============ 《夫妻双穿成极品》 作者:凤淡   作品简评:曾经经历苦难的夫妻二人,见过人世最险恶的百态,然而陆秋依旧深信着世间的美好,心上有着坚持不移的守则。所以,她依旧能维持着善,去善待同等善心的人。刘醒欣赏追逐来自妻子陆秋散发的光明,为了守护妻子的善念,男人甘愿收起强势獠牙,一步一脚印地慢慢生活。孰不知,夫妻认真生活的每一天,偶尔的善念之举,竟然也让许多的人生道路,朝着光明道路走去。本文基调主治愈向上,讲求恶人有恶报,内容温暖平和,讲述一对大佬夫妻,偶尔的伸手之举,在不经意间,把本该堕落泥沼或绝境的好人,拉离了原本的人生轨道。文风温暖为主调,情感真摰,各种点滴相处的细节引起读者共鸣,推荐阅读。 ============ 第1章 刘三婆子 陆秋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刘三婆子家阴了她那张充满褶子的老脸。   活了这把岁数的老人家,生平痛恨的莫过于子孙『不孝』。   至少,在刘三婆子的心里,除非是到了胳膊不能动的年纪,不然谁说要分家,谁就是不听话的不孝子。   事实上,村里多数的老人都是这样的。   刘三婆子并不是唯一有这样想法的老人家。   没分家的老人,掌管底下的儿孙那叫一个底气十足,不管是有理没理的要求,老人家都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分了家以后,谁还管你是哪根葱!   子孙不孝,父母是有告官的权利,但平常老百姓大多做不出来。毕竟,从谁的肚皮上掉下来的肉,谁才会真正感到心疼。   况且,告了官以后,这不孝的名声不只是影响一家子而已。   严重的话,甚至还可能祸及整个宗族。   老百姓不懂得太多的道理,不过名声的好处与坏处却是清清楚楚的。   光是娶媳嫁女,没有一个好名声打底,好人家通常是不会与你做亲家的。   再孝顺的儿子媳妇,一旦碰上柴米油盐这类琐碎的东西,要说没个磕磕绊绊也是不可能的。   没分家,刘三婆子还是当家做主的那一位。   别人得看自个儿的脸色过活,与自个儿看别人脸色过活,那是两码子的事,傻子都知道要选哪一样。   精明了大半辈子的刘三婆子,从来都是会过日子的聪明人。   刘三婆子从来自诩是当家的好把手,当初刘家逃荒到这石水村,家里是没有一穷二白,但也真称不上有多富裕,哪像现在手里已经积攒了这么多的田地和银子。   光看这一点,就证明刘三婆子掌家有功,足以让村里的其它人高看一眼。   刘三婆子从来就得意这一点,因此她老人家从未想过,分家的缘头里面,竟然还有怪她当家不公?   刘三婆子气得都要食不下咽。   尤其,现在分家这事,现在连宗族长辈都要插上一手,可以说是已成定局。   这一番大动作下,无疑是相当打脸,简直更像是证明是她老人家的问题才造成的分家,刘三婆子哪里能接受这种指控。   老人家的心情犹如阴云密布,刘三婆子的老脸更是直接是一青一白。   她那一张被岁月所折磨的老脸堪称难看的吓人,只可惜底下的儿子媳妇,多数都关注在等下可能的利益分配,压根儿就没啥人去在意刘三婆子。   老话说得对,儿大不由娘。   向来犹如铁娘子一般,刘三婆子平时并不服老,但却头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岁月催人老。   以往精锐明亮的眸光少见地黯了几分亮度,刘三婆子的精气神像是就被人夺了大半,细纹遍布的老迈双眸,堪称五味杂陈地扫向她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儿孙。   一直以来被她所偏袒的这些儿孙,仿佛完全没有一个注意到她这个老母亲。   刘三婆子感到一阵凄凉,内心无可避免地产生一股浓厚的失落。   老人家不瞧还好,一瞧都要开始怀疑这耗费了半辈子的辛劳,到底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忙活了大半辈子,人都还没有老到不能动,底子的儿子和孙子,就开始一个个地嫌弃她这个老太婆。   真没想到。   抽去精气神的刘三婆子,再不见往常精神奕奕的神采。   一个老人若是没了活力,一瞬的时间,仿佛就让刘三婆子显得更加老态。   刘三婆子的变化太大,陆秋有些错愕,对比前几天及脑中记忆的印象,很意外只是一个分家,就让一个强势□□的老人变成这样,实在是有点令人……费解。   陆秋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思,记忆里的刘三婆子可不是一个好相处的,至少对媳妇和孙女,这个婆婆其实是有点苛刻。   大抵,大环境就是如此,刘三婆子这重男轻女的观念似乎也不足为奇。   至少,这婆婆还是以身作则,刘三婆子不只是对媳妇孙女苛刻而已,她连自己都没有善加对待,所以陆秋对刘三婆子的恶感,并没有想象中来的大。   顶多……就是觉得刘三婆子的脑袋可能有点毛病。   何况,刘三婆子对比村里的其它婆婆算是好多了。   俗话说得好,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对比有些人只把孙女当货物,或者是一有孙女就往外扔掉及送人的人,刘三婆子的人品其实还可以的。   先前最艰难的岁月,刘三婆子甚至都不曾主动开口说要卖掉孙女,要知道赋税加重的年月里面,原身就不晓得见过多少人家在大张旗鼓地卖女儿或孙女。   这么一对比,陆秋再去瞧刘三婆子时,目光中难免觉得这老人还是有可亲的地方。   说也奇怪,刘三婆子的坏脾性是人尽皆知,动辄就喜欢破口大骂,原身却出奇地挺喜欢这个婆婆?   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陆秋再细瞧一遍记忆,然后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好吧,是她太高估原身的人品。   对比其它妯娌不是生赔钱货,就是生的儿子没她多,原身这一进门就接二连三地生了三个孙子,刘三婆子这重男轻女的,自然是另眼相待了。   倘若不是如此,就原身这偷懒馋滑的性格,哪家婆婆会没意见?   比起其它不重用的儿媳妇,刘三婆子哪怕看在金孙的面子上,她就算常被原身的懒滑给气个半死,仍旧可以憋住破口大骂的冲动。   原身又是一个厚脸皮的货,最擅长就是蹬鼻子上脸,一瞧刘三婆子不骂她,这女人就能提起胆子去讨好卖乖。   原身屁颠颠地讨好刘三婆子,也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那就是偶尔给小叔的糕点鸡蛋,原身总有几次能顺利捞到。   这位绝对是一个能人。   重翻了记忆以后,原身那锲而不舍的伟大精神,陆秋都不得不佩服万分。   原身的记忆,陆秋几乎是选择性地看一半,然后忽略了一半,不是陆秋不想用心,实在是这是一个奇葩的女人。   消化的记忆,有数不清的奇葩事……光是回意起来,陆秋都觉得痛苦不堪,因为这女人曾经所做过的事情,现在背锅的人无疑是她!   陆秋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一旁从未把心思放在其它人身上的刘醒,他不禁误会陆秋的纠结,“怎么?担心这家要怎么分?”他以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   刘醒却没有得到任何响应,他只得到自己媳妇陆秋一个同病相怜的同情眼神。   刘醒:“……” 第2章 芯子换人 ……   顶着一张只有曾经五分容姿的颜貌,或许是幼年时常饿一顿饱一顿,刘醒接手的身子骨,真不如以前的高大威猛。   无可避免的,刘醒有点嫌弃。   原来身体的主人翁哪怕也会参与劳作,但这家伙是村里著名的懒汉,躲事的能力堪称一绝,这身上的腱子肉压根儿就比不上其它的几个兄弟。   没错,刘家无人发现这对夫妻早就换了一对芯子!   两夫妻能一起重新活过来,基本上是很难以令人置信。   刘醒有种怀疑却又不敢确定,因此对媳妇的疑惑,这家伙硬是装傻充愣地唬弄过去。   刘醒的其中一个怀疑,就是他在突破高级异能者时,曾经朝媳妇丢出一个精神力的印记。   而这事除了他以外,并没有任何人知道。   刘醒能讲吗?   陆秋可不晓得除了力量异能者,刘醒还是一名精神力的异能者。   刘醒其实和原身的性格极为相像,两人都是属于混不吝并且相当自我的人。   不过,如今的刘醒比起是原身更加聪明,他的玲珑心窍称得上是左弯十八拐,向来都是走一步想十步的人。   媳妇陆秋却与刘醒不一样,打小就是一个三观正常,并极富正义感的人。   当初,刘醒就是被陆秋的这项特质吸引。   打小的遭遇,两人几乎是分毫不差,成长的方向却也不晓得会拐了这么大的弯。   最初,不可违言的,刘醒是带着恶意去接近陆秋的,然而人就是这么奇特,总会被与自己全然不同的一面给吸引。   有些意外自己会是向往光明的人,不可否认,刘醒愿为陆秋收起自己的獠牙,倘若不是吃人的世界骤降,刘醒或许还真的可能当上一辈子的好人。   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末世降临唤醒了人内心深处的恶,刘醒毫无意外亦是其中一员,因为他原本就不是啥好人。   当然,刘醒也极为清楚自己的妻子陆秋并不是他,隐瞒另一种异能……刘醒压根儿没有半点抱歉。   事实证明,刘醒的隐瞒正确无误,除了能让妻子恢复幼时的自信,最重要的是用精神力异能来阴人简直再好不过。   更别说,现在他们夫妻能够一起重生到这处没有雾霾与病毒的世界,刘醒就更不会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刘家是有些穷,但家底称不上是家徒四壁,反正土里刨食的,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   土坯的屋子,刘家前前后后总共有八间。   唯一砌过砖的好屋子,自然是留给刘家的两老居住。   乍听之下,这屋子感觉还挺多的,但再细想一番,除了小叔刘华还没娶妻,四个兄弟可是都娶妻生子了。   几十个人口,一家就分出一小间的土坯屋住着,夫妻孩子不管想要做啥,全都得挤在这坪数不大的空间。   除了狭窄逼仄以外,刘醒和陆秋也没有任何的形容词汇了。   好在经历过末世,什么更加糟糕的环境也曾住过,这里好歹能够睡得安稳,这又比什么都强。   尤其,末世能吃的东西愈来愈少,土地受到了病毒的污染,曾经的稻谷小麦玉米早就绝迹无踪,能够存活在末世的植物全部都经过变异,变异植物有九成九都是有毒的,唯一能吃的……那滋味别提多可怕,曾经食物臭酸掉的味道,估计都还好一些。   人是铁饭是钢。   最初,为了活下去,哪怕食物再难吃,刘醒仍是逼着自己吞咽下去;不只如此,妻子陆秋同样也不能例外。   起初的日子有多难熬,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了解。   幸好,刘醒和陆秋的性格都是坚毅的,两人倒是一起都活了下来。   刘家吃下的食物,大多只是便宜野菜汤,以及咯人嗓子的窝窝头。   然而,就是如此,已经许久没吃过正常粮食的夫妻俩,还是感到异常满足。   打小就见惯人情人暖,刘醒的性子比谁都不易交心,他这一生只把自己的小青梅陆秋放在心里。所以,眼见陆秋不必再用视死如归地吃下比馊食更恶心的食物,刘醒哪怕面上不显,心里倒是比谁都高兴。   这下子,别说什么隐瞒会有的愧疚,刘醒甚至认为这是此生……不,应该说是上辈子最正确的决定,毕竟他们夫妻俩原先的身体,估计早就凉透了吧?   陆秋的面孔有些陌生,唯一能感到熟悉的,只有一双依然清亮的水眸。   刘醒的嘴唇勾了勾,一来他本来就不在乎他人的外表,二来能够让心防极重的他卸下防备,是因为妻子的灵魂比谁都美丽。   是丑是美,都比不上原来的这个人重要。   她是他的救赎,只要她陪他一起活着,刘醒就能面对任何恶劣无比的环境。   “不用担心,不管分家是什么章程,养家的事情只要有我在,就不会有任何的问题。”刘醒忍住摸上妻子脸颊的冲动,忆及刚来时摸到那不长肉的手骨,他只想张口保证:“以后,我肯定能让妳过好日子的。”   刘醒□□裸地直接嫌弃起他的身板。   这连个样子货都撑不起来,怪不得会让人觉得不可靠,好在异能就算退化了,现在的力气还是比常人惊人。   种田养家,怎么看都不是一件难事。   陆秋歪了头,见了刘醒爱脑补的毛病依旧如常,很有自知之明地放弃解释。   养家很难吗?   其实,不只是刘醒不以为意,陆秋也不认为这是多大的事情。当然,若换成原身夫妇……咳咳,就这两个懒货估计觉都不能睡得安稳。   以前再困难的时候,夫妻俩都能够艰难地生存下来,此刻这么好的条件就在眼前,陆秋同样有自信能把日子过得更好。   然而,丈夫愿意主动为自己顶上一片天,作为另外一半怎么能不欣喜?   陆秋的心情嘴角跟着上扬几分:“行,我等着。”   话是这样讲没错,但依照陆秋的性格,她也不打算真把压力都压在刘醒身上。   想当初末世降临时,陆秋撸起袖子,拿起斧头都是不带半点的犹豫,粗糙的性子,也就刘醒的厚泸镜过重,能把自己当成脆弱的陶瓷。   一思及曾经陷入过迷障的自己,陆秋仿佛意会什么,总归是自己造得孽,苦果自然得自己受着。   何况……刘醒把一切揽上身的动作,陆秋其实不讨厌,被人护着的感觉其实挺好的。   陆秋翘了翘嘴角,她对刘醒的话,倘若是不疑有他的,同样听见刘醒保证的朱梅春,也就是刘二嫂子,那又是另一种想法。   作为一个嫂子,朱梅春说话并不用顾忌太多,她撇了撇嘴:“啧,四弟的大话最好还是别说得太早,养家这事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行了。”   就四弟夫妇这对懒货,分家以后还能过好日子?   想得真美!   朱梅春的心里早就酝酿着一股幸灾乐祸,她还等着分家以后,瞧瞧这两个懒货过上什么糟心的日子。   没有其它兄弟的做牛做马,老四老五还想过上好日子?   比起嫉妒老五,朱梅春对于老四这对夫妻才是真的恨得牙痒痒的。   先前,老五好歹还有萝卜能在眼前吊着,作为一名读书人,众人都还等他中举以后,瞧一瞧是不是能有荣华富贵可享,所以那都是心甘情愿地供养他。   更别说,老五也是一个有本事的,要知道农家子弟,有几个能够在十四岁就中上秀才了?   上一次虽然遗憾没能中举,但那不是恰巧落了病吗?   倘若不是这次出了意外,朱梅春估计也像刘家其它人一样,对于老五中举那是不疑有他的,只能说老五天生就是没当官的命,不然怎么会在赶考前夕就把腿弄断了呢?   古代人信命。   朱梅春包括刘家的其它人都已经认为,老五刘华恐怕一生只能止步在秀才的位置。   毕竟,没听过残疾的人还能去考举人,大夫可是讲明白了,估摸老五跛脚的可能性并不算小。   而这才是刘家分家的真正缘由。 第3章 刘家二三事上 刘醒和陆秋果真不愧是夫……   没有了利益吊着,刘家人自然不可能跟一条绳索一样拧在一起。   人都是自私的,一旦知道再继续搅和下去也不会有好处可拿,这不马上就分崩离析?   说现实嘛,也真的很现实。   不过,这么一大家子都处在一起,吵吵闹闹本就不足为奇,尤其人本来又有百种样貌,有人勤奋自然就有人惫懒。   就是……朱梅春其实不应该有脸鄙视刘醒夫妇。   陆秋明亮清澈的眼楮微微一瞠。   朱梅春的态度是真的让陆秋感到不可思议,因为这二嫂子貌似也是半斤八两吧?   倘若没有出错的话,每次轮到这二嫂做事时,这二嫂推卸苦差事的次数,也就比原身那奇葩少上几次。   而且,朱梅春若是一个勤劳的,她家的孩子就不会是那脏兮兮的埋汰模样。   刘二丫已经算是半的大姑娘,刚好到了懂得爱美的岁数,自然也就能把自己收拾妥当。小柱子是一个男孙,朱梅春这亲娘不乐意收拾,刘三婆子这孙子的奶奶,却怎么都看不过眼,所以也能抓来收拾。但刘四丫是一个女娃,本身也像极她母亲,穿在身上的脏衣服,不只朱梅春没多管,连这丫头自己好像也都不当一回事。   一想起,小丫头的头发与指甲,陆秋都忍不住恶寒,最后还是她瞧不过眼,虎着脸就把这丫头抓来收拾一番的。   到底,这二嫂是哪来的脸来瞧不起人?   陆秋重新搜索记忆,立马知道刘二嫂子与她不对盘的原因,那就是原身比朱梅春更会躲事。   尤其,陈年旧怨里头还有一件事,那就是两人都在同一年生儿子,这让好不容易想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朱梅春,硬是被人泼了一个凉水。   倘若刘家只有一个孙子,朱梅春兴许还能得偿所愿来嚣张一下,偏偏刘家直接就多了两个男孙,原身还比这二嫂更早几天生下大孙子,所以刘三婆子会只惯着刘二嫂那才叫做有毛病!   哪有婆婆真能乐意见到自己的儿媳妇爬到自己的头顶上作妖?   这等歪风邪气,刘三婆子自然不能放任。   所以,朱梅春刚生下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不只没有得到任何好处,还因为做了一些蠢事而招来刘三婆子的眼。   原身的有些想法奇葩归奇葩,但也不是没有优点,陆秋就觉得这女人特有眼色,除了知道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一张巧嘴真要哄起人来那叫五花八门。   因此,在朱梅春被教教如何做刘家媳妇时,原身倒是做了一个舒舒服服的月子。   两厢残酷的对比,朱梅春自然是把原身给记恨上了,更在心底认定刘三婆子的偏心。   孰不知,刘三婆子确实偏心,但她偏心的对象,绝对不包括任何一个儿媳妇,只能说这刘二嫂子真的是想多了。   原身只是仗着心大兼脸皮厚,这才能占上不少便宜。   陆秋的面皮微微一抽:“……”她真心认为自己这二嫂子的眼和心其实有点瞎。   朱梅春与原身的仇恨,认真说起来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然而琐碎的小事,经过了积年累月的迭加以后,效果可以说是相当惊人。   双方的恩怨,一时半会儿估计是不能调解。   不过,经过生活的历练,陆秋同样认为人与人的相处得看缘份,未来的事还不晓得,反正眼下是不可能和平共处。   况且,朱梅春这摆明瞧不起刘醒的话,让本身就有点护犊子性格的陆秋,自然也不是多爱听。   反正,原身除了刘三婆以外,她的泼辣样谁都见识过,因此倒也毫不客气的当场就怼了过去:“我男人说什么要妳多管闲事?反正肯定不会要妳养!分了家以后,二嫂妳还是管管自己小家就好了,别咸吃萝卜淡操心。”   朱梅春下巴抬得高高的:“我只是怕四弟嘴上说一套,做得又是另外一套,别到时候要饭要上门,嫂子家可没有那么多的底子来接济别人。”   陆秋:“……”这人的脸还真大。   陆秋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这个二嫂是什么德性,就算原主还在的话,估计也会找其它人去要饭,绝对不会眼瞎地找上刘贵一家。   刘醒的二哥刘贵也就只勤快那么一点而已,要不是刘贵这人要面子,不想背上一个懒汉的名声,不然和原来的刘醒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陆秋的记忆没出错的话,刘贵是除了刘华以外,刘家的第二个聪明人。   至少,论起偷懒的手段,刘贵可是不遑多让。   这二伯哥唯一聪明的一点,就是他总能把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可不像原本的刘醒,直接就弄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其它人有没有看穿刘贵的把戏不知道,反正原身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就像朱梅春打算等着看陆秋的笑话,原身何尝不是在等着看她二嫂子的笑话?   陆秋:“……”真是塑料般的妯娌情,半斤八两的两个奇葩。   咳咳,就某一方面,这对妯娌也算是默契十足。   这个家里真正勒奋劳作的人,估计也就只有公公刘老三、大伯哥刘富,以及三伯哥刘荣而已。   说错了,刘大嫂李招娣在记忆里也是一个勤奋的。然而,陆秋对这大嫂的观感有些微妙,所以忍不住下意识地把她忽略。   说起来,这大嫂也是另一种奇葩人物。   原身对这大嫂的观感倒是挺好的,因为李招娣是家中少有能让原身躲事的人;与之相反的,陆秋反倒不是挺喜欢这位沉默寡言的大嫂。   李招娣其实是一个能干的女人,做人也不是很坏,怪只怪在这大嫂的脑子似乎比刘三婆子还有问题。   重男轻女的作风,陆秋翻过记忆以后,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有些时候旁人都还没说什么,这大嫂子倒是先使唤自己的女儿做牛做马,好似女儿就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一样。   刘三婆子也是重男轻女的,但这婆婆对自己女儿其实还算上心,终归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李招娣的重男轻女,比刘三婆子还严重几分。   哪怕这大嫂明面上从来不骂女儿,暗里的手段却更加的高明,陆秋品味过来以后算是大开眼界。   第一次见到对自己孩子用尽心机手段的女人。   李招娣的手段高在不像刘三婆子有一张坏嘴,这大嫂子从来没有半点责骂,但却总是以示弱来使唤自己的闺女,因此被使唤的人也从来没有半点不满。   陆秋没有丈夫刘醒细心,倘若不是经过刘醒提醒,然后又细细品味,恐怕也没有办法发现这大嫂子的问题。   不得不说,这种明明就是为了自己,偏偏又打着为妳好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陆秋立马就打算离这大嫂子远远的,反正原来也不是多好的交情。   刘家分家了也好,陆秋有一种预感,刘富这一家子以后,估计未来可能也不会有多么的省心。   幸好,这些妯娌的相处,大多是面和心不和的。   原身别看对大嫂子貌似有点好感,但这货又不是省油的灯,除非有用得到别人的地方,这货一般可不会凑到别人面前,完完全全是利己主义。   猛地醒悟过来的陆秋:“……”怪不得这几日找几个嫂子讲话,除了得到朱梅春的冷嘲热讽,另外两嫂子却是爱搭不理的。   陆秋抹了一把脸,就这用完即丢的态度,估摸被人当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陆秋的心情堪称是五味杂陈,真不知道自己该是纠结还是庆幸,至少未来可能会有的麻烦事,自家暂时不用怕被人沾上。   就她和刘醒以前的德性……恐怕别人才是避之唯恐不及。   二嫂朱梅春是和原身一样的极品,大嫂李招娣人目前看来是人如其名,三嫂何锦娘在原身来看,则是一个心冷又矫情的。   比起死对头朱梅春,出人意料的,原身最讨厌的妯娌竟然是何锦娘!   在原身的心里,三嫂明明就是一个不下蛋的母鸡,可这何锦娘却不只没有夹着尾巴做人,那清高瞧不起人的姿态依旧是摆得足足的。   这年头,别说农村女,就是大户人家决定地位的条件,首先都得看肚皮子争不争气,所以何锦娘的态度着实令人看不透。   更别说,原身的脸皮子厚归厚,但时常被人这样轻视,还是会感到一股窝火。   由于没有刘醒这般擅长把握人心,陆秋暂时也摸不透这个三嫂的想法,不过对于原身的观感,头一次倒是有了认同感。   对于这个三嫂子,陆秋同样很难亲近的起来,里头原因自然不是生不生孩子的问题,而是被人时不时地鄙视,再佛性的人都会心生恼火。   何况,陆秋真的也不算是有多好的性子,能够在末世混出日子来的人,基本上都是杀伐果断,好性子……不存在的。   陆秋微微叹了一口气,挺实在地说道:“还好要分家了。”否则和一堆奇葩住在一起,陆秋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去下黑手。   这一头,陆秋还算有理智,孰不知刘醒这护犊子心切的好丈夫,早就把一切暗磋磋地都算在刘荣身上。   别说本来就没啥兄弟情份可言,这便宜的三哥既然没本事自己的妻子教好,并且还放出来隔应人,那么所有的帐目自然也就得算到刘荣的头上。   村里的风评,别看好似刘家老大和刘家老三比较出挑,但在刘醒的心中,这两个便宜兄弟就是胡涂性子,耳耙子总是禁不起挑拨。   在刘醒看来,这两兄弟先前能够在家任劳任怨,估摸是他们的媳妇真的是看好便宜小弟刘华,否则不会隐忍到今日。   刘醒挑起一抹轻嗤的笑容:“老实疙瘩没心眼?”   这句话可真不敢苟同。   末世的时候,刘醒可是见足了所谓老实人的面孔。   比起一些真小人,老实人的杀伤力才是真的不可小觑。   刘醒和陆秋果真不愧是夫妻,夫妻都认为这些兄弟的未来日子,恐怕会是蛾子不断。   当然,以刘醒没良心的心肝来看,这些便宜兄弟不管未来日子会有多闹腾,只要别不识趣地扯上他,刘醒绝对能够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第4章 刘家二三事下 刘三婆子:“……”一群……   “这三嫂子似乎有问题?”   陆秋看人的眼光确实不比刘醒来的精准,不过也不算是眼瞎,夫妻俩都不是阅历浅的,自然一眼都能瞧出这何锦娘的异样。   这三嫂子明显就有一种与刘家隔隔不入的感觉。   何锦娘是不讨陆秋喜欢,但得说一句老实话,何锦娘有一种庄稼婆娘没有的气质,哪怕原身的五官样貌不比何锦娘来的差,偏偏这两人一站在一起,旁人第一眼注意到的肯定是何锦娘。   刘荣耳根子软的毛病,若从另一方面来看,也可以看出三伯哥确实极为看重三嫂子。陆秋认为看重自己的妻子是好事,错只错在这对夫妻的付出并不对等。   只要是明眼的人,大多都能够看出何锦娘对于刘荣其实并没有多么的上心。   “这一对夫妻,当初到底是怎么凑和在一起的?”   因为比何锦娘还晚上一个月进门,陆秋还真的对这事没啥记忆可搜,这好奇也就得不到答案。   不管如何,别人家的事终究是别人家的事,陆秋就算好奇也没有想再进一步探究的意思。   比起旁人家的事,陆秋宁可多花一点时间,多多操心一下自家的一亩三分地。   呃,虽然现在的地都算是公家的,不过这不是马上就有了吗?   一想到前几天长势正好的稻穗,以及村里的土地上头那无数不同的粮食作物,再对比以前颗粒无收的荒芜土地。   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日子了!   曾经,陆秋对田地是没有什么渴望的,然而经历过饥饿的难耐以后,再看到这一些能够生产粮食的田地,从前的想法老早就推翻的一乾二净。   脑中只要想到等一下分完了家,立马就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田地,陆秋真恨不得马上拉着刘醒来大干一场。   粮食胜于一切啊!   陆秋对未来正是充满期盼的时候,这二嫂偏偏要张口破坏,不只如此,她还把自己的男人踩得这么低,甚至诅咒人去要饭,别说原身不爱听,就是陆秋都给气得想要动真格。   未来的事谁也别说太早!   陆秋抬眼一扫,瞧见堂屋来了不少长辈,这几日好歹懂得一些农家的规矩,反正就是不能在外人面前闹笑话。   “知道自己家底不好还算有点自知之明,至于担心我们……那就不必了,我们夫妻麻烦谁都肯定不会麻烦到二嫂妳的。”陆秋自以为这番应对还挺委婉,一点也不晓得下一句有多么地捅人心肺,“毕竟……二嫂妳恐怕也没多大的本事能让我们麻烦。”   陆秋故意拉长尾音,终究再顾忌也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   来而不往非礼也。   陆秋怼起人来真是半点压力也没有。   “……好妳个姓陆的!”朱梅春很明显听不太懂刚才那番迂回的话,等到脑子回味过来以后,这才气了个七窍生烟。   朱梅春的嗓门大的惊人,不过碍于家里面还多了不少的客人,陆秋硬是没做出掏耳朵的失礼动作。   “妳这话是什么意思?”朱梅春可没有陆秋的识大体,或者说这二嫂子压根儿没有那条筋,她当场就大怒:“是不是在咒我未来的日子不好过?”   朱梅春不愧是庄稼婆娘,论起吵架气势那是凶悍十足,就是场合有些不太对。   这没眼色的……   抽了抽嘴角的陆秋:“……”这缺心眼的货,也难怪时常被原主耍着玩。   朱梅春的音量大到引人注目,刘三婆子很凑巧地就在其中,尤其这位的情绪正好死不死地正拐了一个奇怪的弯,直接就从最初的失落转为愤怒。   总而言之,就是有人要倒霉了!   这时候,刘三婆子算是品味过来了。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只要想法一扭曲,那真是想要再拉直都难。尤其,旁人又看不出老人家拐了弯的心思,所以完全不知晓刘三婆子已经开始地为自己大半辈子的操劳感到不值。   刘三婆子的火气正憋得慌,老人才想找一个宣泄出口时,朱梅春的吵闹声,能不说是恰逢其时吗?   谁叫朱梅春这倒霉婆娘不会察言观色?   这二嫂子撞上刘三婆子的枪杆子,只能说是时也命也。   陆秋就没有这么缺心眼,两只眼睛可早就瞄到刘三婆子的脸色,因此她没啥诚心地同情自家二嫂一下下。   果然,不到数秒间隔,如同陆秋臆测一般,刘三婆子果真半点也不客气地开始怒喷起来:“一天天地就知道吵吵吵,现在如你们所愿了还吵!你们是见不得我这老婆子安生过日子吗?”   分家了以后,儿媳妇还是儿媳妇,不孝不能告官,但却还是可以请宗族长辈处理,刘家这一支的人数可不是说假的,刘婆子的底气十足。   古代的宗族,有时候可比官府还有威吓力。   刘三婆子双手一叉,一张老脸摆出极为骇人的晚娘面孔。这婆婆吼起人来的架势,才叫做真真正正的气势磅礡。   一张利嘴骂起人来,不只没有停歇,词汇还能换着花样来喷人,叫人只有洗耳恭听的份。   倘若没有与刘三婆子一战的能力,绝对还是别张嘴的好。   二嫂子朱梅春好在也没有真的这么蠢,或者说她这人是看菜下碟,加上又怂到极点,一张巧嘴此刻完全看不出往常的厉害。   这战斗力真是绝了。   陆秋:“……”这古代的婆婆果然是不容小觑。   朱梅春则还是一副被吓得一个激灵的模样,刘三婆子这突兀地发作显然让做儿媳妇的懵了,陆秋哪能知道她便宜二嫂的心里想法。   就算知道自己快要当家做主,可这人被支配十多年的阴影,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不怕的。   朱梅春这怂包,就是没胆和厉害的刘三婆子叫板,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马上就想要推卸掉责任:“娘,妳、妳不能怪我,要怪就怪小火把他娘,一切都是她的错!”   陆秋:“……”这女人竟然怂到这么不要脸!   “娘,别听二嫂胡说,明明就是二嫂瞧不起我。”女人吵架,男人一般是不能介入的,刘醒扮演的角色是一个混不吝,先前没插嘴不是忌讳什么,而是觉得太便宜对方。   瞧不起他?   呵呵……不告上一状都对不起对方送上来的把柄。   刘醒一副不以为耻,混不吝地振振有词:“娘,二嫂嫌弃我,说我没本事养家!她还说我以后会去要饭,而且还提前警告我,叫我以后要饭不能要到她家里去!”   朱梅春:“……”她家的柱子,现在都不会这么理直气壮地找做娘的告状,四叔你究竟多大了?   无辜深陷战火的刘贵:“……”这蠢婆娘,分家都还没开始就找事,也不怕等一下东西分少了?   刘三婆子:“……”一群倒灶的糟心玩意儿。   刘三婆子仿佛堵着一口上不来兼下不去的气,一方面觉得儿子告状的模样挺上不了台面,一方面的火气的确是突突地冒了上来。   就算刘三婆子还带着先前的心结,总归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这做娘的可以嫌弃,其它人这样明晃晃地嫌弃,简直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好妳个朱梅春,是不是因为要分家,觉得自己的底气很足,所以胆子就开始肥了?”刘三婆子一脸暴怒:“连我的儿子妳都敢嫌弃,是谁给妳的胆子!”   乡下婆子从来没有君子动手不动口的习惯,一双做惯农活的大手掐起人来绝对是痛不欲生,朱梅春的胆子也就只能对付妯娌,面对战斗力更加不俗的刘三婆子,撇开身份上的低人一等,就算是对掐……十个朱梅春估计也掐不过刘三婆子。   刘三婆子的泼辣彪悍那是远近驰名的。   有时候患难能见真情,朱梅春果然对她丈夫有着浓烈的深情,她直接猝不及防地拉着刘贵挡在自己的身前,充分让人见证什么叫做恩爱夫妻共患难。   “娘呦喂——”刘贵毫无防备地被人狠掐一把,他痛得脸色立马扭曲变形。   陆秋:“……”同情二伯哥三秒。   刘醒:“……”啧,先记上一笔,就不信下次还有人可以拿来当挡箭牌。   至于要像他媳妇一样,同情他这二哥?   刘醒心里呵呵了两声。   没听过什么叫做妻债夫偿吗? 第5章 刘老三 很多时候,刘老三不是真的老糊……   刘老三清癯脸庞沟壑纵横,拓拔沧桑的模样,足见岁月折腾的痕迹。   一年到头的农活,让这位老人看起来略显削瘦。   倘若,不是隐藏眉眼底下的精光似有若无,恐怕真会把刘老三当成一名普通的糟老头子。   作为刘家的大家长,刘老三的存在感几乎不如刘三婆子,只有真正细心的人才能发现一件事情。   在刘家里头,刘老三才是真正说一不二的存在。   刘三婆子的蛮横□□,只能体现在没与刘老三有任何冲突的事情。   分家是大事,刘老三才和族中的长辈寒暄几句,刘三婆子那里的动静就惊扰到他人。   刘老三是一个内外都是能撑起事的人,对于这个为他生儿育女,并且操持家中大小事的刘三婆子,刘老三向来爱重居多。   只要刘三婆子不犯混事,刘老三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这也是刘三婆子在刘家的气焰会这么高涨的原因。   刘三婆子的闹腾其实有些丢人。   然而,分家这事,不光刘三婆子不愿意,刘老三自个儿也不是多么情愿。   一向少言的老大、老三坚持分家,老二则是像和稀泥的,一副不赞同但也不反对,这让刘老三怎么不知道这二儿子的想法。   恐怕……也是偏向分家的。   至于老四……刘老三下意识就忽略掉这令人头疼的儿子。   恐怕全家会与他们老夫妻站在同一阵线的,也就只有刘醒这个儿子。   不过,刘老三也就只有一点感动。四儿子向来就是一个不长进的混人,哪怕老四说想要奉养他们二老,刘老三还是理智回笼地委婉拒绝。   刘老三也不是怀疑这儿子的孝心,四儿子是混不吝了一点,但在二老的心里还是好的。   五个儿子,老大和老三总和锯嘴葫芦似的,二老就算想和儿子亲近,也都说不到几句话。老二倒是嘴巧,可却是一个好面子的,陪他们二老的耐心也不如老四。   唯有老四……不成器归不成器,这儿子对待二老倒是耐心十足,说话也讨巧不沉闷,有时候甚至还能不顾忌形象,时常地彩衣娱亲逗乐两位老人。   手心手背纵然都是肉,可是这五根手指头都还有长短之分。   老人家真正想要的,通常也不过是膝下能有儿孙作陪,可是真正能做到的子子孙孙又有几人?   所以,除了最看重的老五以外,刘老三的内心里面,最喜欢的就是这惫懒的四儿子。   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这话能放到大多数的老人家,刘家也不例外。   老四家的不只有刘家的大孙子,这老四怎么说也是当过好些年的幺儿子。   后面虽然又意外出了一个老五,但是曾经偏宠的心也不可能一下子都拉了回来,所以一大家子一起过日子,他们二老的确是最偏疼底下的两个儿子。   事实证明,他们二老的偏疼不是没道理的。   老五最为成器,老四哪怕混事一堆,可却也是最关心他们二老的。   一想到前几晚的事,刘老三还是感到窝心一回。   这儿子真没白疼。   偌大的一大家子,竟然就只有老四发现他这老头的身体不爽快。   也多亏老四带回来的草药,刘老三近来的身子才能感到有一些爽利。   人上了年纪,不服老都不行。   不过……儿子再有孝心,也得看看那儿子有没有能力,不是他当老子的看不上眼,而是这四儿子早就被他们养废了。   这养老一事,别说刘老三会怀疑,他的老妻恐怕就是第一个反对。   老四这德性……咳咳,果然也不光只有他一个老头子不放心,老婆子同样也是一个想法。   刘老三这当爹不是没有抱歉,不过一想到未来可能得拖着老迈的身体,去照看这不成器的儿子一家,刘老三还是实在忍不住一个哆嗦。   只是其它儿子……刘老三皱了皱眉,心下同样不是多放心。   就先前来看,老大是没啥问题,就算难得不孝一回地坚持分家,这人依旧是一个老实的,刘老三不会看错自己的儿子。   怪只怪在,这老大的媳妇怕是早有了很大的不满,否则也不会撺掇老大分家。   等到他们二老不能动的时候,真能放心把自己交给一个充满怨气的儿媳妇照看?   刘老三打了个突,想也不想地就否决。   刘老三可不想把自己和老妻的命,交到老大媳妇的手上,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乌七八遭的事也看多了。   老大媳妇估计是靠不住的。   也幸亏,这次的分家让老大媳妇提前曝露出来,要不是孙女的怨气这么大,刘老三夫妇都想不到老大媳妇会藏着这么深的心思。   二老是真的没有想过,曾经以为最贤良孝顺的老大媳妇,竟然一切都是假的。   不像刘三婆子,因为老大媳妇一直生的都是赔钱货,所以并不太看的上眼。刘老三倒是与自家老婆子不同,比起其它不着调的儿媳妇,他最看重的就是老大媳妇。   曾经,刘老三是真的认为他们二老若是真的不能动时,倚仗的媳妇恐怕得是老大家的。   十几年来,老大媳妇都没为大儿子生下儿子,一般重视传承的老人早把这媳妇给休回家,倘若不是做公公的刘老三一力维护,老大家的怕是早就换人了。   七出之条可是无后为大。   刘老三若没有按捺住老婆子,老大媳妇今日又有什么办法撺掇老大分家?   刘老三是真的失望又寒心,先前得知老大又有了身子的欣喜立刻荡然无存。   老三媳妇更别提了,这人还比不上老大媳妇。   至少,老大媳妇的家务活那是没得说,老三除了一手绣活,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   而且这媳妇,一进门就没把他们二老放在眼里,刘老三压根儿就没指望过。   很多时候,刘老三不是真的老糊涂,他只是看在三儿子喜欢的份上。   有时候,偏心归偏心,终究都是自己的儿子。   好歹这三儿子孝顺又听话,家里的活也从来就没有耽误过,不然就算这媳妇的绣活再挣钱,这种不敬公婆的媳妇,刘老三早就让人扫地出门。   至于老二……刘老三觉得自个儿还不如跟着老四算了。   村里头,老二的名声别看比老四还好,可做老子的人怎么能不知道自己儿子?   老二夫妻也是喜欢躲懒的,而且还不如老四夫妇讨他们二老的欢心,二老得多傻才会选择跟着老二一起过活?   况且,老五才刚遭了祸,上头的兄长就敢这么待他,他们二老再不照看一下,老五以后还怎么活?   刘老三微微沉吟,下一秒的眼神转瞬坚毅,被分家困扰了多日想法,这老头总算是有了决断。   不过分家一事,还是让刘老三结下心结,除了底下两个小的,对于其它的儿子还是有些不得劲的情绪。   刘老三也知道这些日子,老妻的心里其实一直都不太舒服,因此刘三婆子的闹腾虽然有些不太好看,刘老三却不太想去责怪老妻。   刘老三最后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地喝道:“好了,长辈都来了,老婆子妳就别在那里教训媳妇,反正今天过后,他们也得学着自己处事,现在再教也来不及了。”   一句话,直接把刘三婆子的失礼定义成□□媳妇。   这番说辞,确实能把事情揭了过去,就算有人看出刘老三的用意,在丽嘉场大多都是有岁数的老人,基本上也是少有喜欢儿孙早早就分家的。   老人多数喜欢热闹害怕寂寞,有时候不分家,也不过是想要多点人气图个热闹,因此众人多数抱持着理解情绪,尽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刘三婆子气喘嘘嘘,这二媳妇一直拿她儿子挡着,真是忒不要脸的!   刘三婆子暗自憋了憋气。   然而,老头子都发话,刘三婆子也不能继续与儿媳妇死嗑,她只能隐晦地剜了朱梅春一眼:“客人都来了还这么没脸色,还不去倒些茶水让人润润口。”   不是不想教训,只是二媳妇太滑溜了,掐了几次都是掐到自己的儿子,刘三婆子只能恨恨地放手。   刘贵这惨遭池鱼之殃的,一瞧老娘放手,他只差没有痛哭流涕。   谁被掐谁知道,他娘真的是使劲了吃奶的力气。   真他妈的疼!   刘贵被亲娘掐得脸都要变形了,倘若不是太要脸面,他都想要像自个儿的儿子一样,直接哭爹喊娘的。   这倒霉的婆娘!   朱梅春一点也不知道自己被婆婆和她男人记了一笔,刘三婆子这一发话,她就以为这事情算是揭了过去。   朱梅春的脸上一副如获大赦,当然她还算是有点小聪明,没敢再继续留下招人眼,脚下是立马地麻溜滚蛋。   好不容易刘三婆子不再抓着不放,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这眼色称得上是极好。   刘醒观赏完一场好戏,这才眼皮耷拉一下,遮掩住里头的精光。陆秋瞧见他的小动作,忍不住用胳膊顶了顶他的腰间:“好歹克制一点,别玩的太过火。”   刘醒顺手抓住她的柔荑:“我自然会有分寸的。”   刘醒也没有打算做出太多出格的举动,他是扮演混不吝,又不是真的混不吝,这么多的长辈和亲戚都在场,他是多蠢才会让自己媳妇让人说嘴?   刘醒自己都舍不得说陆秋,怎么可能会给人递去话柄?   他只是假借跟随刘三婆子的步伐,拉着自己的媳妇往前面站去,并趁机为陆秋占了一个好位置,以等待之后的分家章程。 第6章 儿媳妇 妳行,妳怎么不自己上?……   分家的规矩早有前例,刘老三的家底对庄稼人家算是尚可。   儿子生的多的好处就在这里,倘若不是刘华的笔墨纸砚,以及赶考的银子,刘家的底子肯定能更加丰厚一些。   也好在刘华早早中了秀才,秀才有三十亩免税的额度,外加能免除一大家子的徭役,不然刘老三也不可能积累到这么多的田地。   农村很多人主张不分家,除了老人的意见以外,朝廷的徭役也得算上一个。   不过,自从新朝建立,徭役的部分已经不像前朝那样的苛刻,尤其这几年又比前几年松快,否则别说是二老,家中的其它人肯定也不想分家的。   谁也不是傻子。   刘老三眼皮微撩,老人如炬的目光,一一地环视堂中的儿子们一眼后,这才慢悠悠地张口道:“先说说大头的部分,家里的上等田地有十七亩,中等田地有十四亩,加上这几年陆陆续续刚开恳的荒地也有十四亩,所以咱们家的田地算起来总共有四十五亩。上等田的部分每家各分三亩,剩下两亩则是我们二老的。中等田同样是每家三亩,其中有人会少上一亩,这可以用荒地的两亩补上。然后后来开恳的荒地是每人两亩,剩下的两亩同样是留给我们二老的。毕竟,我和你们娘还干得动,所以拿上这几亩地就当日常生活的嚼用,你们应该没意见吧?”   在家人的心中,刘老三的存在感真的很低,家里最常发号施令的人多是刘三婆子。   然而,这个向来沉默的老人,此刻却用异常少见的锐利眼神看向儿孙,直把儿子盯了个冷汗涔涔。   其中,以刘富和刘荣这两个儿子,被自家的老子盯得最久。原本,这两人就是兄弟中最老实的,古代又是奉行棍棒教育,小时候还有被刘老三揍的阴影存在,这两兄弟虽然不懂刘老三为何一直盯着他俩,求生的本能却让他们吓得赶忙摇头:“没意见,当然没意见。”   刘老三点了点头,绷着老迈脸上,实在让人看不出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两兄弟见了刘老三这副模样,更是乖得如同鹌鹑一样。   一般时候,刘老三确实是不管家里的小事,可真的轮到他出面的话,底下的儿孙那肯定是不死也得脱掉一成皮。   倘若不是儿子各个都已经成家立业,为了这些儿子的脸面着想,刘老三自然不好再像小时候一样,提起棍棒就揍人。   刘老三的凶残,也就只有当儿子的知晓,底下的儿媳妇反倒没一个能够认清这公公的另一面。   所有人也不想一想,能够制住刘三婆子这种泼辣子,刘老三怎么可能会真的这么简单?   刘老三面对瞬间就变成怂蛋的儿子,心底的失望又再加一层。   这真不怪他把所有希望都放在老五身上,实在是这些儿子再拉拔也就那个样子。   不过,老人早年出去讨生活,早就修炼出不动声色的好本事:“很好,既然你们没意见的话,我再说一件事情,那就是为了以示公平,你们拿到手上的田地不行再挂到小五身上。”   “什么!”朱梅春不假思索地脱口大叫:“为什么不行?”   刘贵:“……”这蠢婆今天是想把他害死是不是?   刘贵的脑子向来比老大老三还好使,应该说他的聪明恐怕就是来自刘老三,纵然不能占便宜同样让刘贵心痛,不然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朱梅春爱好占便宜,刘贵自然也是半斤八两的。   不过就是太知道他老子的脾性,刘贵压根儿就不敢反抗刘老三的任何决定,小时候被痛揍的人,可也还要加上刘贵,没被打过的人不知道那种疼痛,绝对是会让人哭爹喊娘的。   他亲爹的手劲,可是不输刘三婆子的。   自从兄弟一个个都娶了媳妇,刘老三这做爹的,老早就收起他的棍棒条子,刘贵可一点也不想到了这把岁数还得挨揍,这可比刘三婆子掐人还要疼上无数倍。   刘贵几乎要被自家的蠢婆子给蠢哭了,没看大嫂和三弟妹再有意见,也都没敢这么找存在感的,就她这么爱找死?   眼见刘贵的头摇成拨浪鼓,一边死命摀着二嫂朱梅春的嘴,陆秋差点要乐笑出声,她没料到二伯哥这一对真是活宝。   陆秋的嘴角往上翘了一些,刘醒瞧了她一眼后,也把注意力放到刘贵的身上。   瞧着刘贵欲哭无泪的模样,刘醒总算有这么一点的顺眼,看在对方摊上这么一个拎不清的媳妇,刘醒决定暂且放过刘贵一马。   按照原先的想法,刘醒还等着分家过后,找一些小麻烦给这好二哥,没想到不用他出手,未来的日子有朱梅春的存在,估摸就够人受的。   这二嫂有没有其它本事不晓得,不过肯定有坑他这便宜二哥的好本事。   想到这里,刘醒就勾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孰不知这一笑,让他的媳妇忍不住咯噔一跳:“你不会又再打什么坏主意?”   陆秋的狐疑都写在脸上。   一瞥头就瞧见这笑容,陆秋立马肯定刘醒在想一些不怀好意的事情。   刘醒知道自己被陆秋发现,他也不以为意,只是笑容却变得更加耐人寻味:“妳放心,我没打算做什么。”   陆秋:“……”总觉得更不放心了。   “怎么?”陆秋欲言又止的表情太明显,刘醒挺喜欢看她想说又说不出口的模样,他尾音上挑地问:“还有想说的吗?”   刘醒虽然没有曾经妖孽般的俊美,但是一旦他有勾人的心思,他那慵懒的模样,还是能看起来份外撩人。   倘若不是夫妻多年,增强了一些抵抗力,陆秋被他这一撩拨,还真的差点要脸红了。   万幸,刘醒找的位置好,恰巧有一根梁柱遮挡,也或者说他们夫妻的角色不重要,自从确定要分家以后,旁人就极少把丁点关注放到刘醒和陆秋身上,所以夫妻俩的小动作并未引来任何人的注意。   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陆秋最后在纠结中,只无奈给了这么一句:“不管想要做什么,都千万别闹出人命。”   刘醒:“……”   陆秋似乎没发现自己话中的歧义,刘醒在慢上一怕,回味过来以后,出乎意料地感到极为开心。   因为陆秋没发她对他的容忍度变高了,刘醒以前的行事作风本来就有些偏激,以前的陆秋或多或少都会不认同,她绝不会像此刻一样任他处理,甚至连一点干预的意思都没有。   刘醒像是想到什么,一瞬间心情大好,声音更是温柔缱绻地保证:“放心,这次真的没打算做什么。”   语毕,再去瞧他二哥的倒霉样,刘醒顿时感到格外地顺眼。   陆秋这次算是勉强信了他的话,同时顺着刘醒的目光,把视线重新放到二伯哥那里去。   因为前方的大戏,真是愈看愈有意思。   斑驳老旧的堂屋里面,只见刘贵是异常急促地声明表态:“爹,我没意见,你别听这婆娘胡乱嚷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儿子我绝对没第二句话。”   朱梅春脸红脖子粗,她手舞足蹈的死命挣扎,这才总算把刘贵的手掰开,重新获得新鲜空气的她,立刻怒目而视:“好你个刘贵,你是想憋死老娘啊!”   “老娘?”刘三婆子本来就不满朱梅春胆敢反驳自家老头子的话,当即气势汹汹,用足以让人振聋发聩的声音,吼道:“好啊!妳重新说说谁是你老娘?”   朱梅春:“……”   倘若说,刘家里面有谁能制住不过脑的朱梅春,恐怕就只有更泼更狠的刘三婆子。   一股子杀气腾腾的气势,直扑朱梅春袭来!   刘贵:“……”活该,要妳嘴这么欠,这婆娘简直是记吃不记打。   李招娣和何锦娘:“……”幸亏她俩没出这个头。   再次感受到刘三婆子不好惹,老大媳妇和老三媳妇暗暗吁了一口气,原本还存有的小心思,几乎是瞬间就收了回去。   另一头,直面接收刘三婆子全部炮火的朱梅春,同样也忘记刚才的心不甘情不愿,对着刘三婆子就哆哆嗦嗦的怂货,朱梅春只想赶快先把这一荏给混了过去。   朱梅春艰难地扯了一抹难看的笑容:“娘,当然妳是我老娘,刚才是我说错话,妳也知道我是嘴上不把门的,我真没啥意思。”   “妳的确是嘴上不把门。”刘三婆子冷笑:“妳家爷们都没意见的事情,妳倒是挺多的意见,这么有能耐反对,妳倒是给我说一说有什么不满?”   “没、没有不满。”朱梅春的胆子再肥,这时候也难得带上脑子一回,她学着先前刘贵的模样,使劲地摇了摇头,然后略显狗腿道:“爹娘的决定都是对,是媳妇猪油蒙了心,一时想差了,娘妳就大人不计小人过。”   朱梅春还没刚开始闹腾,就被刘三婆子的气势给镇压下去。   暗处的李招娣,不可否认有一些失望。   本来还以为能借老二家的手捞到好处,李招娣却没想到这朱梅春就是一个样子货而已,一点也靠不住。   李招娣不禁暗暗埋怨朱梅春一回。   也幸亏,朱梅春不晓得李招娣有这样的想法,否则她肯定会恶狠狠地喷上李招娣一回,觉得这女人简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妳行,妳怎么不自己上?   朱梅春只是不敢亲自抗上刘三婆子而已,瞧她怼上陆秋的样子,就能知道朱梅春的怂样也是因人而异。   刘三婆子不只是性格厉害,这婆婆揍起人来的凶悍能让人畏之如虎。   作为杀猪匠的闺女,刘三婆子可有一把子的好力气。   一想到刘三婆子剁肉的姿态,朱梅春就忍不住瑟瑟发抖。   李招娣又不是刘三婆子,这一个多年来的手下败将,朱梅春绝对有自信能让对方不死也得脱好几层的皮。   好在朱梅春不晓得她大嫂的心里活动,否则肯定卯起来也要对方好看。 第7章 正式分家上 陆秋和刘醒可从没有被长辈……   情感上,刘三婆子是想再大展一下当婆婆的威风。   村里的婆媳关系,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不趁机把儿媳妇们的气焰压了下去,这一些儿媳妇怕是不会把老人当一回事。   刘三婆子老辣的眼睛,自认还是能把底下的儿媳妇摸出个几分底子。   事实证明若不是有她镇着,底下的儿子媳妇也不会如此安份。   老夫妻的默契,让她轻而易举就接收到老头子的眼色。   刘三婆子顿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卖老头子一个面子。   由于,内心还是带点不满,刘三婆子哼哧了两声后,才道:“既然是猪油蒙了心,那么这次就算了,不过下次说话,还是记得要过过脑子。”   老妻的弯弯绕绕没发现到,不过这愿意给自己面子,刘老三立马就感到一股熨帖,到了这把岁数,身边最可靠的莫过于自己的老伴。   他都不用多说一句,老妻就知道自个儿的意思。   这辈子,刘老三真觉得自己没娶错婆娘。   朱梅春乖觉的模样,刘老三又是无奈,又是对老妻的能耐赞叹。   自己的儿子,刘老三能够毫无顾忌地下手教训,这一些儿媳妇,自己这做公公的却是不好插手。   不过,刘老三是一个有见识的老人,他知道分家若不扯得干干净净,肯定会后患无穷。   刘老三心下既然做出决断,口中自然毫不客气地摊开说道:“既然决定要分家,那你们就得分的干脆,毕竟每一个人不都自诩自己很有能耐吗?这样的话,那么就别占你们弟弟的便宜,要嘛就分的彻底,要嘛就别分家。”   “还有,别和我说你们弟弟的读书是你们供的,你们老子的身子骨又不是不能动,家里面最初可还有一些底子,要我说你们弟弟占的是他老子的便宜,可不是你们做哥哥的便宜。尤其,小华十四就中了秀才,他的功名为家里省下多少税赋,说起来占便宜是你们,可不是他这做弟弟的。”   为了老五名声,刘老三不想再惯着这些儿子,这次他是毫不犹豫地把那层遮羞布给扯拉下来:“你们也别说我们俩老的偏心,就算真的偏心那又怎么样?老子赚钱养家把你们养到这岁数,甚至还给你们每一个娶妻生子,可没有哪一处对不起你们。况且,读书识字本来就看个人天资,去族里都读不好书,还想要老子扔钱给你们找秀才继续读书?”   哪来这个脸?   几句话,刘老三就霸气地把村里流传偏心的谣言给消弭掉。   村里真的偏心的老人,那是连娶媳妇都不上心。   把人家的姑娘娶回家,毕竟是得要聘礼的。村里面现在就有好几个光棍,真的是属于人不坏,但家里不是太穷,就是老人偏心到没打算为人安排亲事。   当初,刘老三为四个儿子娶媳妇那真是尽心尽力,村里的大伙都能看见。   尤其扯到读书一事,族里的长辈各个也是极为赞同刘老三的想法。   刘家在迁族前,本来就是一个耕读世家,族里曾经甚至有当过官的人,可惜前朝的环境太差,近几代的子孙天赋又不好,所以这才导致刘家的没落。   或许是他们整族迁移到石水村,刘家曾经的辉煌还真是少有人知道。   不过,终究还是有一些底蕴,刘家的族长也是一个合格且理智的掌舵人。   在把族人都安置好以后,老族长就提议重新拾起族学,只是考虑到笔墨纸砚不便宜,每家就只有一个名额可用。   最初,刚收拾起来的族学,其实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功名的老人所教,可是光是能识字就又比多数的庄稼人家强上不少。   当初所有的儿子,刘老三可是都让他们试过去族学,结果老大老三是一碰到书就睡着的蠢货。   老二老四是不笨,可是这两人的聪明劲明显只用在小道,小时候又是贪玩的,所以这聪明大多只用逃学方面,结果自然是读不去。   别看族学会负担一部分的笔墨纸砚,可还是有一部分是得自己承担的,当初刘家会决定迁族,那就是族里的多数人家已经活不下去了。   不只是天灾与徭役而已,贪官污吏更占了很大的一部分。   当初族里也有不少是豪富人家,可就因为被贪官污吏盯上,最后不只是耗上家财,甚至还有几支的人家全赔上了人命。   族里,有家底的人家真的所剩不多,老族长的那一支,以前在族里并不算出挑。然而,也幸亏不出挑,因为真正出挑的几支,早就连个传承都没有。   刘老三比不过老族长那一支,但因为年轻时候去外头见识过,他的家底还是比多数的人家来的厚,不像其它人那真是吃饱饭都有些困难。   因此,哪怕笔墨纸砚只需承担一部分,可也还是有大多数的人家拿不出手。   子孙没那个天份,偏偏还要长辈拿钱出来,这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吗?   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能够这么给人祸霍银子的?   “真没想到老爷子还挺厉害的。”陆秋瞧着轻而易举就掌握局势的刘老三,忽然觉得记忆还是有不可靠的时候。   对于自己的便宜老子,刘醒的记忆明显更加靠谱:“我这爹本就是一个通透的,就算心里也会有点偏心,可是他却有一个底线,瞧他分家给的东西,谁能说不公正?”   尤其,刘老三现在又主张把十亩的族田挂在刘华底下,这十亩水田是老族长当初心慈,完全是自个儿自掏腰包的。   原来要缴税的族田,现在挂在秀才名下,一年可获得比往常更多的净利。   虽然这收入可能不会超过十五两,但是对族学的发展还是有不少帮助,至少想送孩子识字的族人,这又能够减少了一些支出。   此举,刘老三不只得来名声,同时还堵住底下晚辈的意见。   想要反对?   行!自个儿去找族长或族里的长辈说道说道,倘若没这个胆子的话,那就通通闭上嘴!   因为大头的田地给的确实公平,刘华现在名下的免税田地,又是用来帮衬宗族的,这些过来撑腰的亲家,也还真的找不出半点借口反对。   况且,在场的人也不是一点内情都不知道,这做弟弟的伤都还没有好,上头的兄长却马上要分家,就是刘华自己不想把兄弟的田地挂在名下,旁人都无话可说。   更别说,现在一力主张的人是刘老三本人,可不是还在养伤的刘华。   刘老三确实考虑的极为仔细,小儿子的名声可不容许别人损毁。   接着,刘老三又让老妻拿出公家的所有钱财,刘三婆子是一个能干又要强的,哪怕当初嫁来时她不识字,可为了配上刘家的名声,刘三婆子硬是在嫁人后,才刚始和刘老三学习识字。   刘三婆子的天资算不上好,写起字来也是歪歪斜斜的,但是刘三婆子记帐起来倒是有模有样的。   至少,那一些长辈和亲家,还真没有一个人能想到刘家会有账本。   刘老三夫妻把唬人的公家账本拿出来,并且直接摊开在众人底下:“你们都看清楚了?既然看清楚了,那我就先把小五娶媳妇的钱给先扣掉,毕竟你们每个人娶媳妇的聘礼也是从公家出的,没道理小五娶媳妇的钱还得自个儿出吧?”   这话就连亲戚都觉得没有问题:“确实是这个理。”   这一番的准备太过齐全,刘老三分家几乎是无可挑剔,完全让人找不到话柄。   为了不功亏一篑,刘老三也很公平的把这钱分成六份,五个儿子一人一份,其中一份同样是留给两老自己的。   刘老三完完全全是摆出不偏不倚的态度。   陆秋拿着到手的四十三两银子,这笔钱对土里刨食的人家而言不算少,尤其是每个兄弟都能分到同样数字,刘老三怪不得能够放出先前的话,小叔靠得不是兄弟,而是他这做老子的。   小叔读书的束修,一年只需二两银子,笔墨纸砚加上去,一年大约是五两银子。   公中的账本上,早在刘老大成年前,刘老三就存有不少的家底,这是刘老三年轻时候外出得来的钱财,家里能有这么多的水田,光靠的真不是儿子长成后的劳动力。   村里头,没有哪一家分家,不只有田地,还能拿上这么多的银子,这起房子的钱都能算在里头。   一大家子,也没有真为了一个读书人,而让底下孩子只吃糟糠咽菜。   人老成精,指的就是刘老三。   如此殚精竭虑,谁能不说刘老三一句厚道?   不过,分家就算有诸多的算计,陆秋却也看见刘老三那拳拳爱子之心。   陆秋的心思通透,一双眼睛也不是摆设用的,她算是看得清楚想得明白:“这一对爹娘,可比我们俩以前的都好。”   刘醒同样不是愚笨的,刘老三的用意怎么能不明白?这个老人宁可把所有事情摊得明明白白,就是为了不让兄弟起任何的隔阂。   刘醒牵了牵唇:“谁都比那些畜牲好,拿人跟他们比,这不是在污辱人吗?”   末世的时候,刘醒和陆秋都差点被各自的父母拆皮吞骨,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们可是连畜牲都比不过。   这话极为难听,陆秋却出奇认同:“这么说好像也是。”   刘醒颇感意外:“看来妳很喜欢他们?”   虽然刘醒也觉得刘老三与刘三婆子不错,可是这个男人冷心冷肺习惯了,想要捂热他的人,绝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做到的。   因为是谁都会喜欢偏袒自己的人,陆秋倒也不违言:“是挺喜欢的。”   记忆里,占了多数便宜的人都是他们,陆秋和刘醒可从没有被长辈这样偏心过,或许多少仍是受到记忆影响,陆秋品尝完这种滋味以后,不得不说……挺不赖的。 第8章 正式分家下 这婆娘今天总算说对了话。……   “这人和人还真不一样,要是我们有这么多的银子,应该也不会选择这样苛待自己。我们这对公婆的性子可真奇特,平时别说吃个肉舍不得,就是沾沾便宜的荤味也没有,一辈子积攒这么多的银子,反倒都给底下儿孙享受。”这二老的心思,几乎是全放在底下子孙的身上,一点也不为自己着想。   刘醒不愧是最了解陆秋的人,挑了眉就问:“妳想做什么?”   “也没想做什么?”陆秋是那种你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好的人,于是她说道:“只是觉得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还是多多孝敬这两个老人。”   真心感觉这二老也怪不容易的,陆秋忆及起刘三婆子失去精气神的样子,又生起了少有的同情心。   刘醒浓眉下的黑眸明明灭灭,古铜色的肌肤上,硬朗的五官看不出太多的情绪,陆秋本以为他要叨念自己不要太多管闲事,却没想到刘醒并未反驳这决定,他应声道:“行,妳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陆秋一脸讶异:“你答应了?”   刘醒似乎是带点无可奈何的味道,没好气道:“这种小事,就算我反对也没用。”   这里的环境足够安逸,刘醒不需要再像以前一样如履薄冰。   基本上只要不危及性命的事情,刘醒大多都处于放任的态度,他还是相信陆秋的能耐。   事实证明,陆秋不会乱发善心,但对于真正值得帮助的人也不会吝惜付出。   似乎什么人值得帮,什么人不值得帮,陆秋的心中还是有一杆尺。   这一边,陆秋还算颇有良心,懂得体谅老人的不容易。   另一边,同样作为刘家儿媳妇的李招娣似乎就没这个孝心,甚至这大嫂不晓得带着什么样的心思,既然破天荒地找起注意力:“爹,这分家,一般不是还有养老的章程吗?”   平常,李招娣和她的丈夫是一个样,都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   说起怕事的第一顺位,这一对夫妻绝对是榜上有名。   朱梅春吃惊的表情都遮掩不住,狐疑的眼神更是毫不客气。   论起家中谁最了解谁,那么她们这一些面和心不和的妯娌,不说把彼此的底子摸出十分,但至少也有个七、八分。   朱梅春和李招娣做妯娌的时间,又比其它人来的更长,李招娣真正的德性,朱梅春能够不知道吗?   这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就是李招娣没什么好事情。   估计是和二儿媳妇的想法碰在一起,刘老三的眼神意味不明地瞧了自己这个大儿媳妇,他顿了半晌,旋即才开口道:“养老的章程确实是得先说一下,我和你娘前几天也认真想了一下,正好也把这事说个清楚也好。”   刘老三没有反驳,也没有甩脸色,李招娣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由得有一些异想天开起来。   孰不知,李招娣绝对听不到她想要的。   只能说,这大嫂还是天真了一点。   刘老三作为一个大家长,扪心自问做得够多了,所以一点也不需要再顾虑到其它人,刘老三很快就表明了心思:“目前我和你娘的身子骨都还行,而且我们做爹娘的,还得考虑到小五还没有成亲,所以分家后,我们俩老打算暂时先跟小五过。还有,考虑到你们刚分家,处处又都是用钱的时候,所以养老的粮食和银子,第一年就先不必给。不过,往后的话,你们每个兄弟必需给我们两老一百二十斤的粮食,还有两百文钱。当然,若是我们二老有什么病痛,你们几家兄弟也必须分摊。另外,等到我们俩老胳膊不能动时,我和你娘打算是看住在谁那里比较舒心,然后再决定由谁照顾。”   一听说,这头一年连养老钱和粮食都不必给,有一些来看热闹的晚辈,只恨自己怎么没有刘老三和刘三婆子一样的父母。   还有,与刘家结亲的儿女亲家,本来因为女儿要分家,想看一看有什么便宜可占的岳父岳母,完全不知道被抓来当壮丁的儿子,见了刘老三的分法,回头正累积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心思。   所以说,便宜真不是什么好占的。   不管村里人家,未来的日子会不会有其它闹腾,这一头刘家似乎也还有未处理完的家事。刘老三话才刚说完,李招娣就一副急冲冲的模样:“那怎么行……不,我的意思是村里一般不是老大养老的,倘若爹娘不给我们养老,那村里的人肯定会朝当家说话的。所以……”   李招娣吞吞吐吐的烦人样,刘老三还能按捺不动。   精明的老头子,他倒是极有耐心地想瞧一瞧这大儿媳妇有什么把戏。   “所以什么?”刘三婆子就没自家老头子的好脾性,她只觉得自己的耐心都快告罄,竖着不善的眉宇,凶恶的脸孔是毫不客气:“妳倒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刘三婆子泼辣归泼辣,本身却是一个干脆爽快的性子,就是找起人的麻烦,刘三婆子都光明正大的来。   对于这老大家的,刘三婆子真的是半点也瞧不上眼,哪怕这大儿媳妇在村里的名声是出名的好。   除了这媳妇只生一堆赔钱货,最重要的是,刘三婆子是真腻歪李招娣这种话藏一半的温吞性子。   尤其,婆媳多年,刘三婆子的名声能愈来愈糟,其中真没有这媳妇的功劳?   老大家的,整天都喜欢把自己整成一个受气包的模样,弄得她这老婆子好似天下第一的恶婆婆。   最初,刘三婆子也真没想要变成这样蛮横无理的样子,实在是这些儿子及媳妇各个都是讨债货。   行,既然认为她老婆子是一个恶人,刘三婆子自然也就不必客气了!   这人的行为,真不是无迹可寻。   既然大伙都说她偏心,刘三婆子就干脆偏心到底,所以她后头的偏心是真的都坦坦荡荡,半点也不怕别人说嘴。   十几年下来,这拐弯掉的心,那更是想掰也掰不回来。   本来就不是自己亲自挑得儿媳妇,加上分家一事,以及多年的处事,刘三婆子已经认定老大家的就是一个心里藏奸的。   想让刘三婆子给李招娣一个好脸看?   呵,痴人说梦还比较快。   刘三婆子对李招娣真是怎么看怎么烦,自家的大儿子也不晓得是被什么糊住了眼,坚持就是要娶李家姑娘,果然就是一个不长脑的蠢蛋。   李家可不是能做亲家的料,男人当不成家,女人又只会盯着一亩三分地的作,完全是谁摊上谁倒霉。   好在这一家子都是怂货,刘三婆子压制起来倒也不需要费上多少心力,就是不晓得分家以后,老大夫妻有没有这样的能耐。   就是没有……反正也没有她老婆子的事。   真以为当家做主这么容易?   乡下婆子向来粗俗,刘三婆子更难听的话,村里的大伙也都听过,加上先前刘家的儿媳妇,每人所得到的钱财,大伙也就认为刘三婆子只是嘴坏而已,本质上绝对是一个好婆婆。   事实上,不只是刘三婆子没耐心,大多数的人也快憋得慌。   刘三婆子的名声正是始无前例的好,李招娣这番老鼠见猫,一副受气媳妇的模样,大多数的人只觉得不够大气爽利。   朱梅春刚才也怂,可人家讲话作风也不是一遮三掩。   李招娣不晓得自己已经惹人烦,不过啰啰嗦嗦半天,李招娣总算把她的异想天开说了出来:“所以……为了不让当家被人说不孝,你们二老就让我们养老吧,即使加上小叔也没什么关系。”   刘三婆子差点没气笑,最先是谁撺掇分家的,她老太婆还记得清清楚楚,真当她是一个老糊涂吗?   刘三婆子只是以夫为天习惯了,又不是真的宽宏大谅的。倘若不是自己的男人,也就是刘老三的主意太正,照刘三婆子真正想要的分法,自然还是那一种喜欢的儿子给多一点,不喜欢的儿子给少一点。   恰巧,刘富这耳根子软又闷葫芦的大儿子,自从背叛刘三婆子的信任以后,刘三婆子早就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以前,虽然也不是多喜欢这儿子,但仍然会为了刘富的太过老实,而觉得有一些对不起这儿子。   哪里知道这就是一个只要媳妇不要娘的白眼狼!   还有老实孝顺肯定也是装的,否则自己弟弟才刚出事,全家正是需要齐心齐力时,怎么就敢提出分家?   这已经不只是白眼狼,还是丧良心的!   一想到小儿子以为是自己拖累兄弟的可怜样,刘三婆子的心脏就一抽一抽的。   小五对他们这一些兄长多好,这些人一看小五没了前程,就一个个露出原来的真面目,只差没直接当面嫌弃小五碍事。   此刻老大家的又说出这种话,是把他们两位老的当傻子哄吗?   没分家前都不愿意照顾老五,分家后才要把他们和老五接过去养,合着全家就她一个聪明人,他们这一些人都是蠢货!   这还不是看到老五和他们两老手上握着的银子和田地,真是丧良心的玩竟儿!   刘三婆子的心火都茂盛起来,泼辣子的性格让她想要立马发飙,然后把对方的伪善脸孔给狠狠撕了下来。   一瞧老婆子的脸色不对,刘老三同样生起一丝不喜。   李招娣的前后作风,已经让老人对这大儿媳妇的观感一再降低。   这做戏都做到族人和亲家们的面前了。   刘老三觉得自己以前维护大儿媳妇的举动,简直像是喂了狗似的。   不过,比起刘三婆子的佐性与极致的偏心,刘老三对于老大还是有父子的情份存在,哪怕已经瞧不上李招娣,却还是顾虑到这个大儿子。   终究是抢在刘三婆子的面前,刘老三淡淡道:“这倒不必,现在长辈和亲家都在这里,不会有人说你们不孝,你们有这个孝心就行了。至于其它的,就不必再多说了。既然都分家了,老五和我们二老,就不可能再凑合到你们任何一家。我们两个老的还能动,不与你们掺合在一起,也是我们二老想要过得自在舒服。”   顿了须臾,刘老三摇了摇头,继续道:“况且,老五以后成亲,我们二老还想为他把亲事办得妥当一些,再搅和在一起,不合适。而且,村里虽然有大多人是长子养老,但却也不是一定的。老四先前早就说要给我们养老,答应你们对老四不公平,答应老四又对你们不公平。所以,还是老话一句,等我们老到不能动弹的时候,看住在谁那里比较顺心,我们就由谁来养老。毕竟到了这岁数,图的也不过是快活过日子,你们就当作是我们两个老人的任性。”   原来还没换掉芯子的刘醒,曾经确实朝刘老三说过这种话,刘老三哪怕没真的放在心里,但现在却是一个堵人的好借口。   孝顺的儿子不只一个,总不能顺了这头,就不顾那一头。   话都说到这里,刘老三的态度又是异常坚定,李招娣本身也不是一个巧嘴的人,所以她一时半会儿真没有后招可使。   尤其,朱梅春又是一个扯后腿的,擅长逢迎拍马的她,一下子就接了刘老三想听的话:“没错,我们当家的,先前也说想要给爹娘养老,没道理这养老的事情就只能给大伯,这确实是不公平。”   刘贵:“……”虽然没说过这话,不过这婆娘今天总算说对了话。   刘贵心里暗暗满意,一向爱好名声的他,知道朱梅春的话会带来什么好影响。   刘贵可是聪明的,他明白只要老五没成亲,他的爹娘就不可能会让任何一个兄弟养老,所以嘴上的孝心那真是说了也不亏。   这婆娘总算是有眼色一回了!   朱梅春不晓得抢着表孝心,不只能让公婆满意,还让自己的男人总算对她满意一回。   充其量,朱梅春只是下意识就想要和李招娣作对,打着不能让人占便宜的心思,硬是要破坏李招娣的好事。   旁人完全看不出刘家暗底下的浪潮,一个个倒是羡慕起刘老三有这么多的孝顺儿子,怪不得刘老三能教出一个秀才公。   这人与人可真是不能比较。 第9章 娘家 陆母脸上的表情堪称是精彩纷呈。……   只要是为女儿着想的人家,一般对于分家绝对是举双手赞成。   陆家是所有亲家中,唯一没法真正欢喜起来的岳家。   或许是知道女儿女婿是什么样的糟心性子,所以哪怕陆秋的手上正撺着为数不少的银子,陆母却还是浮现出女儿以后的潦倒模样。   陆家是陆秋的娘家,一大家子都住在隔壁的杏林村。   距离不算很远,这消息的流窜速度理所当然也就快了一些。   这做岳母岳丈的两个老人,一听到刘老三这老亲家真要把他们家给分了,两个老家伙就和其它亲家一样,来了一溜的人助阵。   不过,与其它亲家不同的一点,那就是陆家并没有想占自家闺女丁点便宜的意思。   陆母灰白的发丝盘了一个简单的妇人头,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陈旧衣裳,手上的老茧同样是干惯粗活长出来的,生活上的磨砺与艰辛,让陆母脸上的褶子半点也不输给刘三婆子。   应该说,底下的百姓都是苦过来的居多,好在新朝建立不久,上头坐着的是一个体恤百姓的英明皇帝,贪官污吏再不像前朝那样得势猖狂。   老百姓的日子,算是能够喘上一口长气。   陆家的生活,同样在这十几年中愈来愈好过。   毕竟,陆父早年的时候,可是出去和人学了一手的手艺。   哪怕做人学徒的日子不算好过,但好在认得的师父还算有一点良心,不是只把学徒当成免费的仆役,基本的木工活计还是有认真传授。   虽然,陆父还是没法学到木匠的真正绝活,比如大户人家那一手雕梁画栋的本事,但是简易基本的木材家具还是能做得出来。   刨土人家,自然不需要用到像大户人家这样精致的家具,陆父做得东西,就恰恰能满足到他们的需要。   靠着这一身的本事,陆父本身又是一个公道有诚信的,所以除了杏林村、石水村以外,附近的三、五个村庄,一旦有人有需要打的家具,第一个找得大多都是陆父。   陆家的家底,也因为陆父算是愈积愈厚。   不过,由于陆父早年当人学徒的缘故,与自家人的关系算不上热络,因此家里分家时,陆父得到的东西并不算多。   也多亏了这木匠的活计,不然早些时候怕是连吃饱饭都有点问题。   所以,陆母算是陪着陆父苦过来的。   这也是现在家里的日子好过,陆母依然是省吃俭用的性格。   陆母与刘三婆子其实有点像,两个老婆子都是在家说一不二的存在。   而比起刘三婆子早年是先生了两个女儿,后头才生了儿子,陆母这个岳母,显然比刘三婆子更有运道。   农家会重男轻女的原因,除了姓氏的传承,壮劳力亦是一点。男丁多的人家,在农活方面确实比较吃香,女儿家的力气到底比不上男人。就算真出了一个能干的,过没几年也得送到别人家去,朝廷可不容许一个闺女直到二十岁仍是待字闺中。倘若不是如此,那一些庄稼婆娘,也不会时常一句赔钱货,然后骂骂咧咧的毫不停歇。   陆母是连生了四个儿子,她在陆家的功劳那是顶天了,就算后头生下了陆秋这个老来女,也是不影响陆母在陆家的地位。   倘若不是仗着生儿子的功劳,就陆父那与家里生疏的关系,陆母在公婆那里也会讨不了什么好处。   就是因为看在四个孙子的份上,陆家才会这么干脆把陆父分了出去,虽然东西没有多给,可也没有打算硬拖着陆父,给陆家做牛做马地挣钱过活。   靠着这一点,陆母的腰杆从来都是挺得直直的,陆父或许也因为如此,大多时候也是顺着陆母居多。   说起来,陆母的性格比刘三婆子更不容许别人反驳。   陆母是仗着儿子生的多才有好日子过,所以陆母或多或少也是一个重男轻女的,她对底下孙女的态度,完全是照着刘三婆子来。   当然,这也是农村人的通病。   陆母唯一与众不同的,是她这人虽然不爱孙女,但是却极度宠爱着自己唯一的闺女陆秋。   物以稀为贵的道理,不是毫无道理的。   儿子再珍贵,在连续生了四个臭小子以后,别说是陆母了,就是陆父对这些臭小子都没有那么稀罕了。   不像陆秋,既是唯一的闺女,又还是一个老来女,这对老父母是真真稀罕。   尤其,这闺女又比儿子更会讨巧卖乖,长得也讨喜,所以不只是陆母而已,陆父自己都是极度偏袒这个老闺女。   没把闺女嫁出去前,陆秋在陆母的心里是千好万好。   等到把闺女嫁出去后,陆母虽然依旧疼爱女儿,却也不得不承认,那就是她好像把自家闺女给养歪了。   陆母一边觉得对不起亲家,一边又暗自庆幸,自己这闺女真给自己找了一个好人家,否则这么懒滑的媳妇,没被人赶回娘家都得说一声厚道。   没错,把陆秋嫁给刘家老四,一开始就不是陆母的打算,刘三婆子的泼辣刁钻远近驰名,有这样的婆婆杵着,哪家的闺女嫁进去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没看到最早嫁进去的李家和朱家的闺女,这两人在刘三婆子的面前,都是屁不敢多放一个。   在陆母来看,刘三婆子管起儿媳妇的手段那叫一个高杆,倘若不是身份不对,陆母都想和刘三婆子讨教讨教,看对方是如何管教媳妇的,不然怎么能让底下儿媳妇服服帖帖?   总归一句心里话,陆母哪里都舍不得自己的宝贝疙瘩,去受这种恶婆婆的磋磨。   要知道陆家的条件好,择婿的人家也就多了,重视人丁兴旺的庄稼人家,闺女可是有四个兄长来撑腰帮扶,所以自己的闺女真的是不愁嫁。   按照陆母原先的打算,当然是得找一个和善人家。   陆母却怎么也想不到,她人都没瞧好,这个被她宠坏的闺女倒是把人给瞧好了!   刘醒懒汉的名声,即使是杏林村也略有耳闻,除了一张好皮相以外,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最初,陆母左瞧右瞧,确实是有一些堵心。   明明论长相,陆母也是挺有自信的,可她生的一溜儿子,还真的比不上刘三婆子生的儿子,尤其最小的两个,长得还真比村里大多数的粗糙汉子强。也就是老闺女,没糟蹋陆母的好相貌,要不是因为如此,陆母能够这么的偏心眼?   家里的糙小子那五大三粗的样子,陆母真是每瞧一眼,就觉得真是白瞎了自己的好相貌。   姑娘爱俏是人知常情,陆母又不是没当过姑娘家,可就是当过别人的媳妇,生过了孩子以后,陆母才能知道过日子得找什么样的男人。   未婚的姑娘家想得就是简单,完全不知道过日子,这皮囊相貌向来是最没用的东西。   陆母操碎了慈母心肠,方方面面都恨不得为老闺女考虑周全,但闺女不听劝就算了,还在一个劲地扯后腿。   对于闺女死活都要嫁刘醒这一事,陆母几乎是想尽法子来阻止,但最终仍是拗不过主意过大的心头肉。   万幸的是,闺女的眼光也不一定是不靠谱的。   尤其,闺女不只长得像陆母,连肚皮子的本事也一点都不输给陆母,头一年进门就揣上了大胖小子,后面又是连续生了两个儿子。   刘家的大小事情,陆母在嫁女儿前,就已经让儿子探听清楚了。刘三婆子的大儿媳妇与二儿媳妇,是连生了五朵金花。   刘家没孙子的消息,陆母高兴了!   陆母倒不是那一种缺德冒烟,喜欢看别人家笑话的人。陆母只是闺女劝不动,打算另走途径罢了,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因为出于对自己的迷之自信,陆母得知刘家没孙子以后,着实松了好一口气。   陆母发散的思维,不禁以己度人,她觉得自个儿都能生了一溜的儿子,宝贝闺女肯定也能为刘三婆子生出一溜的孙子。   陆秋能嫁成刘醒,说起来还真有一部分是这奇葩理由而成功的。   幸亏,这对母女的天生运道是真的挺不错的。   依靠着生的儿子多,闺女在刘家不说作威作福,可日子却也真的过得不算太差。   至少,传到杏林村的流言,通常只有陆秋欺负人的份,还真没听过陆秋被人欺负的份。   陆母的老脸一红。   在没把闺女嫁出去,陆母真看不出自己闺女是一个没脸没皮的人,为了偷懒更是啥样的借口都能找,偷懒耍滑的名声甚至都传到了杏林村。   陆母的做人还可以,在杏林村的风评也不错,除了摊上不着调的闺女,陆母其实也没太多可以指责的地方。   偏袒老闺女是一回事,自己闺女的为人处事是好是坏,陆母再偏心也不能睁眼说瞎话。最初,陆母是真的有点羞愧心,可再多的羞愧,这流言也都听了好几个年头,是人都会麻木的。   到了后来,陆母甚至都跟着学会光棍起来。   总归女儿是朝好日子过去,懒媳妇就懒媳妇,只要别去人家当老黄牛就行了。   自从确定闺女的日子没啥问题,陆母早就不再关注陆秋在婆家的生活。   这人活得安逸久了,陆母确实没料到会在有一天,自己的蠢儿子竟然跑到她的面前,大声吼道:“娘,不好了!有人告诉我,小妹的公婆听说要把家给分了!”   陆母:“……”   振聋发聩的消息,直接把陆母震得是一个激灵,连手上正剥的豆子都洒了一地。   陆母脸上的表情堪称是精彩纷呈。   噩耗!   绝对是噩耗!   陆母醒神过来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愿接受实情,她又纠结了好半晌:“大柱,不会是你听错了吧?你妹子的亲家真的要把家分了吗?”   陆大柱翁声翁气道:“娘,我有这么不靠谱吗?”   陆母:“……”老娘倒还真的宁愿你不靠谱一回!   陆母憋着气,还是知道大儿子是不会胡乱说话的,这下子老太太几乎是待不住了。   不过,因为怀抱着一丝不为人知的希望,陆母还是打算亲自把事情打听清楚,于是老太太赶紧理了理家里事,把该吩咐的琐碎事情,都逐一地交代到儿媳妇们的身上。   等确认儿媳妇都听明白,陆母这才慌张地随便收拾起东西,急冲冲地去找闺女探听消息的真假。   只可惜这趟地晃溜,注定没啥好结果可言。   回到了陆家,陆母霜打茄子的模样几乎和刘三婆子像极了,两个岁数不算小的当家婆娘,头一次有这么好的默契……   那就是——压根儿不想分家啊!   陆母一副痛心疾首,这闺女以后的日子咋过啊?   死鱼眼的陆秋:“……”   便宜娘亲那副天塌下来的模样实在是太过直白,陆秋本来想扯出一个笑容应付都委实做不出来。   憋了半晌,陆秋最终还是忍不住学着原主的口吻:“娘,妳做啥这副德性?”   这话不问还好,陆母忽然哀嚎一声:“我可怜的秋宝,妳咋这么苦命啊!”   手上捏着银子的陆秋:“……”   两袖清空的陆家兄弟:“……”妹子手上有银子有田地,哪里苦命?   陆秋完全被陆母只差没有嚎啕大哭的作态给震住,陆母没发现自己把人吓到,依然沈浸在闺女吃糠嘢菜的妄想,一脸的愁云惨雾:“我的秋宝,以后再没有傻子给妳当驴使,妳的日子要咋过啊?”   陆秋差点被口水给呛着:“娘,妳胡说啥?”果然便宜的身子不好占!   一顶黑锅盖的猝不及防。   别怪陆母讲话不好听,这还真是原身灌输给陆母的,陆秋就是知道这一点,这才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陆母抹了抹伤心的眼泪,完全不知道便宜闺女的尴尬,她依旧自顾自地说道:“妳这孩子和娘还有啥不好说的?以后妳这没人可以使唤,可不就得往苦日子过去?要知道以前妳在家里,可没做过什么粗重活,偏偏分了家以后,啥事肯定都得自己来,砍柴挑水洗衣做饭,光想到这里,娘就替妳感到心疼。”   陆秋:“……”总算明白原身的性格是怎么养出来的!   头一次感受到啥叫慈母心,陆秋却忽然发现自己承受不住,这便宜娘的三观估摸被原身带弯习惯了。   陆秋尴尬的无以复加。   轻咳了两声,怕再听到惊人之语,陆秋赶紧扯着陆母,学着原主会有的表现,一副神秘兮兮道:“娘,我知道妳心疼我,可人家不是说隔墙有耳吗?我们这都还没有隔上一堵墙,妳这话也得小声一点,这要让公婆听见,这还得了?就算分家了,骨头还是连成筋,妳都把女儿的心思给戳破出来,以后想要扯个人帮忙都扯不到咋办?”   刘醒:“……”从没发现过自己媳妇还有演戏这本事!   转念一想,刘醒勾着嘴角,倒是明白陆秋的用意,这人的性格一时半会儿确实是不能变得太快。   当机立断,刘醒不晓得是带上什么心思,他在一旁像模象样地插话:“是啊,岳母。不管媳妇以前跟妳讲啥,妳可不能捅出来,要知道我大哥和三哥是著名的厚道老实,我们还想以后有事去麻烦他们。所以,方才的话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不然他们以后不打算管我们了,咋整啊?”   陆秋:“……”她男人奸滑模样,简直是唯妙唯肖。   陆秋其实有一些心虚,她与她男人的话,简直就像是周扒皮似的。   不同于变了性子的老闺女,陆母的偏心眼比刘三婆子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压根儿没觉得刘醒这话有多么不要脸。   也不晓得是爱乌及乌,还是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满意,陆母觉得自家女婿除了不成器一些,其它的倒是没啥毛病,尤其女婿对自家闺女确实是没得说的。   陆母没发现自己其实早已被这两货给带偏了三观,更别说经过多年的偏心,这老岳母甚至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说得对,就算分了家,你们还是兄弟,打断骨头连成筋这话确实没错,是娘想错了,差点坏了你们的事,就是不晓得方才的话,有没有被人听见?”   陆母一副紧张兮兮地左瞧右瞧,仿佛是真担心闺女以后占不了别人的便宜,那可就是天大的罪过。   其实,分家以后,陆家也是可以凡事帮衬一下闺女一家子,可这女婿占尽所有人家的便宜,就从不愿意去占岳家的丁点便宜。   旁人或许会骂一声忘本的,但在陆家人看来,这是女婿重视自己的闺女啊!   因为想着闺女,所以才不会想让闺女在娘家难做人。   要知道年轻的时候,陆母还压得下媳妇的不满,不过这人渐渐没劲时,陆母也得承认她不见得护得住自己的宝贝疙瘩。   好在刘醒多年的作为,宝贝女儿和儿媳妇们的关系,反倒比出嫁前更好,这也是这些兄长会义不容辞过来看看的原因。   女儿嘴甜,女婿又会来事,陆母会偏心这一对夫妻真不是没道理可言。   见丈母娘似乎真把这随口胡说的话当一回事,刘醒和陆秋极有默契地交换一眼,两人同时没说出方才的话可能早被人听进了耳里。   这一对夫妻对周遭环境向来警惕,大房三丫头的鬼祟举动,自然就被两人看在眼里。   事实上,刘醒与陆秋早就发现大房的三丫头有些古怪,只是他们夫妻的来历也是见不得人,所以夫妻俩都选择视而不见。   陆秋是认为还不需和一个孩子计较,刘醒却是危险地瞇了瞇眼,极有耐心地按捺住性子,打算瞧一瞧刘三丫之后的动作,然后再做其它的打算。   刘醒从来就不会小瞧一个人,哪怕至今的刘三丫不过是芳龄十一的孩子。因为,刘醒不是一个好人,所以看事情的角度,理所当然就把人往坏处去想。   倘若刘三丫没有恶意,刘醒自然会井水不犯河水,不过刘三丫若是另有打算,刘醒倒也毫无畏惧,他并不认为自己的手段比不过刘三丫。   何况,光是身份上,刘醒就占了一个极大的便宜。   他现在可是刘三丫的四叔。更别说,论起阴人的手段,刘醒若自认第二,那还真没有人敢自认第一。   若这样都还斗不过对方,刘醒真觉得自己可以找根绳索吊死算了。   刘醒的眸光烁烁,令人发凉的笑容从嘴角边一闪而现,不为人知的危险心思,正极好地隐藏在玩世不恭的表情上。 第10章 刘三丫 这大姐似乎还有一点……拎不清……   不晓得已经被人看破了身份,刘三丫自以为无人发现地回到了堂屋里头。   刘家有五朵金花。   其中三朵金花,出自于大嫂子李招娣的肚子,也就是刘大丫、刘三丫及刘五丫。   另外两朵金花,则是出自于朱梅春的肚皮,也就是刘二丫和刘五丫。   农村向来就不重视孙女。所以五个孙女,哪怕最大的已经长到了十三的岁数,可以说再过几年就能出嫁,刘家的所有人却仍是刘大丫、刘大丫的叫着,完全没去想出一个较为正式的名字。   由此可知,五个孙女在刘家真的是没啥地位可言。   刘三丫真正算起来是大房的第二个闺女,李招娣从名字就知道爹娘是怎样的重男轻女,出生在这样的环境中,李招娣无时无刻都期许自己能一举得男。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别说一举得男,后头接连生的全都是丫头片子。   明面上,李招娣对她的几个闺女确实是从不恶言相向,可刘家上下还是有不少的精明人,也就只有少数的几个傻子,才会看不清李招娣糖衣炮弹后的险恶用心。   刘三丫是静悄悄地回来,刘大丫这细心的长姐,却不可能没发现自己妹妹忽然消失的举动。   刘大丫扯了扯不安份的二妹:“娘还在和外婆他们说话,妳就别凑过去,不然等一下要挨骂了。”   刘大丫就算是警告都是轻声细语的,一瞧就知道这是一个性格温柔的小姑娘。   虽然,刘三婆子总是一口一口的赔钱货,可刘大丫怎么说都是刘家的第一个孙辈,所以这二老还是有些看重,刘三婆子甚至还亲自带过刘大丫一小阵子。   因此,刘大丫的性格温柔是温柔,但还不至于像底下的两个妹妹那样地畏缩。   不过,最近几日以来,刘三丫的性格似乎正悄悄地改变中。   刘大丫把一切归功于李招娣又怀了孕的身上,没看自己的娘才是真正变化最大的一个吗?   “我知道了,我不会去打扰娘和外婆说话,大姐妳就先放开手,我又不会乱跑。”刘三丫的眼神有一些不情愿,但明显也知道刘大丫不会允许自己过去,她只好放弃讨好外婆的动作,重新打探问道:“大姐,妳知道外婆在和娘说些什么吗?”   刘大丫朝李家人在的边上望了一眼,语气里似乎带点小小的隐忧:“听到是听到一点,左右不过是借粮或者是借银子。”   李家人,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刘大丫是一个细心的姑娘,李家人的来意,刘大丫多少知道一点。   令人为难的是,李招娣对娘家又是哪一种态度,刘大丫同样一清二楚。   李招娣对李家向来是掏心掏肺的。   不同于懵懂的妹妹,今年已经十三岁的刘大丫,几乎可以算是大姑娘。   这人长了岁数,看事情的角度也就不一样了。   李招娣虽然时常在三姐妹前,念叨着外婆家的不容易,可是明眼人都能瞧得见李家男人在干活方面,几乎是没付出什么劳力。   刘大丫虽然觉得不应该这么想,可是却真心认为自家被称作懒汉的四叔,都还比她的那一些小舅舅们强上许多。   至少,四叔想偷懒的时候,可还有刘三婆子在后头盯着,就是躲懒也有限度。   不像李家的男人,就连喝一口水都还得由家里的女人捧到跟前。   李家是远近驰名的穷困人家,自然是事出有因。   也因为李家男人的不重用,老李氏也就把三不五时地往女婿家来打秋风,刘大丫就见过好几次,李招娣偷塞钱粮给娘家的景象。   俗话说得好,救急不救穷。   这外婆一家子,旁人都知道是填不满的窟窿。   刘大丫是一个普通农家长大的姑娘,不懂得太多的大道理,但隐约明白李招娣这样一味贴补娘家的行为,似乎是不太可取。   然而,这做人晚辈的,是没资格对长辈指手划脚,尤其是未出嫁的小姑娘,更是得谨言慎行,不然很容易就坏了名声。   刘大丫的眉宇轻轻捻起,或许是心上压了事情,小姑娘逐渐长开的姣好脸蛋就不禁带上一点愁绪。   本就是含苞待放的鲜花年纪,刘大丫哪怕身着不起眼的粗布衣裙,但她得天独厚的温柔气质,及袅娜纤巧的体态,加上虽然略黑,但仍然看得出比李招娣更胜一筹的秀美脸蛋。   几乎不用特意伪装,刘大丫就无端给人一种惹人怜爱的感觉,这可比李招娣的装模作样强上无数倍。   以农家女来说,刘大丫的样貌无疑算是出挑的。   刘三丫的眼神里忍不住充斥着嫉妒的情绪。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她用略显粗糙的掌心摸了摸自己还是一团孩子气的脸颊。   大房的三姐妹中,刘三丫的长相无疑是最不出采的。   当然,刘三丫也不算丑,至少有中上美人的水平,比起二房的两个堂姐妹,刘三丫还算是好看的。   不过,人就是容易不满足。   刘大丫没注意到刘三丫一时嫉妒兼怜悯的眼神,她反倒注意到方才妹妹鬼祟的样子,于是像是想起问道:“对了,妳刚才溜去哪里?”   刘三丫的眼睛咕溜地转,仿佛正在考虑是实话实说的好,还是随口找一个理由。   刘大丫瞧她故作精怪的怪样,忍不住轻敲她一记:“做什么样子,也不怕让其它人见了笑话。”   家里的客人是走了大半,可是各房的亲戚却都还没走光,刘大丫看着二妹一副还没长大的作态,眉心的愁态立即散掉大半,甚至感到有些好笑。   当然,刘三丫比从前更加活泼的模样,刘大丫见了只有欢喜的份。她毕竟是一个好大姐,刘三丫的这种变化,在农村生活其实是一件好事。   若是只会像是一个闷葫芦似的,某一方面,其实也代表着容易被人欺负上门。   十三岁的姑娘家能够帮家里做很多的事情,李招娣先前自觉没帮刘家生一个大胖儿子,很多家务活几乎还不用别人分配,这人就自己全揽上身。偏偏李招娣又只有一个人,一大摊的家务活自然还是得找人帮忙,于是最大的闺女刘大丫,就得时常帮衬自己的母亲。   应该说,大房的三个姑娘,无论是不是情愿,都早已被李招娣训练出勤快的性子。   只是刘大丫是一个心善又有责任感的好大姐,为了让自己的两个妹妹松快一些,她做得家务活几乎就占了大半以上。   因为不一定能每分每秒盯着妹妹,这小姑娘以前就时常担心自己的妹妹,会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受人欺负。   还好二妹转了性子,现在肯定不会再随意地受人欺负!   孰不知,这头刘大丫对妹妹的性格有想法,那一头的刘三丫也对这大姐的性格也有其它的想法。   不想到还好,刘三丫猛然忆及起大姐一早似乎还勤奋地为其它婶婶做事,一阵不舒服的感觉就油然而生。   在刘三丫心里,这些叔叔及婶婶就是蚂蝗,只会扒在大房身上吸血,什么打断骨头连成筋,刘三丫是半点也感受不到。   上辈子,她婆家出事时,几乎是求爷爷告奶奶,可就没有一家愿意帮助她,明明只要借一下钱,她男人就不会出事,可这一些叔婶却各个都冷眼旁观,甚至冷嘲热讽。   每次想到这里,刘三丫都气红了双眼。   刘三丫却也不想一想,她这借钱并不是一次两次,正所谓事不过三。更别说,刘三丫不只借一次钱而已,来来往往总共有五次,而且她还次次不还钱!   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谁能把钱这么给她糟蹋?   尤其,借钱的原因还是因为赌钱,刘家能让刘三丫借上五次,旁人都得说一声仁至义尽。   当然,自私的人想得永远是自己,刘三丫早在娘家不借钱,就早已把先前的恩惠给忘了一乾二净。   刘三丫只留有一种想法,那就是她男人再不成器,也是她孩子的亲爹,这些亲人怎么能那么没良心,让她孩子年纪轻轻就没了爹!   总归一句,刘三丫是打从心底恨上了娘家。   重来一回,刘三丫也确实地付诸行动。   以前李招娣就常在孩子的耳边叨念,要不是他们大房这么任劳任怨,其它几房怎么可能有好日子过?   刘三丫最初是没放在心上,可是午夜梦回,对于亲娘说得话倒是愈来愈觉得有道理。   四房都是一堆光说不做的懒货,二房也是说得比做得多,三房也就只有三叔一个劳动力,五叔更别提了,打小就只会读书。   有记忆以来,干活最少的莫过于五叔。   刘三婆子时常对几房洗脑,刘家要摆脱泥腿子的困境,全家就只能靠五叔。   刘三丫打死都不会再信这种鬼话。   五叔的书读得好不好,刘三丫并不清楚,但是私心里却认为一切都是刘三婆子的夸大其辞,否则五叔不会一到科考,就有祸事缠身。   想到这里,刘三丫就有一些不屑:“早不早,晚不晚,偏到了科考才出事,这是把谁当傻子?”   在她回来以前,五叔还止步于秀才功名,可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刘三丫认为五叔根本就没能力,偏偏还拖着一家子,为他做牛做马的。   比起倾力供五叔读书,刘三丫宁可供自己的亲弟弟:“娘说得没错,弟弟的脑筋灵活,就是差在出生太晚。”   这话也就刘三丫深信不已。   可恨五叔就算不再读书了,爷奶却宁可把银子花在大孙子身上,一点都没有想到大房。   倘若当初丽嘉读书的人是小弟,自己肯定就不会落到那般的光景。   现在没了那群拖后腿的亲戚,爹娘又是勤奋能干的,聪慧伶俐的小弟也快要出生了,更别说以后外婆一家还有机会能攀上贵人。   未来只需找机会好好和外婆一家联络感情,他们大房的日子何愁没有好日子过?   到了今日,刘三丫才觉得这日子有了盼头,也不枉她重来一回算计良多。   不过现在看来,这大姐似乎还有一点……拎不清?   刘三丫心里转了几圈,决定还是把刚才偷听到的话讲出来,希望能让刘大丫清醒清醒,省得以后被人卖了还帮对方数钱。   刘三丫呶呶嘴,故作气愤道:“大姐,我刚才哪能算偷溜,我只是待闷了才去走走的。妳都不知道还好我有出去一趟,不然都不会晓得四叔和四婶有多过份!他们竟然和别人说,以后都没有不用钱的驴使,还说以后若是有做不完的活,就要来找爹和娘卖惨,想要趁机让爹娘帮他们把重活做完,妳说这不是把我们大房的人当成驴吗?”   “真的假的?”刘大丫确实被刘三丫的话给吓到,她微微瞠大了双眼:“四叔四婶真的这样说?”   刘三丫重重地点了点头:“当然,我亲耳听见的,难不成大姐认为我会说谎吗?”这大姐真是个傻的,难不成一直以为四叔四婶是个好的?   不晓得被妹妹在心里嘀咕,刘大丫摇了摇头:“我怎么可能会怀疑妳,我只是没想到四叔四婶会有这样的想法。”   刘三丫:“……”果然是傻的。   刘三丫决定要好好把刘大丫的脑子给扭了过来,另一旁不晓得被人当贼防的夫妻二人,才刚哄好娘家的人,却没想到还有三个小萝卜头在等着他们。   四房住的这一间土坯屋子,坐落的位置还算不错,充足的阳光能把整个屋子晒得暖和又舒服。   尤其,陆秋又是一个爱干净,刚来不到几日她就又重新把房子里里外外地拾掇一遍。   刘家的日子过得尚可,原身的嫁妆又不错,仗着父亲是木匠的关系,大大小小的木箱子和能装衣裳的大小柜子,几乎把空旷的土坯屋填了满满的。   刘家的土坯屋子建得都不算太小,目前一家五口都挤在这一间屋子,其实认真说起来还是过的去。   因为分家的关系,刘家能住人的屋子也不得不重新分配一下。   为了以示公平,孙子们原来住的那间屋子也重新归到二老的手底下,不只三个儿子重新回到他们这边的屋子,就连老二的柱子也回到了他们二房的屋子。   这下子谁也不能说两个老人偏颇了。   一家子挤一间屋子,住的下去是住的下去,但也不见得有多舒坦,因为原身的东西是真不少。   原身能在妯娌间挺直腰杆子,不单是能生儿子而已,她的嫁妆在村里头,也是数一数二的好。   就是本来还算陪嫁不错的三嫂,都不能和原身的嫁妆比较。   除了箱笼子,陪嫁品还有不少的布料和床被,下面铺的和上面盖的,都比大房和二房来的多。   一到冬天,就属四房是最不怕受冻的。   不像大房的屋子,陆秋有幸进去过一次,这才发现这两个大人三个孩子,竟然只盖了三床的铺盖!   陆秋:“……”这一对当爹与当娘的,真没毛病?   大房都是普通人,陆秋的眼力自认还行,非常确定他们就是正常人,也不晓得这么多年来,这一家子是怎么样度过腊月寒冬的?   刘家二老确实是偏心的,但这么多年下来,也给每房做过两、三条新的床被,可陆秋一眼就瞧出大房似乎有点猫腻。   陆秋又不是笨的,眼明心亮的她,暗暗地摇头:“这一对夫妻是真粗心,还是就不想用心?”   大房生得可都是闺女,这年头的姑娘家,照理说是最不能受凉受冻,这一对爹娘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陆秋也算是见得多,多少明白人家就是重男轻女的。   别人的孩子,陆秋也不好多加上心,省得被人当作是狗拿耗子。   陆秋是喜欢孩子的,但早已经过了同情心泛滥的时期。   刚来的时候,陆秋也好心提点过几句,姑娘家长年都受冻,就是底子再好都会出问题,但大房的当事人就没有一个当回事。   不用几次,陆秋立马就歇了心思,也没有打算继续用热脸贴冷屁服。   有那个心思,还不如把自家的皮猴子管好。   因为人口不少,为了住的舒适,陆秋只能撸起袖子,好好拾掇拾掇。   好比今天的话计,陆秋就打算把孩子们的被褥清洗一遍,他们夫妻底下铺的,与身上盖的早已经清洗过一遍,不像这些孩子的被褥似乎不知道是多久没洗过。   陆秋打死都不会让这几床被褥沾上床。   这被褥有厚有薄,拆了又洗并不算轻松活,所以这农村生活的人家大多都不怎么讲究。   一年到头,能洗上一两回都算是勤劳的婆娘。   陆秋:“……”原来这样就算勤劳?   不管如何,现在所盖上的七、八被褥,陆秋是一个也没有放过,她的力气是比不上她男人刘醒,但也有两、三个壮年男子的力气。   陆秋可不是普通的人。   因此,令很多婆娘头疼的力气活,陆秋做起来却是特别轻省,尤其她可是水系异能者,这连挑水的活都省了好几趟,洗洗搓搓真是一下子的时间。   没办法,就算想要洗得再仔细一点,这手头上也没有半点有用的东西。   陆秋用皂荚及大量的清水多搓几次,整个木桶立马就出现了黑呼呼的脏水,令人看了着实要头皮发麻。   别看夫妻的经历特别,可陆秋作为一名水系异能者,卫生问题她向来都打理的很好,就算外头的伪装,也只有在表面上,实际上两夫妻都是干干净净的。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事实上,刘醒与陆秋的毛病是相差无几的。   陆秋的一番功夫,从几桶污水来看,就能够知道孩子现在所躺得被褥铺盖有多么肮脏。   刘醒倒是想帮忙,可还有一大家子在看,女人的活让男人做?   陆秋可一点也不想挑衅这年头人的思想三观。   石水村以农村条件来说,并不算真的太过封闭,至少每十几天都还有去镇上采买的牛车和驴车。但是就算如此,仍然无可避免有一些封建思想,尤其愚昧的地方,碎嘴的婆娘也是特别的多。   先别说别处,光是自家的妯娌,就够陆秋头疼。   陆秋就算吵得过别人,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上头,反正有一把子力气的她,也不觉得这是多粗重的活。   况且,异能者除非是异能耗尽,这体力一般也比普通人来的强上几倍。   除了被褥铺盖以外,屋子里头有异味且能清洗的东西,全被陆秋翻了出来,其中也包括自家便宜儿子们的衣裳。   贫穷的农家,一年到头可能就一件新衣裳,刘家的生活底子还算可以,加上两老的偏心,四房的孩子衣裳确实比其它几房都来的要多。   倘若不是需要顾虑到其它人,估计陆秋不用一上午的时间,她就能把一屋子的东西给清洗一遍。   就算如此,几个妯娌包括婆婆,都忍不住把头往上一抬,仿佛都在确定老天爷是不是还正常……   陆秋:“……” 第11章 便宜儿子们 爹娘变了   经过一番大动作的清理,整个四房都弥漫出一股清香。   这土坯屋子依旧是斑驳陈旧的老样子,但这住起来却不知为何多了股舒坦的感觉。   没住过的人不晓得,四房能挑肩的两个大人,可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把这老旧屋子清扫过,就是过年过节也都是应付了事居多。   陆秋对于原来的这对夫妻真的是特别无言。   不像此刻,一屋子的清香,以及被褥松松软软的感觉,真让屋子里的小孩稀罕不已。   四房孩子的年龄各个不大,但也是敏感的。   自个儿的父母有啥变化,当孩子的怎么可能真没感觉?   孩子虽然不明白一向能坐着就绝不站着,能躺着就绝不坐着的亲娘忽然勤劳起来,可这几日下来,任谁都知道亲娘是变得爱干净了。   刚才玩疯了不觉得,现在顶着脏兮兮的模样出现,三个小屁孩才忽然生出了危机感。   哪怕里头最小的小人,今年也不过只有虚岁四岁幼龄。   小火把身为长子长孙,性格有一些霸道,但却也是最会瞧人眼色的。   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让二老一直偏袒不已。   他灵活的眼珠子转了又转,小火把张嘴就是信手拈来的甜言蜜语:“娘,妳看我和弟弟抓了不少知了猴,这知了猴油炸以后可香了,到时候小火把通通拿来教敬妳。”   农家的孩子少见油腥,知了猴也算是少见可以添添肉味的好东西。   刘家的底子不错,但考虑到读书人赶考需要的银子,两个老人就舍不得大手大脚,所以吃的穿的一直都看不出来有多宽裕。   所以这次分家,每房都被分到这么多的银子,几乎是跌破大伙的眼珠子。   小火把最喜欢的是油炸过后的知了猴。   当然,不只他喜欢,几乎大半的孩子都爱这一味。   小孩吃过的美味毕竟不多,油炸过的知了猴,不说脆酥的口感,光那喷香的滋味,就能让人光想就忍不住呲溜一下。   油这种东西,对底下的百姓来说可是精贵的。   小火把还算是个幸运的孩子,不只占了性别的福气,他还是刘家的头一个男孙。   也就只有他,才能在两老面前偶尔地占占便宜。   当然,刘三婆子也不是每次都会答应,刨土人家是靠天吃饭,大多都是节俭惯了,刘家又不是镇上的大户人家,儿孙盖房娶媳嫁女,哪一样不费银子?   再宠儿孙也要有一个尺度。   不患寡而患不均。   大道理,小老百姓不懂,不过老人有老人的生存之道。   尤其,这些儿媳妇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刘三婆子就算明摆着偏心,但也真不能那么傻缺,过日子真要啥给啥的话,再大的家底恐怕也耗不起。   大多时候抓到的知了猴,大人还是大多用树枝点火就算了事,也不是每次都能如孩子的心愿。   好在小火把也不挑剔,反正只要能落到他的小肚子就行了。   堪称小人精的小火把,甜言蜜语打小就是无师自通,毕竟大多时候大人还是要脸的,一般可不会抢孩子的东西吃。   陆秋一眼就能看穿小混蛋的想法。   这些便宜儿子,除了最小的儿子,前头的两个可像极了原身夫妻,小小年纪打起坏主意那是一个接着一个来,先前可是让刘醒不着痕迹地收拾了几次。   这大人与孩子的斗智斗勇,陆秋瞧了以后还挺有意思的。   当然,以奸滑程度,还是自己男人刘醒更胜一筹。   便宜儿子想要斗过他便宜亲爹?   估摸嘛,这道行还得练练。   不过,现在这便宜的儿子,貌似想要唬弄她这个便宜的亲娘?   陆秋说生气倒也没有,用便宜身子生得极好的秀眉挑了挑,她本来就不是严肃性子,尤其这些便宜娃娃各有特色。   没当过亲娘,陆秋也不在意,总归不能比原主更不负责任的。   这对夫妻确实是管生不管养,四房的孩子能长到这么大,也真多亏了有一对好公婆。   陆秋把自己带入便宜娘亲的身份,几乎没有半点突兀。   便宜儿子小归小,脑袋瓜却生得异常机灵,陆秋不知为何也生起了逗弄的心思,一点也不按照规矩来。   在儿子们傻眼的目光,陆秋半点也不客气道:“是吗?原来都是小火把你们抓来孝敬娘的,算娘没白生你们这几个好儿子,既然你们年纪小小就这么有孝心,当娘的也不能浪费你们的一片心思……这些知了猴,娘就不跟你们客气了。”   只见陆秋大手一划拉,那真是半点也不带犹豫的。   小火把张口结舌地瞪着亲娘,三个小屁孩辛劳一上午的成果,眼睁睁地就落到了别人手上,哪怕这别人是他们的亲娘。   小石子忍不住哀怨地瞄了他哥一眼。   小火把:“……”锅他不背,谁晓得亲娘这么不讲究。   不对!他娘好像真的没有讲究过!   小火把一脸的纠结,有种一失足千古恨的懊恼。   小火把这熊孩子,向来是除了五叔以外,最受二老疼宠的心肝肉,在刘家不说横着走,但却也过得顺风顺水。   唯一不会惯他的,也就刘醒和陆秋这对不着调的亲爹亲娘,所以小火把的霸道性格,还算是在范围以内。   当然,这对不着调的爹娘,以前虽然不惯他,但也真不会管他。   这些日子,小火把忽然受到来自爹娘的关注,刚开始小火把还挺开心的,后面却总是苦了一张小脸。   因为被爹娘关照的结果,就是时不时被坑一把。   平时都是他坑别人玩,现在却反着过来,小火把的滋味就甭提了。   就算还只是一名孩子,小火把却也感受到啥叫世事无常了,亏得以前竟然还想让爹娘对自己多多上心,小火把现在却恨不得巴死曾经的自己。   到底为啥会有这样的蠢想法?   哥哥的烦恼,最小的屁孩子小池子,基本上是不可能知道的。   真要说起来,小池子也不过是一名虚岁四岁,实岁三岁的娃娃呢,哪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可想。   他天真可爱的小脸蛋糊着泥和沙,咧着嘴角就要朝亲娘扑了过去,嘴边还傻傻地邀起功:“娘,哥哥抓知了猴,小池子也有帮忙顾桶子。”   小火把、小石子:“……”蠢弟弟!   陆秋同样担心这蠢儿子又被绊倒,毕竟这两只小短腿,走路时常一晃一晃,让人看了实在忍不住提心吊胆。   不过,陆秋也没有立即展现慈母心的意思,这三个孩子全身上下的埋汰样,让她只想把这群猴孩子给好好地清理清理。   陆秋的眉头忍耐地一跳一跳的。   “瞧你们这副小花猫的德性,早上不是才和你们说别乱跑吗?一个个倒是精乖,竟然趁着大人忙事情倒是偷溜出去抓知了猴……”   或许是有记忆的关系,陆秋对这些儿子一点隔阂感也没有。   仗着拥有一把子的力气,她想要拎起想脚上抹油的兔崽子,简直是轻而易举。   快狠准,三个脏孩子连逃都还没来的及逃,就被亲娘拎到水缸旁。   这水缸明面上是刘醒挑得水,实际上却是陆秋偷偷放满了水。   刚来的时候,四房的这间土坯屋子,两夫妻是怎么瞧都不顺眼,刘醒深知媳妇的习惯,为了不让人留下话柄,就又弄来一个水缸。   在古代,挑水也是壮劳力的日常工作,不只费时同样还费力,一大家子就没几个喜欢这活计。   凿井的要价,对普通农户来说并不算低,而且水井也不是想挖就能挖到,还得看一看那处位置有没有地下水源。   当家人在计算一番得失,刘家还是放弃凿井的打算。   村里的大多数人家,反正也都没有水井可用。   挑水累吗?   自然是累的,因为再近的水源,一桶桶抬进家里,也要耗上一、两个时辰,才能把一整个大水缸填满。   也幸亏刘家的儿子多,这样的重活可以天天换一个儿子来,就是每次轮到抬水的一房,总有躲懒的会想找借口混过去。   先前的四房就是这副气死人不偿命的德性。   陆秋怎么样都不会再这么不要脸皮。   刘醒为了不要让媳妇被人说嘴,于是挺有自觉地去找刘三婆子。   刘醒若真要哄起人来,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小火把真该见识见识一下他爹的嘴上功夫。   陆秋也不知道自己丈夫是这么唬弄人的。   总之,四房是成功又弄来一个水缸,而这水缸毫无意外的,也成了四房分家后财产之一。   趁着一缸子的水,被晌午的太阳晒得热呼呼,陆秋迅捷地扒下孩子们的脏衣裳,毫不客气地搓搓洗洗。   不过,她的大力气,显然让这些便宜儿子享受不了。   “娘,我的亲娘,轻一点……”   “娘,我的眼睛浸水……”   “咯咯……娘,好痒,哈哈,我的胳肢窝,哈哈……”   孩子的哇哇大叫的吵闹声,陆秋充耳不闻。   一手拿着不知多少年月的破布,毫不客气地往皮小子们身上搓了又搓,头发上的泥灰叶子被水瓢泼了又泼,三个男娃的模样看起来好不容狼狈凄惨。   四房的这一番折腾声,几房都听得清清楚楚。   没办法,猴孩子的鬼吼鬼叫,几乎是鼓足力气,好似怕人家听不到他们正被无情的亲娘磋磨。   小柱子和小火把的年龄一样,亲爹亲娘是刘贵和朱梅春。   他长得虎头虎脑的,没有小火把的样貌精致,脑袋瓜似乎是像极二婶朱梅春,大事还看不出来,不过小事还真的没有那么的聪明。   毕竟,陆秋亲眼看见这娃,时常被她那一些糟心儿子给哄骗,而且是一骗一个准。   小孩喜欢和小孩玩,小柱子又不是一个聪明的,完全不知道他娘和四婶之间的龃龉,一听到声音,立马大喊道:“娘,我想要去找小火把他们玩。”   朱梅春直接揣住儿子的领子,一双眼睛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又瞪:“去什么去,都是两家人了,有什么好去的……我说我怎么就生出你这傻儿子,被人骗着玩有这么有趣吗?同样都是儿子,你怎么就没有人家的聪明脑子。”   从来只有占人便宜的份,朱梅春可是极少被人占便宜。   她觉得这儿子的脑子肯定是像他爹!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糟心婆娘嫌弃,正在外头的刘贵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他摸了摸发痒鼻子:“奇怪,不会是哪个瘪犊子说我坏话吧?”   刘贵不禁把狐疑的人选,放在了他刚才才送走的大小舅哥。   朱家的人喜欢贪小便宜,不过这些人蠢得很好糊弄,加上对方小贪是有,但是大贪却是不敢有,不然刘贵也不会客客气气与朱家走动。   也不晓得是不是心心相印,刘贵不禁浮起与自家婆娘一样的想法,那就是自个儿另一半太蠢,自己还是多担当一点,否则日子咋过啊?   同样被人嫌傻的小柱子,他高高地撅起了嘴巴,小男娃不聪明归不聪明,但也不是挺喜欢被人骂笨,当下就不乐意道:“娘,小柱子不笨,爷奶都夸小柱子聪明。”   “你要不是男娃,你爷奶会夸你?”朱梅春小声地咕哝,刘三婆子的平日表现摆在跟前,所以也别怪朱梅春的想法不对。   反正只要是男娃,估计放个屁都是香的吧?   朱梅春看了看抬起小胸膛的儿子,开始考虑是不是该戳破事实真相?   朱梅春心里转了几圈,最后还是只翻了翻白眼,不是很走心地道:“行行行,你不笨,爱玩就去玩吧,不过得先把你手上的红豆糕给老娘吃完,老娘可不想便宜四房。”   朱梅春本身也不是一个挺合格的娘。   应该说,能有一口吃的就算不错了。   这时代的底层百姓过得清苦,刘家也不是大户人家,所以有这样想法的父母,朱梅春并不是唯一一个。   就算小柱子是唯一能够传宗接代的男娃,朱梅春也没多少耐性。   一直看顾自己的儿子,她真的干不出来,阻得了一时,难不成还能时时刻刻阻止儿子去和四房的娃玩吗?   朱梅春放弃的很快,不过小事精明的她,还是知道不能让人占他们二房的便宜。   只要一想到儿子手上的红豆糕,是借娘家钱得来的回礼,小气的朱梅春,只觉得自己的心口一抽一抽的。   因为这糕点不是糕点,而是一枚又一枚的铜钱。   本来只有几文钱的红豆糕,在朱梅春的眼里,也因为如此显得金贵不已。   朱梅春的二女儿刘四丫抹了抹嘴巴,点了点头:“是啊,弟弟傻,总把好东西给别人吃,娘把红豆糕给弟弟还不如给我吃。”   这红豆糕说起来也没有真这么好吃,里头的糖放得不多,口感及味道都是平平。但还是那句老话,刘家的钱得给刘华省着做科考的费用,刘三婆子当起来家来又是仔细的,因而刘家向来也没有多少零嘴可吃。   红豆糕对没啥见识的孩子,真的算是难得的好东西。   尤其,刘四丫是女娃,通常有好东西也都是没啥她的份。   刘三婆子这当家做主的老奶奶向来盯得可紧,朱梅春这亲娘也挺不着调的,有好吃的东西,她都得先落到自己的嘴里,再来才是她自己的男人和儿子。   闺女通常想要分一杯羹,还得看一看这做娘的心情。   恰好今天发了大财,朱梅春的心情好似日头高照,否则今日这红豆糕,刘四丫也只有看没有吃的份。   偏偏刘四丫几乎是朱梅春的翻版。   这丫头本身也是一个又懒又馋的女娃,只要有好吃的在面前,那就是挨打也不怕。   刘四丫就是一个滚刀肉的。   当然,作为她亲娘的朱梅春也是不遑多让:“吃啥吃?你们老娘我一年到头也吃不上这种好东西,给你们吃还不如给我自己吃。”   刘四丫:“……”果然是她亲娘,如假包换的。   朱梅春眉眼不抬,仿佛也不在意自己的做法会不会让女儿不满,因为朱梅春绝对不是唯一的特例,村里多的是把自己闺女饿成皮包骨的婆娘,做的多吃的少,身上穿的只比乞丐好上一些。   回顾一下自己没嫁人前的日子,朱梅春更是没觉得自己哪里有错,甚至她还觉得刘家的闺女都算是好命的。   好歹她这娘也没有真这么良心,好吃好喝她没有,但也没有故意磋磨人。   有些狠心的,可是一生下就把闺女给淹死了。   不比较还好,一比较真觉得自己是绝世好亲娘。   朱梅春愈想愈觉得有理,口气上也就更加理直气壮:“妳也别怪妳娘偏心,谁叫妳不是男娃?瞧一瞧村子里,女娃就是没男娃金贵,要怪只能怪妳投错胎身,好歹妳娘还能把妳养出一些肉,妳去瞧一瞧妳那一些小姐妹,哪一个不是瘦得好似竹竿,肉都看不出几两。”   小柱子这傻儿子,没发现当娘的正在自我膨胀,他擦了擦沾满屑的嘴巴,特别耿直地回嘴道:“咦,我们不都是奶奶养大的吗?”   刘四丫:“……”弟弟果然是傻的。   朱梅春:“……”忽然想收回男娃是金贵的话,整一个讨债货! 第12章 灶房纷争 这日子过得也太没滋没味了吧……   陈粮已经各归各房,新粮则得再等上一个多月才是收割的季节。   不过,各房的粮食确实已经各自到自己的手上,所以分家的头一个晚上,自然得分开做饭。   各房的土灶都还没有重新砌上,所以晚上的饭,大家还得向刘三婆子借用。   刘三婆子的眼没有瞎,媳妇各个掩饰不了的喜气,让老婆子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口气上也就没啥好口气地道:“灶房看你们是要一房轮着一房用,还是一起合用都行,反正都不准给老娘把灶房用乱,不管是谁用了灶房,反正最后都得记得通通给老娘整理干净!”   哪怕朱梅春分家了,曾经的狗腿样一时半会儿也是改不了的,她脸上是习惯性地讨好一笑:“那是自然的,娘愿意把灶房借给我们就已经很不错,我们哪还能让娘去收拾善后。”   话是说得漂亮极了,但灶房的妯娌谁不晓得谁?   刘三婆子同样也没有为二媳妇的表现高看一眼,反而鄙视了她一眼:“妳知道就好,这话说了出来可就要说到做到。”   没被二儿媳妇的糖衣炮弹攻下,刘三婆子自然也是深知朱梅春的禀性。   说句不好听的老实话,刘三婆子刚才的警告,其实主要就是针对二儿媳妇及四儿媳妇说的。   这两个儿媳妇就不是勤快的,不敲打一下下,等会儿灶房的灾难还不是得靠她这老婆子?   老人家只是没把话说的这么明白而已。   李招娣倒是勤快的,灶房的善后肯定能够处理好,但刘三婆子现在最痛恨的就是老大家的,当然不会特意给两个儿媳妇没脸,然后抬高刘李氏。   刘三婆子向来就恩怨分明。   至于,老三媳妇……得了!没看连灶房都没进,还能指望什么?   刘三婆子是偏心眼没错,但以前也不是没有老三和老大的位置,但这两个儿子自从一起忤逆她以后,她是彻底把这两个混帐儿子也丢开。   不像老头子,还对这两个白眼狼抱持着希望。   刘三婆子可比老伴看得更明白一些。   人家既然认为喝露水就能过日子,她这老太婆瞎操什么心?   归根究柢,刘三婆子是认为这两个儿子太蠢,实在不想承认这两货是从自己肚子底爬出来的。   刘三婆子对自己一直有种迷之自信。   她之所以最偏疼老幺,那是因为她认为刘华是所有孩子里最像她的。   不像老大和老三,不只蠢就算了,还没有良心!   有了媳妇就忘了娘,完全不想一想当初是谁把他们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拔长大。   刘三婆子的心思拐了好几个弯,却没有给儿媳妇看出个所以然,倒是朱梅春没有讨好到刘三婆子,其它人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朱梅春在刘三婆子那处碰壁,陆秋倒是没有幸灾乐祸。   当然,朱梅春显然自己也不太在意,一点异样都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   陆秋的钦佩从眼中划过,这二嫂就某一方面也是个人才。   皮厚啊!   倘若说朱梅春是个皮糙肉厚的,李招娣这大嫂子显然就没有这个好本事,她同样学着朱梅春一样表孝心:“娘,您和爹吃了吗?如果还没吃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   孰不知,刘三婆子眼皮撩也不撩,一点面子也不愿意给,凉凉的声音立即就回道:“不必了,既然没那个心就不要说这种客套话,老婆子我还没有到缺上妳一口饭的地步,现在分家也算是如妳所愿,妳也不用做这种姿态。”   刘三婆子现在对李招娣怎么看怎么烦。   不是她要说难听话,而是她刚才用灶房时可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明知道她这老太婆早把饭菜做好了,这大媳妇的话自然是怎么听就怎么虚伪。   刘三婆子可不是刘老三,打从这大儿媳妇进门,她就没有半点瞧得上眼。   生了一堆赔钱货是其次,而是刘三婆子一直都觉得这老大媳妇有些表里不一。   老二和老四媳妇是懒滑,但从来都不是当面一套背面又是一套的,刘三婆子也是什么都喜欢摆在台面上,没看偏心她都偏心的理直气壮?   事实证明,还是她这老婆子的眼光比老头子好,老大媳妇就是一个心里藏奸的。   老大都给这媳妇给撺掇到没有半点孝心。   刘三婆子对老伴不禁有一些怨气,倘若不是他一直护着这搅家精,照她八百年前的想法,早把这媳妇给扔回他们李家。   先前不能生的时候,就不该把这祸害给留下,也就老头子瞎了眼,浪费那么好的机会。   瞧一瞧,现在才又有了身孕,这人不就抖了起来?   都敢撺掇自己的男人分家,这还真是一个好媳妇!   刘三婆子的心里呸了一声。   对付看不顺眼的人,刘三婆子下起面子是毫不犹豫的。李招娣涨红了脸,事实上李招娣还真是随口一说,只是李招娣却没料到刘三婆子会这样直接就揭破她的心思。   以前刘三婆子也时常骂骂咧咧,但或许是顾虑到李招娣的长媳身份,又或者是刘老三的交代,她一般不会在其它儿媳妇面前给李招娣这个长媳没脸。   现在的情况,显然这样的优待是没了。   李招娣在妯娌面前失了面子,心里自然委屈,面上也就带出几分颜色。   不过因为不孝的罪名有些大,李招娣还算有点小聪明,还懂得知道要反驳一下,就是声音还是忍不住带上一丝的委屈:“娘,我没有这么想。”   刘三婆子一脸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少来,别跟我来这一套。”她又不是老大那一个被糊住眼睛的蠢蛋。   老人活到这把岁数,最厌烦的就是晚辈摆出一张哭丧脸。   李招娣是长得不错,但架不住这人的脑子有问题,时常都是一副受尽委屈的小媳妇模样。   这么多年,刘三婆子早就腻歪李招娣的倒霉样,再多的福气看到这脸色,估计也要散出去不少。   不怪老人家想要多想,老大媳妇整天一副受气媳妇的模样,不就是想告诉别人她这恶婆婆是怎么磋磨她的吗?   刘三婆子可没忘了,先前如何被不孝子一通指责。   老大不就是因为这样要分家的吗?   人家话里可是都在指责她这老太婆刻薄他媳妇!   既然,人家都这样想了,刘三婆子也就更不想要客气:“老婆子我还活得好好的,还是妳心里就见不惯我们两个老的,不然妳摆出这一张奔丧脸是给谁看?”   占着辈份的优势,刘三婆子双手一叉,喷起李招娣是毫无压力。   婆媳交峰的场面,几乎是一面打一面挨。   大嫂李招娣很明显就是落入下风的一方,陆秋在看得津津有味的同时,眼底的同情却是一闪而逝。   哪怕是分家了,但被婆婆记恨可不是一件好事。   尤其,李招娣这种人,陆秋也算摸清这便宜大嫂的性格,除了面对孩子会异常强硬,但对其它人却是懦弱到不行,所以这人哪里能是刘三婆子的对手?   不过,李招娣这种人是不能对她好,蹬鼻子上脸那是绝对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陆秋一点也不想沾上这麻烦。   而且,老人只是心中有股恶气,这便宜大嫂也算是日行一善。   刘三婆子的年纪虽然才五十几岁,但这婆婆的脾气是强硬要强的,丝毫不喜欢示弱,平常的重活那是完全不弱于人后。   长年的操劳,刘三婆子的底子其实没比外表看上去那般强悍,不只是刘三婆子,刘老三这公公的身体,陆秋一眼就能瞧出一点问题。   以前的陆秋可是学中医的,就算没有把脉,但多少也能看出一些问题。   刘醒先前拿给刘老三的药草,就是陆秋从山上找的。   虽然不能治根,但多少能够缓解一些病痛。   不得不说,陆秋想得没错,把看不顺眼的人怼了一脸,刘三婆子压在胸口一堵气,瞬间就消散了不少。   可怜的李招娣算是遭了无妄之灾。   讨巧的话,说了不只没换来好脸,还被婆婆当着妯娌的面挨骂,这不是无妄之灾是什么?   刘三婆子不待见李招娣的态度,明明白白地摆了出来,这便宜大嫂恐怕在分家以后,估计是没啥勇气往刘三婆子的跟前凑。   失了面子和里子,李招娣理所当然是没啥心情做饭,灶房也就归朱梅春和陆秋争抢,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陆秋连争都不争,就先把灶房给朱梅春用。   其实要不是李招娣先回大房那里,陆秋也打算排最后一个做饭的。   最后一个人做饭,虽然得要负责清理灶房,但这也不是没有好处。   那就是做啥吃的,都不会有人盯着看。   好在李招娣被刘三婆子轰了一脸,自觉失了颜面,这人正躲回大房的房里,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回来灶房。   李招娣怕是比陆秋更不想见到人,陆秋对于第二顺位也就无可无不可。   朱梅春抢了第一,自然是得意不行,就是……二房的晚饭真是简单到不行,除了糙米饭之外,就只有一盘炒豆角,以及一道青菜汤,而豆角和青菜显然还是刚从院子里拔下来。   甚至这炒豆角,说是炒也是好听而已,因为这豆角放下去的油也就只有几滴。   没错!真的只有几滴!   陆秋亲眼见到这二嫂数了三滴就停下了手,就是这样朱梅春还露出一脸肉疼的表情。   青菜汤更别说了,除了加上水洒了一些盐巴,这二嫂连试尝味道的动作也没有。照陆秋来看,这盐巴放得似乎有些过少,不过朱梅春却也是半点都毫不在意。   陆秋:“……”就这样的晚饭竟然还能用防贼的眼神看她?   陆秋抽了抽嘴角,这二嫂平常看不出来,没想到一分家倒是挺懂得过日子。   只是……这日子过得也太没滋没味了吧?   院子里除了豆角青菜以外,其实还有好几样的春菜,但这二嫂怕是心疼分到的油不多,所以才只摘了这两样。   菜地毕竟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开垦,所以刘老三早就做主菜地的分配,大伙自然还是能去摘菜来吃,只要不要太过份,就是刘三婆子都不会有意见的。   毕竟,要养活一大家子,刘家的菜地面积也不算太小。   距离重新开地种菜,那也要有好长一段的时间。   光靠分下来的粮食确实是饿不死人,但人怎么就能不吃菜?   像陆秋就摘了荠菜、蒜苔、豆角,此外还有先前与刘醒偷偷摸摸上山采得一些蘑菇,这样就能有三道好菜。蘑菇炒豆角、荠菜炒肉沫、以及蒜苔鸡蛋汤,就是陆秋打算准备的晚饭。当然,鸡蛋和猪肉是早上陆家那头给的,不然才刚分家,陆秋就是巧妇也会难为无米之炊。   这些菜色,若以陆秋末世前的标准,那还真是不怎么样。但末世以后,加上古代农村的条件,这还真是不错。   至少,这顿晚饭做得好与不好,从三个便宜儿子的动作,就能知道陆秋的晚饭做得还是不错的。   三个儿子的小脸蛋几乎都快要埋进碗里面,小火把吃了一脸满足,作为一名比较大的孩子,他的机灵劲也不是两个弟弟可比。其它人还在只顾着吃,小火把却已经反应过来,一脸疑惑道:“奇怪,娘妳煮菜的手艺啥时变得这么好?”   陆秋:“……”这便宜儿子真是可以的。   刘醒也差点被呛到,陆秋眼疾手快地先把汤碗端过去,然后故作淡定道:“你娘的手艺本来就这么好。”   三兄弟:“……”   陆秋想起原身的个性,怕糊弄不过来,所以学着极品说道:“没办法,这不是怕做菜的手艺活太好,以后灶上的活计都被人扔过来吗?一想到得为其它几房的人做死做活,你娘就连一根手指头也不愿意抬,这不就时常把饭菜煮焦了或煮糊了,这样谁也不敢叫上你们亲娘。”   灶上活计在其它人家算是人人争抢的轻松活。   有些婆娘总能趁着在灶上干活,时不时地藏些好东西。   原身因为男人和孩子受宠,加上娘家给力,时不时都能往四房送些好东西。   别看当初没分家,刘三婆子这婆婆,却还算明白事理,她也就专门把持公家的东西,至于各个娘家暗地里送的东西,那就是随便各房。当然,会有这样的决定,或多或少可能还是心疼孙子,毕竟四媳妇娘家的条件那是真的不错。   因为时常开小灶,所以原身对灶上的活计是真的没有半点兴趣。   刘三婆子对粮食向来盯得可紧,就算能偷摸出一些粮食,那点份量几乎连牙缝都塞不住。   况且,因为刘家的田地不少,所以不是做了饭就能不下田,这下完田还得为一大家子操持肚皮子的生计,依照原身的懒性也确实提不出劲。   陆秋知道该怎么做能符合形象,一个极为得意的眼神就朝三个便宜儿子瞥去。   三兄弟:“……”这的确是他们亲娘!   刘醒:“……”媳妇的反应真快。   不过,陆秋这种小模样极为难得一见,刘醒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当然面上他依旧一点都不动声色。   小火把则是一脸纠结。   亲娘确实是为了躲懒而无所不用其极,把饭菜故意做难吃一点,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小火把再机灵也才八岁,亲娘换芯……那是啥啊? 第13章 当娘的承诺 孩子总归都是好孩子。……   这一顿晚饭,不只便宜儿子吃了个心满意足,就连陆秋和刘醒都是心满意足的。   还没分家前的几天,刘家做得饭菜几乎都是按人分配的。   而分配的人,自然是刘三婆子。   刘醒和三个便宜儿子还好,前者好歹是她肚子上掉下的肉,后者都是她宝贝的孙子,刘三婆子只会担心他们饿着,所以给出的份量那是足足的。   陆秋这儿媳妇,刘三婆子其实是有优待的。   毕竟陆秋的肚皮子争气,直接就给刘家生了三个金孙子。但刘家的条件就摆在那里,这优待也就只能比其它儿媳妇多了四分之一的份量,比起家里的男人和孙子还是少上不少。   身为一名异能者,陆秋的食量其实比常人还要大。   刘三婆子给的份量,真心是吃不太饱。   其实不只她,刘醒的食量比陆秋来的要大。但为了避免其它人察觉不对,所以两夫妻总是在众人熟睡之后,偷偷摸摸地往山上去打牙祭。   就是现在的这一顿晚饭,为了怕三个孩子说了不该说的,陆秋也只是照着正常人的份量做。当然,这正常人的份量,是依照十成十的饱足感算计的,绝对不是刘家分家前的份量能比的。   就算如此,陆秋与刘醒也只有六成的饱足感。   不过,比起先前的三、四成饱足感,还是令人满意的。   事实证明,陆秋的做法是正确的。   这三个便宜儿子除了最小的还不太懂事,另外两个可是贼精的。   小石子就一脸惊奇道:“娘,妳今天好会吃喔。”   “是啊。”小火把同样点了点头,小脸仿佛充满着懊恼:“没想到,我竟然吃不过娘!”   陆秋:“……”这些便宜儿子的观察可真仔细。   心里转了几个弯,陆秋也有了说法:“那是你们好命,你们奶可都是紧着你们这些小混蛋,娘可不是今天好会吃,而是一直就这么能吃,这不是家里的粮食就那一些吗?想要再多吃一些……你们也不想一想其它几房的人答不答应?”   一大家子住在一起,磕磕绊绊那是再正常不过的,小孩子大多不管事,但也不是不知道大人的恩恩怨怨。   像是二房的伯娘与自家亲娘不对付,小火把和小石子还是一清二楚的。   两个小子都是伶俐聪明的,二房的小柱子就没这对兄弟机灵,否则朱梅春也不会一直拦着自己的儿子去四房那里玩。   不过,比起朱梅春,四房这对原夫妻倒是没刻意制止。   毕竟,依照小火把和小石子的总明劲,这两个儿子只有坑人的份,绝对不会被人坑,所以这对夫妻是挺放心自己的儿子去祸害别人。   两兄弟不是第一次听到亲娘吐嘈,不过他们都不会往心上放去。   除了年纪小以外,大约还是知道亲娘并没真的计较,只是嘴上憋不住地抱怨几句罢了。   陆秋不管两个儿子的心里想法,嘴上继续道:“不过好在现在分了家,以后各过各的,你娘再怎么吃都不会有人说话。”   爹娘虽然都是极品,这便宜儿子意外地没长歪,小火把稚气的小脸马上就带上一丝的愧疚:“娘,我都不知道妳以前都饿着肚子,早知道我就把自己的饭藏一些起来给妳吃。”   小池子这小儿子似懂非懂地喊道:“娘,不要饿!”   二儿子小石子没说话,可手上的动作也挺有意思的,他把只剩下菜汤的盘子推了过来。   陆秋还没生出来的感动,迅速就被二儿子极骚的操作给掐了。   她的眼角抽了抽,刚才一家子风卷残云地扫光所有好吃的,所以这盘子是真的是半点残余都没有。   不过孩子总归都是好孩子,陆秋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小火把三兄弟本来就是夫妻俩责任,不管好与坏,既然摊上了,怎么样都得把这些儿子培养长大。然而,见到三个孩子的根子明显都是好的,陆秋的心里还是不禁增添了几分真心的喜爱。   经历过末世的人,这人心似鬼真不是说假的。   就算是一名孩子,两夫妻也从来只有警惕的份。   为了一口吃的而夺掉人命的孩子,两夫妻见得够多,孩子可不只有天真可爱而已,真正动起心思那是大人也不敢小觑的。   对于小火把三兄弟,陆秋最初确实只有责任。   现在,这些便宜儿子的孝心,倒让身为便宜母亲的陆秋,似乎还多了一种血脉相连的奇特感。   不过陆秋故意这么说,并不是为了让孩子愧疚,而是为了两夫妻的饭量来铺陈。   孩子就该有孩子样,于是陆秋故意摆了摆手,一副颇为嫌弃地说道:“少来,若要靠你们这些没良心的想起来,你亲娘我恐怕早就饿死在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说来说去,还是你们亲爹心疼我,知道偷偷带我出去找好吃的,果然儿子就是不如自己的男人可靠。”   这话真不是说假的,记忆里原身和原身丈夫就时常去外头溜达吃好的,三个孩子带都没带过。   两夫妻懒归懒,彼此的感情也确实好的犹如蜜里调油似的。   刘醒与陆秋的默契向来极好,陆秋的话才一说完,刘醒就转头极为配合地接道:“那是当然的,儿子就是生来讨债的,现在知道你男人比较好了吧?刚才妳还给这三个臭小子夹菜,我的碗里啥都没有!”   陆秋:“……”自己男人绝对不是装的,而是真的在吃醋了。   刘醒的语气堪称平静,但陆秋打小就和他认识,怎么听不出来里头夹杂的一丝幽怨?   陆秋不算白皙但五官极好的脸蛋微微染红。   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都多大的人还和孩子计较?   刘醒斜插入鬓的浓眉扬了扬。   他的表情显而易见,丝毫就不觉得自己争宠的行径有半点不对。   自从多了这几个拖油瓶,陆秋的心神都得分出去大半,刘醒这占有欲极强的男人,能忍到现在才说话,已经算是克制很多了。   两夫妻这一来一往,最底下的小池子还懵懵懂懂,最大的两个男孩子就觉得没眼看了。   又来了!   经这一打岔,小火把的纠结猛然就没了,小人精是一脸的震惊,他似乎是立马就听懂亲娘的话,下意识就喊道:“爹娘你们竟然瞒着我们偷偷去吃好东西!”   刚才发现到孩子们的举动,陆秋只能故意忽视一下刘醒,面上则是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当然得瞒着你们,若让你们也跟着去,你娘能吃的好东西不就要少上一大半了吗?”   小火把、小石子:“……”这就是他们亲娘,妥妥的!   然而孩子都是亲近娘的,虽然亲娘瞒着他们偷吃,但这不都是饿的吗?自觉帮亲娘找了一个好借口,这当爹的就没有这种好事。   两道明明白白的谴责目光,刘醒首当其冲。   刘醒:“……”   陆秋差点要憋不住地要破功发笑。   刘醒横了一眼,他一双长得极好的眉宇挑了挑,懒洋洋的语气,半点都没有做父亲该有的正经:“怎么?两个小崽子是想要造反不成?”   因为当父亲的从来没有半分父亲的威严,小火把一点也不害怕地直接控诉道:“爹,你怎么只有带娘出去吃好的!”   小石子点了点头,同样不落于人后道:“是啊,不公平!”   “公平啥?”刘醒一副不为所动道:“你们奶又不会饿着你们?家里面就属你们三兄弟吃的最好,不带你们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小火把想也不想道:“奶是奶,爹是爹,怎么能一样?爹,你都不疼我们了?”   小火把打小受宠,自以为人见人爱,他朝刘三婆子百试百灵的招数。孰不知,到了他爹不只碰壁,还得到便宜亲爹的骚回复:“咦,我有疼过你们这群混小子吗?你们又不是香喷喷的小棉袄,一个个皮实的很,有什么好心疼的?”   小火把一噎。   本来也想跟随兄长脚步的小石子迅速闭嘴。   两兄弟不想还好,一想还真的没啥亲爹的好印象,每次见面……亲爹似乎都是为了骗他们俩吃的?   原来他们都是没爹疼的小可怜!   一看这便宜亲爹刘醒一点都没当爹样,忒是不靠谱的,不到一会儿就要把儿子给弄哭,陆秋瞧着两个小家伙大受打击的模样,着实令人于心不忍,她于是昧着良心道:“咳咳,别听你们爹胡扯,你们爹还是疼你们的,只是他大男人一个,不好意思承认而已。”   这话一听可信度就不高,所以两小子都是一脸狐疑。   陆秋:“……”半大屁孩,疑心病倒挺重的?   刘醒的眼神同样透露出戏谑的味道,陆秋不得不给了一个“你别添乱”的眼神。   摊上这不好搞的父子三个,陆秋能怎么办?当然是只能硬是胡扯道:“你们爹就是脸皮子薄,你们也别不信,先前不带你们,还不是看你们太小,当心你们嘴上没把门。没分家前,怎么样你们奶都不会饿着你们,甚至有什么好吃的,还都会藏一份给你们,所以也别怪我和你爹自己去开小灶。不过现在分家了,爹娘当然不会再瞒着你们自己去偷吃,光说前几天好了,你们爹还偷偷问我,是不是要把你们带上山,一起去抓一下野味尝尝。”   陆秋剎有其事地胡诌。   她扔锅扔得顺手,为了给刘醒一个亲爹的好人设,陆秋毫无压力地把责任丢给刘醒去抗,归根究底,不是他故意弄哭孩子的臭毛病?   刘醒吃起醋来就爱招惹别人,没想到这次连孩子都不放过,这不着调的模样,真是让陆秋的心里既好气又好笑。   好在陆秋擅于对付孩子,尤其这些天早就摸准这几个便宜儿子的性格,小火把和小石子果然立刻就不伤春悲秋,他们机灵的眼珠子那是猛然一亮:“爹要带我们上山抓野味!真的假的?”   陆秋点了点头,嘴上应得极快:“当然,你们亲娘何时说假话了?”   哪知,两个儿子上一秒才兴高采烈的表情,下一秒就变得面有难色。   陆秋:“……”得了,又是别人的锅! 第14章 四房的打算 刘醒的一番算计可是思虑周……   不管咋样,被宠大的小孩子再机灵,真要糊弄起来还是不难的。   亲爹疼不疼的问题早被抛诸脑后,就是小火把还是不太放心地叮嘱道:“爹娘,你们可答应我们了,做人可要说话算话,小叔好像说过什么君子一诺千金,你们可不能看我们小,就随便骗我们。”   陆秋好笑道:“你这小屁孩一个,还知道啥叫君子一诺千金?”   小火把挺了挺小胸膛:“那是当然的,小叔可教了我不少字,我可都还记得。”   刘三婆子对大孙子的喜爱是完全不逊于小儿子,小火把也挺亲近刘三婆子这个特别偏宠他的奶奶,因为祖孙时常待在一起,刘三婆子对读书人的喜爱,让小火把认为识字是一件极为了不起的事情。   事实上,这年头的读书人也确实是了不起的。   陆秋瞧着张口念着百家姓的小火把,假装讶异道:“乖乖,没想到我们这一房还真出了一个文曲星。”   小火把摸了摸鼻子,一脸得意:“那是,小叔也夸我说学的好。”   被亲娘夸的感觉特好,小火把不禁有一些飘飘然。   小石子可能看不惯大哥得意忘形的模样,下一秒也跟着争着抢话道:“那有什么,大哥念的我也会,小叔也有教过我,不信的话,娘你也听一听我念的,赵钱孙李……”   一气呵成地念了大半内容,小石子回过头犹如挑衅似地给大哥一个同样得意的眼神,小火把气炸了肺,只觉得自己的手痒了。   把两个小家伙的互动看在眼里,陆秋的手轻轻地拍在大儿子的头,赶在大儿子揍人前喝止:“好了,当大哥的要有点气度,别瞪你弟。”   皮小子就是不省心的,一言不合就想打架。   当然,嘴上也没忘了忽略二儿子:“小石子也不错,背的一点也不输你大哥,我两个儿子都是好样的!真没想到我两个儿子都这么有才的,看来我的后半辈子是不用愁了。”   亲娘一夸,小石子也高兴了。   陆秋一副有儿万事足的模样,不得不说成功地取悦到两个便宜儿子。   小火把都忘掉先前想揍人的这档事。   孰不知,刘醒忽然幽幽地开口道:“媳妇,妳是不是忘掉我了?”光靠这一些小萝卜头,还不如靠他这个男人还实在一点。   陆秋:“……”忘了,她其实不是有三个便宜儿子,而是四个才对!   小火把能得长辈疼不是没有原因,他一下子就注意到亲爹的情绪不对,只可惜年纪还是太小,没有摸准亲爹的意思,他咧嘴就笑道:“爹,你别担心,我以后肯定也会养你的。”   小家伙以为是当爹的担心以后没人养他。   刘醒的眉宇一挑,陆秋就忽然感到头疼,自己男人什么破毛病,她能不晓得吗?   为了避免刘醒嘴上一个没把门,一不小心就朝孩子说出捅刀的话,她抢在前头笑道:“好孩子,先前还是皮猴子样,没想到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要孝顺爹娘,你娘我真是没白生你这个好儿子,看你爹也一样,他高兴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然后,一个狠狠瞪眼,迅速就让本想张口的刘醒闭嘴。   这儿子真的是有心,明明两夫妻是放养长大的,可就一点都没长歪。   陆秋最喜欢这种懂事的孩子,怪不得刘老三和刘三婆子会把这孩子放到心尖上疼,反倒是原主夫妇才奇怪,竟然对三个好孩子都不上心。   只能说……原身这对夫妻天生命好?   刘醒也没有想要故意惹媳妇发火的意思,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下就被媳妇放进心里的儿子,暗暗地撇了撇嘴。   这两个儿子倒是精乖,竟然知道对自己的媳妇甜言蜜语?   刘醒确实是醋了,自从来了这里,凭空多了三个拖油瓶不说,这三个拖油瓶还几乎占据了陆秋大半的注意力,这能不醋吗?   不过,刘醒忘了一件事情,便宜儿子他也有份,所以他是注定摆脱不了。   两个孩子可没忘了想要亲爹带他们上山玩,小火把迫不急待地就问:“爹,那你啥时有空带我们上山?”   “急啥?”刘醒懒洋洋的语气,完全没让孩子察觉亲爹也换芯的事情。   应该说,原来这对夫妻只顾着自己或彼此,三个孩子真的是极少去管。反正,家里人这么多,难不成还看不了三个孩子吗?   这可都是刘家的根!   仗着生的都是儿子,又知道两个老人的性格,原主夫妻还真是只管生不管养。除了以前年纪小还需要喂奶,三个孩子到了一岁以后,那真是完全地撒开手脚。这段时间,还是因为刘醒和陆秋的到来,才让这三个孩子与父母相处的时间变多。   孩子虽然都有爷奶疼,但与父母的感觉还是不一样,哪怕忽然被人管有些不习惯,但是孩子其实还是高兴居多。   尤其,最大的两个儿子,嘴上说着嫌弃,一发现爹娘注意起他们,心里其实比谁都欢喜,否则小石子也不会故意与大哥抢夺亲娘的注意力。   两兄弟还没和刘醒与陆秋上山过,心里可期待着,可亲爹怎么瞧都有些不太靠谱。   小火把的脑子极为好使,脸上既没委屈也没哭,刘醒那里没给个准话,他就把头一瞥,直接朝陆秋告状:“娘,爹想要说话不算话,娘妳可是答应了。”   刘醒:“……”   陆秋有点想笑,小人精真机灵,连刘醒都忍不住高看这儿子一眼。   常人总说孩子的眼睛是雪亮的,这话的确有几分道理,还知道搬他媳妇来制他!   这一招确实是有些用处。   撇开抢媳妇的问题,刘醒微澜的眼波跳曜进一抹欣赏,明显不排斥小火把这种小聪明,加上小家伙都把他娘这个名头都拿出来,刘醒也只能顺了这些便宜儿子的愿。   他在伸了一个懒腰后,才慢条斯理道:“行行行,等后天吧,后天再带你们这群小崽子去山上晃一圈,明日我还得去找村长批宅基地,所以明日可不行。”   小石子同样不笨,几句话而已,他就是听懂亲爹的意思,于是他歪着头就问道:“宅基地?爹娘是要盖新房了吗?”   小火把瞪大了眼:“新房!”   刘醒点了点头,正气凛然道:“是啊,一个个再过几年都长大了,总不能让你们一直和我们睡,这像什么话?”   事实上,刘醒早就把打扰他夫妻生活的小萝卜头嫌弃的不要不要,他比谁都想更快起好房子,然后把这些拖油瓶给扔出他们的夫妻房。   其它几房虽然同样撺掇大把银子,但要起房子这种事情,却没有一房的人有刘醒的决断力。   当然,这也是某人私心作祟的缘故。   像小火把就一脸挺不舍的表情:“……搬出去的话,是不是就不能和爷爷奶奶住一起了?”   还是那句老话,刘三婆子虽然所有的孙子都疼,但最疼的还是大孙子小火把。   对于最偏疼他的刘三婆子,小火把自然也会有孺慕之情,小家伙是真的舍不得两个老人家。   小石子却觉得他哥在说傻话:“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批了宅基地,当然得在上头盖房,咱们住的四周围可没有多余的宅基地了。”   爷奶很好,可是小石子还是更喜欢爹娘一些,尤其最近爹娘变得特别地好。   身为刘家的第三个男孙,小石子再被看重也是有限的,毕竟前头的孙子都已经有两个,就某一方面已经不算稀罕了。   好在爷奶更看重大哥,但他们三兄弟,爹娘是一点偏心也没有。   小孩子都是敏感的,刘三婆子不是不好,不过小石子和他大哥吵架,老人家下意识维护的都是大哥,小家伙偶尔也是挺委屈的。   以前的小石子也不是多爱和爹娘一起,因为爹娘不偏心,但也真不常理会三个儿子。小石子也是硬气的,你不理我没关系,反正我也不爱搭理你。而有这样想法的,除了小石子以外,小火把或多或少也是有一点。不过,小火把幸运一些,占着出生的位置,头顶上的两个老人都是比较看重的。某一方面来讲,小火把并不太缺爱。   小石子和大哥不一样,哪怕最近亲娘忽然变得啰嗦一点,但得到来自亲娘的关注,小石子不知为何还是感到特别地开心。   尤其,现在亲娘都会夸奖他了。   小石子长到这么大以来,可从来就没被人夸过,情绪哪怕再极力掩饰,他的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了几分。   小石子对于盖房搬出去是没有任何意见。   这时候,他的大哥小火把,反倒看不出平常风风火火的性格,稚气的脸上貌似有些犹豫不决。   刘家的房子盖了好几十年,刘氏的族人又多,左右周围能盖房的地确实早就被占了,倘若得批新的宅基地,肯定得离老宅这里有一段的距离。   小火把的小脸不由得纠结成一团:“是这样没错,但我们都搬出去的话,爷奶不就没人陪了吗?”   这还是一个挺孝顺的孩子。   陆秋喜欢这种能保持这种品德的孩子,于是她笑了笑给了一个好建议:“没事,就算盖新房搬出去,你还是可以天天过来陪你爷奶的。”   陆秋还愿意发挥善良地宽慰一下便宜大儿子,刘醒这残忍的爹却没这种心思,一张犀利的毒舌顺嘴就道:“搬出去也没什么,再怎么样都还在同一个村子,你这小子三不五时就在整个村子晃溜一遍,真当你爹不晓得?真想要陪你爷奶的话,那就勤劳一点就行了,可不要只是嘴上说一说,不然可白瞎你爷奶疼你到这么大。”   比起陆秋的软言建议,刘醒这一番指控,反而更能让大儿子不舍的心思转移。   小火把气得大声地反驳道:“才不会呢!我肯定会天天过来陪爷奶!”   小火把气汹汹地怒瞪他亲爹,觉得亲爹怀疑他对刘老三和刘三婆子的一片真心,似乎是一件罪大恶极的事情。   可惜张牙舞爪的小崽子,面对真正的雄狮,那真是毫无杀伤之力。   刘醒就一点也没把儿子的恼火看在眼里,他反而打了一个哈欠,颇为欠扁地说道:“是吗?那么希望儿子你能说到做到。”   小火把气到腮帮子都快鼓成球:“我当然会说话算话!”   不得不说,有这么一个亲爹在,什么纠结都会迅速没有,因为被气的!   不过,刘醒与陆秋要批宅基地的打算,也确实不会因为小孩的意见而中断。   两夫妻终究不能扮演别人一辈子吧?   借着搬出去的机会,以后性格渐渐有了变化,旁人也只会归究于分家的关系。   因为要养自己的小家,夫妻有什么变化也是相当自然。   刘醒的一番算计可是思虑周全过的。 第15章 打发出去 刘醒心情有些糟心……   第二天清晨,刘醒和陆秋为了不掉人设,四房照旧是最晚起来的人,陆秋用灶房的时候,几乎各房早就做好了早上的饭菜。   陆秋也不介意,没人盯着瞧,做起饭来还自在一些。   因为现在还没盖房,加上才刚分家,陆秋手上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她只能用手边现有的来做吃的。   早上和昨晚的晚饭一样,同样是在菜园里摘菜。   不过,现摘的菜不只新鲜而且还脆口,只要不要过咸过油,火候也掌控的好,这新鲜的炒时蔬还是挺好吃的。   豆芽与韭菜炒一盘,拍黄瓜装一盘,再来几个酥香的烙饼……   这样的早饭简单,但却意外地可口,陆秋的手艺从家常菜就能看出端倪。   别看都是乡野农村常见的菜式,但刘家女人由上到下,那掌勺的手艺也就能入口而已。   当然,归根究柢也可能是刘三婆子太抠门的关系。   凡是油盐酱醋的把关那叫一个仔细,每天都有规定定量,谁也不敢放开手脚地使劲祸祸,省得一不小就惹来挨训。   村里像刘三婆子的老人,说真的也不算少数,不过这倒也能够理解一二。   古时候的配料,其实真不算太便宜。   刘家还算好一些,至少还能见到酱油和米醋的身影。   村里的大多数人家,可就只见的到盐巴摆在灶头。   甚至,夸张一点的穷人家,在煮菜时还不一定餐餐都会放盐巴,大多时候还可能过水汆烫一下就算了事。   由此可见,这时候盐巴确实是挺精贵的。   刘家号称手艺最好的李招娣,以陆秋的口味来看,其实也就普通而已。   先前李招娣煮菜能被全家追捧,照陆秋的想法来看,估摸是刘三婆子只喜欢分菜这种大权掌握的活。二嫂朱梅春则是一个不讲究的,喜欢偷吃偷藏就算了,这人做菜认真计较起来,也就比原身还好一点而已,厨艺那叫不咋样。原身不用讲了,她做饭的手艺是真差,烧焦烧糊不足为奇,有一次甚至差点把灶房烧了。   刘三婆子的心脏再强,也怵了这个儿媳妇,不怎么敢放任这一个败家婆娘来祸害灶房。   但原主啥都不用动也不符合现实,刘三婆子身为掌管一家子的当家人,还是知道如何平衡家里人。所以,每次轮到原主要进灶房,刘三婆子宁可亲自出马盯着瞧。几年的功夫下来,虽然不用再担心灶房被毁的问题,但还是真心难吃。   放任老二和老四这两个儿媳妇下厨,遭罪的多数是一大家子的肚皮子。   哪怕想再公平一些,但大多时候,家里的饭菜还是都丢给李招娣这大嫂去准备的。   李招娣做饭时,也是极少放调料的,大多洒一些盐巴就算了事,唯一可取的是,这大嫂抓的盐量确实是恰到好处。   陆秋猜想这可能是李家是远近驰名的穷困人家。   酱油和米醋及做菜能用的糖,可是得去镇上才能买到的精贵东西,李家能舍得这银子吗?   别傻了!   陆秋一个外人都能从记忆及分家当天,清楚地了解这一家子的德性。   吃盐是人必要的需求,可其它的吃与不吃……肯定是无所谓了。   陆秋比起原主来说,是一个更不心疼银子的人。   自从经历过钱财在一夕之间成了废纸,银子再好还不如吃饭重要。   先前没分家时,当然是人家做啥他们吃啥,毕竟还得维持原来的人设。   不过,现在得自己做饭,陆秋和刘醒都不是能委屈自己的人。   以前是没条件,现在有条件了,自然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所以分家当天下午,刘醒就照着陆秋的吩咐,把油盐酱醋糖都准备齐全。   毕竟,刘三婆子唯一有分到手的就只有盐和油,可就这两样东西,分的也不是很多,那巴掌大的陶罐子还不到三分之一的量。   陆秋炒的菜,油不会抠省,不过炒菜也不是大把油就好吃,她匀出的勺子量,正好能让豆芽与韭菜散发出猪油的喷香,以及青菜的鲜美。   拍黄瓜则是用醋、糖、蒜、辣椒……等做成的调料腌渍拌匀,就是饼子也是好手艺,除了适当的盐也放了点韭菜及鸡蛋增加香气,接下来就是火候的控制。   见空的碗盘,显见一家子没人有任何的不满意,小火把摸了摸小肚皮,一脸的遗憾:“我以前竟然错过这么多好吃的。”   他说这句话时,小石子特别地赞同他哥,小眼睛直接哀怨地瞥向他们亲娘。   呆孩子小池子只觉得亲二哥的表情特好玩,于是同样学着二哥的模样瞪着他娘。   陆秋:“……”   混小子们,这是三天不打想上房揭瓦吗?   事实上,陆秋也不可能为了这屁点大的事情揍人,不过她还是嫌他们碍眼,于是把三个小子都打发出去玩。   当然,一听玩,三个孩子是完全没意见,特没良心地就跑个没影。   三个臭小子都不见人影,刘醒表现存在感的时候就到了,自从和儿子们窝在同一间屋子,两夫妻能亲近的日子就不多了。   尤其,媳妇对便宜儿子们的关注,竟然远胜他这个做丈夫的,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刘醒为了夺回地位,他一个大男人一声不响地就要撸起袖子:“我就说这些儿子都不如我可靠吧?”   哪里知道,陆秋倒是把视线回到刘醒身上,但却面有难色:“我说你要不要也一起出去?”   刘醒:“……”   刘醒本来打算先帮媳妇收拾碗盘,陆秋却不给半点机会,在人家亲娘的眼皮子底下,让别人的儿子来替自己刷碗?   陆秋有这么缺心眼吗?   昨晚的婆媳大战,陆秋可没有再经历一次的打算。   而且,还是亲身上阵的那一种!   刘三婆子的战斗力,昨晚陆秋可是真真切切地见识过一番,以她吵架的威力,若真要两方较劲,她虽然也不一定会输,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就算刘三婆子没这么不讲理,周围却还住着不省心的妯娌,男人帮忙刷碗什么的,陆秋并不觉得什么,但就怕有人看不过眼尽爱挑事。   陆秋毫不客气地打发掉刘醒,她给出建义道:“这些还是让我自己来吧,你不是要去找村长吗?左右这时间正好。”   这时候,刘醒也知道陆秋不让自己上手的原因了。   只是,谁的媳妇谁心疼,哪怕陆秋打小就是能干不打扰别人的主。这些农家婆娘需要做得家务事,或许陆秋看来可能也是小事一椿,但刘醒还是心疼。   这男人末世前争出一大片家业,为的还不是要让自己媳妇过好日子,只需要在家里茶来伸手饭来张口,没想到末世一来后,几乎是一朝回到解放前不说,就连想要吃糠咽菜都不容易。   现在倒是能吃糠咽菜,甚至还更好,但顶着别人壳子,一切都得照着规矩来。   只能说人都是贪心的。   这条件一好,刘醒就丽嘉开始想着要怎么折腾。   陆秋不知道自己男人的打算,但看他还没有动作,就又再催促道:“你还是赶紧去忙你的吧,就这一些事情而已,我不用多少时间就能解决了。”   说完,不等人回复,她就把人给赶出门。   陆秋似乎觉得刘醒有些碍事。   陆秋的动作太干脆利落,刘醒摸了摸鼻子,哪怕不知道媳妇的想法,但也有种自己愈来愈不受待见的感觉。   刘醒心情有些糟心地去找村长批宅基地去。   石水村的村长姓石。   石这个姓氏在石水村是大姓,村里姓石的村人可一点也不输刘氏。   与他们这些后面才迁移进来的外来户不同,石氏一族的根基却一直都在石水村。   因此,比他们来说更有威望一些。   当初,也多亏石水村的上一任老村长,刘氏一族才能顺利在石水村安定下来。   所以,他们这一脉的人无论谁面对村长一家,那都是再客气不过。   老村长已经退位了,但继位的人选也不是毫无关系。   新任的村长就是老村长的孙子,一个长得也是端正老成的中年男子,事实上这位也是一个厚道公正的老实人。   石水村的风气不错,归根究柢就是前后两个村长带的头。   刘醒排斥的老实人是言不由衷的一类人,好比他目前的便宜大哥和三哥。   石家村长倒不是这样的人,人家的性子和长相都是特别端方。   这一类的人,刘醒倒挺喜欢打交道的。   他一双黑眸也不晓得想到什么,微微地闪烁了几下。 第16章 村长夫妻 小孩子的嘴能期待他们守住秘……   刘醒来的时间正巧,才在门口不远处就碰到了人,他一张比村里大多汉子生得还英挺的五官,立即勾起足以令人心生好感的笑容:“嗨,老田!看到你还没出门那还真是太好了!”   石水村的村长叫石锦田。   继任村长到现在已经三、四个年头了,不过终究没有老村长的威严。   为人处事挺和气的,因为打小就是一张老成的脸,所以也不晓得是谁开的头,反正等到大伙注意到时,几乎都是一口口老田的叫唤。   听到有人在叫唤自己,石锦田拿起的铁锹立即放下,然后回头一看:“我还在想谁大清早就叫我,没想到是你这小子。”   刘醒难得伪装的表情算是白用功了。   都是同一个村子,刘醒打小就是闹腾的人物,长大了也是不太省心。   石锦田的年纪差不多和刘贵一样大。   大伙都在同一个村子,小时候自然也会玩到一块去。   石锦田打小性子就是老实的,不像刘醒真是三岁看老,小时候就懂得鬼精鬼灵地骗了他背锅,也难怪石村长现在怎么看刘醒都不像是一个好人。   哪怕石村长现在揣了个好听的名号,但这老实人被坑无数次以后,一见到刘醒,眉头还是忍不住跳了跳,心里更是增添几分的警惕心。   刘醒过于热情的态度,让石村长明面像是老友问好,实际上心里可戒备着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读过几年书的年轻村长,不禁浮上这句老话。   刘醒顿了顿,向来擅于观察别人的他,怎么可能没发现石村长的异样?   等到重新搜了搜记意,刘醒的表情出现了一丝的微妙,莫名地他觉得自己与原身可能会很合拍。   石村长这该不会是……被坑怕了?   不过,刘醒今天可真没想要坑石锦田的意思,偏偏石村长的态度怎么都像防贼似的,目光中流泻出来戒心,让刘醒无言一下。   现下是有求于人,刘醒本身又不是二楞子,面上自然得佯作没发现异样,他态度依旧道:“是啊,这不是想要在村里买地起房子,所以这不就来找老田你了。”   “买地?”石村长绷紧的脸悄悄地放松下来,嘴边是轻声咕哝道:“原来是买地啊……”   偏偏刘醒的体质异于常人,耳朵是特别地灵敏,嘴上不免抽了又抽。   心里狐疑这村长靠不靠谱,嘴上却是快速接道:“当然,这不是家里才刚分家吗?毕竟我家有三个臭小子,不早点买地起房子,这些小子可是一天天地见风长,我们夫妻俩的屋子拢共就一间,总不能一直和我们夫妻窝在同一间屋子吧?”   刘醒脸上的嫌弃是毫不掩饰。   被他一提醒,石村长才想起来刘醒会让村里男人嫉恨的原因,那就是刘醒的媳妇太给力了,一连生了三个都是带把的儿子,谁不羡慕?要知道,石村长的媳妇头一胎也是闺女,亲爹还好一点,可亲娘话里话外却有一些挑剔。   在生出第一个儿子前,石村长也是过了好长一段里外不是人的日子。   一边是媳妇,一边是亲娘,护着哪一方都里外不是人,一点也比不得刘醒的春风得意。   平常缺德冒泡的家伙,日子竟然过得顺风顺水,怎么能不遭人恨?   “倒是差点忘了,你们已经分家了。”甭管感叹老天不公,石村长办起正事还是能不夹杂私心,他点了点头道:“有三个儿子的话,确实得赶紧起房子,不然照着你这小子手头松的性格,再多的银子都不够你祸害。”   刘家没分家前,各房还是有自己的私房银子。   媳妇打的络子,或者自家汉子在农闲时打得短工,刘三婆子一般都不会拿来充公。   尤其村里人去做短工,大多都是关系好的同龄人一起去,原身再懒,也是做过几次短工,只是这家伙手里一拿上主家给的钱财,下一秒不说花个精光,但也能花个七七八八。   久而久之,刘醒也就给人大手大脚的印象。   刘醒也不狡辩,应该说有人都帮他把借口找好了,心里反倒乐意顺势而为。   刘醒煞有其事地回道:“你说得真对,我还真就担心一不小子就把刚到手的银子给祸害光了。不过,好歹我还有三个儿子,再怎么样也不能这么不着调,趁着这银子还放在手上,我就想赶紧拿来起个房子先。”   石村长无可奈何:“我随便说说,你还真的就这样应了。”   石村长无言,人家本来是为了打趣才说这话,没想到刘醒还真的就这样给回了!而且刘醒的态度还特别地坦荡,就差没直接嫌弃放在手头上的银子烫手,不赶紧把钱花掉不行。   总而言之,这人还是不着调的。   刘醒依旧嬉皮笑脸,不晓得被人品头论足一番,他吊儿郎当地继续接道:“这不是大伙都一块长大的,谁还不知道谁?这要不是我有三个儿子,我肯定也得先顾着自己快活,可这当人爹的就是不容易,有三个臭小子在,怎么也得为他们考虑考虑。”   得了!这小子就是在炫耀。   石村长压根儿不信为子孙考虑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刘醒话里的得意又不是听不出来?自己现在可只有一个儿子,这混帐真不是故意刺激别人?   石村长不想再看刘醒欠揍的脸,没好气道:“说吧,既然想在村里买地,想必你应该有看好的地方?”这人现在只想赶紧问完,赶紧就把人打发走。   一点不晓得被人嫌碍眼,刘醒确实是瞧好了地方,他也不用客气,反正村里人买地盖房也没啥特别讲究的。   刘醒与石村长扯皮很久,买地基的事情才算告一段落,等到刘醒走了,一直听到动静但都没出门的石朱氏这才出门道:“刚才是堂姐婆家的人?”   石村长点了点头:“是啊,是妳堂姐婆家的四叔醒子。”   “原来是醒子啊。”刘醒作风奇特,哪怕交集不多,石朱氏却也印象深刻,就是不知道刘醒找她男人做什么?   石朱氏不禁好奇地问道:“这人来找你做什么?”   石村长照实说道:“因为想买地来起房,所以得来找我办些事情。”   村里买地确实需要村长帮忙办地契什么的文书,刘醒不是唯一一个。   “原来是买地起房,那也难怪会来找你。”石朱氏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   石朱氏与朱梅春算是同一支的,双方的爷爷是亲兄弟,但因为石朱氏的爷爷早就去世,所以两边的感情并不算亲密。   石朱氏的娘家比朱梅春的娘家还要宽裕,两人几乎是同一年嫁进石水村,即使双方原本没有想攀比的意思,但村里的婆娘总爱聚在一起说嘴,这闲话听久了总会在心底留下痕迹。   本来无论是娘家,以及嫁的婆家,甚至是双方的婆婆,都是石朱氏占了上风。没想到这堂姐婆家一分家,倒是换了她占了上风,四十几两银子,以及这么多的田地。别说石朱氏羡慕,就是整个村子都没几个婆娘不羡慕的。   石朱氏的婆家可还没分家,因为他家的小叔子也还没成亲。   况且,就算成亲了,公公婆婆也不一定会分家,像刘老三要不是压不住晚辈,估计这会儿也不会分家。   而这才是村子里的常态。   但哪家的媳妇没期望过自己当家做主?   石朱氏是和丈夫一样的实诚人,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人,因为心里羡慕,语气也就带上几分意思,道:“不过,三婆家平时看不出来,没想到他们的家底还挺厚实的,堂姐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刘三婆子是全村著名的泼妇,石朱氏一直觉得堂姐有这婆婆,肯定日子过得不是很舒心,私下里一直挺同情堂姐的。   却没想到这一分家,倒像是打了一个翻身仗似的。   谁也没想到堂姐的公婆不只大方,而且还能不偏不倚的。   要知道,村里多的是偏心老人,在分家的问题能不含私心的,几乎是屈指可数。   石朱氏都不确定自家的公婆会不会偏心。   刘老三和刘三婆子的事情,村里是人尽皆知。   大伙都知道这两个老人偏疼么儿。孰不知,石家也有一个极度受宠的老来子。   倘若不是家里还有老祖父镇着,公爹公婆不敢太过分,所以石家这偏心眼的名声,才没像刘家一样给传了出去。   石朱氏是真心感激老祖父,甚至巴不得老人的身子骨能再健壮一些。   因为,小叔小时候同样被偏宠的太不象样,老祖父自从有了公爹的前例摆在眼前,老人直接赶在孩子彻底坏了根子前,不顾公婆的意见,直接就把孩子给抓过来教养。   事实证明,这做法极为正确,小叔不只改掉以前的恶习,现在读起书也是像模象样,这真让石朱氏松了一口好大的气。   关键时刻,这才能真正看清楚谁的公婆好坏。   石朱氏的心里确实有些五味杂陈。   “会吗?”石村长可不晓得自己媳妇的小心思,他的神色倒是不以为意:“他们家的田地毕竟摆在那里,家底厚实不是应该的吗?”   说这句话时,石村长不像村里人都是满满地欣羡。   因为,他们石家的家底也是不逊于对方的。   只是,男人哪里晓得女人的心思,这分家后得到的东西,这和公家有的东西能一样吗?   石朱氏明白自己男人正直的性子,一点弯弯绕绕都不会去想,所以她也不多说什么,反而顺着话题,与丈夫聊起其它的闲话。   论起情商的高低,石朱氏绝对能甩掉朱梅春这堂姐好几条街。   这一头村长夫妇能心平气和地谈论起刘醒买地起房,那是因为他们是外人;另一头的人知道刘醒买地这事,说是一道惊雷打下都不为过。   面对气势汹汹的刘三婆子,本来正在帮儿子缝补破衣裳的陆秋,手中的活计自然得中断。   盛怒的婆婆,光看脸色就知道对方正憋着大招。   陆秋哪怕不知道哪里招惹到刘三婆子,但好在心态不是没见过识面的,刘三婆子再可怕能有吃人的玩意儿可怕?   陆秋先把针线随手放到一旁,面上是浑然不解地问道:“娘,妳怎么来了?”   刘三婆子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她没回答陆秋的话,反而语气不善地回问:“听说老四去找村长买宅基地了?”   一句话,不用多说,陆秋总算知道婆婆脸色难看的原因。   照理说分家了,婆婆是没资格管自己小家的事情,但考虑到刘三婆子向来偏宠他们这一房,陆秋似乎能够理解老人愤怒的原因……难不成是舍不得孙子?   陆秋觉得自己真相了,毕竟谁家分家以后,还都杵着一起住着?   买地盖房,简直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没理由发火的。   不过,刘醒才刚出门不久,就算村里要传消息,也没有这么快的道理。陆秋心里想不明白,她的视线却移到屋子外头正在看热闹的一群人。然后,眼明心细的她,自然就把自家大儿子心虚的神色落进眼楮里头。   陆秋:“……”敢情这次是便宜儿子的锅!   小孩子的嘴能期待他们守住秘密吗?   况且,这次也是夫妻俩的错,刘醒和陆秋可没有交代买地起房子是不能说的事情,陆秋自然也不会不讲道理,随随便便就怪罪一个孩子,要怪只怪夫妻俩忘了考虑两个老人的心情。   反省一番错误,接下来自然得好好补救补救。   好在陆秋本身的心思也巧,半点也不输原主的巧嘴,一张口就是一长串地抱怨:“原来是说这事啊,我们当家的现在确实是去买地并打算要起房子。不过说起这事,我还想和娘妳好好说道说道,要不是妳的关系,我们这一房哪会儿这么快就去外头起房子?照我们夫妻俩原来的打算,其实是巴不得一辈子都在老宅,虽然分的屋子只有一间,但凑合着过也还行,哪里能这么急呢?”   陆秋的态度特别地理所当然,哀怨的神色做足了八分功力,好似夫妻俩一声不响去买地,似乎真是刘三婆子害的!   忽然被倒打一耙的刘三婆子:“……”   站在外头看热闹的妯娌:“……” 第17章 过明路 她们倒也想听一听她还能怎么硬……   刘三婆子的老脸一阵扭曲。   李招娣和朱梅春两个面和心不和的妯娌,难得默契一同,面上的神色同时出现一丝微妙。   这四妯娌的嘴真是愈来愈厉害,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不过,她们倒也想听一听她还能怎么硬扯?   刘三婆子会来四房找碴,其一确实是小火把不小心说出口的,其二有大半是朱梅春和李招娣浇出的火气。   这两个妯娌,果然如同陆秋预料的一样,不只是不省心的,逮着机会还特别地会煽风起火。   刚才在上房时,一个可是大咧咧地朝刘三婆子道:“娘,亏妳先前多疼四叔,没想到最先想甩掉你们两个老人的,就是没良心的四房,不然怎么能一声不响地就去找村长买地?就算分家了,好歹先在老宅多住一段时间陪陪你们,再不然的话,好歹也得先通知你们一声,这说也不说一声,这岂不是不把你们看在眼里吗?”   当然,能说出这番火上加油的话,除了朱梅春以外,也不做第二人选。   李招娣向来爱做好人,她是不可能直接说出会得罪人的话,可她吞吞吐吐地借机表孝心,无疑是把婆母心底的火给烧得更旺。   这也是一大伙人会齐聚四房的原因。   不过,忒谁见到刘三婆子阴沉的脸色,恐怕早已头皮发麻,满脸犯难。   偏偏陆秋心里是老神在在,半点也不受影响。   陆秋在心底打了一番草稿,也不管其它人的脸色,佯作视若无睹地自顾自道:“娘,妳也别当我在说假话,妳和公爹分给我们每一房的银子,假如只给我和当家的花,那我和当家两人肯定能够过一段快活的日子。”   刘三婆子:“……”这是嫌银子少的意思?   两个妯娌:“……”果然是两个不着调的,分家银子竟然只想顾着自己快活?   朱梅春暗暗咋舌,我的四妯娌这是想要上天了?   朱梅春就算是一个从来只顾着自己的人,她都不敢只把银子花在自己身上,因为首先她男人刘贵就不会答应的。   至少,刘贵还是很看重他儿子的。   刘三婆子一副山风欲来,陆秋继续稳坐如山。不过,她还是赶在刘三婆子冒火喷人前,又紧接地又继续诉苦道:“可是,这不是不行吗?我们夫妻以前能不管孩子,那是因为没分家,啥事都有别人看着,可现在分家了,谁愿意替我们养三个孩子?”   语毕,陆秋在其它人抽着嘴角的面孔,轻轻地叹出一口长气。   大伙一阵无言。   连刘三婆子这偏心起来从来都理所当然的人,这时候也觉得这老四家的忒不要脸的。   旁边的二嫂子朱梅春,她更是忍不住撇了撇嘴,心里暗道:“废话,都分家了,谁耐烦还替妳养儿子,我又不是没有儿子。”   作为刘家唯二有儿子的人,朱梅春的腰杆子也是能挺得直直的。   朱梅春心里的吐嘈,陆秋一无所知,她这边还在和刘三婆子解释道:“不过,再怎么样都是自己的儿子,别人不能帮忙养,我们夫妻当然就得撸起袖子自己养。尤其,娘时常在咱们三个儿子面前夸他五叔,小池子还小听不懂,但小火把和小石子这听久了,可是最崇敬他们的五叔。当然,五叔也是好的没错,所以才能在读书空闲的时候,还能抽空教他们读书习字。”   顺嘴地拉上小叔来一通夸耀,刘三婆子的面色果然和颜悦色一点。   陆秋就知道刘华这小叔子,真是一把尚方宝剑。   更别说,刘三婆子的眉目还跳动几分,一副似乎是能把陆秋的话听进心里面的样子。   一瞧这松动的神色,陆秋就知道有戏,于是她也不傻,趁机地加把劲再道:“娘妳都不晓得,妳两个孙子的聪明劲,虽然可能比不上五叔,但也真是能读书的料。他们兄弟先前随便张口的百家姓,那是一字不落地背诵出来,妳四儿子听得都是目瞪口呆,他说他小时候都没能有这个能耐。”   刘三婆子的老脸瞬间一变,上扬的语气是特别高兴:“妳是说真的?”   因为整个宗族的底蕴,老人家是真真重视读书人,尤其听见她最喜欢的孙子是读书的料子,刘三婆子不高兴才怪。   刘三婆子的一张老脸还能压抑住激动的心情,可这微微上翘的嘴角,明眼人都知道刘三婆子的怒火算是散掉了。   缩在后头的刘三丫翻了翻白眼,觉得她四婶真是会睁眼说瞎话。   上辈子,刘家毕竟只供得起一个读书人。   比起肚子上掉下的肉,孙子再疼也是隔了一辈。   小火把和小石子打小倒是真的聪明,族学的话……小火把倒是去过,小石子若要再进去的话,就得上交银子。   俗话说得好,有一就有二,刘三婆子不可能让全部的孙子都去读书,家里的银子几乎都在小儿子科考中,已经耗了七七八八。   两个老人是真的有心无力。   刘三丫只知道小火把有去族学,刚开始也确实学得不错,但后来还不是没有继续往下读。   刘三丫是见识浅薄的,她只以为这堂弟像她四叔,就不是能够认真读书的。孰不知,人家是真孝顺,不小心看到爷奶为银子发愁,这才自绝学业回来种田的。   毕竟,五叔刘华的读书天份是真好,而且已经读了这么多年。   小火把自认学识不如他五叔,而且也是真心相信他五叔会考上,然后让一大家子过好日子的。   刘三丫只见到堂弟最后还不是回来当一名庄稼汉子,一生碌碌无为!   孰不知,她这嫁出去的女儿,娘家发生的事情,她也只是一知半解。   像她急于让大房摆脱四房的原因,就是最有可能成器的小火把也只是半桶水,白瞎她出嫁前地讨好,这次她才不干这种傻事。   三堂弟则是和四叔一样的混不吝。   甚至,名声比她四叔还遭,比起村里的二流子也没有好上多少。   四堂弟是一个老实货,但也属于八竿子打不出个屁,完全就是没出息的样子。   这些也就算了,三个堂弟偏偏还有一对拖油瓶的父母!   倘若,不是两个老不死的一直不分家,刘三丫都觉得四房早晚都得去要饭。   陆秋不晓得有人把他们四房从头到脚损了一遍,只知道做戏要嘛就做全,先前找出来的借口怎么也得圆好才是。   “当然,这话还有假的?”陆秋故意板直了腰,得意神情装得是像模象样:“小儿子还看不出来,但我这两个大儿子真的是能读书的好苗子,两个小人精的脑袋瓜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背起书来竟然都不费事,这也真是好本事。”   不待刘三婆子露出笑脸,陆秋转眼却叹了一口气,她一副煞有其事地苦恼道:“我们夫妻俩本来还想好吃好喝地混日子就好,毕竟爹娘给的银子真不少,全都拿来自己花多好啊?我们哪里知道自己生的儿子会这么成器,瞧见他们哥俩的脑袋瓜,我们夫妻能不拼上一把吗?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们也不好厚此薄彼,所以两个儿子我们都想送去读书,这不就得赶紧出去起个房子。”   陆秋也不怕被人知道自家的打算,一股脑地就说给刘三婆子听,只见她言之凿凿道:“除了伺候好家里的田以外,我和当家还想多养几头猪和鸡鸭。虽然,这边宅子不是不能养,但最多也就能养两头猪,这要供两个儿子读书哪行啊?而且,在这边养的话,到时候爹娘肯定也不会干看着,到时候不就还得劳累你们两个老人?要知道,你们的岁数也不小了,我们不说孝顺,但再给你们增添麻烦那是肯定不行。昨晚当家的还偷偷告诉我,公爹先前的身体不舒坦,你们的身子骨可得顾好一点,千万不能再多操劳。”   刘老三和刘三婆子,其实今年真正的岁数,认真计较起来也才不过五十多数,但这年纪对古时候来讲,确实算是大龄的老人。   尤其,这对公婆从年轻都是干重活的,外表的年龄自然比实际年龄大上许多。   苦口婆心地劝戒,一下子就让听了的老人心里像是浸在暖水里头。   四儿媳妇说话是不是带有诚心的,活到这把岁数的刘三婆子还是听得出来。   一开始,刘三婆子确实怒不可遏,但经过陆秋这一讲,别说火气了,连丁点的火星都冒不得。刘三婆子凶恶的目光是眨眼就不见,里头更是直接增添难得一见的慈爱:“是为娘误会你们了,果然最孝顺我们两个老的,还真得属老四和老五,为娘真是没白疼你们。”   李招娣:“……”   朱梅春:“……”   两个妯娌的表情顿时像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论起讨公婆欢心,两房真是拍马也不及四房忽悠的本事,这对夫妻是死的都能说成活的,看笑话没看成,还被人比了下去,简直糟心!   不同于两个儿媳妇的气闷,刘三婆子的心情却是犹如雨后春晴。   这老四和老四家的,可不只是为了他们两个老人着想,连底下的孙儿也没忽略。   两个孙子,可都是他们刘家的根!若是都能读书成材,别说刘三婆子,就是刘老三都只有高兴的份。   当初小火把六岁的时候,两个老人也曾想过要不要让大孙子进学,但族学不需要用银子,笔墨纸砚却是得烧钱的。   那时候,小儿子刘华也已经到了快要科考的时间,两个老人考虑到科考的费用,最后还是把这想法按捺下去。   本来想说小儿子考上了,之后就能顺理成章地把大孙子也送去读书。   两老是真不知道后续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分家以后,大孙子读不读书就不是他们这爷爷奶奶能管的。   刘三婆子就算想管,也没有那个心力,她手中的银子也就只剩棺材本,还有给小儿子存的看病药钱。   这两笔银子都是动都不能动的。   读书有多耗银子,两个老人比谁都晓得,老四与老四家的是什么性子,他们同样清楚一二。   两个老人都还担心这一家子的未来生计,读书这事是想也没想过。现在,各房各自揣着的银子是有数的,真要用来读书,恐怕也就只能识几个字,想要靠读书出头却是不可能的。   没想到这两个懒货终于有点当父母的样子,总算想为底下的三个儿子拼上一把。   刘三婆子老怀安慰。   倘若儿孙能够愈来愈好,这不住在一起似乎也没什么,反正都在同一个村子。   这老宅的四边周围,先前为了能扎根在石水村,族人都是抱团地住在一块。   这边的院子看似挺大,但若真要多养几头猪,这确实是一件难事。   就算能养,养猪的味这么大,左邻右舍又都是老族人,怎么可能不顾忌一下?   刘三婆子会生气,也真如陆秋所想的一样,老人家是舍不得大孙子。不然,今天换作二房偷瞒着买地,刘三婆子肯定是过耳就忘,压根儿就不会放在心里。   于是,四房买地起房的事情也算是正式过了明路。 第18章 各房的动静 刘贵和刘醒果然一对亲兄弟……   临近夜晚的时刻,土坯的屋子染上一片的昏黄,刘荣端着从灶房拿来的饭菜进屋。   一个大男人从来没有在灶上做过活,因此灶上的手艺自然称不上好。   何锦娘吃上了两回以后,这手上筷子就不愿意再动上分毫。   刘荣是疼妻子的人,哪里能见到妻子饿着肚子。   于是,他只能麻烦上大房的人。   让大嫂李招娣在做饭时,顺带连他们三房的也一起做了。   当然,麻烦别人不能没点表示,每天做上两回饭,三房就得给大房一文钱。   可别小看这一文钱,两文钱就能在镇上买上一个喷香的包子,所以这一文钱真不算少。   尤其,这时候的人家里大多都是自己自足,要不是缴税以及柴米油盐等是必须的,一年到头都不见得能花上多少铜钱。   好在三房不只有分家银子,何锦娘本身的绣活,每月也是能有进帐的。   不然庄稼人家,谁敢这么花钱?   这简直比名声远播的四房夫妇还要败家!   不过,大房拿了好处,保密都来不及,就怕其它二房也盯上这样的好事。   因此,哪怕刘荣不用特别交代,大房人的嘴依旧比谁都还要严实。   这败家的名声也就没有传了出去。   比起刘荣自己亲自上手做出来的饭菜,确实还是大嫂李招娣能入的了口。   何锦娘动上竹筷的次数,就不是刘荣做饭时能相比的。   媳妇吃的下饭,刘荣高兴是高兴,可每天做饭都得给钱,刘荣的心里不是没有愁绪的。   何锦娘的绣活能赚钱,但这银子是媳妇的,刘荣向来不会拿媳妇赚的钱。   就像这次,刘家两老分家给的银子,何锦娘不会上手的道理一样。   两夫妻的相处颇有泾渭分明的感觉。   偏偏刘荣这大傻子,似乎没发现什么不对,依然捧着一片真心地对待自己的媳妇。   盘中的猪肉,是刘荣特地去镇上买来的,就是因为最近何锦娘的胃口变小。   大房看着份量不多的猪肉,不是没有一些心动,只是刘荣这人固执起来是说不通的,他和大哥刘富的性子极像,耳根子软归耳根子软,但这种人一旦心里认定什么的话,几乎就是一根肠子通到底。   猪肉是买来给何锦娘补身体的,其它人是不能动的。   坚定着这念头,刘荣是半点也不为所动。   哪怕大嫂李招娣暗示了半天,依然无法从刘荣的嘴上讨到好处,这让时常端着温柔好人面孔的李招娣,差一点就要面临破功。   不晓得自己把人差点呕出血,刘荣把一块肥滋滋猪肉夹进何锦娘的碗里,他咧着嘴角自以为贴心道:“看妳最近都没吃些什么,所以我特别去买这猪肉来让妳补补身。”   当初,小火把为了丁点油腥,就想吵着炸知了猴,这几乎占了大半的肥肉,对于乡下农家确实是极为难得的好东西。   何锦娘的视线定在碗中的肥肉,如同羽扇的眼睫似乎略微垂落下来,一股嫌弃从眼中快速掠过,一点都没让任何人察觉出来。   接着,再抬起头来时,她已经若无其地把纤手一转,猪肉就这样地重回到刘荣的碗中:“听说你四弟已经在村里买地了?”   何锦娘一问话,迅速打断刘荣刚想把肉夹回去的念头,刘荣如同预料一般,下意识地就回道:“是啊,已经买了,就不晓得他是想等农忙前起房子,还是等农忙后起房子。”   再过一段时间,就到了夏收的季节,这段时间刚好卡在中间。   刘荣犹豫了一下:“四弟倘若想要先起房子的话,我们这一些兄弟肯定都得帮忙,打断骨头连着筋,不帮忙的话肯定会让村里的人说话,而且爹娘那一关也过不了。”   刘荣知道媳妇不喜欢他总被几个兄弟占便宜,所以他说这话会这么迟疑不是没有原因。   不然,为什么这时候的人总爱生一堆儿子?   主要还是做什么事情,都希望能够有个帮衬存在,别说乡下农村了,那一些大家族也是挺讲究兄弟手足,只有不在乎家族传承的人,才会鼓吹兄弟反目。   刘荣自然没有这样的大智慧,但刘老三打小就教导“兄弟齐心齐力断金”的道理,这偏偏又和媳妇的意思起了冲突。   不过,人都是自私的,哪怕是不经意的,刘荣也确实还是在意自己的小家多一点。   不管心里怎么想,刘荣与其它兄弟渐渐生疏起来,都是不争的事实。   然而,起房子这种大事,无论是不是兄弟,只要关系亲缘好一点的人,通常都是不能拒绝的。   就好比一般人家的红事白事,除非是真的关系不好,不然你不表示点意思意思,都有可能有得罪别人的嫌疑。   何锦娘的城府不低,就算心里确实挺厌烦刘荣的这些兄弟,不过考虑到之后的打算,加上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不少年头,多少了解这里的风俗民情,知道刘荣的犹豫不是没有道理。   于是她点了点头,借机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去吧。毕竟,之后我们这一房也得出去建房子,到时候肯定也得找你的兄弟帮忙。”   何锦娘从来没表达过这种事情,出乎意料的刘荣,他好似被吓了一跳:“锦娘,妳也想学四房?”   刘荣一副好似从来没考虑过搬出去的事情,何锦娘反倒有些讶异。   她一双生得极的柳眉似蹙非蹙,本来就楚楚动人的容颜,无端就让人心疼不已。   何锦娘别看在外头都是端着的清冷模样,但她这张脸确实生得极好,姣美的容貌几乎胜过村里的大多数婆娘。   一旦拧起了柳眉,何锦娘可比李招娣的矫柔造作,能更惹男人心疼。   以村里来讲,李招娣是长得是不错,但顶多是小家碧玉,真无法与何锦娘的容貌相比。   除了有一张好容貌,何锦娘能把刘荣拿捏在手,甚至连自己亲娘的话都不愿意再听,自然还是有其它的本事。   像此刻,何锦娘就懂得该如何说话,才能让自己男人只听自己的。   只见她暂时放下手中的筷子,不急不徐道:“这不是学不学的问题,本来分家了就不该再住这里,村里谁不是分家就只顾着自己的小家?只是其它人家没有我们宽裕,不然你看谁家谁不是一攒够了银子,就自己出去单住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柔声细语的口气,自然能让刘荣听进耳里,刘荣细想了一番,发现媳妇说的话似乎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不过,刘荣这大男人的一张脸还是纠结成一团。   没办法,没娶媳妇前,刘荣真的是标准的妈宝。   几乎是刘三婆子吩咐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一副唯娘是从的模样。   结婚以后,刘荣的确是什么都渐渐听从何锦娘的,但先前刘家并没分家啊!所以,刘荣也只是小事听媳妇的,大事还是乖乖听从刘三婆子的。   一想起往后的日子,当家做主以后,那真的得啥事靠自己,刘荣不得不说有些慌了。   这也是他压根儿没想过搬出老宅的原因。   因为不晓得自己男人如此没用,何锦娘还能心平气和地掰碎道理。   孰不知,刘荣听话是听进去了,只是这人没胆,他同样在心里搜肠刮肚地想说服自己的媳妇:“锦娘,反正我们都还没有孩子,这么早搬出去那真是连个帮衬也没有……”   话才到一半,光听到没孩子三字,何锦娘的脸色就一变,语气微僵地打断他:“说来说去,你就是嫌弃我没给你生孩子,是不是?”   刘荣:“……”   借刘荣无数个胆子,他都不敢有这个想法。   刘荣知道自己的条件,不只嘴拙,而且也没有四弟和五弟好看,能够娶得到何锦娘这种长相不俗,又能挣钱的媳妇,就是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怎么可能会嫌弃?   何锦娘周身的气质虽然冷若冰霜,只是她做不来泼妇的行径,哪怕生气也只是绷着脸:“我想要搬出去。”   声音极为生硬,并且这话没有任何的迂回。   何锦娘干脆把话挑明,就怕刘荣顾左右而言三。   刘荣面上仍然有些迟疑:“……锦娘妳真的想要搬出去?”   “没错。”何锦娘往常轻轻淡淡的声音此刻极为有力,由于知道刘荣这个丈夫不能一味来硬的。下一刻,何锦娘的声音还是软化一些:“你也都说了,我们两个成婚这么多年都还没有孩子,你那一些嫂子和弟妹,哪一个不是背后偷偷说我是不下蛋的母鸡?就是娘……最初的几年不也有很大的不满?倘若不是我还能靠绣活为这个家争点银子,你觉得我还能有地位吗?瞧一瞧大嫂,因为没生出个儿子,而且也没有一个能挣钱的活计,所以她分家前的日子,是不是比其它妯娌还不如?”   事实上,何锦娘这话是昧着良心的。   刘三婆子是凶悍,嘴上纵然会骂骂咧咧,但她的行事相较其它的婆婆,真的算是相当公平。   哪怕心里确实比较高看老二及老四家的,但在分配家里的活计,还是不偏不倚比较多。   之所以,李招娣会一副可怜媳妇的模样,纯粹属于这人的脑子有坑。   谁叫李招娣自觉没生儿子,而且还一连生了好几个赔钱货,通常还不用别人说什么,李招娣就把所有工作都大包大揽起来,这能怪谁?   何锦娘打从心底瞧不上李招娣。   应该说,整个刘家,或许真的只有刘华能入的了她的眼。   刘华这个小叔,确实不太像粗俗的农家子。   不只是好记性,这个小叔的为人品性,以及行为处事,几乎是连何锦娘都无可挑剔。   整个人温和雅致,俊秀出采,说他像极了一个大家公子,恐怕旁人都没有二话可说。   倘若不是岁数相差太大,何锦娘最初的选择,估计都不会选择刘荣。   有这一个出息的儿子,刘老三和刘三婆子本来也应该是好命的,可惜刘家的运道太浅,否则刘华不会因为一场意外就废掉。   果然,下等人终究就是下等人,刘家并没有一飞冲天的好运。   先前看在刘华可能会出息的份上,何锦娘还愿意委屈自己一下。   现在,没了这个顾虑,她真的是一刻都不想待在这老宅,继续和这一些粗俗的妯娌待在一起。   为了早些离开,何锦娘不介意示弱一点:“尤其,现在连许久都不曾有孕的大嫂都重新又怀了身孕,不管这胎能不能生出个儿子,但至少证明大嫂还有能生的本事。所有的妯娌中,就只有我一个都不曾有过动静,你让我继续在这个家住着,岂不是在戳我的心?”   何锦娘果然最了解自己枕边人的德性,三言两语就能让刘荣弃械投降地达到目的。   事实上,刘醒的一番动作,也不只三房有了动静,其它几房的心思同样跟着心思浮动。   二房的朱梅春吧唧吧唧地啃着瓜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安抚情绪上的纠结,有些心烦意乱地问道:“我说柱子他爹,我们要不要也学一学四房?”   刘贵才咽下去瓜子肉,颇感意外地瞥了他婆娘一眼:“妳终于舍得花银子了?”   搬不搬出去,刘贵真没多大的意见,不过若要说句老实话,他倒挺乐意搬出去过活。   刘贵可不像老大、老三这般的怂。   长到这么大,总算能够当家做主,刘贵乐意都来不及,哪里还会畏惧惶恐?   之所以,二房还一直没打算挪窝的原因,主要还是刘贵说不动自己的婆娘。   朱梅春这向来抠索的人,格外地喜欢银子。   当然啰,白花花的银子谁不爱?   不过,刘贵这人是省,但还是认为该花的还是得花,哪里像是朱梅春一文钱恨不得掰成几瓣来花。   一生中,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笔的银子,朱梅春都还没摸上瘾,刘贵分家当天就忽然来这么一句:“柱子他娘,妳说我们啥时候出去起房子?”   才一句话,刘贵就被自个儿婆娘喷了个半死。   刘贵这人向来有眼色,明白此刻与自己婆娘沟通不能,他也就断了谈下去的念头。   省得话都还没说两句,就惹来一堆的骂来挨,这不是找罪受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   难得这婆娘总算想通,别看都当家做主了,但只要还住在老宅,那就还是在两个老人的眼皮子底下过活,一举一动怎么可能不受约束?   刘贵和刘醒极像,或许是两人都是心思灵活的人,因此并不太爱受人管束。   刘贵扬了扬眉,朱梅春却一脸挣扎:“是还舍不得。”   一瞧这模样,刘贵还能看不出自己婆娘有些意动了?刘贵心里乐了,明面上却不为所动道:“舍不得,那就继续住着呗。”   朱梅春一噎,直接怒瞪他一眼:“你就不能给点好主意吗?”   刘贵翻白了眼:“免了,要嘛花钱搬出去,要嘛就别花钱继续住着,难不成妳还想别人花银子帮妳起房子?”想啥美事!   刘贵再一次觉得自己这婆娘真的是又蠢又贪。   好在碰到大事时,大多还是都听自己的。   不然,娶这样的媳妇,他都不晓得自己还过不过的下去。   这一次,朱梅春驳了他的建议,刘贵不是没计较,不过看在朱梅春被银子迷花了眼的份上,他就又觉得没啥好计较的。   反正,等到兴头过后,这婆娘肯定也会想搬出去的。   毕竟,一直待在自己老娘的眼皮子底下过活,最先受不了的人肯定不是他!   刘贵极为自信,虽然比不得刘醒有九弯十八拐的心计,但这人本身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同样不少。尤其,夫妻多年,朱梅春什么样的性子,刘贵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他亲娘可是他婆娘的克星,谅她也没胆能忍受跟自己亲娘住一辈子!   刘贵挺不厚道地等着朱梅春自己反悔。   事实证明,还是刘贵了解朱梅春的,别看朱梅春平时很能逢迎拍马,真要跟自己婆婆住一辈子,她就觉得这分家似乎跟没分家也没啥两样。   大山依然还压在上头,出格的事情若是真敢放手去做,恐怕同一个院子的刘三婆子就敢拿扫帚起来教训。   真是没滋没味的。   不过,一想到得花出去才到手不久的银子,朱梅春的心脏就抽疼抽疼的,语气上也就带上几分苦大仇深的味道:“要不,还是搬出好了?”   刘贵颇没形象地拿根细细的竹签剔牙:“随妳。”   一副老子啥都听妳的决定。   朱梅春瞧他这副德性,甭说高兴了,她的心肝肺仿佛又抽了一下。   不过,这次是给自己的男人气的!   这时候,总算能看出刘贵和刘醒是一对亲兄弟,两人都是小心眼的,记恨报复那是一定要有的。   当初,提意见这婆娘不听他的,活该让她自己去做煎熬。   好在丈夫不靠谱加没良心,底下的儿女还是能让朱梅春摆脱纠结,刘二丫被朱梅春言传身教,压根儿就是不懂得害臊的姑娘,大咧咧就道:“娘,还是搬出去吧,毕竟我都十二岁了,再过几年也要到了相看人家的时候,继续再和爹娘住同一个屋子,这我还怎么找好人家啊?”   朱梅春一噎,她还真忘了这一荏。   一旁的刘贵剔牙的动作都停了,他忍不住用另一只粗糙的手捂着脸,作出一副不忍瞧的模样。   好家伙,这就是他闺女?   要知道刘贵爱装,那就代表他在乎自己的名声,好在屋子里头都是自己人,不然被人听到这没脸没皮的话,别人肯定都要怀疑他教闺女的本事!   刘贵立刻一脸不高兴地教训:“我说妳这孩子怎么啥话都能说出口?”   刘二丫确实是亲闺女没错,比起刘四丫的滚刀肉,这一位的性子平时是没刘四丫闹腾,但这位奇葩的性子半点也不输给她亲妹子。   因为,刘二丫可是把自个儿亲娘的德性学得是十成有十。   归功于朱梅春这亲娘的言传身教,底下的两个女儿都是不遑多让的偷懒馋滑,脸皮子的厚度也是一等一的,旁人羞涩尴尬的事情,刘二丫压根儿就不以为意。   害臊?那啥?能吃吗?   甚至,她还能撇了撇嘴,特别地理直气壮:“我这不是怕你们把我忘了吗?况且我又不傻,待在外头的话,我肯定不会说这种话,这不是让人不敢上门提亲吗?”   刘贵:“……”张嘴闭嘴都是找人家的事,妳到底是有多恨嫁?   闺女没教好究竟是谁的责任?   理所当然,刘贵朝朱梅春的位置瞥了一眼,孰不知朱梅春没接收清楚他的意思,拍了大掌笑道:“不愧是我大闺女,脑子就是好,聪明!”装模作样就是有一套。   刘贵:“……”两个蠢货!   刘贵抹了一把脸,心里觉得有一些对不起未来的亲家。   好在这闺女是嫁出去的,而不是娶进门的,自己的婆娘还能偷偷摸摸地在底下教一教,这儿媳妇不好的话,他这公爹能教吗?   柱子是啥德性,刘贵这当爹的能不晓得吗?   柱子就是一个标准的老实货,可以说是像极了他的大哥和三弟,倘若真给儿子找一个像他闺女这样的儿媳妇,这他的后半辈子估计就没啥指望了。   一想起刘富和刘荣此刻的模样,刘贵立即打了一个突。   这一刻,刘贵下定了决心,决定若儿子真要到了娶儿媳妇的时候,他肯定不能完全放手给自己的婆娘。   关乎自己的利益时,刘贵就会变得比谁都还用心。   另一头,刘二丫还在拉着朱梅春的一只手臂摇晃了几下,继续加紧地鼓吹道:“娘,住这里也没什么好的,我们家统共就一间屋子能住着,虽然里头隔了帘子,但这住的还是挤的。再过几年不只我要说亲,就是柱子没有一间好屋子,这别人家的好姑娘会愿意上门吗?况且,人家四婶婶都盖得了房,娘妳又不是比不上人家。”   知母莫若女。   光是最后一句激将法,就点燃朱梅春的决心,她连瓜子都不想吃了。   “也是,四房都能搬出去吃香喝辣,老娘还在老婆子底下窝着,岂不是要被人瞧扁了?”因为与四房比较习惯了,朱梅春还真不太乐意陆秋走在她的前头上。   脑中只要一脑补陆秋这妯娌得意的表情,朱梅春第一个就受不了,她大力地拍下岁月已久的斑驳木桌,一声喝道:“行,起房子就起房子。柱子他爹,我明儿个陪你去村里绕一绕,瞧一下我们得在哪里盖房。”   听了半晌,刘四丫总算敢开口了,这种家里大事若随便插口,那是得挨抽的。   尘埃落定了以后,刘四丫也敢开心地表示意见:“太好了,我总算也能有自己的屋子住了!”   孰不知,她亲娘朱梅春冷笑一声:“想啥美事?老娘当闺女都没这么好命,顶多妳们姐妹俩凑一间!”   朱梅春虽然松口了这事情,但家里的银子还是得省着花。   所以一人一间?呵,没门!   亲娘的差别对待,刘四丫丁点伤心都没有。   她甚至还能没心没肺地暗想:“一间也行,反正再过几年大姐就要出门了,那这样的话还不是照样算是自己一间?”   刘二丫是朱梅春的头一个孩子,就算再想一举得男,第一个孩子总会有几分喜爱的。不过,刘四丫就没这么好命,连续两个都是女儿,刘四丫依然不是儿子的事实,让朱梅春有老长一段时间不开心,对于这二闺女也就没有大闺女那样的上心。好在刘四丫的骨子里有些像刘贵,啥事都没有自己重要,所以打小也不太伤心亲娘的偏心,反正她只要有法子能弄来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行了。   总而言之,二房的两个闺女都不是善荏的就是了。   倘若说二房的闺女是狼,那大房的闺女就是羊。   从来都只会忍气吞声就罢了,哪怕心里觉得不妥,但最终也只敢在心里嘀咕几句,大面上依旧是长辈说什么,她们就做什么。   这样的姑娘,倘若没有遇到好人家,几乎是一辈子都只会在苦水里面泡着的。   事实上,大房的三个闺女还真的一辈子都在苦水里头挣脱不得。   不过,里头有一个并不想再走上辈子的老路,因此打从重生以后,刘三丫就立志改变现状,事实证明她的做法是没错的。   倘若不是有她的撺掇,大房还有机会脱离苦海吗?   既然都已经如愿分家了,刘三丫还想再加把劲让大房从老宅搬出去。   虽然,讨人厌的四房已经确定要搬出去了,可只要一想到偏心眼的爷奶还在这里,刘三丫就不太想在这里继续住着。   上辈子,她们姐妹能过得这么苦,有一大半的原因还不是偏心眼的爷奶害的?   刘三丫认为依照亲爹亲娘的性子,若真还在这里继续住着,恐怕依然是被刘三婆子使唤的命。   刘三丫只见到亲爹依旧帮爷奶提水,却下意识地忘掉人家刘三婆子不太情愿的表情。   只能说,人的心思歪掉,这看事情的眼光也就跟着歪掉。   好在刚想到什么,李招娣这亲娘就拿着一块崭新的布料进来,刘三丫凑向前去颇有心机地找了一个好话题:“娘,这布料真好,是妳买来给弟弟用的吗?”   果不其然,听见刘三丫喊出来的话,李招娣刚拿到好布料的喜悦再加了深几分:“是啊,这是你爹特地从镇上买回来的,毕竟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妳弟弟的里衣还有尿布都得事先准备起来。”   其实尿布和里衣用三姐妹留下的旧衣服也是可以的,但李招娣听多刘三丫的话,她早已经认定自己现在肚子里的就是一个儿子。   因为是儿子的关系,李招娣只想给儿子最好的,压根儿就没想过用那一些旧衣服。   刘三丫对自己弟弟的印象极好,她同样认为优秀的弟弟就该用好的,所以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亲娘的做法有不妥的地方。   刘三丫上手摸了摸布料,这是极为难得的棉布,而不是粗糙的麻布,这样的好料子确实是挺适合刚出生的孩子。   “娘,这料子摸起来真舒服,需要我帮妳一起做衣服吗?”   问这话时,刘三丫是真没掺杂其它的心思,对于李招娣她是真的有孝心,因为怕李招娣怀着身孕不方便,加上刘三丫的绣活就算比不上三婶,但有过上辈子的经验,刘三丫做起衣服只怕都比刘大丫厉害几分。   孰不知,因为刘三丫的上手太快,李招娣拿着布料的手几乎是微微一僵。直到她问出这话时,李招娣的脸上才又扯出一抹笑容:“哪里需要用着妳,妳现在才多大而已?做这一些又不费事,我自己来就行了。”   语毕,李招娣不着痕迹地把布料重新折了起来,并且小心翼翼地收进了箱笼里面。   刘三丫的满脑子还藏着事,所以也就没发现亲娘的异样   她见李招娣把东西收好,这才急不可耐地起了一个开头:“娘,我们什么时候也像四叔四婶一样盖新房子?”   “盖新房子?”李招娣回过头,满脸的不解:“现在住在这里好好的,为什么还要盖房子?”   内心深处,李招娣还是认为老宅的一切都是大房的,所以她真没考虑过搬离老宅出去住。而且,最重要的是四房都要搬了,正好能够腾出地方给闺女们住,这样儿子出生以后,才能有更宽敞的睡觉地方。大房现在睡觉的地方是真有一些挤,毕竟闺女们真不小,李招娣是真担心儿子生出来以后,会不会一不小心就把宝贝儿子给压怀了。没办法,刘富睡起觉来特别地沉,而且还总爱乱翻,光想就脑袋发疼。   倘若四房真能搬出去,那闺女们就都能去住另一间屋子,那么也就没有这个问题了。   一见亲娘完全没考虑过这事,刘三丫的心里顿时就有些急了,好在阅历的关系,让她遏制住破口大骂的冲动,而是急中生智道:“可是,不搬出去的话,舅舅和外婆来救急的话,妳不就不能帮帮他们了吗?”   刘三丫还是挺了解亲娘的,李招娣确实是很在意自己的娘家。   娘家是女人的根,李招娣一直深以为然,这也是她总是宁可苦了自己,也要暂时帮娘家一把的原因。   应该说,李家嫁出去的女儿,打小就是被这话给洗脑的。   李招娣是有些小心机,但这人真不是一个聪明的,所以她面带迟疑地问:“这话怎么说?”   见亲娘好歹愿意听一下,刘三丫的心里松了口气,明面上就事论事道:“娘,就算分家了,可奶奶真要管起我们这一房,妳能阻止的了吗?奶有多霸道和不讲理,妳又不是不知道。奶可是一直都不喜欢外婆和舅舅,而且周遭住的都是姓刘的,即使妳送的只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周遭的人却也不会这么想,只会以为妳是想搬空婆家的东西送回娘家,到时候奶想收拾人,旁人肯定也都不会帮妳的。甚至,那一些人还会在外婆来时偷偷告诉奶,就像前几回一样,这样妳还想怎么接济?”   刘三丫的嘴上说得很好听,认真计较起来,李招娣送的可不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嘴巴上吃的,以及身上穿的用的,几乎都被李招娣送回过娘家。   偏偏刘三丫讲的,还真是李招娣想的,她都只是送一些“暂时”用不上的东西,怎么就被婆婆及其它的人怪罪呢?   李招娣是真觉得自己委屈。   刘三丫同样是脑子有坑的人,不过这两个母女的坑点不太一样,一个是使劲地挖娘家补婆家,一个是使劲地挖婆家补娘家。   倘若真知道自个儿亲娘的想法,刘三丫肯定会与李招娣有了第一次的分歧。   因为不知道亲娘的不靠谱,刘三丫还在想尽法子打消亲娘继续住在老宅的念头:“娘,老宅的耳报神这么多,做什么事都有旁人盯着瞧,搬出去的话可就没有这个困扰。而且,搬愈远的话,奶就算得到消息也没啥,到时候东西都给了,外婆也都走远了,只要奶没亲眼看见,后面的一切就好办多了,反正又不是当场抓到,想找什么理由那还不是随便找一找就行了。不然,妳还想看着外婆每次失望而归的表情吗?”   李招娣又再一次被二闺女说中了心声。   每次见到亲娘失望的表情,李招娣都觉得自己罪大恶极,可是家中的东西都是婆婆在管,她真的是有心无力。   就像朱梅春一样,李招娣同样怵了刘三婆子好多年头,真要和自己婆婆当面对着来,李招娣确实是生不出半点勇气。   李招娣憋了半晌,这才道:“……可是搬出去以后,妳爷奶要怎么办?”   其实,李招娣更想说的是老宅的房子,还有两个老人的私房怎么办?可是,考虑到在女儿心目中的形象,这话并不能直接了当地说出口。   闻言,刘三丫叹了一口气,再次觉得自己亲娘的心肠真软,都到了这时候,亲娘竟然还这么关心偏心眼的爷奶?   倘若没她这女儿护着,大房肯定会像上辈子一样,被爷奶拿捏在手,然后被其它几房欺负死死的。   一瞬间,刘三丫自觉身负重责大任,她自以为好心地打破亲娘的希望:“爷奶又不喜欢爹,一直住下去的话,弄不好只会让爷奶的心里更烦。爷奶摆明了就只喜欢小叔而已,以前没分家时,都要让大伙一起当牛来供养小叔读书;现在虽然分家了,但爷奶也换操心小叔的腿伤,一心一意只想治好小叔,他们都没有在意过我们这一房,妳操这么多心做啥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这时候,李招娣才猛然想起小叔刘华的腿伤!   镇上的大夫虽然是说没希望了,但依照公婆疼小叔的性子,弄不好真会往更大的县城去找大夫,至少刘三婆子就曾经说过这种话。   倘若公婆的私房都被拿来去治小叔的腿,那么……她还要坚持住在这里吗?   李招娣仿佛有了决断,她朝刘三丫扯了一个笑容,语气异常地温柔:“还是妳这孩子懂得为人着想,是娘想差了,等会儿等妳爹进来以后,我再和他商量这事情。”   一句话,刘三丫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不自觉地学着李招娣的模样,她同样扯出了一抹笑痕。   其它三房的动荡,刘醒与陆秋目前是半点也不知晓,哪怕知道了,两人估计也会不当一回事。   比起关注无关紧要的事情,三个皮小子显然更应该受到关注。   因为,这群臭小子,正一个个摆出苦大仇深的脸给他们夫妻俩瞧,简直是想上了天! 第19章 带坏   没有孩子时都不晓得,小孩子……   没有孩子时都不晓得,小孩子真要闹腾起来,那绝对不是打骂能解决的。   尤其是带头的两个鬼灵精,那又更不好解决了。   况且,陆秋也不太爱像村里人一样,不管有理没理,就随随便便以打骂孩子来解决事情。   理亏的人是他们夫妻,陆秋最讨厌的也是那一种父母就是对的想法,为了让三个小祖宗消气,本来还打算再延迟一天的上山打猎,决定还是当天提前好了。   反正,盖房需要的建材,刘醒已经联络了大半,后续的小对象,倒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既然事先都做过了承诺,陆秋认为大半的错还是得归咎于她和刘醒,于是她也没像村里大多数做娘的人,拎起棍子就揍人,而是痛快地就认错道:“行了,是爹娘的错,不应该把答应你们的事情给忘了,瞧一瞧你们的嘴,我看都能挂上酱油瓶子了。”   小火把和小石子同时一惊,两兄弟本来是冒着被揍的打算,想要和食言而肥的陆秋及刘醒抱怨,他们真没想过自己亲娘竟然还会道歉?   两兄弟高兴了,先前累积的怨气一下子就冲散掉了。   小石子终究只有六岁,这阵子陆秋的态度,让他本来就开始亲近陆秋,现在更是忍不住抱上陆秋的大腿,而且这小子的小嘴也是会来事的,甜言蜜语是张口就来:“娘,妳真好!”   小火把同样也怪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只是他的年纪比较大,稍微懂得啥是害臊。嘴上,他硬是死鸭子嘴硬:“别以为随便说两句好听话,我们就会原谅你们。”   说这话时,他不忘把早已经叛变的二弟抓了出来,听起来真是怪没有说服力的。   尤其,小火把那一双灵活的黑眼珠子,若是真没有一闪一闪的,或许,陆秋才会相信这大儿子没有言不由衷。   陆秋心里乐了,养孩子的乐趣算是稍稍体会到了。这臭小子,哪怕算是有一些得寸进尺,面上还是挺配合地作出苦恼状:“既然如此,那你想爹娘怎么做?”   反将一军的回答,陆秋狡猾地把问题像是扔皮球似的。小火把猛然一愣,小孩子果然不出预料地出现纠结的神色,仿佛陆秋丢给他一个极为艰难的问题。   平时,小火把是机灵的,但这种需要临机应变的时候,小石子竟然比他大哥的反应还快,不假思索的声音立马就道:“娘,想吃肉!爹有说过,你们先前上山有偷吃肉!”   刘醒:“……”   便宜儿子,似乎无时无刻都想坑爹。   刘醒还真的随口说过吃什么,他的记忆力堪称过目不忘。却真没料到,他的这好儿子竟然同是好记性的,先前的话一直记在心头,而且还聪明地选在这时候提要求。   不过,因为吃肉还真是小事一椿,刘醒倒也不太计较。   口吻上也就相当随意:“好小子,这种小事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孰不知,刘醒轻慢的态度,让两兄弟几乎是异口同声回道:“吃肉才不是小事!”   刘醒:“……”   这两个丝毫不给他面子的好儿子,刘醒忍不住白了两个小孩一眼,他讲出在儿子们的耳中,听起来像是大言不惭的话:“等一会儿带你们上山,就让你们吃肉吃够本,瞧你们没出息的模样。”   小火把不爱听这话。   打小的时候,刘三婆子就夸他以后注定是一个出息的人物,亲爹这般地诋毁,让他语带不满道:“爹,没出息也是像你,我们可都是你生的。”   这是什么……大实话?   刘醒毫不动气,因为他本身的性子本来就有一些独特。三番两次,虽然被小屁孩挑衅,但他还真没往心里去。比起前一阵子的斗智斗勇,这一些便宜儿子可比先前长进了不少。   刘醒只是淡淡地横了一眼:“我说你还想不想吃肉?”   小火把立即就闭嘴了。   一大家子上山,虽然是临时起意的,但该有的准备工作还是得做,每个孩子的脖子上都挂上了香囊,陆秋一个个都确认好以后,她不忘交代:“这是娘做的,能够防山上的蛇虫,你们可不要随随便便拿下来,知道吗?”   小池子喜欢这味道,笑得可开心了:“娘,香香的。”和娘的味道一样。   小火把喜欢装小大人,撇了撇嘴道:“还行吧。”   小石子就不像大哥这般言不由衷,小人精说起话来特别地讨巧:“娘,妳都这样吩咐,我肯定会好好戴上的。”   陆秋也很给面子地露出笑容:“行啊,知道不能白费你亲娘的苦心,等一下若你爹能逮到猎物,你娘我一定给你做一顿好吃的,而且还给你挑一块肉最多的地方。”   此话一出,小石子乐坏了。   一瞧弟弟得了好处,小火把也顾不得装模作样了,谁叫这年纪的孩子,最重要的不就是吃喝玩乐吗?而且,吃恐怕还占上了第一位,小火把会迅速变挂可真怪不了他。   小火把急不可耐地表态:“娘,我也会好好戴上这香囊的,绝对不会随随便便拿下来的。”   小样,看还治不了你这熊样。   心上想是这么想,明面上的话,陆秋倒是一视同仁:“既然你也听话,那等一下娘也给你挑一块肉多的部位,不过前提是得看你们爹能不能打到野味。”   小火把的本性是不坏,但这孩子确实给刘三婆子宠过了头,有时候的性格真的特别熊,陆秋也只能趁孩子年纪还小的时候,看一看能不能掰过来。   两兄弟听见亲娘的话,哪怕心里还是有些狐疑自家亲爹的本事,小石子还是昧着良心地道:“爹,你可是最厉害的,我们的肚皮子可都得靠你了。”   小石子这舌粲莲花的说话本事,让刘醒的心里不禁高看这二儿子一眼,三岁看老可不是说假的。论起聪明,两兄弟目前看来是无分轩轾,但论起性子的圆滑,小火把明显不如他的弟弟。   不过,这也不代表大儿子不如二儿子。   刘醒可是观察过了,别看二儿子的性情圆滑,但论起孩子缘,反倒是小火把占了上风。   小火把的脾气臭,但这孩子重义气,而且不晓得是不是刘三婆子教的,还是这孩子的自身品性,为人处事还颇有他小叔的雏形,性情开阔舒朗,半点都不喜欢玩虚的。   在孩子之间的风评,小火把是极为不错的,很多孩子都是特别地信服他,说是孩子王也不为过。   反倒是小石子,性子圆滑堪称是长袖善舞,但人缘计较起来,意外地并不如他的大哥。   两兄弟的性格各有千秋。   以刘醒而言,其实更欣赏小石子这种圆滑的性格。   做人坦荡不是不好,但对于心思不轨的人来说,这样的优点反倒会变成缺点。   从来都是缺德人的刘醒,可是最爱利用这样的人来达成目的。   太过圆滑的人,常人总觉得会心思不正,与这样的人相交,旁人的心思总会先入为主地带上三分警戒。   然而,以刘醒自己的观点来看,这样的人若能真正交心,却比大众认为的好人更为靠谱。   因为,刘醒自己就不是那一种光风霁月的人,所以几乎有同类人雏形的小石子,自然也就更入了他的眼睛。当然,刘醒也不讨厌小火把,因为这便宜的大儿子,性格倒有几分媳妇陆秋的影子。   说也奇怪,两个孩子明明就不是夫妻两人“亲生”的,不过某一方面,偏偏又与他们夫妻都有些雷同的地方。   刘醒勾了勾唇,这种仿佛是冥冥之中注定的感觉,难得让刘醒的感觉并不算太坏。   甭管两兄弟到底信不信任自己的亲爹,刘醒的本事是无庸置疑的,哪怕上山的一路上,遇到几个零星的同村人时,他们的感觉几乎是与小火把与小石子一个样子。   那就是这一大家子闲着没事,无聊到竟然跑到山里去玩?   这时候,哪怕还不到农忙的时候,但勤劳的人还是能有忙不完的事情,不是到镇上打点短工,就是用竹篾为家里编织一些小东西,然后拿到镇上去卖。   当然,竹篾手艺也不是每个人都拿手,有些没啥特别手艺的人,就直接上山砍柴,这也是一项来钱的活计。   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能够赚一些日常嚼用。   总而言之,底下的百姓为了填饱肚子,一年之中是少有不忙活的时候。   尤其,这年头真没见过父母带头,然后带孩子去玩的。   言传身教的大道理,底下这一些大字不识的老百姓自然不太懂。   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孩子会打洞,这句话大多人倒是明白几分。   也就是当爹当娘的是啥德性,底下的孩子就会跟着长成啥样。   这话其实并一定是绝对,但绝多数的人还是都认同的。   在村里,刘醒与他媳妇的风评已经人尽皆知,没想到这一对夫妻自己不着调就算了,现在……这是想带坏孩子的节奏?   照别人家的养法,八岁大的小火把早就能够为家里做活,很多这年纪的男孩子,几乎可以当半个大人来使唤,不趁年纪小让孩子多做点活习惯习惯,等到大了再想教就来不及了。   村里很多的二流子,大多都是小时候被宠坏了,长大以后不是做什么都不行,不然就是怕苦怕累啥都不想做。   由于有前例就在眼前时不时地闲晃,所以村里稍有见识的父母,就算宠孩子大多也会有一个尺度,否则孩子大了,后悔的人肯定是自个儿。   被很多人哀叹没个当爹样的刘醒,才没空去管别人的想法。   他正和陆秋领着三个儿子走了一处乡间小道,密密麻麻的枝干与杂草,几乎要掩埋这条路,狭窄的山路走起来的确是特别费劲,不过两小子正兴奋着,半点都不带累的。   至于,老三……这孩子正舒舒服服躺在他亲娘的怀里窝着呢。 第20章 小石子 小石子早就认命了。   不是陆秋要差别对待,而是三儿子这小短腿,走起路来还真没他两个哥哥利索,为了不耽误大伙的行程,陆秋干脆自己把小儿子托抱起来。   惦惦重量,这小儿子可真轻。   原主似乎极少带孩子,当陆秋一言不发就把小儿子抱着走时,小池子完全就是一副乐怀的模样,就是二儿子小石子,陆秋都瞧见他有一丝羡慕的表情滑过。   陆秋软了心肠,然后同样一声不响地直接又用另一手托起二儿子。   三兄弟:“……”   好吧,这年头除非是大户人家,不然小孩都是糙养长大的,很少见到女人会一次这样抱着两个小孩。就算是大户人家,人家还是众多个大人去看顾一个孩子,想要见到这样抱孩子,几乎也是不可能的。   以前的陆秋在还没当便宜娘时,路上可是见过不少母亲这样带孩子,当初她也挺不可思议这些女人,到底是有怎么样的大力气才能一次抱着两个孩子到处走。   说起来,陆秋还是占了便宜的,虽然莫名成了三个孩子的便宜娘,但她这把力气可不是现代的女人能比的。   真的是半点都不费劲的。   然而,不晓得她本事的三个儿子,陆秋的这举动,几乎是令三个儿子目瞪口呆。   小火把的表情冻结片刻,由于这孩子不怎么缺爱,所以他倒不会羡慕两个弟弟被亲娘抱着。   事实上,这孩子可是自诩是半个大人,打死他也不想被亲娘这样抱着,因为这样被村里的小伙伴瞧见了,他肯定会被笑死的!   当然,嫌弃的话先别提,小火把此刻是不可思议地张大眼楮,一副受到惊吓道:“娘,妳的力气好大喔!”   自从换了一个身份,陆秋扯谎都扯习惯了,随便张起口来,都能面不改色地应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你两个弟弟又不重,况且你外公是木匠,外公和你几个舅舅的力气都不小,你娘的力气大不是正常的吗?”   这年头的木匠要处理木料,没有一把力气也是不行的。   不过,陆家的男人各个力气不小也不是说假的,小火把打小也知道外公和舅舅们确实拥有一身的大力气。   这样的说辞不难接受,然而下一秒,小火把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一脸古怪道:“娘,妳先前为了偷懒,还有什么本事没说的?”   陆秋:“……”   以前只要干农活时,亲娘就叫苦叫累,种地锄草时更是比谁都还废,不是手酸就是腿疼,耕的地梨的田,几乎是有和没有一样,气得刘三婆子总是时不时地破口大骂。   女人种地是比不上男人,但也没几个像老四媳妇一样,做起事来还比不上老大的闺女,简直是白长了岁数。   虽然,小火把亲近刘三婆子,但对亲娘,这孩子本身还是出自本能地维护。毕竟外婆就说过,亲娘是娇养长大的,所以他一直以为亲娘就像是小叔讲的那一种手无搏鸡之力的人。   没想到,亲娘还是装的,而且还装的特别像模象样。   小火把都不知道该怎么评论亲娘了。   三观显然还没被极品父母带弯掉的小火把,他不禁像小大人似地叹了一口气:“娘,以前的事情就算了,以后妳也不用再装得这么辛苦了,奶以后肯定也不会再管妳了。如果妳真的不想干农活,等儿子再大一点,到时候还是都交给儿子吧。”   这一番话真是极有孝心。   陆秋心中的尴尬还持续不到几秒,就被贴心动人的话给灭得差不多烟消云散。   这便宜的娘当得可真不算亏。   平白无故得了个贴心的儿子,而且还不只一个,因为小石子跟着陆秋的耳边,脸色红通通道:“娘,以后小石子也会帮妳的。”   小池子倒是傻呼呼的,他和应声虫一样道:“帮娘!”   母子四人这一边在温情脉脉,一旁被隔绝在外的刘醒,不晓得出于什么心态,嘴上没好气地插足道:“我说你们还走不走?再耽搁的话,我看干脆我们一家子回去睡大觉算了。”   三个儿子还真怕刘醒直接带他们回程,一瞬间就都闭了嘴,连小石子都叫陆秋把他放下,毕竟亲娘抱他和弟弟的话,就是想走快一点估计也没法子。   陆秋白了始作俑者一眼:“瞧你把他们吓的。”   刘醒的脸皮子是厚的很,吓孩子这事情,他的脸上真的是看不出半点心虚:“谁叫这群混小子要缠着妳!”   这话理直气壮地让同样皮厚的陆秋,还是有一些怪不好意思的。   陆秋忍不住偷偷瞧了一下被抱着的小儿子,小池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夫妻俩的悄悄话,只见这孩子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两下,然后咧张着嘴就给一个足以把人萌化的笑容。   陆秋:“……”这是有听见还是没听见?还是……有听没有懂?   基本上,只要便宜儿子不缠着他们的亲娘,也就是他的媳妇,刘醒对这些儿子还是挺有耐心的。   手上拿着牛皮筋做成的长弓,刘醒的这把弓几乎是所有的孩子都不会陌生的,因为只要一进到四房的屋子,谁都能第一眼都能瞧到这把长弓。   一直以来,它可是都高高地挂在屋子里最显眼的中央位置,小火把和小石子还小的时候,都曾经把这弓拿下来玩过,后来发现要拉这把弓真的是特别费力,两个孩子都已经气喘嘘嘘的,这把弓却也只能拉开那么一下下,最后自然是不了了之。   以前两兄弟也曾叫过自己亲爹拉弓给他们看,但原主没几块肌肉的手臂,拉弓的模样真让人不忍直视。   然而,刘醒这一连串拉弓射箭,几乎堪称是行云流水的姿态,两兄弟顿时再次重现方才目瞪口呆的傻模样。   小火把张口结舌:“爹,你……”   两个儿子一惊一诧的反应,陆秋站在一旁把一切尽收眼里,她无良地瞧着被吓懵的儿子,过一会儿才神色戏谑道:“怎么样,你们亲爹厉害吧?”   两兄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后来像是发现哪里不对劲,两人的小脑袋瓜一会儿看左,一会儿看右,陆秋见了都担心这两个孩子的小脖子。   两兄弟谁也没发现自个儿亲娘在瞧他们的好戏,小火把回神过来,难掩激动的情绪道:“爹,你啥时学会这一手的?”   刘醒淡定无比道:“一直都会来着。”   小石子却不假思索地拆台道:“骗人!以前爹拉弓明明就拉的不好!”   小石子还记得半年前想叫亲爹教他射弓箭,那时候亲爹拉弓的模样,小石子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别瞧他小就以为他记性不好。   小火把的反应与他弟一样,毫不客气道:“是啊,爹你以前明明就拉不开这把弓!”   孰不知,刘醒完全没被拆穿的慌张,依旧淡定道:“这有什么,因为以前就是骗你们的!”   两兄弟:“……”   瞧他们一副怀疑人生的可怜样,陆秋都有些同情,不过好在这一对爹娘本来就是不靠谱的,早些年出格的事情做的可多了,这一番扯谎估计也不会让人怀疑。   果不其然,小火把真没怀疑,就是心里老大的不高兴,他瘪了瘪嘴道:“爹,就算我们年纪小,你和娘也不该总是什么事情都瞒着我们。”   小石子也抱怨道:“当初我叫爹教我射箭,爹拉没几次弓就装作胳膊受伤的样子,爹你真的是太过份了!”   刘醒:“……”事实上,原主那次教二儿子,他的胳膊是真的受伤了。   陆秋的脑中也有这个记忆,只因那些天来,每个晚上,原主可是都默默起身,然后帮着自己的男人擦上伤药呢。   哪怕知道刘醒应该不在乎被人误会,陆秋还是给予同情注视,尤其小火把对他亲爹的印象似乎有些糟心,陆秋亲耳听到他用蛮不在乎的语气说道:“你傻了?爹不装作胳膊受伤的话,他怎么躲过奶和爷扔给他的农活?当初爹可是趁这借口休息了好几天,大伯娘和二伯娘当初可是气个半死,怪只怪我们谁都没有爹精明,一点都没看出爹在装假。”   说着说着,小火把自以为得到真相了。   两兄弟难得好默契,齐齐地互望一眼,紧接着互叹一口气。   别人家的亲爹,虽然也称不上英明威武,但也绝不会是这一种泼皮无赖的模样,摊上这种亲爹除了认命,不然还能咋整?   陆秋:“……”真是实在了,我的儿子们!   陆秋抽了抽嘴角,觉得自己夫妻俩的形象真是一去不复返。不过,正如陆秋摸透了自己的男人,刘醒这个人还真不把两个孩子的想法放在心里。   刘醒好整以暇地摸了摸弓弦,明面上依然是漫不经心的语气,好似一点也不想扭转形象,继续抹黑自我道:“真不愧是我的儿子,还真的看出你爹我的用意,不把你们一起瞒着的话,这不是就要让一大家子知道我会这一手了吗?你们爹可不想要三不五时就为别人上山找肉吃,这种便宜别人累死自己的事情,你们爹有这么傻吗?”   这话说得极为自私,但小火把早知道亲爹是啥样子,当一个人无赖自我习惯了,他做啥事情还真没人会觉得有异样。   小火把不满的是另一件事情,他一副欠债脸道:“爹,我们的嘴可严实的很,你怎么把我们说的像三姑六婆一样。”   孰不知,刘醒的回答有一些气死人不偿命:“我倒觉得你们和三姑六婆也没啥两样,是谁整天咋咋呼呼的,村里有点屁事,你们两个是没跑第一,但也从来不落人后,哪里有事哪里就有你们这两个小子,我怎么知道你们的嘴严不严实?”   小火把的脸迅速变红了,这小家伙还算有点羞耻心,知道他亲爹说的是实话,所以倒有些心虚气短道:“我们这不是闲着的吗?”   这话倒是真的,先前没分家时,家里啥都缺就是不缺劳动力,六个成年的大男人不使唤,难不成使唤力气没点大的屁孩子?   除了真正农忙时,底下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大多都是各家管各家的。   原主夫妻自己都懒的动,哪里会像大嫂子李招娣使劲地折腾自己的孩子做事,在他们看来这不是有毛病吗?   交给刘三婆子管的话,这做奶的,她心疼孙子都不够,又哪里愿意做这个恶人。   琐碎的小事,家里的女人都包了。认真计较起来,小火把这些半大不小的孙子,还真有大半的时间是闲得发慌,这不就上窜下跳,哪里有热闹哪里钻。   说起来,还真的比村里的三姑六婆还要有能耐。   “知道你们都是闲出来的,所以我和你们娘商量好,最多再等半年,你和你二弟就通通给我们先去族学读书。”刘醒毫无预警地丢出一个大雷,然后眼神略带嫌弃道:“瞧你们两个模样,也不像是能种田的料,既然都生了一个聪明的脑袋瓜子,不把你们送去读书简直是糟蹋了,哪怕以后没有你们小叔的本事,但多认识几个字,弄不好还能去镇上找点较松又来钱的活计,你们爹娘对你们够好了吧?”   “读书?”小火把的目光猛然一亮,这孩子最喜欢的人莫过于他小叔,所以能像小叔一样去读书,他自然是极为高兴的。就是,这孩子讲话忒实诚的,毫不犹豫就竹筒倒豆子,把心里的话一股脑都给说出口道:“我先前还以为娘是在糊弄奶的,没想到还真的要送我们去读书!”   陆秋:“……”大儿子,你对你亲娘的印象就不能好一点吗?   大儿子见识浅薄,陆秋决定心胸广大饶了他一回,她嘴上没啥好气道:“你这小混蛋就不能把为娘想好一点吗?既然当初都说要送你们进学,自然是有这个打算才说的,要不是家里后续还有好多事情要忙活,我倒是现在就想送你们兄弟去族学,省得你们见天地到处玩,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陆秋数落了好一番,两个儿子完全是听不进耳里,也不晓得这两个孩子是哪根筋不对,小石子几乎是和他大哥一样,兴高采烈道:“娘,妳也要送我去读书吗?”   由于刘家有了一个刘华,这些孩子打小就知道读书是很耗银子的,笔墨纸砚都不是穷苦人家能耗的起的。没看刘老三和刘三婆子明明撺了不少银子,但这吃穿用度硬是没比村里人好到哪里去吗?甚至,两个老人还担心这些银子并不足够科考费用,就知道要供一个读书人,可能比想象中的还不容易。   小石子能够张口就背诵文章,心里要说一点想头都没有,肯定是骗人的。真没这意愿的人,别说完整地背诵一本书,光是让他翻着瞧恐怕都是嫌费劲的。   大抵真没想过能够有读书的一天,小石子上扬的嘴角那是压也压不下来,圆溜溜的黑眼珠子可以说是像是镶钻似的,一亮一亮的,叫人瞧了都忍不住跟着他一起欢喜起来。   这孩子怕是真的乐坏了。   没法子,小石子虽然偶尔不太服气他哥,但这小子却也是识时务的。   知晓家里若真有人可以读书,那么这人恐怕也不会是他!   身为刘家的第三个男孙,以及他亲爹亲娘的第二个儿子,无论是哪一个排位都是不尴不尬的位置。   村里一起玩的小伙伴不少,而且真如同刘醒讲得一样,谁家有点屁事,小石子和他哥还真的知道不少。   处在老二的位置,别说其它人家,光是在刘家,他们亲奶刘三婆子这里,小石子早就有了一个清楚认知,那就是身为老二真的是注定吃亏的,极少会有长辈偏宠中间的孩子。   小石子早就认命了。   事实上,他也真的打小就没受过来自长辈的重视。刘三婆子重男轻女,对待小石子是不错,至少比其它几个堂姐来说,小石子的待遇是真的不差。   但前提是,并没有小火把这大哥来做比较。   以前,亲爹亲娘是谁都没搭理,小石子都没被这两人问候过几句,他是真以为自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   此刻,小石子觉得爹和娘可能还是喜欢他的,读书这么费银子都还愿意送他去,就是同一族的小伙伴,哪怕族学那里,族长已经补助了一部分的银子,但好多人的爹娘只要一算计读书下来的花费,还是能立马就歇了让孩子读书成材的念头。   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是读书的料。   就算有那个资质,但家里没底子的人,真的是想供都供不起。不说笔墨纸砚的花费,光说考童生、秀才的进考费用就是一大难题。   县城和府城的车马费可是很可观的,这年头的交通向来是一大难题,光说石水村的人要去镇上,哪怕有人能用牛车顺路戴人,那都得耗上一时辰。   县城和府城的路程,不只是更远而已,花费对底下的老百姓来说同样是极为惊人。尤其,去了之后,肯定是不能当天来回,吃的住的用的,这恐怕又是另一个无底洞。   光想,就足以令人头皮发麻。   有时候,一家子倾力供出一个读书人,也不全是偏心的关系,而是大多的百姓家是真的能力有限。   打小,小石子就隐约知道读书不容易,但怎么不容易这孩子也不太清楚。不曾想过很多爹娘都不乐意的事情,刘醒和陆秋却一反常态,这也难怪这小家伙感动坏了。   二儿子的心结,陆秋是完全不知晓,不过她还是能看清楚小石子目光中的渴望。陆秋的思维一飘,想当初上学的时候,多的是厌学想逃学的孩子,没想到这两个便宜儿子这么不一样。   心里感叹一下,陆秋顺着自己的心思,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揉了揉二儿子软软的黑发,道:“瞧你,读个书而已,既然你们都喜欢读书,那么就去好好读吧。”   小石子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旋即又像是充满了犹豫,道:“可是咱们家的银子够吗?不然……还是先让大哥去读就好了?”   一下子要供他和大哥读书,小石子是真担心爹娘会没银子。他是很想象小叔一样,做一个受人尊敬的读书人,但倘若爹娘真没银子的话,小石子纵使挺舍不得的,但还是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小石子已经很满足了,因为亲爹和亲娘是真的没偏心。   “小孩子家家就别操这么多的心,当心长不高啊!银子的事情,自然有你爹和你娘我们自己担心,其它的你就啥也别管。”有人说头发软的人,心肠似乎比较软?这话不晓得靠不靠谱,陆秋唯一能够确信的,是自己这个二儿子肯定是一个心思细腻的。   怕这孩子继续多想,陆秋不介意透露一个底子:“你们两个只管好好去读,别说你们爷奶给的,你娘还有嫁妆收着喔,而且凭你们亲爹的本事,绝对是饿不死咱们一家子的,因为担心啥都不用担心银子不够花。”   陆秋很给面子地把自己男人捧了又捧,两兄弟却没给亲爹这个面子。   他们有致一同地露出狐疑的神色,难以理解亲娘说的话。   靠亲爹?   两兄弟:“……”他们不会一起去喝西北风吧? 第21章 新认知 小白菜地里黄,亲爹不靠谱。……   深山野林里头,层层的树冠相迭,风吹叶片,稀疏的飒飒声从耳边传来,抬头按照计算,本来该是接近闷热的午候时辰,但因这密密麻麻的树荫遮掩,热气别说没点感觉,丝丝的凉意倒是感受明显。   陆秋这便宜娘当的还算细心,事前就预料到这种情形,三个儿子出门前的衣服,她可是都多让他们加穿一件,绝对是受不着冻的。   深山密林向来是老一辈谆谆告戒的禁地,除了靠狩猎为生的猎人,普通老百姓极少愿意踏足这样危险的地方。   不说那一些真正会吃人的野兽。   光是成群的野猴,又或者是出奇不意的毒蛇,也能让人再三省思。   倘若不是身怀本事,刘醒和陆秋也真不敢把三个孩子带到这么深处的山头。   一路上,夫妻俩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上走的山路,却是完美地避开所有可能的风险。陆秋是凭借在末世打滚训练出来的眼力,刘醒更不用说了,几乎整座山头都在他的脑海映着。   夫妻俩查缺补漏,进这深山还真犹如逛自家的后园子一般。   小火把和小石子就没这夫妻俩的惬意,兄弟俩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又难耐好奇地左瞧右瞧。   不同于石水村常被人走动的山头,刘醒和陆秋引领孩子来的地方,一般是兄弟俩不被允许靠近的。   十几年前,村里就有几个孩子贪玩,瞒着村里的大人,自己跑到更深山的地方去玩。最后一群去玩的孩子,其中有一个是被毒蛇咬了,一个则是被猴子抓出了不少伤口。   两个孩子,一个是当场就去世了,另一个则三更半夜发了高烧,最后也救治不回而走了。   向来平静的石水村,因为这事情还引起一阵的轩然大波。   前车之鉴还没过去,兄弟俩自然接受过来自长辈的耳提面命,光是他们俩的奶奶刘三婆子,就曾为了这事使劲地在兄弟俩的耳边告戒。   好在两兄弟被教的不错,平常玩的跳脱归跳脱,但从来不会当面说一套背面做一套。   进山的刺激感还在心里发酵着,冷不丁防地,亲爹刘醒忽然出奇不意地来上一句:“今天既然都把你们带上了,你们想要试一试怎么布置陷阱吗?”   “陷阱?”小火把大张着两眼,这孩子是比较胆大妄为的,乌溜溜的眼睛只剩下欣喜若狂,他难掩兴奋道:“爹,你怎么会布陷阱的?”   早就想好了说辞,刘醒不慌不忙地回道:“小石子可能还没什么印象,可是小火把你应该还记得老铁爷爷吧?”   刘醒这个人极为细心,哪怕是扯个谎都是依据的,不会有任何的把柄可抓。   老铁是刘三婆子那一辈的人,小时候曾经救过溺水的原主。因为这救命之恩,原主和这老铁叔可亲近了。这个老人是在两年前过世了,本身擅长打猎,是村中少有会打猎的好手。   年轻的时候,似乎曾经出去闯荡过。   回村以后,老铁叔也不晓得是为了养伤,还是有其它却没再也没有出去过。   村里的孩子,包括原主,都特别喜欢听这老铁叔讲外头的事情。   比较可惜的是,这老铁叔似乎是外头受过伤,说是不容易有子嗣。   直到去世以前,即使有旁人再三地介绍,但却依旧没有接受过娶妻子这种事情,丧事还是由刘老三和原主这头帮着办的。   原主和老铁叔确实挺好的,本来还想要认干亲,但考虑到老铁叔后母那一头的麻烦事,老铁叔为了原主不要扯上麻烦,最后还是拒绝了。   不过,因为老铁叔的后事都是原主一家子操办的,原主为了这事,名声还好上了一阵子。   小火把的记忆力,打小就不差的。   老铁爷爷,过世都还不到三年呢。忘了谁,都不会忘了这个时常给他们兄弟带糖的老人,他不假思索道:“当然还记得,原来老铁爷爷私下还有教爹这种本事,爷和奶肯定都不晓得。”   所以,怎么说这孩子的记忆力好?   往常刘老三和刘三婆子偶尔的怨言,这孩子竟然也都牢牢记得。   事实上,刘老三和刘三婆子乐意儿子与老铁亲近,有一大的原因,就是希望这干啥都不行的四儿子,好歹能和老铁学一些本事。   这年头稍有本事的人,大多都是藏着掖着的,极少人能碰到愿意把自己本事交出去的人。   或许真是眼缘的关系。   老铁叔还真愿意把本事教给原主,可惜打猎这种危险的活,即使来钱再多,但无可否认却真是把脚走在悬崖边的。   怕死又怕累的怂货,理所当然地拒绝这旁人求之不得的好处。   为了这事情,刘老三可是难得抄起大棍子,打算亲手揍一顿原主这不识好歹的儿子。   可惜,人家老铁就只看的上四儿子。其它儿子又和他没什么交情,刘老三向来心有明镜,自然也不会去开这种无理要求。   大儿子的话中有话,刘醒能听不明白?   不过,人精的他,却只是随口叮嘱一声:“所以你们两个小子,私底下可别说溜了嘴,不然以后肯定再也不带你们两个混小子了。”   小石子特别乖巧地答道:“爹,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小火把瞪了马屁精的二弟,刘醒依然没吱声,但他淡淡地横了小火把一眼,小人精的危机意识油然而生,出于奇怪的本能,小火把顺嘴秃噜就道:“我肯定也不会和爷奶说嘴的!”   语毕,小火把一脸的懊恼,仿佛难以理解自己为啥会答应这么快。   大儿子动物般的直觉,陆秋忍不住眨了两下眼睛,眸光有一丝的讶异掠闪而过,被刘醒盯上的人,通常不是什么好事情。   最初,与刘醒相识的时候,陆秋也莫名其妙地有过一阵子的霉运。   直到两人结为夫妻,陆秋才知道不是她运气犯冲,而是有一个罪轨祸首瞧不顺眼她的生活态度,而这人还是她一时眼瞎所选的丈夫。   那时候,一见到满脸无辜的刘醒,陆秋就感到胃疼头也疼。   可惜一失足千古恨,谁叫她要被美色所误,完全没想过上了贼船就下不来了。   刘醒真要阴起人来,那是谁也发觉不得的,当初为了这事情,陆秋还真考虑过要不要离婚,但这自己选的人不只阴人厉害,当起狗皮膏药也是厉害的。   尤其,这人没脸没皮加没节操,陆秋最后只能甘拜下风。   不知不觉,夫妻俩都走了不少的年头,陆秋早已经不在乎这事情了,甚至偶尔见到被丈夫整的人,都没有一开始有的正义感。   无可避免的,陆秋的三观早就被某个无良人给带弯不少。   便宜大儿子这么识时务,陆秋这便宜娘的心情也有些微妙,总觉得有些……可惜?   思维才飘了一下,一大两小已经开始在四周围找能用的东西,小儿子拍了拍亲娘的后背,似乎在示意陆秋放他下来,他想跟着两个哥哥一起玩。   小池子嘴巴喊着:“娘,跟哥哥一起。”   陆秋如他所愿,把人放下来后,才道:“行吧,一起去玩吧,娘也去帮你们找东西。”   这处的空地,明显没有太过茂盛的树丛,可能隐藏在树上毒蛇,陆秋连个影子都没发现。想一想倒是知道怎么回事,这里是刘醒和陆秋特意清理过的,没带三个儿子来前,夫妻俩三不五时来这里打打牙祭。或许是残留人类的气味,也或者是夫妻俩先前太过凶残,有些危害的毒蛇虫兽,似乎都不再在这处空地停留。   在这里设陷阱真会有这么蠢的猎物吗?   陆秋忖度一下,行动上倒是不拖泥带水,陪着便宜儿子一起挖洞,编着有些折腾人的粗壮藤蔓,然后再一起填洞放叶子。   粗糙的陷阱,三个儿子玩得很开心,陆秋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照她和刘醒设陷阱的本事,这陷阱其实有一些不堪入目。   但再多的本事,也不能在三个普通儿子的面前全部露底,陆秋只好昧着良心道:“我的三个儿子真厉害,这陷阱做得还挺像模象样的嘛,搞不好下次再上山,你们兄弟还真能抓到好东西。”   没错,陷阱这东西,最好就是等待时机,不可能当场就有傻猎物上门,真有这种好事,怕这几个孩子都要三不五时往深山跑了。   好在孩子也不是蠢的,他们只是享受与爹娘一起玩,有没有猎物上门,两兄弟压根儿就没有太大的期望,要真这么容易的话,村里人不就是家家有肉吃吗?   当然,出来一趟若空手而归,三兄弟肯定也不能尽兴,陆秋没忘了答应请他们吃顿好的,所以这时候就到了他们亲爹出马的时候。   先前陆秋的海口,小火把与小石子都心存怀疑。孰不知,刘醒这一手射弓的技艺,都不用半柱香的时间,直接就让两兄弟的嘴巴大张,呆若木鸡地瞪着亲爹拎着一只鸡及一只兔子过来。   刚才的刘醒只是小试身手,两兄弟只觉得亲爹射箭的模样贼好看,但谁都没有往心里去。   不像此刻,明晃晃的肉可是就在眼前晃着。   没有猎物时,刘醒拿着弓柄,总能察觉出一些漫不经心的味道,惫懒的模样,与平时的亲爹几乎没啥两样。但先前的野鸡一出现动静后,刘醒给人的气势,几乎把两个儿子唬了一跳。   飒爽英姿,展露无遗。   收紧下巴,板起五官的刘醒,无端给人生出英伟凶悍的感觉,好似一头沉睡的猛狮忽然清醒过来。   尤其,当亲爹瞇起着双眼,弓弦一放的瞬间,不知为何的丽嘉,两兄弟都有股透心凉从体内油然而生。   咽了咽口水,由于这次瞧得更加仔细,曾经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崇拜,顿时出现在小火把的目光之中,对于亲爹的认知仿佛重新推翻了一样。   这些日子,基于小火把的臭脾气,刘醒偶尔心血来潮就忍不住坑一下这个大儿子,也因为如此,这熊孩子对他亲爹是格外地不服气。   小火把心目中理想的亲爹,一直是以小叔刘华为范本。   刘醒这要形象没形象,要人品没人品的亲爹,小火把在小时候还挺失望的,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小叔生的。   只可惜,小叔是刘老三的老儿子,人家连成亲都没有,估计也生不出小火把这么大的儿子。   接受事实的小火把,哪怕慢慢也开始懂得维护自己的亲生父母,但心里还是挺遗憾自己的亲爹没别人好。   不求像小叔那样学富五车,人品样样俱全的亲爹,但好歹也别是坑蒙拐骗、泼皮无赖的模样吧?   小火把对亲爹的期望值一低再低,最后低到变成像二伯那样子的也好。   好歹,刘贵为了名声,这些年的装模作样是特别成功。倘若不是刘三婆子背后的嘀咕,小火把也察觉不出来二伯与亲爹其实是半斤八两的。   小石子的表情同样也是特别激动,可见这亲爹给两个儿子的印象真没一个好的,尤其刘醒就只射出了两箭,偏偏两箭都例无虚发地射中猎物。   一次能说巧合,两次都中,那自然是有真本事的。   亲娘真的没骗人!   两个儿子纠结的心思,陆秋没有察觉出来,她满意地接过刘醒递出手的野鸡和野兔,手上惦了重量,立即笑道:“行啊,今天这趟没白来,我们一家子都有口福了。”   两个儿子火热的目光,刘醒直接视而不见。   说句老实话,这眼神放到媳妇陆秋的身上,刘醒还会觉得受用,放到两个便宜的儿子身上,他没当面嫌弃就算不错了。   无良的亲爹,抬脚就越过儿子,凑到媳妇身前,声音是一个温煦柔和:“收拾这些东西麻烦,我看还是让我来帮妳吧。”   被亲爹当没看见的两兄弟:“……”   刘醒对自己媳妇那叫一个温柔体贴,差别待遇让两兄弟的心里同是一梗。   两兄弟的心里素质尚可,横竖他们亲爹也不是头一天有这样的作态,所以要说不满倒是不致于,就是有一些气闷。   小白菜地里黄,亲爹不靠谱,两兄弟无端品尝一遍啥叫透心凉,刚升起没多久的崇拜,迅速又多了一些的委屈,小火把本来就比较直,因为受宠还是一个爆炭性子,说起话来顾忌也比较少,大喇喇就道:“爹,你是不是嫌弃我们?”   刘醒回头一瞥,英气的眉宇一挑,真真切切的嫌弃摆了出来:“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小火把:“……”他亲爹还真的一点也不客气。   本来只是想听一听安慰话,不只没听成就罢,这心上再插上一把刀是咋回事?   顿时,小火把焉了吧唧。   好在,无良的亲爹是冷心冷肺,亲娘的良心却是尚存一二,知道怎么令人开怀,下一句就打消两兄弟的悲伤春秋:“你们还傻站做什么?既然你爹这么给力,你们娘也不能落于人后,今天肯定要你们尝一尝啥叫什么能把舌头都吞掉的美味。”   此话一出,亲爹的吸引力登时烟消云散,也不晓得没良心是不是一脉相承,两兄弟立刻往亲娘身边凑,毫不犹豫地把刘醒挤到一边去。   刘醒:“……”这两个混小子,就这样还想叫他不嫌弃?   正感到糟心之时,哪知道两个小混蛋胆大妄为,竟然明目张胆给亲爹一个挑衅表情。如此想不开的举动,确实让心黑手黑的刘醒怒极反笑,他微淡的笑容里头,多了一股意味深长。   小混蛋想要自讨苦吃,当人老子的自然乐意奉陪到底。   父子三人的眉眼官司,陆秋只当作没瞧见似的,不然偏袒哪一处都落不着好的。   顶多用根萝卜在眼前吊着,用口腹之欲拖延一下,只要别让他们马上剑拔弩张的,事后算帐也别到眼前就行了。   光棍无良的陆秋,愈来愈有几分原主的作风。   甭管事后怎么折腾,她此刻先把父子三人使唤地团团转再说。儿子都随她去采摘香料、蘑菇、野菜,他们亲爹则先帮忙去找水把野鸡褪毛一下。在三个儿子面前,陆秋是不打算做太出格的事情,反正附近就有一处水源,那山泉水的滋味清甜可口,哪怕没有她的水有诸多好处,但比较起来也不算太差。   一通忙活,陆秋出品的叫化鸡,总算让三个儿子品尝到啥叫舌头都不禁吞掉的美味。   扒开烫得惊人的土块,露出被叶子包裹紧实的鸡肉,如同先前的保证,陆秋把唯二两只的大鸡腿,直接送给喜笑颜开的两个大儿子。   小池子人小,胃口不如两个哥哥大,所以陆秋把两只鸡翅膀都给了小儿子,也算是不偏不倚的做法。   无论是鸡腿还是鸡翅膀,都是香气十足。   肉质软嫩,一口下去的肉汁,因为用料用的好的缘故,满满都是鲜与甜。   三兄弟吃的满嘴流油,心里都是特别满足。   长到这么大以来,他们本以为亲娘平时烧的菜就算够好了,却真没想这次娘做的叫化鸡,竟然比之前的美味,还要再胜上无数倍。   比起镇上买回来的大肉包,都是略胜一筹的。   一时之间,先前对亲爹的崇拜,立即转移到亲娘的身上,这是怎么样化神奇为腐朽的巧手,才能把一只鸡变成如此珍馔?   先前没感觉,回味过来的小火把,真是忍不住泪眼汪汪,心中淌血道:“我前头的几年,到底错过了什么?”   小石子心有戚戚焉:“娘的手艺,我看都比镇上的裕福楼还厉害不少呢。”   先前有小叔交好的同窗,曾往刘家送过裕福楼的席菜,刘家少有机会能吃到外头买的菜。至今,小石子都记得那味道。以前吃的时候,总觉得赞不绝口,此刻若是要两两比较,好像还差了那么一点。小孩子比较实诚,他总觉得裕福楼是真没法与亲娘的手艺相比。   二儿子如此捧场,陆秋却也不打算再给他们多吃,刚才迅雷不及掩耳地摸上三个儿子的肚皮子,显然三个孩子都已经到了饱腹的阶段,再吃下去的话,估摸都能快能撑破肚皮了。   一家子,最后是以吃顿美食做结尾,三个儿子对于这次的上山活动,几乎都是特别地满意。回去的时候,也不过才下午而已,距离太阳下山的时辰都还早着呢。因此一路上碰到的同村人,可以说是比上山的时候来的还要多上一些。   刘醒与陆秋的行为,一些大人果然还是以摇头晃脑居多,倒是小孩子听见三兄弟被他们爹娘带着玩了半天,各个却都是欣羡不已。   四房的动静,几个兄弟回家后也都得到了消息,他们这些兄弟可不是老四刘醒,刘老三分下的田,哪怕现今不是农忙的时候,但再怎么样都还是得去巡上一巡才能安心。   现在的地可不算公家的了,而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地里的新粮不算,还是得收拢起来分一分。但架不住对所属的地,充满着热情。   粮食这么重要的东西,轻忽不得。   哪怕本来一样懒的刘贵和朱梅春,那都是比四房还要上心上一点。当然,也就只有一点而已。   事实上,刘醒和陆秋也是看重粮食的,每个晚上这对夫妻可都瞒着众人,一起去属于自己的田地放水。没错,就是放水!陆秋的水系异能能增加生命力的活性,无论是对人或者是植物不会有任何坏处,甚至还有一点好处。可惜,陆秋的异能等级倒退许多,放到以前的高等级,她的异能还有直接治愈受伤人的功效。现在是没这机会了,而且这里没有所谓的丧尸核,以后想要强化自己的异能,都得靠自己来修炼,然而自己修炼和吸收丧尸核的效果,却有足足十倍之差。   好在,陆秋本身并不是太看重实力,终究先前是生活在和平的时代,倘若不是环境异变,后面为了活下去需要逼迫自己,异能等级也不会窜升如此快速。然而,这个地方又没有令人神经紧绷的生存危机,哪怕同样需要考虑吃饱的问题,但执政者还算是一个英明的皇帝,赋税合理宽容,底下的百姓称不上富足,但要温饱却也绝对不是一个问题。   旁人都不知道夫妻俩私底下的动作,台面上只看得到他们不靠谱的一面,两个会闹腾的妯娌,这次难得没有想找事的冲动。没办法,前头找事才吃了一顿排头,时间相隔又不远,才刚得到教训的她们,还没蠢到这么快就想要自讨苦吃。   也幸亏,她们暂时学乖了,不然肯定又只有被人喷的份。   谁叫四房这么狡猾又乖觉,当着她们又羡又嫉的眼神,刘醒拿起一只兔子,毫不犹豫地递送到刘三婆子的手上,嬉皮笑脸道:“娘,这是今天妳儿子和孙子一起抓回来的,我们父子可是费了不少力气才逮到的。这些日子,你们照顾小弟都累坏了,妳三个孙子可都在我耳边念叨说你们瘦了,这不就想上山碰碰运气?还好,我这几个儿子都是福星,正巧还真抓到一只兔子了。这兔子妳就拿回去和爹及小弟补一补,这可是妳儿子和孙子的一片孝心。” 第22章 劝慰 这兔子是特别带给爷奶的,我们不……   硬生生被四儿子塞了一只兔子,刘三婆子本来要唠叨几句的念头,话到嘴边就拐了个弯,老脸笑得和朵老菊花似的:“这兔子还挺沉的嘛。”   肥硕的兔子不用掂量几下,光靠一双老胳膊,都能知道这兔子的份量着实不轻。   村里的闲言闲语,刘三婆子早就从交好的老姐妹那里得知一二。   老四打小就是不长进的性子,所以带孙子一起去玩这事情,刘三婆子不只早就知道,甚至还觉得这是小事一件。   出乎意料,旁人觉得严重的事情,刘三婆子却不以为然。   只能说,人的标准一再放低,只要不是真的太出格的事情,老人家大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何况,旁人说嘴的对象,不只是四儿子而已,连刘三婆子的三个孙子都给带上。   倘若说,儿子是狗尾巴草,那么大孙子还真真就是老人家的心肝肉。毕竟,刘三婆子才惨遭儿子们的背叛。除了小儿子以外,上头的几个儿子,刘三婆子压根儿是随便放任的态度,爱咋就咋吧。   闲言闲语,刘三婆子是真不乐意听,甚至听到不入耳的,她老人家还直接就破口大骂起来。   都是一群瞎搅和的,一个个都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自家的事情关他们啥事?一个个管的真宽,竟然还敢诅咒她的宝贝孙子!   刘三婆子本来就不是一个脾气好的,这下子哪怕有刘老三规劝,她那股火都不是靠嘴巴就能灭的了,更何况刘老三也没真想制止自家的老太婆,谁叫刘老三自己都有一点窝火。   对于自家的老四,刘老三正处于印象极好的时候。更别说,这些碎嘴婆娘,居然把他们的孙子都牵扯进来!老四不着四六的样子,确实是众所皆知的,两个老人自己都无法与人辩驳。但几个孙子都还小呢,这么小的孩子,吃和玩不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什么叫小小年纪不教好,小心长大就成了村里的二流子……这不是故意去戳人心窝子吗?   若这都还能忍,刘三婆子就当真是一个窝囊废!   刘三婆子的名声向来辉煌,窝囊废这个词,还从来没人能安在她老太婆的身上。   二话不说,刘三婆子就端着泼妇骂街的架势,牙尖嘴利地与人一通好吵,哪怕打起架来,那也是虎虎生风,半点也不堕于她在村里的彪悍威名。   刘三婆子自从有了孙子,就极少与人干架,这些人不长眼的货色,都忘了她年轻时候的威风。   许久没与人干过架,刘三婆子的胳膊和皮肉确实有一些疼,但与她干架的婆娘,才是真正吃亏的一方,大获全胜证明了宝刀未老。   老人家的心情本来就不差,见到四儿子,就思及先前的糟心事,原先没打算说嘴的事情,眼下倒是有一些憋不住。   孰不知,刘醒更胜一筹,精神力遍布刘家范围的他,鸡皮蒜毛的小事,他都一清二楚。腹中一向心有成算,便宜亲娘又从来不是什么好性子,刘醒自当是早有准备。两个嫂子,只以为这四叔子的油嘴滑舌越加厉害,哪里知道人家是事前打稿,不偏不巧就把麻烦事给化为无形。   一番佯作无意地讨巧,可比什么都更容易让两个老人感觉到孝心。   刘三婆子本来打架赢了,正感到痛快的心情,刘醒的一番操作,更是让人喜笑颜开,心情大感舒畅。   就连刘老三都是一脸温和道:“你的孝心我们都知道,不过现在不比从前了,兔子自己拿回去,正好给我几个孙子补一补。”   刘老三才刚说完,朱梅春福至心灵,接着就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她与四妯娌不对付,当然会以小人之心来度君子之腹。   当下,她就撇了撇嘴,嘀咕道:“怪不得,我还以为老四的有多大方,敢情是等在这里?我们这四叔子,论起嘴上功夫,还真是没人比的上。”   李招娣同仇敌忾,但下一秒又恢复本性,语气哀哀怨怨:“要是当家的,能有四叔这种本事就好了。”   自己的丈夫性格老实,李招娣不是没有一点怨气,若是丈夫会讨公婆的欢心,今天大房的地位就不会是如今这个样子。村里的长子,大多都是被父母看重的,不说十成十,但好歹有八成的人家,长子那都是在家说的上话。不像她丈夫,老实疙瘩的人,别说得到公婆的看重,就是这一些兄弟,也没有一个敬重他这做大哥的,不是都说长兄如父吗?   李招娣有些许地恨铁不成钢。   李招娣最羡慕的人,莫属嫁进张寡妇家的表妹,同样都是长媳,人家的长媳当的是威风八面,自己这个长媳却是夹着尾巴做人。   想到这里,李招娣就又开始自怨自艾,感叹一下自己的命不好。   二嫂子小瞧自己的事情,远处的刘醒其实听得一清二楚,不过他充耳不闻,直接朝刘老三扮演孝子,拒绝提议道:“爹,这兔子都说是给你和娘补身子的,拿回来做什么?而且,这还是你孙子想要孝敬你们的,你们若真要再拿回来给我们,岂不是伤了你孙子们的心?”   小石子很会卖乖道:“是啊,爷爷,这兔子是特别带给爷奶的,我们不吃。”   其实,小石子心里是舍不得这么多的肉,不过先前刘醒和陆秋早就有交代,所以这小家伙倒也很配合自己的亲爹。   小火把的脸皮没弟弟厚,但小人精还算聪明,也没打算拆穿亲爹的谎言。不过,由于自己其实是吃撑的,他的话里面难免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心虚:“是啊,我们不吃。”   小池子鹦鹉学舌:“不吃!”   儿子和孙子这么有孝心的举动,着实让刘三婆子感动坏了,她忍不住抹了抹眼泪:“好好好,我老太婆的孙子都是好孩子,那一些碎嘴婆娘,我看都是在眼红我的好福气。”   “什么眼红?”刘醒佯作不解地问道:“还有什么碎嘴婆娘?”   刘老三提起这个也有点来气,尤其自家儿子和孙子上山,明明就是为了给他们两个老人逮肉吃。这不想还好,一想起来老头子的心里头也都有一些不悦:“不关你的事,这不是有一些人闲着发慌,专门盯着别人家没事找事干。”   一句话,这事就算是揭了过去。   两个老人推拒几次都没有推拒成功,明白四儿子一家子,这是诚心诚意地要孝敬他们两个老人。尤其,儿媳妇同样也不介意,她用蛮不在乎的语气,道:“爹娘,你们推搡什么?就算不想一想自个儿,你们也得想一想小叔子。这受伤的人不是得养身子吗?我可听阿醒说,小叔子这次可遭了不少的罪,瘦的是真不少,这身上的肉听说都已经掉了好几两,脸上都快瘦成了皮包骨,就这样还不赶快做些好吃的吗?”   刘华是两个老人的命根子,刘三婆子想把东西递回去的动作都猛然一停。头一回,刘三婆子难得抬起正眼瞧了四儿媳妇一眼,本来以为儿媳妇都是一些白眼狼,没想到还有一个看漏的。   平常的时候,刘三婆子确实是最偏袒老四家的,但归根究柢还是这媳妇是老刘家的大功臣,光是看在三个孙子的面子上,刘三婆子都得对老四家的另眼相看。但偏袒并不代表真心喜欢,对于老四家的印象,刘三婆子一直都觉得对方有一些没心没肺的。   没想到,这一个没心没肺的儿媳妇才是真正有良心的人,刘三婆子精悍的眼楮都柔和几分:“行啊,难得妳这做嫂子的能有这份心,娘就不再推搡了。”   刘老三对老四媳妇,同样刷新了好印象。不过,他这做老头子是做人公公的,面对儿媳妇向来是说不上几句话。所以,同老婆子一样,刘老三的嘴上虽然说不出太多好话,但仍旧是记在心里。   陆秋却依旧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继续道:“娘,妳早该如此了。要我说还是娘妳太客气了,以前小叔从镇上回来时,可常常花自己的小钱买零嘴回来,那一些零嘴都不用人说,我也知道肯定都是我家这几个混小子吃的。我们都吃小叔子这么多的东西,现在也不过是给一只兔子,这又有什么?别说几个小子可喜欢他们小叔,就是小叔,还是我们当家的亲弟弟,拿个肉什么的,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这蛮不在乎的模样,似乎更显得两边的关系亲切,刘三婆子的老迈脸上,不自觉加深了笑容:“说的也是,老四和老五还是亲兄弟呢,他们两个打小的感情,一直都是不错的,是娘想差了。”   当娘的,不就是喜欢看见亲身骨肉之间,手足情深吗?   当然,老大和老三这两个只有媳妇,没有爹娘的白眼狼不算,刘三婆子对这两个儿子自己都彻底放弃了。   老四家的能有这样想法,肯定也是老四这做哥哥的,心里也有老五这个亲弟弟,不然他媳妇也不会话里话外,都不当成两家人来看。   村里老一辈的,为什么都不想分家?这还不是做爹娘的,一点也不想看到骨肉离心。   瞧着又把公婆哄得乐开怀,朱梅春习惯以后,酸言酸语都省了。不过,小心眼的她,一看到死对头为了讨好公婆,连肉都舍了,心情那叫一个好。朱梅春自己就是一个抠门的,小气巴啦的她,是真不信陆秋没有内心淌血。   这热闹,算是看得心满意足了。朱梅春知道死对头没得到好处,她也就不继续杵着,这天色虽然还不算太晚,但也该去炒菜煮饭了。能这么勤快,还是朱梅春不想当最后一个用灶房的人,所以她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抛弃李招娣这大嫂。   完完全全就是塑料的妯娌情。   好在只有遇到娘家时,李招娣脑抽的次数才会比较多,一般时候这位也不是真的等闲之辈。公婆不待见自己,李招娣还算一清二楚,谁叫她不像其它的妯娌这么争气,一个大胖小子都还没生出来。   李招娣一边期盼似地摸了摸肚子,一边倒也没有继续留下来。   察觉到两个嫂子已经走远了,刘醒把先前的关注收了回来,嘴上是状似无意地问道:“娘,小五现在的情况还行吗?”   提起了小儿子,刘三婆子的笑容不自觉地又淡了下来,她的语气忍不住夹杂着一些气急败坏的味道:“你说,我怎么就生了个这么死心眼的儿子?这以后不能科考,我们做爹娘的又不怪他,只要人好好的就行了,可这孩子就是一个劲地钻进死胡同不出来。我们有一句老话说的好,这人想不开的话,药吃的再多都是不管用的,我真怕这死孩子不管不顾地尽糟蹋自个儿的身子骨。”   闻言,刘醒浓眉微微一皱:“小五以前可不是这种性子,要不等一下我去和他聊一聊?”   这小弟,刘醒只匆匆见过两次面而已,刚开始是怕被拆穿,后面是刘三婆子这老母亲顾忌到小儿子的心情,所以并未允许大伙去看他。   倘若真想要去看病人,刘三婆子也要在一旁跟着才行,单独一人是绝对不行!当然,这也仅限于刘醒这些兄弟,儿媳妇若要看人的话,那只有一句话——没门!   没办法,不只是刘三婆子而已,就是刘醒都看出来,一家子真正担心这小弟的,估计就只有刘老三和刘三婆子。也难怪,刘三婆子要盯得紧紧的,不是疑神疑鬼,而是只要出了一个笨嘴拙舌,又或者是黑心烂肠的,这对小儿子都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刘醒倒是极为赞同刘三婆子的做法。   别说其它人,光说原主这对夫妻好了,他们是连亲生孩子都无关紧要的人,何况又只是亲兄弟出事?说起来,刘醒和陆秋这对夫妻,都比这一家子的其它人来的还要有人味一点。   “……行吧,既然你想和你弟弟聊一聊,那就好好地聊吧。”刘三婆子颤了颤嘴唇,这次没有打算阻拦。一来是真没辄,二来是对老四的信任。   老四可也比上头的几个要有良心的多了,不怪她最疼底下的两个儿子,他们这样子才叫做兄弟,真当她老太婆瞧不出什么是真心和假意?   刘老三沟壑纵横的脸微微一暗,即使没有老伴的诸多想法,却同样冀望四儿子能带来希望。老人心一横,同样沉了沉声道:“劝劝也好,换一个人来说,看看能不能把人给敲醒。”   反正,两个老人是真没辄。   以前最不用操心的小儿子,执拗起来简直老四混不吝起来更令人头疼。   事关小叔的事,陆秋这做人媳妇的,也不好发表意见。   思索了片刻,她才道:“娘,当家的就和你们去陪陪小叔,我先带这几个孩子去洗漱一下。”   刘三婆子一副随意地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小火把还想关心一下伤心的亲奶,陆秋却嫌儿子碍事,毫不客气地把人一起抓了进来。   刘三婆子这婆母,肯定更想解决正事,孩子的宽慰只能让人心上舒服一时,真正的事情并未解决,陆秋不打算让孩子耽误了正事。   陆秋对自己丈夫有信心,在她看来,还真没见过刘醒解决不了的事情。 第23章 刘华 刘三婆子气得是脸红脖子粗。……   媳妇心中如此高大的形象,刘醒是一无所知,否则他硬朗的面庞,就不会是此刻这一副眉头深锁的模样。   事实上,若只是劝个人,刘醒真不认为是一件难题。再不然的话,这位也有本事能催眠一下这便宜弟弟,不过终究只是下下策。   倘若人能够自己想通,那才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斑驳老旧的木门被精瘦的手臂给推了开来,这些日子的锻炼,臂上的肌肉隐隐生成。   事实上,肌肉没有锻炼出来,刘醒的力量也是极为惊人,不过他的控制力不错,不会才轻轻一推门,就把这破门给拆了下来。   屋里头的木窗显然被关的死紧,感觉连点缝隙都没有,一股浓郁的药味几乎是扑鼻而来。   老宅里头,除了老人住的屋子,其它人的屋子格局都是差别不大,作为最受宠的小儿子依然也是如此。平民百姓家里,屋子拢共就这么大,格局再变也变不出花来,顶多是里头的陈设各有不同。   刘华的屋子也很简单,不过就是多了装书的柜子、桌案,以及能够为屋子增添书香气味的笔墨纸砚。   里头的箱笼子少的可怜。   四房能置放杂物的柜子,大多都是媳妇的嫁妆,因此挤得是满满当当。刘华还没娶妻生子,单身一人的他,屋里能置办的对象有限,而且这个弟弟大多时候都是沉迷于书香当中。   古代的书藉都要价不菲,哪怕是普通的杂书,也都是好几十文起跳。刘华书柜上的杂书不少,但一部分是他抄下来的书,一部分则是他用抄书换来的钱所买的。读书虽然很耗银子,但得说一句老实话,这弟弟读书算是省的。   村里人也有几户人家有供读书人,但人家耗的银子足足多了刘家二、三倍。刘华懂得自给自足,能力所及的范围内,他是不会给家人添麻烦,不像有些户的人家,那真的是扒在家人身上吸足了血。而且,别说学识方面,光是用功方面都不如刘华,也不知道人家读的是哪门子的书。   屋里的气味极为难闻,刘醒英挺的浓眉微微一蹙,无论是原主,又或者是现在的刘醒,哪一位都是相当自我的性子。没有与主人翁打声招呼,刘醒就自顾自地把窗户给开了一些缝隙,一股新鲜的空气直接取代了闷热的草药味,同时照射进来的微光,把刘华苍白瘦削的模样给照的更加清楚。   记忆中,刘华俊秀灵杰的容貌,因为两边的腮帮子凹进去不少的关系,出众的颜值可以说是生生打了不少的折扣。这次又是伤又是病的,无怪乎要说这小弟遭了场大罪,光瞧刘华现在皮包骨的样子,谁还记得先前那一位犹如芝兰玉树的俊美青年?   不由分说,刘醒毫不客气地拉了置于一旁的木椅,他姿势随意地就坐了下来,一贯懒洋洋的语气,开口就道:“瞧你现在寒碜的样子,哪有以前的俊俏?村里的姑娘肯定都要不认识你了。亏得娘先前还想为你找门好亲事,就你现在这个模样,我看人都得给你吓跑才是。”   听出刘醒半是调侃的语气,刘华的心里顿时没有那么紧绷。   这些日子,刘华的身子骨会愈来愈糟,除了自责以外,还有两个老人话里话外对他的担忧。   刘华什么都好,但也得承认,他就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孱弱书生。论起种地本事,不只不如其它几个兄弟,压根儿就是一窍不通。   尤其,两腿现在又有瘸的可能,体面一点的伙计,估摸人家都更想要手脚利落的。   抄书是能挣钱,但这只能是一时。   好比这几年,镇上书店能拿回来抄的书,几乎是逐年递减。   盛世之下,读书的人是愈来愈多,与刘华相似的农家子,为了让家里轻快一些,大多人首选的活计,都是以抄书为主。   刘华能够得到他人青睐,一来是他的字已经深具风骨,二来是书馆掌柜的一种投资,否则这抄书的活恐怕早就没了也说不定。   瘸腿不能科考,对奋斗多年的人确实是不小的打击。   尤其,受伤又生病的人,兄弟和父母偏偏没一个看好他,好似瘸了腿之后,未来就没啥指望似的。   刘华的病情会雪上加霜,其实真不是没有道理。   哪怕对自己极有自信的人,身处这样的环境,再多的自信,刘醒看来也都会消磨怠尽。   心上的巨石,不可能因为刘醒的几句玩笑话就被搬开。然而,看在四哥的面子上,刘华还是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冲他苦笑道:“都成了废人一个,就算没把人吓跑,我也没打算去祸害别人家的姑娘。”   刘醒的粗眉一挑:“你这小子,我才随便说说而已,你还真就这么地看低自己?要我说,就你生的模样,多的是姑娘自愿往火坑里跳。”   窝在门后偷听的刘三婆子:“……”她想进去打死这不会说话的混小子!   一时大意,让刘三婆子的褶子脸上满是后悔,恨不得时间立马倒回,把先前的决定给重新收了回来!   四儿子气死人不偿命的好本事,她这老太婆怎么就忘了?叫这儿子来安慰人,还不如她这老太婆亲自出马算了!   听听!什么叫嫁给小儿子就是跳火坑?这做哥哥朝弟弟说这种话,象话吗?   刘三婆子是一个急性子,但刘老三这老伴可不是。   哪怕他也觉得老四朝老五说的话挺不中听,但还是拉住老太婆的手臂,打算让两兄弟多聊一聊。   换一个人来阻挡,刘三婆子早就横眉竖目,破口大骂。但刘老三不是别人,自己的老伴都开口,刘三婆子只能按捺住焦灼的情绪,静静地让老四和小儿子闲扯一番。   褒贬各半的话,刘华倒是没有刘三婆子的气愤,他瘦削的脸庞扯出无奈的笑容:“四哥,你可真看的起我。”   “为什么看不起?你也只是一时落魄而已,是人都会有不顺的时候。”刘醒故意用漫不经心的态度说道:“要我说,还是你这小子太傻,你这习惯为他人考虑的性子,我不是早就叫你改了吗?我的金玉良言你不听,活该你有此一遭。倘若不是家里有老娘镇着,其它人才不敢糊弄你太多,不然的话……不坑你还能坑谁?”   刘华:“……”   门外猛然听到真心话的两老:“……”   这番突兀地提点,除了对刘华印象不错以外,主要是觉得这小子的性格,颇有最初媳妇的影子,两人都不是笨人,人□□故其实也通透,但唯一的缺点就是心肠太软。   陆秋早就没了这个毛病,便宜小弟的软心肠,哪怕只是因人而异,但刘醒依然是不敢苟同,因为往往坑你最深的,通常都是你毫无防备的人。   谁说亲人就没有妨碍?   这一点,刘醒及陆秋可是从上一世的亲人,已经得到深刻地体悟。   刘醒难得良心上线道:“你别当我的话是无稽之谈,我们几个兄弟,论起交情的关系好坏,还属我和你最好。你也别怪我忠言逆耳,光瞧你这次出事好了,除了爹娘以外,还有谁真正为你操心一二?我们上头的几个兄长,一瞧你没有利用价值,不也飞快地就想把你给一脚踢开?所以有时候,人还是得先顾虑到自己才行。”   刘华一副欲言又止,刘醒抬手打断他想出口的话,继续又道:“你这小子,我早就想好好地说一说。打小,你就懂事没错,但把一家子的责任都扛到自己身上那就过了,没有人可以为别人负责一辈子。爹娘想要让刘家改换门楣的用意,不只有你知道,我们这一些兄弟哪一个不知道?该说是你这小子太实诚,还是该说你太愚不可及……在你还没开始读书前,论起聪明劲,二哥和我其实也不算太差,但我们老早就知道这是一个苦差事。不只是读书辛苦,还有未来得为一大家子的前途负责,你不觉得光是这么一想,这人生就仿佛是为了别人而活的吗?反正,我是真觉得这没趣到极点。”   刘醒说的话,还真是原主曾经有的想法。   能够在年纪尚幼的时候,就看破事情的本质,这原主哪怕某些想法挺极品,但确实是一个真真正正的聪明人。   “旁人都说你聪明,但在我看来,你倒是挺蠢的。”刘醒一副吊儿郎当地鄙视:“毕竟,我们谁都不想揽上的苦差事,偏偏你这小子却自投罗网。大哥这长子自己都没本事能光宗耀祖,你这最小的跟别人逞什么能?”   刘华:“……”   无可违言,刘华这是第一次被人骂蠢的,而且还是众人眼中最不成器的四哥,心里滋味确实有些复杂。但是,从未听过兄弟的肺腑之言,刘华还真不知道这一些常被人骂笨的亲兄长,原来还有这么多的想法。   刘华澄澈通透的目光中,都不禁透露出一抹深思……他真有这么蠢吗?   小弟一副正在怀疑人生的模样,刘醒却老神在在,无动于衷。他翘了翘二郎腿,似乎嫌弃打击不够,深深地再来一把刀子,道:“要我说还是我聪明,打小就装作学不会的样子,你瞧我这活的多松快啊?才不像你,拼死拼活地死命读书,小时候更是为了读书,玩耍的机会都没有几次。这些倒也罢了,一朝出事以后,还得面对其它人的翻脸无情,要我说你压根儿就不需要感到抱歉,你读书的银子,可是一个铜钱都没有用到其它人的。这次,这次爹娘给的分家银,你应该知道有多少吧?”   刘华先是一言难尽,四哥的活法何止松快,他肆意自我的活法,村里能有几个人干得出来?   首先,脸皮子就得先有铜墙铁壁的厚度,光这一条件就得刷下不少人。   无可讳言的,刘华是有羡慕过他四哥的时候,至少他还真没见过对方,有过任何不快活的时候。咳咳,这么说也不对,因为只要别人敢让他四哥不快活,四哥就先能让对方不快活。   如此张扬嚣张的活法,堪称是世间少有。   这一辈子,刘华都不禁扪心自问一下,是否能够视旁人的目光于无物……答案,自然是不言而喻。   话又说回来,刘醒说的没错,刘华是敬重其它的兄长,但论起感情的深浅,原主和刘华确实才是真的好。被多出来的弟弟,抢了所谓父母的宠爱,这奇葩的反应出人意料,不只没有半分的不满,甚至还喜形于色,高兴总算不再是最小的。尤其在后头,刘华展现出惊人才华以后,整天除了读书还是读书,原主就更是真心觉得这娃贼惨。   没娶妻前,原主其实还真有一个兄长的模样,不像其它三位,除了年龄的差距,刘富三兄弟,心里面或许多多少少存着嫉妒的心思。以前是嫉妒原身,后面则是嫉妒这老幺。刘华的情商并不算真的低,他只是心地纯厚,三个兄长对他的冷漠,这位心知肚明。所以,敬重兄长是一回事,但刘华真正交好信任的,还真的就只有原身一人。   刘醒难得正经一回,刘华惊讶归惊讶,但也不是不识好歹。此外,四哥提起的分家银,刘华纵使无法号称有着七窍玲珑心,总归心思也是灵透非凡,一点即通。   当即是心领神会,他沉默地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所以,我说你傻了吧?”见状,刘醒轻嗤一笑:“我听娘说,你现在可是时常吃不好睡不好?我哪怕没有掐指一算的本事,我也知道这不只是受伤又生病的缘故吧?估计,还有其它嫂子在你耳边说一些风凉话,然后让你难受地不能入睡吧?你这小子又不是娘们,唯有心中有愧,这才能让鬼蜮心思的人趁机而入。”   刘华:“……”从来不知道四哥这么敏锐。   外头同样惊愕变脸的两老:“……”   刘三婆子气得是脸红脖子粗,刘老三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双皱纹遍布的老手臂都青筋乍现。   老四先前的话,两老都一字不落地听入耳里,从来不曾仔细想过的事情,经这一席话,才知道老五竟然是这么的不容易。   亏他们还自诩最偏心老五。   刘三婆子真是心疼死了,如果说刘老三还能尽量一碗水端平,刘三婆子就是偏心眼到极点,才不不管其它人是怎么样的想法。   两个老人受到的冲击不小,刘醒这一边却瞇了瞇眼:“我就说嘛,照你性子就算要钻牛角尖也不可能这么久,哪怕看在爹娘的面子上,你也不可能把身子骨糟蹋成这副德性。现在让我来猜一猜,三嫂一向不爱掺合家里事,所以她是第一个不可能的人。二嫂是爱贪小便宜,但她更喜欢当面有什么说什么,尤其爹娘这次给的银子这么多,她估计都能忘了先前花在你身上的银子。最后就只有大嫂……说吧,朝你说闲话的人是不是大嫂?”   刘华:“……”   仍在偷听的刘三婆子:“……”   刘醒真把几个嫂子分析到位,站在外头的刘三婆子是一脸惊愕,几个儿媳妇的性子,还真像老四讲的。要不是老四鄙视的语气太明显,刘三婆子都要狐疑一下,这小子这么注意几个嫂子做啥啊?   一向奉行君子之道,刘华向来都不好意思背后说人。刘醒同样不以为意,刘华微微骤变的神色,几乎就说明了一切。   刘醒的眉宇微微一皱,往常的嘻皮笑脸都迅速不见,他难得在刘华面前,勾起一抹冷笑:“我就说嘛,别以为是家里人就不会有害人心,难怪你这么久都没有半点起色。当然,或许是我把人想坏了,大嫂可能真不是有意的,毕竟她这人有时候是真没什么脑子,估计还真没想这么多。说不定,她真的只是想一吐不快而已。”   这话说起来挺没诚心的,因为有些人的坏,就是从根底儿坏的。   李招娣这种人,刘醒看来就是这么一回事,与他前辈子的后妈,称的上是一丘之貉的人物。心上的不喜加重,所以他不改毒舌,继续条理清晰分析道:“只是没脑的人,干出的事情才是不可理喻。别说其它的,光是在你窗边,自顾自地诉说大哥这几年的不容易,我看就能让你寑食难安了。”   刘华沉默无声,唯有眼神是无可避免地多了几分的微妙。   句句精辟。   倘若不是了解四哥眼里只有四嫂,刘华都要怀疑一下,四哥是不是一直在背后偷盯着大嫂瞧?不然怎么知道如此隐密的事情!   刘醒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客气两字,他看不上眼的人,毒舌起来是真没顾忌,兄友弟恭是什么,这位才不当一回事。   刘醒的态度看不出半分敬重地说道:“照我说大哥哪有什么不容易,真有不容易也是娶了一个糟心媳妇。别以为用脑子不好来当借口,就能来推托责任。别人家里,可都是当长子的扛事,他倒是好了,一遇到事情他就只会当闷嘴葫芦,偏偏遇到李家事,他又忽然变得能说会道起来,也不晓得他到底姓什么。”   “前几年,我可还记得李家的次子跟人一吵,结果不小心把人推进河里的事情。那次,要不是你用秀才的身份帮忙,对方估计都还不会善罢干休。我们这对大嫂和大哥恐怕都忘了这事,求你帮忙时,嘴上那是一个好听,什么叫还好有你这兄弟?这一看你不行了,这两位倒是会见风转舵,转眼就向爹娘要求分家。翻脸如翻书一样,这还真是所谓的老实人?”   提起旧事,刘醒的声音有一些微凉的冷意:“没想到,人家分完家还不够,还生出如此厚颜无耻的主意,打算让你把他们曾经的付出记得清清楚楚,果然会叫的狗不会咬人,反之……不会叫的狗,咬起人来就只差没有拆骨吞腹。你这小子也行,亏得书读了这么多,别人随便说几句话,你倒是就信以为真?”   冷哼了一声,把刘富和李招娣说的极为凉薄,刘醒是丁点不以为然,他言之凿凿:“你可别怪我说的难听,无论大哥大嫂是有意,又或者是无意,他们下意识的行为,确确实实就是想要扒在你身上吸血。”   仍旧伫立在门外的二老,刘三婆子的脸色是青红交加,几乎可以说是气得浑身发抖,她腮帮子的肉更是一鼓一鼓的。刘老三则是心神俱震,别说心善的小儿子不会想歪,这老人向来都认为老大是好的,然而经过细想以后,又觉得四儿子说的并无道理。   平时老大真是八竿子打不出个屁,但那次李家出事,刘老三却印象深刻,因为老头子其实并不太愿意小儿子去掺合这事。李家乌七八糟的事情向来一堆,尤其那次的事情又牵扯不小,一个处理不好,小儿子的名声都有可能毁掉大半。没想到,刘老三还没来的及告诫,老大就偷偷找上老幺,刘华也是不经事的,竟然真的答应帮上这个忙,刘老三差点没气死。   好在那次的事情顺利解决,刘老三的提心吊胆才算告一段落。   此事过后,刘老三还是恶狠狠地警告过一回,并把后果揉碎地细说一番。在他看来,老儿子什么都好,但为人太心善这一点,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刘华是重承诺,但他这人却更是孝顺,倘若那次不是答应刘富在前,刘老三的警告在后,刘华肯定也不会答应这种荒唐的事情。   经此教训,刘华倒也乖乖地听从刘老三的话,并不曾再帮李家任何事情。哪怕后头李家似乎是食髓知味似的,又上门几次拜托帮忙,但刘华倒也能坚定立场,不为所动。毕竟,刘富没有刘老三重要,而且李家上门的请托都不是什么正经事,刘华再看重兄弟情谊,也不会不管对错地就去帮忙。   猛然间,刘老三忆及起老婆子曾经的话,他不禁轻声细语地问道:“老太婆,我记得妳好像说过,老大为了李家的事情为难老幺好几次?”   刘三婆子正是气狠的时候,她心里呵呵两声,难得狠剜了刘老三一眼:“你总算想起了这事情?先前恐怕还以为又是我这老太婆偏心,不能一碗水端平吧?我朝你说正经事,你倒是把我的话当告状!也不晓老大是怎么被他的好媳妇洗脑,为了李家,人家话里话外可是埋怨咱们的幺儿。呸,李家是什么玩意儿?凭什么要我的宝贝儿子去帮他们收拾烂摊子!要不是老娘亲自出马,狠狠地收拾过这个里外不分的白眼狼,我们小儿子还不晓得得继续受到多少的委屈!连老四都把老五的委屈看在眼里,就你这当爹的不上心,平常说什么最心疼我的幺儿,我看你最偏心的人压根儿是那一个白眼狼才对!” 第24章 教傻了 刘老三都没有老四的洞若观火。……   从来只见老伴怒喷别人,极少被自家老伴针对的刘老三,老实说也有些承受不住。面对老太婆蓬勃的火气,老头子不禁自我理亏地摸了摸鼻子。   下一秒,刘老三才整了整情绪,老迈的脸上微微一凝,隐约透露出一股冷色,他沉了沉声道:“平常,老大都是不吭不响的,背地里却没想到还会干出这种事情……或许真像老四讲的,老五太厚道,倘若没我们二老看顾,我们的老儿子还真的只有吃亏的份。”   做兄长的人,不只没有帮扶老儿子的念头,还想要扒在老儿子的身上,瞧一瞧能不能得到好处,似乎完全没去想一想老儿子此刻的境况!   如此凉薄的行径,刘老三真的是难以置信,这就是他教出来的好儿子?   一抹失望,无可避兔地出现在刘老三向来矍铄的脸上。   等待几秒过后,忍不住又被愤怒的情绪取而代之。   做父母的,确实希望骨肉之间能拧成一条绳,但刘老三自己也是有兄弟的人,老人换位思考以后,那股难受倒是消散不少。不过,对老大的失望感,却是又再加重几分。儿子若是不能互相扶助,老人也不是不能接受,但若还存有利用的心思,这可就是人品的问题。   一辈子,刘老三做人称的上是坦坦荡荡,可这教出来的儿子,他本以为只在老四身上跌了跟头。毕竟,老四对二老的孝顺是孝顺,但这儿子的坑蒙拐骗,刘老三却是有长眼睛的。好在四儿子坏心思没有这么重,骨子里的小聪明,大多都是用来算计偷懒的。   当初,刘老三确实也气过,但同样也扪心自问,老四会养成这样,根子得是出自他和老婆子这一头,没有他们二老的溺爱,老四能长成这副模样?   因为有过这样失败的例子,刘华出生以后,刘老三和刘三婆子再喜爱这老儿子,但也真不敢再像老四那会儿,只知道一味地宠爱。   老大不同于老四,老四是被他们老人宠坏的。   作为头一个长子,刘老三自然是付出过极大的心血,毕竟这年头的长子长孙都是相当重要的,可惜烂泥扶不上墙。   相比之下,小火把这长孙,刘老三倒是极为满意。   先前,哪怕老大比不上老儿子,但在所有儿子之中,刘老三对老大的印象,无疑是最好的。   刘老三自己也是一个宠媳妇的人,所以真不觉得这是一个坏事。   然而,刘老三能接受儿子宠媳妇,但却不能接受为了媳妇,连基本是非都不会分,更别说连做人的道理都跟着一起忘掉的大儿子。   老头子的失望伤心,刘三婆子一点也不同情,她反而白了老伴一眼,冷笑一声:“呵,敢情你现在才认清楚你的好儿子?那白眼狼可是只认媳妇不认爹娘,你还能指望他会关照我们的老儿子?早就告诉你老大和老三都是丧良心的,偏偏你这老家伙就是不信,还满心满眼地为他们两个白眼狼考虑。分家前,我就不乐意分这么多东西出来!反正村里的人,老早就说我这老太婆偏心,既然如此还不如干干脆脆地偏心到底!”   目前犯上忌讳的人,虽然只有老大,但刘三婆子看来,老三和他大哥是半斤八两。   老三唯一比老大好的,顶多是他娶了一个不会拖累的好媳妇。   老三媳妇是自以为天仙,刘三婆子再瞧不上眼,也得承认这仙女有仙女的好处,好歹人家不屑与凡人一起掺合,乌七八糟的事情少了大半。   “就你这糟老头喜欢一碗水端平,但不管端不端平,没心的人就是没心。”刘三婆子真的是气狠了,嘴上都有些口不择言:“照我说,随便给几两银子和两、三亩田地打发就算了,给这么的多东西……以后还不晓得要便宜谁?老四说的一点也没错,我看老大都忘了自己姓什么,操劳大半辈子积攒的银子,我看到时候都得落到姓李的家去,不信你等着瞧吧!”   “分了都分了,说这一些又有什么用?”刘老三的心里有些无可奈何,他摆了摆手道:“不管如何,开弓没有回头箭,而且为了老五的名声,我们两个老的,也不能真的如此偏心。不过,我们当爹娘的已经是问心无愧,老大倘若只知道一味听他媳妇的话,那以后的苦果自然也得他亲自去品尝。”   说到最后,刘老三的语气有些渗人。   不是不想教训儿子,但分了家就是两家人,尤其这分家才没几天而已,刘老三不能让才刚扭转的好名声立刻被人破坏,老儿子可是还没有成亲的人。   刘老三心有成算,眼神微微闪烁,面上呈现出一片冷意:“放心,以前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补贴大儿子一个铜板。毕竟,村里人都知道,我们二老给的家底是真不少。分家了,以后是好是坏,本来就不该我们二老操心。既然我教不好这个儿子,那么以后就让其它的人去教一教他。”   凭借李家人的德性,刘老三相信不久以后,老大肯定会被现实教做人。   不怪他这当爹的没良心,刘老三并不是没有提醒几句,但大儿子显然并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随口敷衍的态度,不聪明的人都能一目了然,何况是刘老三这聪明的老人家?   当初,刘老三看出来以后,还难免为这儿子担心,但现在刘老三回想过来,心倒是彻底地冷了。因为他算看出来了,他这老子的话,早在分家后就不中用了。   夫妻多年,刘老三的一个表情变化,刘三婆子自信能摸出个□□分准。瞧老头子此刻才冷了心肠,刘三婆子撇了撇嘴,虽然没有心生同情,但同样也没有幸灾乐祸。刘三婆子自己也是伤过心才放弃白眼狼的儿子,哪怕先前不怎么重视,但总归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要说不心痛也是不可能的。   不过,刘三婆子本身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心里当真放弃一个人,她是不可能藕断丝连的,不像刘老三总有诸多顾忌。难得听见糟老头能说出这话,可见这次是真的下定了决心,定然是不会再去多管闲事。   就像四儿子说的,李招娣不管是有意,又或者是无意,她偷偷摸摸的举动,确实是让老儿子的身子骨一步步败坏。当然,小心眼的刘三婆子,更倾向这黑心肝的,肯定是故意的!本来不知道这事情,刘三婆子对大儿子倒也不是没有几分母子情谊。未来若真会出事,别说刘老三心不心软,刘三婆子自己可能都会第一个倒戈,再怎么样这是她肚子里掉下的肉,只可惜小儿子就是她的逆麟!   想扒在老儿子的身上吸血?   呵,她这老太婆绝对能先把这两位生吞活剥,真当她是吃素的不成?   同情心?黑心烂肝的人,自然是不需要的,反正他们肯定能耐的很。   这两位,敢瞒着她干出如此见不得人的事情,以后就别怪她以狠心绝情来作为回报!   “也不晓得这黑心肝的女人,背地里还做了些什么?要不是华子还没有成亲,老娘一定立刻冲去扒了她的皮!”刘三婆子恨得咬牙切齿,不是她在乎名声,而是老头子说的没错,老儿子哪怕不能再考上去,他本身却还有秀才功名。   光脚的不怕穿鞋。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感觉,刘三婆子实在很难开怀起来,因为心里感到无比憋屈,她忍不住目标转移,恶狠狠地警告道:“你可得记得你说出口的话,别看老大落魄了,又开始于心不忍起来。我可警告你,若你以后敢有半分心软,老太婆我就自己带着老儿子去单过,让你这糟老头子一个人自己去和白眼狼亲香!”   刘老三的语气颇为无奈:“说什么胡话?妳当就只有妳这老太婆心疼老儿子?那是因为我真不晓得老大和老大家的,竟然还能干出这么多事情来!说来说去,也是我们两个老的老眼昏花,真比不上老四的眼明心亮。”   找老四劝老五……最初,不过是抱持着姑且一试的心情。   上头几个儿子,与老五的岁数相差不小,大多时候都是说不上话的。刘老三不是白当亲爹,不过,老四不着调的性格,能不能把人劝导成功,刘老三其实是半信半疑,但这不是没有后路了吗?   却没想到没抱持希望的四儿子,反倒一眼就发现出老五的端倪。   老四虽然把老大说的极为凉薄,但刘老三刚才细细思忖好一会儿,此刻并不觉得老四看人的眼光有问题。   对比之下,刘老三都没有老四的洞若观火。   正忍不住对四儿子刮目相看时,刘醒却极为欠揍道:“虽然,大哥大嫂的为人不怎么样,但唯一做对的事情,就是与三哥一起先闹腾分家。”   刘老三与刘三婆子:“……”打死这不孝子!   就是因为分家,两个老人被折腾的心灰意冷,本以为老四是唯一和他们站在同一线的,现在听起来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刘三婆子摀着胸口,刘老三则是感到手痒之际,冷不丁防的,却又听见刘醒与老五继续道:“这次分家,爹娘可说的清清楚楚,你可没有欠他们半点恩情。反倒,他们趁你落魄的时候,率先要求分家,这是明眼人都能看的见。所以等到哪一天,你功名加身的时候,他们倒是没有理由再对你做些无理要求。早些认清楚为人,并且掰扯开来,总比后头你真的考上了更好。”   “毕竟,沾上你的好处,我们那一些好兄长肯定得黏死你一辈子。”刘醒假装没发现外头有人偷听,言辞不改犀利道:“当然,以你的心性,或许不觉得这是大事,谁叫你这小子,早给咱们亲爹教傻了,总认为兄弟互相帮扶本是应该的。但你读了这么多书,更应该知道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尤其,咱们兄长,可不是每一个都是脑袋清楚的人。怕就怕,你不只得帮扶亲兄弟,连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外姓人都得一起帮扶。”   一针见血。   刘三婆子直接虎躯一震!   这一席话,俨然是方方面面地考虑周详,宛若是一语惊醒了梦中人,这才是真的为老五着想!   刘三婆子抹了抹忍不住掉下来的眼泪:“谁再说老四没心没肺,老娘肯定得撕了他们的嘴!这些儿子,最有兄长样的,也就只有老四而已,我们这当爹娘的,还没有老四想的透彻。老四说的没错,咱们老五,就是你这当爹给教傻的,一点都不会为自个儿打算。”刘老三本要举起的手臂是默默收回,刘三婆子的胸口也是迅速就不疼了。   刚才,刘三婆子真以为宠爱的四儿子也要背叛他们两个老人,心都要凉了大半。   孰不知,峰回路转,老四想要分家的打算,里头的原因却是大大的有良心!   刘老三:“……”怎么办?还是觉得有些手痒。   可惜不用一眼,刘老三的想法就被老伴看穿,刘三婆子毫不遮掩地目露杀气,语气森然:“你敢动手揍老四,小心我和你没完!”   刘老三:“……”   接着,老太太话峰一转,一副老怀甚慰地再道:“我们老四是多好的一个孩子啊,他也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刘老三讷讷地摸了摸鼻子,四儿子的用心哪怕是好的,老头子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骂上一句:这糟心的死孩子! 第25章 喊老娘 男人太给力,有时候确实能让家……   被老四的话影响,刘老三的心情是一上一下,称的上错综复杂。   同一时间里,小儿子刘华与亲爹不愧是父子同心,他亦是心有戚戚焉。   他一抹无可奈何油然而生,旋即才又摇了摇头,苦笑道:“四哥,现在也就你还看的起我。不管怎么说,现在我就是一个废人,别说找我帮扶了,估计都得躲我躲得远远的。”   哭笑不得之余,刘华削减不少的面庞上,又不禁微微地动容。   养伤到至今,前头的几个兄长不是没有过来探望过,但他们过来的目的,却没有一个与四哥一样,纯粹就是担心他这个弟弟。   刘华厚道归厚道,但也不是一个没有心的人,家里其它人的冷漠怨怼,刘华并不是真的没有察觉到。然而,兄弟失和,最难过的肯定是上头的老父母。为此,刘华不介意忍住自己的委屈。别看刘华是两老的心头肉,但刘华打小受到的委屈还真不少。   父母要操持一大家子,不可能真的时不时地照看着老儿子,上头的几个兄长,年轻时,自然也有年轻气盛的时候。   父母偏心,怎么可能真的一点怨气都没有?   忆及从前的事情,刘华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只要他被几个兄长欺负委屈了,四哥就会回过头来帮他报复,好几次坑的几个兄长是被混合双打,哭爹喊娘。   最初,大嫂子进门时,刘华也不过是七岁的幼龄。   那时候,李招娣可能料想不到自己的肚皮子会这么不争气,性子哪怕装的温温柔柔,可刘华的记忆却是相当地深刻。   大嫂对他其实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甚至,在第一次怀孕时,好几次的话里话外,可都认为刘华占了她儿子的运道。   刘华是不会随便说人闲话,也不晓得是不是清楚这一点,李招娣才敢这么抱怨。   孰不知,刘华确实是考虑过大哥的关系,没敢把话说给刘三婆子听。但正巧从外头玩回来的四哥,同样一字不落地把话听个正着。   原主可不同于刘华,他的性子与现在的刘醒是没啥两样。   应该说,性子是更像极了没遇到陆秋的刘醒,完全就是缺德的冒烟。   更糟的是,泼皮的熊孩子,向来都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李招娣这动作,宛若捅破了天一样严重!   胆敢冒犯他护着的人,这是瞧不起谁?   原主这混不吝不只没有这么多的顾忌,这位还会使出十八般武艺,除了把李招娣闹得没脸,更是整天想出损主意,把这大嫂整得是苦不堪言。   最绝的是,原身甚至还会抓外援,让刘三老出面□□老大好几个月,这才网开一面,善罢罢休。   那一次,算是原主在刘家里头,第一次真正的一战成名。   后头四嫂嫁进来,李招娣都能一直这么乖觉的原因,不只是肚子不争气。大半的原因,还在于怕死了这混不吝的四叔子,人家才不管什么辈份不辈份的。   刘富自己无论死活都想娶的李招娣,不过是应证一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一对夫妻的内里,都是欺善怕恶的人。   至于刘醒,那则是无法无天的人物,连亲老子亲老娘都不怕,大哥和大嫂算什么?这小子闹腾起来,李招娣差点都被休回李家去,这做嫂子的能不害怕?   刘华会最亲近四哥,以及最疼四哥家的孩子,其实并不是像其它嫂子所想的,是被刘三婆子的重男轻女给影响的。而是,刘华的心里自己也有一竿尺,因为爱乌及乌,他是真的打从心底就喜欢四哥的孩子。不像对于其它嫂子的孩子,刘华大多都是出于一种义务。   不过,随着四哥娶了媳妇,四哥除了黏着他媳妇,还是黏着他媳妇。刘华本身也时常得往上镇上书院住着,两兄弟的感情,这几年称的上是生疏了不少。   一朝出事,没料到最给人不可靠的四哥,反倒是最值得信赖的。   刘醒的维护之情,让刘华把从前的事情又回味一遍,只可惜他再也不能报答老迈的父母及四哥了。   极为突出指骨摸上了受伤的小腿,当初被压住碎裂的瞬间,那股撕心的疼痛,刘华仍旧有深刻的记忆,就是如今……依然能够感受到腿上那一般刺骨的疼痛。   思及起大夫的话,刘华的脸色急骤一黯:“倘若我的腿还是好的,或许后面的情况,可能真如四哥你讲的那样子,但现在……”   话到一半,猝不及防的轻笑声,打断了刘华尚未说完的话。   刘华的目光难免一抬,他讶然地看着四哥,只见对方不紧不慢地语出惊人:“你这小子,该不会真以为你的腿废定了?”   刘醒散慢的表情中,似乎有一些莫测高深的味道。   刘华的内心油煎火燎,无可控制地生起一股怀疑,但若要拿四哥和亲老娘比,刘三婆子自然是更可靠一些。   最后,他还是把浮起的心思压了下来,再次摇了摇头道:“四哥,你就别安慰我了。娘找的大夫,其实不只有村里大夫,镇上的大夫其实也偷偷请来过,人家都说了我这伤大半是好不了的。”   “镇上的大夫可能还真治不好你,毕竟你的腿骨都碎了。”刘醒好似恶趣味地卖了关子:“但镇上的大夫没能耐,你确定再往上头,不会有更厉害的大夫?”   刘华的心脏一跳:“……四哥,你的意思?”   严重的骨头碎裂,就是放到以前,恐怕有大半机率是得做手术。但末世以后,这类的伤却成了小儿科,很多异能的治愈力极其惊人,枯骨生肉都不在话下。   曾经,妻子陆秋也是其中一员。   陆秋的异能现在是倒退许多没错,枯骨生肉是想也别想,但水系异能里头的盎然生机,在早期时她就做过不少实验。普通的草药,加上她的异能水,能让药植本身的效果翻上一翻。尤其,本身效果就好的药方,若是能再搭配上异能水,那功效却是能再增强个无数倍。   正好,跌打损伤的膏药,陆秋就掌握不少。其中最好的一种,是她老师家传下来的,而她老师的祖上似乎还当过御医。   末世的早期,陆秋就用异能调配出来过,效果真的是足以令人咋舌。   最初,夫妻俩还不太强大时,可是在血海里面摸爬打滚的,若不是靠着各种药膏及药剂,其实很快就得凉掉了。最危险的时候,刘醒只差一点就把整只手臂给断掉,陆秋也好不到哪里去,腿伤的部位甚至比刘华现在还严重。   不过,除了药膏的帮助,最主要的是异能者的恢复力本身就异于常人。当然,这不是说这药对刘华没效,只是说恢复期,比不上夫妻的体质,估计还是得多耗上一、两个月才行。   镇上的大夫,是没法治愈好刘华,但人家却还是挺有真本事的。本来村里的行脚大夫,只是随便开药抹药,镇上的大夫一来,倒是重新处理过刘华的伤势,并且后续的注意都重新讲了一遍。   自打受伤以后,刘三婆子可是极为认真地听从镇上大夫的意见,打死都不让刘华从床上下来走动,这也让刘华的治疗打了一个极好的基础。   屋子里的味道是极其的不好闻,但陆秋与刘醒曾经半夜偷偷来过,至于刘华为什么不晓得这事……不好意思,夫妻谁也不是傻子,陆秋早就放了能让人昏睡的蒙汗药。   陆秋已经亲自瞧过了一番,刘华的腿早期处理的极为不错,所以没有后续的麻烦事,只需陆秋能把药找齐制好,刘华是十成十能恢复正常,这也是刘醒敢忽然开这口的原因。   妻子想要还原身夫妻的恩情,除了照顾好底下的孩子,就只剩下上头的两个老人。而这两个老人一生的希望,无疑是放在老儿子身上。刘华本身的人品无话可说,所以刘醒真不反对管上这闲事,不然这位真不是什么善心大发的人士。   在小弟心焦难耐的心情中,刘醒慢条斯理道:“我的意思是,镇上大夫的医术不行的话,但若是御医呢?”   御医!   外头的刘三婆子差点都要冲了进来,好在刘老三的见识不浅,他冷静地先拉住老伴,让她先别进去打扰。   刘华不愧是刘老三看重的儿子,他同样没有立刻就昏了头,而是极为理智地皱了皱眉,道:“四哥,你是不是被人骗了?我们这种小地方怎么可能有御医?而且真有御医,我们又不是什么贵人,别人凭为我看病?你可别为了我的伤,就让人随便给糊弄了。”   大夫慈悲为怀,济世天下的这种话,大多还是听一听就好。   刘华的良善是天性使然,但世道是怎么样的情况,他还是心里有底的。   刘华不晓得他的这一番话,刘醒难得推翻了便宜弟弟的印象,这人傻是有底限的,不是相信世上只有真善美,所以还是有□□的价值。   刘醒意味深长地一笑,刘华却莫名地打了一个寒颤。   刘醒不待对方反应过来前,学着原主的表现,他薄唇轻启,颇有自信道:““瞧你这小子说的,我是那种能给别人骗的蠢蛋吗?我不去骗人,别人就得感激涕零。”   刘华:“……”这话真有道理!   刘醒直接无视便宜弟弟一言难尽的模样,他扯了一个极为嘚瑟的笑容:“我们这种底下的百姓,确实是请不了御医的,可我的手里有御医的方子啊!当然,你也不用担心这方子是假的,因为这方子可是老铁叔偷偷留给我的。”   刘醒不是随便糊弄的,而是有一些事情,确实是死去的老铁叔自己吹嘘出来的,他只是把对方曾经说过的话,再加工一下,然后准备瞒天过海来糊弄众人一下。   “年轻的时候,老铁叔可是受过和你差不多的伤,但他的伤是怎么好的,想必不只是你,村里的大伙都是知道的。但大伙却不晓得,贵人派给老铁叔的大夫,祖上在前朝可是当个御医的人。或许是运道不错,老铁叔和那大夫,因为都在同一个贵人的底下做事,所以后头的交情是真的不错。因为知道老铁叔要回村,人家可是给了几个不错的方子。毕竟,老铁叔出村前,大多是靠打猎为生的,那大夫估计是知晓一二,里头给的药方就有是治疗老铁叔曾经的骨伤。你说老铁叔的伤都能治好,我想没道理你的伤不能治好吧?”   老铁叔和刘家交好,老人最喜欢老生常谈的事情,也就那么几件而已,刘华对老铁叔受过伤这事,同样有明确的印象。   这下子,别说刘华有些激动,外头忍耐力达到极限的刘三婆子,更是毫不客气地推开刘老三,气势十足地冲了进来,道:“老四,你说的可是千真万确?”   兄弟二人的谈话,猛然就被刘三婆子给掐断了!   亲娘的突兀闯入,刘华的脸上是特别直白地错愕:“娘,妳和爹怎么会……”   没错,刘华并没忽视后头的亲爹。   刘华还算客气隐讳,刘醒这一位便宜儿子,哪怕早知道两个老人偷听,他却一点也不客气,非常理直气壮地张口就抱怨道:“爹娘,你们竟然学人站墙角偷听!以前,我记得我学村里的婆娘站墙角,爹你可是直接拎着棍子就要揍人,怎么现在自己倒是有样学样?”   刘老三:“……”这死孩子,哪壶不开哪壶!   事到如今,听到了老四与老五的一席谈话,刘老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刘老三的视线跟刀子似的,偏偏老四这儿子的脸皮子一贯是贼厚,还真的都不带半点心虚的。老人家本该气得七窍升天,但一思及先前老四说的话,刘老三却也真的气不起来。   一见老头子瞪人,刘三婆子就不乐意了,本来就最偏疼底下的两个儿子,此刻再瞧老四,那更是怎么看怎么好。刘三婆子别看认字不多,本身却也是精明的,自然清楚老四若不留下这一手的话,她和老头子或许就不需要分家,但刘三婆子先前为啥不想分家?   不可否认,刘三婆子喜欢大权在握的感觉。   但更重要的是,还不是被糟老头子给说服的,想说只要不分家的话,这样无论是哪一个儿子,她和老头子都能看顾一下。   村子里头,大柢的环境就是如此。   老大和老三哪怕再勤奋,但没个儿子傍身的话,肯定是会让人瞧不起的。   老大还好一些,再怎么样还是有三个闺女,招赘不好听是不好听,但不是没有前例存在。   老三却连老大都比不上,他的媳妇连个蛋的影子都没有。独门独户的,这两人年轻的时候是看不出来,可一旦老的不能动时,就不只是瞧不起而已,估计还得被人欺负到死。甚至,喜欢小偷小摸的二流子,也最是喜欢找这样的人家下手。   老二和老四就别说了,天生的懒骨头,只是一个比较会装罢了。这当家的人都这么惫懒,是要他们的孙子去喝西北风吗?   四个儿子各有各的缺点,老人为何把掌家的权利把持死死的?   还不是这底下的儿子没一个靠谱的!   老人活了大把年纪,看事情总是能朝远的去看,只可惜一番好心却被人当成驴肝肺。   刘三婆子想开以后,就懒得再去当个惹人嫌的,尤其现在又知道,若不分家的话,老儿子就得被人拖累死死的。而且,还可能让她万般瞧不上眼的李家人占上了便宜,这怎么行!   思及至此,刘三婆子别说怨怼了,她还觉得若不是她和老头子一叶障目,兼猪油蒙了心,老四何必瞒着这么重要的事情?   这次,刘三婆子也算是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人想要事事周全是不可能的,顾的了这头,另一头肯定就得受上了委屈。   刘三婆子的偏心眼已经是根深蒂固了,谁叫老人家是真的腻歪老大和老三的媳妇。   一个没说上几句话,就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天天都在败坏她这婆婆的名声;一个以为自个儿是天上仙子,天天都要自己儿子当宝捧着,这当人婆婆的,谁想要这样的儿媳妇?   偏偏生了两个没啥孝心的棒槌,开头还愿意说上几句实在话,但刘三婆子被气过无数次后,老人家就渐渐地不想再去动上嘴皮子。   这偏心眼,从来都不是没有缘由的。   总归一句话,要为了白眼狼委屈她的老儿子,没门!   回味过来之后,刘三婆子反倒觉得老四瞒得太好了,不然这是人是鬼,还真无法瞧得清清楚楚。   不经这一遭,连她这老太婆都不可能能有如此地抉断力。   哪个做父母的,真能对自己的亲生孩子狠下心肠来不管不顾?   刘三婆子这比较心硬的都是如此,更别说是身旁的糟老头子。   这次为了分家,老大和老三说出来的话,是真正戳伤了刘三婆子的心,而且他们还先行一步地请族里分家,三番两次的举动,几乎是把刘三婆子这当家人的脸面往地下扔。倘若,不是后头刘老三的分家,确实是公平公正,加上两个老人又给了一大笔的分家银子,这才堵上后头可能冒出来的闲言闲语。   刘三婆子聪明地拿出记帐的本子,就是为了掐断往后可能的说三道四。她此刻打从心底地不   老四信任老大和老三,尤其老大还有一个如此糟心的岳家。谁晓得大房被李家人骗光了银子后,会不会为了算计他们的养老银子,继续再来抹黑自个儿的老父母?   照理说,结亲结亲,是结两姓之好,互相拉拔才是长久之道。   错就错在李家这亲家,打从开始就不是刘三婆子看好的人家,若不是混帐儿子死要李家闺女,刘三婆子才不想要这样的亲家。   一堆吸血蚂蝗,她是傻了才与这样的人家互相扶持!   老人活到大把年纪不是活假的,生活中的弯弯道道,刘三婆子不只了解,同时还能算计一把,绝对能让人无话可说。   老四的这一手,同样也是算计了一大家子,但刘三婆子的心里正欣赏着,觉得这儿子的聪明劲肯定是贼像她!   哪怕知道老头子的心里肯定不太自在,但刘三婆子才不管这一荏。   应该说,此刻的老太婆正嫌弃着自家的老头子,觉得都是他一番的冠冕堂皇,这才让一些心里藏奸的人,有了可趁之机。   正如老四所讲的,老儿子的纯善厚道,若没这一荏,他恐怕真会被这一些丧良心地给祸害一辈子。而这糟心的锅,竟然还是她和老头子给的!光是一想,刘三婆子的心脏就疼的一抽一抽,几乎是恨不得往自己的脸上呼上一把掌。   刘华的出生,一直都是刘三婆子最愧疚的。毕竟,两个老人在生了老四以后,就久久没了动静,两老是真认为老四会是最后一个孩子。所以,当初刘三婆子怀孕时,压根儿就没有太注意,以致于刘华出生的时候,几乎是比老四足足还小上三分之一。   因为这份愧疚,刘三婆子才是最疼刘华的人。没办法,乖巧安静的孩子,其实是很容易让人忽视的,刘老三的前头都有了这么多的儿子,哪怕是老儿子,那也是真的不太稀罕。倘若不是在后头,刘华渐渐地展现出读书的天份,刘老三这才渐渐改了心思。   老头子从未有过太明显的表现,刘三婆子却知道老伴真正的心思,刘老三最看重的儿子无非是老大,而最喜爱的儿子……则是一直让他感到头疼的老四。   前者是为了以后的养老,否则刘老三不会处处护着老大家的,毕竟刘三婆子再瞧不上这生不出儿子的儿媳妇,她也得承认一句李招娣就是个会装的;后者,只能说会哭闹的孩子惹人疼,就是刘三婆子再宠老儿子,仍是会分出不少心思给老四。   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刘三婆子还是能把刘老三摸出大概。   也因为如此,她少见地对老伴生出了些怨念,都是这糟老头子惯的。   还好,老四打小就长了诸多的心眼,也还好她的孩子不全是没良心的。   老五总算还有一个一门心思为他打算的好兄弟。不然,她和老头子这对老糊涂,可真得把老儿子给害惨了。   刘三婆子现在是咋看四儿子,就咋稀罕,自然不乐意老伴来找麻烦。   护犊子心切的她,叉着腰就横眉竖眼道:“如果你敢打骂老四,我就和你这死老头子没完!要不是你这眼瘸的,瞧不出白眼狼的心思,老四何必藏上这一手?也亏我的老四聪明,老早就看出有些人的内里就是藏奸的,不像你想要帮扶起来的,尽是一些眼中没爹没娘,不懂得感恩的!”   刘老三被吼了一脸,自个儿的婆娘正火气上头,他也不是蠢的,自然不会想要火上加油。   刘老三哪怕真的手痒,他还是一脸正经道:“老太婆,我啥时说要揍老四了?”   “最好是如此。”刘三婆子冷笑一声,回过头来就与刘醒说道:“老四,你爹若想要在背后偷偷揍你,记得不要客气,直接大声喊你老娘就行了。”   看这死老头,还敢不敢当面说一套,背面做一套!   刘醒这缺德货向来懂得把握机会,立马学他便宜老子的模样,同样一脸正经:“行,我听娘的,一定会鼓足力气地喊妳,这样咱爹肯定揍不了我的!”   刘老三:“……”他确实是眼瘸的,竟然偏疼这不孝子!   刘华:噗!   “老四,你的手里真有能治你弟的药方子?”刘三婆子可没忘了正事。   另一旁的父子俩,刘老三是忍不住心热起来,刘华同样亦是维持不了淡定,刘醒倒是没被三人灼热的目光给吓着,他面不改色道:“自然是有的,事关小弟往后的日子,我可不会随便胡沁的。而且,你们也别担心药方子的效果,因为以前我把方子卖掉时,人家大夫可都称赞这方子极好,所以小弟肯定是会没事的。”   其它三人:“……”   这信息量有点大。   事关银子的事情,女人通常比男人在乎,刘三婆子的声音是颤了颤:“……等等!你刚才说你把药方子卖了?”   “这不是当然的吗?咱们家又没人会看病,药方子放着也是白放。”刘醒一副理所当然,旋即像是极为了解刘三婆子的性子,他也没吊人味口,很快就补充道:“放心,我卖掉的那一份,是我重新抄的,原来的那份药方子我可收好了。”   事实上,陆秋手上是有药方子,但刘醒手上的银钱可不是药方子卖来的。   刘醒是个雷厉风行兼行动力惊人的人,刚来的头几天,一摸了个大概情况,他就把上山打牙祭的猎物毛皮给偷偷卖了,其中最值钱的就是熊瞎子的皮毛。当然,熊瞎子不是在石水村附近的山头猎的,而是更为深山的地方。没办法,附近住人的村庄真心不算太少,野兽也是有生存的智慧,不会蠢到自己找死。   因为本身的精神力异能,刘醒是半点都不用担心被人记住相貌。买他东西的那个人,即使想再回想是谁卖毛皮的人,恐怕想破脑袋瓜都不会想起来卖家的模样。而这也是刘醒最大的倚仗。   相比从前的实力,刘醒的精神力异能同妻子一样,真心倒退不少。以前的他,能够随意控制一个人几年都不成问题,现在能力没那么强了,但叮哨催眠这种小事,刘醒还是能做的到。   当然,刘醒对陆秋以外的人,一点兴趣也没有。   哪怕知道这一家人的心思都不算少,刘醒却也没把浪费时间在这些人的身上。   除了最开始的那段时间,刘醒早就放开对这一大家子的叮哨,毕竟精神力用多了,回复起来也挺累人的,现在可没有晶核这东西来作辅助。   尤其,这一大家子都是普通人,就是心中有诸多算计,但大多都是一些浅白的心思,刘醒都不需用能力,光靠自己的脑子及手段就能应付自如。   好比刘华的事情,刘醒是真没用能力盯人,与其盯着脑子有坑的李招娣,刘醒宁可盯着自己的好媳妇。   瞧,这次不也随便一猜,就能摸了出八、九分准的真相吗?   之所以,提起钱财,主要也是妻子陆秋不想动用这对老人的老本,或许刘老三和刘三婆子还留有一手,但夫妻俩都没盯着老人家棺材本的打算。   刘醒向来宠妻子,在他看来钱能解决的事情都不算事。   况且,依照刘醒私底下的分析,刘老三这父亲当的极为合格,恐怕若真留有一手,手底下撺掇的钱财也真心不会太多。   刘醒会提出这一荏,就是为了光明正大地帮助这倒霉的弟弟。   刘三婆子吊起的心,果不其然地重新落下,她拍了拍胸膛,嘴上不忘凶狠问道:“还在就好、还在就好!不过,你这小子竟然偷瞒着老娘藏银子?说!药方子你到底卖了多少钱?”   不怪刘三婆子变脸,因为算了算日子,老四卖药方子的时间,肯定是还没分家的时候。作为一名曾经掌家的人,刘三婆子在乎银子,还真不是啥稀罕的事。   可惜,无论是原主,又或者是刘醒,刘三婆子表现地再凶恶,两人都没在怕的。因为,刘三婆子对待还没失望的儿子,从来都是外强中干,哄起来还真的挺容易的。   刘醒维持人设,用蛮不在乎的口气,自我吹捧一下:“也没卖多少,也就卖了一百两而已。娘,妳也别怪我瞒下这笔银子,要不是我聪明,现在这笔钱肯定也得落入公家帐。娘,妳只要一想银子可能落到大嫂的手上,难道就不会觉得我昧下银子其实是好事吗?”   刘三婆子:“……”   刘三婆子的老脸仿佛扭曲一下,刘老三瞧了老妻被老四噎着的模样,心里倒是偷偷一乐。所以说,原主的缺德劲真不是凭白生来的。   老头子一副老神在在,他等着老太婆自己忍不住地亲自上手。孰不知,四儿子的嘴皮子功夫,上一秒确实是能气死人不偿命,下一秒倒也能嘴甜如蜜,把老妻和他都哄得忘乎所以。   好比此刻,平时只会占人便宜,并且极少被人占上便宜的四儿子,就说出让两老目瞪口呆的话:“娘,也多亏我昧下这笔银子,不然老五现在想治伤,恐怕你们谁都生不出银子来吧?虽然,我有药方子,但你们肯定不晓得,一帖药的药材就得花上二两银子!”   正如同刘醒的臆测,刘老三的后手还真没有这么多的银子,耳边清晰可闻的抽气声诉说一切。   刘三婆子是肉眼可见的失望表情,刚才别看骂起人来理直气壮,可老铁毕竟不是刘家人,而且刘三婆子疼爱老四比之老五也只差上一点。   老铁亲自留给老四的东西,刘三婆子不只没那个脸全部要走,本身也没有这样打算。顶多是想看一看能不能要点银子,毕竟老四手里揣着的是药方子,可不是配好的药帖子。   有了药方也得去买药才行,但一帖药就得二两银子,两个老人存了大半辈子也不过存上二百多两银子,就算没分家一荏,家里人若听到一帖药就要二两银子,恐怕谁也不会愿意都把银子全给老五治伤。   老四提出这笔银子,刘三婆子就知道老四肯定是愿意拿出一些银子来帮老五,但老四的貔貅性子亦是众人皆知的。好在老四是有孝心的,与刘三婆子一脉相承的抠索性子,偏偏对两个老人却从来不会不舍得,有一份好吃的,忘了底下的孙子都不会忘了上头的老人。这一对老夫妻为啥会偏疼老四,还不是这儿子真是有啥都会想到他们,二老能不窝心吗?   偏心的刘三婆子完全下意识地忘了,原主能有钱讨好二老,还不是偏心的亲娘塞过来私房银子。   原主又不是傻的,得了好处也得松一松手,这样占便宜才能长长久久的。   刘三婆子绝对料想不到原主活泛的小心思,但却知道老四的几个兄弟,可从来没成功占过老四的任何便宜,反倒被老四的坑蒙拐骗给占上了不少好处。   老四与老五的感情是挺好的,但刘三婆子也没见过老四为老五花过一个铜板钱。   尤其,都分家了,老四还有媳妇和三个孙子要养,刘三婆子估摸着老四若能拿出三分之一出来,恐怕就算顶天了。当然,老四今日能有这一出,哪怕没能拿出三分之一出来,刘三婆子其实还是很满足了,证明她曾经的偏疼真是没疼错了人。   孰不知,刘醒待会儿的做法,不只让刘三婆子惊愕,甚至连刘老三和刘华都只差没做出下巴掉下来的蠢样子。   刘醒淡定地承接其它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一副不痛不痒道:“老话不是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吗?这伤药,我以前就问过大夫,差不多三天就得换上一帖,这一百天来计算,差不多就得花上六、七十两银子。我手里的银子先前是没上交,但老五怎么说都是我弟弟,所以他受伤的药钱就从这一百两里头出吧,这也算是我做四哥的一片心意。”   一辈子都抠唆习惯了的刘三婆子,老四的这大方劲,真是把她震住了!   心疼老五是一回事,但一百两银子眼也不眨地给出去,刘三婆子自己扪心自问一下,发现……自己可能都做不太到。   至少,老人家肯定还是会有好几个月心疼花掉的银子,绝对做不到四儿子这样云淡风轻的模样。   这银子可比他们二老给出的,还多上不少……如此计较起来,老四可真是亏大发了。   乖乖,以前她咋不知道自己生的老四,是……人品高尚无私的好人?   刘老三的吃惊程度不比老妻少,以前老四不靠谱的时候,每次都能气死人不偿命,然而真正靠谱起来,倒是没有一个儿子比的上他。   刘华眼里的动容亦是显而易见,但终究还是天性良善的人。   顿了半晌,他还是忍不住出口问道:“四哥,你的好意弟弟心领了,但……四嫂知道这事吗?”   刘华提上这么一句,实在是四哥对四嫂的黏糊劲,那是众人都有眼睛瞧的。   一百两银子不是什么小数目,刘华自然会担心四哥为了帮他,而导致夫妻失和。   刘三婆子是气得破口大骂:“你这孩子,还真的是给老头子教傻了不成?难得老四都愿意花上这笔银子,你这傻孩子还顾虑这么多干啥?”   “你也别骂老五,他的想法也不算错。”刘老三知道老太婆的心结,就是担心老儿子变成跛脚的汉子。   身带残疾的人,一般可是娶不到什么好人家的闺女。   老五是自老大以后,他后头贯注最多心血的孩子。   刘华的想法,刘老三不只是了解而已,甚至老人还能够想到更远的地方。   老四与老四家若是真的夫妻失和,大孙子肯定也会受到影响。刘老三只好小声提醒一下已经急昏头的老妻:“老太婆,妳别忘了老四家那里还有咱们的大孙子。”   刘三婆子本来还想好好骂醒老儿子,但老头子一提起大孙子,老人家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   “娘,妳也太不信任我媳妇了吧?”刘醒一脸真心的不乐意,不过知道古代婆媳关系的重要性,这肚里黑的男人,干脆趁此机会为自己的媳妇刷上一波好感度:“我媳妇可贤慧着,她可不像大嫂只想着往娘家扒拉东西,也没有二嫂这么吝啬,这一百两银子还是她先向我提的。”   “等等!你说为老五出药费是你媳妇提议的?”刘三婆子依旧是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然而意义与先前可不太一样。   “是啊,说来说去还是我比较有眼光,找了一个这么善良又识大体的好媳妇。”刘醒一脸的得意,底稿也不打地就吹捧起自己的媳妇:“我媳妇可比我还有魄力,这么大笔银子就是我都有点心疼,可她瞧见你们两老为了小五的事情,吃饭吃不好,睡觉睡不着,反倒先主动向我提起这事情。别看我媳妇平常不爱表现,可她这人对爹娘可比大嫂和二嫂有孝心多了,而且对小五也是真的当弟弟疼,所以你们真不必担心她和我闹。”   刘醒的表情太有自信,不像作假,其它三人自然是信以为真。   不得不说,刘醒这一波擅自作主地操作,陆秋在公婆的印象,就在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是蹭蹭地上涨中。   只能说,男人太给力,有时候确实能让家里的女人省心不少。 第26章 关注   又一次经历婆婆和风细雨地问……   又一次经历婆婆和风细雨地问候,陆秋再傻都知道猫腻,何况她还不傻!   抖掉浑身冒出来的鸡皮疙瘩,陆秋姣好秀丽的眉宇轻轻一挑,她忍无可忍地抓了罪轨祸首,直接逼问道:“给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偷偷做了什么?”   陆秋这不太熟悉刘三婆子的人都寒毛一竖,何况是其它的两个熟知刘三婆子的妯娌?   瞧,李招娣端水洗衣的盆子都没稳住,院子里直接就洒了一地的污水。刘三丫的一双草鞋算是惨遭无妄之灾,水渍沾湿了大半鞋面。不过,这丫头同她娘一样,脑子总是有坑,泼她水的亲娘不怪,反而偷偷地朝陆秋这四婶瞪了一眼。   这人的环境哪怕有所转变,陆秋曾经磨练出来的警惕心却并未马上丢下,刘三丫充满恶意的眼神,几乎是马上就被人给发现了。同样的,刘醒这护妻的,他的反应从来都是比妻子只快不慢,尤其这家伙向来又是心眼不大的。   冒犯他还无所谓,打小到大,讨厌他的人是一箩筐,他还没有无聊到,特意去报复每一个讨厌他的人,真当他闲的。   但是陆秋不同,媳妇可是刘醒的心尖尖。   当下,刘醒深黑如墨的眸子,立马就幽幽扫了刘三丫一眼。   不同于夫妻二人是被恶劣环境所锻炼出来的敏感,刘三丫天生的感觉竟然也是意外的敏锐。陆秋的视线尚未转移,刘三丫猛然哆嗦的异样,亦就被她纳入眼底。   陆秋饶富兴致的眉宇略微一挑,刘醒瞧见妻子陆秋顿了一下,于是轻声地给了暗示:“行了,再看就太明显了。”   一笔帐暂时记在心里头,刘醒从来就不缺少耐心。   陆秋借着挑捡菜叶的动作,不落痕迹地收回视线,嘴上却是没什么好气,道:“也不想想到底是谁的锅!算了,回去再审审你。”   分家是分家,但还没有起新房子,现在前院就挤满了好大一家子,除了有些富贵病的三房妯娌,其它几房的女人和姑娘可都在这里做事。   “虽然知道你做事向来有分寸,不过下次好歹先打声招呼,省得再像这次一样……”陆秋这便宜儿媳妇都感到不太适应,也难怪其它几个便宜妯娌同样全都傻了眼。   刘醒这妻管严的,从来就是知错能改:“这次确实是我疏忽了。”   这认错的速度,让陆秋本来想要装严肃的气氛立即就破了功,她憋不住笑意,尤其是想到一些事情,话里终究是忍不住带点促狭:“不过你的确是做了一件好事,至少这一手能让我清净个几天。”   便宜婆婆的威严是真大,刘氏又是一个挺有底蕴的宗族,向来就极为注重名声传承。尤其有族学这种利益在前头吊着,就算有一些人自己是没有读书的能力,但为人父母总会下意识地为孙子辈来做考虑。   李招娣其中就是一个明显个例,这便宜大嫂和自己闺女的对话,陆秋就听到过好几次,无非就是儿子生出来以后,希望儿子能像小叔一样,在族学有一个好的表现。   刘氏一族的风气在石水村中,确实是闻名遐迩。   有宗族影响的关系,加上两老的手底下还有日常嚼用的土地,刘三婆子的腰杆子,那是一点也没有受到管家权利没了的影响。再有,刘三婆子的暴脾气和武力值,若是真要较真的话,陆秋的几个便宜妯娌,可真没有一个是这便宜婆婆的对手。   刘三婆子的和颜悦色,某一种程度来讲,也算是给陆秋撑腰。   厚此薄彼的态度,让其它妯娌是又酸又嫉,不过也没人敢多说几句酸话,谁叫在老宅里,什么都逃不过刘三婆子的火眼金睛。   分家一事,对这一些儿子及儿媳妇,刘三婆子是嫌弃的明明白白。纵使,掌家的权利没了,刘三婆子的权威却依然存在。一时半会儿,底下被压迫无数年的儿媳妇,可都没有胆子敢和婆婆叫板。   最爱找碴的朱梅春,暂时也当看不到死对头的人。   没办法,全家就属她最没眼色,当率先挨喷了一回后,朱梅春再没脑子也都晓得不能在这时候嘴欠。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存之道,等计算过完这一荏,估计又能重新再战。   倘若不是原身与朱梅春不太对付,这一眼就能望到底的人物,陆秋倒还是挺乐意来往的,因为好唬弄啊。   鸡毛蒜皮的其它小事,算起来还有不少,陆秋能应付是能应付,但能多省心一点,她倒也是乐意的。   趁着没有这些妯娌说三道四,陆秋不只清闲了,还有兴致观察着这“与众不同”的便宜侄女。   刘三丫的为人处事称不上出格。   但比起记忆里懦弱沉默的侄女,却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陆秋把被虫子啃得不象样的菜叶丢到另一处竹框,打算等会儿收拢起来喂鸡。她愈来愈能适应现在的身分环境,这份难得的安逸让她不想被人破坏。   对于唯一的变数,她难免是盯了紧一些。   这三不五时地关注,刘醒自然察觉出来,不过他却只是淡淡地给了一句话:“放心,她翻不出什么浪的。”   刘醒的心思极深,从来都是走一步想十步,不只是妻子杞人忧天,对于刘三丫这个变数,他同样不会有所轻忽。   不过,在脑中过了一遍,他却还是觉得构不上什么威胁。   刘醒老神在在道:“妳也不用太过在意,光是分家这一点,我们四房与大房的利益冲突就算是没有了。无论双方以后的生活是好是歹,两家人终究是两家人,这不只是在宗族备了案,就连衙门那里都已经重新登记。就算以后便宜大哥被李家人坑去乞讨,弟弟也没有养哥哥的道理,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再上头,有爵位的勋贵人家,一到该分家的时候,不也照样把血脉相连的兄弟给踢了出去?咱们平民百姓,小门小户的,自个儿都得操心该如何养活自己,谁有闲心去管分家后的兄弟日子?村里头,多的是一个家的兄弟,过的却是天上地下的日子。何况,分家的文书上头,两个老人称的上处事公正,分下的银两和田地,比起村里的大多数人家,都算是一个好过的。这舆论名声,从来就不站在大房那一头。”   一副气定神闲的恣态,刘醒眼光精准地再道:“最重要的是,我们有辈份的差距。况且,四房目前可是半个女娃也没有,同龄姑娘的亲事本身就是一种竞争。真正与刘三丫有切身利益冲突的,从来就不会是我们,她暂时不会对我们的生活有任何影响。”   刘醒的话意味深长,陆秋眨了眨眼睛,意外地读懂了他的意思。   比起他们夫妻,真正关心刘三丫变化的人,应该还是另有其人。   正如刘醒所言,一大家子里头,关注到刘三丫变化的人,并不会只有刘醒和陆秋而已。   而不知道自己正被人拿来讨论,刘三丫中等之姿的容貌上头,此刻是一片不解,她下意识地往背后一摸:“奇怪,衣服是干的?”   刘三丫一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孰不知是罪轨祸首太为精明,早在她警觉过来的时候,早就重新地把目光收了回来。   经这一打岔,刘三丫的愤懑是消褪不少,她嘴上却还是忍不住地嚷嚷抱怨:“就知道偏心四房,以后老到不能动时,再看一看四房是不是真的会孝敬你们。”   有了上辈子的打底,刘三丫的印象是根深柢固,四叔四叔就是一对懒货夫妻,她是一点都不觉得四房会有什么出息。   相反的,大房没有了这一些拖后腿的亲人,刘三丫对自家往后的日子那是无比的信心,凭着自家爹娘的勤快能干,这日子肯定能愈过愈好。   一想到自家愈过愈好,而二房和四房的日子则是苦哈哈,刘三丫就是做梦都会忍不住笑醒。   刘三丫的异样,正好让时不时习惯偷看的刘四丫撞个正着,一抬头见到刘三丫扭曲的笑脸,她吓得差点把衣服给撕扯出一个破洞出来。   刘醒看得极为明白,一大家子里头,真正关心刘三丫改变的人,的确是大有人在。   刘四丫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这姑娘的手上正不情不愿地帮着刘二丫搓衣服,拜偷看之赐,差点就洗坏一件衣服。也幸亏,刘二丫一见不妙,赶紧在自家妹子坏事前,及时地把衣服给抢了过来。   刘二丫偷偷吁了一口气,心道:“这臭丫头真是一点都不省心。”   刘四丫喜欢偷懒,刘二丫正是清楚这一点,这才时不时地盯着瞧,也好在有这一瞧,不然她肯定也得被这蠢妹妹也拖下水。   重新赶紧翻腾了一下衣服的两面,刘二丫确认衣服确实没有被扯坏的痕迹后,她提起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亲娘朱梅春是小气吝啬的,若知道二妹把衣服给洗坏了,姐妹俩肯定不只会挨骂,挨揍都是有可能的。尤其,手上的这衣服,好死不死地还是自个儿亲娘的,倘若真把衣服给扯破,刘二丫不用想都知道后果会如何。   平民百姓可不像大户人家,一年四季都有新衣裳穿,刘家吃饱喝足是没问题,但也不是奢侈到年年都有新衣穿。刘三婆子向来都是一个会过日子的当家人,家里有这么多张口要吃饭,老天爷也不是年年都会给上好脸色的,遇上年景不好的日子,通常都只能花上老底。   朱梅春嫁进刘家也不少年,当初从朱家陪嫁过来,本来就没有什么嫁妆。身上穿的手上用的,无一不是到了刘家才积上的底子,精细程度比起刘三婆子,更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刘二丫今年也有十二岁,再过三、四年也是可以成亲的。   半大的姑娘家,不比小时候的莽撞,脸皮子也比年幼时还要薄上些许。   都长到这般年纪,若真还被自家亲娘动手来揍上一顿,光想就觉得臊的慌。   刘四丫是自己的嫡亲妹子,刘二丫可不会客气,当场就骂道:“我说妳好歹用心一点,搓个衣服都能搓出个事来,也幸好这衣服没被妳扯坏,不然我看妳怎么向娘交代。”   心上亦有一些后怕,刘四丫再混不吝,也怕被亲娘下狠手地揍,更别说洗破朱梅春的衣服,肯定会揍得比往常更疼上几倍。   刘四丫理亏地摸了摸鼻子:“我也不是故意的,这不是瞧见了三丫姐的表情,所以不小心被吓到了吗?姐,妳都不晓得刚才的三丫姐笑的有多可怕,整个人看起来古里古怪的。” 第27章 温柔 唉,我怎么就不是四婶婶的闺女呢……   “妳说刘三丫?”刘二丫的眼神顿时若有所思地道:“谁叫妳没事注意她做啥?不过,听妳这么一说,还真是……我记得这妮子以前就和闷葫芦似的,现在倒是变化挺大的。”   “姐,原来妳也发现了啊?”刘四丫伸了伸脖颈,学足了亲娘的样子,聊起别人的是非总是特别地有兴致,她立马向亲姐凑近,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还以为只有我注意到三丫姐的变化,亏我先前还以为三丫姐是一个老实人,欺负起来偶尔还会心虚一下,没想到三丫姐都是装的,奶这一分家,她不就立刻原形毕露了吗?”   话里话外充斥着满满怨念。   俗话说的好升米恩斗米仇,刘四丫没分家以前,为了可以时不时地躲懒,她瞄上的替死鬼,大多都是八竿子打不出个屁来的刘三丫。   可惜,刘三丫打从重生以后,不只打定主意活出个人样,对于曾经落井下石的二房姐妹还有说不出的嫉恨。   完全忘掉,人家不是没帮过忙,虽然只帮过那么一次,但这位债都还没还掉,就又想借钱,这怎可能!   现在,别说帮刘四丫做事,刘三丫都恨不得把这对姐妹给狠踩到地底下。   论起容貌,论起贤良淑德,她哪一样比不上这对又懒又馋的堂姐妹?   偏偏,嫁人后的生活,夫家别说穷得响叮当,而且还不把自己的婆娘当一回事。   刘三丫嫁人后的日子,真的是犹如在苦水里头泡着,苦不堪言。   刘二丫和刘四丫嫁得倒不是多好。   但好歹,她们的男人还把自己婆娘当一回事,不只没有动辄打骂,也没有染上赌瘾,对比起刘三丫来讲,自然就如同天上地下的差别!   这些日子,刘四丫不只没占到刘三丫的便宜,而且还被对方狠怼过一遍,也难怪刘四丫会认为她的三丫姐都是装的。   刘二丫的眼睛从来都是放在刘大丫身上,毕竟她们的年龄才是最相近的,而且刘大丫又长的好。刘大丫哪怕也是一名姑娘,但作为头一个孙辈,她的待遇可不是其它孙女能比的。   刘二丫要说没有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尤其,两个姑娘别看差了一岁,但认真计算起来,也就差了几个月而已。刘大丫是接近年尾生的,刘二丫是在过年后的几个月生下的。   两个姑娘以后说亲,肯定是一前一后的事情,很容易就被人拿来比较。   村里的那一些碎嘴婆娘,从来都是嫌闹事不够大。   刘二丫深知村里人的禀性,加上她骨子里就不喜欢输,自然也就习惯盯着刘大丫瞧。更别说,现在村里的半大小伙子,总是喜欢偷瞧着大丫姐。   她这一头呢?别说眼神了,连个苍蝇影子都没有,怎么不让人郁闷?   因为心里不快活,刘二丫自然就没太过注意家里人的变化,刘三丫这堂妹,还是因为她想使唤人使唤不到,这才发现这丫头的厉害。   不只亲妹妹被怼过,刘二丫同样也没有占到过刘三丫的便宜,但总归年纪比较大,刘二丫想得也比较多一些,她颇有理智道:“没办法,再怎么说都分家了,不管是不是装的,大房都和我们没关系了,以后也都算是两家子的人。以前能使唤大房的人,还不是大伯娘没生儿子,自己觉得底气不足,我们这房都不用多说什么,大伯娘就一个劲地把事情都捡了回去。”   闻言,刘四丫的心情还是极为不爽,忍不住就出口恶言:“啧,难怪三丫姐变得这么快,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仗着肚子上的那块肉。可是,那块肉都还没生下来呢,她们怎么就能知道生的是儿子?”   刘四丫的口无遮拦,刘二丫仿佛被吓到似的,她赶紧左顾右盼,确定无人注意到她们这一头,她才低声骂道:“我说妳这死妮子,都长到这年纪怎么还这么不会说话?平常我们小打小闹是没关系,可是咒人子嗣这事情,放到哪处都是没理,若是被大房的人听到,妳就是把人得罪惨了!”   得罪不得罪,刘二丫的心里其实也不以为然,她真正在乎的是名声。刘氏的祖祖辈是做过官的,就算现在成了一群泥腿子,但总归来说,不算是一点底蕴也没有。刘老三对读书人的看重,在族里头又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刘二丫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难免会耳濡目染,哪怕不通文墨,名声的好坏倒是知道清清楚楚。   归根究柢,刘二丫是怕被自己的亲妹子给拖累。   再过几年,刘二丫就能说亲了,名声的好坏可是关系嫁人,就算她心底再认同刘四丫的话,明面上她却也不能表露出分毫。   被亲姐偷拧了一把,刘四丫痛得唉呼一声:“行行行,不说就不说,妳也别动手动脚了。”   刘二丫拿着食指恶狠狠地戳了戳她的脑袋瓜:“妳这妮子也别怪我下手狠,谁叫妳总不长记性?妳也不想一想,这话若是让旁人听见了,妳还要不要做人?先别说大房的人会记恨妳,光是被爷奶听见了,妳还有没有好果子吃?”   刘四丫惧怕的人物里头,刘三婆子绝对占据第一,就是亲娘都比不过!   刘三婆子重男轻女的印象是深刻入心。   孰不知,孙女错估了亲奶的变化,她绝对不清楚刘三婆子此时的心里头,早就没了老大这儿子。   管他是生男生女,老太婆压根儿是无所谓。   一想到亲奶露出吃人的模样,刘四丫就不禁脖子一缩,学着亲姐刚才的模样,偷偷地左顾右瞧:“我这次肯定能长记性的。”   刘二丫却不放心她,自家妹子从来记吃不记打,半点可靠性都没有。   果不其然,下一秒惫懒的刘四丫就神态萎靡道:“不过没有大房的傻子使唤,我以后不会要一直做这一些事情吧?”   刘二丫:“……”   张嘴半晌,同样心有戚戚焉的刘二丫,站不太住脚地来骂人,距离及笄能嫁人的年龄,算一算也得要好几年才行。二房的人口不多,但一家子的家务事也不算轻省,洗衣升火刷碗捡柴,这样样都得两姐妹来做。   日子才过去几天而已,刘二丫也是心累不已。   如同陆秋先前所预料的,二嫂子朱梅春也是一个懒的。   分家后,虽然使唤不到大房的人,但好在她自己生了两个闺女。   村里多数的人家,生了闺女虽然都是叫着赔钱货,但有闺女帮衬做活,和没闺女帮衬,绝对称的上是天差地别。   即使是最不勤快的刘四丫,手上的活计认真说起来也不算少。   朱梅春仗着自己是亲娘,而且又是她当家做主的份上,使唤起闺女是真的毫不手软。   二房现在的大半杂活,几乎都被朱梅春给扔到两个亲闺女的身上,所以这分家后的日子,朱梅春倒也感觉不算太难过。   反倒是,她生的刘二丫和刘四丫,面对猛然增加的家务活,两位都是极为不适应。   言传身教,刘二丫与刘四丫是像足了朱梅春七、八分,打小就懂得找借口躲懒。   姐妹二人,都不是朝耕暮耘的性子,现在也难怪她们会苦不堪言。   朱梅春倒也不是真缺德,想要磋磨自己的亲闺女,她只是比照着自己小时候的待遇,完全忘了朱家的日子,也就比李家好过一些而已。   至少,朱家的男人还算是勤快,不是伸手等着拿别人家东西的人。   但朱家本身的家底就不怎么厚,朱家的男人各个又都是大食量的,脑子也称不上多灵活。尤其,朱家的男人别看个头不小,但胆子却是与个子反着长的。   就是胆子最不大的刘富和刘荣,比起朱家的男人,都还算是胆子大的。   好歹,这两位在年景不好的时候,还去镇上打过短工,朱家男人却是连在镇上找短工都不敢。   除了靠着种地来维持日常嚼用,朱家基本上都是没有什么外快可拿。   而这年头,想靠种地过活是可以,但想要发家致富就甭想了。   好在这几年老天爷还算给饭吃,朱家这一把子的力气总算不是白费工,家底倒是比朱梅春出嫁前还要厚上一些,不像朱梅春打小真的是有做不完的事。   朱家是没像李家一样,想要扒在闺女身上吸血,顶多是想沾沾小便宜而已。但家里不宽裕的话,手底下是真的少有清闲的时候。朱梅春打小就有一堆农活要做,对比两个闺女现在的生活,她反倒觉得闺女是掉进福窝里头,并且深深觉得自己是世间少有的好娘亲。   两姐妹:“……”   已经养了一身懒病的两姐妹,真心觉得这一天天的日子是真的没法过了。   亲姐妹谁不了解谁?   刘二丫沉默不语的模样,刘四丫见状以后,心里就暗暗撇了撇嘴,没了可利用的对象,吃亏的可不只有她一个而已。   不过,大姐还是比她幸运,这苦日子只需要再熬上两三个年头就行。   不像她的年纪小,还不知道得熬上哪一个猴年马月,想一想就不得劲。   尤其,大姐嫁人以后,这一堆活就再也无人能够帮衬,刘四丫光想就欲哭无泪,这日子咋过啊?   刘四丫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刘二丫回神过来,一脸莫名其妙道:“我说妳这妮子,做啥这副死样子?”   刘四丫心中悲恸道:“我只是想妳嫁人以后,这一堆活计若都要我一个人来做,我就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刘二丫:“……”   等了许久,都没得到来自嫡亲姐妹的实惠安慰,刘四丫并不意外。   两姐妹,都是不见渔儿不撒渔网的性子。   但知道归知道,刘四丫的年纪毕竟还小,心里还是会有一些郁闷。   刘四丫的情绪颇有萎靡不振的感觉:“……我说大姐,妳难道没啥话要对我说的吗?”   刘二丫瞠大了眼睛,一副意外道:“不好意思,我可不是大房的人。”言下之意,她不傻!   刘四丫一噎,她们果然是亲姐妹无误,心里正处于不平衡之际,傻弟弟和四房孩子疯玩的声音,偏偏传入耳里。   当她抬头一瞧,心里头不禁更酸了:“……弟弟可真享福。”   只见小弟小柱子顶着一张乐呵的脸,跟在堂弟小火把的屁股后头,几个男孩也不晓得去哪里晃溜,一个个脸上脏得跟小花猫似的。   本来就羡慕的心里,又见到四婶拿着一块布冲进孩子堆里头,不但没有听到期待的挨骂声,反倒见到四婶一脸无奈地帮着擦脸擦手,轻柔的动作让她想起先前被四婶抓去洗漱的一幕。   长到这么大以来,刘四丫还没有被这么温柔地对待过。   亲娘本身就是粗糙性子,更别说她还是一个女娃,这么一想以后,比起羡慕小弟,她似乎更羡慕小火把几个堂弟。   与自家姐姐不用装假,亲姐是势利了一点,但还不会算计一母同胞。   于是,刘四丫的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她长嘘短叹道:“唉,我怎么就不是四婶婶的闺女呢?”   四房只有男娃没有女娃,打小又见到陆家是如何疼宠四婶,刘四丫觉得若是出生在四房,就算不是享福的命,但肯定也不会有那种男娃是宝,女娃是草的差别对待。   至少,四婶给过几次的果子里,每次她和弟弟拿到的都是一样的,不像爷奶和爹娘,每次给东西时,大多也都只给弟弟,她通常是过眼不入。   陆秋绝对料想不到才几次的公平对待,就把便宜侄女的好感度给刷高了。   而不晓得亲妹子与四房曾经发生的事情,刘二丫拿起一根竹竿吊好衣服后,她抽了抽嘴角道:“我觉得就算成了四婶的闺女,妳现在的日子也不会比较好过一些。”   四婶和亲娘的性子可是半斤八两,对于亲娘的死对头,刘二丫自认自己还是深知一二,她可没有亲妹子的天真。   两姐妹的讨论声,除了最刚开始,陆秋还有到注意一二,后头就被闹腾的便宜儿子们给吸引全部的火力。   倘若,不是清楚再过一段日子,两个儿子就没有什么可以玩耍的时间,她肯定也不会有这么好的脾气。   陆秋倒也不是太过介意儿子弄得脏兮兮。   哪怕她有点洁癖,但哪一个孩子玩耍不会弄脏?   然而,如炬目光一扫,无所遁形的裤脚边,立即就让人察觉异样。   陆秋眼尖地马上发现带着湿气的灰泥,一窝孩子也就只有二房的柱子是真正的傻白甜,憨傻憨傻的模样,给人格外讨喜的感觉。   便宜侄子显然是被便宜儿子推出来当炮灰,小孩顶着一张憨态可掬的笑脸,清脆宏亮的嗓门当即大声喊道:“四婶婶。”   视线驻留在天真笑脸几秒,陆秋这便宜亲娘暗暗记了一笔。   她脸上也不打算板着吓人,并且还绽放出和蔼可亲的笑颜:“瞧,咱们柱子喊得真响亮,这精神劲瞧了就让人喜欢。你们这是去哪里玩了?这泥打滚的模样,到底是在玩些什么?还是……你们不小心摔着了?”   这么单纯的娃,太难得了,陆秋都有点心痒痒,可惜这娃是死对头的。她家的两个娃真不是单纯货,至于最小的男娃话是时而全,时而不全。这第四个男娃,在刘家的地位可真是没什么吸引力,也就陆秋来了以后才好上许多,以前大多时候可都是一个人独处。   小火把和小石子已经算是挺有耐心的哥哥,但总有一些游戏,不能带着还走不远的弟弟玩耍。   更多的时候,小儿子都是一个人戳蚂蚁玩的,看起来真是好不可怜。   陆秋来了,不只是陪伴多一点,还三不五时和儿子童言童语。她一点也不嫌幼稚,就是为了刺激小儿子说话的意愿。不过,经过几日相处,陆秋同样摸清这孩子恐怕也是一个聪慧的,长大估计也不会输给哥俩。   陆秋压下狼外婆的心态,慢悠悠地等待鱼饵上钩。   男人不论老的还是小的,各个都是爱极面子,这套话套得不显于色。   小柱子人还小,尚不懂得人心险恶,他只知道自己的丰功伟业都还没有来的及炫耀,光辉形象尚未套上,这英雄都还没当成,就被人当成狗熊了,这怎么行!   当下,小柱子就把小脖子摇成泼浪鼓,快言快语地澄清道:“不是摔,是打坏人!”后者,加重力气。   小火把只知道极尽吹捧哄人,却忘了他能哄骗的人,别人自然同样能忽悠成功。小石子赶紧低下头,暗骂一声,就该知道柱子哥是不靠谱的。   打坏人?   陆秋似笑非笑,声音更温柔了:“原来是打坏人啊……这过程想必一定非常了不得,小柱子等一下肯定得给四婶婶说道说道,正好让四婶婶好好长一长见识。”   好哄的小孩,不疑有他地开心回道:“没问题,我等一下就说给四婶婶听!”   小火把与小石子:“……”完蛋了!   两兄弟都是心窝眼的小人精,一眼就瞧出亲娘温柔下的猫腻,本来就惴惴不安的心里,偏偏亲娘还打定主意用文火慢炖的姿态,把兄弟俩弄得七上八下,犹如油煎火燎一般。   小柱子不懂四房的暗潮汹涌,反倒是小孩享受一把来自四婶的温柔照顾,脏兮兮的小脸被人擦了干净,手脚的污泥也被冲洗不见,整一个又是干净又墩实的小孩。   小孩单纯,一时之间竟然难得与亲姐有了雷同想法,同样是语带羡慕道:“四婶人真好,我玩脏的时候,我娘不揍我就算好了,一点都没有爹说的什么……对!温柔贤慧,你们有四婶当娘可真好。”   两兄弟:“……” 第28章 教子 总归一句话,都是可怜人。……   幸亏小柱子的童言童语没让他亲娘听见,否则朱梅春定然和死对头势不两立!   这一边,两兄弟倒是心里纠结,自己的亲娘当然不会不好,自然是极好的,但就是……这感叹似乎来的不是时候喂。   难兄难弟心惊胆颤的情绪,持续到太阳落下。   夫妻两人都不像常人一样,在黑暗中立马伸手不见五指。不过,为了配合三个儿子,陆秋还是点上油灯。而被晾了一下午的兄弟,借着柔和的光线瞧见陆秋的脸色,确是真真切切地瞧不出半点情绪。   想着早死晚死都是死,小火把当头惯了,终究胆气十足道:“娘,说吧,妳要怎么罚都行!”   小石子见亲哥都敢受死,一向不愿意被小火把比下去的他,遂即输人不输阵道:“娘,我也是。”   陆秋正打算铺床的手顿时止住,她的眸底划过一抹欣赏,用背对着他们的身影,嘴上出乎意料道:“你们是打赢的还是打输的?”   一时愣住的小火把:“……打赢的。”   别说亲哥没反应,小石子同样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傻模样。   刘醒这不着调亲爹,正拿着竹签剔牙的动作也停了。   他懒骨头似地侧躺一边,慵懒的模样给本就深邃挺拔的轮廓五官,增添一股难以言喻的惑人魅力。   可惜,最想诱惑的人正背对着他。   三个便宜儿子嘛……更是指望不了他们发现亲爹的魅力。当然,刘醒也没有这种意愿,压根儿就嫌弃他们碍眼。   三个小萝卜头杵在同一处屋子,想亲近媳妇都只能望眼欲穿。只可惜,起房子的事情,还是得等到夏收结束的时候。照他的想法,自然是怎么快怎么来,然而盖屋子这种事情,陆秋犹豫再三,终究认为急不得,不求快但一定得求好。   房子若起的不仔细,万一漏水或塌了怎么办?   一番解释恰当合理,刘醒只能遗憾地放弃原先的打算。反正地都圈好了,等到夏收过后,无论几个便宜兄长是不是也另有打算,总归还有陆家的几个妻舅,以及村里闲置下来的壮劳力。   刘醒再能耐,论如何盖一栋能住人的屋子,他就只是一个半吊子,理论知识倒是非常丰富,但真正上手恐怕连枕边人都不见得信任。   放下见不得人的心思,刘醒瞧着傻呼呼的儿子,他打了一个哈欠,装作无意地给双方一个台阶道:“既然是打赢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过要是打输了的话,可千万别出去说你是我刘醒的儿子。”   两兄弟:“……”   陆秋转过身子,隐蔽地丢给丈夫一个满意的眼神,刘醒接收到她的肯定,心里暗暗得意,面上倒是一副懒洋洋道:“两个傻小子,你们打架也不只有这一次,没道理只有这一次挨揍吧?”   闻言,两兄弟以为自己不用挨罚正要高兴时,谁晓得亲爹又话峰一转,信誓旦旦道:“所以,你们惹你娘生气的原因,肯定不是打架!”   两兄弟:“……”亲爹你这不是说了等于没说吗?   所以……亲娘是真的生气了?   小火把几乎要抓耳挠腮,小石子亦是紧张地捏了捏衣襬,两个小可怜样,陆秋见了都要有一些不忍了。当然,这话是假的,不过陆秋也不是真的心硬如铁,小孩子嘛,吓唬吓唬一下就行了。   陆秋是有责任心的,这成了便宜娘,自然还是得关心关心自己的孩子,她故意唬着一张脸,道:“像你们爹说的一样,打架不是生你们气的原因,你们两个混小子竟然敢偷偷去溪水边!估计你们爷奶知道了,肯定也会揍上你们一顿。”   深山和水边,向来就列为石水村的小孩禁区。   石水村的景色秀丽,除了石姓族人为最大宗,主要还有多处的小河。小河戏水,在炎炎夏日里,肯定是大人与小孩的最爱。现在还没到真正的夏日,但偶尔的日头也是真刺人,小孩爱玩算是情有可原。   错就错在,五年前的水位大涨,有很多河道被河水冲刷太过,本来极浅的小溪不见,再不然就是小溪变大河,真正能让孩子放心玩耍的河流找不到一处。   有些水边看似浅溪,实则大人若往里头走深一些,恐怕就能立马淹到肩颈处。   不只是深山能让孩童丧命,前年就有小孩贪玩,瞒着大人溜去戏水,结果直到傍晚都没回家,等到家中大人发现不对劲时,好好的一个孩子就已经没了。   没了一个孩子,接连几个月又都听得到哭声震天。   经此一遭,村里的大人仿佛再次重温起深山的记忆,各个都开始紧张起自家的孩子。家里的小孩,理所当然也被慎重告诫过一番。   这群皮小子绝对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大人吩咐竟然敢充耳不闻,胆子真是太肥了!   一听爷奶,小石子先是缩了缩脖子,小火把则是明白哪里犯错,不过显然里头有内情,让他的表□□言又止,神色似乎有些许的不服气。   瞧出了一点意思,陆秋意外地挑了挑眉。   在这母子之间,刘醒最不介意充当桥梁,他以嘻皮笑脸的姿态,化解稍稍凝滞的气氛,笑道:“哟,瞧瞧这小嘴都能挂上油瓶子,看来咱们的儿子是有话想说一说。”   刘醒从来就不讲究,老子都递出了□□,这做儿子的别扭劲也就立刻消散。   只见大儿子的小脖劲伸得挺直挺直,颇有道理地澄清一遍:“我们才不是偷跑去溪边玩的!是因为玩耍时碰到了瞎眼婆婆,她拜托我们去找小山,我们这才跑到的溪边,我们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这话讲得侠气十足,也不晓得这臭小子是不是听多话本的缘故。   另一边,小石子赶紧点头,总算反应过来的他,紧忙地再帮着小火把描补:“真的是瞎眼婆婆拜托我们的,我们到溪边不只找到小山哥,还看到小山哥被人欺负。小山哥生父母那一头的兄弟真不是人,他们仗着人多欺负人就算了,要不是有我们横插一杆,他们还想要推小山哥进水。”   怪不得,二房憨侄子一副做了天大的好事的神色。泼皮孩子不是都只会贪玩,敢情他们还真当上一回拯救别人灾难的大英雄!   陆秋顺势缓了脸色:“原来你们还真做了一下大好事啊……”   小火把自小受宠,最是受不得委屈的,当场就叫屈道:“那是,所以我们没有不听话!”   陆秋不毁人设,佯作尴尬道:“是是是,都是为娘的错,没把事情先弄清楚就生你们的气……不过,你们也有错,既然做了好事,怎么不先说清楚?”   最后的倒打一耙,颇有原身的风格。   要知道,原身是娇养大的小女儿,嫁人后又有丈夫宠着,本身就不是会直接认错的人,胡搅蛮缠才是本性。   亲娘的死鸭子嘴硬,兄弟都是习以为常,也不在乎这道歉似乎来的心不甘情不愿。反正,一见亲娘的脸色缓和,他们知道不会挨罚就行了。   不过,小石子还是无言道:“……谁叫我们以为娘是气我们打架。”   哪里知道,娘这么奇葩,对他们打架一事是半点也不生气,反倒生气他们去水边一事。行吧,亲奶也不准他们下水玩,这么一想好像也不算太奇怪。   陆秋轻咳两声,故意生硬回道:“咳,行了,今天算是错怪你们了……只是现在天色也晚了,明天娘再多做两道你们喜欢吃的菜。”   一句话,兄弟俩瞬间眼睛一亮,委屈郁闷什么的,全都马上抛诸脑后。   他们灵活的眼珠子骨溜溜地转了转,显然正在想能够要求什么好吃的,亲娘的手艺真是没得说的。   尚不及高兴之际,亲爹却是煞风景地问道:“对了,你们说的小山哥人没事吧?”   陆秋百思不得其解道:“你怎么突然关心这个?”   澄亮的目光疑惑地瞧向他,自己的男人自己清楚,他可不是会关心这种事情的人。   兄弟俩都还没回答,就先全都看向爹,刘醒也不在乎大伙的视线,态度那叫一个坦然。他先起了个身子,把左腿往里侧一盘后,再用屈起的右膝盖支撑着右手,好整以暇道:“下次可别再叫人瞎眼婆婆,人家可是姓石,以后要唤石婆婆知道吗?毕竟,石婆婆和你们老铁叔有旧,算起来还是你们的长辈。老铁叔……你们也知道和你们爹是什么关系吧?他老人家去世前,唯一还有牵挂的事情就剩下石姨,曾经可是交代过你爹,可是要好好照看人家。所以,好小子!你们今天算是办对了大事。”   莫名的夸奖突如其来,两兄弟本就觉得做对好事,这下子更是飘飘然。   不过,小火把的心性不错,应该说这小子打小都被夸习惯,所以得意忘形的时间只有须臾。   脑子聪慧的他,瞬间想到古怪的地方:“不对啊,既然瞎……石婆婆和老铁爷爷有旧,爹你怎么都没有交代过?”   倘若今天不是巧遇瞎眼婆婆,他们兄弟与小山的交情算是生疏的,如果早知道两家有旧,他们兄弟肯定会带人一起玩耍的。   孰不知,刘醒半点心虚也没有,特别地理所当然,道:“废话,那不是我忘了吗?”   两兄弟:“……”确实是像亲爹会干下的事。   儿子们对这话一点也不怀疑,两人都是一言难尽的表情。刘醒才不放在心里,因为这确实是原身的锅,而他能现在想起来,已经算是很有良心的。   先前,毕竟几次都利用老铁叔的名头,哪怕这人是死了,但该有的回报,刘醒还是记下了。终究还是受到妻子的原则影响,再加上记忆里的老铁叔,人家是真的掏心掏肺地对待原身。   刘醒是没善心,但还不到没良心的地步,占了人家的身子,原身曾经所应下的恩情,怎么说也得回报一下。   刘醒可没忘了先前圈下的宅基地,这么一想……两家似乎挺有缘份的?   搜了半天记忆,陆秋这才一副恍然大悟道:“……我记得没错,你们说的小山是石姨过继来的孩子吧?”   记忆里太多无用的东西,陆秋好不容易才知道他们说的瞎眼婆婆是谁了。   总归一句话,都是可怜人。   石姨是与刘三婆子同一辈的人,不过这人的命却是苦了许多,早年丧夫,中年丧子,兴许是见不得亲侄女到老以后孤苦无依,所以小山是老村长那一头主张过继来的孩子。   刘醒一见媳妇弄清楚来龙去脉,他才起了兴致解释:“是啊,你们也别怪我忘了这事,石姨怎么说都是老村长亲侄女,我怎么知道有人会不长眼。”   老村长在石水村的名头,可比刘醒有用的多,估计原身也想不到这一荏。   为了还债,刘醒心念一动,再道:“今日的事,我想明天该去村长家里说道说道,毕竟以你们石婆婆皮薄的性格,恐怕也干不出告状一事。”   谁叫这次掺合的都是一群奶娃娃,这石姨偏巧不是刘三婆子的性格,否则老村长也不会为这侄女,尽量都把事情考虑周全。   显然,此话一出,刘醒这亲爹,总算稍稍挽回一点在儿子心中的形象。   小火把得知亲爹没有忘恩负义,不只是心下宽慰,还人小鬼大地提了意见,道:“爹,那你可要说的详细一点,今日若不是有我们出现,石婆婆弄不好都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这话是真的毫不夸张,小石子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小孩的阅历不多,是真的没见过这么恶毒的事,今日的经历,着实把两兄弟给惊吓一跳,其中以小石子最为震撼。   小石子也受过没人管的滋味,但对比小山哥,忽然觉得自己是生在福窝也不为过。   小山哥不只是没人管而已,生父生母那一头的亲戚,压根儿就像极了生死仇人。   尤其,后头打完一架,见到了一个尖酸刻薄的女人,这才真真正正让小石子碎了三观。只因那女人,竟然是小山哥的生母!这生母对小山哥身上的伤,一概视而不见,甚至一出现,就是劈头盖脸地喊打喊骂。   倘若不是他们兄弟灵机一动,张口就是一通地威胁,估计这人都还能再往小山哥身上多捶个十来下。   平常再伶俐聪慧也才六岁,小石子偷偷爬到陆秋身侧,似是不解又似是告状,道:“娘,不只是他的那一些兄弟,后头他的生母也掐了好几次,小山哥真的被打的浑身都是伤,也不晓得回去后,有没有去找大夫看一看?还有,小山哥的亲娘太狠了,好像小山哥不是她的亲生骨肉。难不成……过继了,就真的能不念骨肉亲情?”   亲奶也是偏心到极点的人,对其它几个伯伯再瞧不上眼,顶天是不搭理,然后嘴上再骂骂咧咧几句话,就是拎起棍子揍人也极有分寸,通常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怎么也不会像是想要吃了对方的骇人模样。   本来以为自己算是见过世面,哪里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   过继是什么的意思,小石子粗略一二,但知道或许不等于理解。陆秋倒是知道真正的原因,考虑到两个儿子以后的出路,以后肯定会遇到更复杂的事情,此刻让他们长长见识也好。   陆秋挺有耐心地把事情掰碎解释:“应该不是过继的关系,而是你们小山哥天生就是父母缘浅的人。我听说,小山这孩子的生母在生他时,曾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所以从此就认为这儿子是生来克她的。你们可知道人的佐性一犯,那是什么人也劝不通的,她的偏心可比你们亲奶还要不理智多了。倘若不是真的在亲生父母那里活不了,老村长也不会主张把小山过继给石姨,只求给这孩子一条活路。”   整理完记忆,小山这孩子堪称坎坷的人生,总算是被陆秋找出来。但是,可怜的人见过太多,陆秋还是能够收起同情,只是唏嘘再道:“像隔壁村子的张家,不也是过继孩子吗?同样是穷的养不起孩子,人家父母是怎样做的,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不能善待自己孩子,过继从来就不是真正理由。摊上这样的生父生母,这孩子也确实是不容易,生父生母冷血无情就罢,偏偏贪蠢毒三字还全部俱全。估计这人是看着自己不待见的孩子,因为过继反而过上好日子,而自己的心头肉,反而和自己过上苦日子而不平衡,要知道嫉妒下的行为,总是不可理喻的。”   陆秋第一次教子,不只是小石子眼睛亮亮的,就是小火把都一副错愕脸,道:“娘,我都不晓得原来妳懂这么多!”   陆秋正在犹豫自己会不会一下子曝露太多,刘醒正巧适时解围道:“那是,对付这样的极品,你娘和你爹可有经验了,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亲爹的骄傲劲,兄弟俩无槽可吐。   然而,不待他们多想,刘醒又道:“放心,明天天一亮,我就去找老村长讨论一下,肯定能让坏人得到教训。”   尚不及去挖掘亲娘深层的一面,小火把一听这话,果然就先被拐了个弯:“爹,你想要怎么做?”   刘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间接说道:“当初,老村长帮你们石婆婆选过继的孩子,可不是随便选的,也就小山这孩子人品过关,这些人想要使计换人,也得瞧一瞧人家肯不肯。要知道过继了,名义上就算是别人家的孩子,这下死手地想要伤害孩子,这已经不是简单打脸了,而是把人往死里得罪。”   最主要的是,老村长可是魄力十足,铁腕手段的人物,从接纳刘氏一族,到压平村里不满的声音,就能够知道这位不是简单人物。   关系好的人都了解内情,老村长可从来就不忌讳命硬的侄女,而是侄女不想再牵连亲人。   这两家子看似没有多少的互动,真正聪明的人却都知道,这石姨是老村长护着的人。   所以说,这人为什么总是要犯蠢呢? 第29章 后悔 第一更   刘醒没把事情解释清楚,就是打着潜移默化的主意,让这些便宜儿子,好歹懂得动动脖子上头的东西。   趁着年纪小还好培养一些,再大一点若是性格定形,那是想掰直都不见得掰的直。   与妻子尚存一二的热心肠不同,刘醒老辣的心思里,是切切实实的利己主义。   这位的心中,自有一把长尺来衡量利弊。   便宜儿子若是教不好,后头的麻烦定然只会多不会少,刘醒可没有多少闲情来为人收拾烂摊子。   这些儿子们,可还没落进刘醒的心里。   对于无关紧要的人……一劳永逸的方法,刘醒倒是从来不缺。   不过,如今的日子,夫妻俩活的是相当惬意,那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陆秋是不喜欢的,哪怕她从未当面表示过。   刘醒深知一二,他也愿意为了她收起噬人的獠牙。   两人深入骨髓的感情里,从来没有什么退不退让。   无数的艰难岁月里,彼此互相舐犊伤口的场景,一幕幕为了活下去的经历,夫妻早就不分彼此。   世间难得有人能够相知相惜。有时候,体谅是一种爱重,而不能算是退让。   刘醒决定从小就为这些儿子给打好底子,省得到头来长歪了,这也算是他为数不多的善心。   现下是还没有入学,但倘若两个儿子想走的是五弟的路子,这官场一途可不是玩家家,走一步想十步只是最基本的。   就是刘华……刘醒都觉得这便宜弟弟太心慈手软,计较起来,此人并不适合汲汲营营的官场之路,反倒适合当一个闲云野鹤的教书先生。   然而,刘华的读书天份的确是万中无一,称不上真正的过目不忘,但这弟弟的记忆力也相当不俗,只需要三遍的背诵,就能一字不落地记在脑海。   倘若真不继续往上考,也确实是浪费天资。   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刘醒和陆秋并不打算再追求虚名,曾经呕心沥血努力过一遭,换来的结果却不尽人意,是谁都会懒得再继续折腾。   况且,哪怕是避免别人怀疑,夫妻俩也不打算做些出格的事情。   这世上的聪明人总不会太少。   当然,古代人命低贱,若不想要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是需要一枚护身符。   便宜小弟刘华,就是刘醒找的极佳护身符。   一个举人就算不能与县令平起平坐,但也不是能够随便欺压的存在。   不只是能庇护一家子,一个村若有一个举人,衙门的胥吏亦是不敢随意为难。   平民百姓最怕的就是遇到不讲理的胥吏与捕快,前朝末年,为何会民不聊生?胥吏之弊,就是其中之一。刘醒曾读过历史古人顾炎武是如何形容胥吏:“行己若狗彘,噬人若虎狼。”由此可知,倘若碰上一个坏的,那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也就是新朝建立,朝廷大刀阔斧,斩下的贪官污吏数不胜数,如此杀鸡儆猴的狠绝手段,这才有了焕然一新的新局面。   他们平津县几任的知县,都是战战兢兢勤勤恳恳。   新皇登基几十年,拉下了不少曾经贪赃枉法,糜掷民膏的官吏,肃清朝廷内外的手段可谓铁血凛冽,稍有脑子的人都不会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去豪赌上头对地方的掌控能力。   上头若是清廉,没了那一些敲骨吸髓的混帐玩意儿,下头百姓的日子,自然就会好过许多。   但是……谁又确保这样的情况,能够一直稳当下去,不会再生变端?   刘醒的心思缜密,在这刨士人家和平岁月,再多的本事都是毫无用武之地。   他是不能科考,也懒得去科考,原身娶妻生子前就断了学业,本身的资质也没像刘华一样惊人。就一下子的时间,他就能变成学富五军,才高八斗的读书人,真当世上的旁人都是傻子不成?   管中窥豹。   小小的乡下地方,都能出一个智慧不俗的刘华,老村长与刘老三,这二位平时貌似不显眼,但紧要关头,心性也寻常老人可比。   刘醒能安份守己,一来是顺了媳妇陆秋的心愿,二来是摸清楚有些老人纵使大字不识一个,却也不是见识浅薄的人物。尤其,刘醒所在的刘氏一族,一些几乎老的掉牙的族老,人家不仅经历过朝廷更迭,更是在乱世里依然能把家族保存下来的能人。   横竖不打算折腾,但仍不妨碍事先未雨稠谬一番。   为了背靠大树好乘凉,家里头还是必须有人挡在前头让人忌惮。   刘华受伤一事,刘醒甚至比起二老都还要上心几分,把一无所知的老人和刘华,弄得是窝心又熨帖。孰不知,刘醒其实另有玄机。   从老村长一处告状回来,瞧见老村长落下的脸色,刘醒的心情立刻感到格外舒坦。   这不单是为了还掉欠债,而是遇到这样糟心的父母,就令人回忆到不好的事情。刘醒的坏水藏都藏不住,他一不高兴,良心什么的,下意识地就被屏蔽下来。他的良心是半点也不痛,一个劲地动动嘴皮子来煽风起火,老村长的火气果然都被他的巧嘴给烧旺不少。   拱火拱的开心,毫不在意地丢了一大把的柴火,甭管别人的心肝肺是如何熊熊燃烧,刘醒说收手就收手,毫不见任何的拖泥带水。   原身欠下的承诺并无人知晓,平常两家亦是没太多的交情可言,忽然热情起来,委实古怪了一些。   老铁叔的交代就更不能说了。这也就是糟心的古代,凡事都得衡量仔细。   毕竟,一个死前未娶,一个却是早早成了寡妇……可别让人临时到老,才来一个晚节不保。   流言可畏,这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石姨,别看家里人丁不旺,一个老人带着一个小孙,好似孤苦无依,但人家的日子其实是贼好过。   嫉妒下的碎嘴婆娘,才不管冤不冤枉,一丁点蛛丝马迹,都能给你加油添醋,假的都能说成真的,白的都能染成黑的。   这是为了报恩,不是为了报仇,引子既然已经抛下,接下来刘醒就不打算再掺合下去。   旁人的事终究没自家事来的要紧,刘醒没忘抓药的日子,他抬起脚就拐了一个大弯,依照惯例地晃荡出了村子,有人见到了也只会见怪不怪。   连个遮掩都毫无必要。   作为碎嘴婆娘之一的朱梅春,向来不缺消息来源,知道四叔子出村后,一见刘贵从外面晃荡回来,就忍不住找人念叨:“当家的,你知道你四弟又出村了吗?”   刘贵刚从外头提水回来,正累得够呛。   直到此刻,他才体会分家的坏处,光是三天两头都得打水回来用,就让他烦的要死。   然而分家过活,缺啥都不能缺水,浆洗衣服、烧水煮饭,饭后刷碗……这一样样哪能不用水?   这装水的缸子若是一空,刘贵想要偷懒不动,朱梅春的一张喋喋不休的碎嘴,不用怀疑地就能立刻把人念叨烦死。   此刻,刘贵都后悔死顺水推舟的自己。   当初,会意动分家另过这样的想法,肯定是脑子被门给夹了。   倘若时间能够重新倒回,刘贵一定会左右开弓地赏自己几个耳刮子,以求来抽醒不知人间疾苦的自己,只可惜世间从来就没有后悔药。 第30章 一样的缺德 第二更   “四弟出村有啥值得稀奇?”   屋子里有装水的土陶壶,刘贵拿起粗碗倒水,一轱辘灌了几碗水下肚,这才觉得活过来了。   同样都是懒货,对比自家婆娘分家后的悠哉,再想起这些天几个孩子的愁眉苦脸,刘贵无端地就有些火气上头:“要我说,妳这一天天不干什么正事,难不成就只知道盯着别人的一亩三分地?”   这番指控,朱梅春可不爱听,这位脸大的可是自认是贤慧人:“你胡沁什么!我哪来天天不干正事?这一大早天没亮,我不就起来烧菜煮饭吗?”   朱梅春一脸莫名期妙。   不提烧菜还好,一提刘贵却是撂下脸色,心情感到份外窝火!   这抠门的娘们,他家又不是过不下去,那份量掐得死紧就罢,好歹给些油水吧?   这做的饭菜没滋没味的,一天两天还能说会过日子,但天天都如此的话,刘贵就有满肚子的怨言。   亲娘刘三婆子当家时,就算份量也掐得死死的,但干活的男人也能吃到九成饱,不像现在一样,没几个时辰肚子就轱辘轱辘作响。   丽嘉  尤其,上一次砍了一批柴禾,刘贵都能饿到两眼发眩。   未分家前,荤菜哪怕也不是时常有,但炒菜下的油和盐,还在正常范围,没有难吃到如今地步,甚至还比不上从前烧菜的水平。   最近,连唯一儿子的饭量都减少许多,当他看不出来这是下不去嘴的原因?   现在既不是饥荒,儿子也不像五弟需要应付科举。   甚至,才区区的八岁幼龄,都还不到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更别提,他才这么一个儿子,再能吃又能吃到哪里去?   先前家里为五弟请大夫时,大夫可说过了这吃不好是会伤了底子,这若是伤了底子,照样不是得拿银子去瞧大夫?   还是……这婆娘该不会是想死了男人,再换一个吧?   “妳这烧的菜有没有用心,妳自己清楚!家里除了妳以外,哪一个不是瘦了?还有,这一天天妳啥都不干,就只知道到处去瞎聊,家里的活全扔给亲闺女,妳可真能啊。”刘贵的确是小毛病算起来不少,但却也是真懂得心疼孩子的好爹。   二房的小事,刘贵一般是能退让就退让,算起来是一个讲理的性子。   刘家的男人似乎真的都是疼媳妇的。   然而,若是真让刘贵忍耐到发火的地步,十个朱梅春都不会是刘贵的对手!   当然,刘家的男人可没有打女人的传统,否则刘三婆子会第一个拎起棍子揍人,因为老人家最讨厌找女人出气的混帐男人。只能说,朱梅春不愧是朱家人,气焰嚣张也是有眼力的,一旦刘贵真的硬气一点,朱梅春又会怂的比谁都快。   而正好站在外头的两个最大闺女,一听亲爹发威,两个姑娘的眼色半点也不输朱梅春。   本来打算迈进去的双脚,嗖的一下!利索地就往回收了起来。   刘二丫明面还看不出个所以然,刘四丫的年纪毕竟还小,她的神色上头已经显露出乐不可支的好心情,心里头对亲爹更是感到亲近几分。   刘贵看重唯一的儿子,是明面上大伙都知道的事情。但两姐妹却没想到,她们近日来的苦不堪言,也能被刘贵看在眼里。   两姐妹以为亲爹只会看重弟弟,倒没想过亲爹竟然会比亲娘还懂得心疼她们!   刘四丫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这次,朱梅春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也是这些日子她太过得意忘形,以为分家就能立马来个猴子称大王。   除了吃瓜蹓跶,唯一的正事还因为抠抠嗖嗖没做好,这不是惹众怒吗?   不怪,刘贵会怒不可遏。   不过,刘贵怼起人来依然仍是条理清晰:“我告诉妳如果再不干正事,妳就给我滚回娘家,然后看一看我会不会去接妳!闺女儿子都不管,除了烧个菜就不见妳伸过手,家事也都第一手就扔给别人,闺女要教也不是这种教法,村里谁家的当家婆娘是这么办事的?当初妳一直在耳旁鼓吹想要当家做主,但妳看我娘就是这么当家的吗?倘若不想一起过日子也行,收拾收拾东西回妳朱家,我保证不会拦妳!”   二房的鸡飞狗跳,几房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屁大点的地方,稍有一个大动作都隐瞒不住。况且,二伯哥骂人的吼声真心响亮,陆秋实在忍不住地抽了抽嘴角:“……这就是所谓的不作不死。”   没听见亲娘的嘀咕声,只听见二伯喷人的怒骂声,小火把被唬了一跳:“柱子,你爹怎么好像在骂人?”   意外的,小柱子倒是挺淡定的,应该说这孩子的眼中,只有四婶婶给的糖油粑粑。刚做起来的糖油粑粑,这热呼呼的甜腻感,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人间美味!别说是小柱子,就是小火把三兄弟都没吃过这么耗油耗糖的甜食,一口下去……四个孩子都差点恨不得地把舌头也给吞了。   再次塞了好大的一口粑粑,小柱子鼓着可爱的腮帮子,很不走心道:“没事,估计是爹和娘在吵架吧……”   小石子异样地瞧他一眼,很不可置信地问道:“柱子哥,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这还是那一个憨直好骗的堂哥吗?   别说二儿子不可思议,陆秋都有一些讶异,孰不知人家小孩同样回以异样道:“为什么担心?奶奶不是说过,这夫妻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这吵架不是挺正常的吗?”   陆秋:“……”   三兄弟:“……”   小火把深深感到纠结,刘三婆子确实是这么说过,但亲奶是想告诉他们这做夫妻不能只有意气之争,但没想到堂弟只听到前半段,后头教的倒是忘得一干二净。   这样……到底算不算是给奶奶抹黑?   另一旁,眼见小柱哥的不为所动,小石子既是理解不能,又忍不住大为改观。   自家爹娘感情好,长这么大以来,他就没见过能吵成这个样子,今日若是换成自家父母,小石子觉得自己肯定不能如此淡定。   小池子懵懵懂懂,这些日子学话不少,但还未长成到能够察言观色的阶段,小短手是急不可耐地挥了挥,吧唧吧唧的小嘴,是一无所知地化解了尴尬:“娘,再一个、再一个。”   陆秋不动声色地收回看戏的心思,赶紧若无期事地再夹一个粑粑到小儿子的小碗里头。糖油粑粑对火气旺盛的小孩最容易上火,避免小孩贪嘴结果遭罪,她颇有先见之明地煮了一些凉茶。   其它几人也赶紧回神下手。   好家伙!就在小火把和小石子一个恍神时间,小柱子可是又多塞了两个进嘴,这下子谁都不想再多讲废话!   糖油粑粑,是陆秋特意给儿子们做的赔礼,不是什么复杂的玩意儿,就是耗费大了一点。考虑到二侄子昨天也参与了帮人,小孩的身上甚至看的到一些小擦伤,陆秋忖度再三还是把人给请来了。   倘若不是大房有刘三丫这变数,陆秋倒是真不介意分几个好吃的出去。这里又是山又是水,凭着夫妻的本事,还真不缺地方找吃的。尤其,撇开李招娣这大嫂子,她倒是挺喜欢懂事明理的刘大丫。这村里,有油有糖的甜食可是好东西,不富裕的人家,就是过年过节都少有机会能吃到的。   别说二侄子这小客人吃的心满意足,小火把和小石子同样也是吃到肚子圆滚滚。   盘子上头的二十几个粑粑,四个小子几乎不用费力地就吞个精光。   小石子满脸可惜地看着已经光溜溜的盘子,他偷偷瞧了一眼眉开眼笑的柱子哥,心想对方真是占了他们兄弟天大的便宜。   请了一顿不算,亲娘又把早就用油纸事先包好的四个粑粑递到对方的手上,并道:“这几个拿回去分给二丫和四丫甜甜嘴。”   一想到,昨天一起干下的大事,小石子只能遗憾地忍下内心的不舍,他抿着嘴终究没有出口不合宜的话。小柱子却是脆生生地应道:“知道了,我肯定会拿回去给大姐和二姐吃的,谢谢四婶婶!”   不知道别人的郁闷,小柱子露出了招牌的爽朗笑容,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小孩,嘴里残留的甜味只让他感到美滋滋的。   小孩的嘴壮归嘴壮,却又不是一个护食的,老实的性子在奸滑的二房里头,倒是显得是独树一帜。   陆秋眼明心亮,明白二房不着调的伯嫂,光是有这么一个儿子,这两位就是一对有后福的。   两只小手捧着香气四溢的油纸包,小柱子的动作是从未有过的仔细,他不知道自己被人高看一眼,只知道这么精贵的东西都舍得分给他和姐姐吃,让从来不识愁滋味的小孩,难得长嘘短叹,颇有感慨道:“唉,四婶婶怎么就不是我娘呢……”   小火把、小石子:“……”   这阵子,小石子好不容易才感受到什么是母爱,当下不乐意道:“喂,柱子哥,吃的东西可以分你,但我娘可不能分你。”   闻言,陆秋都差点忍不住一笑。   小火把爱面子,没敢像弟弟这么直白,他朝堂弟言不由衷道:“柱子,这话可不能再讲,若是被二伯娘听见的话,她肯定会很伤心的。”   小柱子听不懂小火把的一语双关,极为笃定道:“我娘才不会伤心,她只会伤心我带回去的油纸包里,好吃的没她的份!”   兄弟俩:“……”瞎说什么大实话!   事实证明,知母莫若子,小柱子才是最了解他亲娘朱梅春的人。   闺女的嘴里吃的是满口生香,倘若不是今天把当家给惹怒了,朱梅春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能干出口中夺食这样不要脸的事情。   死对头破天荒地送东西,爱脑补的朱梅春,是恨得咬牙切齿!   她只以为对方是知道今天的事情,所以才故意送好吃的来寒碜她。   与自家婆娘近乎气崩了牙的情绪不同,各收到两个闺女孝敬的刘贵,一边盯紧朱梅春以防她干下蛾子的混帐事,一边倒是心情很好咬着一个粑粑。   废话,又油又糖,吃了不少日子的清汤寡水,难得吃进肚的好东西,还是旁人送上门的。   光是占了这天大的便宜,谁的心情能够不好?   更别提,这么还是两个闺女亲自孝敬他的,刘贵的心情更是好上加好。   不过,二房对四房的难得大方,除了小柱子以外,几乎每一个人都和朱梅春一样,有着如出一辙的想法。   刘贵甚至摇头叹脑地暗暗想道:“没想到,为了气自家的蠢婆娘,四弟妹竟然能这么下的了本钱?要不……今天的事,以后再多来几回?”   总归一句话,刘贵不愧是刘醒原身的二哥,缺德劲是无分轩轾,完全是一脉相承啊! 第31章 不要脸 第三更   月黑风高,陈旧的窗子怪声作响,有些遮不住泄露而进的狂风,细小的蜡烛在摇曳几下,火苗就撑不住地急遽熄灭。   刘老三皱了皱眉道:“今夜的风也太强了一点,等一会儿再让老四拿一些破布,或者是穿不得的衣服来挡一下窗边。”   刘三婆子白了老头子一眼:“这还用你讲吗?”   经过几次的烛火消弭,刘三婆子最会收拢东西的人,相当不耐烦地拿出许久没用的老灯笼。   老灯笼不是什么精贵的东西,精贵的是里头能够燃火的油,蜡烛比油灯的油耗损小一些,老百姓用的多数是后者。   总归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蜡烛也多数是省着用的,三更半夜几乎都是熄火而眠,灯笼再不稀罕,但也极少会拿出来用。   灯笼的外头,毕竟是纸糊的,若是一个不注意,不是得烧了屋子吗?   大多时候,还得趁元宵过年等节庆,才会现一现身,其它时间倒是放着生灰居多。   刘三婆子的主意确实不错,灯笼一放可比蜡烛亮堂许多,反正屋子里杵着这么多人,若是不小心烧着那也不用害怕。   捧着散发浓重药香的瓷碗,陆秋小心翼翼地把手递了出去:“娘,这药才刚刚熬好,妳可得小心烫手了。”   多日来熬药活计,几乎都是陆秋一手包办,不假他人之手。   多年的夫妻,刘醒有什么盘算,陆秋心照不宣,她都不用特意琢磨心思,就能够粗略一二。   小叔子的人品端正,这样的人若是一蹶不振,陆秋都要觉得可惜。   况且,熬药是细致的活,却也不耗什么体力,费上一点心思,又能够刷足婆母的好印象,何乐而不为?   溜须拍马的好本事,陆秋做起来还算得心应手。   正巧手上空无一物,接过药碗后,刘三婆子点了点头,仿佛就极为满意老四媳妇的眼色,少见的和颜悦色道:“妳有心了。”   刘老三亦是心下满意儿媳妇的孝顺。   先前,老人家还怀疑儿子撒谎。多年来,都同处一个屋檐子底下,老四家的,真是怎么瞧也不像是能够舍己为人的性子,一大笔白花花的银子,两个老人见了都心疼,老四家的怎么可能一点怨气也没有?   事实证明,人家还真的半分怨气都没有,刘老三不只是在老大媳妇那里跌了跟头,就是老四媳妇都没把人瞧得明白。   这费了大笔银子不说,连熬药都亲自上手。   几次老婆子本要接手,但发现这次需要熬的药,无论是喝的还是擦上身的,都和以往特别不同。   繁琐的功夫,不只让两个老人家瞧见希望,同样也是不敢随意上手。   这些药材可都是不少银子,糟蹋一帖……老人家都能捶胸顿足,心脏是半点受不得刺激,这也是陆秋真正不假他人之手的原因之一。   刘华这受益人,自然也是感激不尽:“四哥四嫂,这次真的是让你们多费心了。”   “不碍事,都是一家子。”陆秋挥了挥手,真心实意道:“我嫁进来后,你也大不了多少,我娘家那一头的事,你们大多也知道。上头只有几个哥哥,没有弟弟妹妹,而且你和当家的感情好,我也是真把你当亲弟弟看的。你好了可比什么都重要,你几个大侄子可都等着他们五叔带他们玩呢。”   两世为人,年纪不知道比刘华大多少,陆秋这话真没掺假,刘华这样的性格人品,还真是她小时候幻想过的弟弟。   只可惜,她没这福气,真正有血缘的弟妹,都是人面兽心,狼心狗肺的狠毒玩意儿。   刘华听出是真心话,低眉下的眼睫,藏起微微一热的眼眶,倘若不是身为男人,不能做一些小儿姿态,他只差一点就要丑态尽出。   四哥四嫂的恩情,这一辈子他都墨齿难忘。   横遭一场祸事,却没想到能够见到亲人的真面目,所谓的世态炎凉不外如此。   经此一教训,刘华意外地获得成长,他本来是心思通透的良善性格,这次悄无声息间,似乎逐渐亦有了其它的变化。   倚在最靠近门处的墙壁,两手正交迭盘胸着。刘醒把便宜弟弟的神色变化,全部都一丝不落地看在眼里,他潭水般的瞳眸深处忽闪不定,唇瓣是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勾。   不小心转头的陆秋:“……”这是有人又要倒霉了?   仿佛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刘醒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正巧对上媳妇若有所思的目光,他不发一语,唯有唇边笑意加深了几分。   陆秋:“……”行吧,你开心就好。   陆秋昧着良心,决定视而不见。   自己的男人,城府再深还是自己的男人,所以能怎么办呢?当然,是随他高兴了!   陆秋没发现到,她其实也是一个宠夫的。   接着,掩藏同情的目光里,不敢再多加曝露,她纤长的脖颈一偏,借着婆母来转移话题:“娘,这几个补身帖子吃下去,妳瞧小弟的脸色是不是好上许多?”   刘三婆子最喜欢听到这话,老太太仿佛重新灌入生气似的,精神奕奕的神色不比先前,扯着嘴的笑容是满心喜悦。   小儿子有起色是肉眼可见,由此可知道这药方子,真不愧是御医留下来的。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真的太费银子。   一帖二两银子的药材,光想就肉疼一回!   刘三婆子早把药碗递给刘华,空出的手掌,一想到这么昂贵的药,这儿媳妇都没有不舍,心下一激动,就忍不住抓起陆秋的手掌,拍了拍道:“这次多亏有妳,老四能娶到妳,不只是他的福气,还是我们的福气。妳放心,以后若是老四胆敢欺负妳,妳过来告诉娘,娘肯定帮你教训他!”   此话一出,刘醒都不故作深沉了,伸直了长腿,往前迈进了几步,他不乐意道:“娘,妳这话亏不亏心?全村可没有人像我一样疼媳妇的,就是欺负小弟,我都不会欺负我自己的媳妇。”   刘三婆子:“……”瘪犊子的糟心玩意儿!   无故躺枪的刘华:“……”   倘若老四不是大功臣,刘三婆子都想撸起袖子揍人,老四疼媳妇的劲,连老大和老三都比不上,每次都把老太太看的腮帮子给酸了不少。   好歹,那两位的笨嘴拙舌,讲不出太多的恶心话。   这蠢货,听不出她这老太婆只是想说一些好听话吗?   尽会扯亲娘的后腿!还说女人是赔钱货,刘三婆子本人看来,她生的四个儿子才都是赔钱货!   深知丈夫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陆秋才不傻地搅和进母子争吵,人家可不知道刘醒是便宜儿子,当即就道:“娘,接下来的抹药,我就不好意思在这里了。明天,可就要割稻谷了,三个孩子也还在屋里头等着,我还是先回去看一看。”   热闹看得差不多,老四家的又一副见事不妙地要溜了,刘老三只好发挥存在感,轻咳两声:“是该回屋里头,三个孙子都还小,还是得有人看顾一下。剩下的,我们来就行了,明天可是要一大早就得起来,妳先回去是对的。”   如获大赦,陆秋佯装没看见刘醒幽怨的眼神,两腿一抹油说溜就溜。   刘醒不知道是不是扮演上瘾,还是本身就是这种不要脸的性格,他掷地有声地吐词埋怨:“娘,妳看妳把我媳妇都给吓跑!害我等一下回去,都得成了孤家寡人!”   混帐玩意儿,孤家寡人是这么用的吗?   刘三婆子的腮帮子颤抖了几下,倘若不是不好意思让老四家的成了寡妇,老太太真想来一个大义灭亲。   这老四家的啥都好,就是眼睛有点瘸,瞧上谁不好,偏偏就瞧上自个儿生的王八羔子!   把老太太气饱回去,刘醒和刘老三这才撸起袖子干正事,刘华的岁数摆在前头,真让老母亲帮他换药,他实在是难以为情。   前几次,也是刘老三一手包办。   不过,多了老四这帮手,这体力活就换人来干。基本上,刘老三是插不上手的,不过老头子奉了自家太岁的命令,还是站在一旁监督,就怕老四没轻没重的。   几次的换药,刘老三算是明白老四唬弄人的本领,平常干活要死不活,这抬人的力气可比他这糟老头都要厉害几分,不只面不改色,轻轻松松的模样,好似抬起的不是一个大男人。   旁人真以为老四是手无缚鸡之力,却不晓得这糟心犊子……估计是不愿让他人占上便宜。   这一分家,不只是底下的魑魅魍魉,全都原形毕露。老四这个儿子,最让刘老三大为改观,这一个不成器的,不是真正的一无可取。目光精准不用说,自私的性子哪怕不变,但好歹只是看人才下碟的。对待老父母,还有老儿子,老四甚至称的上是尽心尽力,刘老三都挑不出地方来指摘。   更别说,光是这两膀子的力气,就不用担心这儿子照顾不了小家,三个孙子总归是不会跟着老子饿死的!   刘老三放下老父亲的操心,一旁用审视的目光定定瞧着,明晃晃地打量,刘醒再瞎都没法视而不见,况且他又不瞎,是吧?但这位的心里也是过硬,擦身上药包扎,所有的事情做完以后,他才状似不解地问道:“爹,你瞧儿子瞧这么久,难不成能瞧出个花来?”   “花?得了,你顶多就只是一个狗尾巴草。”刘老三怼他一句,再道:“老子只是看你这瘪犊子,扯谎都扯到手到擒来,连脸都不会红一下,这脸皮子可比护城河都还要牢不可破。”   出乎意料,刘醒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一副得意洋洋道:“爹,你这话可就到位了!镇上的说书先生都说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儿子是没本事考个功名,让你来光宗耀祖。但谁若想要欺负你,儿子光靠一张嘴,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有我这儿子镇着,你在这石水村子里头,估计横着走路都是不用怕的!”   刘老三:“……”   刘华:“……”   四哥惊人的思想,刘华是被口水给呛得咳出了声,想憋都憋不住。   万幸,他可没在吃药时,听见这一席惊人之语。   刘老三同样被震住了,他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生出这么一个没脸没皮,恬不知耻的小混蛋?!   横着走个屁!   老四干下丢人现眼的事情,称的上有一箩筐之多,他这老子赔罪赔笑的事情,还干的少吗?也就娶了媳妇好一点。以前,刘老三只差没像大户人家的女眷,来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这糟老头子,为什么不愿意走出屋子蹓跶一下?还不是就怕这一晃溜,就被人给挡下来告状!   刘老三深深地体悟到,刚才老婆子离开之前的心情了。 第32章 心狠 幸亏他还有老五这个小儿子!……   刘华的伤势复原有望,两个老人的提心吊胆,总算是能够稍稍告下一个段落。   悄无声息间,一下子也来到农忙的时候。   村子里,除了节庆以外,就属收割的时候,最是热火朝天的。   这一年来,天公作美,地里的谷物,目眼所及之处,都是长势甚好。村里的家家户户户,脸上都是喜笑颜开,洋溢着浓烈地欢欣之情。   收割的日子是能累的腰酸背痛,架不住粮食是老百姓生活的底气。   这一次得把新粮全都收割完毕,一家子这才能算是分个彻底。   由于,新粮收到多少,就代表各家能够得到多少粮食,几乎不用两老地催促,此次干活的人都是特别有劲头。   令人瞠目结舌的,还属于四房一家子,不偷懒的确是引人侧目,但真正让众人错愕的原因,是这一对夫妻,竟然把三个小萝卜头都带到田里头。   几房的人少见的默契十足,一个个不敢明目张胆,两颗眼珠子是有致一同地偷偷一瞥。刘三婆子仿佛是竭力隐忍的模样。事实证明,老太太还真心疼,撑不住情绪的,还是张口叫骂几句:“你们这一对爹娘还真不心疼,孩子还小呢,这么多的大人,难道还做不来事吗?”   便宜父母有致一同地想道:“不好意思,他们还真的就不心疼。”   陆秋与丈夫不着痕迹地交会眼神,刘醒收到暗示,他挑了挑眉,好似颇有自信地回她:“放心,一切交给我!”   被媳妇交付了信任,刘醒心里是干劲十足!明面上,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慢悠悠地回道:“娘,我们就是心疼,这才带孩子来地里干活的。”   众人:“……”不好意思,看不出来!   刘贵都舍不得让独子一起下地,老四这当爹的,可比他心狠的多。   如出一彻的想法,刘三婆子亦是如此,她冷笑一声:“是吗?那你可得好好说道说道,你这般大的年纪,老娘可没有这么折腾你。”   刘三婆子面露凶相,一副看你怎么瞎编的模样。   众目睽睽下,刘醒却老神在在,好似把亲娘犹如母夜叉的脸孔,视若无睹。   老四这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倘若不是情况不对,刘老三都忍不住暗声叫好。   然而,已经深知这儿子骗死人不偿命的好本事,刘老三同样压住好奇之色,等着看一看,老四会如何地唬住他的老母亲。   充斥着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心态,刘醒果然不负刘老三的希望,让同样无良的亲爹瞧了一场好戏。   刘醒不发一语,只是先作出一副欲言又止,不干不脆的样子。刘三婆子的无名火气,果然莫名升腾,只因这糟心的表情,让她联想到讨厌的老大媳妇。   刘华一事,无论是李招娣,还是大儿子刘富,都已经成了刘三婆子最痛恨的人物。   刘三婆子当真放弃一个人,那是连一眼都不屑去瞧。   大房已经被公婆无视了多日,李招娣都得来丈夫的几句抱怨,好不容易婆母总算能正视一眼,却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   被牵怒狠瞪一眼的李招娣:“……”   刘三婆子凶神恶煞的一眼,可真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李招娣是吓得一个哆嗦,心里是欲哭无泪,平常总是喜欢装委屈的人,这回可成了真委屈。   这一手祸水东引,向来是百试百灵,刘醒把本该承担的怒火,丢出去一部分后,他才长嘘短叹道:“娘对儿子的好,儿子可是一直记在心里的。”   突如其来的感性,刘三婆子有一些不适应,这心里头的别扭,让明面上那一张不假辞色的老脸,都差点要破功。   不待地里的大伙生起鸡皮疙瘩,刘醒是不负众望地再道:“但就是因为妳从来不折腾儿子,儿子才成了如今这副怕苦怕累的性子。”   先前情绪陡然收回的刘三婆子:“……”   其它几房的兄嫂:“……”这老四倒是还有一点的自知之明。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前,刘醒紧接着又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妳和爹帮儿子收拾烂摊子的辛苦,儿子是瞧在眼里,然后记在心底。不过,只要一想到以后,儿子可能也要帮妳孙子,这样子地来收拾烂摊子,儿子就决定不能再重蹈覆辙!”   其它几房的兄弟:“……”这理由真他妈的行!   刘贵都差一点被拐了个弯,几乎是要自省起来。   不只老四有儿子,他底下也站住了一个儿子,难不成他也该把独子给抓来地里干活?因为,他可一点都不想要一个像老四这样的儿子!   刘三婆子的面容亦是五颜六色,想骂人嘛,老四确实是唯一一个记恩的儿子,而且理由太好,老太太都知道儿子的做法不算错。但不骂人嘛……真让老四折腾自己的宝贝孙子,老太太肯定能心疼一抽一抽的。   把一切看在眼里,刘老三却是冷冷一笑。   就知道这小王八羔子的嘴上没一句真话,唯有不要脸才是真的。   老太太的挣扎还未给出决断,糟心的儿子又扯了扯嘴皮子:“儿子好歹也读了几年书,书上可说了玉不琢,不成器。为了让妳的孙子各个成器一些,儿子才决定打从今日起,就开始培养他们吃苦耐劳的性子。儿子是打算让妳孙子都去读书,但科举有多艰难,这一点就不用儿子多说了吧?能考出个人样,我这老子自然是高兴的,但隔壁村子可是出了王秀才这样的人物,前车之鉴都摆在眼皮子底下,儿子能不未雨绸缪吗?”   王秀才是刘老三这一辈的老人,年纪是老大不小,还一门心思只读圣贤书,嘴上是通篇的大道理,底下却干不出一件人事。不养家还罢,但为了科举,不只把家里原有的三十亩田,全都嚯嚯掉。每到科举的时候,还死命奴役底下的小辈,为他一人赚取科考的路费。尤其,听说孙子辈生了病,他忒是不拿出银子给人治病,让年纪小小的孩子,撑不过几日就殁了。   王秀才的原配,听说也是太过操劳,才会早早丧命。后头倒是又娶了一个,听说也是一个贤慧的,所以同样没能活过王秀才这个祸害。王秀才倒是还想再娶,但家底都被他祸害完了,一堆继子继女不说,还有王秀才这一个填不满的窟窿,究竟哪一个缺心眼的能瞧上眼?   旁人家前妻继母的孩子,都能斗成乌眼鸡似的,但王家小辈,因为有王秀才这样的亲爹,感情不只是好,甚至都还能拧成一股绳索似的。   当初,王家小辈想分家,在周遭的村子可是闹出了一个大动静。因为,王秀才这亲爹,是直接上衙门告孩子不孝。这在周遭的村子,几乎是头一份。倘若不是新朝风气不错,派下来的青天大老爷,不是一个偏听偏信的。王家底下的小辈,估计都不知道已经流放到哪一处的边边角角了。   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国家为?   王秀才的事情,是被青天老爷给查了个底朝天,气死母亲,苛刻发妻和晚辈。后两者,依照古代通病,其实是罚不了,但前者却是大罪。这样一个为子、为夫、为父都不合格的人,几乎让青天老爷叹为观止。最重要的是,王秀才自个儿都持身不正,竟然胆敢来告黑状!   最终的判决,王秀才是被剥夺了身上功名。出人意料的结果,是大快人心没错,但王家小辈的名声,却也还是深受了影响。   王家的嫁娶,在周遭的村子是著名困难。   老四这瘪犊子,一张利索的嘴,说的是条条道道,旁人想找个漏洞出来都丽嘉找不得。   一想到,几个孙子若真长成了王秀才这样的人物,刘三婆子心肝亦是颤了又颤。   思索再三,老太太终究不是不讲理的,张口妥协道:“行吧,总归你们才是父子。父母教子,旁人的确是无从过问。不过,饭得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你也不要一下子就累着了我的几个孙子。”   刘醒佯作一脸不悦:“娘,这是我亲儿子,我可不是后爹,妳都懂得道理,我会不懂吗?”   众人:“……”那还真不一定。   刘三婆子的嘴角抽了抽,心道:“就是你,老娘才不放心,好歹是从我肚子里掉下来的肉,你是哪根葱,我能不晓得吗?”   老儿子一事,老四算是干了一件正经事,但不着调的印象,一时半会儿间,仍然是无法扭转过来。   不过,刘醒的道理冠冕堂皇,细想一番,众人又觉得不是不无道理。   刘贵都不敢让儿子只会傻玩傻乐了,深沉的思想里,犹豫着是不是也该让儿子早早地下地干活?   刘三丫则是最深以为然的人。   三堂弟长大会成了二流子,还不就是四叔四婶的养而不教吗?   以前这两位可是只管自己过的快活,何时操心过底下的亲生孩子?   刘三丫有一些不高兴,她倒是没想到自己促成分家后,四叔四婶竟然会开始重视教孩子,这一位可不希望四房有大出息。等等!想到大堂弟也是进过族学,但后头却是不了了之。刘三丫不悦的心情立刻就没了,不管教与不教,反正都是一群没出息的。   刘三丫才不信凭着四叔四婶的德性,能够让这一些堂弟变得多么成材!   刘老三同样是心存狐疑地一瞥,老四的道理是没有错,就是因为如此,他才没有当场戳破。不过,已经见识过老四的厚颜无耻,刘老三总觉得里头还有其它的用意存在。   真是他这老头子多心了吗?   终究,刘老三的怀疑还是被印证了。   接连几天的收割,四房一家子到场是到场,老四这小混蛋一边打着教子的理由,一边是光明正大地混水摸鱼。   眼睁睁地瞧见,老太婆又怕累着孙子,赶忙打发四房道:“你们今天也收割不少,剩下的我们来就好,瞧孩子的小脸都红成这样,可别是中暑了。”   刘醒却是一副很乖觉道:“娘,这可不行!最后一次的收割,粮食是大伙都有份,我还是留下来继续帮忙好了。”   犹如天下红雨的懂事,老太太不只没高兴,一张利索的嘴,倒是气急叫骂:“留下来个屁!我孙子可比几粒稻谷重要的多,你这当爹的是眼瞎不成?你儿子都累到两腿都快站不住,你还不赶紧背回去休息休息。”   然后,两母子又为回不回去争论半晌。毫无意外的,老四自然是带着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一步三回头地走人!   刘老三:“……”   正所谓旁观者清。   刚开始,刘老三这一个做爷爷的人,几乎是和老伴如出一彻地担心。但同样的戏码天天上演,傻子都知道不太对劲。唯一不同的是,每天都能有不同的理由,让老四『不得不』半途而废。   令老头子费解的原因,是这一大家子,好像没一个能够醒悟过来。老婆子没发现异样,还能说是关心则乱,那其它几房的人呢?每次见到老四的表演,别说是察觉了,每次更是有人会落入圈套地把人给劝回去休息。一个圈子下来,竟然无人能够例外!   见识到一家子蠢货的刘老三:“……”幸亏他还有老五这个小儿子! 第33章 一较长短 ……   拜刘醒之赐,刘老三对小儿子那一股澎湃的父爱是蹭蹭上涨,更是直接踢下老大和老四。   刘华:“……”   这一回,刘老三的心里是彻底门清了。老四是滑懒馋没错,但是凭着老四的老奸巨滑,加上一腔子的鬼主意,这一位真的是没啥好惦记的。先撇开小儿子,他有预感这小混蛋,往后肯定会是这几个兄弟里头,过的最好的一个,所以有啥好惦记的?   至于老大……刘老三就更是嫌弃到不行。   老人实在很不想承认,自个儿教得如此用心的儿子,竟然会是这么一个眼力不行,脑子也不行的蠢蛋。先前唯一可取的老实性子,在小儿子出了事,老人没了一叶障目后,瞭如观火的眼楮,总算瞧明白人家老大是嘴拙没错,但人可不能算是老实人。   刘老三肚里的心思变化,身为枕边人的刘三婆子是一无所知。   侧着身子坐在屋里的炕上,陆秋身为儿媳妇,与其揣测公爹的心思,倒不如去揣测刘三婆子这婆母的喜好,唯一没有忽视到的是,公爹一双嫌弃到不行的眼神。   眼见丈夫一连串极骚地操作,陆秋理解几分,甚至都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刘醒的脸皮子:“奇怪,这张脸皮子也不算厚啊。”   旁人敢有这样的举动,刘醒肯定会教他做人。但是,自己的媳妇捏他,这位还挺不要脸地道:“没事,另一边也给妳捏一捏,正好来一个对称。”   别看平时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居多,刘醒的唇瓣却是长得最好的地方,浅浅的弧度往上扬了扬,勾人意味十足的笑痕,是毫无遮掩住心中的意图。   这人的颜值明明掉下不少,嘴角上的这一抹笑容,却无端地还是让人脸红耳热起来。   陆秋佯作八风不动的模样,脑子里倒是莫名地跳出一句话。   美人在骨不在皮。   此刻,刘醒身子的样貌,在这村子里称的上是出挑的。然而,刘醒本来的样貌却是更胜一筹,若真要有一个区别,先前的长相,是能划分到妖孽级。以前这位拥有的容貌,称的上是玉面星目,一张分明深邃的轮廓,及略显中性的昳丽姿容,加上一身斐然出众的气质。这些条件综合起来,几乎让他一出现,都能令周身旁人黯然失色。   不怪,刘醒每一回以水为镜,都能够不爽许久。   颜值是掉下不少,打从骨子里浸透的矜贵又不羁,却又还是多多少少影响到外在的皮相。尤其,夫妻独处时,这一位就更是不需伪装,每次略显慵懒的眉眼一挑,似笑非笑的嘴角,他能够蛊惑人心的性感,几乎是时不时地就来撩拨着人的神经。   刘醒是一个不正经的,再加上又是找到缝隙就能攅的性子,三不五时地总来这么一回,陆秋的定力依旧是上涨不少,她压下臊热的情绪,白了他一眼:“屋子里还有孩子呢。”   三个儿子的身上,正各盖着一床薄被,四仰八叉的,一副能睡到地老天荒的模样。   刘醒是眼带嫌弃:“放心,早睡死了。”   陆秋能不知道他的弯弯绕绕吗?她理都不理,一副不为所动地回道:“睡死了也还是个人。”   刘醒撇了撇嘴,就知道三个小萝卜是大大的妨碍!   下一刻,终究还是遗憾地摸了摸脸。   不怪他多想,而是照着以前的五官容貌,妻子陆秋早就什么都傻呼呼地答应,不像现在抵抗力多了不少。   一瞧他的举动,宛若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陆秋略带心虚,打死不敢承认她能不被诱惑,一部分还真是美色关系。这话真的说出口,陆秋胆敢保证,她肯定会不得安宁。不管如何,反正她从未有过二心。眼下的模样,瞧久了其实也还行,省得再像从前一样,一不小心就被他牵着鼻子走,那可不行!   刘醒的怏怏不悦是□□裸的,陆秋干咳一声:“行了,我都还没有说你呢。”   刘醒不发一语,只有挑眉回视,他的眼神仿佛是在询问:“我有什么好说的?”   “你还作戏上了瘾了?”陆秋同样挑了挑眉,她当真不客气地把他两旁的脸颊一掐,一副秋后算帐道:“这些日子,不是故意折腾两个儿子?”   最后一句,拉长了尾音。   刘醒打死不承认自己部分的小心思:“这还真不是,我知道妳和几个孩子是能干活的,但也不能急于一时,变的若是太多,旁人是会起疑的。”   陆秋习惯了小心谨慎,刘醒比她更胜几分。现成的理由,细听之下倒也能够认同几分。见到地里的粮食,陆秋的确是想放开手脚,饿怕的人,对于粮食的看重,其实更胜过家里的其它人。   但原身是什么性子?那就是吃什么都不能吃亏!   刘华一事,还能扯到兄弟感情好,她是因为爱乌及乌的关系。最后一次一起收粮,懒媳妇忽然就来一个摇身一变,怎么想都充满了疑窦。   哪怕不被人怀疑,这一分家妳倒是勤快了,那先前干什么去了?这好不容易累积的好印象,不用多想,肯定一朝回到起始处。   刘醒的提议过后,陆秋细想一番,照旧是维持人设,改变确实还得等搬家过后,她只是料想不到自己的男人,后头还有招数没使。   怪不得,先前哄她带几个儿子一起去地里干活。   事后一想,刘醒的操作实在太骚,竟然拿着孩子的事做梗。这一手,可行是可行,既能维持人设,又不会损害到公婆的印象,反正顶黑锅的人,还得说是两个老人自己惯出来的。   但是……陆秋兴许是便宜娘真的当惯了,心里头多少还有几个便宜儿子的一席之地。   一见她神色一动,刘醒不用猜,都能摸准个七八分,他醋意十足道:“妳就只知道关心几个小崽子!”   陆秋差点想翻翻白眼,然而幼稚的男人是自己眼瞎时选的,现在是没有这条件,但不哄好后头倒霉的只会是她,她才不傻呢!   仿佛是想到什么,陆秋闪了闪眼神,压下脸红的心思,驾轻就熟地捋顺毛道:“再关心,不也比不上对你的关心?现在不管做什么,你可都还是头一份的。说这句话时,你先瞧一瞧你的外衣、里衣,还有脚下的袜子……”   数到后头,陆秋是愈来愈理直气壮了。   刘醒的臭毛病,就是不喜旁人用过的东西。没条件时,还能忍耐一下,换了个地方,倒又重新原形毕露起来。陆秋的手艺称不上多好,以前的衣服不是买的就是抢的,何时一针一线过?倘若不是有记忆辅助,本身又是一个学习力强悍的,天知道她还做不做的出来。   他这话可真不亏心!   陆秋的语气微微变样,心虚的人立刻对换,一瞧媳妇瞇了瞇眼,眼迸凶光时,刘醒再作夭也懂得看人眼色,这一下子换他赶忙赔笑:“是是是,都是我说错了。”   好在陆秋是一个肚里能撑船的,本身就不是得理不饶人,不过累积几日的抱怨,还是让她有一些憋不住,没什么好口气就是了:“你要打磨几个孩子的身子骨是好事,偏偏什么日子不选,选在农忙的时候?”   装死磨洋工,陆秋心里有数的人,多少还是心虚尴尬,这不符合她做人道理。先前没反对是没反对,但不晓得这一位是这么没有分寸的……呃,不对,估摸不是没分寸,而是小心眼又犯了。至于,老人家的操心,在这位瞧来是没啥妨碍,所以肯定是半点也不放在心上。   事实证明,陆秋把刘醒摸了个八分准,理由一部分是真的,一部分却是打算教一教几个便宜儿子,什么叫做观颜察色,一个个成天地霸占自己的媳妇,他能不找点事吗?   两个精力旺盛的儿子,皮实的很,况且他的做法,后头的好处是大着呢!   刘醒心里转了一圈,发现还是没啥好愧疚的,他的语气难免委屈:“这怎么能怪我?谁晓得上房揭瓦时,是精力十足,一到练了基本功,倒是变得不顶用。”   孩子总有大侠梦,刘华是好脾气的,一有空闲时,就和家中孩子讲一讲话本的故事。   两个儿子都是古灵精怪的,尤其老大小火把,做惯了孩子王的他,真是恨不得能象话本一样,能有一身上山打老虎的好本事。   小孩再聪明,便宜亲爹的诡计多端,都能当上一个开山始祖,忽悠两个小鬼头,连真本事都还未使出来,下头的渔儿就已经自动上钩。   上窜下跳的皮猴子想要逃脱如来手掌?想的真美!   刘醒一副没能棋逢对手的嫌弃模样,陆秋见了都觉得欠揍,她抽了抽嘴角:“……和两个不满九岁的孩子一较长短,你可真好意思。”   因为觉得太伤眼了,第二天回娘家时,陆秋打死都不想带刘醒一起回去,决定让他在家反省反省。   有着记忆打底,加上中间时候,陆母再次来过一趟石水村,陆秋琢磨琢磨一下,倒也能够和陆母相处得宜。   婆母是刀子嘴豆腐心,观念老旧是老旧,重男轻女一事,陆秋不认同归不认同,但细品一下,终究是整个世道的错误。   与周遭住的人家相比,刘三婆子真称不上是一个恶婆婆,以及恶奶奶。可不像有几户人家,那真是不拿孙女当人,而是不要钱的仆役。偏宠男孙是真的,但孙女的家务活,老太太掌家以前,用意是练练手就行了。老太太唯一没料到的,后头会有一个脑子不清楚的,尽是专扯她的后腿。   最初,老太太还叫骂几句,但人家嘴上应是应,底下的动作照旧如常。几个孙女总是隔一辈的,怕是怕她没错,听却是听她们亲娘的。久而久之,老太太就真的不管了,省得里外不是人。   远近驰名的坏名声,老太太是真的倒了八辈子的楣,才会被人套在头上。村子里,多的是真真正正的恶婆婆、恶奶奶,偏偏没有一个名声,比刘三婆子的名声更为响亮。   计较起来,这婆母并不像其它老人一样,甩手掌柜做得是天经地义,出嘴总比动手勤快。家务活来讲,儿媳妇若能做到十分,这位要强的老太太就能做到十二分。   以身作则的态度,特别符合陆秋的价值观,而这也是她能对刘三婆子另眼相看的主要原因。   老太太的嘴是坏了一些,但老人家的用意真没到丧良心,而是女娃真到了年纪,还是得到别人家过日子,这也是陆秋后来知道的。   姑娘家到了年纪想不配人都不行,这是朝廷的明文规定,否则就算是触法。即使是娘家真心想留人,都是不被允许的,除非是招赘一途。先前打仗的关系,新朝的人口锐减,为了增加人口,上头对于这一块是毫不留情。   前朝还有所谓的贞节牌坊,新朝却是强烈支持寡妇再嫁的。   趁着在娘家多做一些事情,省得到了婆家以后才手忙脚乱的,婆婆又不是亲娘。尤其,变态的古代,是真正的多年媳妇熬成婆。年轻时受过磋磨的,一些心性较不好的婆婆,可不会心慈手软,只会不客气地找儿媳妇描补回来。   以婆母来说,刘三婆子已经做到无话可说。   不过,诸多的顾忌在前头摆着,陆秋依旧保持适当的距离。   不像陆母这位亲娘,不光是血脉相连,还有生活交集拉开的关系。陆秋就是装模作样,都不必如履薄冰。加上,陆母是满腔的慈母心肠,陆秋这大龄闺女,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母爱。   对于回娘家一事,有着和原身如出一彻地期待。本身,陆秋就不是怕事的性子,把娘家的相处之道摸清个六、七分,她就更不忌讳回娘家了。丢下时不时幼稚一把的丈夫,她走的是毫无顾忌,干净利落。   孰不知,她这一走,刘醒是老大的不高兴。偏巧,有人没眼色地胆敢上门来找事,简直是要印证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咳咳,现实境况自然是不可能如此凶残,环境摆在那里,刘醒的心中还是挺有分寸的。   婆家一头的事情,陆秋正是一无所知,怪只怪她走的太过凑巧。   石水村与杏林村是邻近的村庄,双边互相嫁娶的人数不少,中间相连的小道,不算难走,好歹也是能驾一驾牛车的。有一些村庄的小道,牛马驴是压根儿走都没法走。路况艰险,却又符合古代大多的交通条件。   至于,这一条所谓的好走小道,泥土地的坑坑洼洼依旧是存在的,这年头唯有官道的路况才算真正尚可。   陆秋也不嫌弃,爬山涉水的事,都不知道经历过多少,花草树木好歹不会伤人,这就比什么都强!前头,收到好几次的贴补,陆秋是记在心上,本来是有准备东西,但现在好像又觉得有些少了。左顾右盼一下,在确定周遭没人,陆秋就又绕进密密麻麻的山林中,她的身手极为了得,一下子就逮了两只野鸡在手,这才又继续上路。   一副熟门熟路,刚到陆家门口,正巧就被挑捡豆子的大嫂子给撞进眼里,对方明显微愣了一下。须臾片刻,大嫂子才扯起大嗓门喊道:“唉呦,咱们家的幺妹回来了!” 第34章 不宽裕 老太太还在担心闺女往后的日子……   陆大嫂子扯出的声音清澈又响亮,屋子里头的人就算没长上一双顺风耳,却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咚咚咚,小碎步的声音出现在敏锐的耳旁,都没等上多久时间,陆秋的目光里头,就映上一张熟悉且慈祥的面貌,老太太完全是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她的嗓门声,是半点也不逊色自己的儿媳妇:“秋宝,怎么要回来前也不先和娘说一声?”   陆秋的心里是热呼呼的,嘴上是不以为意道:“说啥啊?不是娘妳自己说了,就算嫁了以后,这里照样还是我家吗?谁回家前,还特别招呼一声的?”   一番话,旁边的陆大嫂子神色变都不变,面上仿佛是习以为常。   这唯一且最小的姑子,一张巧嘴最是能耐,总能把婆母哄的心花怒放。   老太太褶皱的面庞,果不其然是笑成了老菊花,宝贝闺女就是贴心小绵袄,这话一点也不见外,但却是怎么听怎么顺耳,证明孩子亲近她这做娘。   老太太假意骂道:“妳这孩子,嫁人以后还是没长什么脑子,这话咱们娘俩私底下说一说就行了,怎么能搬到台面上。”   陆秋也很配合地瞪大眼睛:“可是这里又没有外人,大嫂也不是旁人啊,这里若是还有其它嫂子,这话我肯定说都不会说的。”   一句话,让在场的两个女人宛若暖水里泡着呢。   陆大嫂子是陆母精挑细选的长媳。   做事向来是勤快能干,性子同样最是爽快大方,与婆家那一头的长媳,完全是南辕北辙的性子。   还小的时候,除了陆母以外,就是陆大嫂搭把手地把原身拉拔长大。   算起来,陆大嫂算是另类的第二个娘,原身向来也最不见外。   一通的好话,陆大嫂亦是压不住上扬的嘴角。最后,她同样忍不住笑骂道:“瞧妳又来哄我和娘,这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从小到大都是这么会哄人。”   陆秋眨了眨眼:“那也是妳们,我才愿意哄的,其它人我可是理都不理。况且,我这次说的是实在话,哪里是哄人了?”   陆大嫂噗滋一笑,陆母亦是乐不可支,一瞧姑嫂的感情好,这心情更是好上加好。这人一上了年纪,就爱胡思乱想,陆母也是不例外。一想到,她可能走在前头,就免不了担心下头的晚辈,老闺女更是重中之重。现在一瞧老闺女和大儿媳妇的感情,陆母忧虑的心情都能放下一大半。   “咦,怎么就妳一个人?”没了操心,陆母总算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女婿呢?怎么这一次,女婿没陪妳一起回来?”   陆秋点头,大方应道:“是啊,这次就我自己回来。”   闻言,陆母惊了一跳:“咋回事,你们吵架了?”   “没有吵架。”陆秋学着原主,与便宜亲娘也不说半句假话,想了一下,终究还是道:“我只是嫌他黏人,让他在家反省反省。”   这位都能耐地和几个小屁孩争风吃醋,为此还使出百般手段,陆秋都觉得没眼看了,干脆直接把人丢下,来一个眼不见为净。   陆母:“……”   陆母本来打算说一说夫妻的相处之道,这下子全都憋了回去。   陆大嫂也侧了侧身子,不让人瞧见脸上憋住的笑意,她长到如今的岁数,也真没见过如同妹夫一样的男人。   陆大嫂和丈夫感情也好。   但在台面上,陆大哥也不会与妻子做出亲昵一点的事情。应该说,这年头真没几个男人,见到妻子能像是狗皮膏药似的,走到哪里就得跟到哪里。   也就是刚成亲的小夫妻,还能撑上一段时间,若都成了老夫老妻,男人不嫌妳烦就算不错了。   每次小姑子一回门,总能让一大家子掉落一地的鸡皮疙瘩,这一对都成亲快十年了,黏呼的劲头,每次都还是能让人牙酸兼眼疼。   陆母憋了半晌,还是问道:“平常也不见妳嫌烦,怎么这次就嫌弃妳自己的男人?”   这是自己的亲闺女,大儿媳妇也不是碎嘴的,陆母自然是有啥问啥。女婿是挺黏人的,但闺女往常不也喜欢?不然咋说一个锅配一个盖,所以这一对……应该还是吵架了吧?   孰不知,闺女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也没有嫌弃。不过,娘也知道以前妳外孙,可都是我公婆顾的。这一分家,小叔那一头的事,都能让两个老人手忙脚乱的,我再没良心,也不能选在这时候添乱。以前没带孩子不知道,现在带了孩子才知道,妳女婿连妳几个外孙的醋都要吃,我只是想让他长长记性而已,省得三不五时还给我添乱。”   这话是实在话,两个儿子给丈夫折腾的,让陆秋时不时得煎药补一补。最近,要不是药材还凑不上手,否则她都还得熬一些药浴,打磨身子骨可没想象中的简单。   陆母:“……”   陆大嫂:“……”   陆母差点露出和亲闺女一样的表情,陆母都是做娘的人,亲生骨肉和枕边人,谁才是孰重孰轻?这答案,大多时候还得因人而异,估计闺女是两头为难,所以才干脆晾一晾人。只能说,陆母终究是想岔了一点,不晓得自己的缺德女婿干出的糟心事。   事实上,刘醒和便宜儿子孰重孰轻?陆秋不用多想,都能选择前者。这次会想晾一晾人,不过是真的觉得没眼看,和几个娃娃较劲,还嫌对方没本事?   这要不是她自己的男人,陆秋肯定真会嫌弃个半死。   不过,陆秋终究还是偏心自己的男人一点,真正的理由还是藏着掖着。所以,陆母可不晓得她几个可怜的外孙,现在都让她无良的亲女婿,是折腾地死去活来。   “娘,先别说这个,这两只鸡我拿的手都酸了,妳和嫂子还不赶紧接过手。”陆秋闪了闪眼神,不好意思再继续深入话题,她赶忙把手上晕死的两只鸡递了出去。   陆母一向心疼闺女:“妳回来就回来,做啥还带这一些东西回来?这鸡留给女婿和外孙多好,家里又不像你们一样这么缺肉。”   老太太还在担心闺女往后的日子,这死孩子却还穷大方起来。   “娘,妳别唬我了,家里怎么可能不缺肉?这几年几个侄子侄女,不是嫁的嫁,就是娶的娶,聘礼和嫁妆哪一个不费银子?更别说前几年,家里还又多起了好几间的新屋子。我知道这屋子,肯定是为了让上头较大的几个侄子,能够直接当新房用的。新屋子是没什么不好,每家每户都得来这么一遭,但还是老话一句,太费银子了!”陆秋当场就拆穿她亲娘的谎言,反正老太太肯定舍不得责备她。   愈来愈习惯原主的作风的她,自然是有话直说,一副特别嘴欠的感觉:“爹的手艺是极好,但周边的村子,除了我婆家那一头的石水村,其它的村子要说有多富裕的话,那肯定是没有。更别说,再隔壁的村子,人家也出了自己的木匠,听说风评还行。村里人,本来就只有特殊日子才会打家具,冷不丁防地,再冒出一个抢生意的,这生意要说没有差别,打死我都不信。”   木匠要嘛是不开工,要嘛是一开张就能吃上好几个月,没了几单的生意,这差别可大的很。   先前积累的家底,厚实是厚实,但娘家这一头的孩子是真不少。   婆家那一头,除了三房以外,每一房可是都有三个孩子,这已经令初来乍到的陆秋,是暗暗咋舌了一回。然而,娘家这一头,却又是更为惊人,每房都有五个孩子打底!   古人容易夭折,所以孩子提昌是多生多好,娘家自然也不例外。   只能说,娘家和婆家的运道都很不错,生下来的孩子几乎全都养住了。但婆家那一头,最大的孩子,也都还不到嫁娶年纪,何况现在都已经分家,这类嫁娶的重责大任,已经是与公婆毫无相干。不像陆家这一头,一大家子可都还没有分家,这人气旺是旺没错,旁人羡慕是羡慕,但压在肩上的责任,却也是非同小可。   孩子能站住是大好事,但一碰到能够嫁娶的年纪,可也能让人一个头两个大。万幸,陆父陆母是能攒钱的,唯一错估的是,几个嫂子太能生。不只是孩子生的多,大多还都是男娃。男娃长大后,是能传宗接代,但若要娶一个合心合意的好媳妇,里头的花费可真不便宜。不只聘礼要出,屋子也得赶紧盖起来,毕竟总不能让新婚的小夫妻,继续地和公婆住在同一个屋子里吧?   村里再穷的人家,都不会干这种事,这不是让村里的人笑话吗?   接连几年,原身都被邀回娘家吃喜宴,这位向来是没心没肺的,脑子只会注意到喜宴的菜色。陆秋却不像这位这么心大,回忆起来,拼凑出种种的蛛丝马迹,陆秋这才肯定娘家这一头的日子,肯定没有想象中地这么宽裕。   陆母依旧死鸭子嘴硬:“去去去,混说什么呢!你爹的生意是受了些影响,不过咱们家还有地啊,你当家里的几十亩田是白放的?”   陆秋又道:“娘,少骗我了,咱们家可没有出一个秀才能免掉朝廷税赋。几十亩田,也不是各个都是水田,产出的粮食,肯定是有多有少,再加上还得扣上一大半。这一大家子,先前有一半可都是半大小子的年纪,你们老人不是常挂上嘴上吗?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现在几个侄子,更不比以前了,有几个都已经到成了婚的年纪,这岂不是说明更能吃?家里的地是不少,但能吃的人也多,这手上的粮食再精打细算,顶天是能吃饱。但要攒下来卖钱,恐怕是不太容易,估计家里现在都在花家底呢。”   一番话,照理说应该是要母女关起门来自己说,但陆大嫂是真真正正让陆母看重的长媳。以前,婆家那一头也一样,在长子长媳还没让公婆失望前,刘老三这公公,不也是死命地护着?这是村子里的常态,大多数的老人家,还是习惯由长子长媳奉养。当然,也有是偏心的关系,想让最喜欢的儿子养老,但那只是少数而已。   这家底一事,最容易让人产生龃龉,陆大嫂现在的确是好的,但人心终究是易变的。陆母又是精明了大半辈子,一点也不亚于刘三婆子。老人家的生存智慧向来不容小觑,见识不多的乡下婆子,光是村里的人生百态,就能瞧出条条道道,所以怎么可能真的藏着掖着? 第35章 痴人说梦 陆秋尴尬了,好在脸上的情绪……   被亲闺女揭了皮子,陆母是直接一噎:“……我看妳都跟女婿学坏了,这嘴上没把门的事情,还真的啥都能说。”   陆秋:“……”这位亲娘果然还是偏心的,这都能怪到别人头上?   一副千错万错,总归都不是我闺女的错,让人心头上的暖呼劲,久久都散不去。   陆秋心里的亲近加深几分,贴心话也不愿意闷在肚子里,她学着原身撒娇卖痴,道:“娘,我说这一些可不是想捅妳心,我只是怕爹娘和嫂子,为了操持这一大家子,宁可苦了自己,也要让底下的晚辈和和美美。除了我大哥那一个二楞子,当我不晓得你们三个都是要强又心善的性子?其它人怎么样,我都懒得管太多,但爹娘和大嫂子不比旁人,在家里就你们三个最疼我。真当我看不出来,你们都比往年还瘦上一些,这两只鸡主要还是我想孝敬你们的,你们可别再推托回来。”   婆媳两人的心里是被捧的烫帖,两人不约而同地想道:不怪我最疼老闺女、小姑子,这么贴心入耳的话,其它几个亲生孩子可都听不见。   发现她们瘦了?   别傻了!前几天,还听见家里的晚辈在抱怨,家中的伙食都能淡的出水来。   陆秋确实没有预料错误,陆大嫂作为长媳,是极为清楚家中的底子,刚起的诧异还未多想,又被小姑子的暖心暖语,给说的心里热呼着。   论起耍嘴皮子功夫,在经过多年的耳濡目染下,陆秋仍是赢不了刘醒的舌粲莲花,但对上其它人,并不用费半点吹灰之力,就能让陆母弃械投降。   陆秋花甜如蜜的巧嘴,把陆母好几次推托的心思,是哄得是节节败退。   陆母收到孝敬,高兴是高兴,闺女的一片心意,这位老母亲是头一遭地收在手上。但要不是一片慈母心肠,陆母也不会一脸纠结:“行吧,这话全让妳说完了,横竖老娘再拒绝下去,妳这丫头的嘴上都能再念叨几句,不过只此一次,下次就别再拿东西回来。”   陆秋笑着应了,至于后头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老母亲一腔的爱女之心,在一些能力的范围内,陆秋是极为乐意地尽一下孝心。   “娘,怎么一大家子好像没几个人,其它几个嫂子和侄儿媳妇呢?”陆家的人丁兴旺,刚才一来时却静悄悄,陆秋话里的狐疑,真是不足为奇。   她转了转头,除了屋子里头还听得见孩子的声音,周遭还真的见不到大人的影子,不禁再问:“奇怪,就算现在是农忙,但都快到做饭的时候,总不可能全靠妳们忙活吧?”   “等一等!”刚才满心满眼都是老闺女,等到冲昏头的欣喜过后,陆母总算察觉到是哪里古怪,不答反问:“说到农忙,怎么妳今儿个还有空闲回来一趟?”   陆秋:“……”   陆母不待闺女答复,就自以为发现了真相。老太太佯作发怒地轻打她手背一下:“妳这孩子,都换成自己当家做主,还是这么不长进。”   “我哪里不长进?”陆秋反应过来后,是一脸无辜:“娘,我婆家那一头也就剩下收尾工作,这一次我可没有找借口躲懒。”   因为借口全让她男人讲完了,不过这话还是别讲的好,省得老太太又要焦心劳思。陆母的年纪可比刘三婆子大多了,这一头白发,只有零星的黑色掺杂,可见平时真没少操烦,陆秋就不打算来添乱了。   孰不知,原身的信用估计所剩无几,陆母不太走心道:“行行行,没躲懒就没躲懒……不过,这一次总归还有女婿兄弟帮着做活,下一次就没有这样的便宜事。妳这孩子……算了,反正你们一家子,地就那几亩而已,倘若真忙不过来,妳就回来一趟喊一声,反正老娘还在,妳几个兄弟还是得听我的。”   说来说去,老太太还是不想责备老闺女。   况且,陆母的真实想法里头,这一大家子啥都缺,就是真不缺能够干活的成年男人。不提陆秋的几个兄长,下头的一堆侄子,各个都是有一把子的好力气,干起活来真是不带虚的。   陆大嫂不待小姑子回答,同样在一旁附和一声:“是啊,不提妳大哥,光是妳侄子就能够帮忙收拾收拾,妳也是我看着长大的,真做不来的话,也别不好意思。”   陆大嫂笑得爽朗,完全是真心诚意的,有一半算是自己带大的小姑子,她娇滴滴的性子,某一方面来说,陆大嫂自己也算是功不可没,这位同样是心中有数。   没办法,世人都喜欢长相好的,陆大嫂的目光只要一凝睇到小姑子的容貌上头,就忍不住软了软心肠。小姑子这一张出挑的脸蛋,在未出嫁生子前,那一副俏生生的模样,说是全村长得最好的姑娘都不为过。现在其实也出挑,但嫁人前后,总归还是有些差距。以前的肤色,是不用风吹雨淋的白皮肤底,不比做人媳妇,再懒都得在艳阳底下做活。光是现在农收时期,十里八村中,就没有一个媳妇是能够成功躲事的。   小姑子不只是长相好,吧唧吧唧的小嘴,张口就是甜言蜜语,令人入耳舒心,性子爱娇是爱娇,但却也不算蛮横。别说婆母当掌心宝宠着,陆大嫂疼小姑子,都比疼自家皮小子还要更胜几分。   尤其后头,陆大嫂自个儿也多了一个老闺女,不只没有把曾经的疼爱分薄出去,甚至还比从前再加重几分。只因为,婆母的老闺女是小绵袄,陆大嫂的老闺女却是……真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更别说这一见面,陆秋都是通篇的好话,往日对她这个大嫂也是敬重的。陆大嫂在小姑子的身上,可比在自己孩子身上,更能感受到窝心。   陆秋是心思细腻的,陆大嫂一瞬间的黯然,这位暂时记下,面上却佯作不好意思,道:“娘,嫂子,妳们也别看轻我,何况我男人也不懒……呃,妳们也别这种眼神,好歹信我一回,反正真碰到困难,我肯定会回娘家一趟,我知道妳们都是疼我的。”   陆秋无语地把一堆话先咽了回去,糟心的印象,暂且还是别指望能够洗刷,她只差没指天发誓,这才让这一对婆媳心下满意。   内心暗暗地抹了把汗,陆秋放弃无用功以后,顺势回到刚才的问题:“娘,刚才的问题,妳也还没回答我?这都快正午了,难不成一大家子都不用吃饭?”   “这也没啥好讲的,不过妳真要听也行,就当是听一个玩笑话就行了,可别太过当真。”一提这事,陆母就有一些无奈:“咱们村的西头,不是有一座妳和妳哥常去的小山头吗?也不晓得是谁传出的瞎话,说在那里找到一株五十年的老参。那一座小山头,村里哪户人家的小孩没晃溜过?连春天能吃的野菇都找不到几朵,还五十年老参呢!一整个村子,都被这流言给传得人心浮动,妳娘是拦得住人,但何必呢?反正,只要别耽误正事,她们爱找就找呗。放心,再等一会儿,妳那一些嫂子,还有侄儿媳妇就会全部回来。”   陆秋:“……”   陆秋尴尬了,好在脸上的情绪崩的住,没错!谁叫她最先准备的见面礼,就是一株二十年的人参,此刻还正巧就在她怀里躺好。   虽然这不是五十年的老参,但都是人参啊!   本来用意是给老父母补一补身子。   人参这种东西是著名的强身健体,二十年的成份,药效不算太弱,可以说是最好不过。再上去一些,通常都是救命良药,只拿来补身,就有一些糟蹋好药材,而且也是过而不及。老话不也有一句话,叫做虚不受补吗?   这株山参,同样是在深山里头找到的。   陆秋的手上其实已经收拢到不少的好药材。这里的深山野林,扎着堆来,尤其愈是无渺无人烟的地方,生态环境愈是完好,猛兽毒蛇是一窝一窝。但是也得承认,里头的好东西,说是随处可见也不为过。当然,前提是你得眼力不差,并且识货才行。   杏林村,附近的确有不少小山头,不比石水村危险,真是村里孩子的玩乐天地。   不过,这类人烟旺盛的小山,连猴子都没有几只,想要找到好东西,套一句陆母想的,那真是痴人说梦!   然而,俗话说的好,说曹操曹操就到,陆母所言半句不差,这人还是真不经念叨的。这才片刻时光,乌泱泱的一群人,就由远而近,一瞧还真有一些壮观。   “哎呀,这不是咱们家的幺妹吗?”大咧咧的嗓门声,一听就知道是性子最要强的二嫂。   姑嫂问题,从古至今都是不缺,陆秋也不是人见人爱,但要说交情恶劣,倒也是不太至于。陆母和陆父可还好好地把持着整个陆家,稍有情商的人,都不会对公婆的心尖尖,做一些太出格的事情。陆母精挑细选的儿媳妇,怎么也不算太差,总有一些极为出挑的地方。   论起挑选儿媳妇,刘三婆子这婆母,真是拍马都及不上陆母。   刘三婆子的眼力倒也没真的太差,只是这婆母外强中干,凶悍是凶悍,一碰到人生大事,就拗不过亲生骨肉。几个儿子,也就刘贵这二伯哥是真正听话,只可惜大笔的彩礼钱,先前都让李家人拿去。轮到刘贵娶媳妇时,恰巧就捉襟见肘了,刘三婆子不得不降了一个标准,这才让二儿子娶上了朱家闺女。   撇开婆家的陈年往事,和陆二嫂的交情,陆秋也就是普普通通,彼此还是能当正常亲戚处着,出嫁前的小龌龊,早就随着时间过去,而消散不见。   更别提,现在芯子都不同,哪里有什么恩恩怨怨可言。   原身回门都不晓得多少次,有着记忆打底,陆秋还是能不带情绪地闲话家常几句:“是啊,这才刚回来,正巧和娘问着妳们,听说妳们一伙人,都去西头的那座山头?”   一群女人就是这一点好,一有人打开话匣子,后头接不上话的尴尬,是怎么都不会发生的。   七嘴八舌地埋怨,一个个都在呈述着无功而返地恼火。   陆二嫂一瞧就知道,是性子最急,火气最大的一个,只见她道:“找了几来天,那山头的杂草都快被人扒秃,还找个屁!”   陆三嫂倒是文静一些,慢条斯理的语气,还夹杂后知后觉地分析:“是啊是啊,若真有这样精贵的东西,一般不都是藏着掖着,怎么会传得人人皆知?”   □□嫂就更有趣了,明显就是一个马后炮的:“早几天,我就觉得这消息肯定是假的,可我瞧妳们一个个都是精神抖擞,我这才什么都不说,就怕是扫了大伙的兴致。我跟去,也不过是想当一个凑趣的。”   一堆人,还真是啥样的都有,陆秋是不着痕迹地把握住几个嫂子的性格。   并未发现闺女的小动作,陆母皱着眉,发挥家中老泰山般的地位,道:“一个个都见着人了,怎么都不会喊一声?”   这话,主要是针对后头的孙女及孙媳妇。   老人发话,陆秋立刻就接收到家中晚辈地问候,也多亏陆秋不比常人,不然这么多的人,这咋能认得全?   陆母崩住的脸色瞬间就缓了缓,老太太显然擅长把握机会,特别直白地就为闺女邀功几句:“一个个都这么不会来事,亏得妳们小姑这么想着妳们,现在还往家里送来两只鸡,就是为了让大伙来补一补!”   一句话,无论是家中的小辈,又或者是其它的嫂子,目光是猛然一亮。   □□嫂率先抢话,眼尖地发现目标,道:“乖乖,这两只鸡还真不小,妹子这次可真是大方。”   陆母正愁没法借机捧人做脸,当下给了□□嫂一个好脸色:“这还不是想着妳们?农忙的时候是最累的,这种时候仍然不忘家里人,这也就是我闺女心善。”   陆秋:“……”其实她真的只是心血来潮。   不管如何,这两只肥鸡确实算是重礼,一大家子各个都是喜笑颜开,道谢起来都没人在装假,完全是十足地诚心诚意。   等到晌午时刻,田里做事的人也全部回来,一见到餐桌上的荤菜,陆秋就莫名成了最受欢迎的那一个人。   通篇的好话,听得已经渐渐皮厚的陆秋,都有些承受不住。   一见到闺女讨人喜欢,陆母的心里比啥都高兴!   计较起来,两只鸡真分不了多少肉,但架不住拌着油呼呼的鸡汤,谁都能吃出喷香的滋味。   可见,陆秋先前臆测准确,陆家不像以前,能够时不时地吃到肉沫好菜。   吃饱喝足以后,该休息的人休息,该刷碗的人刷碗,陆母则是依照老惯例,拉着老闺女直接就进去二老住的屋子里头。   往常,几个嫂子就算没当场说话,心里肯定也有诸多想法。但今日,谁都当看不见的模样,自动自发地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唯有真正的当事人,陆秋是抽了抽嘴角。   没办法,若是她的记忆没错,以往的这个时候,可都是老太太偷偷贴补她的好时机。   屋子里头,亲爹也权当看不见自家老太婆,一副驾轻就熟地翻找动作,陆秋的目光一暖,下一秒还是立刻制止陆母的举动,道:“娘,妳就先别忙活了!我这一头,有一样好东西想要给妳,妳还是先过来一下。” 第36章 大白菜 儿子都没闺女的孝顺!   一句话,陆父都瞥头过来,一对老夫妻正巧面面相觑,满肚子的好奇心都在面上露了出来。   陆母都停下扒柜子的动作,满腹疑窦:“妳这不都拿了两只鸡,这还不是好东西?”   对于老闺女,陆父亦是满腔的慈父心肠。   这位老父亲上次没参与分家,是身子骨出了点问题,所以才没法为闺女撑腰。   早年,当人家的学徒,什么杂活脏活都得抢着做。年轻的时候,还察觉不出什么问题,但一上了年纪,什么毛病却都能显露出来。   陆父同样絮叨,道:“家里的日子还能过,妳才刚刚分家,难处都还在后头等着。这一头,妳还有这么多的兄弟,家里怎么样,都还轮不到妳这最小的来操心,真有什么好东西,妳还是自己先留着起来。”   老父亲言语上的关切,让陆秋的眼神闪了几下,长长的眼睫微微一垂,遮住流逝过去的情绪变化。   再次抬起臻首,陆秋学着记忆的原身,小女儿的姿态尽显无遗:“我也没操心啊,就只是单纯地想孝顺孝顺你们,我知道爹的老寒腿发作,这鸡肉炖汤可滋补着,其它人也就只是顺便而已。难不成,我出嫁了,就不能孝顺一下自个儿的亲生父母,这天下哪有这种道理?”   “行行行,知道妳是孝顺的。”陆母嘴上的笑是压都压不住,旋即才再次笑骂:“明知道我和妳爹是操心妳,却还是爱顶嘴,真真是让我们宠坏的。”   陆秋做出不乐意:“我哪里被宠坏了?村里哪家的闺女,能有我这么孝顺的?”   陆母:“……”   陆母再宠老闺女,都不敢说闺女是村里最孝顺的姑娘,这要脸多大才能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   母亲略显一僵的神色,照理说有一些不给面子,陆秋却没有理会,仿佛装作看不见似的,道:“等等!我先背过身子拿东西,等会儿把东西给妳,妳再看我是不是最孝顺的。”   一副较真的态度,听起来是特别地孩子气。   不过,这一对老夫妻却是习以为常,老闺女哪怕生了三个孩子,性子却是变都没变,几年来都如一日。   闺女嘴里的好东西,陆母陆父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会是什么东西,直到手上被强按上一条脏兮兮的帕子。   陆母充满粗茧的手掌,狐疑似地瞧了闺女貌似得意的神色一眼,老太太咋也想不到,不起眼的帕子包上的倒是精贵的东西!   翻开帕子,老太太定力再十足,这次都忍不住晃动了手臂,她瞠目结舌道:“这、这、这不是人参吗?”   先前老太太还在心里腹诽家里晚辈痴人说梦,倒是料想不到,旁人望眼欲穿的好东西,这一回却是静悄悄地躺在她这老太婆的手上。   砸吧砸吧着嘴,心里的滋味,还真是啥样都有。   陆父同样吓了一跳,老头子比陆母还有见识,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瞧这株人参的大小,估计年份不低。”   “年份不低?难不成,小山头的人参是让妳捡了去?”陆母先是意想天开,下一刻却又自己反驳道:“不、不对,这时间好像也凑不上,这人参妳到底是哪里来的?”   “爹的眼力就是好,这株人参足足有二十年份。”接到老父母的眼神,陆秋率先回答陆父,紧接着才又回复陆母:“娘,妳也不看小山头,挖野菜都挖不了多少,人参肯定是道听途说的,也不晓得是谁瞎传。这株人参,自然是我婆家那一边的山林找到的,那里你们也知道,盘山绵延地势险要,树木长势都是相当惊人,不比杏林村的平缓山地。我们那里有好几条的羊肠小道,都是能直通进入深山腹地,每到春暖花开的时候,那里的野菜野菇,只要眼尖一点的人,都能找到不少。有这样的好东西,想也是不稀奇的,只能说妳闺女的好运要来,那是挡也挡不住。”   陆母深以为然:“你们村里那边的山,的确不是小孩能小打小闹的地方,危险是真的,以前咱们都说你们那村子的山,还有狼群出没……等等!妳这孩子做死不成?东西再好,也得要有小命能花,妳可别是瞒着我,深入妳婆家那一头的山林!”   陆秋当然不会承认,昧着良心就道:“娘,妳当妳闺女的胆子有多大?我就进去摘摘野菜,妳也知道我挺好这一口吃的,有些野菜凉拌或清炒,滋味是真好,往年我不都是这样?再往深一点的路,村里较熟的老人都不敢这么肆无忌惮,妳闺女又不像猫有九条命,哪敢这么嚯嚯!”   仔细揣摩一下,闺女还真不能算是胆大的性子,陆母放下心后,赶忙把帕子塞了回去:“这么贵重的东西,妳还是拿回去,都当家做主了,妳这手倒是变得愈来愈松。”   陆秋重新又把东西塞了回去:“这人参是我特地拿过来的,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陆父则是秉持和老妻同样的意见:“这株老参太贵重了,我这老头子倘若没有估错的话,这最低价钱,恐怕都得要有三十两银子。”   这株人参的卖相和年份,陆父终究不是大夫,只能略作评估,而这还是他往低价去臆测。好的人参是会称斤两的,这株人参,在挖的时候,不晓得是不是幸运,半点都不见挖坏痕迹。   陆母一听这银子的数目,当真是唬了一大跳,可惜老闺女跟泥鳅似,滑溜不沾手,打死都不把东西给接回手,气得老母亲想捶一捶心头肉的脑袋瓜。   陆父同样轻叹道:“闺女,收回去。”   陆秋早猜到他们的举动,自有一套说辞:“娘,妳就别想再把东西塞回来给我,反正我是打死也不会接的。这上好药材再精贵,有人精贵吗?你们在我眼里才是真正的无价宝。爹这几年的腿,每到寒冬就得痛上一回,我当家帮我问过大夫了,这人参若是用来泡酒,滋补效果更胜刚才吃的鸡汤。你们近几年来的身子骨,都不比我出嫁前,你们可都还没有帮我看着你们外孙娶媳妇呢。”   “这人参酒的好处,是能够滋补五脏六腑,你们二老若是在不舒服的候,喝上这么几口,爹的腿疼估计都没有这么严重,娘的失眠多梦也能少上不少。况且,这株人参可不是唯一一株,都说你们闺女我的运道好,我这一头还有一株,不信的话……我再拿出来给你们瞧一瞧。”   陆母瞪大了眼,还真见闺女又掏出一株较小的人参!   半晌,老太太才一副纳罕道:“这东西不是精贵吗?怎么瞧妳拿的模样,倒像是地里的大白菜?”   陆父:“……”   这样的形容极为贴切,陆父这个曾在镇上混久的人,更是知道这药材的稀罕程度。顿时,都有些无言地看着这一对不着调的母女。   不过,老闺女的一番话,感受到一片孝心的老父亲,那是深深受到感动。   儿子都没闺女的孝顺!   用这样的药材拿来补身,也唯有镇上的大户人家才能够办到。   由于,闺女的手头还有一株,女婿仿佛也是知道这事,陆母本身对上心尖尖,那是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经过几番地歪缠,陆母还是收起陆秋的一片孝心。   陆母心下承认,她还真担心老伴的身子骨。   这老伴老伴,老来为伴,陆母已经习惯老头子半辈子了,这若是忽然有一日,少了这么一个人,陆母光想就难受的紧,这才总算愿意松口答应。   不再继续纠结以后,老太太后知后觉地品味了一下,这才又热了眼眶,刚才闺女的话,谁和他们两个老人这么说过?   以前,村里人还老是笑话她疼闺女更胜儿子,一堆吃饱撑着没事干的,尽在等着瞧她笑话。倘若不是财不露白,陆母真恨不得立刻去村上晃溜一圈,炫耀炫耀自己的老闺女。   照着村里人,全是一副财迷了心窍的模样,陆母得多蠢才能去张这个口,谁晓得眼红的人,会干下什么破事。   见钱眼开的人,还会少吗?   陆秋不晓得陆母的遗憾,总算没忘正事,告知道:“娘,上次我不是说要起房子吗?日子都订好了,十五天后是好日子,那时候家里这一头应该也忙完了。妳和爹可得记得叫大哥他们几个过来,不然这种事情,光靠我男人一个也做不来事。大哥几个来帮忙,我肯定会准备不少好吃的,绝对不会叫他们白白来上这么一趟。”   闺女一叮嘱,陆母立马回神,就是老太太偏袒的心思,仿佛又更胜以往:“这事我肯定能记住,不过你大哥几个,帮妳本来就是应该的,妳可是他们的嫡亲妹子,还需要准备什么好吃的?随便糊弄一顿就行了。”   陆秋:“……”真是亲娘没错。   知道老太太也是心疼她,陆秋可不会在这事情上头,立马就与陆母较真,反正都事先准备好,到时候要念再念吧。   陆秋光棍的想法,陆母也多亏不晓得,否则肯定气不打一处来。   谁叫这便宜闺女是深得便宜女婿的真传。   做人的媳妇不比当姑娘方便,双边都有好多话能够闲话家常,陆母又一副操碎心肠的模样,方方面面都要询问仔细,等到知道闺女真没什么难处,这才没一直逼问下去。   倒是另一头,陆秋是撑不住好奇心,眼巴巴地询问:“娘,我刚才发现大嫂的神色有些不对,是大哥惹嫂子生气了?”   陆母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闺女会这么一问。眼见闺女一副关切模样,沉思半晌,老太太才愁眉苦脸地把家丑一摊:“这倒也不是,妳大哥什么性子,妳能不晓得?是妳的好侄女非要惹妳嫂子生气,这孩子竟然死活都要嫁王家的后辈,说也说不通!王家的名声,十里八村谁不晓得?平心而论,这是老一辈的事情,不关这一些小辈的事情。这不孝的名声,日子撑一撑,总有被人遗忘的时候。错就错在,王家那老祸害还能活蹦乱跳地折腾人,都被打了这么多的板子,身子骨却好似丁点异样也没有,真是印证了祸害遗千年的老话。”   刚听到王家一事,陆秋就有一瞬间的尴尬,她怎么都意料不到,自己男人随口一扯的人物,还能和自家扯上关系?   等到陆母往下一说,陆秋才又竖起耳朵,只见陆母再道:“王家的老祸害,努力一辈子的功名就这么被剥夺,这人的心里过不去,自然就更是使尽地去折腾晚辈。偏偏,前几年衙门一事,是真吓坏了王家的这一些小辈,尤其大伙都还在看着呢,他们也不敢真的太不孝,这也导致这人更是有恃无恐起来。这年纪轻就是不经事,家中有这样一个长辈杵着,妳大嫂又不是傻了,自然不会把疼在掌心的闺女给嫁进这种人家,也就是妳侄女死活都听不进劝说。这一对母女,最近可是争吵地厉害。”   提起这事,陆母都不禁暗暗感叹,这大儿媳妇的运道真不如自己,不是谁都能摊上一个孝顺的闺女。   这位老太太,完全忘掉闺女嫁人前地争执,其实是半斤八两。   对于家中的晚辈,陆秋是真的记忆极浅,交情不深。别忘了,先前原身连亲生儿子都懒得管,这别人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去理会,是吧?   陆秋没啥印象,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反正这事,也没与妳有太大关系,孩子嫁娶的事情,你大哥大嫂自有分寸。”陆母千叮万嘱道:“不过,这事情,家里知道的人也不多,妳回头可得把这事给吞进肚里,可别傻呼呼地往外去说。”   陆父也怕老闺女不懂事,点了点头:“是啊,这事与妳无关。”   陆父和陆母都不打算掺合进去,自然不希望闺女好心办坏事。正所谓“不痴不聋,不作家翁”,这样的人生大事,二老能够关切,但主意却还是得让大房自己来决定,省得到头成了里外不是人。   陆母眼神略带怀疑,仿佛不放心似的,再交代道:“知道妳与妳嫂子感情好,可这种事情,真不是妳想管就管的动,人家还不见得会听妳的。”   陆秋一脸无奈:“娘,我像是会多管闲事的人吗?”   陆母回头一想,闺女向来是没心没肺比较多,见到闺女貌似真的只是随口一问,老太太也就抛诸脑后,重回正事:“现在的天色正好,等会儿我叫妳兄弟送妳回去……说到这个,下次回来还是得找女婿作伴才行,这一路上人烟稀少,妳也不怕出了什么事情?”   语毕,陆母扫了扫闺女的容貌,以及生了三个孩子,依然窈窕的好身段,仿佛是慢半拍地感到些许的后怕。   被亲娘重重地捶了一下,陆秋是一脸无辜,她实在不好意思讲,遇到图谋不轨的人,正巧可以让她教一教如何做人,反正倒霉的人肯定不是她!   也不晓得是不是夫妻一体,同样的时间点,刘醒恰巧也在教人如何做一个人。   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刘醒用睥睨的眼光,瞧着被他揍倒在底的几个李家男人,他是冷冷一笑:“往常是懒得理你们,还当真以为自己是一个人物?你们李家的闺女,也就我眼瘸的大哥当宝,想仗着肚子的那块肉,就以为能够颐指气使,是当谁没生过孩子?老子的媳妇都生了三个儿子,二嫂也生了一个儿子,但还从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假如不想生那就别生了!什么破事都能够找上门,你们真当我们刘家是善堂不成?” 第37章 要命 关公面前耍大刀,浑然不知死活。……   俯视而下的目光,乌沉沉的,不见往日的漫不经心,冷意更是从吐出的词汇中,释出到挨揍人的头上,配合着身上密密麻麻的疼痛,李家男人各个都哆嗦一下,耳边却被还人继续灌入警告:“告诉你们,谁惹的祸事谁就得自己去担着,再不然是谁沾亲带故,你们也该找那一位才是。我们这种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就别想要厚着脸皮扒着上来。以为扯了张脸皮,就能如愿以偿?想的可真是美事。这些手段,都是老子用剩下的招数,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就敢来老子面前班门弄斧?”   简直是关公面前耍大刀,浑然不知死活。   刘醒抬了抬眼皮,一抹讥讽从瞳中透露而出:“五弟是我爹娘用心栽培的秀才,读书银子都是我老父母费力劳心,我们几个兄弟算计起来,可没有所谓的功劳存在。往常还说我脸皮厚,都拿了这么多的分家银子,怎么还有那个脸,认为自己真是劳苦功高?五弟的秀才免掉多少税赋和劳役,这堆上的银子数一数,可比大伙死干活干都要来的多,稍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谁才是真正占了大便宜的人。”   刘醒慢条斯理地抽丝剥茧,条条道理地叙述,尽是把人的脸皮子揭破扯下:“论起贡献,家里谁都比不上小五,不是谁的年纪比较大,就是贡献最多的人。不要仗着辈份,就想要强加恩情给别人套上,咱们的爹娘可还在呢。家里的兄弟,谁没进过族学?读书的银子,咱们爹娘早就未雨绸缪,没有爹娘赚出来的家底子,就算空有一把子的力气,也是毫无用武之地。村里的好多人家,可还有不少和地主租地,一年到头卖下的力气,能够存下多少的银子,大伙不也心中有数?有人既然想要给脸不要脸,那就干脆全都扯得清清楚楚。”   往常,刘老三的四儿子给人的印象就是偷懒馋滑,以及特别爱黏媳妇的没用男人。   一朝发威,却几乎让周遭瞧热闹的人家,各个都是目瞪口呆,下巴掉下一地。   别说不熟悉的邻里人家,光是自家人,就有好几个不敢对上这四弟,或者是小叔子的眼神。   那真是冷到掉渣。   瞧一瞧,一手利落干脆的动作,以及揍人下手的狠劲。   这拳头下去的声音,都能让胆子小一点的,浑身胆颤了一把。   刘醒这打起架的硬荏子,真让许多人是大为改观。   周遭围观的人,有好一些男人,还是与刘醒一起长大的。不过,儿时的事情,早就让生活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给抹淡不少。   唯一深刻的是,这位确实是曾经赫赫有名的孩子王,一如现在他的大儿子。   毕竟,哪一个孩子不打架?   能够当上孩子王的人,自然都是得打服别的孩子,这么一想……刘醒的好身手倒是不足为奇。   刘老三的四儿子,只有少数同龄的人略有交集,不过这位懒滑是懒滑,交际能力倒是不差,有些不对付的人是有,但真正交恶的人,好像真没有。   所以,村里人真没想到,这一位竟然是这么能打的人物,一点都不比张寡妇的大儿子差。   那一位是在镇上镖局工作,普通百姓都晓得,能在镖局待久的,肯定都是见过血的人物。   一些曾与刘醒不对付,充其量也只是动过嘴皮子,各个现在是暗暗庆幸,敢情人家是真的手下留情。   明明有一身的硬底子,却依然能够放下身段,可见不是不讲理的。   一时之间,揍人的那一个人,得到印象反而是大好。另一边,李家人本来就名声不佳,成了被揍的一方,不只是没得来同情,反而让人印象更糟,这也是奇葩了。   不过,有一些从头到尾瞧热闹的人,知晓来龙去脉,几乎都觉得李家人活该被打。   刘老三一家子,谁不晓得他小儿子出事受伤,人都还在家里养病,李家人却带着破事上门。干嘛,欠你的?尤其,李家男人是著名吃女人血馒头的人家,本事没多大,惹事功夫倒是不小。   前几年,刘华为人处事,还特别生涩时,可帮着李家处理过几件糟心事,周围与刘三婆子相熟的人家可都还有印象在。   如今,这李家儿子又在镇上和人喝酒闹事,结果打坏贵人的精贵物,这不想赔钱,不就找上刘家吗?   古代的功名,的确是特别好使,除非是像王秀才那样臭了名声的,一般多少都是会给点面子。   尤其,刘华没受伤时,少年英才的名声,别说附近村子,就是镇上也略知一二。   以前,愿意和解的人,多少也是看在刘华可能中举的份上,举人的身份只差一点,就能与县令平起平坐,谁也不会想得罪这样的人。   “我们刘氏一族,出了一个秀才,族人谁都是安分守己,只因为我们知道,功名难得不能被坏了名声。没想到,我们自家人,包括整族的人,谁都还不敢拿我小弟扯着虎皮拉大旗,你们这没啥关系的外姓人,倒是还挺会利用人的?李家闺女……呵,就是这么教人做媳妇的?”倘若当真要用言语砍人一刀,刘醒能够刀刀入骨,句句见血,杀人于无形,这位可是最擅长不过。   此话一出,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目光是猛然射出不善之意。   许久没出过一个读书的好苗子,刘华的天份一展露,好多的老人是特别关注,倘若未来真能中举,一族兴旺可就得押在刘老三这小儿子的身上。   这次受伤一事,族里的关切之意从未断过,刘醒的话能让这场纷争,挂在更高的位置上头。   这一次,他要彻底地把大房与刘华掰扯开来!   往后,谁都不能再拿李家的破事作夭!这亲戚一事,尤其血脉手足,唯有站在大义上头才能撕扯干净,时机正是恰恰好,下一回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天时地利人和。   世人都同情弱者,刘华此时的伤残模样,就是最好的推手。李家先是毫无亲家情义,加上分家成了兄弟的亲家,这样的关系又远上一层,以后闹事都是占不住理的。   亲家帮扶,也得看一看家风,贪婪无度的亲家,不帮也罢。   刘醒可是最讨厌猪队友什么的,何况媳妇回娘家不带他,这位正是憋了满肚子的怨气,李家男人显然出门没看黄历,一惹破事不想着自己处理,只想直接走便捷之路。   这不就立刻踢上了一个硬铁板?   倘若今日他们识趣一点,有眼力一点,换上个人摊事,刘醒都还不会顺势而为,正愁没法子解决掉这一些祸患,李家的人却自动撞门上来,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和妻子的小日子,还得靠倒霉小弟撑着,官场一途最忌扯后腿的。刘醒是打算利用刘华,但他也会用其它方式作为弥补,至少帮忙解决这一些不干好事的人,刘华的未来才有可能无后顾之忧。   一饮一啄的道理,刘醒深记在心。   哪里得到就从哪里弥补,平衡之道才不会坏了交情。   今日一事,不只能够震慑李家,刘氏一族的族人亦是,谁想挨揍那就尽可能地来招惹他。   刘醒冷眼直视着面红耳赤的刘富,相当不给面子道:“大哥,小五可真不欠你,何况都分家了,麻烦你管好自己媳妇的好亲戚,别什么脏的臭的,尽拉扯到他的面前。小五受伤还没养好,你不帮忙也罢,麻烦也别来添乱。好事没小五的份,坏事倒是有一箩筐,你不想当人兄长没关系,小五可还有我这做兄弟地罩着。从小到大,你可得知道,不是一个简单的辈份,就能随意压在我的头上,下次再有不长眼的,我真不介意重复今日之事,好好地帮你教这一些好亲家。反正名声什么的,大伙也知道我不太介意,当然我不打女人,不过李家男人……我倒是不介意一日三餐,好好地关照关照。”   貌似随口一张的话,心思细腻的人,都开始怀疑起刘富的老实作派起来,真正的老好人,可不会尽给家里增添祸事。   刘氏一族,因为从前的底蕴,特别在乎一家长子的教育,这长子重视媳妇娘家没错,亲家之间本来就要互相帮衬。但无论对与错,凡是依然以妻子娘家的利益为优先,这就能让一堆族中老人皱下眉头,怀疑其子的品性。   一些更为聪慧的族老,仿佛是明白为何刘老三分家以后,并不选择给长子刘富奉养。   刘醒埋坑埋得极深,今日之事正好能投下怀疑引子,刘氏毕竟有族学关系,里头真的不缺聪明人。   他吐出的一通威胁,吓得躺在地上的李家男人各个是抖了又抖。   这群是欺软怕硬的,还真没被人这样地按在地上狠揍。家里的女人只会捧着,出外碰到的,也多是耍嘴皮子居多;因为真的狠人,李家男人也不敢真的招惹。   这次喝酒闹事,是真的意外。   李家还是头一回惹到了大户人家,好不容易千求万求,才得来拖延赔偿的日子。   然而,回家一趟,搜了搜家底,一个个倒是忽然脑袋灵光起来,没人舍得自家白花花的银子。   刘家一行的缘由,就是出自于此李家奇葩的想法,柿子想挑软的吃。   本以为能像前几次一样,顺利地让刘家为他们揽事。   但却不晓得,刘家还隐藏着一个狠人,揍起人来是拳拳要命,疼得让人金星直冒,龇牙咧嘴。   一双冷飕飕的眸子,更是把李家几个大男人盯得是头皮发麻。   此刻,李母都是大气不敢喘一声,哪怕刘醒说不揍女人,但见到丈夫儿子的凄惨模样,这位真不敢去豪赌一把,就怕牵扯到自己的身上。   她这一身的老骨头,可真不能承受一个拳头。   李母是一副安静如鸡的乖觉模样,但老虔婆真不愧是李招娣的好母亲。同一时刻,她在心中是暗暗地记上一笔。当然,这一笔是记在李招娣的头上,谁叫这闺女没有警告过他们,刘家竟然会有如此凶狠的人物,知道的话,他们也不会来自讨苦吃。   总归一切都是闺女的错!   李招娣:“……” 第38章 改观 光这么一想,刘老三的心肝肺就能……   字字句句,所有的争执,全都落到躺在炕上的刘华耳旁。   这位曾经瘦削的脸庞,被汤药调理后,已经逐渐恢复往日的玉树容姿。他的清目眺望着屋顶,烁烁光芒仿佛流窜在眸底深处,睁了许久的双目,慢慢一闭。   等到再次睁眼时,一双明目却陡然收束着所有光亮,一片乌黑沉沉的眸子几乎要与刘醒如出一辙。   李家这糟心的亲家,真是谁摊上谁倒霉。   一朝闹事,家中所有人都有个中滋味在心头。   刘三婆子是气到脸红脖子粗,翻涌的火气在胸口起伏不停,不待老太婆想拼命起来,刘醒这儿子,倒是做了老太婆想做又做不到的事情。   年纪到了不服老都不行。   刘三婆子和其它的老太婆打架,兴许还能占上风。   但李家的壮年男人,再不怎么样都是有力量上的差距,刘三婆子肯定是打不赢的。   刘醒不吭一声,动作起来却是出奇不意。拳脚并用,招招凛冽,不给人有半点闪躲机会,一拳一脚都往人的弱点攻击,揍得李家人是剧痛难忍,哀嚎不断。   两个老人着着实实惊了一跳,老四这么能打,谁都是虎躯一震!   眼见地上,躺着一片的李家人,一瞧他们灰头土脸,哭爹喊娘,刘三婆子就深感痛快。老太太在刘老三的耳旁边,依旧是气不过,语气特别地义愤填膺道:“打的好!就该狠狠地把这一些泼皮无赖给揍上一顿!什么破事都能赖上咱们的老儿子,摘桃子也不是这么一个摘法,简直是厚颜无耻!”   刘老三不发一语。   老头子还在动脑时,比刘醒的好身手,更让人惊异的是,老四后头发挥的话。   好歹,老头子曾经借着别人人情,搭上顺风的马车,出外走商了几来趟。   想要在外赚钱,除了人情人脉,不懂得动脑也可能血本无归。   话里话外的陷阱,老头子琢磨琢磨,倒是用崭新的眼神,注视着远方长身挺立,正一脸轻蔑瞧人的老四。   刘老三品味过来,却没打算为长子开脱几句。   甚至,一抹失望的眼神还稍纵即逝。   毕竟,方才应该是刘富,故意把李家人给带到刘华的屋子外头的吧?甚至,李家老人还想用下跪请求,来逼迫老儿子答应无理要求。   这是想毁掉谁?   一个秀才,让兄弟的亲家下跪请求,这样的话若是流传出去,老儿子就会摊上恶毒的名声。   这科举一途,不用管这伤是好与不好,怕是直接就能先被人毁掉大半。   刘醒出手相当果决。   在李家人未出声,且反应过来前,就毫不客气地直接揍跪在地。   而这位的想法也很简单,不是想跪吗?那就如你所愿,给小爷好好地跪在地上!反正,这一位真不在乎世上的名声评价,他没有当场了结他们,就算是心怀仁慈。   旁人或许认为殴打亲家不好,刘老三却是庆幸老四的雷霆动作。李老头含在声的嘴巴,刘老三是瞧得清清楚楚。真让人张口,他们就成了被动的一方。   后头,刘醒的反应惊人,思绪清晰,方方面面都把整个大房撕扯开来,分家的兄弟都不欠你,凭什么还得为你亲家收拾烂摊子?   最后,甚至把刘华一事上升到族里,让整件事情一成定局,李家的人,哪怕想在后头自说自话都不行。   至少,族里的族人会率先辟谣。   刘醒的环环相扣,让刘老三顿时明了老四的聪慧程度,这老头子忽然想起那一晚,老四对老儿子的话:“要我说还是我聪明,打小就装作学不会的样子,你瞧我这活的多松快啊?”   老四算计人的手段,先前老儿子一事,刘老三还不算是真正有所认清,如今才是长了一番见识,这样好的苗子,偏偏却是没什么上进心的。   刘老三有一些悔不当初,倘若当初没有放任老四使出诸多的逃学手段,如今的局面,应该就会有两个能够光宗耀祖的好儿子吧?   光这么一想,刘老三的心肝肺就能气到隐隐作痛一回。   刘醒的凶残,深有体悟的李家人,只恨不得多长条腿能够逃离,不单如此,恢复平静的刘家人,这一整个下午,压根儿没人敢对上刘醒的视线。   应该说,大伙都躲在自个儿的屋子压压惊。   二房最怂的人物,朱梅春是在屋子里面,疯狂地逼问刘贵:“当家的,你和我说一说,我到底有没有得罪过你四弟?”   无良的刘贵,拿起一颗坑坑巴巴的烂果子,随口一啃,挺没有诚心道:“妳问这一个?这也太晚了……照我说,妳应该天天都在得罪我四弟。”   朱梅春:“……”   亲爹又在戏弄亲娘,二房姐妹没有插话,和大人的惊吓不同,二房的孩子见了一出好戏,各个心里是特别地兴奋。没办法,就像今日来瞧热闹的人一样,乡下日子没啥趣事,谁家一有大动静,几乎都是一窝蜂地疯传。   四叔是如此厉害威武,小柱子的眼睛是变得一闪一闪,憨实的小侄子,内心是执拗地认定着,四叔肯定就是话本中,隐藏的武林高手!   小孩偷偷瞥了亲爹一眼,忽然又特别羡慕着小火把几个堂兄弟。   两个姑娘同样一改对四叔的印象,尤其是刘二丫,以前这一位是暗暗祈求,希望未来嫁的男人,可千万别是她爹和四叔这一种。   如今亲爹成了垫底,四叔的排位倒是直直上升,完全压下大伯和三叔这样的老实人。   头一次,刘二丫觉得自己见识太少,这样能打的男人才叫男人,只可惜这位是嫡亲四叔,不是可以肖想的对象。   啧,这年头的好男人,怎么就这么难找……   刘贵压根儿不晓得正被亲生孩子给嫌弃,同样焉坏的性子,让他对自家婆娘捅刀:“别忘了,妳天天都在和老四媳妇对着干,老四这个人多宠媳妇啊,所以妳肯定是把人得罪惨了。”   朱梅春顿时一噎。   旋即,才像是想到什么,恼羞成怒地驳斥道:“别人的男人都能护着自己的婆娘,怎么你就这么没用!”   自家人不装假,刘贵其实也是一个滚刀肉的,才不接这一荏,道:“少来,以妳天天没事找事的性子,再能耐都不行,妳还是想好怎么讨好四弟妹比较实在。”   这位恶劣的,知道如何能让自己婆娘难受。   果不其然,朱梅春一想到得和死对头低头,她顿时生起一种吃饭吃不香,睡觉睡不着的感觉。   然而,论起难受程度,谁也比不过整个大房。   刘大丫不吭一声。   作为大房唯一明白事理的人,大姑娘认为今日的过错,全都得算在外家的身上。   然而,刘大丫粗粗一扫,终究是孝顺性子占了上风。   一见亲爹恼火的表情,大姑娘万不敢再火上加油,心软性子像极父亲,实在不忍见到亲娘被一通责怪。   左右不能说出心里话,刘大丫最后选择降低了存在感,拿起针线开始缝缝补补起来。不过,刘大丫没有添火,不代表亲爹就没有心存不满。   “妳的娘家就不能干一回正事吗?”一想到今日得到的眼神,刘富头一次对媳妇有了怨怼之意:“这是第几次求上咱们家?现在可好了,族里都认为是我们没理,就连我爹娘都不愿意给我一个眼神。老四……他更是警告我,再有下一次,他可不管我是不是大哥,他都是照揍不误。”   不得不说,这句警告,连刘富都有些怂了。   而且,他也真相信,老四是真的不会挂念手足情份,肯定是会下狠手的。   以前,几个兄弟欺负老五时,老四就能够把人恶整回去,家里的几个兄弟都是吃过大亏的。那时候,可曾念过他们的兄长名份?不过,太久没被人报复,刘富是真忘了,老四曾经有多么地护着老五。   这次简直是重温记忆,更别说老四的杀伤力,好像是更胜从前。   至少,以前不知道老四这么能打。   李招娣同样惨白了脸色。   刚嫁进门的糟心回忆,这一位亦是深有体悟,半点也不比今日的李家父子还少。   四叔子刘醒是真的招惹不起。   目眼视及亲娘不对劲的神色,刘三丫的心里一急,道:“爹,你就别再骂娘,娘唯一有错,也只是错在太孝顺,但孝顺……本来就是应该的,不是吗?”   这话听起来饶口,但认真细想,好像是这样没错。   媳妇孝顺有什么错?她只是被岳父岳母教得太善良了,要怪也不能怪她!   李招娣真正的福气,就是生了几个会护着她的闺女。   刘三丫不愧是李招娣的小绵袄,一句话就让刘富静下心思,暂时忘掉大半火气。   更别说她的下一句话,只让刘富剩下了担心,只见刘三丫道:“爹,娘的脸色好像有一些不对劲,是不是肚子不舒服了?”   “什么,肚子不舒服!”刘富猛然一惊,当下也顾不得怪罪媳妇,情绪反倒是先焦急地询问:“是不是真难受了?需要我去请大夫先过来看一下吗?”   这里的大夫,并非是镇上的大夫,而是村里本来就有的行脚大夫。   “不用请大夫,又不是什么精贵的人,躺一躺就行了。”   李招娣深知如何拿捏丈夫,她柔柔弱弱地露出苦笑:“今日你为了我,受到了一堆的误解,我这不是不舒服,应该是……我肚子里的孩子,和我一样地在为你打抱不平。”   媳妇仰着一张柔弱温婉的面孔,满是深情地凝视着他。   一席话里,又是心疼居多,再是铁石心肠的人,都会被化为绕指柔。   本身,刘富就是一个耳根子软,兼意志不坚定的人。   他被李招娣一说,本来满口的怪罪,都是不好再口出恶言。   憋了半晌,一触及对方满是柔情的双眸,刘富终究还是心中一软。   尤其,再思及方才的话,一想到是未出生的儿子,正在心疼他这做爹的,今日的所有怨气,还是被李招娣成功化解,只差没有烟消云散。   “算了。”刘富喟叹一声:“我……其实也没什么,这些我还受的起,倒是妳的肚子,真没事吗?”   “真没事。”李招娣满脸慈祥地摸着肚子,今日的事情,也多亏还有肚子里的保命符。一想到公婆宛若淬了冰的眼神,她的语气真诚几分:“我们的儿子可是好孩子,知道心疼我们做爹娘的,我刚才只是太激动,缓一缓就行了。”   “如果真有事的话,妳可千万不能瞒着。”刘富还是语带担忧,他和李招娣一样,相当重视这一胎。只因为,肚子里头可能是夫妻俩的头一个儿子!   李招娣点点头,柔声回应:“放心。”   等到夫妻安静待上一会儿,确定丈夫是彻底没了脾气,李招娣才敢把压在心头的打算,小心翼翼地说了出来:“当家的,我想我们还是尽快地搬出去好了。明天你有空的话,是不是应该先去找地?毕竟……爹娘对我们的误解很深,一直住在老宅里头,总归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远香近臭,兴许是有些道理的,我们搬出去的时间一久,也许爹娘的态度反倒会有其它的变化。”   事实上,哪怕先前和刘三丫讨论,李招娣依旧是舍不得搬离老宅。   然而,有了刘醒对上李家一事,李招娣是不搬也不行。   不搬的话,连亲娘都不敢上门,何况也讨好不了公婆,既然两边都没了好处,李招娣自然只能另想后路。   不晓得媳妇真正的盘算,刘富认真沉思着二老近日来的态度,忽然发现这话还挺有几分道理。   村子里头,多的是远香近臭的人家。   尤其,最近都得不到二老的好脸色,再加上今日一事,刘富也不敢面对老父亲一副心知肚明地摄人目光。   刘富内心存着些许难堪,本来并未有搬离老宅的想法,此刻倒是深深觉得这是一个极好主意。   兴许是逃避的的心态作祟,刘富也不再执着长子奉养的问题,他迟疑应道:“……行吧,明天我就会去找地,妳还是先休息吧,毕竟妳现在是有身子的人,肚子可禁不起折腾。”   这一头,大房决定加速搬离老宅的时间,三房的何锦娘,难得地抱持着和大房相同的想法。   今日的闹腾,何锦娘见识到李家人的无耻,以及刘醒粗莽的行为。   这样乱糟糟的环境,何锦娘连呼吸都有一些不太顺遂。   以前,当姑娘的日子,她何尝见过一言不和,就大打出手的场面?   何锦娘心想,倘若不是时运不济,她何需和这一些泥腿子打交道?   在她瞧来,刘氏的底蕴也就这样子。   也就平民百姓见识浅薄,一族里头不过是有人当过小官,就好像是有多么了不起。   实际上,放到外头真正的高门大户,刘氏一族,其实一点也不够瞧。   何锦娘暗暗嫌弃一回,明面上不动声色地问道:“相公,这起房子的日子,你瞧好了吗?”   刘荣向来对妻子言听计从,前头何锦娘又时不时地催促,这一位心里再没底,依然是硬着头皮照做,剩下就只差没选个好日子来开始动工。   刘荣不疑有他地照实陈述:“选好了,不过毕竟是四弟先来,再下一个好日子,就得等到一个月后。”   一个月吗?   何锦娘心中忖度,哪怕嫌弃日子过得太慢,但她终究是稳的住的人,不再多说些什么。应该说,面对刘荣这护住她的丈夫,她其实并未有太大的感激,且打从心底认为对方配不起她。   除非是心有所求,一般时候,何锦娘并不屑于夫妻交流。   高高在上的态度,也难怪刘三婆子这婆母,会认为这一位是天上仙子,不下凡尘。   几房的热闹,陆秋一无所知,不过自己男人干下的大事,这一位却是深知一二。   底下的儿子都是能说会道的,手舞足蹈的模样,好似恨不得能够当场表演一下,话里话外,难得是要把自家男人给夸出花来。   这可真是令人稀罕。   陆秋挑了挑眉:“行啊,我才回一趟娘家而已,你倒是把几个儿子的心给拢了过来?”   刘醒的目光一亮,只当她吃醋,他是乐得指天发誓:“放心,他们怎么样,都比不上妳的一根手指头,妳在我心里一直都是独一份的。”   兄弟俩:“……”喂,他们还是孩子呢。   这少儿不宜的话,听得兄弟俩是鸡皮疙瘩直冒,真是特有亲爹的风格作风。   先前英明神武的形象,一朝回到屋子里头,好像瞬间都成了假像,真让人怪不适应的。   不过,亲爹再肉麻,小火把的心情正好,决定宽宏大谅一回。   今日教训坏人,刘醒这便宜父亲,可把小家伙往日丢掉的面子都给全数捡回。   兄弟俩得到的崇拜目光,与以前都不太一样,两位都是打从心底,感到特有面子的。   小石子就忍不住眼巴巴地询问:“爹,我们哪时候才能像你这么厉害?” 第39章 奉陪 这山上的肉,不好弄下来惹人说道……   小崽子们皮是皮,但胜在还是听话的。   近日来地咐咐,倒是不灌水不喊累,凭着一股子地硬气支撑到底,哪怕两腿打颤,依然是死不服输。   不想让亲爹瞧笑话是真的,内心深处,对于这些要求,倒是半信半疑,不知道有啥作用。   谁说小孩好骗的?   一腔子鬼主意的小孩,哪怕能够蒙骗一时,天长地久的,总会心生存疑。没有李家的一出好戏上演,估摸着,这一会儿,怠惰的心思正在悄悄地萌芽当中。   前头,刘醒是展现了一手例不虚发的弓箭之术,兄弟俩佩服是佩服,但远没有今日地直观混战,来的三观震撼。   亲爹的动作太过潇洒,宛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比话本都来的刺激。   几个小萝卜头都是热血沸腾,小火把和小石子更像是打上鸡血,恨得亲身上阵的人换成自己。   可惜,短腿短手,想要一展雄风,可能去做梦比较快。   心痒难耐了许久,别说小石子一门心思好奇答案,小火把都特别直白地瞥着头过来,两双乌溜溜的眼珠子,是眨巴眨巴的,兄弟俩不晓得是不是默契十足,都打算能用这一副小可怜样,换得亲爹的松口。   “这是一个好问题……”   刘醒不发一语,高深莫测,一派高手之姿,展露无遗。陆秋这边上观的,都忍不住牙疼一回,旋即思想一拐,倒又觉得这是父子三个,在各玩各的。   陆秋不是眼瞎,前头有段揣摩丈夫的日子,世上谁都没有她懂自己的男人。刘醒的心思,有时候可比女人都还要变化无常,没成为彼此重要的人前,陆秋同是被坑惨的人之一。   这位深知自己男人的劣根性。   瞧,那微微上翘的嘴角,和闪闪烁烁的黑眸,陆秋就知道自家小崽子,这是要自投罗网的前奏。   陆秋作为便宜亲娘,良心本来尚存一二,这一对兄弟俩,偏巧要表现出万夫莫敌的勇武姿态。   这做亲娘的,怎么好意思地把孩子锐意进取的上进心,给折戟而下?   慈母败儿啊。   陆秋可不学这样的作派,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到了后头,这位甚至在心中,无良地自我安慰道:“行吧,不是当娘的不道义,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趁着年纪还小,这人生的道路,多跌上跌上几个跟头,估计长大以后就能成了刀枪不入的能人。”   有时候,这一对夫妻的想法还真是雷同。   不经一番寒彻骨,焉得梅花扑鼻香,是吧?就是……老话好听是好听,过程估计不太美妙,就不晓得两个便宜儿子撑不撑的住……   小石子一副蔫了巴叽。   不过,待到进屋,见到亲娘以后,这孩子立刻无视亲爹的眼刀子,一头扎进亲娘柔软怀抱。   二儿子扯出的嗓子毫无作伪,真是特别地委屈:“娘,我腿疼,手也疼。”   此刻,亲爹的威慑力不见分毫。   陆秋是不显于色地崩住情绪:“行,等会儿我帮你擦擦药。”父子之间的斗智斗勇,这一位在瞧足了热闹以后,倒还是没忘正事,先做出预防受伤的膏药。   猫火了都会挠人几把,小孩再能吃苦耐劳,都还会有一些反弹。   两个儿子还是难以驯服的小野马,脑子一热的冲劲褪去,饶是没打算真的放弃,但却不妨碍惹点小事,让亲爹难受一下。   不过,想破小脑袋瓜,都想不到何事能让亲爹堵心,直到触及正在收拾棉被的亲娘,兄弟俩的目光是猛地迸射出亮光。   熟不知,亲爹什么都能忍,抢媳妇一事,宛若是在太岁头上动土般地严重。   欠收拾的小崽子,刘醒得让他们认清楚,什么叫做你爹!   小人精的心思不浅。   错就错在,一山还有一山高,双边的交峰,自然是城府较深的刘醒,大获全胜!   接连几天是惨上加惨,基本功加重也罢,惹上报复心重的亲爹以后,还多了交手过招一项。雄纠纠的大侠梦,在被摔到草堆里头无数次后,立马是破碎成渣。   身心受到了双重地打击,小石子是不忍了!这位可不像小火把那样爱面子的。   不过,六岁小儿能够忍到如今地步,陆秋都忍不住高看好几眼。   那时候的年纪,她可只会在泥堆里头,搓搓泥巴球来玩。   这么一想,倒是心疼起两个儿子了。   二儿子擅长察言观色,目光视及到亲娘眸底的心疼,心里无端地高兴起来,也懒得再装出先前的硬气,打算趴在亲娘的身上撒撒娇。   亲娘就是好。   只可惜,亲爹是一个大醋桶。   一秒两秒……脑门儿跳动的青筋,刘醒没见到也罢,但眼睁睁见到臭小子,舒舒服服地躺在媳妇的怀里,一动也不动的……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终究,刘醒是忍无可忍,一手毫不客气地拎起,丢到一旁堆栈的厚被上头。   软绵绵的棉被垫着,绝对受不了伤,这位坚决不给便宜儿子任何借口!   拍了拍手,刘醒脸不红气不喘道:“行了,都多大了,还和亲娘撒娇,你弟弟都没有这么幼稚,要知道男女七岁不同席,你该学着长大了。”   正在玩竹竿的小池子:“……”   小石子是气得咬牙切齿,到底是谁幼稚?小火把则是无言地两眼一翻,拜亲爹幼稚的操作,让这大儿子的崇拜之情,竟然维持不过区区三日。   亲爹能耐是能耐,但这性子……小火把的心情,其实也是相当微妙。   刘醒才不担心底下的儿子,来个以下犯上。   粗粗一扫,倒是注意到屋子里头多出来的几根竹竿,刘醒向来乐意媳妇服其劳,当下积极问道:“这是要做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陆秋不假思索道:“还真的需要你帮忙,这几天你们就先暂停一下,正好松快松快,毕竟孩子的身子骨,也得讲求劳逸结合。况且,再过几天不是得请人帮忙吗?有好多调料得靠你去镇上采买一下,有空的话,倒也可以去弄一些泥鳅和河虾好了,毕竟这比较不起眼。”   请人帮忙是要请好菜上桌的,掌厨的人确定是婆母,所以也不好上山捉猎物来充充菜色。   没办法,先前的印象太糟,刘三婆子压根儿是不能放心。   至于其它的妯娌……李招娣那一头,都恨不得划清界限,自然是没打算请。三嫂子何锦娘,向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还能指望人家帮妳做菜?唯一例外的是二嫂子,先前不对付的死对头,这次倒是一改从前的态度,屁颠颠地自告奋勇起来。   陆秋的心里多少有谱。   朱梅春恐怕是吓的,这二嫂的性子最怂,估计是想看一下能不能尽释前嫌。   陆秋感到好笑,倒也能够顺水推舟,反正对她而言,朱梅春这容易小人得志的二嫂子,还真是几个妯娌中,最让人顺眼的一位。至少,这一位心思浅,啥都能瞧得清楚明白。倘若,不是对方死掐着不放,对于彼此的恩怨情仇,陆秋早就没啥好在意的。   况且,陆秋挺喜欢憨实的小柱子,看在人家儿子的份上,她也多少愿意给些面子。   二嫂子朱梅春,勉强也算是沾上儿子的光。   婆家这一头,哪怕帮衬的妯娌少了两位,但刘三婆子活了这么多的年头,怎么也会有几个交好的老姐妹。更别说,娘家那一头也才捎话过来,说是家里的几个嫂子也会来帮忙做菜。   这加加总总下来,这人数可真是不少。   这山上的肉,不好弄下来惹人说道;但这水下的肉……这可是她的主场啊!   陆秋浅浅地弯了弯,一双承载着笑意的水眸。一见到陆秋的好心情,不知怎么的,刘醒的心情同样好上几分,胸口处满满的柔情,让他清冽的黑眸都柔软下来。   可惜,还不待他张口,破坏气氛的就来了,小火把先问道:“娘,我们要帮忙吗?”   小石子接着也道:“娘,我已经是大孩子了,能帮的上忙。”   刘醒:“……”整天都有孩子和他争宠!   “行啊,你们应该没试过钓鱼吧?”没发现自己的男人又生气了,陆秋倒是很高兴儿子的孝顺,她温柔一笑:“明天,你们陪陪娘去河里钓钓鱼,兴许能多弄一些肉上来。”   兄弟俩面面相觑:“钓鱼?”   小弟还拿着其中一根不咋样的破竹竿,就这破玩意儿能弄得到鱼?   两兄弟谁都不好意思张口吐嘈,这拿竹篓子捞鱼,怎么好像都比较靠谱。   至于……渔网,不好意思,刘家真没这东西,这是靠水吃饭的人家才有的,先前河道没有变化,这捕鱼人家是真不多,就是现在……其实也没有增加多少,因为主要河道不是这里,能够混口饭的大鱼,也得看一下季节才行。   算计下来,还不如佃别人的地来种,更容易养活一大家子。   闲暇的时候,村里的确有人会去捞鱼,但这事全凭运气好坏。不过,捞鱼都不太容易了,这拿根绑上线头挂上勾子的破竹子,就能……钓上鱼来?   小哥俩能怎么办?自然只能彩衣娱亲,奏陪到底! 第40章 心痛 刘四丫把亲爹的模样学得足足的,……   陆秋一副信心满满。   与之相反,两兄弟正使劲地绞尽脑汁,论如何宽慰亲娘的好话,已经堆积成山。   小哥俩心里正没底,亲娘还兴奋地挥舞着手臂,招呼着同样不聪明的小孩上当:“小柱子,要不要和你四婶婶一起去钓鱼玩啊?你堂哥和堂弟都一起,就当凑凑热闹也行。”   朱梅春正带着闺女洗地里摘下来菜。   刘家的农忙算是告了一段落,粮食全都已经收进粮仓里,偶尔趁着好天气,会依序把割好的稻穗曝晒脱谷。   古代的脱谷是全靠人工,好在老天爷最近挺赏饭吃,接连的好天气,让刘家收获的粮食,一点也不受影响,后头的打壳工作也顺利完成。   石舂打米可是累人工作,一般还是得靠家中的男人。   至于,不想吃太咯人嗓子的糙米,还可以用石碾子再把壳子碾得更细一点,然后再反反复覆用竹篾筛米。   不过,刘家算不得精贵人物,不兴像大户人家那样讲究。   米能吃上就算福气,还管粗不粗糙?   当然,石碾子这种东西极为好用,啥都能碾,尤其碾豆子,碾菜叶,因此家家户户都有这样的东西。   唯一的坏处,就是两个工作都是极耗体力的,好在家里有养牲畜可以帮忙。   这牲畜只有一只,所以分家时谁也没给,甚至提都不用提。   刘老三和刘三婆子,再是不服输的老人,也得承认自己已经是老胳膊,留着牲畜帮忙,可以减上不少麻烦。   反正,儿子要来借的话,二老也不会不答应。   家家都是心知肚明。   牲畜留在二老这里,谁都能借上一借,倘若真到了哪一个兄弟的手里头,恐怕还是得靠自己比较实在。   当然,此刻里头应该不包括大房。   最近几日,刘三婆子一改先前对李招娣无视的态度,这位婆母仿佛经此一遭,彻底地大彻大悟,不是恶婆婆吗?呵呵,老太婆就真正恶上一回,让妳瞧一瞧!三番两次地陷害老儿子,完全是触碰到刘三婆子的底线,为母则强!刘三婆子可把李家干下的恶心事,是一笔一笔地牢记在心。   也不晓得,这位婆母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支招,一边磋磨人,一边却不忘和村里的行脚大夫打声招呼。一旦李招娣喊肚子疼,刘三婆子就能立刻把人给请回家中,完全不怕浪费瞧病的几文钱。一番极骚操作,连大儿子刘富的话都能事先堵死。   一个婆婆如此表现,算的上周遭人家的独一份。   村里多是怀孕的女人,还得到田里工作。甚至,在生完以后,恐怕都还没有瞧过大夫一眼。   事实证明,李招娣的身子骨是健壮如牛!   照理说,分了家,大房是不用去理睬婆母的,可惜这一位先前爱装好人,刘三婆子又是不爱来阴的。只得说,这人自己造的孽,就得自己承担。谁叫李家人要把刘三婆子的任督二脉给强行打通,这人一旦悟了,脑子灵光就动得贼快。许多地吩咐都不是粗重活,但就是可以让人一刻不得闲,李招娣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正是想挽回村里的好名声,因此刘三婆子的交代,自然也不敢当成耳边风。   刘三婆子还正愁事情太少,哪里会想要另外两个儿媳妇也来帮忙,陆秋和朱梅春能够这么闲,还得亏有了这位吸引火力的大嫂。   朱梅春的心情最好,一年到头就属农忙的时候最累,哪像今年不但分的粮食没少,这干得活还少上一大半,这对懒货而言,绝对是心花怒放,值得拍手称庆的好事情。   陆秋的神色就很微妙,这一连串的损招,怎么瞧都有点熟悉的影子在里头。   甭管大房与婆母的恩怨情仇,陆秋的招呼声音,让朱梅春洗菜的动作都停了,这位为了做菜省事,打算腌一点咸菜备着。   之前,刘贵一通地发作,朱梅春是收敛一点,但家家户户,哪一家不吃腌咸菜?朱梅春做菜手艺不咋样,但腌咸菜的手艺却还可以,自家男人也爱吃,摆上饭桌上头,不只省钱还能省心,何乐而不为?   朱梅春是不敢再把事情全扔给闺女,但要她一个人当老黄牛,为整个二房操劳,这怎么可能?天下哪有这种美事!就是,刘贵也不敢这么想。   总之,这婆娘别像先前嚣张没边,这一位也能睁只眼闭只眼。   朱梅春再懒,做起事却是熟稔的,有她帮衬之下,两个闺女也不像前头,总好像有做不完的事等着。   整个二房,就属小柱子最清闲,最近四房的孩子,又都被刘醒带着去磨练。一直以来,小火把的跟屁虫宝座,当属小柱子,没了四房兄弟,这一位忽然变成孤伶伶的。比起小儿子,还有她做娘作陪,小柱子貌似更佳可怜。好歹,回屋子时,兄弟俩还会陪弟弟玩一会儿。不像这二房侄子,整天下来都是一个人玩,上头的姐姐可不是会陪弟弟玩的。   把心中盘算暂压在心底,陆秋笑瞇瞇地先招呼人过来,正无聊到要长草的小柱子,一听四婶的话,目光是乍然一亮。   朱梅春正嫌弃蠢儿子,不待儿子开口,她赶紧把手挥了一挥:“要玩就去玩,不用这么看我。”   小柱子无聊到想帮亲娘做事,但没洗过菜的孩子,这手劲忒大,好菜都搓坏成烂菜,朱梅春是小气又抠嗖的,眼皮正一抽一抽的。   一听有人能把独子带走,朱梅春正求之不得。   小柱子跟放风似的,高兴地迈着小短腿奔向四婶婶。把一切瞧在眼里的刘四丫,同样忍不住也喊一声:“娘……”   朱梅春却白了一眼,打断她:“想的美,做事!”   刘四丫郁闷地瘪了瘪嘴,朱梅春却依旧不为所动。废话,一个是碍事,一个是能做事,想也知道得放走哪一个。倘若,小柱子有刘四丫的能耐,朱梅春放不放人,都还会认真考虑一下。没办法,四叔子刘醒太凶悍,现在死对头的要求,朱梅春都不敢像以前一样,张口就直接拒绝。   谁叫她真怂!   刘四丫羡慕死远处笑得傻乐的弟弟,一无所知的小柱子,扯着大嗓门,一副憨态可掬地大叫:“娘,我和四婶婶去钓一条大鱼回来给妳吃!”   钓鱼?啥玩意儿?   朱梅春不太走心地回道:“行行行,娘在这里等你的大鱼。”   小柱子是单纯的,一听这话,双眼亮晶晶,大大的灿烂笑容,瞧着就让人心情大好。   陆秋也挺给面子,捧了一捧:“等一下,四婶也要瞧一瞧咱们的小柱子大发神威。”   小柱子很好哄的,心里更高兴了,他立刻小身子挺得直直的:“我一定可以钓一条大鱼回来的!”   兄弟俩:“……”这货也太单纯了吧?   心里腹诽再多,一群小萝卜头还是跟着陆秋的步伐。   沿路上,自然能碰到去河边做事的妇人,有几个与刘家还算熟悉的人家,还会调侃一笑:“唉呦,瞧这手上拿的,你们是要去干什么大事?”   不待其它人回答,小柱子就竹筒倒豆子,令人振聋发聩地一回:“大娘,我们要去钓条大鱼回去!”   几乎与朱梅春的想法如出一辙,有一些的婆娘是微微一愣,有一些的婆娘却是露出古怪笑意,把单纯的小孩是弄成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憨模样。   两兄弟都是护犊子的,他们可以欺负自己人,其它人却是不可以。   可以说,小哥俩愈来愈有乃父的性格作风,暗磋磋地把看笑话的几个大娘记住,打算回头找他们家的小孩麻烦!   一路上,小家伙们都是憋着火气。   孰不知,有人把他们的反应,全部扎进了眼底。陆秋的秀眉微微一挑,却没有多说几句开解的话,反正等一会儿,乐疯的小孩,肯定能忘掉前面的不愉快。   至于,看笑话?不好意思,这是不存在的!   陆秋深深的眸底中,狡黠笑意是忽闪一逝。   在教完如何挂蚯蚓,扔钓竿以后,她就率先开抢第一竿,打算让儿子领悟一下,何谓钓鱼的乐趣。   事实上,一柱香刚起头的时间,钓竿上头的动静就传来。   被水流引来的鱼儿,是争先地咬上了勾子,连个缓冲时间都没有,陆秋就钓上一尾三斤的草鱼。   小哥俩连兴奋的时间都没有,因为他们手上的破竹竿同样也有了动静!   两兄弟:“……”怎么可能!   不管可不可能,这鱼还是得先钓上才行。   不得不说,这钓鱼是会让人上了瘾头,小柱子同样是兴奋地大叫:“我也钓到了、钓到了!”   小石子一瞧不对劲,还没来的及把鱼从勾子拔下,就先扔到竹篓里头。没错,两兄弟都觉得亲娘不靠谱,这竹篓还是他们提议带的。没想到,用不到竹篓捞鱼,但却可以用来装鱼,也好在带上这两个竹篓子。好家伙!这都第几尾了?   小石子赶紧帮堂哥小柱子握住钓竿把子,两人是合力钓上一条大尾鲫鱼!   心情都是特别兴奋。   正如陆秋预测,回程的时候,小家伙各个是喜笑颜开,哪还有先前的火气。   当然,记仇是有的。   倘若,不小心还碰见前头瞧他们笑话的大娘,小哥俩还会故意露出竹篓子上的河鱼,说道:“自然是钓到了,没想到钓鱼这么容易,你看我们都吃不完那一些鱼,打算回头先腌制起来,等到以后慢慢吃。”   一些见到竹篓满满载载的鱼,心里全是一惊!   紧接着,一个个都是没有心思去闲话家常,这一些大娘都怀疑有鱼群,正好往石水村的水流经过,她们急着回家拿东西去抓鱼了,哪还有闲情去调侃人。   今日,石水村如何地流言蜚语,与陆秋等人,都是毫无影响了。   唯有,无端得到五条大鱼的朱梅春,那是影响极深。   收到儿子钓上的鱼,朱梅春的确是欣喜若狂,但随后的反应,却又与那一些大娘毫无分别。只可惜,她到了河水旁边,除了乌泱泱的人以外,哪里还见得着鱼?   朱梅春是贪小便宜的,她觉得自己错失了好多的肉,简直是心痛地无以复加,偏偏亲闺女还在一旁不忘捅刀道:“照我说,假如今天跟四婶钓鱼的人,还多我一个,娘妳今天可就不只有五条鱼而已,我的力气可比柱子大多了。”   朱梅春:“……”   刘四丫把亲爹的模样学得足足的,省得亲娘这么重男轻女。 第41章 和解 ……   热火潮天地吆喝声,来来往往地都是人。   婆家这一头的堂兄弟,娘家这一头的亲兄弟,加上交情匪浅的人家,同样会派人帮忙。   村子里头,谁家和谁家的关系好,此刻全是一目了然。   娶妻嫁女盖房子,这样的人生人事,平时要是没有与周遭人家打好关系,到时候找不到人来帮忙,那真是会丢掉大面子的。   刘醒这一房,偷奸耍滑的名声,远近驰名。   不过,这是刘老三自家的事情,平常也碍不着旁人。   刘醒的名声不怎么样,但与刘三婆子交好的老一辈,却各个对这小伙子的印象不差。   半只脚都快进棺材的人物,过日子图得不就是顺心吗?   好一些老人都能理解刘三婆子的偏宠,老儿子这么有出息,这四儿子则是能说会道的。不相熟的人家,偶尔一碰面,听见了刘醒曲意逢迎的好听话,哪一个老人不会心情欢畅?   村子里,好多的小伙子,都不乐意陪老人说话。   光是这一点,大多的数老人,就觉得这小伙子的本性,再坏都坏不到哪里去。   孰不知,这一位先前为了套话,自然是耐心十足,一点都不厌其烦地听人唠叨,倒没料到能得到意外之喜。   陆秋清澈见底的眸子,满是诧异道:“没想到,我们这一房的人缘还挺不错的啊。”   “还行吧。”刘醒宽阔的额角上头,一滴热汗缓缓流下,汗流夹背的他,翻起的袖子,露出锻炼有力的腱子肉,再不见初来乍到的瘦皮猴模样。   有时候,名声真的会影响印象。   自从多了能打的名声,村里人再去眼瞧刘醒,只觉得自己眼瞎,这一位这么浓烈的男子气概,怎么就从未有人发现?   放到以前,刘醒就算长得不差,村里的女人依旧是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不像现在,村里名声不怎么样的俏寡妇,三不五时都还会朝人抛个媚眼。   可惜,刘醒曾经的长相和地位,真不缺对他心怀不轨的女人,斩掉烂桃花的经验,这一位绝对称的上身经百战。   有一些人,真的无关乎真心,纯粹属于自我感觉良好。   刘醒不缺耐心,也得视情况而定。   搭不搭理这样的人,都会无端惹上一身骚。不想成为茶余饭后地谈资,干脆一个重度催眠给给扔了过去,连动脑下套都不必。   这可比以前省心多了。   唯一的弊端,就是催眠也是有时效性的。   此刻,扎着头发的刘醒,虽然也是满头热汗,但与扎堆的粗糙汉子相比,他光洁的下颚,浓密的羽扇,及高挺鼻梁,无一让人深刻认清,刘老三的四儿子,也是长相出挑的。   刘华的玉面容姿,早就闻名遐迩。   但刘醒的好样貌,却又好像头一次让人认清楚,说也是奇怪了。   作为丈母娘的,自然不喜女婿被人用生吞活剥的眼神注视,陆母的一股火气是直冲脑门,让她难得说出了难听话:“一个个发春的娘们,这是多久没见过男人了?”   一见女婿走到灶上边缘,老太太本想靠近,好好地传授一下,何谓识人的经验,倒是没想过女婿竟会和闺女一起。   眼见,女婿轻轻地剥掉闺女发边沾上的菜叶,压底的嗓音中,是尽显温柔:“瞧妳,连头发沾上东西都不晓得,有这么忙吗?”   老太太顿时老脸一红。   陆母左瞧右瞧,忽然庆幸女婿和闺女就是会找地方。   先前,老太太是怒急攻心,但一瞧见这一对的腻歪样,脑子倒是瞬间清醒了。   陆母差点忘记女婿是有多么地稀罕老闺女。   老太太正在慎重思索着,考虑要不要帮忙把风时,刘醒倒是迈着长腿朝外边走去了,他脚下的方位,正巧与陆母撞不上面。   作为主人翁,终究不能在这时候偷懒,这是自己要住的屋子,哪里真能不分主次。   亲娘的鬼祟举动,陆秋同样察觉到了,但为了给老人家一个面子,她当作没发现,问道:“娘,妳在这里干嘛啊?”   陆母却是不见外的,不只没隐瞒偷窥,还打了她的手背一下:“还说我,妳和女婿要腻歪也别在外头,知道你们是夫妻,但真让人瞧见了,还是会被说闲话的。”   陆秋:“……”不好意思,原主夫妻都已经不晓得被说了几年。   陆秋觉得很无辜,这才说上几句话就是腻歪,真心觉得古代的男女大防也太严重了。   不过,老人也是好意,陆秋也不打算回嘴,乖顺地答道:“那我下次再注意一点。”   陆母确实挺高兴闺女的讨好卖乖。   当然,老太太还是多少了解闺女,最是会糊弄她这一个老太婆。   一提到糊弄,陆母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再拍了她一下:“都说了随便应付就行了,妳又穷大方起来,这一回竟然准备了不少的好东西。”   一瞧见几个儿媳妇正在处理的大尾鱼,陆母是为闺女心疼得一抽一抽的。   这是花了多少的银子啊?   几个儿媳妇倒是高兴,她们都觉得小姑子真没亏待自己人,一个个是捞起了袖子,打算为小姑子,卖力地秀一秀自己的拿手好菜!   “娘,知道妳是为我好,但大伙要忙活好多天,每天都是粗重活,哪里真能让人胡乱一吃啊!几个哥哥都这么为我好,招呼一声就全来帮忙,我哪里真能当一个白眼狼?”陆秋摸准老人家的心态,一家子兄妹都是和和美美,绝对是老太太喜闻乐见的。   “而且,妳闺女也真没花上多少银子,除了四只鸡比较费钱,这些鱼可是没花上闺女的半文钱。”陆秋口齿伶俐地解释着:“村里可是好多人正嫉妒着,我还以为妳都知道了,这几条鱼还是我带妳外孙去钓的。”   “……钓的?”陆母一愣,一副真不知道这事的模样。   “是啊,听村里的老人说,可能正好有鱼群经过,妳闺女又正好撞到了,这么多条鱼……妳几个外孙子可都是主力的。”陆秋眨了眨眼,脸不红气不喘,一副有恃无恐地说道:“泥鳅和河虾更别说,现在这种时候,田里和河里都有,就是要抓上这么多,还有处理的时候特别麻烦,这一些可没花上多少文钱。”   泥鳅和河虾一向不好抓,但这一些真不费什么银子,陆母亦是心中有数。   陆母纳罕地瞅着闺女:“……真没想到,妳今年的运气这么地旺。”   古代老人都是信命的。   老闺女又是捡到人参,又是撞到鱼群,陆母也难怪会往这一头处想。   正好借口难找,陆秋干脆也顺水推舟地道:“我也觉得我今年运气特别旺,妳看我都要当家做主,现在又要有新屋子可以住,这运气能不算好吗?”   陆母深感有理,倘若不是闺女不着调,谁家媳妇能分家会是不高兴的?   当初她分家时,累是累了一点,但浑身都是劲啊。尤其,闺女的运道又比她这做娘的好,亲家好歹给了这么多的银子和田地,无论做什么都不用心慌意乱的。可不比她当年,屋子就一间茅草屋,银子也只有二两银子。   老伴当初赚回来的银子,都不只这一些,但能怎么办?   人家不打算拖着你,就得暗暗庆幸,哪敢想再多得到些什么……陆母可没有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一厢对比,陆母曾经见不惯的老亲家,此刻怎么瞧,都觉得特别和蔼可亲。   陆母微微一叹:“妳公婆是好人,妳可得好好孝顺人家。”   亲娘的感叹来地挺突兀的,陆秋都还没有发表些什么,正要找亲家母谈事的刘三婆子,极为凑巧地把这一番话给听个正着。   这一位是微微一征,然后心道:“怪不得老四媳妇能这么孝顺,敢情都是亲家母言传身教?”   刘三婆子自觉发现了真相。   尤其,前头恰好有李家这糟心的亲家,来一个正反对比,这陆母简直成了她心目中,亲家里地最好典范!   刘三婆子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否则交好的老姐妹也不会这么多,以前她还以为陆母是宠女无度的事精,没想到人家竟然是如此地深明事理?   为曾经的误会,刘三婆子深深地感到抱歉。   另一头,陆母同样为误会对方,而感到心存愧疚,老太太可一直认为刘三婆子,是一个喜欢磋磨儿媳妇的恶婆婆。   于是,眼睁睁地瞧见世纪亲家大和解,陆秋不只莫名其妙,她还抽了抽嘴角,心道:“行吧,交好总比交恶好,反正两边的娘,都觉得好就行了。”   或许是,娘家婆家都使劲地帮忙,加上接连几天,陆秋都备足了好料,让灶上的婆娘各自发挥。   兴许是,每天都能有不少拿手的肉菜候着,这群帮忙干活的人,各个不只夸人厚道,还都是精神抖擞,卖力十足。   出乎意料的,屋子全部弄好的时间,竟然都比原来的预计时间,还要少上足足的三天。   陆秋和刘醒手里就算捏着银子,但也不好弄出青砖瓦房,省得公婆的名声,不小心被他们给带累。   但哪怕不是青砖瓦房,好几间的新屋子,还是让人心情敞亮。   住进新的屋子,大人小孩没一个不高兴的。   小火把再舍不得亲爷亲奶,都是特别开心能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不过,兄弟三个都还小,陆秋还是打算让他们先住一间,省得有人害怕。   面对这样的安排,刘醒绝对是最满意的,他早就想把抢媳妇的破孩子给踢出正房。   媳妇是他一个人的! 第42章 拜访 没错,真是属狗的   屋子里头,热气褪去的清晨,一道讨好的声音,明显带着心虚:“媳妇,要不……妳再躺一躺?”   陆秋咬牙切齿,这狗男人……没错,真是属狗的,把她咬的,啧,刘醒是给三分颜色就能开起染坊的,她就不该对他太好!   深吸吐气,陆秋只给了一字:“滚!”   不可能!   这辈子都不可能滚的!   不过,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刘醒,还是先灰熘熘地暂离媳妇的视线,省得把人给恼火,今晚就不让人近身。   刘醒不干赔本的事情,他决定上山弄点肉,指定能让人高兴的!   因为,陆秋是爱吃的,不然也不会练就一手好厨艺。   丈夫又一副自信满满地出门。   天色才刚破晓。   在公鸡鸣叫的时辰里,习惯闻鸡起舞的老人,是一听到鸡鸣的声音,就能够自动地起身。   紧接着,陆陆续续沉睡梦乡的人,一个个跟着从被窝里头爬了出来,随着人气渐重,石水村的活气彷佛被重新赋予过来。   陆秋的身子骨极好,酸疼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能够起身,这让她特别无语。   脑子尚不及多想,惊天动人地哭喊声,突然响彻云霄:“娘……呜……”   相隔不远的屋子,非比常人的耳力,陆秋并没有忽视到两个儿子同时地呼救声:“娘,救命啊!”   最初,陆秋是猛地一惊,后来却又深感不对劲。   自家的屋子,哪里可能有啥危险的,光凭自家男人的警惕心,谁想要做下小偷小摸的事情,刘醒就能折断那人的手。   尤其,谁都知道刘醒的不好惹,村里的二流子可没有这么的缺心眼。   陆秋的动作还是挺迅速的。   大约明白是怎么回事,却也不耽搁时间地来到儿子住的屋子。   不出意外的,映在眼里深处的景象,是两个大孩子极为委屈的小脸蛋。   小火把最惨,被尿了一身,兼浑身湿淋淋的人没哭,愚蠢的弟弟倒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石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本来,他想当一个好哥哥,却没想到弟弟这么不给面子,不只是难哄,哭声还不绝于耳,弄得他也想哭了。   以前的小石子,出于别扭和较劲,性格是人小鬼大,打从知道父母还是疼他的,孩子该有的心思倒是渐渐地多了出来。   陆秋:“……”这可真够凄惨的。   无良的亲娘,一边看足热闹,一边还是有残余的慈母心,不急不躁地把罪魁祸首抱了起来。   说也奇怪,小池子被亲娘一把抱在怀里,嚎哭的嗓门是立刻止住。陆秋感受到自己的衣服,被两只小手掌紧紧抓住,她特意空出一手,有一拍没一拍的。小池子虽然没有再嚎,余下抽噎的哭声,却也一时半会地停不下来,声音极是委屈:“娘、娘……”   陆秋笑骂:“你这小坏蛋,怎么把你两个哥哥给折腾地人仰马翻?好在两个哥哥的性格好,不和你计较,若是像其它的人家,你肯定会挨揍的。”   一见亲娘对他笑,小池子莫名地也转涕为笑:“呵呵……”   小哥俩:“……”其实好想打人!   两兄弟还是有兄长风范,倘若说小火把是被刘华的人品影响,小石子却是觉得自己与老三,有着同病相怜的经历。当然,那是以前的时候,哪怕现在觉得弟弟欠揍,但对上一张似懂非懂的蠢脸,小石子还是决定先大人不计小人过。   不过,小哥俩都极为满意亲娘这么一夸,他们就是这么地好!   住进新屋的头一天,一家子都各有各地折腾。   陆秋把自己和所有的孩子,都清理洗漱一遍,然后换上了清爽的衣服,这才来到灶房开始揉面粉。   前几天吃的是粗米饭,今天的陆秋自然是想要换换口味。   自家的屋子,没有半个妯娌,没有半个眼线,想吃什么都不用再顾虑味道大不大的问题。   拿了根葱切成细碎,陆秋特别喜欢吃葱油饼子,尤其里头包裹蛋液的葱油饼,现煎现做的,吃起来定然是贼香。   三个儿子起早太突然,还未准备好叫人,就全部清醒了。   这人只要一醒,小肚子也都是跟着一醒,耳边都还能听见肚子轱辘的声音。   最重要的是,小儿子竟然和亲爹一样黏人!   做饼比较快一点,谁叫昨晚她就发好了面,连等都不必多等。   平常小儿子太安静也太乖巧,陆秋还真没发现原来这一位,其实也是一个黏人的性子。在灶房做事,小儿子是一步不离的,不过这儿子也真乖,黏人是黏人,却是不怎么阻碍做事的。一个人拿着一小堆能够烧火的木柴,就能够蹲在一旁自己堆着玩。   小哥俩也没闲着,陆秋是有效率的,在前头买鸡请人做饭时,同样也买了十几只小鸡先养着。后头,若是养得不错,陆秋打算再多买一些回来养。   先前,真没有蒙骗婆母的假话,养鸡养猪可不来虚的。   自家养得鸡和猪,这养大以后,吃起来肯定香啊,所以干嘛不养?   接连几日请人吃饭,还剩下好多用不着的烂菜叶,这一些全让几个勤奋的嫂子给剁好了。其实,陆秋怀疑这一番举手之劳,是陆母吩咐的。不管如何,两个儿子朝鸡笼里头,扔扔菜叶还是会的,一个个倒是自告奋勇地喂起鸡来。   黄毛小鸡,毛茸茸的小模样,最是讨孩子喜欢的阶段,一时兴起,陆秋真不稀奇。   两个大儿子喂完了鸡,一个大人三个小孩,都在夫妻炕上的小桌子用起膳来。孩子不禁饿,这一回就先不等丈夫回来,省得孩子饿哭了。   目前的前屋,是空荡荡的。   桌子与椅子,昨日才捎银子让娘家做,一时半会儿只能先随便应付一下。   反正,住在老宅那一头时,不也照样随便吃?   夫妻俩的手里都不差钱,但拿钱出来的出处,却还找不出一个好理由,否则今日住的屋子,早就全换成青砖瓦房。   不过,打家具的银子还是掏得出来,旁人也不会质疑。空屋子一堆,不塞几样家具下去,这能看吗?   正好娘家那一头手里不宽裕,陆秋就往娘家订上几样家具,两个儿子要有写字的案桌长椅,装衣服被子的长柜矮柜,一屋也得有一个才行,零零总总下来,这也是一笔不小的生意。   屋子外头,是谁都瞧得见,但屋子里头,得有交情的人才进的来。   刘醒的凶名来地恰到好处,不请自来的客人,连一个影子都没有。   围了一圈的土墙,是陆秋请几个兄长弄上去的,不像老宅那里,随便用几条麻绳和木杆子,就算是圈住了一家子的住处。这一有点大动静,周遭人家都能一目了然。夫妻俩的秘密不少,实在不想待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好在,娘家是木匠,真被人发现的话,扯个谎也是容易的,直接说是娘家送的。   村里村外,陆家宠女的名声,谁不晓得?   本来,陆父陆母是死活不收闺女的银子,陆秋都快要闲银子生灰没用处,干脆说是公婆偷偷贴补的。陆母正是满意亲家母的为人,不用再多扯上几句,倒是信了这说辞。   一番操作,娘家能多上一笔银子,缓解手头不便的难处。这一头,也不用再重新找人,去置办家具进来,一举两得的好事,陆秋干嘛不做?   小火把在咬上一口葱油饼,仍是心有余悸地问道:“娘,小池子这家伙,今天还和我们睡吗?”   青葱搭上鸡蛋的香气,都平复不了被弟弟惊吓的心灵。   尤其,被尿了一身的他,堪称是最倒霉的。   小石子也觉得哭不停的弟弟,有些招架不住,此时都顾不得吃醋,他小鸡啄米道:“弟弟还太小,我看还是先和娘一起睡好了。”   其实,小石子也想和亲娘睡,但已经认清楚亲爹是啥样的,他才不干自讨苦吃的事情。当大人不要脸起来,就真没有小孩子的事情,小石子实在争不过没脸没皮的亲爹。   小池子多少听得懂,他乐道:“要和娘睡!”   三个儿子都这样想,陆秋瞄了瞄小儿子一眼,这一个实岁只有三岁的娃,好像真的有点太小了。   陆秋不再斟酌,应道:“行吧,你弟弟就继续和娘睡,你们就先自己一个屋子。”   正巧进屋,刘醒头一次怀疑自己的听力,问道“……刚才,你们说什么睡不睡?”   昨晚的事情,本来忘得差不多,但一见自家的狗男人出现,陆秋就猛然想起这一位的毫无节制,再见小儿子粉嫩的小脸蛋,她是怎么瞧都觉得特别可爱。   陆秋粉色的薄唇轻轻一扬,极为冷酷地吐出噩耗:“没什么,就说小儿子,今天得和我睡!”   刘醒:“……”   倘若,陆秋是怎么瞧老三,都觉得顺眼;对于,好不容易才吃上肉的男人,那是怎么瞧,都觉得这老儿子非常地碍眼!   刘醒眯了眯眼,先前他还以为三个儿子中,就属小儿子最省心,没想到自己也会有眼瞎的时候!   甭管,刘醒的心里头正盘算着什么,陆秋只看见男人拎着的三只肥鸭:“咦,你去买鸭子了?”   野鸭和家养鸭子,光靠身上的羽色,就极好辨别一二。   刘醒的声调故意降了一降:“是啊,想说妳喜欢喝老鸭汤,本来想上山一趟,但后来想到老鸭汤,用家养鸭子比较好吃,我这才在村子里头,向人买了几只回来。”   这一手装可怜的套路,陆秋已经百毒不侵,她笑眯眯道:“辛苦了,正好我要去隔壁拜访石姨,毕竟不看在老铁叔的份上,也得看在左邻右舍的份上,你的鸭子正好可以匀一只出来。”   刘醒:“……”媳妇学精了! 第43章 发烫 一句话,一家子都是陡然一惊。……   陆秋无言地瞪他:“我去拜访邻居,来一个敦亲睦邻,你跟着干嘛?”   刘醒振振有辞:“我和石姨多少有旧,加我一个不是更应该的事情吗?”   陆秋:“……要不我把鸭子还给你,让你一个人去拜访?”   刘醒一脸控诉:“夫妻一体,妳竟然想丢下我一个!”   这个戏精,陆秋白了他一眼,她男人能不晓得吗?肯定是借着机会,故意秀秀存在感,甚至弄不好正想尽办法,让她打消念头。   刘醒的意图,一目了然。   两个儿子一见亲爹模样,就算不知道爹娘之间的事情,都觉得亲爹……嗯,有一些心怀不轨。   亲娘要去拜访石婆婆,两个正义感暴发十足的儿子,是特别关心身世可怜的小山。   自从水边一事过后,两个孩子就再也没有见到小山的出现。   难得发挥一次正义,却没有后续下闻,本想和人好好交上朋友,结果却连一个影子都见不着!   两个儿子的失落感可想而知。   这次打定主意都得当上跟屁虫!   此时此刻的父子三人,真是特别地深具默契。   一向都是门可罗雀的石家,估计也没料到,自家也会有众多访客的一天。   刘醒挑得地旁,较接近靠山的位置。   这里没有老宅那一头的热闹,紧邻相连地全是老族人。   基于私心的缘故,夫妻都不想选择人多的地方。人少是有人少的好处,能够划下的范围比较不需顾忌,这地的价格也能稍稍一降,堵住众人之口。不只住处屋子,养牲畜的地方,及种菜的地方,一一全能考虑进去。   这里地缘较为偏僻,向来不为人所喜欢。   接近靠山的位置,具有太多地不确定性,对于老一辈而言,并不是极佳的选择。   最初,刘三婆子并不是无话要劝,但一见到老四夫妻都起上不小的猪圈子,好似真的不再懒散度日,刘三婆子就啥话都不敢讲。   就怕这一讲,这对懒货夫妇都还未试上一试,就又故态复萌,重新惫懒起来。   这懒货变好不容易,变坏不过只需要转眼一瞬,思忖再三,终究选择当上一个睁眼瞎子,打算亲眼瞧一瞧老四的后续日子。   撇开位置的不理想,这一片宽敞的自家地,老太太还是喜欢的。   尤其,得知了地价以后,二老约莫理解买在这处的原因。   石水村是着名的富裕村子。   中心的好位置,已经被人占了差不多。再次一点的地方,这地价却是没有比较便宜,老四选择这里真是情有可原。   石姨这位半熟识的老人,由于早年丧夫、中年丧子的名声,导致信命的古人都特别忌讳,只会恨不得再更敬而远之一点。印象中,这位原来也不是住在此处,好像是领养小山这孩子,中间又发生不小地争执,这一对祖孙才又重新买了此处位置。   此处的人烟稀少。   每一户都有段距离,不比老宅出门走上几步路,就又是一户人家的住处。   就算如此,石家的位置,倘若不是多上后盖的刘家,这一对祖孙的周遭附近,绝对是最显凄凉的一处。   刘醒幽潋的黑眸,嗤然一笑,不用多想都能明白个中原因,无非是嫌弃石姨克夫克子,周遭住的邻里本就存着忌讳,后面竟然还要再领养一个寤生之子,暴发冲突……在他看来,不过是借机挑衅滋事,寻一个错处来让人知难而退。   陆秋却是问道:“这石姨的眼睛,我记得是刺绣太多的关系,所以才会渐渐坏掉眼睛,这位老人的绣活很好吗?”   原身和石姨的交集极浅,脑中的记忆,多是村里的闲言闲语,有用的信息,微乎其微,全部都集中在命硬的无聊话题。   刘醒则是一语双关,道出夫妻二人才懂得暗示,语带深意道:“石姨和妳一样,是少见的老闺女,在同龄姑娘间的待遇,都算的上头一份!一手刺潚绝活,还是石姨父母特意托人关系,请人过来特意教的。那时候,村子里外的姑娘,事后回想起来,应该多是嫉恨居多。尤其,石姨的父母,在石姨嫁人没多久就去世了。兄嫂关系,自然没有父母在世时,来的那般友好。这姑嫂问题,从古至今都有,想来也是不必多说。然而,雪上加霜的事情还在后头,石姨生下孩子没多久,丈夫出外的噩耗紧接传来。后头的大事,在沸沸扬扬的流言当中,想来妳也是知道的。”   陆秋把回忆扫了一遍,神色淡然:“自然知道,刚嫁进来的头一年,好多人还用这石姨来暗示我,前生福后生苦。然而,这流言在有了三个儿子以后,其它碎嘴婆娘,全又换上了一个说辞,说是天生的福气厚重。”   陆秋和刘醒不信命啊,真信了的话,就不会选在今日拜访。   况且,夫妻二人,都觉得全村若论谁是凶星笼罩,恐怕夫妻二人都是当仁不让的人。   不知道老一辈的事情,兄弟二人听得是津津有味,石婆婆又与亲娘的前生经历相同,小火把在无端增添上亲近感后,倒是心生同情道:“石婆婆真的是好可怜喔。”   小石子与亲哥的关注点不同,他愤慎不平道:“这些大娘真坏,她们怎么能这么说娘?”   陆秋没说话,只是笑了一下,用着掌心揉了揉二儿子的头,小石子彷佛感觉到被亲娘认可,耳朵还稍稍变红一下。   目及一切,刘醒只感觉他的手也有点痒了。   察觉到某男人的小动作,陆秋挑了挑眉,故意出声,话题其实是随口一找:“对了,先前的事太多,忘了问你,老村长怎么处理那一些伤人的?”   刘醒顿时不敢再做一些小动作,省得真被媳妇打入冷宫,他清清嗓子道:“老村长的原意,其实是想把人弄出村子,但这一回终究没人出事,实在无法用上这么强硬的手段。老村长还得顾虑一下孙子,石锦田的人是好,但论起掌控村子的手段,恐怕只有他爷爷的五分之一。不过,出族的威胁,倒是可以让小山父母的头顶泰山亲自出手,老村长让对方狗咬狗的手段,已经算是极限了。”   古代老人死后,最想进入的就是祖坟,都快进棺材的人,若是被出了族,那不是得成了孤魂野鬼吗?为了不被出族,甭管真心假意,怕是也得卯起来做戏。   陆秋一语道破:“我倒觉得小山的祖父母,也不全是无辜的人。”   夫妻二人的交谈,谁都没有掩饰打算。   有时候,言传身教,就是最好的教育。   水滴能穿石,小事能见大,每一样事情拆开来讲,总能让人领悟几分。   两个儿子可都是聪慧的。   事实证明,小火把和小石子真是一副若有所思地思索着。   夫妻也没打扰,几句话的时间,一家子就来到石家,或许是祖孙独住的缘故,家中居住的屋子,外头也围上一圈的土墙。   陆秋才刚敲上门没几声,急促地开门声就响起,这可真是古怪。   依照视力模煳的老人而言,这起身开门的时间,肯定没有这么快速。   果不其然,一见可亲的和蔼面貌,此刻是满面焦急道:“是谁在外头的?”   石姨被称为瞎眼婆婆,就是她的视力极差,只能隐隐看清楚周遭景物的模子,视目所及不见任何清晰景象。   夫妻面面相觑,与石姨还算有旧的刘醒,出声道:“石姨,是我醒子啊,妳应该记得我才对啊!”   一听刘醒出声报名字,石姨的脸上是微微一缓,不过还是老眼含泪道:“是醒子,石姨自然记得你,不过你可以先帮石姨一个忙吗?石姨的小孙子,身上正在发热着,这人老了就没用,我想抱小山这孩子去瞧病,但是抱了老半天,就是提不起孩子……”   一句话,一家子都是陡然一惊。   陆秋赶紧用手臂捅了身边的男人,刘醒赶紧道:“自然没问题,你告诉我是哪一间屋子,我先把孩子抱出来。”   石姨不敢有所迟疑道:“麻烦你们了,就在左边的屋子里头。” 第44章 石大夫 小山正感到不知所措时…………   孩子发烫是急事啊!   末世曾经磨硬了心灵,然而在这和平年代活着,筑起的冰墙彷佛又被一把槌子,一下一下地轻敲开来。   倘若换成以前,陆秋能够无动于衷。   此刻的性子,依旧是稳得住,但同情心却是多了不少。   一个眼神示意下,真正冷心兼冷肺的男人,看在妻子的份上,也看在被他一直给假借名义的老铁叔份上,今日打算做一回好人好事。   一进石姨指示的屋子,刘醒就找到浑身冒热,脸色苍白的孩子。这孩子可不比底下儿子来的康健,虽然小名叫小山,但给人的形象,与巍峨的山峰找不出半点相关联。清清瘦瘦,与小火把同岁的年纪,这身高却是只与小石子差不多高,体重更是没有便宜儿子来的重。   刘醒毫不费力,用一床厚被包裹着小孩,他一副举重若轻起抱起孩子,走出了屋外。   眼见丈夫抱着孩子走过来,陆秋的视线一低,目视着正紧锁眉宇的小孩,她眼神毒辣道:“这孩子的底子很差。”   石姨的视力极差,但大约的影子还是能够瞧得见,刘醒把人抱出屋子以后,老人焦虑的神情顿时稍减。   正好听见这话,石姨的神色又是一黯:“小山这孩子,人真的是特别地乖,就不知道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这么乖巧听话的孩子……当初,孩子过继过来,这孩子的确比同龄的孩子,都还要来的瘦瘦小小。几年下来,身子骨都快要恢复过来,偏偏、偏偏……”   石姨是一个温柔和善的,与村中的碎嘴婆娘不一样,这位极少说人坏话,浑身上下的温柔是浸在骨子里头的。现在又气又急的情绪,在老人家的人生当中,真的是极为少见。然而,在顾虑对方终究是小山的亲生父母,石姨还是把恶毒二字给收了回来。   叹了一声,石姨的脸色微微一赧道:“……也多亏你们先前救下小山,先前本来想上门道谢,但孩子的身子骨不争气,病情是反反复复的。没想到,我这老太婆还没有亲自上门,倒是还让你们亲上走上这么一遭,这可真是罪过啊。”   话到这里,石姨的心上除了多了一股歉疚,还多了一股的暖意。   见惯人情的冷暖,刘醒夫妻的上门,老人家多了一些热意,这是不忌讳她这一个命硬的老太婆啊。   难得的,刘醒的狗嘴里竟能吐出一个象牙:“石姨,妳这说的是什么话?哪有长辈来拜访晚辈的,我娘不得呼上我一巴掌?我娘一直记得石姨妳的接济,算起来石姨对我们家也是有恩的。”   石姨可没有这么厚脸皮,她摇头一道:“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啊,而且也才不过是送上一碗稀粥而已,算不上什么恩情。当初,妳娘也道过谢了,往事却还一再重提,这实在是太过客气了。”   刘醒不置可否:“这也是妳老心善才这么想,初来乍到的,就算是一碗稀粥,这其它人不也冷眼旁观?没有妳的举手之劳,我大姐可不一定能熬得过来。”   刚逃难过来时,刘三婆子的闺女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骨瘦如柴的模样,只差一口气就能咽了过去。那时候,有钱都难买得到粮食,而且财也不方便露白。饥饿贫穷之下,一根骨头,都能让闻风的饿狼,撕皮碎骨,逃难的族人,各个都是谨小慎微,不容丝毫差错。   来到石水村后,石姨给得一碗稀粥,算是天降实时雨。   一番交代,刘醒可没有半向撒谎。   陆秋紧接着笑道:“就算妳老不认恩情,往后咱们家和石姨妳家就是邻里人家,这邻里帮衬不过是寻常之事,石姨也不用太过在意。”   石姨微微一怔,由于眼睛不便,加上忙着照顾孙子,只知道家里不远处,确实是有人在兴建屋子。这眼睛不行,不代表耳朵也不行,人来人往的热闹,想不知道也难。就是那几日来的烟火气,与石家的一墙之隔的清冷,倒是显现出惊人对比。   石姨深知名声的不讨喜,倒也不好意思出去惹人嫌。石锦田这个堂侄,只说了小山一事,却并未提醒一句,刘醒一家子迁来之事。石姨还真的是一无所知,刘醒竟然不只不忌讳,人家都还打算住在她老人家的旁边,就连他的媳妇,好似也没有多少顾忌的样子。   两个没血缘的晚辈,能够示出亲近的表现,石姨的心里是有一些受宠若惊。   血缘相连的自家晚辈中,除了石锦田以外,一个个都是秉持敬而远之的态度。   大半辈子都被人嫌弃,石姨已经许久没接收过人的善意。   “不过,客套话还是先别说,家里不是还有尚未还去的推车吗?你先去把那一个让推过来载人。这孩子……”陆秋眼尖注意到老人手腕上的瘀伤,记起方才的话,她顿了一下,继续接道:“这孩子还是先交给我抱,我先喂一些水降降火,小火把你去倒一杯水过来。”   一听到媳妇要抱怀里的小崽子,刘醒的脸上顿时是一僵。陆秋庆幸老人家的眼睛不方便,当下不客气地狠踩一脚,这都是什么时候了,竟然还能吃上飞醋?   这肯定是闲的!   刘醒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小石子是偷偷地两眼一翻,哪怕他也不想要亲娘去抱别家的孩子,但小山的悲惨身世,作为曾经直观一面的人,还是能够多一点宽容。   小孩哪怕还不懂啥叫轻重缓急,但小山哥都烧成这样,亲爹还能计较,真是比他这小孩还要幼稚!   灵机一动中,小石子忽然悟了,他一会儿瞧爹,再一会儿瞧娘,他与陆秋极为相似的眉眼,此刻不禁微微一肃。小孩的小脸难得正经不过,只因为想到了曾经没想过的事情,敢情以前不是亲娘不理他,而是……被狗皮膏药的亲爹给缠上?   愈想愈觉得有道理,小石子用极为复杂的眼神瞅了亲爹的背影一眼。   二儿子的大开脑洞,暗搓搓地把亲爹当成了假想敌,陆秋是一无所知,她正把瘦巴巴的小孩给接过了手,暗暗感叹一句:“这孩子可真是瘦啊。”   一手接过小火把递来的水,倒是不忘言笑晏晏道:“我的大儿子就是乖。”   小火把的小脸立刻一红,怪不好意思地把头一瞥。   趁着两个儿子的注意力全被分散,陆秋从指尖流下来的清澈水流,以极好的时机流入杯中,她不动声色地把水喂进怀里孩子的口中。   不晓得是不是真有作用,脑子热到迷煳的小孩,虽然意识仍然无法清晰,但睁眼的力气却是渐渐恢复。   小山感觉到很热,耳边也听得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奶奶的说话声,还有好多不太熟悉的声音,他想使力来睁眼瞧一瞧,但混沌的脑子,让他啥也干不成。   等到小山的眼皮子,渐渐能动时,已经是刘醒和陆秋,带着祖孙上了推车。村里的行脚大夫,是一位姓石的,这是村里的大姓,住的位置却也是一个偏僻的。与刘醒的屋处,正好呈现出一南一北的情况,考虑到村里人的态度,夫妻选择一条人少的小路。   两个大儿子能自己走,小儿子是一路被陆秋抱在怀里。等到了目的地,这才把小儿子先交给两个大儿子顾着。   陆秋轻手轻脚地把小山从石姨的腿上捞起,刘醒则是帮助老人家下了推车,被棉被包得紧紧的小山,正是从被人抱在怀里时,睁开他那一双迷迷煳煳的眼睛。   小山乌黑的眼珠子,眨了一下,又一下的。陆秋被小孩的动作,弄得特别想笑,最后她也真笑了,甚至还调侃一句:“别眨了,放心,真没打算卖掉你。”   陆秋一笑,小山的心中正泛起一股奇妙的感觉,然而一句卖掉,小孩的身子僵了!   他不能动了!   小山的恐慌还没有来的及生出来,熟悉的声音就在耳边传来:“小山,你醒了吗?太好了!放心,这是你陆姨,奶奶这就带你去给大夫瞧一瞧。”   一见到奶奶,小山提起的心,就跟着一落,他这才发现刚才是被人调笑的。   长到这么大,还没有大人和他这么说笑过,尤其此刻他发现自己被这位叫陆姨的,给稳稳地抱在怀里,小孩更是脸红耳热的。   小山正感到不知所措时,一道沉稳的男声,紧接又在耳畔旁边出现:“我的手力气比较大,孩子还是交给我抱,妳去扶石姨吧。”   甭管年纪是大是小,坚决占据媳妇心中的第一地位,刘醒是特别会见缝插针。   不管同不同意,小山已经落到刘醒的手上,一连两次被大人抱着,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   目光睁得大大的,小山就看着高大的男人,把他抱进石大夫前院的屋子,这是一般村人常来瞧病的地方。   石大夫是一个约莫四十年纪的男人,他正在炮制药材。一见到刘家人,先是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又有什么蛾子的事情。毕竟,拜某人先前缺德的支招,三五时都得上刘家一趟,石大夫对于这一家子,还真是印象深刻。   直到瞧见被棉被包着的孩子,石大夫这才目光一瞠:“咦,这不是小山吗?” 第45章 陆秋一副满意地点了点头。   目光撞到被裹成球的孩子,石大夫的表情更是一言难尽,都是一个村子的人,再说与刘家关系也算熟悉,这位挺失礼地问上一句:“……你欺负孩子?”   无端被砸下黑锅,刘醒的语气登时不善道:“这什么话?我像是会欺负孩子的人吗?”   兄弟俩:“……”   陆秋的眼神都游戈一下。   她深深觉得这大夫甭管医术,光是细心就值得让人信赖,一眼就瞧出自家男人的本质。   陆秋不晓得的是,驻扎在石水村多年的石大夫,在他刚从老爷子那里勉强出师回来,村里被刘醒欺负的孩子,几乎每隔几天都会来找他。   拜熊孩子的威力之赐,石大夫的医术,在头几年间,可是蹭蹭地上涨着,堪称是记忆犹新。   尤其,最近朝刘家走上一遭的次数太多,石大夫愈来愈觉得刘家很神奇。作为曾是镇上曹老爷子的学徒,石大夫也跟着老师父上过高门大户,一些女眷的心机手段,他在年轻的时候也见过不少。选择回到石水村,一来是真心想为家乡尽一份心力,二来就是看在村子里面的单纯环境。   一言一行不需要一直如履薄冰。   石水村的大体环境,事实上也真单纯,倘若不是被刘家找上门,石大夫还真不晓得小门小户人家,也能够上演勾心斗角。   石大夫是一个少言寡语的,能够学医有成的人,本身绝对称不上愚笨。见微知着,几次下来就把刘家的关系梳理一遍,这位大夫算是心中有数。做大夫的人,最厌恶没事装病的人,刚开始还真以为刘三婆子是一名恶婆婆,不过旁观者清,石大夫最终还是明白是对方的儿媳妇在作夭。   刘三婆子的名声不好,石大夫亦有耳闻,但渐渐熟悉刘家的事情,却觉得村子的名声是名不符实。   作为村里唯一的大夫,石大夫不需要像在镇上一样,有许多必须顾忌的人。   不过,这位性子的关系,也不是很喜欢到处说人闲话,只是对刘家老大媳妇的观感,心中已有一番评断。   “永平啊,醒子没有欺负孩子,是小山这孩子又发热了。”石姨的视力不好,耳力还是行的,她赶紧帮着澄清误会,道:“今天还得亏他们夫妻俩,否则我这老太婆真使不上劲,更别说把小山带过来给你瞧一瞧。”   石大夫与石姨是五服内的亲戚关系。   基于小山的体弱多病,以及石姨的行动不便,石大夫倒是时常亲自上门去看病。两位都是姓石,又有血缘的辈份摆在前头,就算时常上门,也只能当作是晚辈关照长辈,村里人还没有这么龌龊。   况且,二位年龄上的差距也不小,所以真没什么值得好说道。   作为见惯生死的大夫,石永平对命理一事,也是少有不存在忌讳的人,小山打从被过继以后,就是他一直去瞧病的。   多年下来,多多少少也算有一些香火情。   石大夫是治不好刘华的腿伤,但不代表这位的医术不行。   花了几年的时间调理,孩子的身子骨眼看就能调理过来,却没想到小山的亲生父母那一头,倒是一个狠毒的。   虎毒尚且不食子,石大夫的内心是真的大感错愕。   小山出事以后,石大夫是唯二最生气的人,一朝心血付之东流,把他多年的努力糟蹋一空,让这位气得发下狠话,不再帮那一头的人看病。   镇上是能请的到大夫没错,但却得多耗上十几文钱看病,更别提拿药钱还得再翻上一翻。   小山的父母是真正地偷鸡不着蚀把米。   归根究柢还在于,那一头的人,真以为所有人都会顾忌命理一事,不会有人想帮孩子强出头。   见惯村里人忌惮的态度,刘醒夫妇能够不心存芥蒂,伸出手来帮衬这一对祖孙,石大夫硬邦邦的神情,都稍微一松,算是露出一个好脸色。   不过,当端凝到小山额上的汗珠,他又重新皱上了眉头,道:“把孩子放到那里让我瞧一瞧。”   刘醒毫不拖泥带水,说放哪里就放哪里,由于怕被灌进凉风,小山真被裹得死紧。   石大夫是好人没错,但也是不苟言笑的。   刘醒的黑眸轻轻一睇,在把人刚刚放下时,他就瞧出小孩瞬间绷紧的身体。   刘醒见多识广,曾经陪妻子去了孤儿院几趟,小山这样的小孩也见过不少,像这样极为缺爱的小孩,估计是最怕让帮过他的人失望。刘醒自小没这样的毛病,应该说能够被他放在心里的人,真是寥寥无几。   小山的心里问题,确实是被人摸个精准。   可惜,石大夫只会瞧身体上的毛病,心里上的毛病,这位可不拿手,所以他毫无所察地把了把脉,照实说道:“这孩子有一些忧思过重,加上气虚体弱的身子骨,很容易就寒气入体……偏偏,现在这样的体热,的确也不太行,等一下我先扎个几针看一看。小山这孩子,我看你们就先别带回去,毕竟堂姑也不方便照顾孩子,等我把药熬好喂下,再观察一下情况。倘若,下午不再这么发热下去,你们就可以帮忙把人带回去。”   老人家还是不太放心:“永平,小山放你这里,堂姑自然是信你的。但你知道堂姑的个性,就这么把孩子放着,我这个心总是落不到实处,我还是待在这里陪着好了。”   正所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多少明白老人的顾虑,陆秋干脆也道:“我看还是别这么麻烦了,石大夫你就先帮小山扎完针,然后再把药给我们就行了。我们现在就住在石姨的旁边,这孩子我们可以帮忙顾着,不用劳烦到石姨。你这里总有生病的人找上门来,怎么好意思让你一直照看?毕竟真有事情的话,你可就要迈不开脚了。”   石大夫多少有一些惊讶,本以为这一对夫妻俩,能够顺手捎上一程,就算是很不错的,倒是没想到人家还打算亲自照看?   陆秋的一番考虑极有道理,石大夫沉吟一会儿,道:“行吧,就照你们说的,不过扎完了针,也不要太快离开,等到半个时辰以后,我先瞧一瞧状况。”   其实,小山能够清醒过来,这发病的情况,就算是没有这么严重。但这孩子的底子太差,就怕忽然来一个反反复复。毕竟,最近的日子,石大夫最常去看病的两人,一个是李招娣,一个就是小山。   前者是装病,压根儿没付出半点的心力,就是嫌浪费他的时间;后者,石大夫真是尽心尽力,尤其是刚落水的头几天,这孩子的病情,几乎是在鬼门关前走上一遭。   石大夫不得不更加谨慎。   两兄弟打小的身子骨就不差。   轻一点的情况,大多是喝喝老姜水,发发一汗;最糟的情况,则是喝喝苦药,他们还从来没有被扎过针灸。   光是这么一瞧,两兄弟都忍不住龇牙咧嘴,小山的模样瞧起来真是特别的可怜,身上脸上的长针,他们怎么瞧就怎么疼。   小山是毫无异样,小火把不禁都要肃然起敬,他忍不住好奇一问:“喂,你不疼吗?”   其实,已经瞧见了小火把三兄弟,小山也知道三兄弟的爹娘,就是方才抱着他的两个大人。   小山一直知道小火把的,每次随手一招呼,就多的是小孩往他身前凑,张扬快活的笑声,一直都让他极为羡慕。   小孩的身子骨,从小被亲生父母给糟践,早就没有上房揭瓦的本钱。加上,寤生之子的克母名声,其它小孩都被告诫不能接近他。   小山没有与同龄人相处的经验。   应该说,极少碰到不嫌恶骂他的同龄人。   小山记得救过他的兄弟,他想要张口赶快回应,然而发麻的脸上,真的是不太能张口说话。   小孩涨红了脸蛋,刘醒的心里是啧啧两声,觉得大儿子还是挺有他无良的性格,瞧把人家给急的。   陆秋抽了抽嘴角,成熟的她,不打算放任这不着调的一大一小,她解围道:“现在可不能说话,不然这针移了位,是会被石大夫骂的。还有小火把,人家的脸上扎成这样,你觉得这能说话吗?”   小火把不是亲爹,他深觉有理,马上就不好意思地承认错误:“那个,你先别理我,我等一会儿问你也行。”   小山不怕挨骂,但却怕让石大夫生出不喜之色,小孩是立刻听话地乖乖不动。   陆秋一副满意地点了点头,露出一笑:“不错,孺子可教,两个都是乖孩子。”   亲娘三不五时地张口一夸,小火把听了虽然还是开心,但多少习惯的他,还是能够端的住。小山却是没被奶奶以外的人,夸过是一个乖孩子,这一位脸红耳热的,完全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半个时辰,说快不快,说慢不慢。   最后,石大夫不只把脉,还摸了摸小山的额头,以及其它的部位,算是瞧得特别仔细,这才终于道:“行了,看样子情况还可以,吃的药我已经包好了,晚一些时辰,若是再出上其它的状况,你们可以直接过来这里叫我一声,不必再使劲地把人带来。”   其实,夫妻俩也觉得不必这么麻烦,但孩子忽然烧得这么烫,这老人家不能安心啊。不过,帮都帮了,刘醒和陆秋都不是计较这样小事的人,反正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第46章 上族学 朱梅春还暗暗咋舌一回,有人竟……   自从上次帮了石家祖孙一回,两家就渐渐有了来往。   小山是一个少言腼腆的,一看就知道其实挺怕生的。不过,两个儿子都是擅于交友的,完全不怕处不来。   小火把从来都是大方不计较的性子。   这个大儿子,仿佛与生就俱来交友魅力,有时候性急说错话,与他相玩的小伙伴,却好似没一个放在心底。   某一方面来说,这也算是一种本事。   小石子不是属于天生招人缘的。   但老二的心思细腻,出口的话,多数已经在心里过上一遍,从来不会主动得罪人,谁与他相处,都能特别地舒服。   当然,小石子是天生圆滑的性子没错,但这孩子的心里可傲着呢。   小山同样细腻,但这小孩是天生的自卑,主动观察别人,大多是怕自己说错了话,会惹人不喜。   玩耍度日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不过好日子终究有结束的一天,夫妻俩带着孩子来到了老宅附近的范围,这里居住大半以上的族人,孩子要上的族学,也是离老宅这一头比较近。   刘氏一族的族学,目前是一个老族叔在启蒙,本身也有童生的功名。   前头最开始教人的,已经退下养老去了。这位的年纪其实也算小,约莫是不惑之年,再过两年的岁月,恐怕也要来到知命之年。由于本身的天赋有限,这位族叔也不想要再继续考下去,省得成了第二位王秀才。   况且,兼任族学启蒙,也有一笔养家银子可拿,不是谁都是野心十足。   有一些人,本身的性子就是恬淡,特别喜欢平平静静地过日子。   刘氏族人上族学,只有一个名额可以减免。   倘若,还要加上小石子的话,就得多付上一年的束修银子,夫妻俩都不在乎这点小钱。   喜欢读书的孩子,可是难能可贵,所以干嘛不给读?   偏心更是不存在的,就像前头说的,夫妻俩算起来都是便宜的亲爹亲娘,能偏啥心啊?   刘醒和陆秋不只准备好多一份的束修,为了表示对彼此的看重,两人还极为懂礼地准备了拜师六礼,也就是肉脯、芹菜、红豆、莲子……   族叔接到这份古礼,心里是极为满意的。   不是因为能占上便宜,而是这代表尊重他这一位教书人。   夫妻俩平常的名声是不挺着调的,关键时刻里,却还是挺靠谱的。   在族里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备上六礼,族学毕竟只负责孩子的启蒙,倘若对科举一途极为有野心的人,就得像刘华一样,最后再辗转到镇上求学。   甚至,富裕一些的人家,打从开始就不屑族学,直接就去镇上就读。   事实上,族里唯一的优势,其实并不是教孩子启蒙,而是许多外头找不到的藏书。   不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倘若不是深具刘家血缘,人品过关,且天赋出众的族人,族长可不会把这一些藏书提供给人看的。   刘醒拥有作弊的本事,族里的秘密,早就全都摊在他的眼前。   乱世黄金,盛世古董。   这一些藏书,算的上是价格不菲的老古董。   刨土人家,十两银子都能起心动念,何况这一些上百两银子起跳的藏书?   古代科举,农家子弟难以挤上上层的士族,资源上的不公平,就是其中之一。   族叔依照惯例考校了两个孩子,不禁目露诧异道:“这两个的孩子的基础挺不错的,竟然已经识得这么多的字了吗?”丽嘉   刘醒不讳言道:“这两个孩子和我五弟亲近,老五待孩子是有耐心的,两个儿子都让他教过一些字。”   刘老三的老儿子,族人谁都晓得,是天赋出众,胸中有墨的后辈。   族叔对刘华的印象极佳,应该说对学问出众的晚辈,他都很容易生出好感。其中,对于学问远胜于他的刘华,还多了一种心服口服。   族叔本想问一问刘华的情况,但又怕问错了问题,像是看人笑话似的。   心中斟酌再三,族叔还是把话憋回肚子,转了话题,笑道:“这两个孩子不错,这聪明伶俐的劲头,估计以后也能给你们夫妻二人争出一个功名出来。”   这句话,族叔是真假参半。   在教了这么多的孩子中,小火把和小石子,也算是少有的机灵孩子。   更别说,两个孩子还没入学,就能够提前学会这么多的字,这更是难得。   目前,也有几个是刚刚进学的孩子,但都是坐不住的性子,学起字来也是教一个忘一个,一瞧就知道是不用心的。   族叔作为一名过来人,这样不用心的孩子,在功名路上,肯定是头一批被淘汰掉的人。   光是学得进去,两个孩子就是处于领先位置,只是科举一途,天份运气缺一不可,所以才会说这话是真假参半。   有人看好自家的两个皮小子,刘醒又不是情商低的,当然不会马上泼冷水,他笑道:“那就托族叔你的吉言,若是以后真如你说的,我肯定叫两个小子给您备上一个大大的厚礼。”   族叔哈哈大笑:“行,放心!两个孩子我肯定会好好地教,明天你就可以带孩子过来进学。”   双方又闲扯了好一会儿,夫妻俩才告别了这位族叔,全家子一起来到了老宅。   小火把被人通夸一遍,是一名读书的料,自然是极想和亲奶分享喜悦。小石子挺有自知之明的,亲奶是疼他没错,但肯定是比不过大哥的。   不过,小石子也不嫉妒了,反正爹娘是不偏不倚的,他也是能一起读书的。   不只是孩子想找亲奶,陆秋其实也是有正事来找婆母的。   至于,刘醒……这位才走进前院,就被忽然出现的公爹给扯住了,两人也不晓得是要说些什么,一副神神秘秘的。   多日来,刘三婆子一直处于神情不属的状况,朱梅春是看在眼里,胆颤在心里,这怂货干活时,都不太敢靠近婆母。   塑料的妯娌情,让她在心里毫不客气地埋怨起李招娣:“先前说了一堆的好听话,搬起家来倒是速度不慢,哪一家的长媳会这么不顾公婆的?啧!”   李招娣也很无辜,婆母开窍以后,连亲闺女都无法帮衬到她,就是用肚子里的孩子找借口,也一直以失败告终。   几次被人戳破谎话,就连当家的眼神都有一些不太对劲,这让李招娣的心里是猛然一紧。   出嫁前,李母告诫过的话,李招娣可是一直谨记在心。   多年来的证明,李母的话确实是金玉良言——唯有拢住丈夫才能有好日子过。   以前,李招娣是抢着几房的事情做,但做得最多的人,其实都是三个闺女,真正落到她手里的工作,还真没剩下几件累的。   一来怕坏了夫妻感情,二来是李招娣不想一睁眼,就有无数的事情等着她,趁着当家还是站在自己这一头,李招娣当然是吹上枕头风,以最快的日子赶紧搬出了老宅。   先前的所有算计,全都是立马抛诸脑后。   大房不像四房是买地起房子,而是随便买下无嗣的老人,死去留下的空屋子。   这类的屋子,石水村里是有几处的,但大多数的人都是嫌弃不吉利,所以真没什么人去向村长买下来。   刘富要买下这样的屋子,石锦田的内里都是极为惊讶,刘醒盖房的热闹都还不到一个月,这位也不是没有银子,怎么就要买下这样的屋子?   石锦田八卦在心里,面上倒是端得住,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直到夜里的时候,才与妻子闲话了几句。   石锦田本身与刘贵算是发小,妻子又与朱梅春有亲戚关系,大房偷偷摸摸买房一事,二房算是最早知道的人。   当初,朱梅春还暗暗咋舌一回,有人竟然能比她还贪小便宜!这种屋子就是她敢买,刘贵都能喷她一脸,更别说她还真不敢买!   大房搬走前,朱梅春一点羡慕也没有,这样的屋子都敢住,这是嫌命不够长吗?   比起羡慕大房,朱梅春宁可去承认自己是羡慕四房的,敞亮又崭新的好几间屋子,这住起来肯定舒坦。作为唯一帮衬的妯娌,朱梅春是一点一滴地看着屋子起好的,哪怕一直不服输,也得承认死对头的屋子,盖得还真是不错。   朱梅春正在埋怨李招娣这炮火不见了,小火把的吼声就由远而近地传来:“奶,我回来了!”   大孙子充满活力地呼喊声,刘三婆子的古怪表情是立刻被换掉。   等到大孙子来到眼前,老太太早就挂上一张笑脸,声音同样宏亮地应道:“乖孙子,怎么这么大声地喊奶?”   朱梅春:“……”   小火把本来满肚子地炫耀,一来到刘三婆子的面前,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抓耳搔腮起来,陆秋好在极为懂他,立刻帮忙把话接道:“娘,是我和当家的,刚才带妳两个孙子去族叔那里,我先前不是说过了吗?要供妳两个孙子去读书的。不去不知道,我这两个儿子是真有天份,刚才去考校出来的结果,族叔都是称赞有佳。这次,可真不是我老王卖瓜,自卖自夸的。小火把这孩子,向来是最亲近妳的,这头一个好消息,可不就是想过来和妳老人家分享分享吗?”   此消息,算是近日来最好消息,本来被老儿子铁了心的决定,给弄得心烦意躁的刘三婆子,真有种拨云见日的好心情。 第47章 养猪 同样都是打水漂,花在别人的身上……   朱梅春瞄了瞄婆母不见阴不见雨的好脸色,对比前些日子瑟瑟发抖的自己,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她憋不住酸味一把地暗道:“大孙子就是好,占了头位出生,恐怕放了个屁,老太太都能昧着良心通夸一遍。这带把的孙子一多,其它孙子可不就是不用稀罕?”   朱梅春酸熘熘,这位与陆秋死磕的原因,就是摸清楚长孙对老人家的重要性。   不过,人就怕没了一个对比,朱梅春满心的酸气,在联想到大房的人,这位又重新高兴起来。   妯娌多年,论起谁最会观察妯娌,朱梅春绝对是当仁不让!   李招娣时不时摸着肚子,又是一副自信满满的神情,朱梅春想破脑袋,都是摸不着头绪的。但四房一搬走后,二嫂子却好不凑巧听见李招娣地喃喃自语:“今日之辱,来日必偿!等我儿子出生以后,到时候若是不求我一声,休想要瞧上孙子一眼!”   朱梅春:“……”这位的脸比她还大!   朱梅春仅剩的聪明才智,完全发挥在妯娌间勾心斗角。   捋顺一下思路,她头一次认清楚李招娣这妯娌的脑袋是蠢的,不是长子生下的儿子就是长孙,至少对公婆来说真不算。   况且,公婆连给大伯哥一眼都嫌欠奉,公婆会想看大房的孙子?   朱梅春用脚指想都能晓得的道理,怎么还会有人如此自信?朱梅春自觉是聪明人,李招娣的大脑回路,当真把她虎躯一震!自家的柱子都得不到公婆的青眼,前头这么多的孙子能看,哪里需要如此地委屈求全啊,这位真不是傻的吗?   换作她是公婆,都干不来这事情。   此刻,婆母满心满眼都只有大孙子的模样,朱梅春都不酸了。她一边是乐呵呵地等着以后瞧人笑话,一边对银子倒是极为敏感起来,眼见周遭的气氛不差,她也敢凑向前去,问道:“妳把两个儿子都送去进学了?银子不用多花吗?”   朱梅春暗暗咋舌,粗略算计一下,多一个小子,不就得多花上一份笔墨纸砚的钱吗?   四房还真是舍得。   当初,朱梅春还以为是随口胡扯的,没想到这是来真的!   陆秋的眼神一瞥,深知对方的问题,是想看一看能不能占便宜,她毫不客气地打破妄想:“小石子的束修确实得多出一份,族学一家只有一个名额,未分家的都不算在内,哪里可能不多收钱?族学的银子是有数的,所有孩子都能进学,妳觉得有可能吗?”   朱梅春也不遗憾,她家就一个儿子,这话也是随口问一问的。   自从一个个都从老宅搬出去,这唠嗑的对象一少,朱梅春还真是憋了不少的话。   陆秋在聊上几句,心思不浅的她,马上发现出二嫂子的毛病,到底姓朱的是憋了多久的话?换位思考一下,陆秋好像又能理解二嫂子话多的原因,公婆不能聊,子女不好聊,三房妯娌何锦娘……这位与她们一直都不是一条路子的人,话还没说上几句话,一双赤裸裸地鄙视眼神,就能顺便扔了过来,绝对是谁聊谁知道。   不过,朱梅春话多有话多的好处,陆秋能够收获到不少的消息。   听到大房已经搬出去老宅,陆秋也的确是瞬间错愕:“大房搬出去了?而且,买的还是绝嗣老人的屋子?”   其实绝不绝嗣,陆秋并不太在意,但能住新的屋子,又有谁会想屈就住老屋子?何况,刘醒都不喜欢穿上别人穿过的衣服,怎么还会想住别人住过的房子?夫妻俩又不是没有银子。   朱梅春喜欢与旁人唠嗑,就是喜欢看到这号的惊吓表情,心中的成就感彷佛爆棚,闲扯的欲望就更是强烈几分:“是啊,几房分到的银子都一样,我们当家的也找好日子要盖新屋子,听说三叔也是一样的。四个兄弟里面,就大房来个与众不同。村里可有好多人都在八卦,寻思着咱们的大伯哥,他是不是都把银子给李家人给拿去了?”   倘若没有李家嚣张闹事在前,大房银子的去处肯定是谜,不懂内情的人,估计还会同情刘富这一房,想着是不是为了给家中小的看病,所以才挪出一部分的银子出来?   此时此刻,真没有人会往那一处想。   刘富和李招娣的形象,已经是一落千丈。   “把银子都给李家?”陆秋眨了眨眼:“不太可能吧?顶多是拿出一部分,除非这人的脑子坏掉。”   婆母还在一旁和大孙子说话,朱梅春真不好意思实话实说,在她看起来,刘富这人的脑子不就是坏掉了吗?自己的小家不顾,还去管别人家的欠债?朱家若是也欠了一屁股债,想要她这一个出嫁女出银子,不用刘贵支招赶人,朱梅春肯定就会第一个拿起扫帚轰人。   银子不香吗?   朱梅春偷看了一下婆母,一副作贼心虚地小声问道:“假如大房真没了银子的话,妳觉得大房的人,会不会来朝我们借钱?”   陆秋不是怕事的人,不过她也听出来了,人家是未雨绸缪地问一问,想要寻求一个底气。   既然如此,她也干脆帮忙支招道:“就算来借,我也不打算给,我自己还有三个儿子要养,凭什么他们把银子嚯嚯完,还得让旁人为他们顾虑往后的日子?这不是几文钱的小事,几十两的分家银子,这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没了,这事妳若是到村里去说,怎么听都会是他们没理,不用担心被人套上无情无义的名声。”   总而言之,就是到处去说八卦,把事闹大开来,让人给评评理。   二伯哥刘贵,向来是最注重名声的人,陆秋多少知道这二嫂子在担心什么。   闻言,朱梅春的目光果真一亮,立刻是心领神会,闲扯聊嗑的话,李招娣肯定是赢不过她!   陆秋忖思一下,借着机会,她顺水推舟地建议道:“不然,妳干脆也让小柱子和小火把一起进学,反正名额不用白不用。以后的笔墨纸砚是得花银子,但若是为了培养读书人不借钱,旁人肯定是无话可说的。大房若再继续与李家牵扯不清,那只会是一个无底洞,借出去的银子肯定是拿不回来,这还不如花到自己的孩子身上,妳说是吧?况且,小柱子能识上几个字,这往后的出路也多着呢,弄不好也能中上一个功名出来。”   朱梅春是一提花银子就能牙疼的人,这一位可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她觉得让儿子读书习字,就和拿银子去打水漂没什么不同。   不过,同样都是打水漂,花在别人的身上,和花在自己人的身上,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话又说回来,名额确实是不用白不用,朱梅春的心里真是两边为难。   在犹豫半晌,最后她还是咬牙道:“行!明天我也把这小子送去族学读书。”   反正,刘贵对这事肯定没意见,毕竟先前他早有这样地想头,只是一直被朱梅春给阻扰。   朱梅春心疼银子的脸太过难看,与大孙子可爱的小模样,可以说是反差太大。刚一瞥眼,刘三婆子就深深觉得伤眼,语气自然称不上多好:“这是在干什么?”   大孙子把今日的事学了一遍,刘三婆子正高兴着,哪知才一问完话,就见到老二媳妇抽蓄的丑脸,好心情都被打坏几分。   婆母的表情一瞧就不太妙,心中盘算着不能让人坏事,赶在刘三婆子张口前,陆秋昧着良心说道:“二嫂说她明天也要把小柱子送去族学读书,我刚才正夸她深明大义。”   刘三婆子没吭声,心存狐疑的表情,老人家是遮都懒得去遮掩。   陆秋:“……”行吧,是她也怀疑。   不得已,陆秋只好给了一个暗示,朱梅春一见到大房二字,立刻回神过来,急冲冲地回道:“娘,明天我是真的要送小柱子去族学的,四房都送了两个儿子去读书,我这才一个儿子……若是真不让读的话,旁人怎么看?”   刘三婆子总算是听进去了,知晓这话不是胡口一扯,她难免诧异:“怪不得老四家的,能夸妳一句深明大义,没想到妳还当真开窍了一回?”   婆母难得一夸,加上死对头也是难得称赞她一句,甭管这话是不是真的,这话听起来确实是舒心悦耳。   朱梅春本身就是一个容易得意忘形的人,她彷佛忘掉方才的心疼,志得意满道:“那是,虽然我是爱银子的,但能让儿子出息的事,我还是能够舍得掏出银子来。”   朱梅春开始一通地自夸起来,刘三婆子这次也不嫌烦,子孙能够一代比一代好,老人家只有高兴的份。   陆秋则是抽了抽嘴角,在听了一通自吹自擂的话,她决定还是饶了自己,重新换上一个话题:“娘,先前妳不是说可以帮忙问一下猪崽吗?当家的说,若是没有也没关系,他去周遭的村子问一问也是行的。”   刘三婆子的注意力果然被移开,她白了一眼道:“问什么问,我办事还不能放心吗?你们要的六只小猪崽早就到手了,这不是怕你们没轻没重,想说养上一阵子,再交给你们吗?不过,看你们这个样子,显然是想亲自上手养……行吧,等我一会儿,我去拿东西装给妳带走。”   提到猪崽的话题,朱梅春也是有兴趣的,所以也没有被人中断话题的不开心,她说道:“这几只猪崽挺有劲的,一瞧就知道是健康的,不过这种畜牲可不好养,妳真确定要一次养六只?”   朱梅春觉得对方肯定是不知道养猪的辛苦,这才会一次要了六只来养,这猪不只是味大能吃,光是喂养起来就特别地费劲。更别说,若是真生了病的话,这一年的功夫大概就算是没了。   当然,若是成功的话,这卖猪也能有好大一笔进项。   换成自己,朱梅春最多养上两只,就算是顶天了,这四妯娌不愧是娇养的老闺女,一看就知道不知人间疾苦。   塑料的妯娌情再次上线,朱梅春暗搓搓地等着看人叫苦连天。   不过,陆秋会不会叫苦连天还不知道,被老儿子的顽固脑袋,给弄得头疼的刘老三,才是想要叫苦连天的人。   刘醒无言地被人赶鸭子上架,他才刚走进屋子里头,刘华彷佛是知道会来人,只见这位的神色相当平淡,不见任何惊讶之色。   “四哥,看来又是爹娘把你给找来了?” 第48章 决定 四哥,谢谢你。   刘醒的浓眉一挑,对人向来极为敏感,刘华端秀的面貌上头,情绪哪怕隐藏很好,但依旧被他察觉出不妥之处。   这位五弟成长了。   至少,刘华的眼神懂得藏起情绪,再也不是一透到底。   刘醒黝深的黑眸闪烁了几下,七情不露的神色上面,丝毫异样都不显露而出。他把案桌前的长椅扯了过来,以面对面的姿态,语气是好整以暇地问道:“听爹娘说,你真打算参加几个月后的科举?你应该知道,他们想要你以养伤为主,功名重要没错,但你的人却更是重要,不容分毫差错。你腿上的伤若是没有养好的话,你应该是知道后果的——你当真不打算再延迟决定?”   没被恐吓给吓着,刘华摇了摇头,光影从窗棂透进,把他分明出众的五官,照得是格外地俊秀无双。倘若不是对象不同,刘华这抹能让满室光晖地极浅的笑容,恐怕迷一个贵女回来,都不是什么难事。   刘华唇角上的浅笑依旧不变,但人的感觉变了。   同样的笑容弧度,却多了从未有过地难以捉摸。   然而,论起心思的复杂,刘醒并不输人,他眉眼不动,恣态从容,一副静待对方答案的模样。   许久,刘华失笑一声,终究是吐字明确地回道:“四哥,我有感觉的,你给的药方子确实是极好,我自己的身体状况,谁又能够比我更加清楚?”   说到这一句,刘华的眸底多了一层的温度。   刘华出采的风姿,由内而外散发出来,就是一身粗布麻衣都无法给遮掩住,他一身淡定从容的气度来看,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名农家子弟。   “我给的药方子,效果如何先撇开不谈。”刘醒的神态不以为然,论起试探人心他最是拿手,几乎不藏客气地单刀直入:“我还以为你是被李家一事给气着,所以才打算意气一回,至少咱们爹娘可都是这么想的。”   “李家?”刘华半阖的眸底波光流转,似讽非讽,就不晓得这一抹讽刺针对地究竟是谁:“李家确实是教会了我很多事情,不可否认,我的决定有一半是被他们给影响的,但说是意气却也不太至于,科举考试本来就是我一直以来地努力,这次决定是真的经过了深思熟虑。”   撇除不谈,与李家的亲戚关系,刘华的帮忙次数并不算少。这一家子,凡是若有顾念到一点的人情事理,就不会故意步步进逼,那日老母亲义愤填膺地怒骂声,耳边彷佛依旧清晰可闻。   敲骨吸髓地贪婪之举。   让刘华对与李家相关的人事物,打从心底涌上的厌恶几乎是来到了顶端。   刘华是一个通透人物,李家会如此得寸进尺,刘富这位血脉相连的长兄,几乎是脱不了干系,那日若是没四哥地忽然发难,李家人是不是真把他当成砧板上的鱼肉,任由他们使唤宰割?   究竟是谁给他们如此愚昧的自信?   刘华由愤怒生起地欲望,就是至今都还尚未褪去,唯有科举一途,才能让人拥有使人忌惮的地位!   刘华的心里变化无人能知,刘醒只是直捣核心地说道:“问题是,你的深思熟虑,在咱们爹娘来看是豪赌太大。”   刘华没有否认:“我知道,不过那是他们关心则乱,我不是豪赌自己的未来,而是极有把握。四哥……你当真不知道你的药方子,有何作用?”   小时候,刘华不是没有贪玩过,在读书前,他也是有爬过树玩过水,最严重的一次,还不小心骨折过,虽然只是轻微的,但同样是包扎裹药,感觉效果却是全然不同。   刘华自小聪慧,儿时的记忆自然犹新,两者的差别,他能够有所比较。   刘醒挑了挑眉,他的唇角微微一勾,同样没有否认:“知道,我这药方子的效果确实是非比寻常,所以我从未主动与家里透露一二,直到你这次倒了大楣。”   “是啊,可不是倒了大楣。”刘华苦笑地附和,下一秒,他的一双明目是直直地逼视着刘醒:“四哥,我知道老铁叔的本事,其实你是学会了吧?”   刘醒极懂得故弄玄虚,他故意顿了一下,模棱两可地反问:“……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有时候,真真假假最容易误导人,夫妻俩的本事太多,这藏着掖着的,刘醒有时都难免嫌烦,觉得束手束脚的,正好有人连借口都替他找了,大好时机不利用一把,这绝对能令人扼腕。   刘醒可知道外头可有人正听着呢。   他的一番表演,屋里的刘华,及屋外的刘老三,果真都不约而同地投下怀疑。   尤其,刘华的心中已有认定,他不禁长叹一声:“四哥凭你的聪明才智,你应该继续往下读书才是,论起识人之明,我终究是不如你。”   刘醒一副没有半点良心道:“可别了,我可没有为人做牛做马的打算。”   屋外的刘老三:“……”   刘华却是深以为然,他轻轻一笑:“的确,为人做牛做马是最不值得的。至少,李家人的小人行径,让我明白一件事情——一味地良善并不能得到好的结果。而且,兄弟情份,也不是什么人都值得的。”   屋外的刘老三是份外复杂,小五终究与老大离心,即使手心手背都是肉,但这是老大自做自受的。当初,绑着老五不分家,多少存着一点私心,做父母的总是想要每个儿子都能被拉拔一把。再次回想起来,刘老三都觉得自己做错,瞧他把老儿子的良善,给伤成这副德性。   刘华的转变,做老子的人,怎么会察觉不出来?   倘若,刘老三对刘华的变化是感到痛心,刘醒却是与之相反。   他是极为满意便宜弟弟的成长,这代表往后的刘家门楣,刘华或许真能撑起一片天来。   刘家需要一个能震慑他人的存在。   刘醒决定投桃报李,送他一条好路走,道:“看来你总算是懂得擦亮眼睛,不会再随意地对人掏心掏肺,而且听你这一席话,想来你真的不是无的放矢。不过,爹娘的担心也是情有可原,明天我会去请镇上最有名的曹大夫过来,当初你的伤就是他老人家亲手处理的,这次你想要参加科举的话,哪怕是为了让爹娘安心,也该把人请回来看一看。至少,得到这位老大夫的保证,不只是爹娘能安心,你自己都不用再有后顾之忧。”   无论心理和身理,一个从医多年的老大夫,他所亲自出口地保证,这上到父母,下到刘华,恐怕都能安心下来,不用再生争端。   至于,伤没好的后续?   刘醒连想都不必想,刘华恢复的速度确实是稍快一些,但陆秋的药方子的确精妙无比,不用担心惹人质疑。至于,药方子可能会曝露出来,刘醒也不必担心,反正谁拿了夫妻俩的东西,最后都得从其它的地方给他补了回来。   刘醒的一番话,刘华立即了然,他连沉吟都不需要,当下点头道:“这样也好,虽然我觉得自己恢复的很好,但爹娘怎么样都不愿意相信,请人来看一看确实是再好不过。”   一番操作,肯定能堵上悠悠之口。   四哥总是在他最急困时伸出双手,虽然不是什么人都得值他付出兄弟情份,但刘华也有庆幸一事,至少他还是有一个兄长值得信任。   在刘醒起身走出门口之际,刘华难得充满感性地叫住了人,并说道:“四哥,谢谢你。”   刘醒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他只是摆了摆手,一语双关道:“现在说谢谢还太早了,你还是先顾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语毕,徒留下一个背影给人。   上部完 第49章 贵人? ……   一名锦衣华服的公子,不会因为对方只是一名白衣平民而就有所看轻,在亲眼见识到这一身粗布衣襟的男人,拥有如此敏捷狠厉的身手,华服公子就心服口服。   有本事的人,到哪里都值得旁人敬佩,他真心诚意地打躬作揖:“多谢先生路上地出手襄助,你的救命之恩,元淇无以为报。”   刘醒不愿卷进高门大户里的阴私争端,倘若不是赵元淇是镖局的客人,而他正好借着镖局的顺风马车,搭伴做生意,他可不愿意救下一个显而易见的麻烦。   事实上,刘醒的话里话外都表明自身立场,他带着极为疏远的态度回道:“这话倒是过谦了,赵公子其实已经付出过报酬,我们之间早已两清,救命之恩倒是不需要重新再提。”   有钱人出手就是大方。   这位赵元淇也不晓得是什么样的背景身份?一出手就散了几百两银子给整个镖局,把本来丧气不已的镖局众人,瞬间给提升了不少活气。   对于真正的救命恩人,这位大家公子哥的出手更是毫不小气。   赵元淇的为人处事,一副就是深受极好教养,情商也不算低,他给刘醒的报酬是用红漆描金的精致攒盒装着,直接就隔绝周遭旁人地窥视。   不过,镖局里头有不少人是刘醒救下,一来救命之恩摆在前头,二来没人敢在老虎面前捋虎须,镖局众人只有羡慕没有嫉妒。   刘醒一派淡定模样,一番不贪财的表现,赵元淇更是深深感叹一声,可惜这样的豪杰人物不愿接受招揽。赵元淇却怎么样也料想不到,当他给出盒子的瞬间,刘醒就知道里头装着的是十枚金光闪闪的大元宝。   这份意外之财来的真是不亏。   刘醒瞧在此人识趣的份上,出言给了提醒道:“赵公子身边的左右护卫是难得忠仆,拼着一身血肉不顾,也要奔来护人,倒是那位正在养伤的紫衣公子,却是故意捣乱了好几次,就不知道此人与赵公子的关系为何?”   赵元淇当场错愕,刘醒正在以为人傻了,对方才旋即脸色一肃道:“那位是我的庶弟,此人的生母是我母亲的贴身大丫鬟,往常表现地最衷心不过。我这庶弟往日的表现,从来也是醉于书画技艺,我是真没想到这位庶弟竟然会生有异心。”   “衷心?”刘醒嘴唇一勾:“真衷心的话,我们先前可不会遭遇到这么多的死士,你的行程怕是早已被人泄露而出。”   赵元淇再次震惊:“死士,先生说的那一些人不是流寇?”   刘醒不答反问:“流寇真会有如此好的身手吗?更别说,他们这一些人的手里兵器,一看就不是平民百姓能弄来的,你说是与不是?”   赵元淇陷入沉默,心中思忖早有答案,真相都摆在前头,若是还要自欺欺人,那就是自己愚蠢。   赵元淇身为长子嫡孙,打小深受家族培养,他决计不会感情用事。   赵元淇重新打躬作揖,语气加重真诚道:“先生不只救了我一命,还告知我真相,倘若没有先生地提点之恩,元淇真不知道周身旁人竟然会隐藏蝇营狗苟之人。”   刘醒其实最喜欢戳破旁人的阴谋诡计,尤其见到小人的布置一毁成空,这位的恶劣的,真是犹如同三伏天中灌下一杯凉水地舒服。   明面上,他倒是说出好听话:“这是一报还一报,既然得了你的谢礼,也该不能让你受到蒙蔽。想必赵公子是真信任你的庶弟,否则出行一事,也不会让此人跟在身旁。不过,公子既然已知你的庶弟生有异心,想来你也能有所防范。听你之言,公子的庶弟一直表现良好,现在却是用计使坏,背后是否是有人撺掇?”   撺掇是不可能的。   赵元淇的庶弟眸底可是暗藏精光,刘醒深知这样的人物,与暗处的毒蛇毫无分别,恐怕都是借机沉伏,然后只待时机一到,来一个一击毙命。   赵元淇与庶弟一事,刘醒本来能够袖手旁观,然而姓赵的庶弟太没长眼睛,待人还有眉眼高低的问题,几次撞见此人鄙薄的眼神,话里话外还把刘醒及镖局的人,全都贬低过一遍。甭管此人是不是有作戏成份算在里头,刘醒照样暗记一笔在心,这位可不是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人。   赵元淇打小的培养也不是来虚的,这些流寇有一定的身手,庶弟的生母只是丫鬟,父亲的宠爱可比不上其它的姨娘,到底这些人手是从何而来?   光这么一想,就深知内里的浑水可没有这么简单。   赵元淇若不是得顾忌失仪举止可能不太好看,他真有当面揉眉地冲动。   刘醒扔出大雷就算是仁至义尽,况且已经察觉到有人接近,再多建言也不适合继续多说,他不露痕迹地说道:“有人过来了,再多余的话,想必是不需要再多说些什么,我想赵公子已经是心中有底。”   赵元淇瞬间一凛,他同样收起情绪,点点头后,他言简意赅道:“我知道了,我定会谨记在心。”   两人都收起敏感话题,直到赵元淇的庶弟走向身前,耳边听进地尽是没有意义的闲话。   赵元淇的庶弟,本名赵子敬。   今日若是眼前的人不是刘醒,而是刘三丫的话,她定然会发现,这位赵子敬,正是李家能够扶摇直上,碰巧搭上的好心贵人。   赵子敬的脸色极为难看,只因为刘醒故意使坏,本该砍下别人的刀,却硬生生地转移到赵子敬的身上,背部的伤势哪怕已经被人处理完全,但撕裂的疼痛却是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   一见到刘醒此人,赵子敬的心情更是坏上三分,只可惜此人是赵元淇板上钉钉的救命恩人,他一向表现出敬重嫡兄,自然也不能再对嫡兄的救命恩人示出敌意。   赵子敬整了整脸色,他虚弱一笑道:“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再重新启程?”   赵元淇凝视庶弟一眼,心中暗叹庶弟作戏的本事,当真不比府中戏子差到多少。   嫡兄的不发一眼,赵子敬这种心中有鬼的人,当真心里一紧,不禁试探一问:“大哥,你为什么不说话,还一直盯着我猛瞧?”   赵元淇深知不能连累他人,立刻重整情绪,他苦涩一笑:“我是不忍心看你惨遭无妄之灾,本来是好意陪我一趟,偏偏却连累你受伤一回,这一回去也不晓得你姨娘得流下多少眼泪。”   赵元淇的学习速度当真不慢,脸上的心疼丝毫不露出破绽,赵子敬的心下立刻一松,反过来安慰说道:“谁晓得在这朗朗乾坤下,还有这样打家劫舍的流寇出没,这次的意外,怎么样都怪不得到大哥的头上。”   两人之间的一来一往,各自虚以委蛇地应付对方,简直就像是看了一场免费大戏。   刘醒饶富兴味地啧啧两声,这男人一有了妻与妾,这底下的孩子为了资源,为了利益,极少没有不同室操戈的,尤其是古代这样的环境。   刘醒深深觉得自己是万里无一的好男人,一想到他买的那一些首饰,他就迫切地想要回家,也不知道自己出来这么久,媳妇也不晓得有没有想到他?   被人惦记着的陆秋,这次还真想着自己的男人,尤其……   陆秋眼神一柔地摸了摸腹部位置,大儿子正巧进门碰见亲娘手上的篮子,他立马眼捷手快地抢在手里:“娘,你要拿东西去老宅那里,叫我一声不就好了?”   “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可不是休沐的时间,你们兄弟俩怎么回来了?”陆秋抬头,发现其实不只是两兄弟,身后还有一名侄子也跟在后头。早已习惯农家的生活,她作为长辈,学着村里的婆娘,一副挺熟练地打了声招呼:“昱丰,你也来了?”   刘昱丰就是小柱子,依悉可见小时候的五官模样,就是憨气少了一点,本身的性格倒还是一样直爽阳光。   刘昱丰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四婶婶,我应该没有打扰妳吧?”   陆秋嗔怪道:“胡扯什么,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和我几个儿子也差不了多少,你来了我高兴都来不及,哪里有什么打不打扰?下次再说这种话,小心四婶婶真的生气给你看。”   刘昱丰嘿嘿地笑了两声,知道四婶婶确实是真疼他。   刘家的小萝卜头,自从正式入学后,就让小叔子刘华取了大名。刘老三这一支的族谱早就不见了,所以中间的字是特意请人算过,小火把几个都是从昱字。小火把现在叫刘昱阳,小石子则是叫刘昱砚,小池子也有好听的名字叫刘昱洵。   小儿子和老二是一样的岁数进入族学启蒙,今年已经八岁,有前头两个兄长作为榜样,刘昱洵读起书来倒也是有模有样的。   说起来,哪怕是初为人母,但显然她这亲娘当得是极为合格,几个儿子都教养不错。尤其,今年已经十三岁的大儿子,或许是她每一阶段给得补药,加上她男人毫不留情地磨练,此时他长身挺立地俊秀模样,谁能不称赞好一个少年郎?   刘昱丰虽然只是侄子,但这孩子打小就爱跟在大儿子的后头,人品性格也是真讨她喜欢,否则也不会三不五时算计便宜二嫂,就是不打算让这么好的孩子蒙尘,毕竟有时候的朱梅春,是真的挺不着调的。   由于时不时地关照一二,这个侄子的身高体魄,也真差不了大儿子多少,都是一样的好少年。 第50章 身孕 亲娘又想折腾,做儿子的自然不太……   刘昱阳指控的眼神,彷佛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娘,小山可是说怀孕头三个月的人要小心谨慎一点,妳怎么可以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陆秋:“……”   小山目前正跟着石大夫学医,或许是关心则乱,陆秋哪怕已经确认了怀孕,但最后还是再让小山把了一次脉。小山唯一有的同龄朋友,就只有刘家兄弟,加上邻居多年,能够免费帮秋姨把脉,小山是再乐意也不过!这个晚辈,彷佛天生就是学医的料,医书脉相针灸,都学得似模似样,进度之快,连石大夫都大为惊叹,当下更是看重这一个徒弟。   小山虽然还没有出师,但刘家的人对他把出来的脉相,并无人质疑。   正由于小山本人地千叮万嘱,几个儿子最近倒是比她做娘的还要啰嗦,至少她从来没有这么管过几个儿子。   陆秋没好气道:“那是你们几个太大惊小怪,你们亲娘我都生了三个孩子,又不是像没怀过孕的大姑娘,这三个月的禁忌,也得分人来看。不然,你们问一问昱丰,他娘先前怀他弟弟时,还有这样小心吗?”   古代没有避孕条件,通常都是有了就生。   也不晓得,是不是待在公婆的眼皮子底下压力太大,反正搬出老宅以后,二嫂子又怀了两次身孕,分别是一男一女。   这可让二伯哥刘贵高兴坏了。   无论是男是女,孩子一多就代表着人丁兴旺,闺女嫁出去不也能够多上一门亲家可走动?   当然,前提是,不是吸血蚂蝗的亲家。   几年相处,陆秋愈是清楚刘贵的为人,印象就愈是不错,刘贵看重儿子,主要是为了子嗣传承,这是古代无可避免地诟病。然而,比起刘富,刘贵是真的没有重男轻女。倘若不是有他在一旁盯着,二房的闺女是真的没法好好过日子,这位二嫂真的是啥事都想扔给别人做。   提起吸血蚂蝗的亲家,就不得不提一下大房。   刘富一房确实是如愿以偿地生了一个儿子,只可惜这个儿子的身子骨并不算好,李家当初算计不到五弟,刘富自然就成了新的目标。   尤其,后头大房搬出老宅,李家人见不到令他们闻风破胆的刘老四,这不立马就有了新的动作。   李家其实一直都是喂不饱的狼,最早是有刘三婆子在当恶人,后头又多了一个刘醒。倘若大房一直住在老宅,刘富是决计感觉不出岳家的贪婪,尤其李父李母两个为老不尊的老人,极为擅长软硬兼施的手段。然而,老实人都还有发火的一天,更别说刘富这大伯哥,他是耳根子软,但真不算是什么老实人,真正的老实人可不会算计自家的同胞兄弟。   充其量,这位是既想得了名声又想得到好处的人。   陆秋猜想,这大伯哥估计也想不到自己会有翻车的一天。   大房的独子,就是在与李家产生争端时,才早产生下的。古人又向来信奉七活八不活,这个独子偏偏是在八个月就出生,这几年是养得极为小心。没办法,谁叫李家这一闹事,不只害得李招娣早产,还害得她后头再也生不了孩子。   大房几年下来的闹腾事,真不是其它几房能比的,尤其……   陆秋轻叹一声,收回了心思,重新等待侄子的回答,希望能够藉以打消几个儿子的大惊小怪。   然而,刘昱丰依旧如同儿时一样耿直,拆起朱梅春的后台,是真的没在顾虑:“婶婶,我娘怀我弟时,她的确是特别地小心。不过,我爹可是和我说了,那是她想找借口不做事,这才特意装出来的。所以这问题,我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妳要不要再问一问其它的人?”   陆秋:“……”   刘昱阳一见亲娘哑口无言,他特别得意道:“娘,听见了吗?二伯娘甭管是不是装的,人家还知道要好好养胎,妳可别输上一大截!”   陆秋白了一眼:“输什么输,这还能比较的吗?到底是我是你娘,还是你是我娘?放心!我自己的身子骨,我自己可清楚着,你们就别来碍事!”   刘昱阳一见亲娘不奉陪,他立马深锁眉头:“娘,妳再这样的话,等爹回来时,我一定要朝他告状。”   陆秋:“……大儿子你已经十三岁了,别什么模样都尽学你爹。”   以前的大儿子,三观多正啊,怎么样也干不出没脸没皮的样子。刘醒的招数,也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刘昱阳彷佛是学以致用起来。先前还觉得把儿子教得挺好,陆秋此刻都有一些尴尬,怎么还是有一点教歪的感觉……   尤其,大儿子还真懂他爹娘。   一提起刘醒,陆秋还真的挺心虚,倘若自家男人知道她怀孕,肯定是不会出这一趟的远门。   陆秋正在头痛,二儿子也来搭腔添乱,十一岁的刘昱砚像是想到什么问道:“娘,妳该不会没听我们的话,已经把后院那一些牲畜都喂了吧?”   刘醒夫妻一分家,本来的懒货夫妻却是让村里人大为改观,本来还有几个二流子开过赌注,却没想到人家的日子是一年比一年还要好。   最初的六只猪及十几只鸡鸭,到了如今猪是有十几只,但又多加上了羊,以及几十只的鸡鸭鹅,夫妻的勤奋是一点一点地慢慢呈现给别人看到。   村子里,刘醒和陆秋的形象,早就成功地翻转过来。甚至,有些家里有懒货的,一见分家能够让人变成勤快,接连几年间,可是多了不少老人,愿意主动放话分家。这还真别说,真有不少人是真的洗心革面,干起活来再也不是拖拖拉拉地磨洋工。   夫妻俩除了勤快,刘醒的交际手腕,更让他成了村里眼中的能耐人。   不只是能与镇上裕福楼做生意,还与百姓不敢招惹的镇上镖局有了牵扯。   最初,虽然有不少人心想,刘醒这是沾上他弟弟刘华的光,但后来又想,兄弟毕竟早就分家,刘家二老和刘氏一族,两边都不容许有人打着刘华名义得到好处。   这事情闹得挺大的,毕竟人家都特意出来放话,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   当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安分守己。   刘老三的大儿子,似乎就想做上一个出头鸟,不过在被放出过继与出族一词,整族的人彷佛就再也没有人敢做下鬼祟举动。   后来,有人去镇上见到,刘醒与裕福楼东家交谈甚欢的模样,这才真的认为刘老三的四儿子是有大本事的人。   裕福楼的东家,听说也是有当官的人在背后撑着,村里人别说能够正常交流,敢不敢去裕福楼吃上东西,恐怕都得打上一个问号。   也因为,刘醒时不时出门一趟来做掩护,中间哪怕把屋子翻新,几乎都没人会怀疑。   此刻,陆秋与几个儿子住的屋子,可是村里属一属二的。崭新的青砖瓦房,地板也不像先前都是泥土填平,而是特意用青石地砖和木料地板来铺设。外头本来就围起的一堵墙,甚至还重新加固不少,大门也换上一个更为厚重坚固的。   村里甚至有许多人,见到刘昱阳几个,还打趣过这是哪一家的小少爷呢。   自家愈过愈好,几个儿子都是亲眼见证的,爹娘的精力和力气,总好像是用不完似的。尤其,亲爹刘醒在折磨几个儿子后,总是腿不酸腰不疼,一副活力充沛地下地、砍柴,以及偶尔帮着喂一喂牲畜,甚至上山猎捕也毫不费力。至于没有挑水,那是家里早就请人凿了一个水井,家里用水是极为方便。   亲娘的体力也不差。   不只煮猪食、调饲料,就是最繁琐的清理,也是时不时地就来一次。更别说,后院还种下许多花草,牲畜的味道彷佛都被抵消不少。   这后院的味道,其实一直都不会像外人想象中的那么大。   见到爹娘如此努力地想给他们过好日子,刘昱阳几个儿子,读起书来也不敢有所松懈,族学的启蒙早就结束,刘昱阳和刘昱砚两兄弟,就像他们曾经的小叔刘华一样,早就转到镇上的书院去读书。   陆秋见势不妙,她赶紧重扯话题:“先别说这事,都还不到休沐呢,你们几个怎么就回来了?”   刘昱阳和刘昱砚面面相觑,打小就精乖的人物,哪里能看不出来亲娘的算盘?   不过,现在是孕妇最大,虽然不满亲娘的不听话,但刘昱砚还是答道:“娘,妳忘了吗?再过两日就是端午了,书院先生让我们都各自回家帮忙。”   陆秋:“……我还真忘了这事,明明上一个月还记得的。”   大儿子给了不是安慰地安慰:“没事,听小山说孕妇向来忘性大,娘妳这样的情况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陆秋:“……”   刘昱阳还是聪慧的,一瞧亲娘的脸色不太对劲,他轻咳一声,换了话题道:“娘,这篮子既然是要给奶的,我现在就先帮妳拿过去。”   知子莫若母,儿子不是白养的,陆秋白了他一眼,道:“我东西都还没有装上,你拿什么拿?等我把汤给装好,你再拿去给你爷奶喝,记得别没轻没重的。”   刘昱砚惊讶道:“娘,妳怎么最近好像常熬汤给爷奶喝?”   陆秋先去拿有盖子的瓮,拿起木勺盛汤,等弄完一切,才慢悠悠道:“没办法,打从你们小叔进京后,不晓得是不是太担心,你们爷奶的精气神似乎真下降不少。你也知道你奶多节俭的人?这不是怕他们亏待自己,所以才熬一些补汤,打算让他们补一补。毕竟,你爷奶待你们几个可不算差,你们也得好好孝顺才行。”   刘昱阳倒是不乐意回道:“娘,我可是一直都很孝顺爷奶的!”   陆秋反倒是乐道:“是是是,你的确一直是孝顺的。不过,既然你不让我去,你可得帮我问一问你奶,明天要不要和我一起来包粽子?”   最后一句话,其实是突发其想的。   亲娘又想折腾,做儿子的自然不太愿意。   然而,过端午谁不包粽子?况且,把亲奶叫来的话,还有一个人能够多多盯着不听话的亲娘。   这么一想后,刘昱阳反而是乐意道:“好,等会儿我帮妳问一问。”   陆秋没听到反驳,她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那你赶紧送去吧,我会帮你留汤的。还有,你们两个也别干看着,喝一喝这老母鸡汤,这里头我可是放了不少新鲜山货,这喝起来可鲜着呢。”   刘昱砚还来不及拍上马屁,刘昱丰这个最喜欢四婶婶手艺的人,他是已经出口夸道:“四婶婶的手艺一直都很好,我虽然还没喝上一口,但也能够知道这味道肯定很好!”   “那你可得多喝一点。”   陆秋的眉眼立刻一弯,赶紧给特别捧场的侄子,一大碗的鲜鸡汤,二儿子都得落到后头慢慢等。   刘昱砚:“……” 第51章 亲事 陆秋不晓得的是,刘大丫的付出不……   端午节一直算的上是大节庆。   包粽子的粽叶,是两个儿子去竹林边摘的。   几摞子的长形叶子,一被摘回家里,刘昱阳兄弟倒是挺有自觉地去水井旁边,直接就捞水清洗干净。   一点都不想要再让亲娘过手。   刘昱洵也被放假了。   村里好多人家都开始忙活,上学的孩子,谁不喜欢过节庆?   一个个都像是屁股长虫似的,一见到这情形,教书的族叔也干脆就把假给放了,反正这一群小崽子也都读不进去,那就别浪费他的时间。   小崽子喜欢端午节的原因,其实并不难理解,因为在这个节庆里,平时就是再抠嗖的人家,都得吃上几粒的粽子。村里的小孩,除了玩之外,最快乐的事情,无非是能吃上平日吃不到的好东西。吃粽子的日子,一年也就这么一次,别说是小孩了,大人嘴馋的时候,不也在望眼欲穿地等日子?   刘昱洵有记忆以来,家里的伙食就不差。   这个小儿子,可比上头的两个哥哥还幸福,一点都没有吃糠咽菜的记忆。   曾经还住在老宅的时候,可不是天天都有油水能吃的,鸡蛋也是隔三差五才能吃到的。   古代养鸡禽是很容易生瘟病死的,甚至再多说一句实在话,那就是养任何的牲畜,养死的概率都比养活的概率高。陆秋不怕这问题,自然是有底气在身,同时也大约明白原因为何,古代的乡土人家,对于这一些牲畜的卫生,可没有一个好的概念。   好多人家养鸡禽的环境,总是布满着肮脏恶臭,这人住久了都会生病,这一些鸡禽能有例外?猪牛羊,就更别提了,吃多味大,这人若是不勤劳,病死的速度只会快不会慢。尤其,这一养下去,又不是像鸡禽一样,几个月就能出笼宰杀,兢兢业业一整年,这一得猪瘟病死,付出的心血就先别提,光是买猪崽的银子,都能让人捶胸顿足。   夫妻俩的魄力,真不是什么人都敢有。   不过,多亏有一堵墙围着,村里人只知道一家子养了不少鸡禽,具体数目却无人知道。有时候没有直观一见,就不太会引起旁人的贪念。   刘昱洵打小就不缺肉蛋,亲娘又有一手的好厨艺,小儿子的婴儿肥是极为明显的,肉嘟嘟的胖模样,陆秋有时候都想掐上一把。   倘若,不是这孩子也加入亲哥们的行列,这脸上的肉恐怕只会多不会少。   小儿子的性格,不像爹也不像娘,倒是有几分他外公那一边的影子,是一个特别正直的孩子。大儿子是三观正没错,但为人处事可不会一板一眼的。这小儿子真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偏偏人家脑子可不是憨,而是有一套条理清晰的规则。   此时,刘昱洵就顶着婴儿肥的胖脸,一本正经地训起话来:“娘,我记得妳曾经和我说,如果人只随着自己的心意快活,那天下不就要大乱?妳还说过人要将心比心,妳现在怀了孩子,弟弟妹妹都还在肚子里头,妳就算还顾虑不到他们,可是我们的心情……”   噼哩叭啦的小话唠,把亲娘的脸色念叨到都要变青了。   陆秋:“……”这小儿子到底是怎么教成这副德性的?   当初,她怕小儿子不太会说话,拼命想方设法地让他多多开口,哪里能想得到会有这么一天。   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物极必反?   陆秋的眼角余光,清晰可见正在偷笑的两个大儿子,心里暗暗记上一笔。   两个儿子好样的,竟然胆敢坑亲娘!   这小儿子肯定是被上头的两个哥哥给煳弄的。   讲起条条道理,小儿子可不输大人的嘴。   陆秋的脑门是疼得一抽一抽的,几乎是立马同情还不见影子的小儿媳妇。   唯一庆幸外头正好响起敲门声,耳边的魔音这才总算愿意停止,小短腿已经蹬蹬蹬地跑去开门,动作上头是特别地自动自发。   撇除话唠的缺点,小儿子其实还是极其懂事。   陆秋松上了一口气,她以前所未有的热情迎接来人:“娘,我可等妳和二嫂好久,妳们可算是人来了!”   刘三婆子瞄了瞄儿媳妇的肚子,一张老脸也不好严肃板着,就怕吓着肚子里的乖孙。所有的儿媳妇中,老太太现在最满意的就是老四媳妇,不只是孝顺,还是最有福气。小儿媳妇其实也不算太差,就是好像被教傻了,规矩是忒多,处着处着都觉得有满心地别扭。   老儿子上京,刘三婆子既是担心没错,但同时也是悄悄地松上一口气。   一瞥见陆秋的肚子,刘三婆子的忧愁都能少上一大半,语气还听得出开心:“妳的肚子可有不舒服的?”   陆秋偷偷瞪了大儿子一眼,旋即才笑着回道:“娘,我前头都生了这么多的孩子,妳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体多好,连孕吐都是极少,味口更是好的很。”   闻言,老太太不只是乐了,还能重提旧事地打趣道:“这倒是,不过以前妳是没病想装病,可惜总被我的火眼金睛给戳破。”   陆秋也有记忆,本来就是关照老太太的心情,她倒也不介意揭丑道:“可不是,那时候的娘是真厉害,一举一动,几乎都被妳老人家瞧得明明白白,亏我们这一些泼皮猴子总是自以为聪明,孰不知没有一个人,能逃得过妳老人家的手掌心中。”   几个儿媳妇,也就老四媳妇最会说话凑趣,老太太许久没听见好话,心情都被哄得愉悦不已。   不过,刘三婆子也不忘正事,特别有自信道:“既然妳都有孕,事情还是别想抢着做。还有,听说石妹子也来了?这可不能让人等太久,别看我岁数大了,现在还是老当益壮一个,包粽子的小事,还是让我来吧。乖孙,带奶去找你们石婆婆一起包粽子!”   亲奶一吩咐,刘昱阳立刻是照办,丝毫都不拖泥带水的,刘三婆子见亲孙子没白疼,马上是一脸乐呵地走进灶房那一头。   婆母已经进去了,陆秋见到二房只有朱梅春和刘昱丰,目光讶然道:“你们也太客气了,不是说可以多来几个人吗?”   没错,陆秋嫌无聊,连二嫂子朱梅春都邀来一起包粽子了。有时候,朱梅春的嘴碎是有好处的,那就是不用特意出外打探消息,都能够得到村子里的大半八卦。在乡下的日子久了,陆秋从原先的没兴趣,到后来倒是听出不少趣味来。   自从两房都搬出老宅,或许是彼此小辈最有交集,二房和四房的感情反倒是变得最好。至于,其它的两房,陆秋真的是一点想走动的意思都没有,对方显然也是如此。   几年下来,双方说话的次数,是屈指可数。   二房和其它两房的关系,同样也称不上有多好。   一来,朱梅春怕被脑子不清的给缠上,躲大房都来不及,哪里还会上赶着自找麻烦;三房是谁都瞧不上,这又没啥好处可拿,朱梅春也就不是喜欢贴冷脸的。   早年,针锋对麦芒的较劲心态,随着双方不住在一处,朱梅春倒是渐渐没了。尤其,陆秋看在与儿子一起长大的昱丰份上,偶尔都会让他带一些好吃的回家。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朱梅春再见到陆秋这妯娌,大多都是堆笑居多,再也不是曾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后来,刘醒这四叔子,能耐人的名声愈发响亮,朱梅春对待陆秋的态度,就再也没有勉为其难过。除了刘华不算,四房早就是最出息的,底下拥有的田地,都不再只有刘老三当初给的。二房和三房,这几年也就多争上不到五亩的地,当然若是和大房这种败家子比较,朱梅春还是挺自豪的。   只是,这股自豪,在每次来到四房的屋子,朱梅春就被打击到不剩下多少。   二嫂子满心满眼都是羡慕之情。   陆秋的热情态度,只能说错有错着,一下子就挽回二嫂子的不少自信,腰背都挺直了不少。   两房哪怕已经差距不小,但人家这是还看的起她!   朱梅春难免愈瞧陆秋就愈是顺眼,以前咋没看出四妯娌原来是节操品性这么好的人?   朱梅春同样回以热情,半点也不客套道:“真不是客气,是孩子还小,两个闺女刚好一人顾一个,省得吵架说不公平。昨天听昱丰这孩子说的,说妳找人一起包粽子,那孩子操心妳怀孕,都比操心我怀孕来的要多,我被那孩子烦的,这不得把事情放下,赶紧过来陪妳一起!”   刘昱丰被说的,窘了一脸,或许是常被这儿子坑的,朱梅春也来一个借机报仇。   话又说回来,在老宅的时候,朱梅春还嫌弃大儿子整天都想往四房跑,现在却觉得这儿子是傻人有傻福,四房现在多有出息啊,旁人都是巴结不到。   小叔子也是出息的,但这人离得远,族里又盯得紧,除了名声好听一些,再大的好处都沾不上,这不是白搭吗?   尤其,四妯娌当真是大度的,每年的布料不说,偶尔为了她儿子,还送鱼送肉的,一副怕缺了她儿子的吃穿。甚至,读书的纸墨,每年都以过节的名义送上不少。二房现在的宣纸,就算是小儿子想要读书,都是不成问题的。   朱梅春再缺心眼,都算是看明白,四房一家子,还真把她大儿子当成自己人。   刘贵这当爹的,一瞧有人这么疼自家儿子,都还特意过来警告她,叫她不要故意找事来得罪人。   朱梅春又不是蠢的,当下都想和自家男人干上一架,她又不是李招娣那样黑心烂肠的亲娘!   提到李招娣,朱梅春就有满肚子憋不住的坏话可讲,正好婆母也不在眼前,她也就不用顾虑骂道:“妳说这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我闺女要是有刘大丫一半的孝顺懂事,我就是做梦都会笑出声的。这样孝顺的闺女都看不到,这女人的眼睛是怎么长的?敢情多年来的贴心贴肺,全都是贴到狗肚子上头不成?为了得到多一点的银子,竟然就这么地把大闺女嫁给一个病秧子!而且,还瞒着咱们这一边的所有人,这到底是嫁闺女,还是卖闺女?”   “咱们的小叔还是举人,今年更是上京赶考,运气好一点的话,说不定都能摇身一变,成了当官的人物。她一声不响地干出这样的事情,这是埋汰谁?最初要求分家的,是他们两房,现在成了两家人,一看这是沾不上光,所以反倒脸大地怪起别人?我就算再贪小便宜,也不敢这么厚颜无耻,况且当初还有李家的忘恩负义在先,我们可都还记在心里没忘。”   李招娣把大闺女留到十八岁,本来还以为是舍不得人,毕竟打从及笄过后,陆陆续续就有不少的媒婆上门,哪里知道人家是待价而沽,见不到一个价钱好的,自然是舍不得把闺女轻易许人。   朱梅春是自家的大闺女太挑剔,不然早就把人给送出门去。   先前总喊着恨嫁,没想到媒婆真的一上门,反倒是挑三捡四,挑得她和当家的脸皮子都感到害臊。   朱梅春也重男轻女,但闺女的亲事,她真没打算利用,顶多嫁妆没有太多,但这聘金却是打算让闺女全部带走。   李招娣的为人,朱梅春其实多少知道一二,却没想到这女人的心,其实比想象中地更狠。   刘大丫作为长孙女,有二老地护着,本来是不用这么辛苦的。   但这姑娘打小是真的孝顺。   不到五岁的年纪,就怕李招娣辛苦,顾前顾后地做了不少事。长大以后,大房的大半家务活计,也都是这勤快的大姑娘一手包办。   朱梅春虽然只会护着自己闺女,但对于刘大丫的孝顺,可不是没有半点动容。   陆秋微微一叹:“可不是,先前我和当家的,还特意找上大丫嫁得那户人家,这孩子却只说了:『这生恩养恩,她是该还的。』一句父母的坏话,都没有说出口,还叫我们把这事情放下别管。这孩子是真正的好姑娘,她为大房的付出……难不成就没人看在眼里吗?”   然而,陆秋不晓得的是,刘大丫的付出不是没人看见,只是唯一看见的人,人微言轻。   刘五丫眸色沉沉地盯着沉睡中的刘三丫,她的双手正缓缓对着对方的脖子前去,绷紧的手臂显然像是在克制什么。   就在她的双手即将掐上人时,一道响亮地哭喊声,好死不死地让沉睡中的人清醒过来!刘三丫才一睁眼,就惊见妹妹狰狞的面孔,以及愤恨的目光,她几乎是不可控制地失声叫道:“妳、妳要干什么?” 第52章 哭 朱梅春真是恨不得把刘五丫叫来一下……   刘五丫的眸底褪去所有的残温,早就不见往日的姐妹温情,这个大房最不起眼的姑娘,甫一出生得到地全是父母的不喜。   李招娣嫌弃这小闺女,夺了她生儿子的气运;刘富这亲爹,本来也冀望这一胎,能够一举夺得刘家长孙的位置。尤其,身为一名长子,得到过来自老爷子的特殊待遇刘富平时别看宛若一个焉巴货,心里总有不小的算计在琢磨着。   只可惜,大房和二房争了那么多年,最后却让后头的四房后来居上。   也因为如此,大房夫妻是有致一同地对刘五丫这闺女,生不出丝毫地喜爱之情。倘若,不是在老宅的时候,有老人家盯着,大房夫妻又得到了好名声的甜头。   当初,李招娣是真的连喂闺女吃奶,都嫌弃浪费她的精血。   这位的心中,真是巴不得这闺女饿死算了。   整个大房的闺女,最认清楚李招娣与刘富的真面目,莫属于刘五丫。   小时候,李招娣的修养还没有这么好的时候,刘五丫总被时不时地掐扭着身上的软肉,没人知道大房的这个闺女,被粗衣麻布遮掩下的淤青,总是好了一处又多一处。   因为愈是害怕亲娘,刘五丫的性格就愈是沉闷,直到活成了一个小透明。这样的做法显然奏效,李招娣彷佛真忘掉这个闺女,再也不像幼时一样,时不时地就把人抓过来出气。   刘五丫话少安份的程度,就连老宅的长辈都没有多少印象。   刘三丫没有重生以前的存在感,都比刘五丫还要强上一倍不止,对于这个没有出息的妹妹,重生以后的刘三丫,亦是没有太大的关注。   最像大房夫妻的凉薄本性,无非由刘三丫莫属不可。   刘三丫对这小妹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却没想到向来安静无害的小妹,竟然会想要掐死自己!她冒着冷汗的手摸上了脖子的部位,非常万幸自己苏醒地够快。这么一想后,对于远处正在哭闹的小弟,心里更是加重不少地看重。   原来小弟还是她的福星!   然而,刘五丫阴沉沉的目光,依旧是转也不转地攫住不放,刘三丫真被盯得头皮发麻,她握紧拳头掐紧掌心,语气佯作镇定地骂道:“五丫,妳疯了不成?我可是妳姐姐!”   “呵……姐姐?”刘五丫彷佛是许久没笑过,她扯出的笑容极伪僵硬:“妳都可以不顾念姐妹情义,撺掇着娘把大姐姐给高价卖掉,我又有何需要和妳讲起姐妹之情?”   刘三丫的脸上一僵,游移的眼神带出几分心虚:“妳、妳在乱说什么?”   刘五丫不吭一声,直把刘三丫看得冷汗直冒,就怕亲妹子会忽然地发起疯来。   半晌,或许是瞧够这二姐的丑态,刘五丫平静的面容露出极为讽刺地了然神色:“原来像妳这种无心的人,也还是会感到害怕啊……不过,只要事情不犯到自己的头上,在妳看来全是无关紧要的吧?二姐姐果然才是最像娘的人,大姐姐和我一直都看错了人,与妳这种人当姐妹——我还真是不屑。”   刘三丫的脸上呈现出羞愤交加地恼火,她扯了一抹难看的笑容,硬是辩驳问道:“五丫妳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还是,有人朝妳乱说闲话?”   “误会?”刘五丫内心感到极为可笑,这抹可笑主要是对自己,顾念姐妹情谊的她,不过是一时地迟疑,就害了大姐姐一辈子。   内心狂骤上来的愧疚,让刘五丫眸色转为一片漆黑,她不客气地扯下刘三丫的虚伪面孔,揭破对方一直极力想隐瞒的心思算计:“二姐姐是想嫁给李家的表哥吧?妳是怕娘先把大姐姐许回外家,所以这才先下手为强的吧?毕竟,李家的表哥,好几次都表明想要娶大姐姐为妻,而不是妳!为了李家的人,妳就把大姐姐对妳十多年来地照顾全部都抛诸脑后,妳这还是人吗?”   刘三丫的瞳仁骤然收缩,她张口错愕:“妳、妳……”   刘五丫的语气阴气森森:“怎么,被我戳破了心思,有这么讶异吗?”   从头到尾,刘五丫最为愤怒的,是刘三丫想嫁给三表哥,却不直接向李招娣挑明,反倒绕了一个大圈子,先陷害刘大丫嫁给一个长年躺在床上的病秧子!大姐姐还这么年轻,就得守上活寡,刘五丫真恨不得扒开刘三丫的心肝,好好地瞧一瞧里头到底是何种颜色!   大姐姐又不想嫁李家表哥,姐妹俩明明是没有冲突的事情,刘三丫却干出如此狼心狗肺的事情,和这样的人做上姐妹,刘五丫是打从心底地发凉。   她一直以为三姐妹是不分彼此的。   被亲妹妹看出心思,刘三丫的眸底不禁有一些慌乱,她不想让这妹妹出外乱讲话,她和李家的亲事,只差临门一脚而已。   心急之下,刘三丫脱口而出:“我这也是为大姐好,大姐是不能生的,嫁给一个病秧子,至少没人会怀疑她不能生的真相!我没有做错!”   上辈子,刘大丫明明进入富贵门,却偏偏没有那一个富贵命,因为不能生的关系,李家上下可没有人把大姐放在眼里。   刘三丫不认为自己做错,她的算计好歹换来大姐姐的好名声,怎么能说她没有顾念大姐地多年关照?   刘五丫被二姐爆出的大雷,炸得是头晕目眩:“骗、骗人……对,妳骗人,妳在撒谎!”   刘三丫自觉有理,心中底气十足地恢复镇定:“妳也是刚刚来过月事的人,妳更应该知道大姐的问题吧?每到月事一来时,大姐都会疼到下不了床,没有一次是例外的。我们虽然偶尔也会不舒服,但情况都没有像大姐来的严重,妳知道这代表什么吗?这代表着,咱们的大姐,她是一个不容易有孩子的女人!”   刘五丫的心脏倏然一痛,脑海之中,除了浮现刘大丫的温柔音容,还浮现每到寒冬,大姐把不足的棉被放到她们身上的景象。   刘五丫恨恨地瞪了刘三丫一眼,一个人踉踉跄跄地离开大房。   “姐,妳好歹哄一哄小弟一下吧?这都哭成这样了,不是妳说要负责小弟,我负责小妹的吗?妳可别指望我帮妳哄人。”刘四丫没啥良心地对亲姐撇开关系。   这一对无良的姐妹,绝对没有姐妹互相扶持地感人景象,刘四丫甚至暗自庆幸,小弟不是她要负责的。说到这里,刘四丫就特别无言,亲姐刘二丫此刻满心地想要一举得男,所以两个孩子,刘二丫是最先把小弟给要走,打算多多沾点喜气上身。这个大姐忒是让人无槽可吐,妳好歹先把自己给嫁了吧?   打从小叔中举,亲姐刘二丫整个人就飘了,挑起对象是诸多规矩不说,还总爱抓人询问意见,弄得整家子都是避之唯恐不及。   这到底是恨嫁,还是不恨嫁?   不晓得亲妹子正在腹诽自己,刘二丫同样被这灌耳地嚎音,给哭得脑门发疼,她的语气是特别无辜:“我哄了啊,可是这小子不买帐。以前没什么感觉,现在我忽然觉得,咱们家的大弟实在是太可爱了,至少他不爱哭!妳说,这小子怎么就这么爱哭?”   已经听得懂人话的娃,一听亲姐不只没来哄他,还拿大哥和他做对比,小娃也是有自尊心的,喉咙里的嗓门立刻是中气十足。   刘四丫翻翻白眼:“以前大弟都是四房带着一起玩的,小孩玩得开心,哪里还会哭个不停?”   刘四丫觉得大姐肯定不会是合格的亲娘。   如同亲娘朱梅春的反应,刘二丫也生起欣羡的情绪,道:“咱们家,还是大弟的运气最好,刚好就和四房的孩子同龄,四婶多疼他啊!四房一起来,这里头的好东西,可真送上不少过来。可惜我出生的时候,四婶还没嫁进来,否则和四房的孩子有香火情,估计我嫁人的时候,四婶还会给我添一添嫁妆。”   “四婶婶的确很大方,可惜咱们俩都没有大弟的好命。”刘四丫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她一见小弟止不住地嚎哭,彷佛也要把小妹给弄哭,吓得决定离亲姐远一点,她一点都没有同情心,道:“大姐,我先带小妹去那里晃熘一下,妳自己一个人慢慢地把小弟哄好,我就不打算奉陪了。”   刘四丫脚底抹油太快,刘二丫想拉都拉不住人,她只能惨兮兮地目视着,把她愈抛愈远的亲妹子。   刘二丫的心里呿了一声,不得不换上一个表情,脸上是极尽地讨好一笑,道:“我说我的小祖宗,你就饶了姑奶奶我……”   刘四丫是没啥心痛地远离亲姐,耳边依旧传来刘二丫,正在以求爷爷告奶奶的模样,恳求着磨人的熊孩子。   刘四丫决定深记教训,下次再有选择,她打死也不选择照顾小弟!   这真是有比较才有伤害,刘二丫的凄惨模样还在脑中,刘四丫完全是心情愉悦地抱着小妹,然后慢悠悠地来到了小河边围。   然而,才升起不久的好心情,见到一个好像要跳河的姑娘,刘四丫是吓得大叫:“等一等!要跳河也得等我走了妳才跳啊!”   刘四丫觉得自己碰到了无妄之灾,她可不想被人误会是她推人下水的!   拜她奇葩地阻止,河边姑娘的动作是立刻一停。   等到想不开的姑娘,背转了身子过来,刘四丫的目光难免一瞪,语气不善道:“怎么是妳!刘五丫,妳该不会是想碰瓷吧?”   刘五丫闷声闷气道:“……我没有想碰瓷。”   “妳哭了?”刘四丫总算注意到堂妹的眼眶泛红,旋即想到亲娘在家地谩骂,以及亲姐最初的反应,她了然于心地说道:“妳是在为大丫姐伤心?我姐在家也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她还没和大丫比谁嫁的好,大丫姐就……”   刘四丫察觉自己貌似说错了话,她赶紧迅速地闭上嘴巴,差点就把大姐的糗事给抖落出来,这若是让大姐知道的话,这还不把她给撕了!   刘五丫却早已听了进去,她惊讶问道:“二丫姐也哭了?”   刘四丫是一脸的尴尬:“这件事,妳知道就行了,可千万别说出去。”   刘五丫却是神色一黯:“妳们外人都知道关心我大姐,我却……”   刘四丫以为她是在埋怨大伯和大伯娘,因为大房这件事,刘四丫对亲娘的埋怨都少上不少,虽然还是不满重男轻女一事,但有了李招娣的恶毒作比较,刘四丫还是十分庆幸自己生在二房。   好歹,她们的亲爹刘贵,还是疼闺女的。   刘二丫想要嫁什么人,可都让她自己随意去选。   不像大房的闺女,爹娘不疼就算了,竟然还拿闺女的亲事谈价,光想就令刘四丫不寒而栗!   住在老宅时,刘四丫对大伯和大伯娘的印象,几乎可以说是最好的。直到分了家,刘四丫这才知道好多的印象,都与原先有着不小的差距。事实上,真正的好人是四叔四婶,一直以为的老好人,却是会卖女求荣的腌臜人。   刘四丫忍不住目露同情道:“妳也别想太多,爹娘又不能选择,这些错又不是妳造成的。大丫姐的事,既然都已成定局,妳就是再伤心也没用。真的担心的话,等妳嫁人以后,再去关心也不算迟。”   之所以,等到嫁人才去关心,那是没嫁人前,可都还是大伯和大伯娘在把持着,这口头上的关心,可不如实在好处重要。   刘四丫随口给了建议,刘五丫依旧是不吭一声。   孰不知,这建议真被人给牢牢地记在心里头。   刘五丫是一个闷葫芦的性格,刘四丫聊了几句,发现自己真聊不上来,尤其大丫姐的亲事,怎么聊都是错的。   刘四丫正感到尴尬时,一道熟悉的声音解救了她:“四丫……还有五丫?既然人都来了,就过来帮四婶婶包粽子吧!放心,粽子包好以后,肯定会给妳们带几个回去吃,绝对不会让妳们白忙!”   这一对堂姐妹原来在不知不觉中,竟然走到四房的门口,陆秋的耳力又不差,这不就出来抓人进来热闹热闹。   刘四丫的尴尬不减反增,她瞄了瞄自己的脚,怀疑是上午的渴望,让她不自觉就走了过来。   果然,亲娘一见到她,立马是嫌弃道:“不是叫妳在家看孩子的吗?”   刘四丫急中生智,倒打一耙道:“我也不想啊,谁叫大姐把妳老儿子给弄哭了!娘又不是不知道,妳老儿子的嗓门声有多么恐怖,这还能怪我吗?”   此话一出,朱梅春都心虚了,她可不就是受不了老儿子的哭嚎吗?   朱梅春尴笑:“行吧、行吧,啥话妳都能怼,要包粽子就一起来包吧。”   反正,这四妯娌还真的是备上不少的好料,这甜的咸的都准备极多,不把这些料全部包完,朱梅春自己都能心疼死,正好多上两个帮手,这些粽子肯定是能早早完工。   刚才,屋子里的人先蒸过一笼试味,把朱梅春美得咂了咂嘴,一想到这一些包好的粽子,能够拿上不少回家,朱梅春就更是来劲。   二房和四房地吵闹景象,刘五丫怔怔地望了一会儿,陆秋看她一动也不动,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她就干脆地把人拉了过来,问道:“会包粽子吗?”   刘五丫愣愣地点了点头。   陆秋隐约知道这侄女是喜静的,她也没有打算朝人问东问西,只是拿了一摞子粽叶,再问:“那么可以帮我包完这一些粽子吗?”   刘五丫顿了一下,这才又点了点头。   陆秋的眸底露出了满意之色,她也就不再多关注人,省得让人更不自在。   这样的做法,刘五丫的确是更加自在。   她原本僵直的肩膀,都没有再绷得死紧死紧,只是包着包着,这已经十四岁的半大姑娘,却在不知不觉中,忍不住地滴滴落泪。   其它的人想要上前,全部都被陆秋抬手阻止。   毕竟,这时候上前,才是真的让人尴尬。   等到察觉自己破坏一屋子的好气氛,刘五丫彷佛是害怕地抖了一抖。   这侄女的异样,陆秋这深有经验的人,她的眉宇是轻轻一挑。   长辈显然是不适合上前,一见到四婶婶用眼神给得暗示,刘四丫摸了摸鼻子自认倒霉,谁叫这人是她给带来的。   刘四丫听话地拿起水,走到刘五丫身旁坐着:“妳先喝口水吧,这眼泪流了这么多,这嘴巴一定会渴。我小弟哭起来都是不管人的,妳还不如他呢,这都没啥声音,还怕会挨人骂?”   刘四丫的嘴一向不好听,可是奇怪的,刘五丫却是听得极为安心,尤其喝完水以后,她的心情是立刻平复下来。   见堂姐不哭,刘昱阳也拿了粽子上前:“五丫姐,先吃粒甜粽吧,我娘说过,人在伤心过后,若是能吃上一口甜的,这心情肯定会立马不一样。”   这话极有道理。   连朱梅春都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道:“这不是废话吗?糖多精贵啊,这谁吃上一口,心情能不好的?”   刘五丫听不见腹诽,她只听得见七嘴八舌地关心,也不晓得是不是甜粽生起了作用,本来如坠冰窖的心情,彷佛正被什么给悄悄化开。   刘五丫地插曲,终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环。   包粽子的过程还是极为有趣的。   尤其,所有的粽子都包好,大伙都打算收工回家时,好多人都不太记得刘五丫出丑的一事。   朱梅春是笑得合不拢嘴,四妯娌就是会做人啊,闺女和儿子的手上,都是满满地战果。至于她?老闺女还在手边抱着,这可不是她不想出力。   只可惜,二嫂子一日来的好心情,只能止步于回家以前。   傍晚,老儿子又是一波地破锣子哭嚎声,朱梅春真是恨不得把刘五丫叫来一下,让老儿子学一学他堂姐哭泣的模样,人家哭得多美多安静啊……真是要命啊! 第53章 到家 这靠兄弟,的确不如靠儿子!……   接连地赶路,同行的镖局总算是回到镇上。   刘醒雇了一辆马车,把满载着其它县城买来布料、特产、首饰、以及零零碎碎的杂货,全部都塞了进去。   刘醒用一大块用料极差的麻布,盖上了马车上头。   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木箱子,被稳稳地盖在底下,谁想要看到里头的东西,除非是有人特意过来翻开麻布。   把一切遮得严严实实后,几条绳索更是把箱子固定地死紧!   回村的路上,可不像官道平缓,颠簸的山路能让没绑住的箱子,全都能从马车上头抛了下来。   刘醒是不会随意地让人近身,但若是本来就打算一起同行的人,就没了这样的顾虑。   刘醒最初能与镇上镖局搭上关系,作为同村人的张坤算的上是牵线人。   张坤在村里的名声也不算小,他粗犷的体型,及一张略显凶悍的面孔,哪怕为人不错,村里的名声一直都是半好半坏。   或许,是这样走南闯北的人物,不是普通的小老百姓能够应付,望而生畏总会滋生一些奇特流言。   张坤也不是很在意。   长年在外,形形色色的人见识不少,村子里的人都只会拘泥于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这些人的想法,多少知道一二。   他还不屑拘泥于这样的小事。   镖局的营生,最初是为了家计,这是卖命的活计,来钱来的极快,但大多数的人都干不过来。就像这次撞上了流寇,镖局里的兄弟,差一点就是全军复没。然而,风险确实伴随着机运而来,因为保护好临时顺路的贵人,除了本来该得的银子,每一个人又多得到十多两的银子,算是翻了一倍。   一年到头,许多的人家,还不一定赚得到五两银子,十多两银子是真不算少。   他们来回一趟,可都还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在镖局做久了,张坤累是累了一点,但打从骨子里就喜欢走走看看。也或许,他本身就不算是一个安份人。张坤的眼界一开,与村里人交流,总是似有似无地少了些什么,直到碰到了刘醒,他才恍然大悟。   这眼界凑不上一起的人,别说交情了,能不能好好地说上话都称的上困难。   长年在刀口舔血的人物,性子总会抛下许多东西,张坤不得不说是一个爽快人,有什么就说什么:“镖头说谢谢你的仗义出手,先前还以为你会是一个拖后腿的,没想到反倒被你这个外来人给救了。多亏你出手在先,没有你精准地出箭,镖局兄弟可还反应不过来,真让对方抢占先机,恐怕我们这次都没法全须全尾地回来。”   张坤再道:“还有,镖头说下次你还想搭伙,他就不收你的银子,毕竟你一起上路,走镖的安全都得了保障,他说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话又说回来,你有这么好的身手,怎么不早一点讲?或许还不用给出这么多的银子。”   刘醒与张坤的交情不错,不需要客套,他白上一眼,道:“贵人身边还有护卫随身,他们不也照样给上银子?人家的身手也不算差,况且事情还没发生,我说我的身手好,不用把银子拿出来给人,你觉得镖头那性子,真不会直接把人扫地出门?”   镖头的性子可火爆着呢。   张坤回味过来,尴笑一声:“这话倒是,这事是我想差了。不过,说到护卫……那叫赵子敬的,还真不是东西,一瞧就是心眼坏的人物。高门大户人家,吃穿用度虽然让人欣羡,但里头的龌龊还真是不少。本来一路上,就属他最会挑三捡四,还以为这人只是单纯的事精,倒没想到还是一个阴的,他亲哥的护卫都故意使绊子,镖局里可有好几个兄弟都看着了。”   刘醒点头,说了能令他感到畅快的话:“所以我提醒那位贵人,记得提防一下他庶弟。”   “庶弟?”张坤纳罕道:“这也就怪不得了。”   镖局的人,自知身份不搭,碰上这类阶层不同的人物,一般是不会上赶着。   其实,赵子敬这样作态的人,也不是头一个,但人是有血有肉,小人物也生出不爽的情绪。   两人是边走边闲聊,不然这一大段的路,都当上锯嘴葫芦,岂不是好生无趣?   真是这样的人,刘醒也决计与张坤搭不上线,一提高门大户,张坤又有话能聊:“听说你弟终于上京了?前几年中举以后,本来还以为会一鼓作气地上京参加科举,却没想到倒是先娶妻生子。”   刘醒不答反问:“你也不想一想我小弟已经多少岁数,先前的事又把两个老人吓过一回,我娘自然宁可他暂时放下科举,也得赶紧娶妻进门。换作是你,你娘不也让你先娶妻生子?”   甭管是刨土人家,又或者是高门大户,子嗣传承肯定是排在首位。   张坤深以为然,再道:“不过,你弟还是有福气的,这都能娶到知县的姑娘,县太爷虽然已经去到其它的地方上任,但人家毕竟是升官的,听说京里还有一点关系。有这么一个岳父,能够在前头拉拔拉拔,你弟早晚能够官袍加身,光耀门楣一事,肯定也不会来的太晚。就是可惜……你们兄弟早已分家,你弟又是娶妻生子的,往后再有诸多的好处,恐怕也是沾不得的。”   刘醒不以为然道:“怎么就沾不得?光是村里竖上的石碑,就是莫大的好处!这新一任的知县,甭管还看不出是不是好的,咱们村子就先有了一道护身符,我也算是深受其益的人,不是吗?”   “你倒是有志气的!”张坤的目光是满心钦佩:“不过,以你的能耐,也难怪你极有自信能说上这话。不说你弟,你两个儿子也是会读书的,一点都没有比较差。”   叹上一口气,他再道:“我儿子从书院回来以后,可是一直在我耳旁夸了又夸。听书院先生说,今年就打算放你大儿子去参加童生试,你二儿子要不是年龄太小,怕会木秀于林,恐怕也会是其中一员。反倒是我的蠢儿子,比你的两个儿子都还早入学,这学得却是不怎么扎实,白瞎老子拼死拼活地为他赚上读书的银子。这靠兄弟,的确不如靠儿子!”   张坤的儿子也是送到镇上去进学的,或许都是在同一个书院,刘醒的两个儿子又都是会交际的,小辈的交情听说还算不错。   反正,张坤的儿子,对刘家兄弟真的是打从心底地推崇。   刘醒早就学会这里的规矩,嘴上仍是客套:“那是你太看得起我家的两个臭小子。”   “我才想说是你客气了,你两个儿子真的是好样的!”张坤先是不以为意,后头则是竖上大拇指,旋即像是想到什么,又是再道:“不过,你还是注意一点,你儿子能耐是你家的好事,可别随便让人利用了。”   刘醒深知他想说的事,但也没有打算阻止,反倒任由他道:“李家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山水之隔的亲戚关系,竟然还想要借用你弟的名头做坏事!亏你先前还教训过这一家子,却没想到这些人竟是一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过,你弟好歹是县太爷的女婿,活该李家人被人从上到下,抓去衙门里头挨板子!”   “这一下子,不只是十里八村,就是县城镇上,谁都知道李家的大名。倘若不是名声有碍,县太爷还真应该把这一家子流放出去……虽然可惜,不过能让大伙全都知道,你弟与这姓李的是结仇人家,这样也是有不小的好处,至少谁也不会再傻得给他们利用成功。”   张坤说得这些事情,刘醒一清二楚,不过这次可不关他的事,而是蕴酿许久的刘华,一手算计而成的。   瞧一瞧,能够把本来满心仁善的人物,刺激到成了一个擅于把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物,这可真是一项好本事!   整个村子、镇上、县城可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全是一人手笔下地操作,包括深深觉得自家女婿受到委屈的县太爷。   之所以,张坤同样能够义愤填膺,感同深受的模样,不是因为与刘醒的交情,而是他的妻子张许氏,就是与李家人有过仇怨的。   张许氏的母亲,是李母的姐姐,张许氏算的上是李招娣的表妹。张许氏的生母,听说早年极为照顾李母这妹妹,然而李母这人上门,从来都是只有坏事没有好事。李母一人,不只是弄得许家乌烟瘴气,还让许母操劳病死。张许氏怎么能不恨死李家的人?张坤对温柔和善的岳母印象极好,加上夫妻感情同样不错,自然是同样厌恶李家的人。   这一家子结仇的能耐,刘醒都快要不得不感叹一下,竟然会有人能够比他厉害!   他果然是变了不少,变得宽厚又善良。   刘醒不要脸地自我膨胀起来。   “不过……”   张坤显然话未讲完,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刘醒就快要到家,倒也不介意地配合问道:“不过什么?”   张坤轻咳两声:“你也知道我媳妇多恨李家人,有关李家的消息,她从来都是不会放过的。她和我说,李家不晓得是老二,还是老三貌似沾上了赌,你应该知道这一家子,总能干出让人出乎意料的事。我这不是怕事实正如我媳妇讲得,倘若真是沾上了赌瘾,这家败的速度,恐怕是会让人狗急跳墙的。”   刘醒明白他的暗示,他也没有反驳道:“放心,我肯定随时注意这一家子的,不会让他们有机会缠上来的。”   事实上,刘醒真不觉得他们胆敢贴过来,这几年几乎一瞄到他的影子,这躲闪的速度,足以令人叹为观止。   显然,小人有小人的生存之道,真正不能惹的人物,他们也不一定是丝毫不用顾忌的。   反倒是……刘富一家子,未来肯定又有热闹可看了!   刘醒挺没良心地幸灾乐祸起来。   不知不觉中,两位竟然就聊到了村子门口,双边都是见色忘义……不!应该是爱妻如命,在随便闲扯两句,二人都是极快分开,直接就各自往各自的家里迈去。   不同于张坤随手一拿的包袱,刘醒带回家的东西真不少,虽然是用马车装载,但光是一匹好马也能引起他人的侧目。   然而,临近下午的黄昏,刘醒回家的路上,村子里的大伙,依旧是自顾自地做起事来,没有任何人有兴趣地投注下一个眼神。   望着熟悉的家门上空,飘散出的袅袅白烟,不晓得是不是白烟的热气随风熏染,刘醒的黑眸是荡出一片的柔色。   他长脚一跨,大声喊道:“我回来了!” 第54章 铺子 ……   这是傻了吗?   一张如遭雷击的脸,此刻只看得出呆滞和错愕,陆秋也是只有极少的时候,才能见到她男人这样的模样,僵直的身体动也不动,看样子得花上不少时间来消化掉这消息。   或许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陆秋坏心眼地像揉面团一样,把刘醒的俊脸非常用力地一压,然后搓搓揉揉。她可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刘醒的美貌,才让她一失足千古恨。   最初的记忆,陆秋就算还小,依旧还记得那时候的阴影。   女人可是会记仇的。   本来见到拥有绝世美貌的小哥哥,尚不懂得人间险恶的她,自然是蹬着小短腿就跑到此人的面前。   那时候的他,不过九岁幼龄,身材虽然纤瘦,但是姿容仍是极为出众,他以下巴微扬,颇为倨傲的姿态,朝她勾了勾手指头。   刘醒唇畔轻勾的笑容,在那一瞬间,彷佛有光笼罩,能让满室皆都生辉起来。   至少,在她看来是如此没错。   那时候,陆秋的年龄也不算大,绝对料想不到会有人如此恶劣。   小女孩兴奋地来到男孩的面前,一句赞美的话尚未出口,恶劣的男孩就压低身子,倾身向前,然后一双邪恶的双手,几乎是不客气地伸向她,把尚有婴儿肥的脸蛋,直接当成面团一样,狠狠地使劲揉搓揉搓。   那时候的她,是真的傻眼了!   尤其,小孩的脸嫩,这人出手又是毫不客气,那时候的她哭得真是淅沥哗啦的。   一想起来,陆秋就愈是窝火,下手真用上几分力气。   刘醒的反应再迟钝,自己的脸被人这么用力压弹扭捏,他早就回神过来,疼痛是有一些,但却是生不出丝毫恼怒,他只是无奈道:“报仇了?”   犹新的记忆,刘醒也是心虚的,恶劣的事迹犯下太多,报应总是会来的,每次媳妇一想起来糟心事,最好还是安静如鸡。   陆秋轻哼两声,毫不客气道:“你以前的性子可够损的。”   刘醒无法否认。   他干脆两手一摊,犯错态度极为良好,一副毫无防备,任君□□的模样。   陆秋报复似地再掐一把:“明知道我怀孕了,还做出这副德性,你是故意的吧?”   刘醒最会抓准时机,他眼睛倏然一亮,不答反问:“意思是,妳没怀孕的话,妳能做些什么?”   话里戏谑,藏匿着些许地缱绻情思,灼灼的目光,让功力没他强的陆秋,瞬间败下阵来。   从喉咙里头震出低低笑声,刘醒在媳妇恼火前,赶紧把人圈到自己的怀里,他以下巴抵住她的上头,大手彷佛有着瞬间的僵硬,然后才轻轻复在她的腹部上头,问道:“几个月了?”   刘醒出去太久,陆秋承认自己也是想人的,熟悉的心跳声在耳边回响,她动也不动任由他的双手箍住范围。   满满的幸福感,让她牵起异常柔暖的笑容:“不到三个月。”   陆秋没能瞧见的上头,刘醒的黑眸尽是复杂,语气却是听不出任何异样:“……我以为我们再也不会有孩子的。”   陆秋并不意外,因为体质的改变,就是她也以为自己不会再次有孕,虽然意外来地突然,但她却也是接受很快。   夫妻二人经历地磨难太多,陆秋不管碰到什么,都已经能够平静以对,她诚实道:“我自己也是意外的,毕竟已经有了三个孩子,我其实早就不怎么强求。”   这话真是不虚的,刚开始确实只是为了责任,后面养着养着,一点一滴地把小萝卜头,拉拔成如今出色的少年模样,感情是真的投注下许多,不然世上又怎么会有生恩养恩的问题?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刘醒沉默须臾,忽然出声道:“……我不确定自己能成为好父亲。”   这次,换人喷笑出声,陆秋给了一个建议:“你可以问一问你三个儿子的想法。”   刘醒的脸上一僵:“他们又不是我亲生的孩子。”   陆秋心里翻翻白眼,这男人从小就爱死鸭子嘴硬,真没感情的话,他会时不时关心几个儿子的身体状况?有些时候,打磨身子骨的药材不够,附近的山头又找不着,他还特意出了一趟远门。甚至,儿子生辰的时候,这家伙不只记得,当天还会出门买上他们喜欢的东西回来。   这叫没感情?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刘醒的声音尴尬:“……妳就不担心我会偏心?”   陆秋的眼神一眯,故意举起小拳头:“你真的偏心,我会揍人的。况且……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   陆秋自然是爱自己的孩子,但在外人来看,所有的孩子都是她亲生的。陆秋和刘醒,曾经都是父母缘薄的人,经历过太多的糟心事,正丽嘉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况且,得到新的人生,她和他都是属于亏欠的一方。   做人不能如此无耻。   除非三个儿子先背叛夫妻二人的信任,否则陆秋是打定主意一视同仁,这是她给自己的底线。   刘醒却不太怎么有自信,有些心虚道:“我觉得……我肯定还是会偏心的。”   陆秋翻翻白眼:“行吧,反正整个家里我最大,你到时候真的偏心的话,我肯定会负责提醒你一声。”   一家子,虽然是男多女少,但论起地位高低,陆秋是稳占第一,无人能够反驳。   次日清早,陆秋开始抽空出来整理一个个箱子,这些箱子虽然没有凋刻任何花纹,木料也是不好不坏,但村里人也是极少拥有这样的木箱子。   几个妯娌,当初陪嫁时,除了陆秋这个特例,其它三个妯娌带进刘家的箱子,那是一个比一个少。   陆秋更是见识过大房和二房的屋子,里头的木箱还是后来添上的,但也没有几个。   刘醒为了把东西装回来,不只有木箱子而已,竹篾编成的箱子也有几个。   后者,虽然更便宜,但雅致的风格更得读书人喜欢。   三个儿子读书读到这么长的时间,就算只是名农家子弟,但风雅的事也会不少。像音乐,刘醒就用竹叶吹过乐曲给他们听。至于绘画,陆秋也亲手传授过几手,反正娘家那一头,陆父在凋刻的时候,也会来上几手。   虽然,花样不算精致,也比较简单一些,但好歹能扯来当借口。   久而久之,三个儿子也有一些风雅喜好。   这几个竹编的箱子,正好一人两个,反正箱子也不算太大,正好可以给他们放一些自己喜欢的小东西。   陆秋还眼睛锐利地挑出几样东西,她撇了撇嘴道:“男人果然就是喜欢言不由衷,大儿子随口一提的字帖、二儿子坏掉的砚台、小儿子想要的画册,好家伙!一个都没有忽略,这还不把人家当儿子?”信你有鬼!   真没把人放在心上,会这么面面俱到?   当她不晓得,他真把人当成微不足道的尘埃时,会是什么模样?看大房和三房一家子,就能够知道一二,这两位,刘醒真没把人当成兄弟,话都懒得多说上几句。   陆秋忍不住吐嘈一下,某人的口是心非。   这次,让刘醒特意出去一趟,是夫妻打算到镇上开杂货铺子,小儿子还看不出来,前两个儿子的读书天赋,却是已经可以确定了,不是那一种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   买上这一个铺子,总共花了一百五十多两银子。   地段算是中等,不会与镇上的权贵争利,又与底层讨生计的人有所区别,治安环境算是比较安稳。   铺子本身也是不错的,后头还有能够住人的小院子,正好能让在镇上读书的儿子,能够有一个随时能够歇息的好地方。   开杂货铺子的营生,还不会被划分成商人,虽然新朝对商人的地位,有比前朝宽松许多,但孩子是想要考科举的。   不晓得从哪里听来,这良民出生的科举,和商人出生的科举,真正的文人似乎仍是有一些不喜后者。   开杂货铺子的原因,主要是想要有光明正大的营生,三个儿子哪怕愈读愈高,旁人也不太会怀疑来钱路,刘醒早就不耐烦年年都得出去一、两趟,他只想窝在媳妇的身旁。   尤其,现在又怀了孩子,别说是刘醒,就是陆秋现在都极为万幸前头下的决定,女人怀孕生子,谁不想要有丈夫待在一旁陪伴?   况且,开上杂货铺子,啥样都能卖,吃的穿的用的,都叫杂货铺子了,卖上什么也不算奇怪吧?   陆秋忽然想到二嫂子唯一的优点,那就是腌得咸菜、萝卜、小菜,味道还真是不错。不晓得是不是为了偷懒,这一手的技艺倒是愈发纯熟。陆秋自己也会腌上一些,但两人的味道南辕北辙,偶尔她也会和朱梅春交换腌制的菜来吃,不说还挺下饭的。   不过,对方不是一个勤快的,愿不愿意还难说。倘若不是,二房夫妻的感情愈好,二嫂子也就愈怕被二伯哥嫌弃,以前的埋汰样,陆秋都还记得一清二楚。要不是这几年有所变化,陆秋恐怕连提都不会想去提,毕竟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干净可是最重要的。 第55章 阋墙 刘二丫被天降幸运,给砸得快要晕……   “四、四婶婶,这些真的都是要给我的!”出口的声音,兴奋到有一些结巴,刘二丫被天降幸运,给砸得快要晕了过去。   两姐妹得到的料子皆是浅粉色系的。   绫罗绸缎,平民百姓是不能随便乱穿的,这几尺的棉布,能够做上两身的衣服。   颜色上面,其实算不上太过鲜亮,但在乡土人家,绝对称的上是极好的布料。事实上,给上太过鲜艳的布料,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每一年,刘醒买回家里的布料都不算少,这一趟回来,南方那一边又有新出来的布料,刘醒自然又买上不少回来。   三个儿子每年都不缺新衣服穿,就是公婆那一边,陆秋每年也会亲自为二老,做上几身的衣服,送去老宅那里尽尽孝心。   婆母的性子,和二嫂子是半斤八两,陆秋早就不兴省吃俭用这一套,夫妻俩都认为做人还是要实时行乐才好。   小叔子中举时,许多的大户人家其实都送上贺礼。   太过贵重的没收,省得有人犯事求上门来时,不好强硬地拒绝。不过,一些比较不会给人把柄的贺礼,倒是都收了起来。   刘昱阳向来和婆母较亲,陆秋后来也就知道了这事情,小叔子算是发了几百两的意外之财。不过,这已经是一种常态,全部都不收的话,反而会无故得罪镇上的大户人家。   毕竟,人家还以为你瞧不上他们。   几百两的银子,老宅却是一点变化也没有,陆秋就知道这银子,不是用来给小叔子办婚宴,就是留着进京上考用的。   前者,县太爷的千金,再是农家子弟,这都中举了,聘金也不能太过难看。后者,娶了贵女,哪怕五弟妹称的上是一个贤妻,但婆媳关系向来复杂,刘三婆子又是要强的,心里肯定不愿意小叔子低人一等。   五弟妹嫁进来的日子,自然也不会忽视到公婆的吃穿。陆秋却眼尖地发现,公婆好像更喜欢穿上她做的衣服。   后来,陆秋见到五弟妹送的衣服,总算是明白,二老为什么总是不太愿意穿戴上去,实在是对方送的衣服太过讲究和精致。   这是一般富贵商人都喜欢的款式,但公婆仍在乡下生活,这一身衣服穿上去,都不好意思在村子里面熘挞熘挞。而且,穿着还不如棉布舒服透气,除了确实是好看一点,但忒是不自在居多。   陆秋做起衣服愈发地炉火纯青,也愈做愈有兴趣,而且她不需要担心视力的问题,握起针来也是稳得很。   旁人做一件衣服的时间,陆秋直接就可以做上三件,衣领袖襬甚至还能缝上风雅的图腾,例如梅、兰、竹、菊……等等的图样。   后者的技艺,自然是邻居石姨教的,老人家的视力不好意思全部恢复,但终究不是白茫茫的一片,陆秋算是深藏功与名。   不说公婆,三个儿子都觉得亲娘做得衣服,比镇上卖得成衣铺子,都还要雅致好看,精致总是藏在暗处,给人极为风雅的感觉。   尤其,前两个儿子,第一次去镇上书院读书的时候,还因为身上的衣服,被富商之子给拦了下来,就只是为了询问两兄弟的衣服,到底在哪里有卖。阴差阳错之下,两兄弟却是莫名地和书院的地头蛇交好,毕竟富商之子的身分并不普通,就是镇上裕福楼东家的儿子。   撇开衣服上面地插曲,公婆只喜欢妯娌做得衣服,五弟妹同样是毫不生气。   这位倒是同样觉得铺子买得衣服,似乎有一些太过俗气。   后来,五弟妹倒也叫自家丫鬟,照着样式来做上几件,只可惜样式是认可了,但布料仍是挑选得太过讲究。   公婆也是聪明的,唯有重要的场合,二老才会穿上五弟妹送得衣服。这样的举动,的确能让对方感到看重。没错!公婆就是太过稀罕,平时这才舍不得拿出来穿,绝对不是因为不喜欢!   “四婶婶,谢谢妳。”刘四丫一副怪不好意思的模样。   除了能做两身衣服的好料子,陆秋又在箱子上头添上南方买上的胭脂水粉,及篦梳、木钗、几条不同颜色的头绳……等等,除了布料和胭脂水粉外,几样的小东西真不算贵重,但却是极讨姑娘家喜欢的。   陆秋考虑到二房的两个大姑娘,都已经到了可以出门的年纪,只差找不找得到好人家而已,这些东西又是恰好翻找出来,这才带门上来。   家里的木箱子真的太多,陆秋干脆就带上两口箱子,把那一些零碎的小东西,全都放进箱子里头,连物带箱地一起给人。   二房的两个姑娘,小缺点真不算少,但人家小辈,向来对她和刘醒是敬重有加,陆秋是看在眼里,记在心底。   总不能让两个姑娘,白叫这么多年的四叔四婶吧?   陆秋笑道:“妳们四叔出去一趟带回来不少东西,我想妳们也到了快要出门的年纪,虽然还没有相看到好的对象,但这些东西也能先积攒起来,往后出门还能算在嫁妆里头。”   刘二丫泪眼汪汪:“四婶婶,妳人真好!”   刘二丫深知亲娘的抠门,绝对不会为她准备嫁妆,顶天是不把聘金聘礼给吞了。二房的大姑娘,哪怕还没有相看好人,但的确已经开始发愁自己的嫁妆。   没嫁妆的姑娘,在婆家都挺不直腰板的;反之,嫁妆愈多的姑娘,也愈是能够得到婆家地看重。   刘二丫没有想到,原来四婶婶才是最懂她的人!   一时激动之下,二房的大姑娘不经大脑地异想天开道:“四婶婶,要不我干脆认妳当干……娘好……”   话尚未说完,刘二丫的表情就一阵扭曲,痛到又是泪眼汪汪,倘若说刚才是喜极而泣,那么现在绝对是痛极生悲。   原来,刘四丫已经一脚踩在亲大姐的脚上,她的脚下是恶狠狠地扭了又扭,脸上却是极为淡定地把话接道:“四婶婶,别理我大姐的话,她还没有睡醒。”   陆秋:“……”   一出姐妹阋墙的场面,让二伯哥刘贵伸手摀脸,家丑都丢到外头去,两个闺女真是像极他不着调的婆娘。   家里头,除了时常和四房一起的大儿子,看起来貌似比较靠谱以外,其它的几个孩子,还真是有不少的毛病。   尤其……   察觉到一道虎视眈眈的目光,刘贵轻咳两声道:“这是四弟妹特意给两个闺女的,我警告妳可别打上其它的主意,不然别怪我发火。”   此话一出,深感危机的刘二丫,暂时都忘了回头找她妹的麻烦,她赶紧抱着属于她的一口箱子,重重地点了点头:“没错!这是四婶婶给我们的,娘妳就别妄想了。”   刘贵的警告,朱梅春这次的反应却是不同以往,语气是份外地委屈,她幽幽道:“可是,我这辈子都还没擦过胭脂水粉,闺女的命就是比我好。”   听出话里暗示的刘贵:“……”这婆娘都忘了自己是快要当奶奶的年纪,这擦上胭脂水粉有用吗?   陆秋赶在二伯哥吐嘈前,同样轻咳两声道:“原来,二嫂妳喜欢胭脂水粉吗?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回头我再补一份送妳就是了。”   陆秋胆敢保证,她这话若是再慢上一些,估计夫妻阋墙的场面都能立即上演。   她可还怀着孩子呢,这糟心的场面绝对不适合当胎教。   朱梅春的眼睛刷地一亮,嘴上却是言不由衷道:“唉呀,这这怎么好意思?”   一家子,包括陆秋,谁都晓得朱梅春是啥样人,没人把她的客套当做一回事。   刘贵不忍直视,心里不好让人破费,他瞥头询问:“四弟妹,这胭脂水粉要多少钱?”   “不用了,这也没有多少钱。”陆秋不太在意道:“倒是,我过来是想问二嫂一声,我当家的要在镇上开杂货铺子,我记得妳腌渍的一些小菜都还不错,要不要寄放一些到铺子上卖?”   “铺子!”   “铺子?”   二房夫妻是异口同声,但一个是惊讶,一个是疑惑。   朱梅春是震惊妯娌的家底。   虽然,知道四房的日子过得不错,但乡下人家对镇上一直存有敬畏和憧憬,一个铺子肯定得花上不少的银子啊!   刘贵倒是疑惑道:“这些东西能卖吗?”   家家户户谁不会腌咸菜、萝卜……等等的小菜?   陆秋:“没事,二嫂的手艺我尝过,是真的挺不错的,好多人家可都腌不出来她的好味道,我想还是能卖的。反正,试上一试又不吃亏,顶多卖不出去,再拿回来自己吃就行了。倘若,真能成功卖出去的话,不就能贴补一下家用吗?”   刘贵深觉有理,趁着婆娘发愣时,直接拍板做下决定,道:“行吧!这事我应了,等一下我就下地去摘些菜上来,让我婆娘先腌渍一些起来。”   此时此刻,刘贵还看不出来,这是四房特意关照二房,可就真的白瞎他的聪明脑袋。   陆秋就是喜欢和聪明人说话,甚至她还听见刘贵地保证:“放心,这吃进肚子里的东西,我们夫妻肯定会上心的。”   至于,二嫂子朱梅春的意见?   咳咳,有二伯哥刘贵出面,二嫂的意见还重要吗? 第56章 气昏 几年前,刘贵打死都不敢这样地想……   清晨,鸡鸣啼叫时。   四房一家子,一贯都不是会赖床的性子。   镇上的书院,每上九天就能休沐一天,在昨日临近的傍晚,两个儿子就回到家里住着。一见到许久没见着的亲爹,兄弟俩是特别高兴,有着刘醒和陆秋地教导,两个儿子怎么都成不了墨守成规的书呆子。甚至,骨子里头,还多了一股旁人察觉不了地不安份。   就是小儿子……别以为陆秋这亲娘是白做的,小儿子的条条道理全是他自己订的,除非你能讲赢他,否则他轻易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刘昱洵早就缠过亲爹讲过一遍,不过这次再跟着两个哥哥,重新听一听外头的事情,还是一样地津津有味,半点都不觉得无聊乏味。   古人出外一趟,是特别地不方便。   村子里,更是有一堆的老人,大半辈子连县城都没有去过一趟。   刘醒也是有闲情逸致的。   明明已经对小儿子说过一遍的经历,还是不厌其烦地再重复一次。   陆秋是孕妇,打了一个哈欠,就不奉陪父子四人,本来准备给儿子们的东西,也打算明天再给。   小儿子早就收到了心心念念的画册。   那时候,整个人是特别高兴,一张肉嘟嘟的小脸蛋,都不端着小大人的模样,还少见地一直对夫妻俩撒娇。   陆秋的身体不错,但总归是一名孕妇,她虽然睡得早,但还是比刘醒起得晚。   一觉起来,自认是爱妻的好男人,刘醒已经包办整个早膳。   但什么事都能游刃有余的男人,显然慧根没有点在厨艺上头。   吃上了一口的瘦肉粥,刘昱阳咂了咂嘴,犹豫道:“今天早上的膳食,好像不是娘做的。”   刘昱砚是嘴挑的,当场批评:“肯定不是娘,这粥的味道太淡,饼子也不香,而且还有点硬。”   刘昱洵的小脸跟着一垮,心有戚戚焉道:“想吃娘做的。”   小儿子最倒霉,都吃了好几天,但亲爹的心眼有多小,小孩还是心知肚明,一点都不敢打扰亲爹做饭地好兴致,这几天的饭量都稍稍变少,貌似身上的肉都掉下一些。   刘醒:“……”   陆秋身为孕妇,她的嘴其实更挑,但为了给自家男人一点面子,她还是吃了几天。毕竟,刘醒做得菜,虽然称不上多好吃,但也没有难吃到天怒人怨。   就是有一点没滋没味的,厨艺堪称平平无奇,对她一人身得两人补的孕妇,实在是有点为难。   刘醒的牙缝挤出话道:“你们亲娘怀孕,难不成还想让她做饭给你们吃?”   亲爹这是恼羞成怒了?   一家子就几口人,这早饭既然不是亲娘做的,那么肯定就是出自亲爹的手艺。   前两个儿子是胆子肥的,两位都没理会亲爹一副不孝地指控,刘昱阳说道:“不然,今天中午我来做饭,娘还夸过我炒菜的味道,和揉得面饼,我的厨艺还是行的。”   刘昱砚同样自信满满:“我下的面条也香,上次我做得哨子面,娘也夸过好吃,晚上我就做这一道给大家吃。”   刘醒:“……”   陆秋收到丈夫委屈的眼神,她的眼神跟着心虚一飘,一本正经道:“儿子有孝心是好事,之后两顿就交给他们发挥也好,这样你也不用太辛苦,这是好事啊。”   刘醒扎心了,这下子是真的委屈,因为他听出来了,媳妇这是嫌弃他的厨艺!   刘醒的心下不满。   于是,中午的时候,带着几分地挑剔的眼光,瞪着桌上的五菜一汤,茄子烧肉、肉沫烧豆腐、清炒豆苗、宫保鸡丁、油闷香菰,汤是简单清爽的蛋花汤。   不得不说,大儿子不是真的自夸,本身的厨艺真有几分陆秋的本领。   一桌子的菜,先撇开味道不说,光是色相形貌,就已经胜了一半。   陆秋一脸讶异:“儿子,有几道可是硬菜,你怎么学会的?”   刘昱阳得意洋洋道:“娘,妳也知道我常被同窗请去裕福楼,那里的大厨见我有兴趣,这才教上我几道家常菜。”   事实上,倘若不是同窗是裕福楼东家的儿子,大厨应该不会当面显露出自己的手艺。而且,人家也不算是正经地教人做菜,而是打着炫技目的,想在东家儿子面前出出风头,这才在几人面前做菜。   大厨估计也不晓得,会有读书的学子把他的步骤记牢,然后来一个依样画葫芦,要知道读书人是矜贵的,地位远非他们这种手艺人能比。   君子远庖厨,好多的读书人别说下厨,会不会走进灶房都是另外一回事。   两个儿子的同窗,曾经还来过家里一趟,陆秋自然是有印象,道:“我记得,你同窗还是姓裕,我还记得对方是嘴巴特别甜的一个少年。”   刘醒和裕福楼的东家有交情,对方的儿子,他比陆秋更有印象。   不过,刘醒才不在意姓裕的小子,而是嫉妒地盯着一桌的菜,死不信邪道:“有些人,菜是做得好看,但味道却是天差地别的。”   这一番泼冷水的话,刘昱阳直接充耳不闻,他只当亲爹在嫉妒自己,难得有一样成就,能让自家的老子吃瘪,大儿子的心情是乐不可支。   “爹,我可是有先试味的。”刘昱阳胸有成足地反驳,他一脸笑眯眯道:“所以,这菜的味道肯定好,绝对包准你们会想吞掉舌头的。”   陆秋也不觉得大儿子的厨艺会差到哪里去,她是最先夹菜入口的人,菜品的味道确实是极好,反正她吃得是胃口大开。   陆秋非常给面子地称赞:“儿子,很好吃的。”   刘昱砚深知几道菜的缘由,不过他也没有戳破开来,只道:“我都不知道大哥你还能学上这一手,不过还真的挺好吃的。”   刘昱洵都不话唠了,小胖手已经开始在扒饭,一副打算把前几天瘦掉的肉,全部都给吃回来的模样。   吃下菜后,刘醒再不情愿,也得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他深深觉得这群混小子,昨晚都在欺骗自己的感情,本来就后悔惦记几个糟心的儿子,媳妇还在午膳过后,把他买的东西全都拿出来给人。   两个儿子收到得心意的礼物,一点都不在乎亲爹的臭脸,兄弟俩极有眼色,一左一右地又凑到刘醒的身旁,赶紧说一些讨巧话。   把刘醒哄得,嘴角都悄悄地上翘一些。   陆秋见状,差点笑出声,这两个儿子真是把她男人的模样,学得是像模象样,打一巴掌再给一甜枣儿。还小的时候,刘醒不就这样忽悠儿子的?   这样算不算是现世报?   陆秋才觉得岁月正好之时,门外却传来急促地敲门声。二伯哥刘贵焦急的声音,隔着一扇大门都能清楚听见:“老四、老四,你在家吗?”   刘昱阳愣道:“这声音好像有点熟?”   刘昱砚回道:“我也觉得有点熟悉。”   陆秋无奈道:“这是你们二伯的声音,你们谁先去开门?”   一家子是面面相觑。   论起速度反应,刘醒还是最快的,他早就离开屋子,把家里的大门打开。只见,气喘嘘嘘的刘贵,依旧是上气不接下气道:“幸、幸好你还在。”   刘醒难得良心上线,道:“你要不要先缓口气再说?”   刘贵跑得快要累死,不过事急从权,他还是出口道:“没、没事的,是老爷子,被大哥这瘪犊子给气昏倒了,石大夫那里没找到人,所以我想找你一起带老爷子去镇上找大夫。”   光靠他一个人可没法子抬人。   之所以,没先找老三,实在是下意识中,刘贵觉得老四比较靠谱一些。曾几何时,全家最不着调的人,倒是成了最可靠的人。   几年前,刘贵打死都不敢这样地想,这不是笑话吗?   事实上,刘醒确实靠谱,他条理清晰道:“现在去镇上还是太慢了,石大夫我知道在哪里,我会把人带去老宅那一边的。如果,你还不放心的话,隔壁的小山,是石大夫的得意学生,你可以先让他给老爷子看一下。”   刘贵听到一连串地安排,整个人确实是有了主心骨,刚才张皇失措的情绪都平复下来,他点了点头:“行,我这就先去隔壁请人。”   刘昱阳和刘昱砚两兄弟,别看只是青涩的少年,但兄弟俩的性子也是能抗事的,他们异口同声道:“二伯,我们先带你找小山。”   家里头的男人和儿子们都一起有了动作,陆秋却在听到小山的名字,反倒是放慢了动作,她牵起小儿子的手,说道:“走,我们娘俩也去老宅一趟。”   刘昱洵点了点头,婴儿肥的脸蛋上头,尽是不放心地盯瞩道:“好,我陪娘,不过娘也别走太快,妳可是有身子的人。”   陆秋:“行行行,有你盯着,娘肯定会乖乖听话的。”不听话,她的耳根子肯定是不能清静的。   刘昱洵倒是特别满意,小胖手握紧亲娘的手,母子两人还真是一步步地慢慢走,等到来到老宅的时候,两方的人,早就全都站在老爷子的附近位置。   这一对娘俩,还真的成了最晚出现的人。 第57章 作夭 ……   石大夫已经接着往下看诊,他是一个仔细人,小山这徒弟没有白费教导,前期算是处理地极为稳妥,石大夫的心下自是满意。   老人家是急火攻心,这样的病情通常可大可小。   这一看诊把脉下去,石大夫的神情都变得极为严肃。   他看出刘老三其实有一些中风的前兆,但好在小山扎针的穴位没有出错,甚至多亏了这一针,这次才算是有惊无险。   古人向来极重孝道,石大夫又是古板的人。   早年,是对李招娣有了坏印象,眼下刘富把自家老子气了就跑的行为,石大夫更是不敢苟同。   刘富这一房,这些年对体弱的独子是尽心尽力,石大夫还因为这二位的慈父慈母之心,印象是稍稍有所改观。   这些年的药钱,甚至看在这面子上,有时候还给这两位赊欠不少。   刘富这样的举动,加上从弟子小山那里得知,这一对夫妻竟是以高价的代价,把他的大闺女给嫁进贺家。   石大夫是什么人?   人家是曹老爷子的徒弟,镇上高门大户都走过一遍的人物,贺家有一个长年累月都得在床榻上的病人,石大夫如何能不晓得?   曾经认为的爱子之心,现在回想起来,竟然是有一些讽刺存在,石大夫只觉得自己真是有眼无珠之人。   刘富和李招娣,实在是不值得让人浪费丝毫的同情心。石大夫心下有了计较,打定主意,再也不会听进这一对夫妻虚假地卖苦。   与刘富一家子的糟心印象不同,面对刘醒一家子,石大夫是印象极好。除了小山的关系是一部分,主要的原因,还在于刘醒曾经大公无私,以近乎无偿的方式,把药方子送给恩师。这几年,恩师的医术,随着琢磨药方子的关系,彷佛又更加精进一些。   光是这一点,石大夫对待刘醒都有几分敬重之情,对于医治刘老三也更是尽心尽力。   石大夫不发一语的模样,让刘三婆子的心中是惴惴不安,老太太终究是憋不住话,焦灼地一问:“怎么样,老头子还好吧?”   前几年,刘老三还有不太爽利的时候。   但随着小儿子的中举,老头子向来都是心情舒畅。   已经许久的时间,老头子都没有再喊过哪里不舒服,刘三婆子真是万万想不到,才和老大那一个白眼狼吵完架,老伴就不声一响地栽倒在地,吓得强硬的老太太都是六神无主。   石大夫没有掩饰功荣地回道:“没事,小山处理地很即时,不然还真的可能有一些危险。心脉的问题,眼下暂时是没事的,但平常还是不要有太大的情绪。否则,下次还是有中风的可能,现在只是睡沉了过去,算是没有什么大碍。”   闻言,刘三婆子的心里却是打了个突。   中风是什么,刘三婆子能不知道吗?   不说别人,作为杀猪匠的闺女,刘三婆子的亲老子就是中风过世的,死去前还只能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得靠旁人帮忙,活得是半点尊严也没有。   听到只差一点,老伴就可能得到中风,刘三婆子的眼眶立刻一热,激动地拉着小山的手,感激不尽道:“孩子,多亏有你了!”   小山何时被人这样道谢?   与小山常玩在一起的刘家兄弟,最知道小伙伴是啥性格,再不把人解救下来,这中风的人恐怕都得换了一个,没看到小山都涨红了脸,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刘昱阳咳咳了两声:“奶,妳吓到小山了,而且妳还没有听完大夫的交代。”   “怪我这老太婆太激动了。”刘三婆子也看出来石妹子养得孩子,胆子真没有孙子来的大,但人家救了老头子,这可是大恩情,老太太也没有想太多不合宜的事。   刘昱阳没有说错,石大夫还真有不少的事情得交代一下。   刘三婆子亦是赶紧正色地竖耳倾听,除了煎药的时辰,以及一天得吃上几回,甚至这几天的饮食等等,石大夫都是一一交代仔细。   老宅里面,大伙的屋子都还在,刘老三就算已经脱离危险,但还是不好放任不管,几经商量以后,几个儿子和儿媳妇都决定陪着老太太,在老宅里面住上一晚。   刘三婆子还得顾着老伴,而且论起煎药的能力,这位也只信任老四媳妇。   不过,考虑到老四媳妇还怀着身子,最后结果自然是朱梅春负责煎药,陆秋坐在一旁监督即可。   朱梅春:“……”   陆秋觉得二嫂子的表情挺微妙的,恐怕在心里腹诽她不少好话。   事实上,两人现在的角色,一个还真像是做主子的,一个则像是做丫鬟的,是她都会有不小的意见。   作为占便宜的人,陆秋就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甚至她还挺有兴致地问道:“妳知道公公和大伯哥在吵什么吗?”   一提八卦,朱梅春都忘掉从前才有的糟心感觉。   以前在老宅时,四妯娌不就是处处压她一头吗?不过,一想到几年来地关照,朱梅春终究生不出丝毫怨气,当然心里还是有一些酸熘熘的感觉,谁叫同样都是儿媳妇,婆母就特别偏心四弟妹。   不过,一对比李招娣和何锦娘,朱梅春又忽然不酸了,她还嘿嘿地笑了两声。   陆秋:“……”   陆秋虽然习惯二嫂子偶尔地异想天开,但她还真摸不清楚这位奇特的思路。   好在朱梅春是藏不住话的,很快就又幸灾乐祸地说道:“先前我还以为姓何的有多么清高,结果小叔子一中举,这女人都不再端着姿态,她也不想一想自己的出生,也是和我们是一样的泥腿子。她又不是像五弟妹,人家还是县太爷的千金,刚嫁进来时,不也照样对公婆尊敬有加?就是和我们这一些妯娌说话,也没有像何的女人,完全是一副鼻孔朝天的讨人样。现在才想要讨好咱们公婆……公婆又不是傻的。”   刘老三和刘三婆子可精着呢,理都不理睬对方。   或许是有另外两个更讨厌的妯娌作对比,陆秋这一个不爱装模作样的,朱梅春都感到特别亲近,以前她怎么就察觉不到四妯娌的好处呢?   陆秋却是不太习惯二嫂的热情。   何锦娘这三嫂子,这几年的确像是换了性子。   当然,何锦娘讨好的对象,也仅限于公婆二老,以及刘华一房而已。   何锦娘依旧是不屑于其它几房的人。   哪怕四房的日子是愈过愈好,她却仍是有一副极高的姿态。   但就是这样子地对比,反而更像是有所求的模样,是人都懂得警惕几分,也不晓得小叔子中举以后,到底与她又有何相关,需要她特意讨好?   别说公婆冷漠,五弟妹对待大嫂和三嫂,同样也是挺疏离的,完全不给人交好的机会。   陆秋不禁猜想,这里面恐怕有五弟刘华的手笔作用。   至少,五弟妹对她的态度,是最为亲切的一个,但她可不认为自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忘了提到一句,这小叔子一中举地隔一年,何锦娘也怀孕生子了,这可把三伯哥刘荣给高兴坏了,人家甚至还特意地办了一桌酒席。   由于,三房也生出了一个健康的儿子,李招娣这个最重男轻女的女人,在吃酒席的时候,都能看得见对方难看的表情。   只因为,大房貌似乎成了垫底的人。   陆秋更觉得玩味几分。   尤其,这几年,何锦娘可勤快地抱着儿子,来到老宅与公婆问安,完全没发觉自己的模样,像极了黄鼠狼给鸡拜年。   一般公婆见到孙子确实是会软化一下,但何锦娘忘了,刘三婆子就是偏心眼的,加上前头还有一个李招娣,同样也是想利用孙子作夭的人。   老太太就算是当人亲奶的,这样的孙子还真是疼都疼不起来。   拜两位妯娌极骚地操作,两个老人更是把心中的天秤,直接全都压向大儿子刘昱阳的身上,孙子辈的地位堪称是屹立不摇。   朱梅春说起三妯娌的坏话,那真是没在客气。   何锦娘一看就是弱不经风,打起架来她也是不怕的,欺善怕恶的本性,发挥地是淋漓尽致。   甚至,何锦娘来到灶房的位置,朱梅春还故意抬高音量,酸道:“哎呀,不晓得以前是谁,总爱装出一副清高的模样,现在怎么就不继续端着?公婆懒得搭理妳时,妳应该继续像以前一样,转身就不搭理人啊,怎么还一直没脸没皮地往前凑……”   陆秋:“……”这二嫂子出门应该很容易让人套麻袋的。   朱梅春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自己是招人恨的,反倒见到何锦娘牙关紧咬,双目喷火的模样,这位还坦然无惧地继续挑火,直到把何锦娘气出了灶房。   朱梅春像是大获全胜似地,语气是特别地扬扬得意:“还当我瞧不见,这女人先前就抢我的活,来趁机讨好公婆,可惜我是不会让她得逞的。   陆秋:“……”明明刚才还特别不情愿,这二嫂睁眼说瞎话的能耐也挺强的。   陆秋正感到无言,朱梅春总算是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妳刚才问什么?”   “……我刚才问的是公公和大伯哥在吵什么?”陆秋抽了抽嘴角,心里拼命念叨着她是孕妇,不能和憨子计较。   “妳问这一个啊?”一提这事,朱梅春还觉得自家倒霉,难得上老宅一趟,就摊上这样的大事。刘老三一倒地,吓得可不只有当家刘贵,朱梅春这只有贼胆的人物,同样是吓得不轻。她撇了撇嘴,总算是进入正题,道:“还不是大伯哥那脑子拎不清的人,听说是想把三丫嫁回去李招娣的娘家,公公都还没有说上什么,大伯哥就说公公就是瞧不起他,以及瞧不起他婆娘,嘴上半句好话都没有,气得我当家都要上前和大伯哥打架。可惜,这一架都还没开打,公公就摀着胸口晕倒过去。”   陆秋的表情倒是瞬间变得意味深长:“妳说大伯哥……想把三丫嫁回李家?” 第58章 唯一 ……   何锦娘阴沉着一张有些褪去娇嫩容颜的脸蛋,年纪毕竟也来到三字初头,五年前的皮肤底子,好歹还能摸得出水嫩滑润,再不足不出户,如今却还是愈来愈像村里的粗糙婆娘。   娇花失水,半辈子都磋跎在这样粗俗不堪的乡野之地,没有精致奢华的日子支撑,何锦娘放不平衡的心态,又是日日夜夜地折腾自己。   她本来还算秀美出色的容貌,终究还是有黯然失色的一天。   曾经膏粱锦绣的生活,彷佛都只是过眼烟云。   搬出老宅的日子,三房的日子远比想象中地鸡飞狗跳。   何锦娘万万没想到自己嫁得男人,竟然会是如此地不顶事。本来以为脱离粗鄙不堪的兄弟妯娌,她的呼吸都能够顺畅一些,却没想到天刚初亮时,就得操烦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生活上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最会消磨夫妻之间的感情。何锦娘又是万事不想沾上阳春水的女人,完全忘了她嫁得人家,就只是小有家底的平民百姓。   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是想都不用想。   当家的日子,自然是落差极大。   何锦娘愈是嫌弃,刘荣这做丈夫的,也就愈是沉默,甚至比起住在老宅的时候,都还要寡言少语。好歹,在老宅住着,刘荣再不会说话,每次做事都还有兄弟能够陪聊。不像分家后,每次回到屋子里头,刘荣面对地永远都是妻子冷冰冰的面孔,偶尔就算愿意张口说话,妻子出口地也永远是刺骨伤人地嫌弃,这让努力撑起一家子生活的刘荣,亦是满心地失望。   分家不到几年的时间,本来就只有一头热的夫妻感情,也逐渐走到了相敬如冰。   倘若不是五弟忽然中举,何锦娘想以孩子作为借口,刘荣如今过得日子,依旧是没有半点的热呼气。好歹一个孩子的出现,刘荣也能暂时忽视妻子的冷漠,只要一见到孩子的笑脸,就是养家活口都是不嫌累的。   刘荣的独子,长得其实并不输四房的三兄弟,玉雪可爱的模样,真的能够融化大部分人的心。倘若,何锦娘没有急于求成的功利心,刘家二老还真舍不得拒绝如此可爱的孙子。   小名平安的孩子,还看不太懂亲娘的脸色,依旧顶着一张无邪的笑脸,极为开心地凑到何锦娘的脚边,软软一叫:“娘、娘……”   何锦娘才被瞧不上眼的妯娌数落一番,心情正是恶劣,偏偏这不中用的孩子,还没有眼色地来烦她,这位想也不想地就挥出手掌,骂道:“没用的孩子,别来烦我!”   她愿意纡尊降贵地为泥腿子生儿子,还不是想以此为借口,来得到二老的喜欢,谁叫这一对糟老头和糟老太婆,偏偏有一个能耐的儿子。   何锦娘真的是后悔死答应分家一事。   虽然,刚被朱梅春下了面子,但打从心底让何锦娘真正痛恨的人物,还当属大房的人。谁叫,分家是大房的人先提的,后头李招娣又和何锦娘一样,都是想利用孩子来换得公婆地重视。   大房的人,打坏了她一切的算盘。   新朝分家,村子、衙门都是有登记的,可不能说分就分,说合就合,何锦娘会处心机虑,还不是想借着讨好公婆,然后再让公婆为她开口求情。   这五叔子有多孝顺,何锦娘再不掺合刘家一事,都是瞧得极为清楚。   平安被亲娘推倒在地,疼痛让孩子是忍不住地大哭出声。何锦娘这当娘的人,不只没有安慰,反倒是厌恶地瞥了一眼:“哭哭哭,连讨好人都不会,废物的模样,还当真和你爹是一个模子,一点都不像是我的儿子。”   正巧要走进屋子的刘荣,脚下是忽然一顿,然而孩子的哭声,还是让他重新迈出了脚,走进屋子哄道:“平安,乖,不要哭……”   刘荣进到屋子里头,可以说是猝不及防。   然而,何锦娘已经知道自己嫁得男人有多没用,她不只没有心虚,反而像是有恃无恐一样,语气冷冷地吩咐:“要哄孩子,就抱出去哄,这哭得我的头都要疼起来。”   出乎意料的,刘荣还当真是不发一语,话都不多说上一句,就把地上的孩子抱起出去。   这副窝囊的德性,何锦娘却像是早有预料一样。   她的嘴角扬起地尽是轻蔑且不屑的弧度。   三房夫妻的冷漠,与四房夫妻的温情脉脉,显然成了一个极大的对比。   刘醒正拿着一块棉巾,细心地帮着媳妇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说道:“好在现在的天气够热,这傍晚洗头,妳也不怕头上着凉?”   “着凉什么?”陆秋没好气道:“我们两个又不是普通人,而且你都拿柴把炕烧热了,也不想一想现在的天气多热,你让我等一下怎么睡得着?”   为了不得到亲爹的白眼,几个儿子都挺有自觉地去睡以前大房的屋子,刘醒既是满意又是得意。   这些儿子教得多好,多识趣啊!   “没事,真的太热的话,我再去把火熄灭也行。”由于没有外人,夫妻讲话都是没有顾忌,刘醒同样也是有什么问什么:“刚才,妳一直在想什么?”   刘醒擦头的手法极为不错,陆秋都感到放松不少,留着这一头的长发,好看是好看,但洗头和梳发,都是极为麻烦。   不同于陆秋嫌烦,刘醒倒是挺喜欢媳妇这一头乌黑的长发,比起本人来说,他可以说是更加地上心。   甚至,刘醒还能帮着陆秋,梳出不同的发髻,一点都不觉得麻烦。   陆秋沉吟须臾,终于才回道:“我只是在想你说得对,这同龄姑娘的亲事,确实是一种竞争没错。”   刘醒的手上跟着一停:“……怎么忽然想到这个?”   陆秋的眸色犹如一湾平静的湖面:“这不是今天和二嫂聊天聊到的吗?四丫告诉二嫂,说大丫会嫁进贺家,其中就有三丫的手笔,我想……这应该是五丫偷偷地告诉四丫的。刘三丫是什么样的人,旁人可能无法理解,但我们两个却是早就知道。没想到,我都快要忘掉的人物,这一出手竟然会是朝自己的亲姐姐下手,甚至还是为了李家一门的亲事。”   下午,朱梅春在说这消息时,除了有不能理解的表情,还充满着对这侄女地忌惮与害怕。陆秋没有多说什么解释,谁叫刘三丫重生一事,唯有她和刘醒才知道,其它人可不晓得这侄女的神奇底细。   几房就算是各有龌龊,刘大丫这温柔端方的大姑娘,每一个长辈不只是挑不出刺来,甚至还都带有好感。这大姑娘上到父母,下到底下的妹妹,真的能称上尽心尽力,刘三丫连这样的人都能背叛,这便宜侄女当真是无药可救。   这位重生的倚仗……就是为了抢亲姐姐的亲事?   陆秋又不是笨人,稍稍理清思路,细细推敲,大概的事情也能抓了出来。   倘若,刘三丫没有陷害她亲姐嫁进贺家,只是单纯地破坏李家的亲事,陆秋恐怕还会赞赏一句。   但刘三丫为了把后路堵住,陷害起亲姐姐倒是毫不手软,陆秋可就要好好地瞧一瞧这位的好下场。   刘醒极懂妻子的心,附和说道:“李家可不是什么好亲事,她肯定会后悔的。”   陆秋深以为然:“尤其,我还记得你说,李家有人是沾赌了?”   这样吃女人血馒头的人家,陆秋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刘三丫……为何死活都想要嫁进李家?   难不成,李家人的赌术很好,由此发上了大财?   “是啊,沾上容易,要戒可难。”刘醒重新擦起头发,看出她的狐疑,了解到她的想法,他否认说道:“赌钱李老二,可没有惊人的赌术,就是赌运也是极差,他是不可能靠赌钱翻身的。”   “那就奇怪了,我可不信,刘三丫会想嫁进这种一无是处的人家。”因为这一嫁,可不就是自动地往火炕里跳吗?   刘三丫满眼的精明,陆秋想要忽视都难。   她几乎出现和刘五丫一样的想法,最像李招娣的人,恐怕要属这一个三侄女。   “放心。”刘醒像是随口一说,彷佛这不是什么大事,道:“如果妳真不想让李家有翻身的一天,我可以直接出手没关系。”   “……还不到这个地步,也没有这个必要。”陆秋摇了摇头:“况且,我觉得这一家子的品性都有问题,翻身了又如何?在我看来,刘三丫的算盘是打错的,这李家可不是能够共富贵的人家。”   刘醒知道媳妇自有分寸的,所以也不太操心道:“既然妳都想清楚,我也就不再多说些什么。”   “不过,我们不关心,不代表别人不关心,明天你还是把这事情,偷偷地透露给公婆知道一下。”陆秋觉得这事情还是别隐瞒,不然关心则乱,还是别让老人家继续上火,反正管也管不动,不是吗?   刘醒却是有不同看法,道:“别担心,经此一事,我这便宜亲爹,是真的把大房给放下不管,刚才苏醒过来时,半句都不提大房一事,可见是心冷了。”   陆秋不禁为两个老人感到可怜,这一对公婆,和娘家父母一样,对她和刘醒都是没得说的。刘三婆子是嘴硬,但这几年对她其实真不算差,想到两个老人都是快要六十的年纪,同情心又是再加重几分。   思忖许久,陆秋:“……你觉得公婆和我们一起住如何?”   刘醒把视线往下一睨,对上妻子回头的视线:“妳受的了?”   不是说婆媳难处吗?   陆秋实话实说:“前几年肯定是受不了的,但你没发现吗?你的这一对爹娘,这几年其实改变很多,尤其是婆母的性子,变得可是最多的。再说了,生孩子的经验,我这算是头一遭,有时候记忆和操作,可是差距极大,身边有一个熟手在,估计我也能安心不少。”   此言一出,刘醒的眼神都变了,深深地觉得这话极有道理。   甚至,婆媳关系,都不是什么大问题。顶多真有问题的话,他再下一个催眠就行了,绝对不用担心对媳妇不好。   这世上,唯有陆秋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刘醒不是不重视两个老人,但地位是有先后顺序的。毕竟,两世为人,愿意陪他出生入死的人,也唯有陆秋一人。 第59章 住 ……   “一起住?”   一大清早,两个老人没有想到老四和老四家的,进屋的头一件事,就是找他们住在一起?   刘醒做人便宜儿子的,做事向来随心所欲,由他出面是啥话都能讲,反正更糟心的阶段,两个老人都经历过。   这么多年下来,两个老人其实已经极少被气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刘醒的焉损德性真的是收敛许多。   当家以后,刘醒正经的事也没少做,这次提议绝对不会被人忽视。   倘若,五年前由他提出养老一事,恐怕两个老人都还没有做下决定,其它几个兄弟都会事先过来拦人。   几房之中,撇除已经远离老家的老五,就只剩下刘醒一房的日子,过得最是让人欣羡,手底下拥有田地,都比其它兄弟多了几倍不止。   没人清楚四房真正的家底,但摆在明面上的水田,以及住的屋子,就能够知道这一房的日子,是真的彻底起来。   刘醒的三个儿子还在读书不说,最大的两个儿子,还都进了镇上的书院,这每年所需要耗费的读书银子,底子不厚的刨土人家,哪里承担得起来?   今非昔比,两个老人怎么样都不会怀疑老四的用心。况且,刘醒的理由,又是正当不过:“以前住在老宅的时候,还有五弟能够照顾你们,现在情况可不同了,老宅就剩下你们两个老人自己住着。昨天的事情,虽然算是一个意外,但咱爹的身子骨不好,这是一个事实……爹,你也别瞪我,自己的身子骨不好,还不许人说?”   一大家子,唯有刘醒这儿子,敢对着老爷子用这般没大没小的口气说话。不、不对!昨天也有一个不孝的玩意儿,虽然都是戳人心窝的话,但立意不同,刘老三的心情也是不同。   何况,刘老三自打生下这一个儿子,被他噎过了无数次,这底线自然能够一降再降,不像被老大那样喷口一说,刘老三是真的连丁点都受不了。   刘醒这个四儿子,从小就是一个混世魔王,刘老三只祈求别给他惹事生非,就算是一个好的;刘富这个大儿子,因为是头一个儿子,心里头地冀望绝对远胜于所有的儿子。   大儿子的天资,刘老三就算失望过,但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这个长子。   老人自认已经尽量做到不偏不倚的态度。   只可惜,人心是不足,人家所求的,可真不是不偏不倚。   刘老三是精明的,理所当然听出一些意思,大儿子是在埋怨他这做老子的人,没有像以前一样处处维护着大房的名声。   大房的名声为何会如此声名狼藉?   老大不想从自身找出原因,倒还想要靠着别人拉回自己的名声?刘老三只觉得多年的心血,都是白瞎了,这么一个又蠢又贪的儿子,就是他把手所教出来的?   刘醒的没脸没皮,刘老三只会感到害臊;但刘富是根子底就有问题的人,刘老三既是对这长子失望,同样也是对自己失望。   经过大吵以后,刘老三算是彻底知道长子的一些想法,人家以前听话,敢情不是真孝顺,而是想要得到一个好听的名声罢了。   所以老四一提养老,刘老三更是百般滋味在心头。   “别管你爹,他就是一个拎不清的。”刘三婆子就没有老伴别扭,但老夫老妻多年,从老头子的表情,还是能够知道对方的想法,估计又是想到那一个白眼狼。   因为心里来气,老太太的嘴上真是毫不留情,喷起人来专往痛点上戳:“要我说,老大才是最像你爹的人,至少眼瞎的程度,这父子俩倒是一脉相承。桩桩件件明摆的事,父子俩都是视而不见。一个是爱对李家人不离不弃,一个则是对白眼狼不离不弃,照我看来,老大哪里是没教好?明明就是教得太好了!”   刘三婆子都懂得用反讽的语气,刘老三被喷得脸色是青红交加,昨晚还对他嘘寒问暖的老太婆,怎么今天就是毫不留情面?   小老头郁闷了。   最糟心的是,混帐儿子也趁机来一个落井下石:“爹,你也别怪娘骂你,明明就是你的错!我和娘都懒得搭理大哥,你却还要去自讨没趣,这不是找事吗?为了大丫这侄女,我们前头找上门的事情,你竟然都忘了一干二净?人家都说这是自己的闺女,想要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前头大侄女的事情,你们都没能够阻挠成功,你又是哪里来的自信,能够阻止大哥把三丫嫁回去李家?”   刘醒最会挑起事端,刘三婆子果然被这么一说,她的火气是蹭蹭上涨:“可不是吗?连大丫都能给许上那样的人家,这糟老头子竟然还能为那溷帐玩意儿操心!”   刘三婆子气得两眼发红。   别看她好像重男轻女,但对头一个把屎把尿带大的大孙女,老太太一直没有减少过关心。午夜梦回,老太太都在想,是不是她把大孙女教得太好,这才让这一对没良心的父母,给卖上一个好价钱?   没有哪一个姑娘家出嫁,是无声无息,且一个长辈都不得而知的。   所以,直到如今,传统的刘三婆子,依然不认为大孙女是嫁出去,反而更像是被老大给卖进去大户人家的。   可惜,县里的亲家早就升迁,老儿子也已经上京。   大孙女嫁得那户人家,本身也不是没有倚仗的。   倘若,不是老儿子亲自上门,这样的大户人家,还真能把他们视若于无物。至少三日回门,都能够不当上一回事,活了许久的老人家,哪里看不清楚里头意思?   亲爹被亲娘训斥,刘醒不止没出声阻止,他还满意地点了点头。   便宜亲爹真的是太操心极品,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妻子交代的正事,刘醒不只没忘,他还干脆地把事情讲得更是详细:“是啊,爹可不就是拎不清的吗?为谁着想没关系,大哥和三丫这侄女,却是最不值得去关心的。娘,妳可能不晓得吧?妳大孙女能嫁进那户人家,妳这三孙女是功不可没,谁叫人家心心念念都想嫁给李家人,只可惜大嫂最初想嫁回李家的闺女,听说是大丫。人家心甘情愿,甚至不惜陷害亲姐,也要成就的好姻缘,咱爹却要掺合一脚……这不只把自己气晕过去,得不偿失,人家也不见得想要领情,这不是里外不是人吗?”   这一番话,完全是一副闹事不嫌大的模样。   陆秋:“……”这样地提醒老人受得了吗?   陆秋却也理解为何这样地摊开事情,她男人是想让两个老人,除了刘富以外,往后也都不要对刘三丫抱持着太多的同情心。   刘醒扔出的事实真相,刘三婆子确实是错愕不已:“……老四,你说得可是真的?”   连刘老三的视线都直盯着四儿子不放。   “这事再真也不过,二嫂也是知道的。你们老人不是常说一句老话吗?啥锅配啥盖,大哥配大嫂,三丫配李家,这是一丘之貉,也是天作之合。”刘醒毫不躲闪老人的目光,他甚至吐字犀利:“所以说,爹,你这是多此一举。”   屋子里的声音,瞬间沉寂下来。   许久,刘三婆子才颤着声音,说道:“……老头子,放下了吧。”   这样的儿子,这样的孙女,刘三婆子不只是心凉而已,她还觉得自己要不起来。昨天,老大看见亲爹昏倒,第一反应不是上前关心,而是不管不顾地逃走,就是他这亲娘,人家都还半点不客气地直接挥开。刘三婆子没把这事说出来,是不想要再添一椿堵心的事情,但老太太真能无动于衷?   刘老三的手指微颤了一下,陆秋这眼尖的人,一边白了丈夫一眼,一边赶紧把炕边的药碗拿起,她以不突兀的动作,把药碗递到公爹的嘴边,轻声道:“爹,你现在是不是不舒服?这药碗的药还剩下一些,喝下去的话,你可能会松快一些。”   刘老三不只感到不舒服,胸口堵着的气,也让他无法张口回话。   正巧,儿媳妇实时地把药碗递了过来,老人家也就不发一语地先细细吞咽,直到胸口的气散了,他才用微哑的声音,叹道:“以后大房的事情,我不会再管了。”   有时候,时间能够冲淡很多事情,老儿子曾经受过的委屈,随着喜事是一椿接着一椿,刘老三确实是对大儿子心软下来,好几次都张口欲言,想要劝一劝老么放下和老大的芥蒂。   老儿子会提前上京,恐怕不只是为了温书,或许……还有对他这胡涂老子地埋怨吧?   随着小儿子一家搬走,老宅都冷清不少,哪怕听到老太婆丽嘉偶尔几句地抱怨,刘老三都还觉得是小儿子的气性太大。   不像此刻回想起来,倒像是他猪油蒙了心。   老宅的大小事,陆秋不可能全部知道,她只是觉得把事情都交给自己男人,有时候不一定全部靠谱。   瞧把两个老人家伤心成这个样子,她还是自己出马算了。   陆秋还是知道婆婆的命门,温言劝道:“娘,虽然知道你们是舍不得附近的老族人,但你们的身子骨真的不比从前,这次的事情算是有惊无险,但也真把我们这一些小辈给吓着。村子里,哪有一个老人不和儿孙住的?况且,妳的大孙子也是想和妳一起住的。娘,妳就不想吗?”   陆秋是不是真心实意,老太太还是能够感受出来。   刘三婆子微微动容,道:“妳这孩子倒是实心性子。”   人老了,真的是不比从前。   以前,只会觉得老宅太小,但当所有人都搬走后,却又觉得老宅太大。这么多的屋子,就只有她和老头子一起住着,附近周遭的老人谁不是儿孙环绕?刘三婆子是真寂寞,但要强的性子,却又让她张不了示弱的口。   没想到,第一个想接他们养老的,却是老四家的。   老四这儿子,做老娘的,还能不了解?   这几年下来,刘三婆子早就看清楚,老四就是妻奴,这事若不是四儿媳妇先提出来的,老四压根儿是连提都不敢提。不过,老四自己求娶的媳妇,确实是最孝顺,不只是贤妻良母,还是旺夫的。不像老大和老三,虽然也是自己求娶,但一个是败家婆娘,一个却是心机深沉的,两家的日子,过得是一言难尽。   老人家不再管事,但并不代表什么都是不知道的。 第60章 准备 敢情真正的做梦人在这里。   “好家伙,这位置地点还真不错,这铺子你是什么时候安置的?”   拍了拍成器的四弟,刘贵只是爱面子。   他的爱装也仅限于对外人,大柢一起相处的兄弟,什么性子早就都曝露出来,他也就不继续端着,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这些年,小辈的关系,让二房和四房的感情是突飞猛进。   四房一直这么地关照长子,刘贵哪怕不太明白自己的憨儿子,到底是哪里入得四弟一家子的眼睛,但也真承了这个情。   不得不说,刘昱丰这长子,愈和四房的孩子一起溷,这还真的愈长愈靠谱,与家里的几个孩子,成了强烈对比。   以前,刘贵都还担心这长子,性子太过憨实容易被骗。   但是,这孩子愈是长大,一股子的憨劲倒是没了,实诚还是实诚,但脑子却不是不懂转弯的人。   四房……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   刘贵可不认为儿子的变化是顺其自然,瞧一瞧自家两个的闺女,打小什么性子,长大依旧是什么性子,每次都能令感到他牙疼。   好险以后祸害地是别人家。   何况,老四底下的三个儿子,教养得多好。   尤其,前头两个大的,碰到大事也能不慌不忙,上次也多亏有他们一起陪着,刘贵都才能镇定下来。   刘贵好奇死了,但却也不羡慕。   好歹自家也有一个好儿子,还是能撑事的长子,后半辈子总是瞧得见希望,心里没啥压力,这位每天的日子过得也是极为乐呵。   刘贵爱占小便宜,却也不算太过贪婪的人,人家只是禀承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的想法,毕竟谁想当王八啊?   刘醒早就摸清楚对方的为人,也就没什么好遮掩地回道:“买了有半年了,只是一直找不到空闲休整,况且货物也没有齐全,于是就先闲放着不管。”   刘贵为他感到可惜:“怎么不租人?”   刘醒的臭毛病没说,反倒随便找了一个借口:“租什么?弄不好,回头还得重新休整一遍,这不是自找麻烦吗?再说了,就间隔这么短的时间,租了别人又拿回来,岂不是对旁人也感到抱歉?”   刘贵回味过来:“确实,是我想得不够周到。”   两人才闲聊不过几句,同样帮着整理货物的刘老三,见两个儿子没有动作,他就没啥客气道:“你们两个别只动嘴不动口,不是明天得开店吗?还不赶快把一堆货物给规整一下,你们几个儿子,都比你们这两个老子做得还要多,这是想累死我的孙子啊?”   两个做人老子的兄弟被骂,刘昱阳几个少年是乐地偷笑。   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和四房一起住着,老人的精神头是愈来愈好。   甚至,一听到老四打算开杂货铺子,老头子还一副生龙活虎地坚决凑上一脚。   不服老的模样,是谁都没有法子。   刘三婆子见老伴不去想糟心事,倒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隔壁小山这孩子,也说了放宽心态,对病情是有帮助的。   既然如此,阻挠什么?   “你准备的货物还真齐全,不过这货卖完了咋办?还出门吗?”刘老三见老四都能凭一己之力开铺子,心里头的高兴,竟然都不输给小儿子中举,或许老头子都没发现,下意识里,他最偏心地还是刘醒这个四儿子。   事实上,家里多出两个老人,甚至都不需要多加磨合,双方就处得极好。本来就有一起生活的经验,在前头,老人又和处处讲求规矩的小儿媳妇生活过。这一有了比较,陆秋这凡事随心地处事作风,刘三婆子处得可是自在,脾气都软和了不少。唯一有的节俭毛病,也在见多了小儿媳妇地奢靡花费,老太太也早就学会了放宽心态。   不聋不哑不作家翁,此话早就是深有体悟。   尤其,每隔十天都能见到心爱的大孙子,每天也有四房的小孙子作陪,这日子过得是热呼不少,老太太活得可舒心极了。   “不出门了,我可还得陪着媳妇生孩子。”刘醒自觉陪媳妇才是第一大事,特别理直气壮道:“顶多时兴的货物少了,一些常见的普通货物,裕家那里就有门路能拿到手,虽然赚得不比自己进得货物多,但也算不错的。何况,村子里头还有地,两边加起来,你孙子不怕没银子读书。”   刘醒挺了解老人的,刘老三也不以为意地继续问道:“知道你有成算就行了,不过你一头顾着铺子,一头还能顾着村里的田地吗?”   刘醒早准备好说辞:“没事,收成的时候,真忙不过来再花钱请短工就行了,这些银子我还拿得出来,绝对不会赔本的。”   “行啊,看来你全都想好了。”刘老三满意地点了点头:“而且,你请的小伙子也行,一看就是正派的,这人是哪里请来的?”   刘老三也没说怎么不请自家兄弟这种话,他自己也是有过兄弟的人,自然知道这铺子生意,不能让其它人掺合。况且,老四也是顾念兄弟的人,老大和老三的事情先撇开不谈,没看到老二家的东西,都摆到最明显的位置卖吗?   哪怕……老人家的心里也在腹诽,这玩意儿会有人买吗?   “这小子姓陈,是家里的长子。原先是镖局的,出过两次镖,人有胆气也有义气,但走镖太危险了,家里的老人担心不过,这不就只好再另谋生路吗?”刘醒随口就把来历给交代一遍:“我见这小子的心思挺正,我也不可能一直待在铺子不走,所以就干脆就雇用这小子看店。毕竟,镇上好的活计,通常都是得靠人脉的,其它剩下的都得是靠苦力的。我们几个也不是没有接过苦力活,这短工做着还好,但真要当正经事来做,不用几个月的时间,身子骨肯定会出上问题,到时候还得看大夫拿药吃,这岂不是白搭?”   刘醒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陈良自然能听到东家在聊自己,他不好意思地插话道:“这次多亏碰到了东家,我本来还真在码头上工,本以为自己年轻,身子骨硬朗,哪里知道做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身子骨就还真地吃不太消,好在半个月前碰到东家,不然我都不知道还得去哪里瞎碰机会。”   陈良还真上了几回的医馆,这赚来的银子,彷佛是转手都送到大夫的手上,完全印证刘醒的话——瞎忙活!   况且,能在刘醒手底下,陈良也高兴,这位是真的喜欢走镖,倘若不是家里老娘不肯,他真不怕危险的。以前的兄弟,他也都没有断掉过联系,所以刘醒救下镖局的兄弟,陈良一清二楚,他最佩服这样的英雄人物。再说,杂货铺顾店,不用风吹雨淋的,一个月不只有基本的银子,这货卖得愈多,还能有抽成可拿,陈良更是感激不尽。   陈良的来历交代清楚,刘老三更是看小伙子顺眼。   没出去过的人不知道,这里头的辛苦真不少,而且胆子稍微小一点也是不成的。   男人在外头忙着铺子,女人则在铺子的后头忙着院子。   不过,也没有什么好忙的,顶多就把院子里的几个房间给规整一下。   被子被褥都用新的,然后桌案长椅也都是现成的,只需要摆一摆笔墨纸砚即可。   朱梅春看着休整过后的后院,花花草草的景观,平铺的青石地板,这二嫂子是特别实诚地问道:“这院子,看起来都能直接住人,妳怎么就没想要搬到镇上来住?”   是她的话,她就搬了。   毕竟,这里是镇上的院子,也不知道得赚上多少银子,才能住上这样的地方?   陆秋还没有回答,刘三婆子就瞪了她一眼:“这里拢共才几间能睡的地方,都搬来的话,这还住的下吗?”蠢蛋一个!   刘三婆子的余威尚存,朱梅春这怂货,被婆母这一瞪,立刻吓得缩了缩脖子,她忽然觉得四妯娌勇气可嘉,这么凶的婆母都能再凑合一起过。   换成现在的她,肯定是不行的!   当家做主多年,朱梅春都已经习惯了。   四房能先一步地把老人给接过去,这位二嫂子是万分地庆幸不已。   谁叫刘贵也生过这样的想法,好在二房没有多余能住的屋子,这事情才被按下暂且不停。   陆秋听不到二嫂内心里地弯弯绕绕,反而也实话实说:“这镇上是热闹一点,但住得却不一定有村子舒服,我和当家的,还是更习惯住在村子。”   闻言,朱梅春的心里都惋惜不少,只觉得四妯娌真是不会享福的女人。   刘三婆子向来了解底下的儿媳妇,尤其是最前头的两位,朱梅春才皱上眉头,老太太就冷冷一笑:“老二家的,怎么让妳住在村子,还挺委屈的?”   这凉凉的语气,朱梅春猛地就打了一个哆嗦,许久未有的危机感,让她赶紧摇了摇头,尴笑几声道:“没、没、没,我最喜欢住村子了,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   老二媳妇一认怂,刘三婆子也懒得再为难人。   和蠢货计较,早八百年前,她就能气死自己。   刘三婆子把视线一转,满意地扫视屋子里的布置,道:“这样弄下来,看起来书香味也不少,几个孙子也能在这里好好读书。”   陆秋收回对妯娌不作不死的同情,接着道:“我也这么觉得,住在书院里头也不是不好,但在关键的时候,四人一间的屋子,真不是什么读书的好环境。毕竟,再过一个多月,昱阳和昱丰这两个孩子,也都要下场试上一试,这不想让他们住在这里,晚上也能够好好地用功用功。”   刘三婆子深以为然,她既是感慨,也是高兴道:“这几个孙子可比他们小叔有福气多了,好歹有你们为他们准备周详。没想到,时间都过得这么快,连大孙子几个都能参加童生试了。”   心知老人爱听什么样的话,陆秋也不扫兴地笑道:“可不是,只希望他们几个也能够如他们小叔一样出息,这样咱们刘家,这也算是后继有人,代代兴旺。”   刘三婆子果真笑得更开心:“这话说得真好。”   婆媳说得一片和乐融融,朱梅春一句泼冷水的话,提也是不敢提,不只是怕挨揍,主要是里头考试的人,也有她的大儿子。   光是想到能成为童生的娘,朱梅春就乐得傻笑,直把另外两位婆媳看得是面面相觑,嘴角一抽,敢情真正的做梦人在这里。   不过,想好事,总比想坏事来的好,那就随她高兴吧。 第61章 不同 刘昱砚怪不好意思了   “唉,要是我年龄再大一点就好了,昱丰哥学得还没有我好呢。”   刘昱砚郁闷地拿着扫帚清扫着泥地。   家里的鸡鸭鹅,在陆陆续续地卖给裕家,陆秋就暂时不多养了。   至于,猪和羊自然还是继续养着,每年过年时,都会各杀一只做年菜,不得不说自家养得猪羊,吃起来就是香肥而不腻味。   陆秋里头的饲料,其实是另有玄机,所以半点腥气味都没有,否则裕家是做大生意的人,多的是有人愿意进货给裕家。   就算没有,裕家的底下也是有几座庄子的。   里头的仆役,每年也养殖不少的牲畜,想要供给裕福楼做菜,压根儿是轻而易举。   裕福楼,在镇上虽然极为出名,但酒楼的生意,其实并不算是裕家的大头生意。   裕家,是由镇上开始兴家,因此镇上算得上是裕家的祖宅。也因为如此,家里的老人念旧,镇上也一直有主家的人驻守。裕福楼的东家,就是主家一脉,更由于此人是一个喜好美食的饕客,向来看重食材美味,裕福楼的名声才会愈做愈响。   陆秋养得牲畜,自有独到之处,否则若只是靠着关系做联系,绝对是不太靠谱的。   之所以,不再继续养下去,一来是为了怀孕,二是掌管裕福楼的东家要换人了!   裕福楼的东家,由于能力出众的关系,一家子都得被召回省城,以接管更多的家族生意。不过,两兄弟的同窗,裕永宬的祖藉在这里,这位与刘昱阳几个一样,也是得参加此次考试的人之一。考虑再三,裕福楼的东家,还是决定陪完儿子参加完县试和府试,这才打算搬家。   多年来的生意断了,陆秋并未感到可惜。一家子,都没人愿意再让她继续亲手喂养,所以她还在头疼养得鸡鸭鹅太多。正好趁此机会,能把院子清空大半,陆秋其实是再乐意不过的。   院子里,目前就剩下十几只老母鸡。   这是婆母特意叮嘱不能卖的,不只是母鸡下蛋勤快,以后做月子也是能派上用场的。   不过,家里还养着半大不小的猪羊。   考虑到亲娘怀孕,爷奶也是上了年纪的人,刘昱砚倒是自告奋勇地去镇上书院请假,这个二儿子可不是手无搏鸡之力的读书人。   虽然只有十一岁,但这儿子打架狠劲,其实比大儿子更下地了手。尤其,两个儿子的力量,都比成年男人来的要大,再加上身手矫健,谁小瞧了他,恐怕会倒大楣的。   有二儿子照顾一家老小,刘醒确实是特别放心不少。   以前他出门时,陆秋可还没有怀孕,光靠媳妇一人,也能轻松解决掉宵小,所以真没有什么不好放心的。   不像这次,刘醒得把一切给安排妥当,否则他肯定不能放心出门。   刘昱砚有着老子亲自交代的任务,他还乖巧地捡起家里的活计,就是心里特别羡慕这次大哥他们,可以去县城和府城走上一遭。   没错,比起参加科考,得到旁人欣羡的目光,十一岁的少年,真正想得还是出门走一趟,他觉得这旅程肯定是贼精彩的。   陆秋坐在凳子陪二儿子清扫,还不到晌午的时辰,阳光充足又不算太热,正好可以拿针线缝缝补补。   二儿子叹气的声音,这几天就听了不少,陆秋也知道他的原因,于是感到好笑,:“你这是想考试,还是想出去玩?既然,想要出去玩,其实跟着一起去的话,你爹也是不会反对的。”   刘昱砚把地上不干净的东西都扫进畚箕,他脸上的郁闷一扫而空,换上精神奕奕的表情,率先就自己否决道:“那可不行,我都答应了爹,而且家里怎么可以没有男人撑着?我都是男子汉,可得好好地保护你们,娘是孕妇,弟弟是孩子,爷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我若是不在家里待着,我自己都不放心。”   这话说得煞有其事,陆秋却是抿唇一笑:“原来娘的二儿子,已经是这么可靠了吗?”   闻言,刘昱砚稚嫩的少年脸庞,一点也不害臊地回道:“娘,我一直都是这么可靠的。”   一句话,不愧是他们夫妻俩教出来的儿子,十足十的自信模样,陆秋一边是乐在心里,一边却是招了招手,唤道:“好吧,为娘的可靠儿子,过来让娘帮你比一比袖子。”   刘昱砚倒也听话地凑近亲娘,一见陆秋拿衣服朝自己比划比划,稚气的眉眼尽是疑惑:“娘,我有衣服穿的,妳应该先做弟弟或妹妹的小衣服。”   陆秋摇了摇头,知道二儿子的贴心,她感到好笑:“他们还在肚子里头,才不用这么急,反而是你这孩子又长高了,你都没发现自己的袖子短上一些吗?”   刘昱砚低头一瞟,他才发现自己的袖子确实是变短一些,但真的只有一些,他自觉没什么妨碍,道:“娘,这还好吧?我的同窗还有人的衣服是打补丁的,我这样也看不太出来。”   同样都是农家子弟,刘昱砚自从和书院的同窗比较,才发现他家过得其实比想象中地宽裕。自以为自家是再普通不过的人家,后来却才发现,家里的很多习惯,其实过得挺奢侈的。   谁家隔三差五会吃肉的?   而且吃上的肉,还并不输于酒楼菜色?   就是衣服,每年都会有准备好几套替换,不像村子里的好多人家,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更别说,三兄弟还各有各的爱好,亲爹亲娘还都尽力地满足他们。   老大刘昱阳,喜欢收藏字帖;老三刘昱洵,则喜欢各式各样的画册;至于,刘昱砚则是喜欢砚台和乐器。   砚台,主要是因为他的名字有一个砚字。乐器,则是因为亲爹头一次用竹叶吹奏出田园小调时,让他有种大为惊人的感觉。   三兄弟的喜好,听起来都是特别风雅。当然,也是特别地耗费银子。   最初,刘昱砚本以为自己交好的友人,应该会是一样背景的农家子弟,后头却发现,真正聊得起劲的人物,反而是裕永宬那一伙的公子哥。   刘昱砚自己都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书院里头,其实农家子弟和富家子弟,一直都有种泾渭分明的感觉,直到他和大哥地加入,直接就打破这不成文地惯例。好在,兄弟俩的情商手腕不低,不然恐怕都有两边得罪的可能性。镇上读书,不可能都是风平浪静的,只是坏的他们从未讲过,但若是处理得当,确实是能从中学到不少东西。   吃一堑,长一智。   亲爹刘醒都说了危机能不能变成转机,一切都只能靠着自己的智慧,如果连借力打力都无法做到,只能说是功夫还不到家。   有时候,刘昱砚也是佩服亲爹的阴险……呃,说错了,是聪明才智!   陆秋没在乎儿子说的,她挺直白地说道:“你的同窗又不是我的儿子,况且再过两天就是你的生日,这衣服算是你的生辰贺礼。”   “咦,真的吗?”刘昱砚讶异:“我竟然都不记得了。”   夫妻二人,每个孩子的每年生辰,向来都会牢牢记住,平时也会尽量在这一天送上贺礼,今年自然也是不能例外,虽然少了亲爹,但还有亲娘的。   刘昱砚又发现到一点的不同之处,别说村子里的孩子,堂哥的生辰,二伯娘连个长寿面都还会忘记煮上一碗,生辰贺礼……那是什么东西啊?   刘昱砚怪不好意思了:“娘,让妳费心了。”   陆秋没好气道:“你爹估计也不会忘了你的礼物,只是可能会晚一点给你,你可是我们的儿子,有什么费不费心的。”   闻言,刘昱砚都翘起嘴角,不能出门的郁闷都减少许多,心情更是愉快了不少。 第62章 算计 刘昱阳的火气蹭蹭上涨,咬牙切齿……   刘富才一进屋子,一张熟悉且令人生烦的老面孔,忽然对他热情道:“女婿,你回来了。”   面对突兀出现的岳母,刘富没有感到半点的喜悦。   尤其,自从上次老宅过后,不晓得是不是习惯把过错推到他人身上的关系,一见到李家的人,他就想起二老失望的眼神,以及——刘老三最后晕厥在地的一幕。   最初,刘富是凭着冲动的脑热,回到了大房,但脑子一醒,却也是想回去老宅看一看。然而,每次脚下迈出一步,脑海却又涌上争吵的一幕,及得到刘老三真出事的坏消息。   刘富满心地害怕,他并不想摊上害死亲爹的责任,于是就缩头乌龟当了好多天。   再次得到老宅的消息,却已经是二老康复,并且还有二老给四弟养老地决定,刘富也已经没了那个脸说想要奉养二老。   作为一家长子,刘富一直是认为该由他奉养父母,但先是小弟,后是老四,加上现在的两个老人,真是瞧也瞧不上他。哪怕,刘富已经有钱了,不只是卖掉的地,被他买了回来,大房还又增添上了二十亩的地。这样的家底,放到村子里头,谁不欣羡?   刘富都不再觉得输给老四这弟弟,一日暴富得到的膨胀感,全都在老宅纠纷当中,被彻底地戳破,并且再次沉寂下来。   一见到了李家的岳母,刘富这总喜欢推卸责任的人,总算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刘富真心认为要不是李家的关系,他和亲生的父亲,以及亲生的兄弟,压根儿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一切都是李家害他的!   刘富的心里埋怨是日积厚重,他对媳妇的爱重也就一天天地消减,这人一旦没了感情影响,刘富的脑子也就一天清醒过一天,凉薄自我的个性也就逐渐占了上风。   只可惜,自信的李招娣,自从有了儿子,就不再像以前一样,处处关注着枕边人的变化。   此刻,刘富平平无奇的脸色是急骤一沉,态度声音也是极为冷淡:“既然家里有了客人,那我就先出去了。”   刘富视而不见的态度,让屋子里的女人全部尴尬起来。   李母更是抹了抹几滴地鳄鱼眼泪:“女婿,这是还没有原谅我们吗?”   刘三丫生怕亲事被亲爹给破坏,赶紧奉承道:“外婆,爹只是刚下地回来太累了,绝对没有妳想的意思。”   刘三丫不禁埋怨刘富,明知道外婆是来商讨嫁过门的日子,亲爹却还如此地不给她面子,真是白费她往日地讨好卖乖。   李招娣这被亲娘洗脑的蠢女人,同样附和道:“娘,当家的真没怪妳,真怪妳的话,也就不会答应这门亲事。况且,小宝这孩子是我自己不当心的,明知道大肚子,还要在人打架的时候往前凑,这怎么怪得了妳?”   没错,李招娣最后还是原谅了李家,李母向来擅于自我卖苦兼洗脑哄人,若论装模作样地能耐,十个李招娣都不是李母对手,从前她就是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亲姐姐来达成目的。   可惜,亲姐姐许氏是不中用的,帮衬她夫家没几年就去世了,许家没了许氏,可不就没人把李母放在眼里吗?李母不是没想过仗着小姨身份,只可惜许家的小辈,反倒像是解开了枷锁,不只是不买帐而已,还能完全不顾忌名声地和她撕扯起来,甚至还一副想扒了她的皮,拆了她的肉。   李母是恶人无胆的,从此是不敢再上许家的门,也幸好底下养得赔钱货也大了,老虔婆再把几个闺女给嫁出门后,新一轮地拔毛动作,却又能继续开始。   然而,前头的两个闺女,是拢不住丈夫的废物。   老大一直贴补娘家的举动,终究是被人休回家里,再嫁的人家,李母也想要再选好的人家,但这不是没人看上吗?为了避免赔钱货继续浪费家里的粮食,老虔婆转手又把大闺女卖了,心里还叨念着,也算是废物利用。   二闺女也惨,人家丈夫是干脆不要,带着家里的所有钱财,就直接与别的女人私奔,偏偏李母教闺女都是往菟丝花上去教养。二闺女一没了男人,天不就塌了?这没几年就把自己给哭死过去,算是去世最早的闺女。   白发人送走黑发人,老虔婆别说伤心落泪了,她只在心里怨怼二闺女的不中用。   有了两个闺女的前车之鉴,李招娣算是教养最成功的,李母的拔毛,在祸害了三个人家,也算是拔出了心得,老虔婆知道不能一次就狮子大开口,只能细水长流地慢慢捞钱。   除了那一次欠贵人的钱,算是李母最大的失策,后头借钱的名目,却都不算是什么大数字,只是次数频繁了一些。   纵使,刘富厌烦岳丈一家子又来借钱,但一听都是小钱,每次也就任由李招娣又把银钱送到李母的手上,完全不知道大房的家底,就是这样一点一滴地被人搬空,积少成多也是惊人的。   刘富是耳根子软,但也不是真蠢,只是在察觉到家底不对劲时,后头又得到一笔卖闺女的银子,虚荣心终究是占了上风,借岳母一家的“小钱”,也就又不再继续过问。   银子是人的胆气,倘若不是在老宅出了一场祸事,刘富走在村子里头,恐怕都还是走路有风的模样。除了父母兄弟,村子里的多数人,也只知道刘富的大闺女极有福气,能够被镇上的大户人家看上。   内里的龌龊,只有极少人才一清二楚。   家丑不可外扬。   刘富的冷淡,不影响屋子里的三个女人,李母被闺女和孙女给哄好以后,内心是不无得意,老虔婆的面上,也能来一个礼上往来地表面功夫:“我孙子能娶到三丫这外孙女,也算是他有福气,咱们这是亲上加亲的好事,日子可不能拖得太久,日子就订在下个月的这一天,妳瞧如何?”   李母的嘴上说得好听,其实要不是刘富一夕暴富的家底,老虔婆压根儿就看不上这外孙女,她孙子长得可比三丫这外孙女要好看的多,这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当然,鲜花是她孙子,牛粪是三丫这个外孙女。   不过,谁叫三丫有个能耐的大姐,都能嫁进好人家,听说大丫又是疼妹妹的人,以后倒是可以借着三丫的光,让孙子得到诸多的好处。   李母已经充分了解到,有些人家是不能招惹的。   老虔婆明面上好似谨守本分,但迂回地算计却是从未少过,刘三丫听不到外婆的心声,反而把李母满意她的态度给放到心上。   刘三丫不禁志得意满,她可比大姐有福气的多,等嫁进李家,生了个大胖小子,李家的荣华富贵,不就任由她随便享受?   刘三丫正在畅想后半生的好日子,李母却又忽然问道:“听说女婿的二弟和四弟的孩子,都上县城参加科举考试了,他们的学问是不是很好?”   孰不知,这一个问题,直接就让刘三丫的笑脸消失,心神不宁的感觉更是油然而生。五叔的事情,已经出乎意料之外,二房和四房的日子,也没有变得像想象中地落魄。   这几年的日子,一切彷佛都跳脱出心中的蓝图,刘三丫自以为掌握未来的自信,此刻倒是难得生起一丝的怀疑。   刘三丫只能暗暗期望,二房和四房的堂弟,这次最好能够无功而返,这样她的选择才能够底气十足。   李招娣也是不乐意听到妯娌的好话:“娘,他们孩子的学问好不好,与咱们家又没有什么关系,这两房又瞧不上我们大房。”   四妯娌还好,别看在同一个村子,这一年到头都碰不上几次面,早年的印象是愈来愈淡。但二妯娌朱梅春,每次去河边洗东西,都能把她冷嘲讽刺一遍,一下子比家底,一下子比子嗣。   两样都戳中了命门,好在先前家底一事,大房总算是彻底地翻身过来。   李招娣都还没有找机会还回去,贼精的二妯娌,立马又换一个招数,人家改比儿子的成就。   大房就一个儿子,能养到这么大,就算是有福气,哪里敢让孩子耗尽精血去读书。这独子的成就,李招娣是想都不敢想,只求能养到娶妻生子就行了。   每次过招都输人,李招娣都难受死了,李母还戳人心窝地劝道:“妳傻了,怎么说都是亲兄弟,两房的孩子既然不错,妳不早早地讨好人家,以后真有好处,妳不就沾不上边?”   李招娣难得牛心左性地回道:“娘,小叔子的好处,我们大房都沾不上边,这下一辈的好处,我们这隔了血缘的长辈,又能沾上什么边?”   李母:“……”   李母不只是哑口无言,而且闺女一提她小叔子,李母就更是心虚,大房沾不上好处,其实有大半是被他们给害的。李母自认最会看人,却没想到本来可以薅羊毛的人物,可以把李家整治到那一番地步。好在还有一层亲家的关系,人家最后还是稍稍地松了松手,李母这也才知道,有时候地位决定了一切。   李母能这么客气,手段还尽量都藏在暗处,还在于那一段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日子,实在是让人印象太过深刻。   李母的一番打算是草草落空,但一瞧到手里拿到手的银子,一抹贪婪和满意,猛地还是从眼楮精光中,透露而出。   这一趟,也不算是没有白来一遭。   照理说,商谈亲事应该请媒婆来,以示重视。   但是,李母可不愿意白花这笔银钱,反正孙子又不喜欢三丫这外孙女,倒也不用担心祖孙会生上嫌隙。   县城里头,不晓得被人暗暗地期望落榜,刘昱阳几个还真撞到,足够精采却也让人一言难尽的事情。   刘昱阳的脸上像是吃了什么脏东西:“爹,你是故意的吧?”   刘昱丰也觉得四叔挺缺德的,实诚人也是有惊人的直觉,他也认为是四叔故意的。   裕永宬虽然觉得恶心人,却又觉得同窗的亲爹是一个忒有意思的人,他的父亲虽然算不上是太严肃的人,但父子之间还是存在着规矩。   所以,刘昱阳与他爹的相处,裕永宬真觉得大开眼界,原来父子还能有这样的相处方式。   以前,拜访刘家的时候,时间都不算长,裕永宬永远只看到母慈子孝的一幕,也特别羡慕刘家兄弟与母亲的相处,倒是没见到他们与父亲的相处模样,完全是南辕北辙。   一路上,这一对父子斗嘴互坑,唉呀呀,这一路上都不嫌无聊的。   几名少年怏怏不快的脸色,刘醒佯作不知地掏了掏耳朵:“奇怪,你说什么?我干了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刘昱阳气急反笑,他呵呵地冷笑:“爹,再装傻也是没用的,先前的那户人家可是你找的,跟我说你没看出人家的算计,你以为我信?”   自家老子是贼精的人物,不骗人就得烧香,刘昱阳死也不信亲爹没有半点察觉。   原先,刘昱阳就觉得那户人家闪闪烁烁的眼睛,让人极为不舒服,也幸亏他心有防备,不然不就得恶心死自己?   大儿子的火气,刘醒彷佛视若于无物,他依旧是好整以暇:“不信就不信,年轻人的火气,也不要这么大,你处理地不是很好吗?”   刘昱阳的火气蹭蹭上涨,咬牙切齿道:“爹,我才十三岁、十三岁!”   他是长得高,但也还算是一名孩子,面对忽然有人想算计给他女人,少年心性是不喜反怒。   刘昱阳给陆秋教得极好,男女观念是很有原则的。   刘醒欠揍地啧啧称奇,一副气死人不偿命道:“我也很讶异,我把你生得这么好,你们这么多的考生,这户人家怎么就恰好相中了你这孩子?”   好个屁!   刘昱阳差点爆出口,没见到裕永宬都脸色难看,这户人家明明就是瞎选的,瞧他没被算计成,竟然又再生一计,不过这次对象换人了,变成裕永宬这家伙。   裕永宬的家世好,家里也不缺想要爬床的丫头,身边的小厮是经验十足,自然是不可能算计成功。   一行人中,还真的就属他和裕永宬长得最好,这家姑娘有这样的父母,刘昱阳本来还感到有几分的可怜,后来在即将离去前,还想回头劝上几句真心话。孰不知,这一回头,两位少年偏巧听见这家姑娘的真心话,把他和裕永宬像是挑菜似的,视为囊中之物,这怎么能不令人恶心?   刘醒凉凉地继续道:“儿子,你的火气也太大了,这样的算计,你们以后只会遇到更多,不会更少,现在也算是给你们事先预防一回,这是好事啊。”   这一行陪考的父亲,除了刘醒,还有刘贵、张坤,以及裕永宬的父亲裕延齐。除了刘贵以外,其它两个父亲,见多了这样的事情,倒也是认同刘醒的做法。反正,他们已经做好防范,正好看几个小子怎么处理后续。   刘昱阳被亲爹泼下凉水,马上领悟过来,这又是亲爹要让他学会的事情。以前,也常这样,亲身经历一回,这警戒心就能更加深刻。   不过,知道是一回事,大儿子的火气并未下降,人家也是懂得动脑了,当下学着亲爹的模样,凉凉回道:“原来,让我这才十三岁的孩子,经历这一回就是为了在未来提防算计?那我回家的时候,可得和娘好好地说道说道,说爹故意叫人送女人给我,就是让我不要陷入别人的美人计。”   刘昱阳朝亲爹嚣张且阴险的一笑。   刘醒:“……” 第63章 ……   张坤的大儿子张仁鑫,年纪最大,但却是一个性格跳脱的,当下是眼睛一亮,他凑到刘昱丰的身旁,比了一个大拇指,道:“这就是昱阳的亲爹吗?这两位可真有个性。”   刘昱丰还是尽量为刘醒说了一句好话:“咳咳,四叔该正经的时候,还是挺正经的。”   刘醒和刘昱阳的父子相处,其实有一些算是离经叛道。   然而,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张仁鑫也是不服管教的野性子,错就错在,张坤这个亲老子,比他更野更凶,不想被揍就只能乖乖听话。   这次考试,张仁鑫自己都没底,却还是得被亲老子硬架着过来,他每天临时抱佛脚地死记活背,唯一的乐趣就只剩下看刘醒父子斗智斗勇。   张仁鑫对于刘昱阳兄弟,有着学渣对学霸的天然崇拜,但若是论交情,他和刘昱丰的交情才是比较深的,谁叫二人对读书的兴趣都不算大,难兄难弟的情份是油然而生。   更别说,二人都是喜欢拳脚功夫的少年,共通话题是聊也聊不完。   刘醒和张坤的确交情不错,但却从未和张仁鑫打过照面,不像裕永宬,还有几次的面子情。   张仁鑫本以为刘昱阳两兄弟,读书学问能够这么好,还臆测这二位的父亲,应该也是那种学问正经的人。   结果,学问还看不出来,但这没个正形的模样,却让他大吃一惊。   刘贵同样是暗暗咋舌。   自家的四弟原来都是这么教孩子的?这个方法恐怕谁也学不会,大侄子能一步不错地这么长进,实属不容易。   刘贵每天为孩子忙活都快累死,四房的事情,他的婆娘朱梅春恐怕都还比较了解。   正因为一无所知,刘贵才憋不住好奇问道:“老四这么爱坑儿子,你四婶没意见?”   刘昱丰回忆一下,实话实说:“他们在四婶婶面前会比较收敛一点。”   张仁鑫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爹在我娘面前也是这样子的,男人一旦成了亲,注定都是在外一条龙,在家一条虫,所以我才不想这么早就成亲。”   张坤:“……”   刘贵也是不着痕迹地瞥向破孩子的亲爹,这到县城的一路上,刘贵和张坤都是搭伴聊天的人。没办法,这两位和姓裕的,一看就不是一路人。所以,裕福楼的原东家,都是交给刘醒去交际,这两位父亲则是凑成一堆,聊一聊孩子经。   刘贵听了一路地吹嘘,却没想到这位有一个不着调的儿子,尽拆自己亲爹的台阶,这威力简直是不输他家的闺女。   一群糟心的儿子,总算也到了快要上场见真章的时候。   这次重新找的临时住处,是借住一对老夫妇的房子,环境破旧,但胜在清静,不像县城的客栈,早就是人满为患。   每个朝代,对于科举考试都有着不同规定,目前所在的新朝,是始于每年的秋天。   每到了科举考试,想要一举成名的学子,总会在客栈举办诗会和辩论。一则文人相轻,二则名声显扬的人物,兴许能够获得考官或学官地青睐,然而外头的热闹,终究与刘昱阳四名少年无关。   名声,毕竟是一把双刃剑。   除了裕永宬外,其它三人的家世背景都太过单薄,还不如老实地窝着做最后的努力。   对此,刘醒深感赞同,至少在县城里头,可真“看到”不少有趣的意外祸事。当然,刘醒也没有注意太久,毕竟也是挺耗力伤神的。   刘醒的目光冷静,他没有插足儿子考试的任何打算,若是连科举都不能凭借着己身之力,那还不如一辈子窝在乡野之地,好歹余生能够平安享乐。   上场的时候,这些做父亲的,都要比即将考试的儿子来的紧张许多,刘醒这唯一的异类,自然惹人注目。   视线已经见不到儿子的身影,裕延齐这才收回目光。   对于打交道多年的刘醒,他一直觉得这位是一个难以看透的趣人,有时候真不像是一名普通的农家子弟。   裕延齐的心里一转,自家眼光挑剔的儿子都能如此认同,刘昱阳的出色显而易见,他不禁有所误会道:“你对你儿子倒是充满信心。”   裕永宬的学问也不算差,裕延齐却也不能如此轻松。   刘醒没打算说真话,他避重就轻道:“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我儿子还小,这一次考不成功,顶多下次再考。倒是你,难得见你这么慎重,这是有事?”   刘醒总能一针见血地看破问题,裕延齐却彷佛早已习惯,眉眼是动都不动,唯有语气略显无奈:“没办法,因为我一直迟迟不再娶妻,我父母对我的儿子向来冷淡,倘若想要让这一层的关系破冰,永宬最好能够考上秀才。后宅的事情,现在的我,既没有妻子能够帮衬,家里的人脉也沾不上边,毕竟我一直都在外边溷着,我也是怕这一回去,就会委屈到了这孩子。”   裕延齐是愁眉不展。   他若真贪恋省城的繁华,当初也就不会主动下放回到老宅,只可惜家里那一头下了最后通牒。手心手背都是肉,父母也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他若是强硬地拒绝,不只名声会不好听,还会把事端牵扯到独子上头。   裕延齐爱重发妻,对于妻子留下的独子,自然是百般看重,顾虑周全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裕家的小辈,读书的资源向来优沃,但真能读出名堂的人,至今却是一个都没有,裕永宬若是能够考中秀才,家里的老人恐怕就会立马换上一个态度。   裕延齐早就认清何谓商户人家,注重利益的程度令人齿寒,当初妻子的娘家一朝出事,本来作为么子的天真,也在一夕之间,认清到什么叫做现实。   刘醒却像是早就司空见惯。   大户人家的龌龊事,向来只多不少。当然,他也没有给上半句建议。只因,裕延齐恐怕是早就心有章程。这位能在镇上把裕福楼经营地有声有色,要说没有两手准备,这有可能吗?   刘醒心知肚明,面上却是滴水不漏道:“放心,我大儿子都说你儿子的学问扎实,估计一切都能顺利而为,你也就能够心想事成。”   这时候,除非是傻子才会说上得罪人的话。   裕延齐紧皱的眉宇,果然一松,他笑道:“那就借你吉言。”   县城的考试,是意外地顺利完成,就是考试的环境,似乎让几个少年遭到不少的罪,每次出来的时候,一个个都有一些精神萎靡。   不过,除了裕永宬,另外三位少年倒是恢复极快,洗漱完吃个饭,就又是生龙活虎的模样,不像裕永宬每次都要好久,才能慢慢地缓过劲来。   裕延齐见状,都吓了好大一跳,这不到关键时刻,真不知道自家儿子的身子骨,原来是这么不中用。   然而,裕永宬在这一些考试学子中,其实算是康健的。   刘昱阳几个人,主要是长年锻炼出来的,自然不能与他们相比。   新朝的阅卷发榜日子,是早有公布的时间,由于有一个确切日子,一群人倒也能够安心等待。   裕家已经派小厮到榜前候着,所以大伙都找到一处客栈,然后定了间包厢坐着。   当然,对于学渣而言,这是份外难熬的过程。   张仁鑫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张坤是气不打一处来,全部人的儿子,就属他家的最丢人,或许真不该把这小子硬扯过来,还浪费他一笔找人作保的银子。   然而,嘴上骂是这样骂,但做人父母的,总还是存有一些望子成龙的心态。   刘贵都朝儿子偷偷地问道:“怎么样,你觉得考得如何?”   刘昱丰挠了挠脑袋,嘿嘿地笑了两声:“这次,我觉得应该还行,因为好多的题目,昱阳哥好像都帮我复习过的样子,我会写得都有写到,所以问题不大。”   刘昱丰不爱读书,一来是灵活度不够,二来对文章的敏感度也不行,但死背活背却还行的,好在新朝的童生考试,还是以背诵居多,刘昱阳兄弟又绞尽脑汁,让这位能记多少就记多少。   不过,后头的秀才考试肯定不行。   因为,新朝的科举制度,是每几年就更改一次,现在已经不像刚建朝的时候,那般地求才若渴。   如今连考秀才,都增添与时事相关的策论,丽嘉这要考上还真是不太容易。   自家儿子以前是啥德性,刘贵能没有印象?他倒也没有好高骛远,大儿子若是能考中童生,他就算是心满意足,毕竟一个童生的儿子,在村子里面也是特有面子的。   一听,大侄子自己考试,都还不忘帮儿子复习,刘贵真是满心地感激,尤其听到发榜的成绩,那一股的感激之情更是达到顶端。   因为,好歹第一轮算是过关了。   然而,不同于刘贵这二伯地激动,刘昱阳却是满脸郁闷:“……竟然只是第三名,我到底是哪里写错了?难不成,是字体的问题?”   刘醒赏了大儿子一个白眼:“这名次很可以的,我都没有要求你,你倒是给自己订了这么高的目标。”   几人之中,就属他的成绩最高,这还不满意?   其它几位做父亲的,可都是满脸欣羡地望过来,裕永宬是第五名,刘昱丰的排名则是在正中间,张仁鑫却是倒数第二名,算是过得最惊险的一个人。   县城里头,有这么多的考生,能够考到第三名,刘醒并不觉得太差,在他看来科举不过是一块敲门砖。更别说,刘昱阳才十三岁而已,有时候年纪太轻,考官也会故意把人的成绩压上一压。   书院的师长,为何不让二儿子报名参加科举考试?这还不是有此考虑。   刘醒觉得大儿子还是涉世太浅了。 第64章 犹豫 ……   刘昱砚扶着肚子惊人的亲娘,自从知道这肚子正怀了两个娃娃,这个二儿子说什么也不会放任自家亲娘,自己一个人到处去溜挞。   甚至,少年还少见地朝亲娘抱怨几句:“娘,妳要把钱拿给二伯娘,还不如直接让我帮妳去,妳这样到处晃溜,看了实在是让人害怕。”   以前怎么还觉得亲娘挺好说话的?   陆秋其实也很无奈,健壮如牛说得就是她,自家从老到小,几乎都把她看得和眼珠子似的,她也很痛苦好吗?   印象中,原身怀孕的时候,都没有得到这样地待遇,家里的事情只能做一些轻省的,她这闲不住的性子,不就是憋得慌?   正好公爹把铺子的钱给了她,陆秋干脆趁此机会去找二嫂子瞎聊,理由还是光明正大地谈正事,反正镇上的捷报来了,还能让对方高兴高兴。   当初,和公婆一起住,是真的想略尽孝心,但没想到公婆反倒是帮了大忙。   铺子才一开,大儿子竟然就面临得去县城和府城考试,这般重大的事情,怎么能够没有大人陪着?   古代出行的环境,向来只能凭靠运气,刘醒出外都成了家常便饭,二老自然都是希望他能够陪着大孙子。   最后的决定,也就成了公公帮忙顾着铺子,毕竟刘老三是做过生意的人。   而刘三婆子这婆母呢?   老太太自然是不放心老伴的身体,所以二老是夫妇相随,一起待在铺子帮忙顾着生意。   本来还担心老人会太累,但公公顾着铺子,听说是把年轻时的梦给圆了回来,精神头是天天都不嫌累。   红光满面,活力十足的样子,直让婆母嫌弃到不行。   老太太的嘴上总是嚷嚷着,自家的糟老头就是一个劳碌命的。   二老的夫妻纠纷,晚辈地不好插手,不过心里却是挺感谢公婆的好意。   当然,也因为公婆没盯着,二儿子不是陆秋的对手,不趁此机会散散风,不是太对不起自己?   三个儿子,其实都是孝顺的性子,不过二儿子却是最容易顺着亲娘,陆秋的不安份,刘昱砚虽然免不了说上几句,但在阻挠行动,却并不怎么强硬。   某一方面,老二别看长得比较像她,但性格的贴心和温柔,其实比较像是刘醒。自己的丈夫,性格虽然有时候挺让人无言的,但真被这样的人纳入保护范围,反而是一件幸事。   母子俩慢悠悠地走在村子里面,正走到一处树林茂盛的地方,视力极好的母子二人,是齐齐地停下脚步,然后是双双地交换视线。   刘昱砚不是很确定地问道:“娘,前面站着的人影,怎么好像是小山哥和五丫姐?”   陆秋颔首,比较没有顾忌地回道:“你没有看错,的确是他们两人。”   刘昱砚的目光一瞪,不可思议道:“奇怪,小山哥和五丫姐是什么时候有交情的?”   古代男女大防,新朝的风气算是比较好的,但在村子还是极少见到单独会面的少年少女,刘昱砚没有刻意把话讲明白,就是顾虑到名声的问题。   刘昱砚伸了伸脖子,赶忙地左顾右盼地瞧上一回,在发现到周遭确实没人的时候,他的心底是暗暗地松下一口气。   二儿子是紧张兮兮,陆秋却是气定神闲,她的视力更胜一筹,是无庸置疑的。   刘五丫这侄女,她其实没有太深的印象,唯一有的印象还在于那日包粽子的时候。不过,小山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向来都是温柔有礼的,和家里儿子相处时,也多是笑语晏晏的好脾气,她还真没有见过他浑身带刺,完全是冷若冰霜的模样。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秋是饶富兴致,眸底更是窜上一抹好奇,刘昱砚则彷佛是母子同心,他小声地问道:“娘,我怎么觉得好像有点怪怪的,妳说我们要不要上去?”   刘昱砚总算是察觉到两位的气氛不太对劲,他也不算是太后知后觉的人。   母子都还没有开始商议出结果,忽地瞬间,小山却转过了身子。   刘昱砚这遇事比较少的,顿时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他在远处尴笑一声:“小山哥。”   小山的情况,貌似也有一些错愕。   紧接着,陆秋捕捉到小山以近乎无声的语气,先对刘五丫出口,道:“我警告妳,别把刚才的事情说出来,这对妳我二人都没有任何的好处。”   刘五丫略低着头,嘴角却也是极为僵硬地回道:“我还没有这么无聊,是你和你的家人先闯进来我待着的地方。倒是你,这样的两副脸孔,四叔一家子知道吗?”   “……他们不是我的家人。”小山冷冷回道:“还有,不管我是什么样的脸孔,我都不可能会伤害妳四叔他们,妳也最好别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刘五丫:“……可以,不过你得欠我一个人情。”   “人情?凭什么?”   “凭你在乎我四叔一家子地观感,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刘五丫先是威胁,后是僵硬地补充道:“我也没什么无理要求,只是希望有一天,你能帮我给一个人免费看病,让我印证一些事情。”   “……我答应妳。”   刘五丫平直的嘴角略微一松:“既然你答应了,那么我也会守口如瓶的。”   陆秋:“……”   陆秋会口语,还是刘醒教的,见到这一对男女的对话,她就什么粉红泡泡都没有了。   至于,小山一体两面的事情,陆秋早就一清二楚,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自家男人的面孔还有更多的样貌,她不也早就习惯了?甚至,陆秋还希望小山这孩子,能够在她和刘醒面前更放开一些,不然憋着自己多累啊?   二儿子倒是还一无所知,他和亲娘朝二人走近一些,才问道:“小山哥和五丫姐,你们怎么会凑在一起?”   “只是恰巧遇到的。”小山清秀俊逸的面容上,早就重回冰雪消融的暖意。   然后,他像是随口问道:“你们……来很久了吗?”   “没有,才刚刚走到这里而已。”刘昱砚性子也是大方的,既然偷看被人发现,他干脆坦荡问道:“你和五丫姐刚才在说一些什么?”   小山的理由就算是现找的,也让人挑不出毛病:“我们在说看病的药钱。”   刘五丫的反应也不算太慢。   她用细细的声音,附和道:“是我爹娘想问小弟的药钱,可不可以像之前一样便宜,只是石大夫好像还是坚决地不答应。”   事实上,石大夫自从老宅一事,他曾经赊减的药费,全部都恢复了原样,刘富和李招娣确实是无数次地找上门。只是,石大夫对这一对夫妻的人品不再信任,定下的规矩也就没有什么变动的空间。   话虽如此,石大夫的看病和药材费用,对比其它的大夫,依旧是挺良心的。   闻言,刘昱砚立刻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件事情,怪不得你们的表情怪怪的。”   陆秋:“……”儿子,你何时这么天真了?   刘昱砚信以为真的表情,陆秋都不好意思吐嘈儿子,不过她也没有打算拆穿晚辈的谎言。   小山的肩膀好像都放松一些:“你和秋姨这是要去哪里?”   刘昱砚与小山也是老交情,玩到大的小伙伴,自然有什么说什么:“我和娘是要去二伯娘那里,还有你们也别在这里说这件事,这让人看到的话,小心被别人说闲话。”   小山先是讶异,旋即像是听进耳里地回道:“是我粗心了,下次我会注意一点。”   刘昱砚满意了,虽然对刘五丫这堂姐没什么意见,但大伯和大伯娘却不是好相处的,他也是不想要小伙伴吃到大亏。   刘五丫同样点了点头,不晓得堂弟正在防备大房,这个有些安静的姑娘,她在瞧上四婶婶的肚子后,却是一脸犹豫。   陆秋没有忽视到她的异样,于是挺好心地问道:“五丫,妳是不是有事?”   “不是我有事,是……是我娘要我问的,就、就是三丫姐成亲的那一天,有人要去吗?”就算有满心地不情愿,刘五丫最后还是问了,不然回去的时候也不好交代。   其实,这问题也不是李招娣想问的,而是李母千叮万嘱地吩咐,李招娣是万万不想自己上门找难堪,所以这才派自家的闺女出门。   刘五丫再是不乐意,也只能硬着头皮地听从,这个姑娘向来就惧怕李招娣。   “我娘的肚子都这么大,这有什么好去的?”陆秋还没有反应,刘昱砚就先不乐意道:“况且,大房与李家的亲事,和我们家又有什么关系?”   刘昱砚可不喜欢刘三丫这堂姐,以前每次见面的时候,总是有一种怜悯和鄙视的眼光看他,更别说还有大堂姐一事。   这三堂姐都不想一想自己做下的缺德事,到底是凭什么来瞧不起他?   “咦,原来五丫也找你们说这事情?”朱梅春数钱的动作都停了,她真没想到自己腌制的小菜真能卖出去,这才多久的日子,就都快要卖上一两银子了!   朱梅春笑得合不拢嘴,她觉得四房肯定是旺他们二房。   不只是家底变多,大儿子也通过第一轮的考试,感觉她离当童生的娘,真的是愈来愈近。   然而,好事都还没有听够,这坏事就又找上门来。   简直是扫兴。   “我还大着肚子,肯定是不打算去的,妳会去吗?”陆秋啃着瓜子,谁叫抠门的朱梅春难得大方,这不吃白不吃。   朱梅春本来想说不去,对于刘三丫这样堪比毒蛇的侄女,这位还是有点心里发憷。不过,一想到对方竟然自愿跳进李家那样的火炕,这二嫂子又挺好奇地想去瞧一瞧热闹。   这李家到底是哪里来的魅力啊?   朱梅春一脸犹豫,她下不定决心地问道:“公公和婆婆会去吗?如果他们去的话,我就一起去。”   “不晓得。”陆秋也料到这二嫂会有的反应,想了一下,道:“不过,等今天公婆回来的时候,我会帮妳问一问的。”   陆秋却觉得公婆肯定会去的,因为不去的话,村里肯定会说闲话的,娶媳嫁女可是人生的大事,只要不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亲戚,这肯定都得去上一趟。   哪怕真有一点隔应,好歹明面上,公婆可还没有正式和大房的人断绝关系。   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第65章 时辰 ……   刘三婆子确实是隔应到不行,老太太是爱恨特别分明的一个人,她忍不住恶狠狠地瞪着自家糟老头子一眼:“瞧你,之前要不是你总是心软顾着白眼狼的名声,我们早就和那一边撕扯干净,好几次的机会都给白白浪费掉,现在才找不到好的理由去拒绝。不去的话,人家恐怕又得说咱们二老重男轻女,连亲孙女的亲事都能够搁下不管。儿子和孙子都是读书人,老太婆我就算识字再不多,也都晓得文人的名声最忌讳给人抹黑,再说见不得别人好的人还少吗?反正多数的人,恐怕还只认为是传一传瞎话,是不碍事的。”   万般地抱怨集结出一句实在话——总归一切都是你的锅!   倘若单纯只是李家亲事,当作没看见也不成问题,但谁叫大房是拎不清的,非得来一个亲上加亲。   有一些眼红的婆娘最会空口说白话,以前听见是没什么放在心上,毕竟是其它人家的事情。不过,自家子的日子是一天好过一天,旁人恼心地麻烦事,这一回倒是风水轮流转,转得老太太的心里也会上火。   自家的身份,随着底下孩子的地位愈来愈高,老宅那里的老人,交好的人家是顾忌愈来愈多,交恶的人家就是专说闲话的。   老头子心里怎么想不晓得,刘三婆子倒是兴致索然,好在这一边交好的石妹子,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态度。刘三婆子感怀一下,倘若一辈子都不挪动脚丫子,这相处大半辈子的人家,还真的是瞧不出个所以然。   收回偶尔地伤春悲秋,刘三婆子照旧是傲骨铮铮的一个老太婆。   刘老三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见到自家老婆子一副要打硬仗的模样,他是想吐嘈又不敢吐嘈,吃个喜宴而已,有必要杀气腾腾的模样吗?   刘昱砚几乎和亲爷爷同一个想法,他稚嫩的少年脸庞正是心不甘情不愿:“娘,三丫姐的亲事,为什么我同样得去?”   刘昱砚宁可在家陪亲娘,他和三堂姐是真的没有什么情份可言。   二房的两个堂姐,和四房兄弟的感情还行,但大房的几个堂姐,只能说两房的交集真的太少。   幼时的印象,都所几剩无几了。   更别说,他对这三堂姐的观感极为不好,自然不可能会乐意地去祝贺对方。   “我们这一房好歹也得去一个人,不然也不太象话。”陆秋好脾气地劝道:“最重要的是,娘也想让你帮忙照顾一下你爷奶,老人家年纪这么大,李家的人总能扯到乱七八糟的事情,虽然可能是多想了,但未雨绸缪也不是坏事。”   刘昱洵是一个反应机敏的,心知二哥担心什么,小孩拍了拍小胸膛:“二哥,你就去陪爷爷和奶奶吧,娘我会帮忙照顾好的。”   陆秋:“……”其实她真的不需要别人照顾。   刘昱砚已经秒懂亲娘的意思,不晓得是不是自认倒霉地摸了摸鼻子,他是无奈一叹:“好吧,我会乖乖地当一个陪衬的。”   公婆既然都露脸了,朱梅春这个爱凑热闹的,也就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由于心疼得付上一笔礼金,这位二嫂子,干脆也把二闺女一起带在身边吃喜宴。   反正乡下人家的规矩不严,况且还有她这做娘地陪着,公公婆婆也在身边,堂妹参加堂姐的婚宴,天经地义的,这有啥好说道的?   刘二丫不让出门,实在是堂妹都嫁了,她这辈份较大的,却还在家里挑三拣四的。朱梅春其实是一个心大的,她并不算太介意这种事情,但大闺女自己却还是要脸的。   刘二丫宁可待在家里带熊孩子,打死也不凑上这份热闹。   太丢人了。   刘三丫出嫁的这一天,天公都不太做美,昨日都还是大好晴天,今天出门的天色,却不见阳光普照的任何痕迹。这一片片厚重云层,几乎把大半的无垠蓝天都给遮掩其中,灰蒙蒙的色彩,轻而易举就让人的心情,是不自觉地跟着压抑起来。   一瞧就不是很吉利。   古人又是迷信居多。   朱梅春的脖颈稍稍上仰,向来就是嘴上不把门的人,实在憋不住地朝闺女偷偷嘀咕了几句:“这天色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兆头,妳说是不是三丫的缺德事做得太多,所以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刘四丫学着亲娘的动作,她拧了拧眉头:“娘,这天色……等一下,会不会下雨啊?”   人都会学着长大,幼时对刘三丫这堂姐做下的事,刘四丫后头一想,偶尔也是抱歉的。她原以为自己和亲姐才是最自私自利的人,倒是没有想到,她记忆中的老实人,比起她们二房姐妹,才真的算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狠人。好歹关乎一辈子的人生大事,两姐妹是决计不会朝骨肉姐妹来下手的。   刘四丫都忍不住恍惚一下,究竟是她的记忆出了问题,还是以前的三丫姐,就是这么会伪装的一个人物?   这出嫁的天气,甭说朱梅春会有想法,刘三婆子自己都没有像往日一样,骂骂咧咧地阻止几句,就是老人家心里的想法,比起儿媳妇是只多不少:“老头子,我咋觉得这日子选得不太对?”   刘老三都不好意思明讲:“别瞎想,这本来没事,妳们这一乱说,倒成了有事的。”   刘昱砚本身就是一个心思细腻的,该稳重的时候,他还是懂得稳重,深知这样的场合不适合多话,于是干脆什么也不说。   当然,少年的想法难得和他跳脱的二伯娘是如出一辙。   大房嫁女,三房也是得有人出面的,以前的刘荣和刘贵,其实交情是真不算差,错就错在,双边的妻子是搭不上话的。   两边的交情自然也就淡了下来。   大房的喜事,何锦娘是懒得理会,也不想当上添花之人,她还在记恨李招娣破坏自己的诸多好事,刘荣自然只能抱着儿子独自参加。   这做丈夫的,也不放心把独子留在妻子的身边。   夫妻做到连信任都没有的地步,这也是可悲的。   刘荣一直都是挺沉默寡言没错,刘三婆子这做人娘的,却还是能够辨别出三儿子的情绪。   一碰头,老太太就皱了皱眉:“你媳妇呢?”   刘荣略低着头,不太敢直视自家老娘如炬的目光:“……她不太舒服。”   刘三婆子翕动着嘴唇,老太太还是决定不要折了这儿子的脸面,老三本来就没有什么自信,天晓得她随口一说的话,是不是又会让他受到更大打击。   何锦娘,是老三忽然在镇上领回来的漂亮媳妇,刘三婆子会答应刘荣,娶上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还在于刘三婆子从未见过,自己儿子的眼楮,竟然也会散发出那样灼灼逼人的亮光。   老三娶媳妇的那一天,他一脸满足的神色,刘三婆子依然是清楚记得。她这做娘的,哪怕五根手指头有长有短,但终究由衷希望每一个儿子都能过得很好。   唯一错估的事情,老三媳妇何锦娘,竟然会是一个怎么摀都摀不热的石头。   刘三婆子真的是始料未及。   几个儿子中,老三的日子过得绝对是最没劲的,刘三婆子若是知道今日会是如此样子,说什么也不会答应三儿子娶妻地恳求。   为时已晚的事情,刘三婆子想再多都是白扯的,老太太终究不是会一直纠结往事的人,她见到搂紧老三的孙子,收回情绪,难得和蔼可亲地说道:“平安这孩子生得可真好……你和你媳妇的事情,我和你爹是管不动了,不过平安这孩子,你可别让人给教坏,好歹这是你后半辈子地指望。”   由于爱拿孙子作夭的儿媳妇不在现场,老太太也就能够说上几句真心话。   刘三婆子意有所指。   何锦娘做下的事情,刘荣同样是一清二楚。   他的脸色不禁涨红起来,有羞愧也有高兴,刘三婆子隐讳地关心,刘荣还是听得出来,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他显得有一些手足无措。   好在,大房的屋子一到,一家子的人,都被人扯着说上几句恭贺的话,刘荣也就没有机会再去多想。   村子的趣事不多,李招娣为了给娘家做面子,大房这次嫁女的喜事,也不像先前一样无声无息,她真的主动邀请不少人上门。   屋里屋外,都是老宅那里常见的面孔,甭管心里怎么想,二老都只能笑脸迎人,刘昱砚则是尽责地扮演乖巧孙子,安静地紧随在老人身侧。   “今天三丫出嫁,我难得大方一回,也给妳们顺便沾一沾喜气。”李招娣倒是还难得不计前嫌,把二房母女邀进屋子看新嫁娘,就是语气上头令人不太舒服:“不然等我最后一个闺女都嫁出了门,妳们二房都还没有一个动静,这可就太惨了。”   朱梅春:“……”   刘四丫:“……”   朱梅春气炸了肺,她还纳闷姓李的态度怎么这么好,敢情是等在这里来损她?刘四丫可比自家老娘冷静多了,她赶紧扯了扯袖子,示意屋里还有其它的人。   朱梅春想到自家的大闺女,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为了能让大闺女有一个好名声说亲,二嫂子总算是即时地把火气给忍了下来,没有立刻张嘴来喷人。   这个长嫂,也不想一想两次嫁女,都给嫁进什么样的人家,这位是哪来的脸好得意的?   事实上,刘三丫和李招娣不愧是亲母女,脑子都是有坑的人,一点也不觉得李家哪里不好。   她穿着一身合宜的红色嫁衣,两辈子是头一次嫁得这么风光。刘三丫眉眼的喜气和得意,彷佛是恨不得昭告世人。她的心上有多少畅快,笑意也就愈发浓厚:“四丫,妳也来了,妳觉得我这一身打扮如何?”   嫁回娘家的闺女,李招娣是真的摒除重男轻女的行事作风,完完全全地下了重本,嫁衣嫁妆是样样不缺,甚至连还有二两的压箱银子。   上辈子,刘三丫算得上是随随便便地出门,就连嫁衣还是刘大丫穿过的,所以衣服是极不贴身。毕竟,刘大丫的身姿较为高挑丰满,刘三丫却是矮小普通,这借来的嫁衣,自然也就不合身,宽宽松松的模样,至今回想都是特别地丑陋。   刘四丫打量特意妆扮的堂姐,这中上容姿,一擦上了胭脂水粉,及身着红艳艳的嫁衣,对方的样貌确实是变得格外地惹人注目。   女人出嫁,向来是一生中少有的美丽时候,不管有什么样的想法,刘四丫还是选择实话实说:“三丫姐,妳今天打扮地很漂亮。”   “没想到,四丫妳也这么地会说好听话。”刘三丫笑容真诚许多,但后头的语气,却又有一些虚假:“放心,妳也会有这么一天。”   以后,二房姐妹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刘三丫是心知肚明,老实巴交是老实巴交,但都是窝囊废的男人,不用几年时间,她们就会像村里多数的婆娘,为了家里的柴米油盐,与丈夫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不像她……   刘三丫才刚这么一想,屋外略显尖细的嗓子,就忽然大喊:“时辰到了,屋里的新娘该准备了!” 第66章 来了 少年的眼楮是微微一眯。   望着榜单上头的名字,刘醒给自家儿子一个意味颇浓的眼神:“你这小子倒是倔强,没想到第二回 真让你心想事成,要知道能从世家子的手中夺得头名,这可是极为难得的事情。”   刘醒极为深知外头的事情。   府城的考试,范围不再局限小地方,各地也涌进不少的世家子弟。   新朝自从建立,世家掌握的权利就逐渐被上头削减,几年就更改一次的科举制度,随着趋于完善的规则,底下毫无背景的平民百姓,也一个个能够展露出头角。   世家子弟的资源,无疑是更加丰富没错,但能够过五关斩六将的平民学子,通常也有着不为人知地厉害之处。   几十年下来,朝廷官场,世家与平民已经能够呈现出分庭抗礼之姿。   曾经,由世家主导一切的官场,早就成了昨日黄花。   上头的政策,是一步步蚕食世家的权柄,但摒除地不过是优胜劣汰。   事实上,有一些家风不错的世家,早就看清楚形势,狠狠地督促起自家后辈,所以至今依然能够在朝廷立足脚跟。   至于,尸位素餐的世家,早就退位让贤,泯灭于这几轮地淘汰当中。   朝廷是想大力扶植平民学子,但醒悟过来的世家子弟,亦不是能够轻易让步,长久对于家族认可地骄傲,让他们无法就此轻易地低头认输。   近几年来,世家子弟的努力程度,已经并不输于农家子弟,但二者的资源,并不能相提并论。   这一回,自家的小子,在府城可是大出风头。   第二名的是一名年约十四,享有少年天才名声的世家子弟。这样的年纪,连秀才都没有考上,府城名声却极为响亮。一听,就令人感到玩味几分,要说没有特意造势的成份在里头,刘醒可是打死不信的。   尤其,具说这位少年天才是县试第一,更是显得有备而来。   刘醒都怀疑对方是冲着小三元而来,只是万万想不到会半途杀出一个程咬金。   自家养得小孩,这次可真够能耐的,他这便宜亲爹当得确实有几分地趣味存在。   至少,骨子里不服输的硬气,刘醒就认可了。   “爹,我就说我行的吧。”   刘昱阳依旧是少年心性,亲爹亲自出口地认可,让他深刻的五官显得神采飞扬。   平时,别看嘴上嫌弃亲爹嫌弃地要死,但刘醒一句赞扬的话,是让大儿子的嘴角是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   科举考试,向来都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张坤的儿子张仁鑫,意料之内地落榜,上次的吊车尾,算是最好的成绩。   张仁鑫是找不出失望之色,书院的师长都说他没希望,他自己也觉得没戏,自家亲老子非要拉他走上一遭,天知道他有多心虚。   落榜其实并不出奇,正好能让自家老子别再折腾他!   两个做父亲的,张坤是不加掩饰地失望,刘贵却是乐不着北:“中了,真的中了!我儿子果然像我,顶顶就是一个聪明人。”   刘昱丰:“……”   刘昱丰的目光牢牢放到榜单最后面的名字,他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倘若不是刘贵真高兴,还真会以为亲爹在寒碜他。   裕永宬的神色却是古怪地平静,刘昱阳的视线恰好一瞥,少年的眉峰跟着一皱:“你不是也过了吗?还是,你有事情没讲?”   能凑到一起当朋友,裕永宬也不是不干脆的性子:“是啊,还真有事情。”   刘昱阳挑了挑眉,他不发一语,只是做出洗耳恭听地等着。   顿了一下,裕永宬才再道:“是昨天我爹和我说的,说我们就不和你们一起回去了,他要直接把我带到省城,下次再见面,可能就得等到你来省城考试的时候。我等一下把给昱砚的东西交给你,你就顺便帮我和你弟打个招呼,虽然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但本来还是想来一个正式道别的,倒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地仓促。”   刘昱阳的瞳仁微微一睁,一副挺讶异的样子。   然而,先前不是不知道有这事情,时间虽然来地突兀,心里的遗憾哪怕还有不少,但他还是很快地就恢复正常模样。   “真的,得走了?”   “是。”   “你这小子,可真一点准备都不给人。”刘昱阳忍不住捶了他一下:“虽然知道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但我还是觉得你这小子不义气,我可什么东西都没有给你准备。”   裕永宬笑了:“不用准备,能够认识你们,和你们成为同窗朋友,这已经足够了。”   裕永宬自小是在珍馐美馔,锦衣华服的环境长大。裕家在其它地方,兴许不太显眼,但在小镇的地位,却算得上门庭赫奕。身边向来不缺奉承他的人,认识刘家的人,才让他知道何谓益者三友。   裕永宬已经觉得受益匪浅。   不是所有人都不在乎他的身份地位,能够这么没有顾忌地与他相处,刘家兄弟是唯一的。   他爹都说了,若是没有认识刘家兄弟,或许他仍是镇上享富盛名的纨绔子弟。   裕永宬深以为然。   刘昱阳啧了一声:“你这小子,何时这么会说人话了?”   “哈哈,我只是实话实说,你也不用不好意思。”   于是,裕永宬在把东西交到刘昱阳的手上,裕延齐朝刘醒点了点头,父子二人就正式脱离了他们的队伍。   裕延齐一事,其实他不只是和独子告知,刘醒也是知道的对象之一,但他认为这只是小事,所以就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正如对方讲的,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嘛。   刘醒瞧出大儿子微微失落的情绪,他挺不给面子地嗤笑:“行了,这种事情,你以后只会碰到更多,这样的小儿作态可不适合你,你也别指望我会安慰你”   刘昱阳无言道:“爹,我也没有指望过你。”   刘醒大言不惭的话,刘昱阳都为亲爹感到害臊,长到这么大以来,他家老子何时安慰过他们几个兄弟?大多时候,只会来一波更狠的,让他们知道软弱是最没用的情绪。   刘昱阳特别庆幸家里还有一个亲娘,不然他们兄弟会长成什么样子,他都是不太敢想象。   而且,亲爹还好意思这么教他们?明明亲娘就是他自己的软助!   刘昱阳被刘醒一捣乱,他就没有多少纠结,本身就是一个热情性子,让他特别坦然说道:“爹,我想娘,还有家里的人。”   “要不是陪你这臭小子,你老子都还能在家里陪着媳妇。”刘醒漫不经心的黑眸,总算是稍稍有了变化,语气都软和几分:“不过,你考了这么好的成绩,你娘一定会很高兴。”   刘昱阳嘿嘿一笑:“也不晓得老家那里,大伙现在都在干嘛?”   刘昱阳正幻想一堆极好的画面,孰不知道,老家的亲人都快尴尬地要死。   时辰到了,本要接亲的新郎一家子,却是连个影子都没有。   刘三丫盖着红色头布底下的面容,窜上比胭脂更加红艳的脸色,她涨红的脖颈,亦被给藏在红色嫁衣的领子里头,无人能够看出亲嫁娘难堪的情绪。   嫁娶的时辰,偶尔耽误不是没有发生过,但耽误这么长的时辰,却是绝对没有。   这是不想成亲了?   眼见大嫂子尴尬到不行,朱梅春的胸口像是吐了一口恶气,向来容易小人得志的心理,让她偷偷地朝闺女刘二丫闲话几句:“刚出门,我就觉得不太对劲,这样接亲的场景,我长到这般的岁数,都还是头一遭见到,李家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亲事,这大房还敢来一个亲上加亲,这是嫌祸害离得不够远?”   当家的,还常说她是拎不清的女人,对比李招娣,朱梅春实在是生出不少自信。果然,公婆就是会挑媳妇,长嫂是大伯哥自己挑的,她才是公婆亲自为当家求娶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在古人看来,才最是名正言顺的。   老宅的时候,朱梅春不服气几个妯娌,除了各自的毛病,也在于她的腰杆子才是挺得最直的一个人。   刘四丫怜悯的眼神,都朝着堂姐望去,孤伶伶的新嫁娘,站在人群的簇拥下,显得是如此鹤立鸡群。这一抹红色,本该享受着大伙地祝贺与恭维,然而此刻包围着,全是七嘴八舌地闲言闲语。   倘若她嫁人是这个样子,恐怕都恨不得拿一把刀给抹了。当然,抹得绝对是男方,肯定不会是自己。   刘三婆子都觉得自己的老脸快要端不住:“老头子,你还说是我的错觉,刚才出门的兆头,果然就不会有什么好事可言。”   刘昱砚倒是担心地看着亲爷:“爷,你等一下可不能动气,小山说你最近的身体养得不错是不错,但情绪最好还是不要太大。”   乖孙熨帖的话,让刘老三生起地窝火,马上都散去不少。   小老头镇定地点了点头:“放心,你爷肯定不生气,你大伯当初被他婆娘给撺掇成功,我就能想到会有这样的糟心事。”   小老头只是没想到,糟心事会来地这么快,这孙媳妇可都还没有娶进门,他们就如此有自信地不给面子?   刘老三的目光,重回了冷静,为孙女打抱不平地打算,更是压根儿都没有,与大孙女那一回,两者待遇绝对是天差地别。   老四都说了,这是人家求仁得仁。   刘老三自认是老骨头一个,先前气倒过一回,老人是再也不想去管乌七八糟的事情。   不过,李家的做法,来凑一凑人气和热闹的老宅族人,其实比他们更加生气。   只因为,刘三丫还是姓刘的,而李家这事又办得太不地道,简直是贬低到刘氏一族的姑娘。   两个老人如此的地位不同,有一个儿媳妇还是千金大小姐,族人地抱怨,自然全部都冲着大房夫妇而来。   李招娣找了这么多人来添添人气,估计也没有料想地到,这喜事没成反倒变为坏事,族里可是一个个都过来指责她。   李招娣不只是脸红耳赤,她还在心里发苦不已。   这亲事,刘富都是随便媳妇摆弄。   正因为无关紧要,这么多人地抱怨,总让他生出一股莫名地憋屈感。   自从与李招娣成亲,这股憋屈总是如影随形,一而再再而三,好似无止尽地不停循环,永远没有一个尽头。   就在大伙都觉得是不是要散场的时候,李招娣却忽然瞧见亲娘的影子,压力极大的她,是不自觉地喜极而泣:“没、没、没,你们看接亲的人来了,真的是接亲的人来了!”   大伙顺着她的视线,这才发现确实有一伙人,正在朝着这里气势汹汹地过来。   刘昱砚也是其中一人,然而陆秋的药材不是白白调理的,少年的眼楮是微微一眯:“爷,奶,你们藏在后面一点,我怎么觉得对方像是来者不善。” 第67章 落幕 二合一   刘老三猛然一惊:“来者不善?”   “老头子,我看这一些人,好像也不是村子里的人。”经过孙子警告,刘三婆子的老眼再次细瞧,顿时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你说,李家那老虔婆到底是想干什么?”   刘老三非常无言:“老太婆,妳觉得我猜得出来?”   小老头都不知道老太婆把自己想得这么厉害。   刘老三不说话还好,刘三婆子是猛地朝自个儿的额头拍了一下,好似恍然大悟:“怪我胡涂,你这糟老头的眼光一直都不好,都能让拎不清地给煳弄十几年,问你还真是白搭。”   刘老三:“……”老太婆其实只是想怼他吧?   “爷,还有奶,你们还是先移一个位置。”刘昱砚忍着笑,道:“我瞧,等一下肯定会折腾出什么事情,你们可千万不能让人给磕到,不然我回去以后,可是不好亲自地向娘交代。”   刘昱砚谨记吩咐,他可不想看到亲娘失望的眼神。   孙子慎重其事的模样,二老也不仗着辈份胡来,总归是孩子的一片孝心。   刘昱砚不着痕迹地找处不起眼的角落,旋即挤进来地是眼力贼好的二伯娘。   老二媳妇这副怂到极点地怕事模样,做婆母是感觉特别地伤眼:“妳倒是精明的,平时咋不见妳有这么好的眼力?”   朱梅春倒是一脸无辜:“娘,我的眼力一直都挺好的。”   刘三婆子冷笑,和二货认真,输的人就算是她。话又说回来,老太太一直弄不懂这老二媳妇无端的自信,到底是从何而来?   “这大好喜事,三丫姐的外婆为什么要这样做?”刘四丫没被亲娘忘记,被一手拉来的她,依旧是一脸莫名其妙:“难不成,这亲事不是李家求来的?”   愈来愈清晰的人影,李母一脸的狼狈样,外加旁边还多了鼻青脸肿的李家男人。刘昱砚立刻生出另外的想法,那就是这一些壮砚体型的大汉,恐怕和李家的人,也不是什么同一路人。   刘昱砚虽然只是一名少年,但十一岁之龄的他,只差一点也有一米七的身型,比起家里的女人都不算矮,更别说他还在成长期。   刘昱砚也不是那一种只长身高,不长脑子的笨蛋,少年捋清思绪的速度快得惊人,一下子他就能有所臆断:“我想,应该不是故意的,弄不好是李家的晚辈又有人惹事,这长辈没辄,所以才来一个狗急跳墙。”   刘昱砚觉得李家老人就是聪明,刘家还能顶事的三个大男人可都不在现场,最有威慑力五叔亲家,早就升迁到别处的位置。   这天高皇帝远的,李家挨打的阴影,就算没忘得一干二净,但心里定然存着一丝侥幸。   留在村子里的大伯和三伯,啥样性子谁都晓得,李家会忌惮才有鬼。   主要还有一点,刘富是他们李家正经八百的亲家,甚至连外孙女都要嫁回李家,这亲上加亲的关系,莫怪他们能够生出底气。   这一回,又不是麻烦到其它隔辈的关系,而是李家的亲亲女婿。   刘昱砚多少受到无良亲爹的影响,少年就算看热闹也是看出门道来,他忒是看得津津有味。   刘三婆子等人,就见到一伙大汉尚无动作,李母的老脸就煳满了泪水,哀哀戚戚地弯着膝盖,以先发制人的行动,猛地朝刘富下跪磕头:“女婿啊,你可得救一救咱们家,你不救咱们家的话,你的女婿可就没了亲爹,你的闺女也会没了公公,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老婆子向你请求,向你磕头了!”   李家二老擅用卖苦招数,刘富却还是头一次享受。   当初,李家老人就用过这样招数,只可惜刘醒是脑筋与行动都很快的狠人。   之前,刘富能够昧着良心,故意放任而为,这次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让他亲自尝一尝,大庭广众之下,被亲岳母下跪恳求的糟心事。   眼下,可是没有反应快的,能够帮他解决这样的难堪事。   众人此刻的目光,可比刚才更让人难受许多。   刘富是掐紧着拳头,铁青着脸色,既尴尬又羞恼的情绪,让他完全不想开口。   与之不同,李招娣确实是一个最孝顺的闺女,一脸焦急彷佛是恨不得立刻为李母分忧解劳,连给丈夫犹豫空间都没有,就直接表态:“娘,妳要帮什么忙,也得说清楚,这样我和当家才好帮妳的忙啊!”   李母支支吾吾半晌,一旁的大汉可不耐烦陪这老太婆作夭表演,领头人物是恶声恶气道:“这一家子,可是连本带利地欠了咱们赌场,足足有一百两的银子。咱们这欠债,这个老太婆可是亲口说了,她的闺女和女婿肯定是会帮忙还债的。现在不管是什么章程,只要有人能把银子给了出来,我们就立马放过这个家伙,否则别怪我们下狠手来打断这家伙的手脚。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这银钱若是真拿不出来,这家伙的手脚,也权当是抵掉一部分的债务。”   “一百两银子!”   这站着的一堆人全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不是一百文钱,而是一百两银子耶!   有好多人家,一辈子都赚不来这笔银子,李家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究竟是哪里来的底气,胆敢在赌场压下这么多的债务?   刘三丫都扯下头布,身子是摇摇欲坠,她一脸不敢置信道:“你、你们竟然欠赌了!”   比起李家干出的大事,新嫁娘自己掀开红布,都无人指责这是不吉利的事情。基本上,这样沾赌人家,除非是脑子坏了,才敢与这样的人家结亲。   李招娣都瘫软在地:“娘,妳、妳怎么能欠上这么多的钱?”   李母这次流得眼泪是真切不过:“这钱不是妳娘欠的,是妳不成器的兄弟欠的,这溷帐玩意儿竟然瞒着家里赌博,等到赌场的人找上门时,娘也才知道竟然欠下这么多的银子。”   这敢开赌场的人,要说没有背景在后头撑着,这可能吗?   所谓十赌九输。   赌场的打手,向来又都是凶神恶煞的人物,李母哪怕再贪婪,也不敢把发财路往这边盯着,老虔婆倒是没想到自家出了一个异想天开,以为能靠着赌博来发上大财的。   李家二老,都喜欢把持着权利不放。   因为没有分家的关系,这赌债想不还都不行,哪怕儿子的手脚被人废了,家底还是得掏空还给赌场,不然之后将是不得安宁。   况且,李母也舍不得宝贝儿子被人废了手脚,所以只能把希望放到闺女身上。   李母的眼神充满冀望道:“外孙女嫁进的人家,不是给妳和女婿一大笔的银子吗?算娘求妳了,妳就先帮娘家还上这一笔银子,娘不想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且妳的兄弟,对妳向来也不算太差,妳就忍心瞧见他被人废了手脚吗?”   李母会教儿女,却从来不往正路上教。   上梁不正下梁歪,说得就是她这为老不尊的。   为了让闺女心甘情愿地帮衬娘家,打小她就教几个儿子,得学着如何哄骗自家的亲姐亲妹。否则,李招娣认定娘家是根的想法,为何总是如此地坚定不移?   李母确实是最知道如何拿捏闺女,她的亲情牌一打下,李招娣果然就心软了,都不用犹豫多久,她就可怜兮兮地朝刘富求道:“当家的,我们把钱借给我娘好不好?”   下意识的,李招娣就熟稔地摆出示弱姿态,完全不知道,自家的丈夫早就没有任何怜惜之情可言。   十多年来都是同一套路数,是人都会免疫几分。   刘富的变化,其它人并不知道,彷佛以为得拿上一百两帮李家还债,刘三婆子是气到摀着胸口:“张口就要一百两,真当银子是天掉下来白捡的?”   刘老三都把眼睛一瞥,想来一个眼不见为净。   朱梅春依旧是不着调的,她咋舌说道:“乖乖,咱们的大侄女原来是这么值钱,难怪大房能够这么得意。不像我家的两个闺女,估计就是倒贴也没人想要,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刘贵最初用意,是不想让婆娘生出歪脑筋,朱梅春是没有坏心,但这婆娘好哄骗啊。然而,随着闺女愈长愈大,本来用来骗人的话,却又好像是一语成谶。朱梅春是懒没错,手脚却是利落的,两个闺女都比不上她,刘贵的话,朱梅春自然也就认同不少。   尤其,刘二丫的亲事,总是她看不上的人,媒婆却找上门来;而她看上的人,就算请媒婆说亲,也多是不了了之。   一来二去,拖到十七岁的大龄,都还没有一个下文。   二房夫妻是满腹焦急,只因再不找到好人家,这朝廷就会来一个强制婚配,这强制配下来的婚姻,就没有听过是一个好的。   估计,刘贵一回来,就得加快脚步把大闺女给嫁出门。   刘贵和朱梅春,可从来不晓得嫁闺女会是一件这么难的事情。   刘四丫都没理会亲娘吐嘈她们的话,她正被李母的狮子大张口给吓住,这三丫姐的脑子到底是有什么破毛病,才会用尽一切心思,就只为了嫁进这样的人家?   刘四丫是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原来她以前一直是和脑子坏掉的人生活在一起?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刘昱砚同样也是叹为观止,然而更让他惊叹的原因,是大伯刘富竟然能够一口拒绝:“想借一百两银子,不可能!”   李招娣一脸震惊地望着丈夫。   孰不知,刘富的心里才觉得不可思议,这一次他难得说话流畅,且激动地质问:“张口就是一百两银子,妳难不成不知道这是多少银子吗?这别人家的赌债,凭什么让我来还?平时,妳拿家里的钱去填补妳娘家,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次闹出来这么大的窟窿,竟然都还想要让我来还?在妳的心里,究竟是妳娘家重要,还是我们小家重要?”   李招娣还在震惊丈夫不听自己的话,她许久才找出声音,辩驳道:“……可是,这是我娘家啊,我怎么能够不管我娘家?”   刘富的心里愈来愈不耐烦,脑子也愈加清明。   十几年来都是同样的话,让他难得聪明了一回:“妳也知道这只是妳娘家,我就没听过做丈夫的,还得帮妻子娘家还赌债的。”   李招娣已经习惯丈夫凡事听自己的,她忍不住用以前标准回道:“可是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说过会把我娘家当成自己家,我父母就是你父母,你忘了你以前的承诺吗?”   这夫妻私话,李招娣都给说了出来,刘三婆子的脸色是难看不少,长子所作所为,不就是这个样子?几乎都把李家的岳父岳母,当作亲生父母来对待,比对待她和糟老头,都还要真心不少。   好似他是那一边生的儿子。   老四也爱重他的妻子与岳家,但人家也没有忽视这一头,刘三婆子是做女人的,也懂得女人的难处。所以,并没有阻拦儿子和儿媳妇孝顺另外一头,但李家是只会吸血的人家,与陆家有来有往,几乎形成截然对比。   老四夫妻又都是心中有数之人,像陆家那一头,几房也是有分歧的,但人家就处理很好,不该沾手地绝对不沾。   不像老大是偏听偏信的。   “我没忘,不过我也没想过妳会是这么没有分寸的女人,”头一次,刘富在李招娣面前,展现出自私的本性,他充满撇清意味地说道:“这么多年,我为妳做到什么地步,大伙都看得一清二楚,甚至妳多年无子,我都能把这事情给忍了下来。倒是妳和妳一家子,三不五时就折腾一回,这到底是谁比较过份?”   此话一出,一堆人是立刻站到刘富一头,他们还真觉得刘富的为人不错,能为妻子做出这么多让步,实在算得上有情有义。   反倒是,李招娣这样的妻子媳妇,好多老人是绝对不敢去要。   “女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母亦是震惊了一脸:“这是不管我们了吗?”   刘富把目光一撇开:“……我本来就不应该管,也没有那一个能力去管。”   “骗人!”李招娣彷佛受到刺激,她陡然尖叫:“贺家给了咱们五百两银子,你怎么可能没有能力去管!”   大伙的视线让她承受不了,李招娣不愿接受这样地怪罪,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毫不犹豫地撕了刘富为难的嘴脸。   一个举人的嫡亲侄女,或许还可能卖不上一个好价钱,但小叔子却是被人断言,有八成中上进士的希望,大房夫妻才讨价还价出如此的好价钱。   这五百两银子,可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五百两!”众人惊呼不已。   朱梅春觉得自己的呼吸都不顺畅了:“我的娘啊,闺女快来扶我一把!”   刘四丫赶忙扶着以尽孝心,不过这位又是精明的,她还懂得幽幽地警告:“娘,妳可别打什么坏主意,不然小心爹休了妳!”   朱梅春:“……”   刘三丫想起压在箱子里的二两银子,除了错愕以外,忽然又有一些不识滋味,她掐紧的指尖,几乎都快要把指甲给折断开来。   刘富的心里愕然,他没想过妻子真的敢揭破这笔银子。   事关己身的利益,刘富的脑子也是能够转得很快,他沉着脸辩驳:“看来妳当真没有我们的小家,连咱们儿子的看病药钱,都想要拿来给娘家还债。妳是不是忘了,咱们的儿子是得靠吃药精养的?”   这时候,大伙才又想起来,刘富的家里确实有一个吞金兽,这一家子若是有人生上重病,那银子真是哗啦哗啦地往外流。   李招娣的表情一僵,似乎真的忘记儿子还得吃药一事。   “没想到,嫁给我这么多年,我们的小家,终究还是比不上妳的娘家,我对妳实在是太失望了。”刘富也不晓得是不是故作失望,他长长一叹道:“竟然……竟然,妳一心一意都只有娘家,我会如妳所愿地给妳一张放妻书。”   在日日夜夜中,休妻的想法,刘富其实早就生出了不少回,李家这次又是真的触及到他的利益,刘富休妻的念头,也就加重不少。   再也无法忍受下来。   放妻书!   李招娣的眼前发黑:“你、你要休了我?”   李母同样傻眼:“女、女婿,你不能休了咱家的闺女。”休了的话,李家的债,咋办啊?   刘三丫的心里同样一紧:“爹,妳不能休了娘!”   陆秋早就说过了,刘富是面子里子都想要的人。   所以,这位依然能够义正辞严道:“不是我心狠,是妳娘从始至终都没有我这做丈夫的,我已经给过了无数次的机会,但她次次都让我失望。”   李招娣却不接受这样说辞,她一向柔弱的面孔,都不再端上台面,语气更是尖锐不少:“我可是为了你生了一个儿子,你不能就这样地休了我!”   “儿子?”提起这事,刘富似乎更加底气十足:“妳还敢提儿子,我们儿子若不是李家的关系,生来就会是这一副体弱模样?”   大房夫妻地争吵,几乎让人大开眼界。   刘三丫最为难堪,今天本该是她的喜事,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赌场的大汉,却不是特意来听夫妻争吵的,尤其这一些人无视的态度,大汉更是生出恼怒!   在镇上里头,领头的大汉,好歹也算得上是一个人物。   为了给上一个下马威,他直接抄起棍子,就往李家儿子的身上给狠砸了一下,来以示威严。   伴随着一道哀嚎声,大汉冷冷道:“吵够了没!这讨论了这么久,你们的意思是不愿意帮忙还债了?”   毫无预警地出手,其它人是吓得马上闭嘴,李母却是打在儿身,痛在母心,老虔婆难得哭嚎道:“女婿,你不能不理会咱们家啊!”   刘富终究不是硬气的人,一听到这痛嚎的声音,让他的心里都不禁跟着胆颤一回,他赶紧撇开了视线:“抱歉,妳有妳的儿子要顾,我也有我的儿子要顾。”   冠冕堂皇的话,李母哪里能够接受?   老虔婆向来是别人的孩子死不了,她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也不晓得是不是太过凑巧,小平安的身影,正好坐落到她的眼里。   刘富和刘荣的关系尚可,李母自然知道这是刘家的孩子。   刘荣没有抱着孩子,实在是小孩想找小孩玩,今天参加喜宴,可有不少人带着孩子过来。李母本来就不是欠赌的人,她可没有像儿子一样,被人牢牢给钳制住,老虔婆也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就挣脱看顾。   李母的动作太过突兀,刘家的人,以及族里的人,一见她朝一群孩子跑去,谁都马上察觉到她的意图。   其中,刘荣的瞳仁是狠狠地一缩,最是紧张地喊道:“平安!”   只因为他看清楚,李母的目标确实是他的儿子!   刘老三都青筋直跳,刘三婆子同样亦是心惊肉跳,她甚至气到差点跳脚:“这不要脸的死老太婆!她想对我的孙子干什么?”   刘昱砚的动作也很快,在李母奔跑瞬间,他立马从刘四丫的头上,抽出一把木簪子,道:“四丫姐,回头我叫娘再补一根簪子还妳。”   语毕,在众目睽睽之下,刘昱砚的手已经拿着簪子的尖端部分,直接就朝李母的小腿肚上瞄准一甩。   他分毫不差的角度与力度,让大伙眼睁睁地看着簪子,就这样地刺进李母的肉里,老虔婆都还来不及伸出双手,就痛到栽倒在地。   赌场领头的大汉立刻生起忌惮,他下马威的动作也就暂停下来。   李招娣却还是心疼老母亲的人:“娘!”   刘昱砚装作没听见,他已经抢先一步地抱起堂弟,笑眯眯道:“小平安,跟堂哥去找爷爷和奶奶玩。”   刘昱砚长得很好看,当他的嘴角上扬时,出挑的容色更是显得格外地晃眼。   原本,小平安把嘴一瘪是想哭的,周遭大人地一惊一叫,是真把小孩给吓到了。但好看的堂哥朝他一笑,小孩又莫名地不想哭了,小平安跟着咧出大大的笑容。   刘昱砚是特别淡定地抱着孩子,回到刘老三的身旁站着。刘荣则是着急地上前想接过孩子,他这做父亲的,还在心惊胆颤中,甚至连大哥刘富,都生出不少的意见。   刘昱砚也很顺手地把孩子交给三伯,小平安本来还不想放手,不过这位哄孩子也是有一套的:“小平安,要听你爹的话,不然就不是一个好孩子。”   刘荣看着立刻乖巧听话的独子,除了心里纳罕,他还一脸感激:“三伯,先谢谢你了。”   危机已过,刘四丫是皱眉地把亲娘的手拨开:“娘,妳捏痛我了。”   “……我紧张啊。”朱梅春尴尬一笑,她注意到披头散发的闺女,难得有当娘的模样:“我去向人借根头绳,先随便帮妳绑一下头发。”   李母这一举动,无疑是惹了众怒。   族里都站出不少的人,来赞同刘富刚才未果的休妻动作,这样恶毒的亲家,还留着过年吗?   李招娣的脚下一软,轮到族里发话,她就深知夫妻二人,真的再无回转余地。   然而,一见李母的老脸尽是狼狈,李招娣哪怕张嘴半晌,依旧还是说不出任何责怪的话。   许久,她半垂着眼捷,幽幽地吐出一道交易:“要休了我可以,那五百两银子,我得分上一半!”   刘富想也不想地否决:“不可能!”   李招娣再次抬头,时常蕴含深情水光的眸子,此刻只有一片晦涩。   “这是我应得的。”李招娣不再是柔情似水,不需要伪装的她,语气是马上充满着威胁:“如果,你不把银子分我一半,那么别怪我在外面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刘富却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妻子一样,相对于自己长久地挣扎,李招娣对他的感情,竟然是是说收就能收?   曾经,以为相濡以沫的夫妻感情,刘富忽然生出几分自嘲的情绪。   刘富深吸了一口气。   考虑须臾,最后他还是成全道:“妳知道我才刚买地不久,我最多只能拿出二百两给妳,其余得留着一些现钱给儿子买药,妳也知道我们的儿子是怎么养到大的吧?没有银子留在身边是万万不能。”   李招娣对闺女是心狠的,但儿子却是她少有的软助。   刘富也没说假话,甚至连银钱都拿得干脆。别看李招娣张口就要一半,但她心里的底线却是一百五十两。丈夫比预期给得更多,她也就愿意退让一步:“好,剩下的五十两,就当是我这做娘的一份心意。”   刘三丫穿着一身极为讽刺的红色嫁衣,身为今日的主角,此时此刻却无人看她一眼。   谁出嫁当天,会眼睁睁地看着亲爹进屋去写休书,以及拿银子给亲娘的?   一边感到可笑,一边又在内心挣扎了许久,刘三丫终究还是咬了咬牙。   她默默地走到李招娣的身旁,小心翼翼地扶起亲娘,道:“娘,我陪妳一起吧。”   “三丫妳……”   刘三丫硬着头皮,挤出笑容:“虽然,今天的婚礼出了岔错,但我早就算是半个李家的人,一女不嫁二夫,我终究是李家的人。”   刘三丫也是豪赌一把,因为今天欠下赌债的人,并不是她要嫁得丈夫,否则她现在就不是这个选择。不得不说,刘三丫的做法,大多数的人还是敬佩的,只有极少数的人笑她傻子,刘三丫的名声是一下子就提升了不少。   刘四丫也是真真看不懂,这曾经一起长大的堂姐。   这一出闹剧,随着赌场的人离去,李招娣扶着李母回到李家,这也算是正式落幕。   没有新郎地迎亲,刘三丫还是跟随回到了李家,这样出嫁的方式,古往今来真是没人见过,村里的人都是大开眼界一回。   今天,可比戏台上演的人生都还要精采许多,怪不得常人总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第68章 坑爹 刘醒也是会造孽的。   刘昱阳才把茶水灌入口中,听到刺激的地方,他还没咽下的茶水,当即是喷了出来。在他对面的二弟,刘昱砚是反应机敏的,躲得是特别神速。刘昱洵就没这么好运,湿漉漉的小胖脸马上充满委屈,他抹了抹滴水的头发,完全是一副惨遭无妄之灾的倒霉模样。   刘昱洵的眼楮是哀怨地一瞅:“大哥……”   刘昱砚摀着嘴巴,挡着弯起来的嘴角,不好意思刺激已经够凄惨的小弟。   “抱歉、抱歉。”刘昱阳尴尬地把茶杯放下:“我这不是太惊讶了吗?你们撞到的事情可真精采,与我们在外头碰到的,根本就是相形见绌。唉,大伯他们这婚事,举办地也太过仓促,怎么就不能等我回来呢?”   白白错过了一场好戏,刘昱阳的遗憾,都充分表现在他棱廓分明的面貌上头。   刘昱洵撇了撇嘴:“大哥,我待在老家不也啥都没见到?”   刘昱阳离得远还有得说,刘昱洵都在村里待着,他还硬生生地错过一场热闹,这才是真的犹如百爪挠心地难受。   为了陪亲娘,小胖孩真觉得自己的牺牲太大了!   刘昱洵倒也不是爱凑热闹的,但熟悉人的热闹事,是会让人生出不少兴致。   尤其,亲奶自以为掩饰很好,刘昱洵还是听到不少来自大房的二三事,爹娘极少提起其它几房的闲事,也就和爷奶一起住后,刘昱洵才像是打开眼界大门。   相比之下,自家的日子,还真是平静如水,半点起伏也没有。   “你们两个无不无聊?”刘昱砚一副饱汉不知饿汉饥。下一秒,他又一副你们太天真的神色,鄙视地回了兄弟一眼:“这热闹看过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你们也知道爷爷是受不得太大刺激的吧?所以,那天的戏也不是这么好看的,我可是心惊胆颤好几回,若是有机会的话,我还真想换你们上场。”   真让姓李的老妖婆得逞,当场栽倒在地的老人家,恐怕都得换人。   “是吗?”刘昱阳挺言不由衷道:“那还真是辛苦老二你了。”   刘昱洵也摇摇头:“二哥这是在说风凉话。”   刘昱砚:“……”糟心的兄弟!   刘昱洵最后受不了湿湿黏黏的感觉,他下了椅子,蹬蹬地打算跑回屋子换衣服,这还没有跑到他的屋子,就见到亲爹诡异地摸着后腰。   脚下一转,小儿子先朝亲爹关心问道:“爹,你在干嘛?”   刘醒才享受被大儿子坑得后果,后腰被媳妇都不晓得狠掐了几把,他正觉得儿子都是讨债货,老幺却是极有孝心地上前关心。   总算还有一个儿子不是白养的。   刘醒才这么一想,陆秋却恰巧地从屋子走出来,她一见小儿子好似被淋湿的狼狈样,立马伸手一招:“怎么弄成这副德性?快过来给娘看一看,娘帮你擦一擦。”   对待小儿子,媳妇是和风细雨,刘醒却没有这样地好待遇。   然而,皮粗肉厚的他,从来都知道啥叫愈挫愈勇,他不甘示弱地寻求注意:“媳妇……”   亲爹的装可怜,刘昱洵是不怎么给面子地寒毛一竖,见过他爹称不上心慈手软的一面,小儿子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伟大的感情,能够让这样的爹来一个伏低做小?   几个儿子,可都还傻呼呼地认为自家亲娘,是被擅于伪装的老子给蒙骗到手。   然而,他们不晓得的是,刘醒在他们面前已经有所收敛,陆秋才是见过刘醒心狠手辣一面的人,倘若不是有她的存在,他们老子真正冷血无情的一面,几个儿子肯定能够有幸见识一下。   最初,刘醒对整个刘家,才是最蛮不在乎的人,他都还想过一走了之。倘若,刘醒是一只风筝,陆秋就是能够掌控他飞往高度的绳索。   几个蠢儿子,可都还以为自家亲娘是温柔又单纯的好女人。   孰不知,陆秋的善良是等价的,一旦逾了心中制定的一条线,她的无情程度并不输于丈夫。也好在,几个儿子都没有走偏,不然他们印象里的亲娘,一定能够碎裂成渣。   小儿子显眼的举动,刘醒是差点卡了壳,这群儿子就是没一个省心的,这让他还怎么表演下去?   陆秋服了他,反正昨晚已经秋后算帐过,她就表现出不再为难他地摆了摆手:“公公不是想找你商量请人的事吗?你还是先去一趟,弄不好二伯哥也来了,你也不能让人家一直白等吧?”   自家男人没她盯着,还真是不行,一下子就容易来一个放飞自我。   虽然被赶,刘醒的心情却是不坏的,自觉在媳妇心中的地位没有动摇,他立刻好心情地搓了搓小儿子的头,丢下一句:“既然是妳的要求,那我就先去那一头看看,照顾儿子也不用太尽心。”   刘昱洵:“……”这就是亲爹。   陆秋:“……”这位最能耐地就是打击几个儿子。   当她看不见,小儿子刚翘起的嘴角,就因为他的话,就又给垮了下来吗?   怪不得,几个儿子对他这做老子的,是又爱又恨,平常哪怕心里再敬爱,能坑他这老子的时候,那也真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恐怕不用多大,小儿子就也会加入亲哥的行列。   刘醒也是会造孽的。   眼瞧媳妇没空搭理他,刘醒就没有停留太久,刚到二老住的屋子,刘贵还真的早早就过来,这二哥打从刘昱丰过了童生试,心情就没有落下来过。   真是容易满足的人。   刘老三的心情亦是十分灿烂,他这一支的子孙愈来愈成器,这不只是活着有面子,就是死后都自觉对得起列祖列宗。   老大夫妻分崩离析的事实,都不再影响老人家的心情。   上一秒,大儿子才为姓李的来忤逆他;下一秒,却又能够当机立断做出休妻举动。沾赌的人家是碰不得,但刘富那样的做法,几乎也是少见的,刘老三都不知道该说大儿子是无情的人,还是一个果断的人。因为真的果断,以前就不会让老大媳妇给哄得不知东南西北。   想不通的事情,刘老三也不再费尽脑子去想,他这么大的岁数,都还不知道能够活上多久,就像老太婆讲的,明明都能够放下享福,就不要再自找麻烦。   当然,为孙子庆祝一事,这不算自找麻烦,而是天大的喜事。   刘老三心情极好地笑骂道:“都叫你这小子早些过来,我看你都是忘得一干二净。”   “没忘。”刘醒自然不能承认道:“只是,昨天又没说出一个确切时辰,所以这可不能怪我。”   “少来,你这混小子肯定是忘了。”刘三婆子正好抱着盆子进屋:“你这小子说话向来就利索,谁也说不过你,所以你也别想狡辩一二。”   刘醒:“……”没想到,便宜亲娘挺了解他的?   刘贵倒是怪不好意思的:“其实是我打扰才对,老四本来是没有这个意思。”   这大侄子和自家儿子可不一样,童生试是自己儿子的极限,人家的儿子可是还拿了头名,在刘贵看来,最后一场的秀才考试,恐怕都不是什么难事。   倘若大侄子真拿下秀才,这成就可就比小弟还要有能耐。   刘贵要说不羡慕,那肯定是假的。   “这又什么好不乐意的?”事关大孙子的喜事,尤其知道最疼的孙子拿下头名,刘三婆子也是积极主张请客的人:“咱们又不多请人,只是请相熟的人家吃一个喜气,这也不算太铺张。”   刘老三点了点头:“你们娘说得对,这又不是在村里大肆请人,只是请几桌而已,这没有什么好顾虑的。”   刘醒摊了摊手:“行吧行吧,反正你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老四不上心地惫懒模样,刘三婆子是左瞧右瞧,都瞧不出半点出采的样子。   刘醒:“……娘,妳做啥这样看我?”   刘三婆子淡定地收回视线,然后才不可思议道:“我只是在想就你的德性,到底是怎么教我孙子的?”   自觉已知老四教儿子的方法,刘贵的表情同样古怪。   孰不知,两方认知,还是有所不同。   孙子们会读书,刘三婆子早就知道,但三孙子的那一手,老人在事后回想,都是特别惊讶,老太太的眼神不禁充满着诡异。   老太婆重提旧事,连刘老三都认真细瞧四儿子,语带探究地问道:“你这小子,是不是还瞒着不少事情?”   再被儿子坑一回的刘醒:“……”   “没瞒,都一起住着,能瞒什么?”刘醒终究是一只老狐狸,他老神在在道:“每天早上的事情,你们不也看得一清二楚?”   刘三婆子顿时恍然大悟,刘醒每天早上都把孙子叫出门,老太太还在纳闷,敢情是教本事去了?   至于,本事从何而来?   二老自以为心中有数,倒是也没有傻到再问,反倒走飘的心思都在想着,原来自家的孙子,就是戏文常说的文武双全!   这是祖坟要冒烟了吧? 第69章 请客的日子没拖太久   刘贵欲言又止,刘醒被人伸手一拦,这走不了也就只能没好气地问口询问:“二哥,你想问什么就问,你都拦着我,还不把话给讲明白,这不是耽搁时间吗?”   自家四弟讲话从来都是理直气壮。   刘贵习惯他的调调,不过也意会到确实是有一些误到别人的事,这位二伯哥才轻咳了两声:“抱歉,我这也是不晓得该怎么提话。”   语毕,刘贵还是先左瞧右盼,这心虚的动作咋看都像是要做贼似的。   撇除几个儿子,从来只让别人无言,刘醒是极少被人弄到无言,这二哥挺行的。   刘醒:“……放心,周遭肯定没人,你要讲什么就讲吧。”   刘贵的脸皮子是受得住考验的,他总算进入正题道:“那个,我只是想问一下,你和张坤熟识多年,你们的交情肯定很好的吧?”   刘醒一点都不觉得可耻地昧着良心,道:“还行吧。”   刘醒认为的交情深厚,与世人认为的交情深厚,实际上差得远呢。然而,一路上,刘贵听了不少来自老四的好话,也难怪他会有所误会。   先前,刘醒救了一大伙人的命,张坤算是其中之一。   本来的交情,也就莫名其妙地提了一阶;至少,在对方的眼里来看,二人算是过命的交情,这样的情份能差吗?   张坤会有此误会,是在他差点被人砍中一刀时,身旁的镖局兄弟都尚不及反应,刘醒就先帮他解决敌人。张坤能够完好无缺地回家,刘醒是功不可没。最为难得的原因,刘醒不只是没有挟恩以报,这人压根儿就不居功,弄得张坤也只好绝口不提报恩一事,省得破坏双方交情。   只能说,这是极其美好的误会。   刘贵倒是自动解读四弟的话,他扭扭捏捏道:“我是想朝你问一下,张坤的媳妇为人怎么样?”   刘醒的眉眼一抽:“……二哥,你不觉得你的话很有歧义?”   倘若换了一个脑袋不灵光的,刘贵这吞吐不清的模样作态,实在是很容易让人往歪处去想。   “别,别,你可别误会了。”刘贵差点咬到舌头,警觉自己说错了话,他急忙地澄清道:“是我和张坤在路上聊到的,这不是有结成儿女亲家的想法,所以我才想问一问,张坤的媳妇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闺女再不怎么样,当爹的也不能随便就把闺女嫁出门,刘二丫又是二房第一个孩子,刘贵还是想尽量为大闺女找一个好婆家。   张坤是村里有名的能人,虽然时常不在村里,但张家的日子过得如何,世人都是眼睛瞧的。刘贵没打算像大哥一样,心里这么贪,眼光也这么高,但贫穷夫妻百事哀,刘贵也没有打算太低的人家挑选。   事实上,刘贵和大闺女,先前也有看上不少的好人家,但谁叫人家忒是瞧不上大闺女,说亲一事总没个下文。   不像这次回来,大儿子考出了好成绩,一堆之前隐讳拒绝的人家,倒是又重新请了媒婆上门,别说大闺女打消兴致,刘贵自己都是特别窝火。   敢情先前是瞧不上整个二房?   目光善变不说,这种亲家的人品,也是有显而易见的问题。   刘富的例子摆在面前,这找亲家也就更不能随便将就,刘贵果断地把原先以为的好人家,全部都剔除在心中的名单当中。   无可厚非的,张家父子都是正派的人物。   虽然,张仁鑫这小伙子貌似挺不着调的,但自家的大闺女同样也是半斤八两,刘贵自觉坑人的心虚都能少上一些。   自家的大闺女是撑不了事的人,张家有张坤的存在,张仁鑫又是长子,以后肯定得和公婆住在一起,毕竟不是所有人家都像是刘家一样。   公公能撑事,大闺女的日子就不用发愁,就算到了分家的那一天,后头也是不用太过操心。   诸多考虑之下,刘贵忽然觉得张家是一门极好的亲家,目前只差打听清楚,张坤的媳妇的为人,若是没有太大的问题,后续的亲事流程,就能尽快地谈妥。   “你们竟然想要结成儿女亲家!”刘醒的眸底微怔了一下,确实是有一些出乎意料,他都不晓得这两位是何时勾搭成功的。一路上,可都没有见到这种端倪,他狐疑一问:“这是认真的吗?”   刘贵木着一张脸:“这种事情还有做假的吗?”   “是没有。”刘醒啧啧称奇:“不过,你们倒是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出来,这还真是厉害。”   “闺女的亲事,哪里能够大肆喧嚷?”   刘贵白了一眼:“若是不成功的话,不就白白地坏了闺女的名声?别以为你现在只有三个小子就能无关紧要,弟妹可还怀着身子,若是这一胎有闺女的话,你这做人亲爹的,我看将来做法也是差不了多少。”   刘醒:“……二哥,如果你还不想好好聊天,我现在就可以先走为妙。”   刘醒的脸都黑了,自家的孩子都还没有出生,刘贵就能扯到嫁人,这种事情谁受得了?   眼见老四真臭着脸,都不打算理他,刘贵赶紧扯住人,讨好一笑:“怪我不会说话,你就当我嘴上没把门,听听就过去。”   刘醒还是消了火,谁叫刘贵是认真地商谈正事,对于张坤的媳妇,刘醒有幸见过几次面,他看人向来又极准,仅凭聊天数句,倒也能摸出大概性格。   刘醒公正回道:“张坤的媳妇还行,是一个爽快利落的人,和咱们亲娘有点像,最讨厌故意拿腔作调的人。你闺女若是想要和张坤媳妇好好相处,可千万别学咱们的前大嫂,人家和李家是有仇怨的,所以肯定最讨厌这样的人。总之,以前是什么样子,以后照样是什么样子,张坤媳妇看起来还算是讲理性子,也没有重男轻女,至少张坤夫妇对待底下孩子,看起来还是不偏不倚的。”   相比之下   相比之下,自家的老娘都还是差上人家不少,至少人家没有重男轻女的毛病。   当然,刘三婆子早就改了不少,兴许是真心觉得儿子才是赔钱货,当初老五的媳妇生出闺女时,老太太也是乐呵呵的。   为此,五弟妹都觉得低嫁的决定,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情。   “……不偏不倚吗?”刘贵忖度一下,心中有数道:“这么说来,这门亲事还真是再好不过,至少明理的婆母,肯定也不会随便磋磨人。”   尤其,公婆都靠谱的情况下,大闺女嫁进去的日子肯定也不会过得太差。   自觉得到满意的消息,刘贵就心满意足地离去。   二房的事情,刘醒可没有掺合下去,这是刘贵和张家的事情,两家的儿女虽然各有各的缺点,但两个当家人都不是拎不清的人物。   这样的亲事,放到村里都算是不错的。   请客的日子没拖太久,毕竟请的对象不算太多,不过自家的兄弟肯定是得请的,重量级的族长和村长也是得请的。   前者,由老人负责招待;后者,人家和刘贵的交情可好着呢。   由于,是庆祝两个孙子过了童生考试,所以请来的人家,当然还包括朱家和陆家。   刘荣还没有多少的想法,刘富望着人气勃勃的二房和四房,倒是生出诸多的想法。   这两个曾经比不上他的弟弟,日子是愈过愈兴旺。   以前听多了撺掇,还真以为是他和老三做牛做马,其它几房才能有好日子过,哪里能想过事实是倒着过来。   不得不说,刘富不愧是刘三丫的亲爹。   最初,可都以为兄弟离了他,这日子肯定会过得潦倒不堪。   这当大哥的心思,真没有几个兄弟愿意去关心。   毕竟,几年下来,刘富是真的耗掉不少的兄弟感情。   刘贵倒是热情地迎着打小玩伴:“朱家那一头的位置已经坐满了人,你们还是和我们一桌。”   石锦田也不客气:“行啊,就随你安排,反正主要是来沾沾你的喜气。”   石朱氏向来是随丈夫的,都在同一个村子这么久,她这村长媳妇早就和堂姐交流过不少,可以说是不怕聊不上天。   石朱氏挺自然地恭贺:“堂姐,恭喜妳啊。”   “同喜、同喜。”朱梅春的得意之情是溢于言表,一辈子她可从来没有这么风光过,这眉梢上的喜色都已经持续不少来天。   当家的,可和她说了,多亏大侄子的大气,完全不避讳地为儿子复习,她今日才能当上一个童生娘。   娘家的人可都是羡慕死她了。   朱梅春向来就是一个容易一头热的人。   这心下的感激还没有下去,她除了招呼客人以外,对于陆秋的照顾,是难得面面俱到,显得特别地热情。   石朱氏又不是不了解堂姐的人,她的心下难免纳罕问道:“堂姐,妳何时和妳妯娌的感情这么好了?” 第70章 食不下咽 一桌好吃的菜色等着下肚,若……   邻近的桌子吃饭,陆秋是陪着娘家那一头的,石朱氏再压低嗓音,她还是能清楚地听见二嫂子正在大言不惭道:“我和我妯娌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啊。”   陆秋:“……”   陆秋迅速转移注意力,再也不去关注隔壁的情况。   一桌好吃的菜色等着下肚,若是因为反胃吃不下去,那得多可惜啊。   然而,陆秋是这么想没错,却不晓得她和她男人,倒是成了一桌子上,最让人食不下咽的存在。   除了岳父岳母,刘醒才不招呼其它的人。   由于清楚陆父陆母存在的意义,这个是男人爱乌及乌,也就愿意用上几分真心来对待陆家二老。   前年,陆家也是分家了,陆父陆母可是超过来六十岁的老人,以古人的观点,六十岁的年龄就算是长寿老人。陆家的几位舅兄,又不是没有手艺傍身的人物,陆家二老不敢分家,还在于孙辈的嫁娶,几乎耗掉九成的家底。操持一大家子,向来就是极耗心血的麻烦事,为了能让二老早一些安享晚年,夫妻二人也就强自插上了一手。   一个擅画图纸,一个就是以行动上来支持,刘醒最初会学着刘老三走商一回,其中之一还是为了陆家老人。陆家二老,最偏宠的孩子,确实是陆秋这个老闺女。岳父与女婿的合作,唯有这一对在心中知晓。   财帛动人心弦,并不只是假话。   这一次合作挣得钱财,可是连陆家的长子长媳都是一无所知的。   陆家擅作木工,但机关巧物是从未接触过,陆秋也不触犯这时代的底线,绘出的图纸都是类似于启智玩物。只要有了图纸,陆父就能够凭着巧手完成,炉火纯青的手艺,都不需要让其它儿子掺上一脚。除了繁琐的木工零件,需要仔细小心,这里头耗费的时间,甚至少于旁人订制的大型家具。   旁人朝陆家订制的家具,陆父早就一步步地放手给儿子完成,这才让老人能够空出大半的时间。   陆父不擅作画,陆秋就为老人补上缺口。   染上鲜艳色彩,与精致图腾的机关巧物,再凭借着刘醒的三寸不烂之舌,黄金白银就这么轻松地落入口袋。   南方盛产富到流油的盐商,这类的富贵门户,最不缺少所谓的纨绔子弟,人家缺少的,反倒是稀奇又不失身份的奇巧之物。   一趟来回,数波买卖,这笔生意只赚不亏。   刘醒不只是能为陆家卖出货物,要知道眼光敏锐的商人,亦是从来不缺。自动找上门的商家,当然懂得图纸利益,这也就成了另一波收割钱财的路子。再加上,当地采买,转到其它的地方脱手,三波利益齐聚一起,这也难怪行商利益会惹人动心。   不过,商人的地位明摆在那里,刘醒的走商是依照规矩行事,谁又能晓得他的货物不多,里头的利益却是真不算少。   女婿为何会出远门子?   陆家二老只以为是被他们拖累,才让老闺女独守空闺,钱财路子也就更是死闭嘴巴。   女婿不可能一辈子为陆家走商买卖,外孙读书厉害的事情,陆父又是早早知晓,他在镇上也是有相熟人家,毕竟老人最初学艺,就是从镇上开始。   三个外孙都在读书,陆父也就知道女婿并不打算长久走商,这钱财路子只是短期之道,自家的几个儿子也就瞒得死紧。   得陇望蜀,可是常人天性。   陆父可不想为了钱财一事,就让自家的亲生骨肉生出嫌隙,女婿可没有必要帮衬陆家一辈子。   陆家莫名多上为数不少的钱财能够促使分家,长子长媳自然也所怀疑,只可惜陆父陆母是丁点透露都没有,这也成了令人抓心挠肺的无解之谜。   闺女和女婿如此孝顺,陆父是感念在心,当然不能来一个忘恩负义。   陆母更别提了。   这岳母没拉着儿子为闺女做牛做马,已经算是理智的,还想反过来让她的心头肉,为五大三粗的儿子做牛做马?   做梦去吧!   女婿提出合作一事,陆母最初就持反对意见。   谁才是得利的人,老太太是一清二楚,可惜闺女太懂事,老伴又加入劝说行列。   陆母终究还是被说动成功。   不过,女婿只要一出远门子,陆母就寝食不安。   这男人一见识到外头的花花世界,可以说是变坏容易变好难,老太太都担心一不小心就把闺女给坑了。   尤其,陆家获得到多少银子,陆母就忍不住来一个以己度人,知道女婿的家底恐怕也是不少。   这手里有钱的男人,以后还会拿自家闺女当一回事吗?   此刻,陆秋才浅尝一口鱼汤,秀眉才轻轻一紧,刘醒就立马跟着嫌弃:“我就知道这鱼汤太腥了,这汤交给我喝吧,我用我的碗帮妳盛碗排骨汤,这道比较清爽。”   陆秋讶然:“还真的比较清爽。”   “我就知道妳的口味。”刘醒的神色充满得意:“对了,这菜比较烫口,妳可别吃太快,小心烫到嘴巴。”   陆秋赞同道:“确实有一些烫,不过味道挺好的。”   刘醒赶紧邀功道:“这做菜的人是我特意找的,不过这人也没有十全十美,我觉得这道海鲜也做得过咸了,妳肯定不会爱吃。”   陆秋当真蹙眉:“嗯,还真的有一些吃不下去。”   刘醒立刻心疼:“没事,吃不下就吃不下,这道鸡肉极为软嫩,尝一尝这道肉菜。”   “还有,这笋子鲜嫩又脆口,吃起来也不错。”   “……”   陆家的几个儿媳妇,脸上各个是噎得慌,这小姑子的丈夫,堪称十几年如一日地黏着妻子。虽然,小姑子的容貌是没有什么折损,但世上的男人不都是喜新厌旧的吗?平民百姓,多是一夫一妻,但大多可不是爱重妻子,只是没有银子罢了。   陆家的嫂子们,对比一下自家丈夫,正在自顾自地扒饭,这一桌子的好菜,吃得更是没滋没味的。   这小姑子真是天生福运旺的女人。   在家的时候,婆母兄弟是捧在手心上宠着;出嫁以后,丈夫还是满心疼宠,底下的孩子都长到这般大的年纪,情份也不见减少分毫。   这些也就罢了,最夸张的是,人家的公婆妯娌,嘘寒问暖劲头,都让人弄不清楚哪里是婆家,哪里又是娘家。   当女人当到这份上,这些做嫂子的,连嫉妒都生不太出来。   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几个嫂子,此刻都不想蹭什么文曲星的好福气,而是想蹭一蹭做女人的好福气。   陆母:“……”   陆母的心结,陆父是一清二楚,他学着女婿的动作,夹了一道好菜,放进陆母的碗里,这才慢悠悠道:“我早就说妳是瞎操心,闺女和女婿的感情好着呢,你没看见这对夫妻的眼神,比起咱们刚成亲的那一会儿,都还要浓厚几分?”   陆母低头一看,陆父夹了一道她年轻最好的一口,这老太太也笑了:“是我自找麻烦没错,忘了我闺女是最像我的,这一生的福运是再好也不过。”   一语双关,陆父自然听懂了老伴暗示,他同样也是会心一笑。   走了大半辈子的感情,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家的儿媳妇们:“……”   陆家一桌的动静,几个小辈也是看在眼里。   刘昱丰实诚说道:“四叔四婶的感情还是一样好。”   刘昱砚都翻了翻白眼:“明明就是咱们的亲爹,像狗皮膏药地死黏着咱们的亲娘不放。”   刘昱洵先停下筷子,一针见血地补刀道:“二哥像爹,容易吃醋。”   刘昱砚:“……你信不信我揍你。”   刘昱洵不怕,因为中间隔了一个大哥,刘昱阳倒是闷笑:“行了,今天可也算是我的喜事,你们可别真吵起来。再说,娘肯定不想看我们吵架,她可还怀着娃娃。”   刘昱砚扔出放你一马的眼神,深深觉得小弟,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最是讨喜。   都是一家子的小辈,也就没有男女之分,刘二丫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定亲的人家,这却不妨碍她少女怀春地幻想:“唉,也不晓得我以后的丈夫,是不是也会像四叔一样这么体贴用心……”   二房和四房的教育是全然不同。   刘醒是什么都喜欢摊开来讲明白,深知二堂姐即将定亲的对象是谁,四房最大的两个兄弟,他们是赶紧佯作不知地吃起桌上的席菜。   嗯,味道果然不错。   刘四丫没发现到堂弟们异样,当场吐嘈:“大姐,妳得先找到好人家,再来想这一些事情,三丫姐这小一岁的,可都嫁出了门。”   言下之意,就是妳别再挑三拣四。   孰不知,此话成了反效果,刘二丫摇了摇头:“我可不是脑子坏掉的人,嫁人一辈子的大事,这可是容不得后悔的。”   二房姐妹还真是无所顾忌,实际上她们也不是这么缺心眼,而是想故意刺激不发一语的刘五丫。   这闷声不吭的刘五丫,真是怎么看怎么令人担心。   不过,若是自家的爹娘和离……她们恐怕也是相同的反应吧? 第71章 分析 三兄弟都是齐齐怨念地望着亲爹。……   刘醒找得掌厨人,还是受到丽嘉一致好评,毕竟不是谁的嘴巴,都像他这么挑剔。   刘昱阳和刘昱丰两个小童生,作为今日的主角,当然最受到朱家和陆家的长辈欢迎,一堆不要钱的好话,是一句接着一句来。   把涉世极浅的刘昱丰是弄得脸红脖子粗,刘昱阳倒是深受自家老子的影响,谁夸他都能含笑回应。一身气定神闲的气度,让刘氏族长都伸手摸了不少次的胡子,满意之色是不言而喻。   一族之中,虽然只有刘老三一支最旺,但族长的教育,眼界极为重要,不能有所谓的嫉贤妒能。   刘家这一支的存活太过不容易,一族里面再不出上一个能人,再过十来年,恐怕就真的要泯然于众。唯一还记得往日辉煌的,也就只剩下族长一系,和几个快要一脚踏进棺材的老人。前朝的后期打压太过,可都无人再记得,曾经的刘家,其实也是位列一等世家的行列。   并不真的只是普通的耕读世家。   嫡支一系,人才辈出,但就是能人太多,这才遭受奸臣迫害。   他们这一些在石水村的刘氏族人,其实只能算是旁支,当初迁族逃难,能够顺利而为,嫡支的人是功不可没。   古代宗族的荣耀,从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族长这一支,原先也不算领头人物,但既然被托付到宗族大任,族长还是遵从父亲交代,自觉肩负了重责。   当刘昱阳在族学里头,渐渐展露出头角后,就已经被纳入观察的范围,族长自以为隐瞒很好的秘密,孰不知早就被人揭个底朝天。   不过,宗族荣耀什么的,刘醒才无关紧要。   其一,刘醒又不是古人,最初连刘家事都懒得搭理,就别指望这位来一个感同深受。其二,接下倒霉责任的,早就另有其人,在前头已经有一个优秀能干的,自家养得小孩,充其量只能用来锦上添花。   刘醒深知肚明。   反正好处没少拿,背上的责任还更少,这还不好吗?   刘昱丰读书的资质是没有这么好,但对比村里的同龄人,已经算是优秀地令人难望项背。   至少,石朱氏就是这样的想法,面上都是不掩欣羡:“堂姐,妳有这一个儿子,以后肯定是能享清福的。”   新朝的童生,虽然无法免除到田税,但是朝廷倒是允许免除一个徭役名额,这可比前朝的童生多出实惠。很多时候,一个徭役就能让一家子叫苦哀嚎,况且童生见了衙门官吏,人家好歹能够生出几分客气。   石锦田都认为爷爷的眼光太好,把刘氏一族收到村里,前期看不出来,后头的读书人倒是一波接着一波,周遭的村子,就属石水村最不怕受到欺负。   自家的弟弟也是童生没错,但也不看一看如今是多少岁数,读书读到二十几岁,才艰难考上一个童生,这就知道寒门出贵子,远非想象中的容易。   堂妹的话中是好生艳羡,朱梅春都是笑得合不拢嘴。   当然,她也是贼精的。   刘贵可警告不能随意为底下的孩子应下亲事,所以朱梅春得意归得意,但还是牢记在心。因为,别说当家找她算帐,光是底下的孩子,朱梅春就应付不了。   自家闺女是时不时就威胁她,朱梅春早就没了当娘的威严,她才不学前大嫂作夭的那一套,现在的日子过得不香吗?   这前大嫂的事情,随着交集断绝,朱梅春都已经极少想起,更别说陆秋,倘若不是孩子提起,她早就忘了这位的存在。   陆秋可不像是二嫂子,以前她就极少接触李招娣,寥寥无几见面次数,还能指望她记着无关紧要的人?   家里的几个儿子,向来就习惯与父母分享大小事情。   先前的宴席上头,小辈们闲聊的小事,陆秋都未主动探听,一个个倒是就先凑过来与她分享一二。   陆秋吃核桃的动作都停了,怔忡的神色,有些错愕道:“五丫说,李招娣曾经去贺家找过大丫?”   孕妇吃一些干果是有益无害,刘醒正为媳妇剥掉核桃的外壳,他把果肉全放在碟子上头,倒是不以为意地接道:“这不是正常吗?李家可是闻道腥味就能扑上来的苍蝇,李招娣和刘富,既然最初能从贺家弄到五百两银子,这李家的人要不生出邪念,这才奇怪吧?”   刘昱阳正直地皱了皱眉:“大丫姐真是太可怜了。”   刘昱砚都觉得有这样的亲娘,这还不如不要呢。   瞧了几房的伯娘和小婶,他忽然非常庆幸能生在四房,亲爹虽然是贼损的一个人,但亲娘绝对是其它女人拍马不及的。   温柔大方又贤慧,就是脑子也极为聪慧,时常一眼就能看破事实真相,甚至时不时还能说出发人深省的话。   亲爹的缺点,哪怕有一箩筐之多,这眼光却是没得说的。   “这李家的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陆秋的表情玩味,道出几个儿子也不知道的事情:“你们以前的大伯娘,当初可是白纸黑字地签下断绝关系的协议。你们大丫姐的坚决,虽然也能算是其中原因,但倘若不是有这一纸协议,你们爷奶也不会索然放弃,我和你爹也不会无功而返。”   这贺家,虽然有正经为大丫准备婚礼嫁衣,但光叫人亲爹亲娘签上这协议,又没有叫上新娘的娘家人,倒也难怪老人会认为这是卖孙女,而不是嫁孙女。   然而,陆秋却又从自家男人得知,贺家的当家主母,也并没有真正把刘大丫当作买卖的女人,人家可是正经地找过好日子,让大丫与贺家长子来拜过堂、行过礼。   成亲一事,除了没有娘家参与,一切流程倒也称得上是没有马虎。   贺家的当家主母,是一个复杂且有趣的人,   陆秋没有动作,还是看出在贺家,除了丈夫是一个病秧子,刘大丫好歹能够安稳度日,这大房夫妻能够卖上一回闺女,焉能不会卖上第二回 ?   古代的父母血缘,是极难扯开牵扯,这贺家虽然瞧不上他们这一头,但靠着门第威吓,这也才能够护住大侄女。   其中好坏,难以评断。   不过,现在可又比之前好,刘富这大伯哥,名义上的放妻书,好听一点确实是和离,但实际上却也算是休书一纸。   新朝虽然放宽对女人束缚,但若是双方和离,一般子嗣归属却还是男方为主,除非女方娘家的权利地位远胜男方,否则要拿回自己生的孩子,这还真不是一件易事。   李招娣不能生的情况,却也没有主动要回唯一的儿子。   就在于,她也知道这是世俗常理。   陆秋身为一个女人,自然不喜欢这样不公平的环境。   然而,换到前大嫂一事,这倒成了一个能够保护侄女的世俗规则。   作为已经不是刘家妇的李招娣,大侄女却是正经的刘家孙女,哪怕没有贺家协议,刘大丫也可以正经地不予理会李招娣的要求。   世人都不会生出闲言闲语。   更别说,这白纸黑字又还没有被人扔掉,李招娣是哪来的底气上门?   只见大儿子接下来的话,果然印证了陆秋的猜测,刘昱阳是颇为唏嘘说道:“怪不得,听五丫姐说,她娘连贺家的大门都进入不得,就直接被人阻拦在外。”   “这不是废话,当人家的五百两是白给的?”刘醒的语气轻慢,此刻他彷佛是与贺家同步,都是挺瞧不上对方的。   甚至,他还语带戏谑:“我看是你们以前的大伯娘,没敢把事实说得更加清楚,李家怕是还不知道这位曾和贺家写过这么一张纸吧?”   刘昱砚摇了摇头:“问题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为什么不说啊?”刘昱洵眼睛亮晶晶的,也不晓得是不是听得有一些意犹未尽。   光从一个举动,刘醒就摸出了背后的意思,他意味颇浓道:“应该是,你们的前大伯娘,心底并不是没有察觉出娘家是什么样的人,只是这人自以为有后盾,最擅于欺骗自己,无私奉献的后头,最后不过是自我感动罢了。不像现在后盾没了,这脑子不就变得灵光起来吗?否则,这人又何必存着这样的后手?”   刘昱阳听出分析,一脸无语:“这不就是好日子不过,平白无故地折腾吗?”   “问题是,这世上还真不缺这样的人,你们的大伯娘不会是头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刘醒先是意味深长,后面倒又是不着调地补刀道:“反正老子已经娶了媳妇,你们未来自己好自为之吧。”   四房的三兄弟:“……”   亲爹实在是太会戳人心窝子,这给他一讲,几个兄弟对于自己未来的妻子,本来就还没有开窍的心思,此刻又再削减掉不少的期待感。   最糟心的是,亲爹还当场表演闪瞎人眼的夫妻感情。   “这核桃吃多了好像也不会很好,所以吃完这一些,隔几天再吃会比较好。”刘醒柔情蜜意地嘱咐,下一刻,似乎又略带沉思,再道:“我记得妳昨晚说想吃水果?我记得现在山上有比较成熟的梨树,等一下我上山去采一些回来给妳削梨吃,不然煮一煮喝梨水也挺不错的。”   “梨水吗?”陆秋的眉眼一弯:“现在的确是盛产梨子,给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有一些嘴馋了。”   见到父母温情满满地相处,三兄弟都是齐齐怨念地望着亲爹。   这么恶劣的亲爹,到底是为什么能够娶到这么好的亲娘? 第72章 成全 他算是这一方面的熟手。   “不过,五丫是从哪里得知贺家的事?”   从石水村到镇上是有段的距离。   乡间小路向来偏僻,兼杳无人烟。再说,镇上一行,非无必要地采买,村里的妇道人家,一个月都还不见得能去上一回。   镇上与村子的花用耗费,有一定的差距。普通人家兢兢业业,一整年下来,也就存上几两银子。谁有闲情逸致,时不时上镇上一趟?   这可是花钱的坑。   姑娘家的手里又不掌钱,想到镇上多是有长辈地陪同,这才能够成行。   村子是有专门驱使牛车的人,这可是远比一人上路安全许多。村里的婆娘姑娘,多是这样凑合到一起,虽然得耗上几文钱,但图得就是省时省力。   不然,光是走到镇上,几个时辰就被白白浪费。这买完东西,偏偏还得走上回头路,一天下来不就啥都别干?   别说刘富向来不会给闺女花钱,光是大房里里外外的家务活,此刻就少不了刘五丫。   没了操持一家的当家婆娘,刘富的生活依然能够维持现状,甚至找不出落魄潦倒痕迹,刘五丫在里头,可是起了大半作用。不过,比起让刘富短时间再娶上一位后娘,刘五丫恐怕是宁可自己累上一点吧?李招娣再不是东西,也没有哪个孩子会更欢迎后娘的,不然岂不是与姓李的一家子无异?   刘五丫依旧是正常的姑娘。   之前,在心底划过的想法,这消息的源头总算是找到出处。   这一天,家里的大小男人,正好上山活动去了。刘醒是想去摘果子,底下的男孩,是不想让亲爹专美于前,硬是也要凑上一脚。况且,刘昱阳再过几个星期,又得上省城考试,这人得讲求一个劳逸结合,一直温书反倒不是什美事。   自从读书,刘家兄弟就挺会安排自己的时间,夫妻俩也不多加干涉,二人只是提供机会,但想要什么样的未来,也唯有让兄弟几个自己去做决定。   好不容易家里没人盯着,陆秋正自在不过的时候,小山不只是意外地上门,还让她知道贺家一事,就是他告诉刘五丫的。   这个孩子还真够坦承的。   “我原先还没有想这么多,回头想起来,却又好像发现到不对劲,昱阳的五堂姐,那时候拉下的表情,似乎是大受打击,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少年的眼中一片清明,神色话里又都是为难,陆秋原先古怪的想法,也就打散地一干二净。   尤其,他面带犹豫,继续道:“因为一些事情,我欠下她一个承诺,正好师傅要随师公再去一趟贺家。听说,这几年,贺家公子的疑难杂症,就是师公专注想解决的,我这才有机会跟进贺家。贺家的女眷,在我们过去以后,也一贯地看一个平安脉,我这才知道昱阳的大堂姐,确实是有严重的宫寒。不过,比起贺家公子的身体,这宫寒的问题,其实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看她好像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模样,我担心后头会出事情,所以还是决定来告诉你们一声。”   小山是真觉得莫名其妙,这刘五丫的大姐夫,同样也是身体出毛病的,对方都不易有子嗣。她大姐的毛病,人家的婆家都不介意,偏偏就她倒是像要想不开的模样,这自然是让小山愈想愈不妥。   小山紧锁皱眉,他的这副作态,怎么样都与怜香惜玉无关,陆秋的眼角顿时一抽。   得了,谁说古人早熟的?自家养大的小孩,和间接看到大的小孩,可一个个都不见有什么开窍的迹象。   正如小山想的,陆秋也不觉得宫寒是什么问题,不过面对少年投睇过来的疑惑目光,她倒是善解人意地笑道:“其实,原本也是想等那孩子出门,再借你的手医治我这大侄女的宫寒。你得知道秋姨是自学的,很多时候不好透露太多。”   小山郁闷:“……可是,秋姨你很有天份的。”   没错,陆秋不想浪费曾经所学习的,自家儿子既是知道原身的底细,同时又是满心地想要追随他们小叔的脚步,真让他们学习医术药理,恐怕会让他们有所误会。   算上去,小山明里暗里可有两个师傅教导,现在又能借着小山借口,陆秋时不时也会光明正大地来翻一翻医书。   这一对从未上过抬面的师徒,配合默契是出奇地好。   石大夫是最初对他伸出善意之手的人,陆秋……小山想象中的母亲角色,就是类似于秋姨的样子,常人总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过,陆秋又不是男的,在小山还小的年纪,就擅自把这句话改为一日为师,终身为母。   因为,有这两位和奶奶的存在,小山才相信世上一事,虽然有绝对的恶,但同时也是有绝对的善。   至少,这三位对他,最初可是没有求任何回报地付出。小山本该扭曲堕落的心里,由于这一些长辈的关系,这才硬生生地拉回正常人的状态。   不过,小山的好修养,在面对从前的“家人”,他依旧没办法做一个纯粹的好人。   以恶制恶,才是某一些人应得的。   小山的眼睫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你这孩子,不会是那一头的人,又过来找你的麻烦吧?”陆秋自觉提出一个极好心地建议:“要不要我告诉你叔,让他去解决他们?”   小山的嘴角一抽:“……秋姨,不用了,我想我还是能够自己处理。”   刘醒教他的手段都如此凶残,小山这是担心,真让刘叔去处理那一家子,这会不会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当然,小山不是心存仁慈,而是不想让他叔沾上肮脏人的鲜血,他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处理,不然就愧对刘叔亲自教他的一些事情。   陆秋点了点头:“既然你的心里另有打算,我和你叔就不插手了。”   “没事。”小山的心里一松,旋即像是想到什么问道:“秋姨,妳去贺家的时候,曾经见过贺家的公子吗?”   “我是女眷,这些大户人家,和我们这种乡野人家可不一样,人家向来谨守男女规矩。”陆秋摇了摇头:“况且,就是你叔也没有机会见到,贺家的公子……不是听说只能在床榻上待着吗?”   刘醒偷偷探瞧了好几次,可是确定了大侄女嫁得丈夫,确实是身子骨极差的人。   小山却是蹙眉另道:“外面的谣言,有时候太过名不符实。”   打从以前,他就不喜欢所谓的流言蜚语,他和奶奶就是被旁人随口的胡言乱语,弄得满心自卑。后来,是陆秋耗了不少心力,才被掰掉这样的破毛病。   小山对待陆秋夫妻,之所以小心翼翼,可不是源于自卑,而是不想让重视的人失望罢了。   陆秋意外的眸色是一闪而过:“这话怎么说?”自家男人竟然难得有看走眼的时候?   这可有趣了。   小山暂时压下心中感触,照实道:“贺家公子是体弱没错,但一个月中,还是有三分之一的时间,能够起身走动的。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天生体弱,而是大户人家内里龌龊造成的,听说是被人下毒才这样的。”   陆秋的瞳眸微微一瞠:“下毒?”   旁人家藏汙纳垢之事,小山是毫无羞愧地揭破道来:“参与下毒的人,听说不只是贺公子父亲的宠妾,估计还有贺公子父亲的手脚在里头。”   或许是心有戚戚焉,小山也有不是人的父母,所以对于这位贺公子,小山是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   陆秋轻拢眉宇:“原来贺家是这么乱的吗?”   “不用担心,现在倒是没有这么乱。”秋姨暗含地忧心,让小山继续接道:“因为贺家上下,已经把握在当家主母的手上,下毒的两位罪轨祸首;一个早就已经死了,一个则是被人牢牢看护起来。”   这被看护起来的人,不用说也能猜出一二。   陆秋的眉宇一松,她像是发现什么,旋即是勾出嘴角:“你这孩子,说上这么多的铺陈,其实是想问我有没有解毒之法吧?”   小山的清雅面庞学她一笑:“秋姨就是聪慧。”   出乎意料的,陆秋却摇了摇头:“这事我可不会插手。”   小山面露讶异,瞧见他的情绪,陆秋感到好笑地再道:“这事我虽然不会插手,不过你中途若是碰到问题的话,我可以为你来解答。如果我猜得没错,石大夫这是不忍埋没你的天份,特意把你引见给曹老爷子。你这师公最是惜才没错,但若是医术药理没有天份,他可不会直接就把你带到身边。老人家这是看重你,要知道医毒是不分家的,而且你师公对解毒之法研究多年,恐怕是早有眉目,我若是强插一手,不就成了临时摘桃的人吗?老人家是有真本事的人,这次贺家一事,你肯定能够学习良多,你可得好好地把握机会。”   小山恍然大悟。   算起来,在学医之路,他一直是有贵人帮扶,秋姨的话真犹如醍醐灌顶,原来这些都是对他的成全。   小山立刻正了正神色:“秋姨,我不会让妳失望的。”   “我信你。”陆秋见他略有所悟,心里的成就感确实不少。   但贺家的大公子若是解了毒,刘大丫的身体调养也就得跟着上来,所以她在顿了一下后,终究是不忘盯嘱道:“不过,若是不麻烦的话,就帮秋姨我治一治大丫的宫寒,怎么说都是刘家的孩子。”   小山发自肺腑地轻叹:“秋姨难得才吩咐一次,我若是还嫌麻烦,那我得成了什么人了?”   事实上,小山最是知道如何治疗这样的毛病。   充其量,刘大丫只是宫寒而已,小山却是打小的体寒身弱,现在都能变得如此康健,他算是这一方面的熟手。 第73章 贺家 二合一   贺家。   端坐的姿态,瞧得出拥有极好教养,遮掩不住的优雅,是多年富贵地浸染,所养成的从容神态。   贺家的当家主母,约莫与李招娣有着相差不了多少的年纪。   中年美妇的姿容,比起这位曾经的亲家,美貌更胜不少。   不过,一个是得靠自己为生活操心算计,一个是行住坐卧都有人随伺在候。   这手握钱财的女人,只要懂得善待自己,多的是从里到外的保养方法。   贺母手握丰厚的嫁妆,甚至贺家也是靠着她优渥的嫁妆,这才撑出今日荣华。然而,男人就是这样,信誓旦旦言犹在耳,下一秒却又背叛地理直气壮。   贺母摸了摸其实并不明显的眼角细纹。   铜镜中的妇人,彷佛与记忆里的少女重迭。明明是同样的人,但岁月的残酷,却让人生出逐渐相异的气质。   世俗与天真,这就是她孤注一掷所得到的结果变化?   “奶娘,究竟是世间男人多薄幸,又或者是……一开始,我就只是被利用的对象?”贺母不晓得带着何种心理,用着少女时期的天真语气,不带情绪地问着身后帮她梳发的老奴:“奶娘,还是说是我看起来特别地蠢不可及?”   作为一手带大贺母的奶娘,当下停掉手上的梳发动作,语气心疼道:“小姐,是人心太坏,险恶之人擅于伪装,就连老奴不也一起被蒙骗成功?妳不蠢的,妳忘了是谁把落魄的贺家,一手就带到如今辉煌?就连镇上第一的裕家,不也得卖上妳三分面子?”   许久,奶娘就已经收回太太的称呼。   作为一名贺家妇,是贺母一生之中,堪称最大的错误。身为养大贺母的老妇人,自从瞧出她的后悔,嘴上的称呼就起了变化。   贺母在沉默须臾,倒也从未改变奶娘的叫法。   “……奶娘,裕家卖我三分面子,是看在我娘家的份上,人家毕竟有皇商招牌,贺家门第可比不过人家。”贺母抹上胭脂的艳红唇瓣,牵起嘲弄之色:“不过,无论是什么原因,人家尚懂得我不是可以任人欺凌的对象。那个男人,又凭什么认为我能给他予取予求?”   “其实……他若是向我下手,我醒悟的速度,或许还不可能这么快。但虎毒尚且不食子,这样蝇营狗苟之辈,竟然就是我当初执意嫁过来的人物?”真是太可笑了!   一夕梦灭,一夕清醒,贺母也从来不知道为母则强,原来就是这样的感觉。   贺母闭上眼睛,把眼楮中,恨不得把人拆吞入腹的狠意给深藏其中,她才极为平淡地吩咐道:“奶娘,虽然我儿的身体总算是有复原有望,但边院的男人,可不能给我放松关照。既然当初他能够不仁,那就别怪我今日对他不义,至少比起他想让我们母子去死,我好歹可让人好好地活着。”   是的,除了活着,其它一的无所有。   奶娘沉默许久。   贺母察觉到异样,她才又重新睁开眼楮:“奶娘,妳在想什么?”   身旁之人,是世上最无可能背叛她的存在,贺母并不是生起疑心,而是困惑地瞥着头,想要理解对方沉思的事情。   奶娘不好让主子一直等着,面上是欲言又止,道:“老奴是在想,大少爷若是好的话,大少奶奶的身份,是不是就会有一些不太相配?”   闻言,贺母微微蹙眉。   “奶娘,妳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吧?”半晌,贺母才道出自己的心思:“当初,我儿选择了刘大丫,我都没有阻止,这就代表我不会掺合他们夫妻之事。”   奶娘疑惑道:“可是,小姐不是一直阻止大少奶奶和娘家往来?”   贺母一连串动作,奶娘还以为小姐是真心看不上大少奶奶。   “我儿难得有一个动心人物,要知道我自己就受过门第之苦,我这不过是怕重蹈复辙罢了。当初,我可不是没给人选择的机会。五百两银子就能买断的亲情,只能证明我大儿媳妇的娘家父母,确实是犹如豺狼般的贪婪人物。这样的人家,不当断则断,难不成还留到后头成了扔不掉的祸害?我是想给我儿顺心,而不是想给他添堵。这样的包袱,还不如我一开始就先做上一个恶人,省得留到后头,才真正坏了小夫妻的感情。”贺母道出她为人母的用心良苦:“事实证明,我可没有做错,妳瞧大儿媳妇的亲生母亲,不就是所谓的前车之鉴?”   话到这里,贺母的表情又是微微一变,语气中倒是透露出些许地意外:“……我唯一没想到的,是父母不是好东西,其它的亲戚倒是有不少是情有义的。”   贺母早就不是不懂得人间世情的人。   乡野农村的姑娘,向来就不受到重视,大儿媳妇的名字又取得随随便便,她还以为对方的娘家,尽是一些不可靠的人物。   大儿媳妇的小叔是中举没错,但农家子弟多的是吸食一家子的鲜血,然后向来爬的人物。后来,贺母也知道一切都是她的先入为主,人家的爷奶叔叔,这一仔细观察下来,倒真是品性不错的。不过,想一想也对,裕家的裕延齐,这皇商子弟出来的精明人家,可与大儿媳妇的四叔相交甚笃。   这两家的门第相差太大。   刘家不可能帮衬到裕家,这人既然没有值得利用背景,那么必然是有其它值得关注的优势。   果不其然,刘家又出了两个比较出名的读书人。   十三岁的童生,不说在偏远镇上,就是县城里头,也是值得让人称道。   至少,前面已经有了一个出头人物,后面又有小辈能够紧随在后,光看这生生不息的形势,是谁都晓得石水村的刘家,将来又是一个不容忽视的人家。   倘若,贺母不是背后站着的娘家,这贺家的名头,恐怕很快就派不上用场。然而,正因为有娘家后盾,贺母才能一直保持强势作风。   就是先前的裕家派人说情,贺母依旧可以不留余地拒绝。   “虽然,大儿媳妇的娘家,也是有可靠的人物,但叔叔终究不是父母。”贺母还是理智的,她微微一叹:“当初的决定,我依旧没有任何后悔。妳看这才多久的时间,大儿媳妇的亲娘却又找上门来,这人拎不清的程度,也算是让我大开眼界,也亏得我逼人写上协议。”   贺母最痛恨薄情的男人,但李招娣这样的亲家母,正常人也都不会想要的。李家一事,众人皆知,这是会借着闺女联系,然后扒在亲家吸血的人家。曾经,大名顶顶的李家,在县城里头,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即使,贺母没有特意探听,李招娣这样故意上门的举动,哪里能看不破她的伎俩?   贺母早就是一个心硬之人,更没有刘家人的好说话。   几乎没有任何迂回打算,甚至连丁点耽搁的时间都没有,贺母就把下人派到李家。   白纸黑字一事,既然人家忘了,贺母也不嫌麻烦地让人重温记忆。   贺母身为女人,其实很难理解这位曾经亲家的想法,光是对孩子没有为人母的慈心善念,贺母与李招娣就称不上是同一路人。   由于没有丝毫认可,贺母也就不会对她来一个感同深受。   奶娘却是一心只为贺母着想:“可是,这样的做法,会不会惹来大少奶奶对妳生怨?”   “生怨?”贺母嗤然一笑:“我是这种怕事的人吗?”   奶娘不敢苟同:“小姐,防人之心不可无。”   “奶娘,我知道妳担心什么。”贺母摇了摇头:“放心,我这大儿媳妇不像她的亲娘,否则我还真不敢要这样的儿媳妇。”   奶娘:“……小姐,妳就不怕又看走眼一回?”   “……这话,也就奶娘妳敢这样对我说。”   贺母的语气是听不出真假道:“若是我当真再看走了眼,那我还不如拿块白棱直接了结。”   婆母与忠仆的对话,刘大丫是一无所知的。   她正沾湿帕子,细心地为丈夫抹掉额上的汗珠。   自从嫁进贺家,刘大丫的粗布麻衣,就换上一身美衣华服。   她本来就娇柔秀美的脸庞,被浅色的衣缎绢料给衬托之下,让曾经的娇颜,彷佛是更胜三分。   刘大丫一身温婉柔静的气质,很容易就能让人生出平静,这让长年被病痛折磨的男人,很容易就生出异样之心。   最初是无关男女之情,而是好奇着这样的人待在身边,是不是同样能够变得恬然温和。   至少,贺霖是真的这么想。   孰不知,男女动心,有时候好奇就算是火种。   这日日夜夜地相处,则会让细小的火苗,慢慢地烧出热烈动人的火花。   贺霖和刘大丫都是内敛且慢热的人,一旦动了真心,这两位看待感情却是出奇地执拗。一个是像极了贺母,一个其实是像极了刘三婆子,这爱恨的界限是极为分明。不碰到事情的时候,两位都不知道,原来他和她并不是经历什么,都能够坦然接受。   令人心痛的亲情真相,让这一对陌生的小夫妻,就像互舔伤口的小兽,逐渐地互相试探,直到如今的心心相惜。   贺霖自小教养,都是容不上半点差错,原以为是因为受人期许,孰不知是他的存在,碍着了亲生父亲的眼睛。   贺霖透露出青筋的手,轻轻地抚大刘大丫的脸:“没事,痛一下而已,现在可比之前发作的时间减少许多。”   受到病痛折磨的男人,容颜相貌自然是折损极多。然而,刘大丫并不介意丈夫的容貌,她的眸底暗含真切柔情。见到丈夫深受疼痛折磨,待人向来宽厚的她,对未曾谋面的公公,是难得地生出怨怼之心。   最初吸引她的,就是贺霖的性情,这人貌似一丝不苟,实则又是细心体贴。   刘家的男人,大体都是不错的,但在村子里面,却还是极少有善待女人的男子。   刘大丫每次回想令人难堪的一幕,她都不晓得是该哭,又或者是该笑。刘富和李招娣让她得到一个极好的丈夫,但结果的源头,却是父母想要得到更多的银子。   一张断绝书,及爷爷和奶奶的痛心面孔,都让刘大丫又愧又痛。后来,极少互动的四叔四婶,更甚者都打算为了她,掏出早已被父母带走的五百两银子。这一些长辈的做法,让刘大丫顿时知道真正的亲人,该是什么的模样。   刘大丫似喜似悲,光从黄金白银中,就能看出深藏的真心假意,这是何其荒谬的事实真相?   刘大丫醒悟过来后,她彻底地绝了对父母的念想。   生养她的恩情,已经在白纸黑字中,写得明明白白。   这是她最后的孝心,往后再也无愧于心。   刘大丫正为前路艰难做好准备,贺霖待她却是平等而温柔的。   更别说,在知道他长年卧床的原因,从同病相怜中,所滋生的情感,倒是愈发地浓厚。   贺霖极力隐忍的表情,刘大丫怎么会看不出来?   刘大丫不想浪费他举手的力气,两手虽然大小不一 但她仍用着自己的柔荑,尽力地复盖在他的手掌上头。   就像他时常张口说话来支撑她,刘大丫也想说一些能够支撑他的话:“曹老大夫说想出了苗头,自从他重新用药以后,你疼痛的次数是愈来愈少,我相信你一定会愈来愈好的。”   贺霖放下了手臂,没有再强撑力气,毕竟这累人的人不再是他。   不过,不再绷紧身体的表现,明显是疼痛减少。   由于没有需要分散注意力的事情,贺霖有了心思问道:“那妳呢?”   贺霖深深的眼神,彷佛饱含深意。   刘大丫依旧不解,贺霖轻轻一叹。   本来,他是不想亲自出口询问,但妻子的魂不守舍,这令他在意,也同样令他担忧。   贺霖脸上有一些不太自然:“我、我是想问曹大夫身旁的小少年,他不是找妳单独说过话吗?我、我不是误会妳,就、就是妳和他说完话后,最近的情绪像是有一些不太开心。”   一辈子,贺霖没有像现在这样,头一次觉得自己,原来是这么不会说话的人。   刘大丫浸水的眸子,眨了眨两下,泪水从白净脸庞滑落下来。但这是方才担心的情绪,但此刻的眸底的情绪,早就是截然不同。贺霖一副欲盖弥彰的笨拙模样,刚才的阴霾,彷佛都一扫而空。不自觉的,刘大丫想起还在老宅住着的时候,几个堂弟的童言童语。   “二弟,你看起来还真惨,早就告诉你咱爹是醋桶,偏偏你还总爱招惹他。”   “大哥,见死不救的人,没资格说话。”   “什么是醋桶?”   “醋桶……我想一下,就是很容易吃醋的人。”   “不懂。”   “……算了,你只要记得,当咱爹讲话开始阴阳怪气,或者是顾左右而言他的时候,这就代表咱们的爹吃醋了,而你最好离咱们的亲娘,也就是你四婶婶远一点,不然老二就是你的下场。当然,你忘了也没关系,反正白挨揍的人不是我。”   “……大哥,你当我是聋子不成?”   刘大丫不发一语,她柔姣如花的面容,倒是睁着一双水润的眸子,忽然是把丈夫是左瞧右瞧,像是要看出什么似的。   贺霖忽然生出古怪的情绪:“……我是不是说错什么?”   “没有。”刘大丫挑起极浅弧度的嘴角,不忘先把帕子放到水里,再重新扭出干净的帕子。   贺霖听不到她接下来的话,嘴唇是无声地翕动,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再张口时,耳边传来细柔婉转的声音:“是五丫找人和我说几件事情,她希望我不要一直被蒙在鼓里,她说我会嫁给妳,很大的一部分,是三丫在我娘的耳边撺掇而成的。虽然,太太已经派人和我说一些娘家的事情,不过这人说得更是清楚一些。”   很多的部分,贺母都没有瞒着儿媳妇,包括李招娣收到放妻书,以及后头想要拜访贺家一事。   刘大丫知道地愈多,曾经带有的芥蒂就愈是减少,婆母其实是间接地想教导她。刘大丫不笨的,刘家的长孙女,很多的人情世故,刘三婆子是没少教,是她自己被血脉亲情给束缚住。   刘大丫最为愧疚的人,不是李招娣,而是拉拔她长大的亲奶奶。   记忆里,亲娘李招娣只有嘴上会说,实际上却是从未为她们姐妹做过什么;不像亲奶奶,是嘴上不会说好听话,但却是为她做得最多的人。   亲娘不再是刘家妇,刘大丫确实是很讶异的,但却不会多做一些什么。   刘大丫一直认定的母女情份,已经被亲生母亲给摧毁掉,就是五丫找人说的话,让她再一次地感到震惊。不过,最震惊的事情,都已经接受过一次,这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了吧?   刘大丫再柔顺的心里,都是难免自嘲一笑。   贺霖自然知道妻子口中的三丫和五丫,这是妻子的口中,原先最挂念的两个妹妹。   照理说,刘三丫是间接地帮助了他,但此女用心不良,贺霖不能让这样心思的人,接近温柔善良的妻子。   贺霖立刻皱了皱眉:“以后还是离妳二妹远一点。”   “放心,五丫也是丽嘉这么传话的,我心里有数的。”话到这里,刘大丫还是恍惚了一下:“其实,比起娘家的人,真正让我难受的原因,是我的身子骨原来是不易有孕的。”   “我娘不是要妳别多想了吗?”贺霖啼笑皆非:“不说妳的问题,曹大夫可是早就说过,我中了这毒,哪怕将来治好,依旧是有碍子嗣的。这没有孩子的责任,我自己都占了大部分,妳要怪也得怪我才对,怎么尽把责任给揽在自己的身上?要我说,我们这应该算是天生一对。”   刘大丫看出来他认真的情绪,近日来地惶恐忽然消褪。   忆及到他当日之语,刘大丫像是为了安心地问道:“当初,你说你是在庙里见到我的,是不是?”   贺霖察觉到放在他额上的柔荑微微一颤,心知妻子压根儿还是没放下。   他只好勉强撑起身子,用瘦弱的身子,为她在心里撑出一片自信的天空:“是啊,明明妳娘怀里的男孩,任性吵闹,妳亲娘都快要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就妳还能温柔地哄孩子。算起来,是我对不起妳,不过至今想一想,妳不觉得这是老天爷安排?”   刘大丫顺势小心地靠在他的怀里,从小到大,真正哄过她的人,就是拢她入怀的男人。明明他的命途,比她过得更为多舛,数年间都在与阎王搏斗,这个男人依然是如此成熟,不怨天不怨地。   熟识她的人,总说她是温柔和善的性子。但面对贺霖,刘大丫才知道她并不温柔,也并不和善。   至少,易位而处,她无法维持同等的心性。   许久,刘大丫总算说出令贺霖神色一松的话:“……我觉得你说的对,这的确是像极了老天爷的安排。”   所以,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刘大丫感谢上天让她遇到这样的男人,所以她同样祈求着,地殿阎王千万别把这样的丈夫,从她的身上带离开来。   此时此刻,因为这样的丈夫,刘三丫对她的算计,刘大丫并没有生出怨念,唯有姐妹之情,确实是消失怠尽。   甚至,李招娣……   趁着刘醒还没出门陪考,刘贵找了最近的好日子,把自家大闺女的订亲一事,是加快脚步地办一办。   至于,成亲一事,倒是还不需要这么急。   做人父母就是这样,闺女在家的时候,总嫌闺女烦人,但真到了快要出门的时候,就又不想要把自家养得好白菜让猪给拱了。   呃,应该算是好白菜吧?   作为连生三子,外加养出童生儿子,四房夫妻被认为是这一辈的有福人,刘贵会和张坤认识,刘醒也称得上是中间人,两边谁都不想缺上他。   八字已经合好,意外是上好八字,这让双边的亲家是满意到不行。   刘醒倒是一脸不情愿:“我什么时候成了你们的媒人了?”   他才不想背上这个锅!   谁知道,二侄女过得不好,这些人会不会找他负责?   刘醒最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尤其这里头还没有一个君子,所以更不要怪他怀疑这两人的险恶用心。 第74章 二合一   八字合批:逢凶化吉,花开富贵。   甭管信与不信,这就是极好兆头。   再说,是人都不嫌福气能够再多一点。   “别这样嘛,儿子和闺女的一生大事,好歹让我们沾一沾喜气。”张坤自认为和刘醒交情好,咧着嘴角地勾起肩,搭起背:“弄不好这次大侄子回来,就能拿回一个秀才功名,能生出这样的文曲星,你这亲爹的福气肯定是贼旺的。”   刘昱阳都叫张坤为坤叔,张坤是一点也不介意地认下便宜的大侄子。   当初,进镖局学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张坤是学得叫一个快速,好似天生的武学奇才……呸呸呸,反正能和刘醒交流不错的,某一方面都有着极为不要脸的优点,否则气味也不会如此相投。   上一回都能拿下头名,下一回想要名落孙山也是难的。   自从确定即将成为亲家,刘贵和张坤为了儿女着想,一有空就不缺交流打屁,二人愈聊倒是愈觉得对方顺眼。   二位的心里,都是清楚的明白人,人品性情也没有歪到没有边际。   找亲家最怕什么?   当然是怕对方是胡涂人,心里没有一点主张。当然,太有主张也不好,谁晓得对方的脑子一转,会不会把你给坑得满脸是血。这样脑子有底限,知道该做什么,及不该做什么,又没聪明到需要让人忌弹地步,双方都觉得再好不过。   呃,两边的父亲,可都认为对方的脑子足以令人放心。   说起聪明人……张坤是无法遏止地歪了歪视线。人家大老粗只是长得身形魁梧一些,实则是粗中有细的人物,镖局的镖头,还时常找张坤讨论事务,就知道张坤不是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人物。走南闯北,最能够锻炼出人的眼力,张坤见过不少人,刘醒这号人物,却总是让他看总了眼。   相交了数年,张坤每次都认为应该摸清楚他的底细,但下一秒刘醒又能够不按牌里出牌,导致张坤后头是揣摩都懒得揣摩,省得都要怀疑起自己的脑子。   唯一没有弄错的,是这家伙肯定是心机深沉的。   不过,就人家这样的脑子,这教出来的孩子会差吗?   不像自家的榆木脑袋,光有冲劲和力气,这有啥屁用,纯属给人挡刀的,这还不如自己呢!   这死孩子,啥都不像,就像自己的不安份,这刀口舔血的日子,只要真不像上次倒霉,张坤是有把握的。然而,死孩子读书读不成,就是要做生意来与人打交道,看这直心眼的模样,怎么瞧都是不够人家玩的。   张坤愈想愈糟心,有一丢丢的,他其实挺心虚地得面对这未来亲家的。   “别以为讲一些好听话,就能掩盖你们两个阴险货,故意先斩后奏的行为。”刘醒有够嫌弃地抹开对方的手,这家伙得庆幸他让媳妇给改了习惯,以前谁敢随意触碰到他,这人的手肯定是别要了。   刘醒高抬贵眼,不忘道:“还有,你刚才的眼神怪怪的,不会是偷偷地在心里骂我吧?”   张坤:“……”才说这家伙精明,就这观察力,这家伙的婆娘受的了?   刘醒心里呵呵两声:“果然是在骂我,你们这样好像不是要求人的态度,我觉得这好日子还多的是,应该可以另选一天,再找一个媒人应付应付。”   媒人为做媒的人,貌似与媒婆很像,但实际完全不是同一回事。   当然,大多都是女人也是不争的事实。   张坤是性子豪爽的,不俱刘醒的阴阳怪气,挺会拉回气氛地笑道:“哎呀,是男人就不要气性这么大,我也只在心里讲一讲而已,况且我就不信,你没有在心里骂过我?”   刘醒:“……”   张坤:“……”还真骂过人,不过到底是骂他什么?   刘醒顿了一下,一副大发慈地说道:“行了,反正你们事前才通知,我媳妇知道以后,也不容许我临时撒手不管,便宜你们了。”   刘贵看了一场好戏,总算是找到机会说话,这当二哥的人,有着辈份的底气撑着,他狐疑的语气根本没想遮掩:“为什么我觉得四弟你在心虚?”   刘醒凉凉地送了他一个眼神:“你觉得我是那一种容易心虚的人吗?”   刘贵感觉身上冒出一股冷意,腹诽是不减加重。不过,作为求人一方,还是不要太较真。   或许,是时常和自家婆娘生活,刘贵有时候也不是这么靠谱,扭头就问:“不过,你刚才在心里偷骂我四弟什么?”   张坤深沉地看了未来亲家一眼,眼见刘醒双手抱胸,不给出一个答案,好像真不好交代,他轻咳了两声,尽量迂回说道:“我只是觉得这家伙太聪明,他的婆娘到底是怎么忍受的了?”   刘醒:“……”   刘贵也一脸震惊,果然不愧是时常给人卖命的家伙,是谁都知道四弟妹是老四的命门。   这家伙想一想也就罢,竟然把这么要命的话都给说了出来,不愧是猛人!   刘醒这个四弟,刘贵以前就不敢招惹,因为这就是一个混不吝的;现在则是更不敢招惹,刘醒虽然对刘贵尚可,一股无端又莫名的压力,刘贵在老四面前,其实是有一些放不太开的。   刘贵面对老五,都还没有这样的问题,想起来也是古怪不已。   不过,亲家就是亲家,艺高就是人胆大,这话还真是不假啊!   刘贵完全忘了是他先不知死活地重开话题的。   这一头的男人,显然正在闹着窝里反;那一头的女人,倒像是相见恨晚的模样。   陆秋看着被哄得不知道东南西北的妯娌,比起自家二嫂的二货样子,张许氏何止是靠谱一点,明明就是甩了对方有八条街,绝对是拍马不及。   也怪不得,这位在张家,能够家里家外一把抓,好名声是远近驰名。   要知道,一家长嫂最难当,张许氏在张家的印象地位,是婆母弟妹都竖起拇指的女人,谁都没有不服的,真是极为难得。   外头的男人再能干,里头的女人,若没有同样相辅相成的能力,张家的日子也不会过得蒸蒸日上。   张许氏几乎是一手包办婆家弟弟妹妹的嫁娶,也不知道这位长嫂怎么当的,哪怕是分了家,逢年过节的时候,张许氏的小叔子和小姑子,那是一定带上手礼拜访的。   贤慧的名声,比起前大嫂尚在老宅的时候,还要旺上不少。   陆秋听到如此盛名,当下是先存疑几分,但在见到过张许氏的时候,心下倒是放心不少。   总而言之,陆秋也是一个护短的。   这个二嫂子,她自己虽然也是时常煳弄对方,但可没有打过什么坏心眼,旁人若是想要心怀不轨,那就别怪她出手护人。   张许氏的长相有几分前大嫂的影子,所以长得也是不错的,一双眼睛是不失精明没错,但仍然看得出几分的清明。张许氏的能干是无庸置疑,这位未来的亲戚还是会说话的,接连不断的好话,是把朱梅春捧得是乐不可支,一副恨不得和对方来一个称姐道妹的。   陆秋:“……”   陆秋不只是心虚,她的眉眼还抽了一下,谁叫这样的场景,实在是怪熟悉的,以前她套路二嫂子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个样子。   唯一的差别,是她没敢昧着良心,什么好话都敢讲,做人要对自己好一点。   没办法,太伤胃了。   陆秋可不是缺心眼的。   张许氏也亏得能在每一句的好话中,尽量套路出二嫂家的底子。   陆秋是没有动心机的必要,但她琢磨句子的速度极快,几乎是过脑就能听出端倪,她不得不为对方感到佩服,当然还为对方感到心累。   不过,张许氏倒是没有陆秋所想的心累,人家其实是甘之如饴。   由于,讨厌着李家的一切人事物,张坤要和刘家做亲一事,若是放到李招娣还是刘家妇的时候,张许氏是一定会强力阻止的,她一点也不想和姓李的,沾亲带故的。   然而,没了姓李的碍眼,张许氏也不得不承认,自家男人是考虑周详的,十里八村中,真找不出比刘贵更适合他们的亲家。   张家的日子是好过的,但太穷人家的姑娘,张许氏可是怕极了会是第二个李家;但若是富裕一些的人家,旁人可把自家归类为三教九流中,下九流的人家。   至少,镖局的营生,确确实实算是给人卖命的。   光是门第而言,刘家在村子里,早就不算是泥腿子。   就算是分家兄弟,但这嫡亲兄弟是一名举人,这真真切切是改换门楣的。不过,就像张家是不上不下的,刘贵一家也是不上不下的,分家兄弟太有成就,刘贵的日子却是不愠不火。以至于,到刘贵一家来求娶的人家,有大半都不是什么好的,倒是有一些家境不错的,这人却是又有一些问题。   直到后来,刘贵的长子中了童生,这一堆的好人家是相继地扑鼻而来。   世上真不缺精明的人。   不过,也是自家男人下手够快,送儿子出门考试,回头倒是替她选了一门好亲回来。   亲家母是一个好懂的,张许氏见过太精明的,所以这不精明有不精明的好,也不晓得算不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反正张许氏满意了。   至于,刘二丫的毛病,张许氏也是摸透了,这不是一个勤劳的姑娘,但姑娘家的勤劳,还不是被日子逼出来的?   出奇的,张许氏可不像一般的婆母,非得认为儿媳妇就得为自家做死做活的。   好歹,刘二丫再不勤劳,但人家还是爱干净的,打理自身叫一个仔细。   最怕的,还是那一种懒到连自身埋汰样,都毫不在乎的女人。脸不擦澡不洗还罢,但一身都散发出臭味,竟然都还毫无所谓?做女人做到这份上,张许氏都佩服了,反正自家肯定不能要这样的姑娘。   张仁鑫这蠢儿子,虽然还没有开窍,但肯定也不会想要这样的媳妇,张许氏是亲娘,又不是后娘,哪里会给儿子娶上这样的姑娘来过上一辈子。   张许氏完全不知道,她以前的亲家母还真能懒成这样,也不晓得是爱情伟大,还是二伯哥太会教妻,人家是硬生生地改了糟心的毛病。   先前,大堂姐是嫁得猝不及防,不像二堂姐是认认真真地走礼一回。   这一回,刘家的几个小辈,还真的感觉到什么叫做娶妻嫁人。以前,小叔成亲的时候,几个孩子的年纪都还小,哪里懂得什么叫做人生的四大喜事。除了记忆中的红色,就是吃喜宴热闹一点,其它完全没啥印象可言。   作为一家的同胞姐妹,刘四丫说话最无顾忌地调侃:“大姐,总算是能够得偿所愿了。这未来的大姐夫,虽然不是妳亲自挑的,但我觉得咱们亲爹的眼光,绝对比妳靠谱一些。”   刘二丫打小就喊说想嫁人,但事到临头,可以看出来刘二丫不愧是朱梅春的亲闺女。往日的厚脸皮,可以说是不见纵迹的,她两颊下不来的红晕,性子是又怂又恼的:“要死了,妳讲话好歹小声一点。”   被亲妹子调侃,刘二丫只担心这话会被外头的未来公婆给听见,但就像二妹说的,刘贵亲自为她挑选的婆家,刘二丫是极其信任的。   自家亲爹是看重儿子,但也是疼闺女的。   倘若一辈子都没有分家,二房的闺女是真不知道,自家亲爹原来不像村子的亲爹一样,都是这么重男轻女的。二房的闺女,由于有靠谱亲爹护着,两位姐妹,哪怕还是逃不过家务活,但也没有像村子姑娘,好似生来就是专门为了别人做牛做马的。两姐妹的性子,小自私是有的,但没有长成踩着别人往上爬的模样,刘贵真是功不可没。   就像二妹说的,忽然被亲爹告知即将定亲一事,刘二丫懵是懵了一点,但心里却是没有恐慌的,反而再不找到可以定亲的人家,她才感到惶恐。   有几次,刘二丫都在犹豫,要不要从原先拒绝她的人家,随便找一个嫁人算了,反正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孰不知,刘贵倒是不声一响地做下决定。   刘二丫着着实实地松下好大的一口气。   尤其,从亲爹口中知道张家一事,心下更是安心不少。   不过,刘二丫是知道张家,也知道张家比自家的日子,算是更加地好过,但她不知道张仁鑫是谁啊!   张坤的长子,大多时候都住在书院读书,刘二丫会知道这人才是有鬼的。但唯一百爪挠心的事情,最后也被自家亲弟弟给解决了。   刘二丫是真的能够睡上好觉了。   而亲大姐地逼问,刘昱丰是想逃也逃不过,作为亲弟弟,一知道亲大姐即将要嫁给同窗兄弟,这下子换他睡不着了。   平常,自家两个姐姐不着调是不着调,但兄弟姐妹的感情却是不少的。   不知为何的,本来无话不谈的好兄弟,刘昱丰倒是怎么瞧都有一些不太顺眼了。不过,少年的性子是又直又正,由于弄不懂心情的变化,他没有第一时间就去找张仁鑫的麻烦,反而是事先找上四房的堂兄弟询问。   张仁鑫:“……”你不还如直接上手揍人算了。   刘二丫不晓得把未来丈夫给坑了的事,眼见亲大姐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模样,刘四丫啧啧称奇以外,心情也是挺好的。尤其,见过大姐的婆母,四婶婶又说对方不错,刘四丫就更是能够放心地打趣。   这亲姐妹,不就是用来互损的吗?   随着二房定亲一事地解决,刘醒和刘昱阳也到了启程赶考的时候。   这一次,参加考试的人群,可没有像上次来的那么多。   毕竟,都是有自知之明的人,而且赶考的花费,上一次是多亏有裕家帮衬。马车的话,刘醒和裕家都是有的,所以这就算是省了一笔。大半食住,主要还是裕家抢着出的居多,不然刘贵的家底,绝对是最不经花用的。   刘昱丰能中童生,已经是顶天了,父子都觉得中秀才肯定是没希望的,也就不浪费这一笔赶考的银子。   至于,张仁鑫连童生都落榜,这省城考试,压根儿就不干他的事,自然老老实实地待在村子。   其实,书院也有几个人是要去省城考试的。   但这些人里头,刘昱阳都恰好与对方的交情是普普通通的。   再有交际的手段,但适不适合深入交情,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大儿子既然没有那个意愿,刘醒最不喜欢找麻烦的,还乐得没有陌生人硬凑上来。   于是,父子自己上路,是极快地就拍板决定。   父子俩,唯一相同的心情,就是舍不得陆秋。   在挥了挥手,他们就自驾马车,直接轻装上路去了。这一次的时间,可随便他们父子来利用,算起来可比上次还要自在许多。   等到看不到马车的影子,刘昱洵才郁闷道:“才一下的时间,爹和大哥的影子,就真的都不见了。”   刘昱砚白了他一眼,吐嘈道:“这不是废话吗?这是马车,又不是得靠两条腿慢慢走。”   刘昱洵一副你好冷血:“二哥,你就没有不舍的情绪?”   刘昱砚也很干脆地道:“不好意思,这还真是没有。”   倘若今天是得暂时离开亲娘,他还会生出这样的情绪,至少每次得住到镇上读书的时候,刘昱砚都会有这样的情绪。   不过,读书读得好,以后是可以让亲娘诰命加身的。   刘昱砚想让亲娘为自己感到骄傲。   至于,自家的老子和大哥,这有啥好惦记的?反正,这两位只会让旁人倒霉,自己是绝对倒霉不了的,他才不浪费心思去白白惦记呢。   刘昱洵是一脸震惊:“二哥,原来你是这样冷血无情的人!”   养孩子就是这样,斗嘴打架是人之常情,不过自家养得都是极有分寸,陆秋也极少亲自插手属于他们的纠纷。   事实证明,三兄弟小吵是有,但真正的大吵,却还真是从未见过。   陆秋对眼下平静的生活极为满足,刘醒淡去的身影,都能散去不少地不舍。   以前的奢求是好好活着,现在也不过只是稍微分离一下……陆秋为自己的改变,笑了一下。   然后,她突发其想道:“既然他们都走远了,这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你们亲娘我今天想吃涮肉锅子,我的两个好儿子,你们觉得这提议如何?”   “涮肉锅子!”刘昱洵最先亮了眼睛:“娘,这提议好极了!”   陆秋高兴得到认可,她点了点头:“娘也是这么觉得。”   刘昱洵忍不住问道:“那娘,妳想吃什么样的涮肉锅子?”   陆秋早就有了主意,道:“可能鸡猪羊鱼都得来一些,不过吃太多肉也是会腻的,可能蔬菜豆腐也得来一些,你们等一下可得帮娘去买一些回来。”   刘昱洵乐了,立刻自告奋勇:“没问题,娘把要买的东西,直接告诉我就行了,我肯定是不会买错的。”   此时此刻,刘昱洵的眼里心里,好似都没有亲爹和大哥的影子,涮肉锅子彻底地占据了他所有的心思。   刚才的一切,完全成了一副假象,压根儿是找不出丁点伤春悲秋的样子。   刘昱砚:“……”一个涮肉锅子,就能让你忘了亲爹和大哥,这到底是谁冷血无情? 第75章 源头 但为何会感到熟悉,这总该有一个……   驿站。   “没想到又碰到你还罢。”刘醒漫不经心地一扫眼光:“我比较好奇的是,你是不是得罪了哪路神明?我记得没错,上次是装作流寇,这次倒是更加干脆,连朝廷驿站都敢直接伸手。”   赵元淇本人,包括他身边跟着的人,各个的神色都是颇为难看。   一到驿站,刘醒父子就打算下马车休息。   他正牵着马打算交给人带去照顾一下,赵元淇这为首之人,一双视线倒是锐利灵活的。   对于,有一路之缘,更甚者还救过他性命的刘醒,赵元淇依旧是记忆犹新。   上一回的经历,是赵元淇一生少有的凶险,若他马上就能把救命恩人给忘诸脑后,那岂不是成了猪狗不如东西?何况,刘醒不只是区区救命之恩,这位随口一语地警示,赵元淇不只是按奈住性子地照做,还不小心顺藤摸瓜出许多惊人的东西。   算起来,刘醒确确实实是他的贵人没错!   赵元淇是不敢有所怠慢。   他以礼相待地问候恩公以外,还热情地招呼刘醒父子与他们同桌用膳。   毕竟,驿站里,有身份地位的人,所得到的待遇,还是远胜于平民百姓的刘醒父子。   作为一群人之首,赵元淇的地位无庸置疑。   所以,他的决定,周遭旁人是没有人会提出质疑的。   不过,一行数人中,倒是有几人都充满着好奇,这一身布衣平民的刘醒父子,究竟为何能获得赵世子的特殊礼遇?要知道,这位的身份地位,多的是主动阿谀奉承的人。   他们几人之中,有人得到的,也不过是淡淡地颔首,完全不如对待刘醒父子的热情态度。   有更为精明的人,还注意到不只是赵世子,就是世子身旁极为信任的护卫,都对刘醒的态度是热情三分。   这里头,要说没有不为人所知的猫腻存在,这能信吗?   这别说对方琢磨不透,刘醒身旁的大儿子,刘昱阳都欠揍一问:“爹,这一群人看起来非富即贵,你到底是怎么和人勾搭上的?”   刘醒横他一眼:“勾搭个屁!我看你这小子是三天不打,所以才想上房揭瓦?”   “开开玩笑嘛。”刘昱阳习惯来自亲爹嘴上地威胁,他好似无惧地嬉皮笑脸:“爹,你要搭理他们吗?”   “这不是废话吗?”刘醒一副看蠢货的眼神:“若是其它的地方还罢,这驿站的人是看菜下碟的,这有身份的人你不利用一下,难不成你想只啃馒头和清水?再说,我们还可以藉此机会,要到一间上房住一住,这一举数得的事情,你会不搭理人?”   刘昱阳得到亲爹一副你还太嫩的眼神,大儿子是彻底甘拜下风地摸了摸鼻子,亲爹向来是最有分寸又贼精的一个人。   光听一席话,就知道对方被他亲爹当成一个冤大头来宰。   刘昱阳不着痕迹地给锦衣公子,一个同情眼神。   赵元淇:“……”   然而,事实证明,便宜不是好占的。   接下来一系列的事情,在刘醒父子上桌之后,就直接拉开序幕。   十几道丰富的热菜中,有一道是专门下过毒的,而这道菜好死不死地正是赵元淇喜好的一口。再来,还不待审问犯人,就有人直接服毒自尽。一行数人中,甚至还隐藏着不知哪路人的奸细,这次好在有了前车之鉴,总算是没给人找着机会服毒。   所有事情,一环接着一环,这也难怪有了开头之词。   刘昱阳无言:“爹,你这次是不是就是所谓的赔本买卖?”   “赔本什么?”刘醒立刻死鸭子嘴硬:“你没吃饱吗?”   父子俩在那里嘀嘀咕咕,赵元淇对待背叛的人,不晓得是不是早就习惯,一切吩咐都极其流畅。不过,赵元淇的脸色依旧是不太好看,幸亏对方终究是棋差一着,否则他今天就真的中了旁人算计。   没想到,有人一直隐藏其中,并且一直观察着他的喜好习惯,如此深谋远虑,就只为了置他于死地?   赵元淇再好的修养性子,都忍不住生起怒色。   不过,险象环生的经历,也让他有所一悟。他这一头都是如此惊险万分,表哥那一头的日子,不就得日日地提心吊胆?   赵元淇生生一叹。   其它人亦是厚怕不已,就算是十几盘菜才有一盘下毒,但若是倒了大楣,正巧也吃上下毒的热菜呢?   一提这事,所有人都万幸赵世子的先见之明,这对父子请得真是太好了,尤是那一个做父亲的人,光凭气味就能辨别出问题,这比自家养得蠢狗的鼻子,都还要厉害无数倍!   大隐隐于士,此话真不是不假,赵世子的态度,也难怪会如此客气相待。   不管在那里,自带本事的人,总能获得旁人的尊敬。   里头夹杂的纨绔子弟,此刻都有一些蠢蠢欲动,想要看一看能不能拜师学艺。然而,赵元淇已经交代完护卫处理后续的事情,一见赵世子走了过来,纨绔子弟就知道自己这是没戏的。   比起他的招揽,人家还不如答应姓赵的,论起名声地位,还有个人的能力,纨绔子弟还知道自己有几分的斤两。当下,是立刻收起不安份的心,本来以为凑个份子就能得到功劳,没想到这样的功劳,还会夹带着如此风险,这不是要命吗?   纨绔子弟打定主意,回去肯定得和自家长辈说道说道,这实在是太坑了!   刘醒也觉得太坑了。   每次遇到姓赵的,摊上的事情都不算小,细瞧品味一下 好像真的都在做赔本买卖,这家伙是不是什么瘟神附体?   与刘醒糟心的印象不同,赵元淇倒是印象大好,他在作揖一礼地道完谢,这才微微苦笑道:“没想到,又让先生你救了一次,可惜等一下我就得出发办事,不然肯定会和先生好好地叙上一叙。算起来,这是第二次的救命之恩,偏偏这一次还无法好好地报答先生,元淇深感愧意。”   刘醒的心里求之不得,明面上却大义凛然道:“既然有要事在身,自然应当以处理公事为主,我这人向来就是一个通情达理之人,你也不必太过耿耿于怀。”   刘昱阳:“……”亲爹的脸皮子,是他一辈子都赢不过的。   赵元淇却不觉得这话有异,他对恩公的形象,已经是先入为主地好印象,品德高贵的人物,当然是一个心胸宽广之人,这没毛病啊。   刘昱阳深知亲爹是想赶人,这姓赵的贵公子,也不知道眼睛是不是出什么毛病,句句好话奉送到,他这做儿子的,都快要寒毛一竖!   自家亲爹只差一点就能捧成圣人再世……这是睁眼瞎,还是真眼瞎?   刘昱阳听到都快要怀疑人生,赵元淇却话峰一转,转到了他的头上:“这就是令公子吗?恩公教导之下,果然真是虎父无犬子。”   之前,在奸细也想服毒的时候,刘昱阳当机立断地就给人一个手刀,干净利落地决断,赵元淇自然是另眼相看,不再只把目光放到刘醒的身上。   恩公不愧身藏本事的人。   在双方浅显地交流一下,赵元淇知道这一对父子,此行是为了参加省城考试,刘醒眼见确实是招揽不得的,但人家的大儿子明显是要出世征兆。   赵元淇不由得刘昱阳的名字给牢记在心,只待他日能在朝廷殿堂见到如此优秀的少年郎。   赵元淇对待刘醒的儿子自信,几乎比刘醒这做爹的还要浓重几分。   赵元淇暂时收起心思,不忘坚决地还上恩情道:“恩公把令公子教得确实不错。不过,既然你们父子打算参加省城考试,我记得我们之中,有人是有亲戚在省城一处的位置,正好此人也打算去拜访他家的亲戚,我看就由他代我一程,好好地负责你们在省城的食住花用,这也算是我的小小心意。”   此人真是有种顽固不化的死心眼,然而懂得记恩的人,总比忘恩负义的人要好上许多。   刘昱阳都对这一面之缘的锦衣公子,生出尚可不错的感觉。   然而,作为人家的亲儿子,亲爹的心思还是能够读懂一些。   他瞥头一转,把决定权交到自家的老子身上。   事实上,刘醒也在深沉地犹豫当中,这位还真的极少为了要不要占便宜,而感到为难万分。   赵元淇也是有本事的。   不过,父子二人最后还是答应了。   因为,要和他们一同上路的人,不管有没有父子,都是同一个目的地,人家都这么坦坦荡荡,刘昱阳也真不好意思拒绝对方。   没错,刘醒这次又把决定权换到大儿子身上,因为见到打算同路的人,这位忽然就另改心意。   对方的态度说辞不卑不亢,一看对方的气质也像是颇为正派的人物,刘昱阳的性格本就是爽快好相处的,思虑片刻,少年也就松口答应。   赵元淇一行数人不少,与父子同行的人,不晓得是天生话少,还是地位关系需要谨言慎行,导致刘昱阳并没有机会注意到此人。   不像此刻,得在马车久处不说,刘昱阳在时不时与对方搭话时,倒是愈看愈觉得有股古怪的熟悉感。亲爹正在前头驾车,车里由于多了一个人物,刘昱阳自觉好客,也就没有在前面陪着亲爹。   这辆马车,夫妻考虑到大儿子作为一名考生,赶考的时候最好不要太累,马车里是铺着极为舒适的毛皮,为了怕颠簸厉害,马车下头还有特殊皮筋做得机关巧物。   顾明舟都觉得这辆马车,坐起来有一些意外舒适。   顾明舟不可能察觉不出少年的目光,由于双方的年纪差距极大,作为三十好几的成年人,他在知道少年的年纪,就生出一种看子侄辈的感觉。   他也有一个相差几岁的外甥,直到出生都还没有机会相见,面前少年的年纪,能让他不自觉就生出几分宽容。   顾明舟一副好脾气地打破僵局,笑道:“是我脸上有什么吗?”   “不是。”刘昱阳摇了摇头:“只是,我觉得你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可我确定自己并没有看过你,所以才忍不住一直盯着你瞧。”   刘昱阳也注意到自己的失礼之处,他尴尬一笑:“不好意思,是我无状了。”   顾明舟不以为然地笑道:“没事,在这世上,总会碰上几个你觉得熟悉的陌生人。”   自觉见多识广,少年出口的疑问,只让顾明舟在心里微微发笑。   二人的对话,全部都被驾车的刘醒听个正着。   然而,此刻他的目光却充满着玩味,一副没有打算为蠢儿子解惑的意思,反而打算看他何时能够自己察觉过来。   世上确实是会有几个你觉得熟悉的陌生人,但为何会感到熟悉,这总该有一个源头吧? 第76章 报应 李招娣拿回娘家的银子,也不只是……   “三丫,是不是妳偷了我的银子?”   李招娣布满红丝的目光中,蕴含着想要吃人的凶意,急灼地在搜寻几遍附近周围,偷藏的银子确定已是不翼而飞。   最近,唯一时常进屋找她的人,除了二闺女以外,其它人倒是极少进入她的屋子。   李招娣不自觉就放下戒心。   曾经,李招娣满嘴都是娘家好话,刘富赚下的银子,总是时不时就被她装作好人,给挪到了娘家人的手里。   李母一拿到银子,就把李招娣夸到好似娘家没她不行似的,或许是自我虚荣居多,李招娣几乎是不间断地奉送银子出去。   然而,李招娣这次回到娘家,倒是一改从前地无私奉献,除了前面给上吃住的银两,大多数的银子全被她藏得严严实实。   意外清明起来的脑子,印证了刘醒的判断。   李招娣不是不知道娘家人的面目,她不过是习惯遮掩住眼睛,再加上受人追捧的感觉太好,这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忽视真正该重视的人。   有时候,受到宠爱的人,不会认为自己是受宠的,反而认为自己的手段了得,然而人心却是世上最难把握的东西。   夫妻情份地磨灭,李招娣也算是自吞了苦果。   贺家派下人来警告,李招娣除了尴尬无以复加,最怕就是亲生母亲改变嘴脸,自家大姐的例子,李招娣其实是一刻也没有忘记的。   不过,李招娣以前还能笑话是自家大姐的本事太低。   此刻,一样的处境,李招娣倒是生出了从未有过的同理心。   不再像以前一样,满心都是落井下石的看戏心态。   李招娣的恐慌,刘三丫并没有察觉。   应该说,就是察觉了,她的情感,也与以前的李招娣是相差无几。   最像李家人的,非刘三丫莫属。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妳发现了?没错,银子就是我找出来的。”刘三丫并不心虚,反过来还用谴责的语气,有恃无恐道:“娘,外婆一家子都对妳这么好,妳怎么能生出异心?倘若不是有外婆一家的收留,妳哪里能够过上平稳的日子?娘,妳太没有良心了!”   明面上,李招娣得到的放妻书,算是和离一种。但在刘三丫的心里,这男人主动不要的女人,就是被人休弃不要的。   被休的女人,李招娣还能过上这样的日子,不是应该对李家抱持着感恩吗?   李家,现在已是刘三丫的婆家。   李招娣的做法,刘三丫反倒认为亲娘是故意让她为难,甚至是丢脸的。   刘三丫完全没发现,对待李招娣,她已经不自觉带上一丝鄙视,以及高高在上的态度。   刘三丫回忆起丈夫对自己的柔情蜜意,对比以前不把她当一回事的男人,完全是天上地下的差别。嫁人当日,生出过一瞬间的后悔情绪,早就在表哥的蜜语甜言中,给消失地无影无踪。尤其,前几天把银子给了表哥,刘三丫就得到了一堆美好的诺言,她的心下更是不禁泛出甜意。   “那银子呢?”李招娣深吸一口气:“银子还在妳的手上吗?”   刘三丫得意洋洋:“娘,我可不像妳这么没有良心,银子我早就交出去了。”   反正,李家未来多的是银子,这一点小钱就能让婆家记住自己,刘三丫自然不会留下小钱,让婆家与自己生出异心。   李招娣不可置信,她的语气沉沉道:“妳可知道妳做了什么蠢事吗?”   由于,刘三丫义无反顾地跟随她回李家,对于这二闺女,李招娣是真的难得生出一丝的慈母心,这也是她没有防备刘三丫的原因。   万万没想到,这耳光掌得最重的,就是这个二女儿。   刘三丫彷佛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做蠢事的人是亲娘妳自己,妳这是在破坏李家的和谐!拿出一点银子,就能让外婆和相公展颜,这不是妳自己的娘家吗?以前是妳常说,娘家是根,不能忘本,可现在妳做得一切,完完全全就是白眼狼!”   一番指责,李招娣忍不住一个趔趄。   好在炕床就在后面,纤弱的身子直接就往后跌坐,她满脸错愕地注视着二女儿。曾经,李招娣教女儿的话,忽然被人一字不落地还了回来,其中讽刺真是不足为人道也。   “白眼狼……是啊,我确实是一个白眼狼。”这也难怪她会生出同样不是东西的闺女!   刘三丫只听到亲娘承认错误,李招娣深藏在心里地嘲讽,由于没有听见,她还能够振振有词:“娘,一家人就应该不分彼此的,既然妳知道自己的错误,我把银子拿走,也算是帮妳做一回好事,外婆一家子肯定会感谢妳的。”   感谢?   李招娣拿回娘家的银子,也不只是这一次,这真有感谢吗?   李招娣胸口的刺痛,让她忽然似有所悟,现在经历的一切,或许不过是对她的报应吧?   “什么?”刘二丫吓到不小心地把针扎到了指尖,她扭曲着脸地惊呼:“咱们的前大伯娘又要再嫁了?”   “下针的时候,不要分心。”陆秋语气无奈地打开抽屉,拿了药膏出来:“来,把妳的手给四婶一下,我先帮妳抹药。”   刘二丫怪不好意思地放下手上的银针,然后乖乖地把手伸了出去。陆秋却彷佛是极为熟练地用清凉的草药膏,在她受伤的手指上头薄薄地抹了一层。   自从定亲以后,陆秋又送上一匹鲜艳至极的红布,打算给二侄女自己做嫁衣。不过,陆秋没想到的是,刘二丫的针线活不算太好,普通缝补还行,这做衣服的事情,两姐妹其实算是生疏的。   除非是破到不象样的衣服,不然两姐妹是没机会上手的。   废话,布料这么珍贵的东西,哪里能够拿来让两姐妹练手!   朱梅春抠门的心态,向来就表现明明白白,所以大多的衣服,几乎都是朱梅春一手包办的。   两姐妹是不爱动手的,亲娘抢着做衣服,两位还乐得放手,完全没有察觉到事情的重要性。   直到要缝嫁衣的时候,刘二丫才惊觉女人最好还是会做衣服,不然她以后要穿的衣服,未来丈夫和孩子的衣服,这一些以后得怎么办啊?   当然,摆在面前的,还是嫁衣最好还是穿上新娘自己缝的。   这里头的喻意,可代表着未来的幸福,作为一个姑娘家,谁不希望往后的日子,美满又幸福?   四婶婶又送她这么美的料子,刘二丫都不想让自己的破手艺给毁了料子,她就这样欲哭无泪地对着布料瞪眼。   本来,陆秋还在还在纳闷两姐妹,怎么没有做上新衣服,刘二丫的表情算是让她得到了解答。   两姐妹估计是不太会做衣服,又不想拿布料出来给亲娘做,省得被抠下一大块的料子。   这二嫂子,每次都在关键时刻,不靠谱一回。   除非,未来嫁得人家,是豪门富户。不然,女儿家的女红,不说要拿得出手,至少这做衣服确实是得要学会的。就是一些千金小姐,嫁人的时候,不也要拿出给长辈绣得荷包,或者是能展现孝心的绣品吗?   德言容功,女红也算是一种,由此可知重要性。   陆秋派儿子去二伯哥家里告知一声,就不管不顾地把两个姑娘给抓来恶补女红一事。   至于,没了闺女帮衬,家务活可能会堆积成山的二嫂子,陆秋就不理会了。   也好在,刘二丫嫁人一事,还有半年的时间,复杂一点的,再看情况决定,首要还是先做出一件象样的衣服才行。   刘四丫还好一点,她本来就觉得四婶婶是一个热心慈祥的长辈。刘二丫却是感动到不行,四婶婶人真是太好了,送她料子不说,还拿出这么多的布料给她练手,一点都不怕糟蹋银子。   刘二丫深深觉得亲娘太坏了,这么好的四婶婶,以前是怎么昧着良心来汙蔑对方的?   朱梅春:“……”   由于,陆秋教姑娘的时候,是极有耐心和温柔的。   刘二丫在糟蹋几次布料,都没有得到冷脸,她也就能放松心情地学习。   不过,刘二丫的女红天赋,可能真不咋样。陆秋帮这二侄女抹药都不是头一回了,这也是她的动作会如此熟练的缘故。   比起二侄女,刚从门外进来的四侄女,女红天赋倒是极为不错。   由于事急从权,深知二姐是想要赶紧学会做衣服,然后来做她自己的嫁衣。所以,刘四丫总会晚一步才来四房学习女红,不然真让亲娘自己做上一堆家务事,不到几天估计又会态度叛变。   有时候,一个能打从心底喜欢的长辈,是会让人不自觉想要学习对方的,刘四丫都没有发现,她在下意识关注陆秋的同时,她的言行举止也不自觉地有所改变。   若真照以前的心态,刘四丫是绝对不会为亲大姐着想的。   朱梅春最爱探听八卦的。   后到一步的刘四丫,也就把刚才亲娘得到的大消息给说了出来。   陆秋倒也不是不惊讶,但从婆母那里得知,李母曾经做过的事情,却又好像是理应如此。   这样的世道,最会为难女人的人,就是女人自己本身。   陆秋管不得旁人的事情,她只能以身作则,这也是她对待几个侄女,会有一种天生的宽容存在。不过,陆秋的底限是不能对自己人下手,刘三丫就犯了她的忌讳,这个侄女也就被她踢出保护的名单。   不像其它的几个侄女,若是未来真遇到什么困难事,陆秋是会伸出双手的。 第77章 很像 刘家事由刘家人处理,这是再好也……   “原来你们认识我的妹夫和外甥?”顾明舟的语气唏嘘,豁然贯通的思绪,似有所悟地摇头一笑:“这也难怪瞧我会有一些熟悉,明兰的孩子没想到倒是和我有三分相像之处。”   后面的话,是对裕延齐说的,话里的感怀,化去了十来年未见的生疏感。   顾明舟作为发妻敬重的兄长,裕延齐面对这位大舅哥,气势本来就弱下三分。再忆及是他的无能,这才导致顾明兰的早早离世,裕延齐更是无颜面对大舅哥,愧疚之色尽显无遗:“都是我的错,若是当初我没有满足现状,不只明兰不会去世,顾家出事我也能够有一己之力来帮衬一二。”   顾明舟笑了又笑。   作为顾明兰的兄长,当初就是看中裕延齐的不经世故,为人有一股值得信任的死心眼,他才敢力排众议地把唯一的妹妹嫁给此人。   事实证明,他并没有看错人。   唯一错估的是,他亲生母亲亲手养出来的白眼狼,能够有如此好的手段,生生地葬送了整个顾家的一家大小。   倘若不是死者为大,在顾母闭眼的一刻,顾明舟当真想问她一句,把亲生的女儿视如草芥,却又把娘家的女儿视若珍宝,家破人亡就是妳心中所想要的结果?   然而,顾母没有听到他藏于心底的一番话,依旧是死不瞑目。   从养尊处忧的高贵妇人,一朝跌落成世人轻视的罪妇,十几年的劳累勤苦,顾母的内心早就犹如万蚁蚕食一般,日日夜夜地深受折磨。   顾明兰是顾母早产而下。   生来就是体弱的女儿家,顾家得流放边陲之地的消息,顾明舟深知嫡亲妹妹的敏感心思,他早就做好最坏结果。   作为得让顾家重振名声的顾明舟,他深沉的心思,早就并非以往能比,也不是外在表现地那般温和无害。   曾经锋芒毕露,张扬肆意的性格,随着一步步地用尽心机,他早就是最合格的掌家人。   在顾明兰死前与死后的事情,顾明舟早就查了一个底朝天,对于这重情重义的妹夫,顾明舟的态度自然是温煦宁和:“你已经做得很好,明兰的身弱是与生俱来的。为了护住她,以及她的孩子,你已经做到一切能做的事情。为了她,你甚至还能多年都不再另娶妻子,光是这一点,我和明兰就知道,我们并没有选错人。”   大舅哥提起再娶一事,裕延齐不自觉面红耳赤,如此明显的异色,顾明舟不自觉地会错了意,他也就张口说道:“怎么?其实,明兰已经去世多年,你若是真要再娶,不只我没有意见,我想明兰若是在地下有知的话,同样也是如此。”   “……问题是,我没有再娶的意思。”裕延齐憋了许久,他才说出真心话:“我已经有永宬这孩子,余生我也只想看着永宬娶妻生子。因为,除了明兰以外,我很难再生出男女之情。”   裕延齐宛若情痴的话,震惊了顾明舟。   他与发妻是官场联姻,夫妻的感情是相敬如宾,所以顾家一出事,自然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之所以,顾母逃脱不得,还在于顾家出事,还是被顾母娘家给牵累。   这和离与否都得入罪,甚至是罪名更大,顾母也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做上一名顾家妇。   顾母的娘家罪状滔天,九族都被牵连其中。   尤其,嫡系一脉,是直接被判斩立决。   为了活命下去,顾母是满泪纵横地跪求许久,顾父深深思虑了一柱香,还是看在几个孩子的面上,这才放人一马。   不过,顾母的胡涂行事,终究使得夫妻失和,母子离心。   顾明舟从父母与自己身上,都没有见识过何谓男女真情。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原来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存在?   也不晓得,是幸与不幸,自己的妹妹,难得获得了一个有情郎,偏偏如今却早是阴阳两隔。   顾家欠她的,只怕只能来生再还。   顾明舟收起心思,敏锐问道:“这是有人为难你?”   裕延齐不好说自家老母亲的坏话,多年独自地历练,他的心窍早就打开,懂得先迂回问道:“大舅哥这回是重新起复了?”   “是的,凑巧得到贵人青眼,顾家一事早就重新在大理寺翻案过来。”顾明舟用崭新的眼神看着妹夫,旋即才若有所悟地说道:“你放心,若是你自己的意愿还罢,倘若你当真不想再娶,直接就用我的名头威吓。我想聪明人应该都知道什么人能够得罪,什么人却是不该得罪的。算了,等一会儿,你的下人借我,我用名帖写上一封信过去。”   区区的皇商,顾明舟还是有能力应付的。   曾经,裕家对妹妹做下的事情,若不是看着妹夫和外甥面子上,他早就下手对付了。   顾明舟的保证,本来不好插嘴的裕永宬,此刻都不觉得这莫名出现的舅舅生疏了,他惊喜一道:“太好了!最近,我奶奶可一直吩咐我爹陪一个讨厌的女人,舅舅若是能够阻止,我和我爹也不用总特意出来躲人,害我都没有什么心思可以温书了。”   裕家父子本来准备给自己暂时透气的三进院落,由于地方大的关系,倒也是能够顺便一起招待刘醒父子及顾明舟。   一回裕家,裕永宬过得可憋屈。   尤其,裕家上下,对待他的态度总夹杂着古怪。裕永宬倒也不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想给他找后母一事,这可就把他给惹恼发火!   裕永宬的大少爷脾气,其实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他当场就臭着脸拉着老子走出裕家。   反正,他们父子又不是没有地方可以住。   商户人家,哪怕沾上一个皇字,在真正清贵人的眼中,规矩礼仪向来就是不成样子。裕永宬更是无所顾忌,他又没有什么名声好维护的,因为这一家子才是最不注重名声闲话的。   光叫自家老子与一名寡妇独处,这就为人所垢病,亏他先前还略有期许。也难怪,亲爹提起亲人,总是闪闪躲躲,且顾左右而言他。   糟心的事情,让裕永宬是恨不得重回镇上居住,这一家子是什么人啊?   “怪不得,一见你的时候,表情就不是很好。”刘昱阳总算明白裕永宬为何阴沉着脸色,倘若不是对彼此友情有信心,恐怕都会有所误会,他不可思议道:“原本看裕叔的为人,我还以为裕家的家风不错,没想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竟然还想给你找后娘?”   亲娘的地位被人替代,刘昱阳自己都拒绝接受,裕永宬的想法也就不足为奇。   甚至,他还觉得小伙伴太没手段,竟然只会出来躲人?   倘若他们三兄弟,知道有人想给他们做后娘,那就别怪他们抛开三观,绝对会以最恶毒的方式,整得对方死去活来。   亲娘是一家子心里最柔软的一块禁地,有娘的地方才有家,刘昱阳这三观还算较正的少年,都能生出这样的情绪,二弟刘昱砚就最不可能心慈手软。   当然,凭娘在亲爹的心中位置,这样的荒唐事,刘昱阳还是深知不会发生的。不过,想到这里,他还是不自觉地瞥了亲爹一眼。   刘醒看出破孩子的想法,他冷冷一笑:“我觉得你最好把脑子的想法给扔掉,不然我会让你认识到什么叫做亲爹!”   刘昱阳撇了撇嘴,果然连冒犯亲娘的念头都不能生。   这一对夫妻要嘛一起生,要嘛就一起死,后娘后爹什么的,他根本就不需要担心。   裕永宬都被知道家丑,他在小伙伴面前,也就放开面子,吐嘈道:“是啊,上一回,我们考试不是遇到一个碰瓷的姑娘吗?那女人和她是相差无几的,瞧我爹的眼神都充满算计,倘若他们找的女人,是像你娘那一种,我或许还不会这么地排斥,这根本就不是真心为我爹着想嘛。”   不是自家的小孩不好揍,刘醒立刻扭头一转,恶狠狠道:“……你们父子的事情,可不可以别扯上我媳妇?”   交友多年,裕延齐能不知道这位的禁忌吗?他尴尬一笑:“哈哈,孩子是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你就别太较真。”   刘昱阳虽然也会护着亲娘,但还不至于人家举个例子,就变得像亲爹一样较真,这点胸襟他还是有的。亲爹太幼稚,也亏得亲娘能忍受这样的丈夫,家里的伯娘和婶娘,恐怕就属亲娘最辛苦吧?   等等!   伯娘?   宛若茅塞顿开一般,刘昱阳重新审视着小伙伴的亲舅舅,由于他的变化太过明显,裕永宬也就生出了困惑:“你没事这么认真地盯着我舅舅干嘛?”   刘昱阳紧锁眉宇,喃喃自语:“很像,似乎真的很像……”   也别怪他现在才有所惊觉,毕竟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两者相貌虽然有七分相像,但男女的轮廓,是会造就出不同的感觉。   更别说,三伯娘打从分家以后,可是愈来愈少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顾明舟也察觉出异状,少年的表现,让他知道对方原先并不是把他和外甥看在一起,尤其很像二字,总算是触及到他的好奇。   顾明舟问道:“你这是觉得我很像谁?”   被人一问,刘昱阳就清醒过来,不再兀自沉思,他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不禁换他尴尬一笑:“我只是觉得你舅舅长得和我三伯娘很是相像,嗯,至少有七分相像。”   “三伯娘?”顾明舟皱了皱眉,一股心里强烈生起的奇怪预感,让他不自觉找了借口,问道:“抱歉,因为我们顾家曾经有失去消息的族人。所以,我可以失礼地问一下你三伯娘的名汇吗?”   少年的心思还不是老狐狸对手,刘醒却不是能被谎言给蒙骗的,不过他早已把主动权交到大儿子的手上,刘家事由刘家人处理,这是再好也不过!   这做亲爹的,可不觉得是在坑儿子。   裕延齐深知顾家一事,他倒是不疑有他的。   刘昱阳也就说道:“我三伯娘的名字叫做何锦娘。”   顾明舟隐约觉得名字很熟悉,刘昱阳看他思索这么久,还以为对方是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他也就自我调侃道:“若是没听过也没什么,毕竟你们的姓氏又不相同,这世上总有几个长得相像的人,或许只是凑巧罢了。”   孰不知,顾明舟却在这时候,脑子终究是灵光一闪!   何锦娘……哈哈哈!何锦娘!这不是何碧瑶那女人贴身丫鬟的名字吗?   然而,何锦娘可与他没有半分的相似。   这世上与他相像的,除了何碧瑶那个女人,这还能有谁呢?   顾明舟强烈地忍耐着震荡在胸口深处,即将要喷薄而出的愤恨火焰,他状似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这名字我没听过,或许真是凑巧而已。”   刘昱阳被他的态度,弄得怪不好意思道:“是我没事胡乱嚷嚷,害你失望一次,要说抱歉也该是我来说才对。”   顾明舟摇头一笑,好似不介意少年的鲁莽,唯有一双乌黑的眸子,彷佛有着黑云在翻滚一般。 第78章 吵闹 ……   “没想到,姓李的还真的出嫁!听说嫁得男人年纪,可比大伯哥还要大上十几岁,下面的孩子各个是早就娶妻生子,这个后娘当得估计是要悬了。”   论起探听消息,二嫂子一直不缺小道门路。   旁人再嫁,朱梅春或许不会大惊小怪,李招娣再嫁的事情,对她却是堪比惊天动地似的。   朱梅春要是能按捺住闲扯欲望,这可就不像是她的性子!   不过,自家底下还有两个更小的,陆秋又是有身孕的人,刘贵就算不警告,朱梅春也不敢这么没有眼色。   当然,真正让朱梅春不敢这么造次的原因,在于四房可有婆母这一位镇山太岁存在。   今天总算能放开脚步,还是再过几天,就是重阳佳节。   村子里过重阳节时,是得吃上重阳糕。   朱梅春是来帮忙做祭祖需要的重阳糕,不然哪里敢往婆母身前出现?要知道,自家闺女学习女红一事,朱梅春可是又挨喷了一回。   自从刘大丫一事,刘三婆子就学会自省。   老太太对几个孙女都上心不少,朱梅春这事做的,除了缺心眼,还可以说是不上心!刘三婆子这做亲奶的,不骂她骂谁?   这都要出门子,做出来的衣裳有一长有一短,这让未来婆家怎么看?乡下人家,不求手艺精致,但基本功夫还是不能少的。   好在老四媳妇的细心,不然等嫁出门,才发现二孙女的女红不象样,这要挽救都难!也好在,老四媳妇是不计较的,几个月的时间,加紧补救一下,还是能有多少的成效。   说起女红手艺,老三媳妇也是出挑的。   老太太还在掌家的时候,就曾经认真地考虑过,是不是要让这个儿媳妇,来教一教底下的几个孙女。   然而,话才提到几句,对方就好似一副受到天大委屈的样子,噎得老太太是立刻闭嘴。人家闪闪烁烁的眼神,真当活了半辈子的老人,瞧不出里头轻视的味道?   倘若天上仙子能当上一辈子,刘三婆子还不会生出意见,但前几年落下凡俗的势利模样,老太太是彻底地生恶及排斥。   这与老大媳妇,不就是同一路子的人吗?   老大媳妇是会装的,老三媳妇更是技高一筹,倘若不是只有这两房的日子,过得不太顺遂,老太太都要怀疑刘家的祖坟,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   娶进门的五个儿媳妇,老大和老三,是太过攻于心计;老二媳妇,则是一个棒槌;老儿媳妇,行住坐卧都讲求规矩……这一轮比较下来,真亏得老四懂得自己找媳妇,果然聪明人找到的媳妇就是靠谱,不用提往后的日子,光是现在的日子,两个老人就过得极为顺心。   刘三婆子是极为信任老四媳妇的手艺,不过终究是有身子的人,老太太也不能只让对方操心。   铺子的事情,随着陆秋的肚子愈来愈大,刘三婆子就不再陪着自家老伴。反正,有二房的父子陪着,老头子能出什么事?   话说到这里,二老都不禁认为老四夫妻,还真是心胸敞亮的,铺子收益竟是一点都不介意被人知道?   刘三婆子伴随刘老三一起顾铺子,就知道糟老头其实偏心眼的程度,压根儿不输她这个老太婆。   老儿子若是对兄弟藏着掖着,糟老头肯定会是一大堆的大道理。放到老四的身上,刘老三倒是主动护着这儿子的利益。   也亏得老四贼损归贼损,气人归气人,大是大非的道理,却是一点也没有丢掉。论起几个儿子,谁最有兄弟情义,老四肯定是当仁不让。   刘三婆子是愈活愈明白,老四这是在借着机会帮扶着老二一房,不然就不会光明正大地雇用老二,要说老四没有另生盘算,可就白做人家的亲娘。   不过,老二倒也意外地担当得起这份信任,没看到二孙子好像都不信任自家老子,硬是凑合过去了?   也就老二这傻父亲,没弄懂他家孩子的小心思,还一脸有子万事足的傻模样。   刘三婆子既是无语,又是好笑,老话常说孩子的眼睛最是明亮,二孙子能够那么实诚,这是四房种下的因,结成的果。   谁有担当,谁没担当,唯有日子一久,才能见到分晓。   刘三婆子顾着火,这第一批的重阳糕正在蒸着。   朱梅春总算能够获得婆母松口休息,她是最不能憋话的人,不赶快找机会一吐为快,可就真要憋死她了!   “听说再嫁的男人,家里是好过的,不过几个儿子,比起咱们的前大嫂,也是差不了几岁的。”朱梅春做出鬼祟小心的姿态,深怕被婆母听到,她还刻意放低了声音:“这伤了身子的女人,连翻身的机会都被掐断,这后娘当得肯定是憋屈的。”   陆秋深知古人的陋习,估计李招娣也是这么想的,面上也就难免生出好奇:“她是自愿再嫁的吗?”   朱梅春脱口而出:“怎么可能!我都不傻了,姓李的更不容易发傻!”   陆秋:“……”妳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朱梅春好似没发现说出什么蠢话,倒是继续分享着小道消息:“李招娣再嫁的时候,听说也不是很情愿,不过李家的老虔婆,向来就是狠得下心的人物。毕竟,谁不知道这个老虔婆,在早年的时候,就干过同样的事情,我记得没错的话,是把大闺女又嫁给了一个山民。”   村子的日子,在镇上人家来看,或许是极为嫌弃;这深山的人家,可又比村子更加难过许多,完全没有什么盼头可言。   灾年的时候,最常吃不饱饭的,也多是这一些山民。   因为,那里的土地,向来不太适合种植五谷杂粮。想要吃饱的话,就得拿命去与野兽抢食,这能力差一点的,很容易就丢了性命。   刘醒和陆秋的能力,平民百姓可没有,这一些山民,在村里人看来,不就成了能过一天是一天的人吗?   反正,嫁进这样的地方,朱梅春是连想都不敢想,由此可知李母的心狠。   陆秋难以理解:“所以,这样的娘家,有什么好惦记的?”   陆秋讲求付出的心意是对等的,陆家二老对她的真心,这才有了她的回报。若今日的娘家,是李家那一种人,陆秋是分分秒秒地把人扫地出门。   “可不是吗?”朱梅春难得和陆秋生出共鸣,不过二嫂子的话向来粗糙:“若我娘家是这样子的,我肯定会先拿扫帚赶人,还惦记个屁!”   “不过,这一对母女也是相像的人。”陆秋云淡风轻地说道:“当日,李招娣是这样地把大丫给嫁出了门,恐怕也没有想过,会以同样的方式,被亲生母亲给这样地嫁了出去。”   高昂的聘礼,若是婆家明理的,只是代表着对未来媳妇地看重;不明理的,可真不错把未来媳妇当一回事。   一直没出声插话的刘昱砚,终究忍不住插话道:“大堂姐的委屈,这一回让大伯娘亲自尝一尝,或许她就能够体会到亲人背叛,其实比什么都更令人难受。”   陆秋摸了摸个头长大许多,头发却依然柔软如丝的二儿子:“放心,我们家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刘昱砚的嘴角微微一勾:“娘,我知道的。”   朱梅春还在品味陆秋的话,慢半拍的她,倒是后知后觉地大彻大悟道:“妳说得对极了!这可就不是报应吗?”   陆秋:“……”这反应还真是够慢的。   陆秋总算是想起刘富的存在,于是问道:“对了,大伯哥是什么反应?”   “当家的说,好像是买了几壶酒,然后与三叔子一起喝个痛快。”朱梅春照实说道:“妳家的就别提了,我家的那一位,自从大伯哥气晕公爹那一回,这来往就少上很多,两边的交情其实也不咋样。”   刘富的做法,其实有一些虚伪的,毕竟分开是他主动提的,所以最属他没有资格来藉酒消愁。   至少,陆秋的想法确实如此。   陆秋也早就发现,五个兄弟,论起最孝顺的人,刘贵是能和刘华相比的,只是好像没有人察觉到这一点。不过,好在二伯哥不是那一种敏感心思的人,所以活得倒是特别自在。   不像她家的老二,这敏感细腻的心思,与自家男人确实是真像父子。   陆秋深知这样的孩子,其实最需要引导,不然走歪的时候,可就会像自家男人一样,几乎没有人有办法可以扭正,除非是靠他自己醒悟过来。   三个儿子中,对于二儿子,陆秋关注的心神,其实才是最多的。当然,明面上她是不偏不倚的,好在大儿子是通透的,哪怕察觉到什么,他却还是能够一笑置之。   三儿子嘛,这小吃货的三观极正,压根儿就不用担心他走歪,尤其只要做一些他喜欢吃的,估计还会认为自己是最受宠爱的么儿子。   陆秋当娘都当出了心得,不得不说,这是不错的感觉。   提到三叔刘荣,朱梅春又生出八卦心思,她偷偷地说道:“听当家的说,三房的日子也是过得吵吵闹闹,因为心里不痛快,这大伯哥一邀请,对方也就跟着喝上了一回酒。这两位醉倒后,可把五丫这侄女给弄得焦头烂额,毕竟都是半大不小的姑娘家,的确也是有许多要避讳的。所以,最后还是我当家的,过去给收拾了善后。”   陆秋:“……这么听起来,二伯哥也是挺不容易的。”她家男人恐怕不会这么好心。   “我以前也没发现,原来我家的这一位,原来也是爱管闲事的。”朱梅春深感认同,下一句倒是有一些棒槌道:“我倒希望我家的,也能够学一学妳家的那一位,只要碰到那两房的事情,就直接来一个袖手旁观,这样我还轻松一点。”   陆秋:“……”妳直接说我家男人冷血无情算了,还有妳有劳累过吗?   由于听出二嫂子是真心羡慕,加上自家男人确实是有这样的毛病,陆秋这才没有回喷她的意思。   没看到她家的老二,都已经在旁边点头附和了吗?   “不过,没想到三伯哥会和三嫂吵架,我还以为这人什么都只会退让而已。”陆秋轻咳两声,这才问道:“三房到底是为了什么吵架的,妳知道吗?”   “我当家的,没能探听出来,这可比不让我说八卦还要难受。”朱梅春一脸特别地遗憾,然而不过刹那之间,她又重振旗鼓道:“不行,老娘就不信找不到答案,这简直是毁损我的声誉!”   一个八卦而已,竟然还上升到个人声誉?   陆秋抽了抽嘴角,真是服了她!   然而,就在朱梅春的行动没有几天,三伯哥倒是主动找上了四房,确切地说是找上了待在四房的婆母本人。   刘荣的手上正抱着儿子,满脸痛苦道:“娘,妳可不可以帮我养上平安一段日子?” 第79章 放手 两夫妻的思路连不到一起。……   陆秋对药材的味道很敏感,她狐疑地看着三伯哥的方向:“奇怪,怎么有一股药味?”   一经提醒,刘三婆子也闻到飘散过来的味道,老而弥坚的身体,就是目光都依然明亮有神。   自从和四房一起住,两个老人的身子骨是愈来愈好。   不过,石大夫也说了,心情顺心的情况下,身子骨也就会愈来愈好。   两个老人都是几乎不疑有他的。   刘三婆子寻找来源。   一双炯亮的目光,最后是发现闭着眼睛的孙子,让人感到特别古怪。   顾不得三儿子的情绪,刘三婆子立刻冲上前去,扒开儿子抱着孙子的双手,把人给抢在怀里。   老太太的力气依旧是丽嘉宝刀未老。   但被陡然换入另一人的怀抱,小平安显然是不太舒服。好在出于用药的关系,小孩只有皱了一下脸,但并未清醒过来。   “是谁下的手?”刘三婆子拉下了脸色,一层阴霾宛若罩在面上,老太太乌沉沉的语气,听出不小的愠色:“我以前教你们几个孩子的时候,也没有打成这样不是吗?平安这孩子都还不到四岁,这年纪的孩子,什么也不懂,要教也不该在这时候教……所以,你们不是在教孩子,分明只是拿孩子来出气!”   陆秋澄净的眸子,亦是多了不敢苟同之色。   轻掀的衣服上头,有着无数被竹条抽打的淤青。   村里再讲求棍棒底下出孝子的人家,也多是到了懂人事的时候。而且,这样的打法,已经不像是在教孩子,明明是生生地拿孩子来出气!   村里多数还是疼孩子的人家,所以小山亲生父母那一头的名声,会这么的声名狼藉,还在于大伙觉得他们缺少了人性。   畜牲都懂得不能伤害自己的孩子,这一些不拿亲生孩子当人的父母,也就是比畜牲都还不如!   好家伙,前大儿媳妇敢情还不是最心狠的!刘三婆子瞪着瞎眼的三儿子,刚才他痛苦的神色,老母亲是看了心里一酸。   然而,小孙孙的模样,老太太气得急骤收回心酸,还想拿起藤条,打算学这一对夫妻,恶狠狠地抽人一回,尽是一些混帐玩意儿!   反正,藤条细枝,成年人再打都打不坏的。   “别和我扯一些有的没的,这是你媳妇做的吧?”刘三婆子气不顺地问道:“她这是又想闹出什么么蛾子,还是嫌好日子过得太舒服?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能生生地把孩子打成这副模样!”   上次老宅的时候,刘三婆子看出了老三还是有几分的孝心,母子情份也就没有完全断绝,正因为还在乎这个儿子,老太太也就更是恨铁不成钢。   刘荣躲闪的德性,刘三婆子都不晓得怎么会生出一个这么软弱的儿子!   刘三婆子窝火地下了最后通牒:“你若不是说清楚的话,就别当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这话说得极重,老娘有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人,刘荣不敢再有所隐瞒。令人意外的,这位三伯哥,他在支支吾吾前,忽然用抱歉目光瞥向了四弟妹。   陆秋莫名其妙,刘三婆子又气到青筋直冒:“你四弟一家子安安份份的,再说这人都出门了,你可别和我闲扯,是他们招惹你家的那一位?你真想要扯谎的话,最好也给我扯出象样的,不然别怪我揍人。”   刘荣吓到语无伦次:“不、不、不是这个样子的,我只是觉得抱歉而已。”   最后,刘荣还是抱头痛苦地陈述。   原来,是上次他独自一人,参加了庆贺侄子考中的席宴。   那时候,刘荣其实也有邀请妻子,何锦娘不只是没有参加的意思,她反倒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接着几天,何锦娘忽然愿意对着独子,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好脸色,刘荣还以为妻子是转念过来,心里正是高兴。   刘荣以为夫妻感情,又能回到刚成亲不久,那段极为美好的日子。   孰不知,那时候的何锦娘,是对未来最不安的时候,就像落水的人需要一块浮木,刘荣正是她别无选择下,所需要抓紧的浮木。   刘荣的记忆会如此美好,还在于那是何锦娘,唯一不得不放下身段讨好人的日子。   与刘荣的想法迥然不同,何锦娘最感屈辱的日子,也就是她刚成亲不久的时候。毕竟,在何锦娘来看,她的丈夫怎么能是粗俗无用的乡野男人?   两夫妻的思路连不到一起。   刘荣还在心里充满干劲的时候,何锦娘是没过多久的日子,就朝他泼上一瓢的冷水。原来,每时每刻中,何锦娘都无比地怀念着,少女时期的荣华富贵,她享受着受人追捧的好日子。但何家已经完了,何锦娘深知不能承认自己是何家人,不然她可能连命都要保不住。   抢了贴身丫鬟的身份,并且嫁给刘荣这事,何锦娘都认为这是她委屈求全的代价。   每次看着身边躺着的男人,何锦娘就更恨她的亲姑姑。   嘴上说了再多疼她的好话,当初却不愿聘她为顾家妇,表哥那样的男人,明明才是她应当嫁的人物。   牵累顾家一事,何锦娘一点也没有后悔,直到如今依然认为是顾家欠她的!   由于心怀成为人上人的欲望,两个侄子考中童生一事,就宛如黑暗中的明火。   在何锦娘来看,自身做过官家小姐的血脉,可比两位粗俗不堪的妯娌更加优秀,她们的儿子都能考上童生,自己生的肯定更是不差。   做父母的,总喜欢强加枷锁给孩子,为了她的富贵之路,何锦娘也就盯上平安读书一事。   何锦娘又是没耐心的。   不到四岁的孩子,本就不是适合读书的年龄。   这坐不坐的住,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何锦娘连引导孩子读书的兴趣都不做,光是想着一步登天,眼见孩子怎么都读不进书,这位就气得拎起竹条教训孩子。   刚开始,何锦娘其实还没有这么过份,所以刘富只是和她小吵一下,完全不晓得妻子的偏执,只会让她变得愈发地严重。   这懦弱的男人,等到平安痛昏过去,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陆秋不觉得痛哭流涕的男人很可怜,刘昱砚同样也是如此,由于父母的教导,老二极为擅长理清事情脉络。自家亲爹也是下得了狠手的人,不过也为他们找来诸多药材,两兄弟感到疼痛的地方,多是隔天就没啥感觉的。况且,亲爹也不是没有给他们选择的机会,是他们先答应了亲爹学武一事,不想反悔的人也是他们!   谁听说过学武是不受伤的?   亲爹其实还算懂得循序渐进。   三伯娘却是一上来就下狠手,这没给过选择也罢,还这样没有分寸地出手,由此就可以看出来她对平安堂弟,恐怕也没有太多的母子情份。   大伯娘是如此,三伯娘也是如此,二伯娘对堂哥刘昱丰倒是还行,但二伯娘向来粗心大意,自己都顾不太好,还顾得了底下的几个孩子?   刘昱砚回睇他亲娘一眼,一股安心感就油然而生。   小时候,他为什么会傻呼呼地羡慕其它几房的堂姐堂哥?   十一岁的少年,紧锁眉宇,彷佛怎么都回忆不起来,那时候的感觉,说起来也是奇怪的。   陆秋看着婆母沉默半晌,老太太还是摇了摇头叹道:“分家兄弟不欠你的,我没有听过哪一家分家了,还要连兄弟的孩子一起养。你应该学会的是承担责任,而不是逃避责任,你媳妇会愈来愈过份的原因,何尝不是你的纵容所致?老三,当初是你和我承诺,你会过得很好,我这做母亲的,才会放任你娶上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但你这几年的日子,过得可与对我的承诺相差极大,夫妻不是非得东风压倒西风,但也不该只是懂得唯唯诺诺,要走一辈子的人生,有商有量才是正道。你苦了自己也罢,怎么连孩子都要跟着一起受苦?你都已经是当爹的人。”   通篇的道理,结果还是令人遗憾的。   一个习惯逃避软弱的男人,并不可能因为三言两语,就能立刻地生出勇气。陆秋早就见惯了世间人心的变化,其实也没有犹豫一下,她就主动出口留下孩子。这样的父母,她真的是见多了,一方软弱的话,一方只会变本加厉。有时候,当你放一下手,坠落深渊的人,只会是孩子本身。   这是用生命来下赌的事情。   刘荣成功把孩子留下,就带着沉重的心思离去。   刘三婆子又是气又是怒,无可奈何的情绪,老太太既是五味杂陈,又是感动老四媳妇的大度:“老四家的,都怪我这老太婆没教好儿子,妳委屈了。”   是啊,能不委屈吗?   都分家了,父母又不是没有,家里也不是穷到过不下去,竟然连兄弟孩子都得一起养。虽然,老太太也不惯着对方,让他每个月记得把孩子的口粮给送过来,但养孩子是给口吃的,就能解决的事情吗?   陆秋倒是不介意道:“娘,妳真不用太过在意,毕竟计较起来,三伯哥也是吃亏的。我们前头的孩子,哪一个不算是妳带大的?三伯哥也是太晚生孩子,不然现在也没有这么多的麻烦事。”   还真别说,陆秋举得例子太好了,刘三婆子还真没往这一荏想过。   倘若,三房早早有了孩子,不也一样是得靠她这老太婆帮忙吗?   而且,若是早生的话,刘三婆子就不信姓何的,胆敢在她的面前作夭打孩子,她不扒了对方的皮才怪。说是重男轻女,但刘三婆子对孙女她都是骂多打少,这亲娘当得也真够狠心的。   刘三婆子深恨姓何的。   另一头,也有人深深地恨着,至今仍在盗用着何锦娘身份的女人。   经过快马加鞭的信件,顾明舟见到信件上头地回复,他扯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男人用毒蛇般的语气,慢条斯理道:“嗯,何锦娘的母亲,也就是何碧瑶的奶娘找到了……果然是心狠的女人,杀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并带着对方的卖身契,假装成丫鬟的身份活着?既然当初选择活下去,那之后的日子,妳可得好好地活下去才行,不然怎生对得起我母亲与弟妹的性命?不过,刘家不能得罪,贵人看重的人确实是有真本事,想要把人带走的话,就得想出一个毫无破绽的办法。”   刘昱阳都能有如此利落的身手,这做老子的,恐怕只会更加出色。   近身不得,辨毒能力又极其出色,再加上这对父子是入了贵人的眼睛。   顾明舟早就不是年少轻狂的年纪,作为掌握家族的一把手,要推敲的事情可多着,不是能够随随便便就出手。尤其,又从妹夫口中探听到的消息,刘醒这样算是聪明的人物,顾明舟也没有得罪对方的打算,毕竟从始至终,他也只有一个仇人,因此出手只会更加谨慎。   这样恶毒的女人,一生却是运气好的   不像他的妹妹,出生就是母亲不喜,身体也是孱弱,好不容易得到一个真心疼爱她的男人,却又被娘家这一头牵累。   顾明舟深知妹妹明兰是自己放弃活下去的欲望,应该是深怕她的活,牵累到她的丈夫和孩子。倘若,顾家没有出事,有着没有二心的丈夫,及聪明伶俐的儿子……妹妹的后半生,应该是极其幸福的。   顾明舟不缺耐心的,这迟了十几年的仇人,他还在乎那一点时间吗?   顾明舟慢悠悠地折起信件,笑出令人发寒的味道:“何碧瑶,我想妳的决定,应该是不会让我失望的吧?” 第80章 商量 一切尽在不言中。   接连几天待在考场的学子,最后一轮的考试即将结束,刘昱阳走出考场,明面迎上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伸手臂遮挡起来。没办法,考场环境并不算是明亮,又比先前的考试时间都要长上许多,视线已经习惯略显阴暗的地方,今天的天气又格外地给人面子。   晴光普照的。   刺人是刺人,但每个考生宁可面对好天气,也不愿意面对阴雨绵绵,好歹这兆头看起来比较顺眼。   刘昱阳才刚到了门口,裕永宬这家伙也走了出来,这位的脸色有一些不太好。   不过,每次考试的环境,都像要折腾人似的,这能好才怪。   然而,比起先前的狼狈,裕永宬这次的表现,显然还是尚可的,至少脚下步伐走得是不见虚软。   一见到熟悉的小伙伴,裕永宬道出了所有的考生,一贯会问出的问题:“你考得怎么样?”   刘昱阳的明朗性子,回答也意外爽快:“我觉得还行,倒是你这次的考试,没受到你家那一头的影响吧?”   “幸亏,我这从未见过的舅舅即时出现,不然肯定是受影响的。”裕永宬的心情松快,暂时解决一样大事,肩颈上的压力好似都被消除,:“也难怪,我爹宁可待在镇上不回去,一家子的势利眼,倘若他早早告诉我爷奶叔伯是怎么样的人,我一定不愿意回去的。”   这话题,彷佛能够让人提震精神,不过事关家丑,除了小伙伴,裕永宬也没有打算说给旁人听,于是他又放低了音量,继续道:“我偷偷告诉你,裕家原本配合良好的官家被上头橹掉了,所以我家里的那一伙人才慌不择路地想找到新的靠山。这一家子把我亲爹找回来,压根儿不是什么看重我爹,也不是上面的老人想念儿子,而是想利用我爹与人联姻。那个讨人厌的女人,就是他们找到的新路子,好像是什么知州的女儿。我爹痴情的传闻,在这省城好像挺出名的,加上我爹长得不差,人家这不就盯上我爹了?不过,听说这女人是一个蛇蝎妇人,为了家产就暗算丈夫的兄弟与妯娌,因为事情被人戳破开来,婆家不能接受这样的儿媳妇,这才被对方给休回娘家。”   刘昱阳感到奇怪:“这才知州的女儿,应该帮不上你们家的忙才对?”   裕永宬:“所以才说是慌不择路啊,不过我后来听我爹说,好像是那知州另有与高官联系的路子,我家那一头只是想借着路子,看一看能不能搭上新的靠山。”   刘昱阳察觉到他的情绪:“你的心情这么好,是考得不错?”   “考得确实还行。”裕永宬一脸春风得意:“不过,我主要还高兴那女人的倚仗快要没了,因为我舅舅查了一下那知州,发现对方的手底下并不干净,剥削百姓的事情没少干,我舅舅已经找到一箩筐的罪状呈了上去。恐怕不用多久,那知州不只是官帽要没了,这项上人头能不能保住,都还是一个未知数。你都不知道,那女人看我的眼神,好像是什么碍眼的脏东西,一副想把我除之而后快。一想到她不只是除不掉我,好日子也要没了,我考起试来都要犹如神助。”   刘昱阳是性情洒脱舒朗没错,但打小的心窝眼就不少。   尤其,又经过一番来自父母教导,他在听出不同的关键点,立刻是皱了皱眉:“这事,你是不是没和裕叔说过?”   裕永宬是受宠的独子,人心险恶都被裕叔给挡在外头,大少爷的确未察觉到事情严峻,但架不住人家忽然出现了一个好舅舅。   “你别担心,先前我确实是不经心,但我这不是怕让我爹烦上加烦吗?”裕永宬尴尬一笑:“不过,我舅舅已经和我剖析过一遍,那女人确实有加害我的意图,不然我舅舅也不会特意去暗查那知州的事情,来一个先下手为强。”   刘昱阳松了眉宇,疑惑地看他:“以前也看不出你这么的傻白甜?”   事关男人面子,大少爷不接受这样说辞:“……请叫我涉世未深好吗?”   两位损友在聊天打屁中,一起走到了外围,只见二人的父亲显然早就等候多时。   由于多日都是独处居多,一见刘醒的身影,刘昱阳做人儿子的,竟然是感到份外地亲切。只可惜,亲爹不像旁人的爹,一句话就能破坏整个气氛,兼捅人心刀子。   刘昱阳的温情维持不到三秒,刘醒就捏着鼻子,跳离大儿子的身边,挺不给面子道:“等一等,你的味道太重了,我觉得你还是站远一些比较好。”   刘昱阳:“……”白瞎了他的情绪!   刘昱阳的眼角又正好瞄到裕家的父子温情,作为辛苦的考生一员,他咬牙切齿道:“爹,看到那一对父子,你不感到羞愧吗?”   刘醒倒是不可思议回道:“你觉得我会有那一种情绪?”   刘昱阳:“……”行,是他的错!   刘昱阳一噎,刘醒品味过来后,终于有了亲爹模样,他语重心长道:“大儿子,我记得你娘教过你做人要诚实吧?你爹不过是忠于自我,你应该换一个角度来看,你有一个品格高尚的亲爹。”   刘昱阳:“……爹,你是不是忘了我看过你坑蒙拐骗的一面?”   儿时的记忆,大儿子是最为印象深刻的。   小时候的他,还恨不得让小叔当他亲爹,由此可知亲爹的形象是多么不着调。   别以为他小,记忆力就不好。   说他娘品格高尚还差不多,亲爹……刘昱阳是呵呵一笑。   不过,刘醒的形象,还是比小时候多了一股伟岸的感觉,好歹几个兄弟有什么疑难杂事,一撞到亲爹的手,好像就都不是什么大事。   放一句他亲奶的话,就是当爹的,总算有一个当爹样。   啧,刘昱阳确实也嫌弃自己这一身的味道,家里的亲娘是爱干净的,一家子都是天天洗漱的人。出门在外,最久也不超过三天的时间,刘醒就能找到水源。这次进场考试,由于秋老虎是时不时地发挥功力,屋里的环境也就极为闷热,加上一连考上数天不能出来,这没味道才叫奇怪。   父子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一个嫌弃对方,一个嫌弃自己,自然是啥话都先别说,直接先回去打理干净再说。   等到傍晚用膳,刘昱阳一身的清爽,刘醒才没有那么地避之唯恐不及。这当爹的,真是好不容易才想到正事,问道:“对了,你考得怎么样?”   刘昱阳暂停夹菜的动作:“还行,因为有爹你特意从外头弄来的邸报,这次的时事内容,我也就下得了笔,不过写得内容,合不合乎学官青睐,还得看阅卷的学官性格。不过,头名虽然不太确定,但廪生应该是能拿下的。”   “行啊,你这小子的自信,还真不输人。”刘醒倒不是很在乎名次,但他很满意能把大儿子教成心中有盘算的人。就是,偶尔习惯免不了嘴欠道:“头名的事先别提,但廪生也算是前段位的,你可不要跌了根头,一地不起啊。”   大儿子青涩的面孔上,他挑了挑眉:“那爹你就太小看你的儿子。”   刘昱阳不骄不躁,胸有成足模样,真不是狂妄自大的。   发榜那日,刘昱阳的名字是高高挂在最高位,十三岁的秀才,又是中了头名,就是来报喜的衙门公差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太年轻了。   虽然还未破上最年轻的秀才记录,但这年纪考中秀才,又是头名的人,自认见识多广的衙门公差,也是头一回见到。至少,省城这几年头,可真没有出现这么优秀又年轻的秀才。   刘醒给了丰厚的喜钱,衙门公差倒是收回惊异心思,一摸上有些重量的荷包,公差的笑容加深道贺:“令郎,真是少年英才。”   刘醒话不多说几句,只是淡笑地回了两句:“同喜、同喜。”   衙门公差生生觉得这父亲愣了点。   不过,想到对方给的银子,倒又觉得对方也不完全是二愣子的。反正,银子到手,报喜的人也就高高兴兴地回去。   孰不知,刘醒是懒得和心思只有银子的人打交道。   话不投机半句多,何苦来哉。   刘昱阳深知中秀才,可和中童生又不一样,他难得少年心性一回地问道:“爹,老家那一头,这一响应该是有报喜的人过去吧?”   刘醒不和他废话:“那是自然,估计你奶,过不久就要乐得合不拢嘴。当然,我媳妇,也就是你娘,应该也是高兴的。”   刘昱阳的语气却意外地流露出遗憾:“其实,若是可以的话,我宁可做上第一个的报喜人。”   刘醒白了他一眼:“臭小子,别得了便宜又卖乖。”   裕永宬也得到极好的成绩,不只是秀才而已,他还成了一名廪生。   裕延齐才是最先乐得合不拢嘴的人。   裕家父子依旧没有回到自家主宅,自从知道家里人的算盘,裕延齐自己倒是回去过一趟。不过,主要是仗着大舅哥的势,彻底地与家里人来一个了断。   这次,这位是真的认清楚自家人。   裕永宬疏忽的事情,顾明舟就主动和妹夫讲明一切,为了不让其它人有伤害独子的机会,裕延齐也就狠下心来与裕家做一个切割。   反正,自家老父母,还有一堆兄弟姐妹照顾,身边也有仆役围绕,食衣住行是样样精致,这还真没有什么好惦记的。不像裕永宬,亲娘是早就没了,也就只剩下他这一个做爹的,能够照看一下。   大舅哥对他的孩子是好没错,但人家姓顾,顾家子孙还等着对方关照,裕延齐不会这么没有分寸。   由于是强行切割的关系,家产上头是真没有分到多少,倘若不是还有顾明舟的存在,裕家那一头可能都要来一个净身出户。裕延齐在镇上尽心尽力打理的生意,好似功劳苦劳都没有被人看在眼中,一连串的举动下来,裕延齐的心里就愈是清明起来。出奇的,他其实没有太多的愤怒,反倒像是身上的枷锁没了。   在刘醒父子起身离去前,裕延齐找上了多年的好友,说出了他早就规划许久的盘算。   刘醒的眉心一蹙:“你说你想要在省城这里,重开一处永福楼?”   裕延齐不好意思道:“裕福楼,现在是裕家的,我就只能改叫永福楼。家里人,既然认为我打理的酒楼生意没有贡献,我干脆就把这块生意捡起来自己做。省城这里,车水马龙,又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这酒楼生意是极其适合。毕竟,这些日子,我吃遍这里的酒楼,没有一家的味道,能够胜过我先前打理的裕福楼。不过,想要再开一座酒楼,就缺少不了你家提供的肉品。”   刘醒呵呵一笑:“你倒是挺会出馊主意的,明知道我媳妇快要临盆,你觉得我会让我媳妇搭理你?”   想得可真美!   裕延齐当下是脸色一垮,刘醒没这么容易心软,不过若是与裕延齐合作,倒也并无不可。刘醒是不想让陆秋太累,但架不住媳妇不听他的话,加上两个人的体质,想要感到疲累还真不是容易的事情。现在是头一次怀孕,这才安份下来,但陆秋什么性子,刘醒这做丈夫的,能不晓得吗?莫名的,刘醒想到一举数得的好事,累活别人干,轻活才交到媳妇的手上。   美其名,是商业机密,完美!   脑子斟酌半晌,刘醒先道出几个条件:“算了,看在多年合作份上,我答应你了。不过,一来价格不能按照前头算的,要知道亲兄弟明算帐;二来,时间太赶,猪羊你先另找来源应付,倒是鸡鸭鹅,几个月后应该就能先送上来;三来,裕家商队应该与你已经没有关系,这如何运送过来,可就成了一个大问题,你可有解决的办法?”   裕延齐听见松口,才高兴没有多久,刘醒提出的三个条件,除了第一、二项没有问题,甚至是合乎情理。第三项倒还真让他感到为难,靠谱的送货人可不好找,省城和乡镇有一些距离,尤其送得东西又是极为普通的活物,一般嫌麻烦的商队,压根儿就不会理会他。   “等等!我记得上次同行的张坤,不就是武威镖局的人吗?”裕延齐急中生智道:“反正走镖和商队的性质也差不了多少,你就先帮我问一问对方,至少这是一个长期活计。”   刘醒抽了抽嘴角:“你的馊主意出得倒是比我还快,镖局运送的货物,向来都是贵重之物,你让人替你送猪羊鸡鸭鹅?而且,镖局的运送银钱,可比商队还要更多,你这划算吗?”   某一方面,裕延齐其实也是贼损的,不然咋叫臭味相投?   只是,在他的儿子面前,这位得维持一个完美父亲的形象。   裕延齐轻咳两声,奸商形象表露无遗:“你得知道酒楼菜品的喊价是随我订的,而且省城多的又是有钱人。愈贵的菜品,就愈是能彰显身份,只要菜品出色,就不愁没人主动地送上银子。”   刘醒秒懂,也就人傻钱多的蠢蛋特别多!   两位的阴损,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81章 报喜 你说,我们村子是不是特别受到文……   两名父亲在详谈更多细节同时,另一边的屋子,刘昱阳没忘了邀请道:“对了,张仁鑫和我堂姐的婚事,你会来参加吗?”   “那当然得去的,不去的话,岂不是让那家伙说我没义气?”比起刘家兄弟,裕永宬和张仁鑫的认识才是最久的,都是很早就进到镇上书院读书。不过,双方真正有交情,刘家的几个兄弟才是功不可没,裕永宬和两兄弟交情比较好,张仁鑫则和刘昱丰比较好。最初是面子情来往,但经过一来二往相处,双方好像发现对方的印象,和自己所想的略有不同。   “不过,我还以为这家伙还得再拖个一年半载才会找媳妇。”张仁鑫已经是他认可的朋友,裕永宬当然不会错过对方成亲的人生大事,他翻腾的情绪是出自其它,道:“我比较意外的是,这家伙娶得竟然还是你堂姐?这家伙和刘昱丰的交情,竟然能好到这样,我还真是出乎意料。”   刘昱阳没好意思说二人的友谊小船早就沉没,更不好意思说他也是不爽的人。   底下弟弟,对于堂姐成亲一事,几乎没有太大感觉。   但作为长孙,最前头的两个堂姐,都在幼时照顾过自己,刘昱阳的记忆最深,情份也就不少。   再者,亲奶常在耳边教导,要他长大以后,别忘了当几个姐姐的背后靠山。   倘若,三丫姐没有陷害大堂姐,刘昱阳肯定也会把她当成责任的一部分。   当初,八岁的孩子,就能牢记老人随口地念叨,刘昱阳真的是极为合格的长孙。家族的责任心,重新接手孩子教养的四房夫妻,可是谁也没有灌输这样理念。   只能说,刘昱阳的责任感,真的是与生俱来的,一点也不输亲娘陆秋。   刘昱阳还只是堂弟都能不爽,刘昱丰作为二堂姐的亲弟弟,得到的感觉只会更加糟心。   刘昱阳忽然担心起来,自家亲娘若是怀得是妹妹可怎么办?   伯娘家的堂姐即将出嫁,他都能感到心里不快,换成嫡亲妹妹的话,这得多要命啊!   “你干嘛这种脸?”迟迟得不到响应,刘昱阳又腾地沉下了脸色,裕永宬不禁就异想天开:“不会是张仁鑫和你堂姐的婚事翻船了吧?”   “你胡乱说什么?”刘昱阳没好气道:“我只是在想我娘怀孕生下来的,若是妹妹的话,那该要怎么办?”   裕永宬自以为是道:“难怪你会担心,你家的长辈重男轻女嘛。”   刘昱阳:“……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的嘴特别欠?”   裕永宬撇了撇嘴:“我又没说错,好好的几个姑娘家连名字都不好好取,取什么刘大丫、刘二丫……”   刘昱阳危险地眯了眯眼:“等一等,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几个堂姐的名汇?”   乡下姑娘的闺名,其实没有这么看重,但刘家兄弟也从来没有把姐姐妹妹挂在口中。这世道给女人太多束缚,除了亲娘叮嘱,随着读书愈多,在镇上见识也愈多,几个兄弟可是牢记不要粗心行事。   堂姐们的名声,就是其中之一。   “废话,还不是头一次去你家拜访时,被你那个叫刘四丫的堂姐,当成一个闯空门地给打了。”裕永宬没察觉到丝毫危险,大少爷的人□□故,也就最近几年才开始长进不少,他龇牙裂嘴道:“你这堂姐可真凶悍,还有眼睛也是瞎的,虽然那一次我为了入乡随俗,故意换上一件普通的衣服,但我好歹长得人模人样吧?你说一说,我的气质样貌,哪里像是不干好事的宵小之辈?”   刘昱阳:“……我觉得你被四丫姐痛打一顿,其实是挺有道理的。”   刘昱阳转到镇上书院的时候,裕永宬还在书院里面拉帮结派,纨绔子弟的派头,表现得是淋漓尽致。   怎么看都不会像是好人。   裕永宬:“……你是不是想要和我友尽?”   “没有啊。”刘昱阳昧着良心,旋即又不动声色地套起话来:“不过,我都不知道你和我四丫姐,竟然还有这一段插曲,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废话,谁被揍会嚷嚷到众人皆知?”裕永宬露出牙疼的模样:“而且,你这堂姐不只凶悍,还有一些表里不一,在你娘的面前叫一个乖巧温顺,在我面前不是叫我闭嘴,就是拿起扫帚揍人,你二堂姐不会也是这副德性吧?”   那张仁鑫得多可怜啊?   裕永宬正满口抱怨,刘昱阳的心情反之一安。   不过,自家堂姐是自己人,他还是得维护一下:“我四堂姐只是比较喜欢我娘而已,而且我怎么觉得你没有资格讲这话?你在我娘面前的表现,明明就和四堂姐半斤八两。”   在他娘面前,都是特别会装的两人。   刘昱阳百思不得其解,自家亲娘当然没啥不好,但他们几个兄弟也罢,怎么好像自家的亲娘,还特别招其它晚辈的喜欢?   裕永宬差点被口水给噎到,大少爷瞪了一眼。   刘昱阳真不给面子地反问道:“难道,这不是事实胜于雄辩?”   裕永宬一脸不自在,硬生生地转了话题:“我们刚才不是在扯重男轻女的事吗?秋姨若是生下像她一样的女儿,那肯定是特别可爱,你们可别取什么刘六丫,这样难听的名字。”   刘昱阳都顾不得损他,经他一讲,一个长得像亲娘的妹妹,那还真的是特别可爱。   这还真够纠结的。   “放心,我们家不重男轻女的。”刘昱阳还是深深认可他的话,若是真生了妹妹,那还真得好好取名,他决定放他一马地摆了摆手:“算了,既然你答应了,那一天你得记得来。”   裕永宬也佯作刚才话题不存在,他点了点头:“放心,我一定会带我舅舅参加。对了,可以多带一个人吗?我舅舅说想看我生长的地方,所以我想干脆就选那一天,和他一起过去算了。”   刘昱阳不以为意:“当然可以,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父与子,各自敲定各自事,就双双拜别启程了,游子归家这是最令人感到开心的事情。   大儿子纠结的事情,做亲娘的一无所知。   不过怀得是男是女,陆秋倒是一清二楚,她沉静地摸了摸有些胎动的肚子,里头的一男一女可不是安份的。   旋即,她皱了皱眉。   这次怀孕是出于意外,但自己的孩子怎么能够不喜欢?   陆秋为难的是,身为一名怀孕母亲,她知道肚里的孩子,可能有一些不太普通。随着怀孕愈久,体内流逝掉的能力就愈多,这几年增长的能力,已经生生掉落了一阶。   这一刻,陆秋有所警惕,她决定在养育孩子的时候,能不假他人之手,就不假他人之手。   掉落的能力,陆秋也不感到心疼,这五年来,她几乎是毫无用武之地。   倘若不是安全感的关系,陆秋也不会勤勤奋奋地练起能力,她已经习惯做人要留下一手。   生完这一胎后,陆秋就不打算再生了,先前是没想到这体质还能怀孕,所以也就疏忽了。亏她先前还吐嘈娘家的孩子太多,结果原身加自己,四房也足足有了五个孩子,这还真是有点恐怖。   “果果,果果……”娇嫩的童音,打破陆秋沉思的事情。   小平安已经待在四房有一段时间,比起一开始恐慌,小孩现在倒是适应良好。   兴许是来自何锦娘的阴影,陆秋这样年纪的妇女,小平安还不太敢接近。出奇的,倒是很喜欢亲近老二刘昱砚,好在二儿子是有耐心的。尚小的时候,都能按捺脾气陪弟弟玩耍,此刻更是不太容易乱发脾气。倘若,不是老三时常说出一针见血的糟心话,老二也不会开始嫌弃老三。   小平安是肉眼可见地快乐起来,三房没有多余的孩子,夫妻感情又是压抑的。四房却是截然不同,一家人和和乐乐,男孩子也多,小平安被亲娘折腾下的惊恐,都在时间填补下,给逐渐消褪掉。   小平安高兴,刘昱洵却是不太高兴:“奇怪,明明就是我看起来比较和蔼可亲,怎么弟弟就比较喜欢二哥你这一个冷血无情的?”   随着生产的日子愈发接近,刘昱洵作为么儿,对于当哥哥是份外有兴致。正好平安来到四房,老三也就打算拿对方练一练手,学着如何当上一位好哥哥。   陆秋的眼角一抽,无言地看着没啥自知之明的小儿子。刘昱砚同样搭起了眼皮子,几乎生出和亲娘一样的心情,他气定神闲地回以机峰:“谁叫你总爱拿书到平安面前,明明知道三伯娘做下的事情,你这不是故意刺激人想起糟心事,到底是我无情,还是你比较无情?”   刘昱洵一脸郁闷:“是爹说男人不能有弱点,我只是想让平安堂弟把弱点给除去,我这是一片好心,哪里是冷血无情?”   母子俩还在想老三也不像是缺心眼的人,敢情原因出自于这里。   老三算不算是让她男人给坑了?   陆秋控制不住嘴角笑意:“老三,平安还太小,你真要听你爹的话教人,也得等到平安再大一点。以前你这年纪,也是教什么忘什么,小平安可领悟不了你的意思。”   刘昱洵讶异地瞠大眼睛:“咦,是这样吗?”   陆秋还不待回复小儿子,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打破屋子里的对话。母子三人都是反应不慢的,三人是齐齐对视,刘昱洵更是心中一喜道:“这是大哥中秀才了!”   灶房的婆母,也听到外头热闹的敲锣声,急冲冲地跑出来!老太太有过几次经历,特别知道这是报喜的人来了。   大孙子给脸了!刘三婆子果真如人所料,大孙子和老儿子一样出息,老太太是乐的找不着北了:“孙子,你们谁先去拿筐里准备好的喜钱?人家要来家里报喜了。”   “还是我去吧。”刘昱砚的腿脚确实很快,刹那之间,就把里屋早就准备好的喜钱给拿了出来,道:“奶,荷包给妳。”   “行,你娘的肚子太大,老太婆我就越俎代庖领一回喜事。”刘三婆子也不推诿,乐呵呵一笑:“下一回,等你娘生了,再让你娘给喜钱。”   大孙子的本事,刘三婆子比谁都有信心,这是放话未来会中举一事。   衙门公差的敲锣声音太过响亮,一下子就炸开了安静的村子,还有一些人摸不着头绪问道:“这是咋回事,公差怎么来咱们村子了?”   如此孤陋寡闻的人,自然惹到旁人的白眼:“你这消息也太不灵通,刘四陪儿子考秀才的事情,早就不是什么秘密,这是人家的儿子中秀才了!”   这人还真是孤陋寡闻没错,当即一惊:“真的假的!我们的村子又出了一个秀才?其它的村子,想要一个童生都难,我们这一边的读书人,倒是愈来愈出息了!你说,我们村子是不是特别受到文曲星君,那老爷子青睐?”   那人:“……你想多了,除了刘老三一家子,哪一家读书有读出一个名堂?”   对方:“……好像也是。”   又有一人临时想到一件事,惊呼道:“等等!我记得刘四的大儿子不是才十三岁吗?当初可和我儿子玩得极好,十三岁的秀才公?乖乖,这可真是太出息!”   周遭一伙人齐齐震惊,紧接着七弯八拐的心思,都在揣测是不是刘老三家祖坟的位置埋得太好,这才会出息的子孙源源不断?不怪古人愚昧,他们许多人还真是多信了这一套,也就纷纷地赶紧探听位置方向,打算以后家里有老人去世,他们也找那一处的好位置给埋了。   古人可认为好的坟头,不只能庇荫子孙,对地底下的老人也是好的,阴曹地府听说都是比较不用受苦的,间接也算是有一片孝心。   村里人的心思,刘家一伙人都不晓得,在高兴地给人喜钱,得了帖子,刘三婆子就干劲十足道:“今天老婆子得煮一桌好菜才行,这么大的喜事,咱们怎么能不先乐呵乐呵?”   本来,刘三婆子是打算煮四菜一汤的,曾经觉得极为浪费的事情,在经过老五媳妇,以及老四一房,老太太早就习惯吃好一些。   此刻,大孙子的喜事,老太太竟然还生出四菜一汤都是不够看的,只能说时间真的能够改变一个人。   陆秋向来就随老人家折腾,作为杀猪匠闺女的婆母,煮得菜色还是挺行的。没分家时,是为了小叔子科举才不敢浪费,但陆秋的灶房啥样都有,老太太也就能够发挥出真本事。   陆秋怀了两个孩子的肚子,是看得众人心惊胆颤,连她多走几步路都不被允许,想进灶房做饭做菜?一家大小只会毫不留情面地喷她,陆秋还真少有面对被人围攻的时候,她只好摸了摸鼻子,难得安份守己起来。   “你们瞧,娘为你们牺牲可大了,希望你们出来可不要太过折腾人。”所谓折腾,指得其实是不要太过吓人,感受到肚子里地响应,陆秋学她男人一回,挺不要脸的,就擅自当她两个孩子答应了。   当然,下一秒,她还是免不了又喜又愁地再道:“不过,还是希望你们亲爹,能在生产前赶回来,好歹多一个人遮掩遮掩,也不晓得这一对父子走到哪里了……” 第82章 生产 夫妻俩或许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夫妻俩或许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在陆秋生产的前三日,刘醒父子就抵达了家里,一身风尘仆仆不说,前额头发同样更显凌乱,几乎可以看得出来是接连赶路的结果。   生产的前一刻,陆秋还在缝一些未出生孩子,可能会用到的贴身布料。刘醒哪里都没有去,裕延齐那一头的事情,不假思索就被他给搁置下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媳妇重要。   刘醒见妻忘友速度是堪称一绝。   陆秋独立自主的时候居多,极少感受到能被妻子依赖,刘醒正感到美滋滋不得了,其它人的交代与吩咐,当然被他扔到不知道是哪一个边边角角。   然而,做任何事情,刘醒都能够胸有成足,他也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应付。孰不知,当咬断针线尾的那一刻,陆秋忽然微变了脸色,蹙了秀眉,道:“怎么办?我好像感觉到自己要生了。”   把针线先放到不扎人的地方,女人天生的第六感,陆秋确定自家肚子里的两个小娃娃,似乎真的要待不住母亲的肚子,急于见一见外头的世界。   镇痛痛吗?自然是痛的,可惜经历过许多次近乎命危的伤势,肚里翻滚的疼痛,并不是不能忍耐,所以陆秋的脸色也只有微微变化。   正如她担忧的,肚里的孩子是特殊的,外头天是晴朗如云,微开的窗户,清晰看见只有她家下起了绵绵细雨。   陆秋正了正神色:“你怎么发傻起来?快点让大家忽视我们家,省得村里传起我们家的流言蜚语。”   刘醒瞬间卡壳了。   能把她男人弄成这样,陆秋是狡黠地眨了眨眼,腹中的疼痛好似都没啥影响,她神情愉悦道:“呆子,身为枕边人,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能力?除非是不在意,不然丈夫的一切,哪里能够察觉不出来?你以后也不用再藏着掖着了,我看了都嫌累。”   陆秋的性格是通透而明朗,刘醒隐瞒再好,她还是察觉得到蛛丝马迹。上一辈子,刘醒为了护着二人,已经尽了一切能尽的心力,陆秋从未怪过他隐瞒,倘若不是他凡事留下一道后手,夫妻也不会存活后到这么后面。   陆秋很多的习惯,也是间接地受到他的影响。   陆秋又再道出最令他感到心虚又动容的话:“虽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能让我们死后还能在一起,不过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当初,我既然出口答应不会先抛下你,那么无论是哪一辈子,我都不会先放下你的手。”   这是生生世世的承诺。   陆秋的性子,最初是善良而阳光的,世界猛然生出的变化,让她见识到远胜于幼时的丑陋。无数次,陆秋是支撑不下去的,好几次不得不夺下他人的性命,陆秋被内心几乎压垮的自责,差点没把她逼到发疯。无情的刽子手,真不是什么人都能立马做到,这完全是与她的理念背道而驰。刘醒为了护住近乎颠狂的她,好几次都身入险境,她从未想过出生就是天之骄子的男人,会流着眼泪抱着她,近乎卑求地只求她再坚持一下。   那一刻,她看着不见光鲜不见亮丽的男人,精致夺目的面容满是流淌的鲜血。里头有他的,还有其它人的,疲备的神态,让他眼楮的红丝是密密麻麻的。   他很累的,但眼神地执拗,依旧充满着对她的执着,明明那时候的她是一个负担啊。   陆秋忽然醒悟过来,这人在世虽然有很多不得已,但也有不得不坚持的理由。   终于,陆秋收起了所有的软弱,筑起了极为坚硬的心墙。   那时候的她,满是愧疚地捧着他的脸,她流下和他一样的眼泪,为了自己愚蠢的一叶障目。   在褪去所有心思的混沌,她以前所未有的清明目光,柔声而慎重地许下诺言:“我会坚持下去的,只要你不放开我的手,我也永远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事实上,陆秋也应了她的承诺。   最后一次的围城,那是人类无法抗衡的宿命,刘醒却依然想要专门为她夺出一条生路。这个男人什么时候,最先考虑的都是她。   陆秋却笑着握住了他的手,甘愿地陪他一起赴死。   陆秋从未讲过,她是为他坚持活在这一个人心沦丧,且没有未来的明天,当他把一切真心捧到她的面前,她的心亦是交付在他的身上。   夫妻二人的感情天秤,真心没有谁重谁轻。   刘醒听出她话里更深层的涵意,喉咙好似瞬间干裂到无法张口,一双灵魂不变的黑眸,深深且执着地注视她,半晌才艰难说道:“……妳不会后悔吧?”   陆秋倒是不满听到这样回答,瞪他一眼:“你觉得我现在有后悔吗?”   刘醒这深沉的男人,少见地露出像是拥有全世界的满足笑容,然而就在他想伸出手时,陆秋却受不了发蠢的男人,气到拧了他一下:“拜托,正经一下,我们的孩子快要出生了,你还不赶快解决外头的异样,这里的人可是最迷信的。还有——快去叫产婆啊!”   被妻子带有凶色地砸下一句,刘醒倏地伸回了手,他醒悟过来,面上是猝然一变,极少出现的惊慌情绪,让他心跳如鼓地出屋去喊人。当然,刘醒也没忘了被吩咐,几不可察的眸色变化,让窗外的雨滴眨眼就不见踪迹,彷佛一切只是个人错觉。   刘三婆子正赶着要去收外头的衣服,一抬头发现雨滴没了,连地下也不见潮湿痕迹,老太太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老煳涂了。   不待老婆子多想,老四慌忙的声音倒是传了过来:“娘,我先去请产婆过来,我媳妇要生了,其它的妳就先帮我照顾一下。”   刘三婆子的情绪一起来,嗓门向来是磅礴惊人的:“什么,老四家要生了!”   亲奶的声音太过惊人,屋里的男孩全都冲了出来。   他们正全部聚在一起,听一听省城和县城的差别,大哥幼时看得话本不是白看的,好歹说起经历和见闻,还真的让人百听不厌。   几个兄弟,听得再过瘾,也比不上亲娘生孩子重要。   他们可不像小时候一样没心没肺的。   女人生产,听说是在鬼门关上走一回。   刘三婆子终究是经验老道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太太这镇山之宝真不是在说假的。   震惊片刻,老人就开始井井有条地指挥:“大孙子,你去烧水;二孙子,你去拿奶先前就收拾好的剪子和棉布;三孙子,就先帮奶奶照顾好小平安。”   刘昱洵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奶,还是让我和二哥换一下,平安堂弟只和我在一起的话,肯定是会哭出来的。”   经过亲娘揉碎的道理,刘昱洵就打算换一个方式,不到四岁的小堂弟,却只记得这是一个可怕的堂哥。刘昱洵成了小平安,避之唯恐不及的人物,就是还没见到几天面的大哥,都比他还受小堂弟的欢迎。   为此,刘昱砚都不客气地嘲笑:“活该,谁叫你好为人师前,没有考虑一下详细情况。”   刘昱洵是理亏气短,更加郁闷了。   短短几日,刘昱阳也知道家里发生过什么,他怎么觉得只要自己一出门,家里就有精采的状况发生,真正郁闷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吧?   小平安都是亲奶照顾比较多,几乎和亲娘的想法雷同,刘昱阳自己都是亲奶拉拔到八岁,他也不觉得三伯把平安交给亲奶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在他看来,这都是小事一件。   亲娘生产才是大事啊!   当产婆到来的时候,四房一家子的男人和男孩,各个都是紧张兮兮的。刘三婆的虎目一扫,忽然发现没有一个是靠谱中用的,其中还包括最疼爱的大孙子。   强烈对比,刘三婆子没有一刻,感觉到她这老太婆原来是这么重要的存在。   老人最怕就是没人需要,刘三婆子的信心,莫名其妙就大涨起来,她红光满面,精神抖擞,打定主意要帮儿媳妇好好地接生出可爱的娃娃。   产婆当然是老太太接待的,双方都是熟面孔:“老姐姐,恭喜妳又要多出一个孙子来!”   无论怀得是男是女,产婆通篇的好话,都是千篇一律。   省得下一回,人家不找她家来接生。   刘三婆子却不忘提醒道:“已经让大夫事先看过,我儿媳妇怀得是双胎,妹子等一下可不要走太快。”   “两个孩子?那老姐姐可真是有福气的。”产婆微微一愣,不过作为帮过原身接生过的婆子,陆秋不是头一胎,产婆还是有印象的。   既然不是头一胎,双胞胎也是没什么的,产婆立即心下一松地保证:“放心,我是经验老道的,妳家的孩子都是我接生的,哪一次不是顺顺遂遂,平平安安?”   刘三婆子点了点头:“自然,若不是如此,也不会亲自找妳出马,最近村子里面,可都是妳儿媳妇接生比较多。”   产婆想到刚才到手的丰厚赏钱,她还真没遇到还未接生,就先给她赏钱的人家,一个劲地还提醒她,尽量别让产妇感到疼痛。   刘醒这小伙子,产婆可有印象,前头生三个儿子的时候,也是看得出爱妻的,但这一次可比前几回更会来事。不过,想一想也对,刘家以前可没有分家。产婆的年纪,也就差刘三婆子一岁,接生的人家数不胜数,小伙子的表现,产婆是印象大好。   产婆是怎么看怎么好,刘三婆子却是怎么看怎么碍眼,谁叫老太太察觉出儿子想跟进产房的意图。   都当爹的还这么不着调,老太太是冷冷一笑,直接就赏了儿子一个闭门羹。   刘醒:“……”除了媳妇,也就便宜老娘敢对自己这么不客气。   最小的两个孩子,早就被赶进屋子,省得被生产给吓到,这时候也管不了孩子们的纠纷。最大的两个孩子,眼见一盆盆的血水往外拎,他们头一回认清楚生孩子,原来是这么可怕,且不容易的事情。刘昱阳和刘昱砚,已经很少有心惊肉跳的情绪,他们发现自己的手掌心,少见地冒出不少的冷汗。   陆秋肚子里的孩子,算是早生的,双胞胎极少有待足满月,不过好在还有九个月,八个月的名头,毕竟不是很吉利。   老人很信命数,真怕孩子是养不活的,这得多痛心啊。   正如产婆想的,生过孩子的女人,顺产机会极大。   再说了,陆秋不怕疼,又有劲,倘若不是羊水关系,她生孩子的速度,估计能够更快一点。   婴儿的声响,是一前一后,破晓于天际。   哄亮又有劲,一听就是极为健康的孩子。   屋里屋外,因为两个娃娃的出生,几乎在同一时间,都露出雀跃不已的笑容。   龙凤胎的出生,刘醒一家子是喜不自胜,却不知道同一时间,有一个地方的人正在愁眉苦脸。   张坤义愤填膺道:“镖头,你就放那任那群瘪犊子,一直在截我们的单子吗?” 第83章 妄想 估计真是吓昏了头。   张坤粗犷的脸上,彰显出极为愤慨的情绪:“那群小瘪三,以前干得都不是什么人事,不是在赌场设局阴人,就是游手好闲地威胁人收钱,其它更糟心的,我就懒得多提,反正镖头你也是心中有数。”   武威镖局的人,来来去去的人不少。   走镖的风险太过高昂,大多运送的货物,都是稍微有一些价值的。   其中,珍稀一些,又或者是价格不菲货物,偶尔也是能碰到。   这类的交易,获得的酬金都是相当丰厚,碰到的危险也是成长无数倍。   有失有得。   不过,镖局的汉子,都是魁梧健壮的,半数以上也多会一些拳脚功夫。   倘若不是利益巨大,一般流匪也不会主动招惹,毕竟双方血拼都是会出现伤亡的人。   谁都是惜命之人。   一般而言,运送些什么货物,镖局的人从来都是守口如瓶。   性命相关的大事,大伙的忠诚度还算高,不是随便就能被撬开嘴角。   但偶尔几次,镖局的人依旧会遭殃,实在是架不住托运那一头的人,自己守不住嘴巴,不小心给泄露了风声。   好几次,要不是已经签下契书,碰到这类的主家,镖头肯定会当场反悔,这是不把自家兄弟当人看啊。   因为有一堆粗莽汉子都得养家活口,镖局的订价可比商队还要再高上半成。   东湾镇有个狭窄的出水口,码头并不算太大,但还是有小船来来往往,比起其它啥都没有的乡镇,称得上是相当繁荣。   买卖的小商人一多,就有需要运送的货物。   东湾镇的商队,只有裕家和贺家的规模尚可,不过两家都有自家货物要运,能帮忙托运的货物,几乎是有限额的。   这时候,镖局就能混上些许油水。   大单子又不是时常有,镖局的一大票兄弟,想要细水长流,这一些小单子就是功不可少。   武威镖局的声誉,在东湾镇还是知名的,绝对不会弄出黑吃黑的事情,商人做事是小心谨慎居多,但架不住人家来一个威逼利用。   “平常大家井水不犯河水,那一群不干好事的二流子,这次的手也当真伸得太长,他们是不是以为走镖生意,只要会打架吓唬人就能分上一杯羹?”张坤气愤难平:“镖头,平常你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人,为什么这几单生意被这群货色夺走,你都能无动于衷?你知不知道其它兄弟,都在怀疑我们镖局,是不是要收起来,又或者认为咱们这一些老弟兄,全都是胆小怕事之人!”   武威镖局所剩不多的老人,张坤就是其中之一,镖头本来不想说出实情,但再瞒下去的话,这人心动荡成这副模样,也不像是一回事。   “民不与官斗。”镖局被多年风沙磨厉出来的苍桑面孔,无奈地认命道:“没办法,谁叫人家是找了一个大靠山,也不知道是用什么下九流的法子,就是攀上新来的知县。咱们这任的知县,人品作风恐怕多少有一些问题,为了避免增加冲突,我这才没有多加插手。”   张坤瞬间哑口无言,升斗小民的人,谁都不愿意招惹官家人物。   张坤按捺住愤愤不平的情绪:“那咱们往后的出路,是不是得多想一些?不然,弟兄们还得拿钱回家过日子,总不能一直这样喝西北风吧?”   “再让我想一想。”镖头同样是聚拢眉峰,左思右想,依旧没有跳出好的法子。   许久,镖头只好略带心虚道:“不然,还是你有空的话,也可以帮我一起多想,毕竟你的脑子可比我好使多了。”   张坤:“……”你还真够看得起我。   张坤无可奈何地操心糟心事,陆秋同样也有操心的事情。   刘三婆子和产婆一起把产房略微收拾一遍,婆母就亲自送产婆出门。   刘醒是最会找机会的人。   他早就熘进了产房,反正便宜亲娘说他可以进来一下。   陆秋的目光正神奇又温和地注视着,已经清理干净,并且被包裹在小被子的龙凤胎:“我们以后的孙子,不会也像我们一样吧?”   陆秋倒不会强迫孩子成不成亲,但孩子的意愿难以揣测,倘若是他们自己愿意呢?就是闺女……   现在还有夫妻二人还可以遮掩一下,往后可就没辙了。   话又说回来,生孩子的感觉太过奇特,陆秋有一些形容不太出来,夫妻二人的幼年都是有缺陷的,陆秋最喜欢孩子的人,其实也担心过成为不了好的父母。   也好在,那时候没有才结婚,就生下自己的孩子。   媳妇的疑问,刘醒的黑眸微微一闪:“放心,不会的。”   陆秋狐疑一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刘醒硬生生地睁眼说瞎话:“孩子还在外面等着,妳要不要让他们先进来?”   陆秋无言,这男人连编一个象样瞎话都不愿意,这其中肯定有鬼。转念一想,陆秋又觉得一切早就没有意义,不怪他懒得回答。   “让他们进来吧,他们兄弟几个在门外的声音,我可都听见了。”陆秋说起几个儿子,也是眸底含笑,人心是肉长的,既然付出了心血,就不可能没有付出情感。有时候,角色套久了,早就分不清所谓的真与假,做娘做习惯的她,只当笑话,道:“几个儿子,还在外头纠结说若是长得像你的话,妹妹是不是就毁了?”   刘醒的脸一黑,其实他也听见几个混蛋小子,正在腹诽他这做老子的。倘若不是想转移话题,刘醒才不想让几个儿子进屋,整天就想破坏他在媳妇心中的形象!尤其,媳妇难得和他告白一次,先前不是被肚子里的孩子打扰,就是现在也要被便宜的儿子打扰,什么时候他才能够成功甩掉,这一些破坏夫妻感情的小混蛋?   亲爹黑着脸不情不愿地开了门,三个儿子各个都心态极好,谁都当没看见似的。就是最小的老三,完全受伤的心情也都没有,他们在毫不客气地挤开亲爹的同时,一个个倒是面带关心地凑到亲娘的身边。   刘醒:“……”   不怪儿子不孝顺。   自家男人无数次打击下来,底下儿子们的内心都是坚强无比。   陆秋眨了两下眼睛,不太厚道地暂时忽视投注过来的幽怨眼神。因为,二儿子正不放心地问道:“娘,妳流了好多的血,真的没事吗?”   刘昱砚没看见生产过程,但站在屋子外头就够吓人的,其它人流血什么的,会不会有所动摇都难说,但那一盆盆的血水,可都是来自亲娘的。   一瞬间,刘昱砚彷佛看见自己没了亲娘的模样,不过刚才的妄想太扯,再怎么样他都不会长成流里流气,且愤恨嫉俗的人物,所以一下子就被他抛诸脑后。   一见亲娘笑盈盈地望着他们,刘昱砚无端就生出一股踏实感,方才那一种受人忽视,不被人认可的孤独感觉,都被充盈填满的温暖给挤了出去。   刘昱阳同样老气横秋地一叹:“娘,妳生孩子真是太不容易了。”   刘昱阳都没想过他也有胆子小的一天,竟然会怕亲娘没了,而生出一股胡思乱想,明明他都中了秀才,竟然还怕自己成了一个无用寡言的大人?   不过,那一种来自世俗上的压抑,所挣脱不得的无能为力,意外地给人太过于真实的感觉。   估计真是吓昏了头。   作为刘家的长孙,四房的长子,刘昱阳极有自信,无论未来面对何种困境,他都可以应付自如,这样才能无愧于来自爹与娘地谆谆教导。   一瞬间,两兄弟都觉得生出的情境扯到没边,双方自然是谁也没说,谁会把荒谬的白日梦说与旁人听见,是吧?   陆秋面带恬静地坐躺起来,两兄弟眼见亲娘的状况良好,齐齐地在心里松下了好大一口气,前面生出的荒唐情绪,也就没有在心里留下任何涟漪。   “这就是弟弟妹妹吗?”刘昱洵头一次做哥哥,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向来不爱讲谎话的他,不到一会儿就有一些纠结道:“……弟弟妹妹,怎么好像有些丑?”   “不丑的。”陆秋丁点生气的感觉都没有,她甚至还掏出原身的记忆,极有耐心地对三儿子形容道:“你刚出生的模样,也和你弟弟妹妹一样,都是小小的、红红的,再过几个月,等再长开一些,皮肤就会变得愈来愈白,到时候你就不觉得难看。”   经亲娘一说,刘昱洵生出一股奇妙的感觉,原来弟弟妹妹是和他一样啊。   两个大儿子倒是努力想细瞧出奶娃娃的五官模样,结果发现啥都看不出来,只能看出来龙凤胎长得确实是特别相像。   在惊奇之余,刘昱砚也干脆放弃纠结,问道:“娘,哪一个是妹妹?”   陆秋的语气温和地解疑:“左手边的是妹妹,右手边的是弟弟,身上的布料其实应该看得出来。”   刘昱阳帮二弟说出心声:“没办法,弟弟妹妹长得太像了。”   “废话,怎么说都是双胞胎。”刘醒倒是找到插话的好时机,他没什么好口气道:“好了,既然该看都看完了,你们也该出去让你娘休息休息。”   这样,他才可以重新与媳妇独处。   孰不知,此话深得刚把产婆送走,正要好好帮儿媳妇做月子的婆母心思。   刘三婆子走进屋子,由于深感认同,于是她开始不客气地开口赶人:“没错,就算这里才刚清理,但依旧还有好多东西没有收拾,你们几个全都给老娘出去,别打扰你们亲娘,还有你媳妇休息。”   老太太认为允许他们进入刚生下孩子的产房,就是她这老人家的宽宏大谅,再多的要求那是绝不可能!   刘醒:“……”这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几个做儿子的,本来还有一些不情愿,可是瞧到亲爹也吃瘪,他们倒是嘻嘻笑笑地主动离开。至少,见到亲娘的精气神,他们已经没有方才那一种惊魂未定的感觉。   孙子都是懂事的,这儿子还比不过几个孙子,刘三婆子真是丝毫不留情面,她虎目就是一眯:“怎么,还要老娘亲手赶你吗?”   刘醒确实吃瘪了。   原来夫妻最大的绊脚石,不是几个小混蛋,而是自家的镇山太岁?   不得不说,这绊脚石……可真够厚重的。 第84章 初衷 刘醒的话似有玄机。   刘醒的媳妇生了龙凤胎,不到几日,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普通的村里婆娘生孩子,大伙的兴致真没有这么高,但龙凤胎的象征,自古以来都是好吉兆。   与刘三婆子同辈的老太婆,无论是去河边洗衣,又或者下午在开腔唠嗑,这一些当婆母的,无一不羡慕刘三婆子。   几年前,各个就觉得陆家的闺女是旺夫的,此刻人家的大儿子,年纪轻轻就中上秀才,紧接着自己又生下了龙凤胎。   怪不得人家能当文曲星的亲娘。   好多当婆母的,真恨不得时间能够倒回重来,然后把陆家的闺女给聘回来当儿媳妇。当然,这也是痴心妄想的。光凭陆家的条件来看,没有一些底子的人家,也没本事把人家的闺女聘请回家。   再说,当初是陆家的老闺女,自个儿愿意嫁给刘三婆子的四儿子,自家儿子可没有一张好皮相,人家看不看得上眼可还不一定,陆家疼爱闺女的名声又是驰名在外,所以想什么美事啊。   甭管有没有酸意,一些心思比较正的,倒是也想到刘三婆子自己都算是福旺的,村里唯一的举人亲娘,这福气还不叫旺吗?   这一对婆媳咋就这么好命?   不像自个儿生的孩子,不是老实疙瘩,就是偷懒馋滑——等等!刘家老四夫妻从前就是这副德性没错,好像是分家以后才奋发向上的吧?   上一波的分家潮,还是有许多固执的老人家不愿意松手,此刻前有刘醒夫妻的例子,后也有不少的懒汉,是因为分家才变得上进不少。   于是,莫名其妙的,石水村又是新一轮的分家潮。   近几年来,石水村的庄稼都是长势极好,天灾人祸也没有出现,只要是勤奋的人家,家底都厚上不少,分家也就不算什么难事。   刘醒一家子,又间接地促成老人愿意分家的动作,这让村子里早想自己当家的男人女人,各个都是好感大增,只觉得这一家子,不只是旺了自己,还旺了别人啊。   龙凤胎,果然是再吉祥不过了。   村子里头是欣欣向荣,李家却成了唯一意外的人家。   人说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倘若是自身持正的人物,或许还能实时回头。很可惜,李母的儿子绝对不是这一类的人。彻头彻尾沾上赌瘾的人,败家的速度是能让人瞠目结舌。   李母的儿子,上一回有幸逃过教训,这人也就学不得乖,尤其心里只要尚存一种侥幸,故态复萌的机会也就大大增多,甚至还会愈陷愈深。   刘三丫能够从李招娣那里摸出私房银子,李母的儿子也就能用同样的手段,摸出李母的私房银子。   由于,没有见识到沾赌人真正的可怕之处,李母也就毫无防备私房银子。   李母用尽心机,才让李家有今天的好日子,老虔婆自认劳苦功高,在李家的地位,几乎是说一不二。   李母真是没有想过,真的有人胆敢动到她这老太婆的私藏银子!   等到发现异状时,原先从李招娣那里骗到手的银子,早就被儿子掏个精光。   头一次,李母品尝到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的滋味。   老虔婆是心疼儿子没错,但她又不只这一个儿子,倘若让其它儿子知道一切,不只可能威严扫地,大权掌握的地位恐怕都要丢没了。   孰不知,李母的毫无作为,其实是增长了沾赌人心底的气焰。   地契什么的,李母好在藏到另外一处,多年来的薅羊毛,李家的地也增添了一些。此刻,李母倒是后悔起来,手里的现银,没在到手的一刻就直接买地。   没办法,李家男人无论是老的还是小的,都是着名的懒汉,酱油瓶子倒了都不会去扶的人物,指望他们下地干活?   别傻了!   村里的每家每户,多多少少都会出上一个懒货,但一家子的男人都是不做事的,全村也只见过这一户人家。   这地买得再多,干活的可都是底下的女人,李母原先还在盘算买地合不合算,现在却是啥都别想了。   李母在后悔,刘三丫也在后悔。   这人的手里一没了倚仗,李家的人就能来一个翻脸不认人。刘三丫的好日子还在望眼欲穿,苦日子倒是直接砸到身上,想不接受都不行。   在刘家的时候,真正辛苦的农活,全是由男人来做。不像在李家,女人不只得干女人活计,连男人的重活都得一起担在身上。   刘三丫当姑娘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累过,一睁眼就有无数的活计。上一世嫁得男人,最初是有兄弟妯娌能帮衬的,后头沾赌的时候,也是早早地把能卖的地都卖了。   刘三丫也就没有品尝过,真不把女人当人看的婆家,原来会有这么多的活计得做。   刚嫁进门,刘三丫还有一些利用之处,李母自然是千好万好。   那时候,李招娣和刘三丫都是不用做事的,刘三丫也就没有机会认识,李家真正的恐怖之处。   比起李家的姑娘,好歹还有嫁出门收礼的价值,儿媳妇却是跑不掉的存在,李母使唤起来真是毫无顾忌。   李母从闺女身上吸血的举动,真正爱闺女的人家,就能看出李家的本质。李家的男人,除非是给上丰厚的彩礼钱,不然真是娶不到媳妇的。   刘三丫主动跳火炕的行为,恐怕是全村子的独一份。   李母没了银子的烦躁,心口正不顺着,刘三丫却又好死不死地停下做事的动作,老虔婆也就顺势而为地找了一个出气口:“好妳一个懒媳妇,别人做事就妳停着,妳是今天不想吃饭了是不是?不想吃也行,老太婆我正好省了一份口粮。亏妳娘先前还夸妳是一个勤快的姑娘,哪里知道全家的女人就妳最不能做事,也不知道娶进门来有啥做用,真是丧门星的废物。”   刘三丫涨红了脸,许久未现的羞耻心,让她彷佛回到向人低头讨银子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李母的刀口子,扎得人是句句难堪。尤其,大小媳妇中,就只有她一人被骂得是狗血淋头,完完全全是失了面子。   重回一世,刘三丫无数次告诉自己要活出个人样,然而李母的做法,却是把人的自尊心都往脚下给狠踩!   又羞又恨的情绪,让亲娘李招娣冷嘲的音容,不自觉就浮了出来:“我自己做下的错事,我自己的确应该好好承担,但妳做下的错事……我这做娘的,我会好好等着看妳的好下场。”   这是李招娣被逼再嫁的那一日,近身附耳地悄悄话。   不!   刘三丫不允许自己再次成为失败的人,借着掐进掌心肉的指尖,她让漫延上来的刺痛,把脑子给瞬间醒神过来。这一刻,耳边的骂声,好似都成了无足轻重的事情。刘三丫没忘初衷,唯有被长睫遮住的眸子,泛出淡淡的冷光。   是的,她要让曾经瞧不起自己的人,全部都得仰视着她!   刘三丫的异想天开,刘醒是一无所知,就算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反正也祸害不到他的身上。不过,有一个人的异想天开,倒是祸害到自己的头上。   刘醒忽然觉得这损友可以不要了:“……你要我陪你去堵人下黑手?”   啧,好事不找他,坏事才找他?   刘醒觉得比起这一些自己交上的阴损朋友,他纯洁的心灵果然愈来愈像媳妇了,这一些会再度染黑他的损友,还是早断早了事好了。   这位死不要脸地下了一个结论。   顷刻间,刘醒下意识屏蔽自己来的目的,脚下就要直接走人。   “等等!等等!”刘醒乖张的臭脾气,张坤早就一清二楚,他也觉得这贼损主意,一定会吃力不讨好。架不住,张坤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好主意了,他也就只好退而求其之,想说揍一揍人来出口恶气。自己的身手可比不过眼前这一位,有他一起出手的话,他们肯定能全身而退。   从门口恰巧进来的张仁鑫,只听尾没听头,他一脸兴奋道:“爹,你们要去找谁下黑手?我觉得我的身手不错,肯定可以帮得上忙。”   他一直想找机会试一试自己的身手,只是苦无机会。   张坤:“……滚!”这个傻缺的二货儿子,别来坏他这做老子的好事。   刘醒双手抱胸,听不出任何情绪地建议道:“我倒觉得这主意不错,你们父子可以强强连手,然后来一个打遍天下无敌手。”   张仁鑫好似没听见亲爹叫他滚的声音,倒是眉飞色舞地应道:“刘叔,你果然生得出秀才儿子的亲爹,这主意真是太好了。”   张坤瞬间心累。   好不容易把不着调的儿子轰走,先前坑人的主意,被这蠢儿子一闹,倒是立马打消了。   一副万不得已,张坤才愁眉苦脸道出镖局的困境:“我们镖局的生意,大伙都是心中有数的。这群小瘪三,莫名其妙想要分上一杯羹不打紧,竟然完全是不按着正道来走。别说我了,我镖局的弟兄们,各个都不能心服口服!你说这群小瘪三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武威镖局,算是张坤的第二个家,毕竟在自家最困难的时候,就是依靠镖局,才有了养家的能力。张坤永远记得这份恩情,所以很多人来来走走,张坤却始终没有出走的意图。先前可不是没有商队,请他当商队的暂时打手,这价钱给得也是不低,危险甚至可以说是更小。   张坤依旧选择不改初衷。   “也不晓得,新来的知县大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张坤焦灼担忧地再道:“我们上一回的那一位,也就是你弟的岳父,这样人品不正的人物想要攀上他,几乎是连门路都不给的。镖头说,新来的知县大人,恐怕是不太正派的人,这知县大人若是根子不正的,以后肯定会有一堆的麻烦事。”   刘醒没有否认:“摊上这样的知县大人,确实是得小心一点,不过我们的村子是不用怕的。别忘了,老五的岳父可是往上迁升的,虽然称不上是顶头上司,但官位确实是压了知县两级。再说,老五的岳父是有人脉的,除非这知县大人是傻缺的,不然肯定不会主动招惹我们村子。”   刘醒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真当世上都只有圣人不成?随着上头的皇帝愈加老迈,力不从心的事情只会愈多。   当初,刘醒推了老五一把,就是为了应付如今情况。   “说得也是,好险咱们村子有你弟这护身符。”张坤算是勉强松下一半的心思:“家乡没事就行,镇上这里的话,也只能叫镖头自己多注意一些。”   “不过,原来你操心的,就只是这一些小事?”刘醒扔给他鄙视一眼,旋即他才用慵懒散漫的语气,悠悠说道:“那一些小生意,我看被抢就被抢,你们镖头做得很对,没有需要为这件事情,就和这一些人起冲突,省得无端惹来更多的麻烦。”   张坤略显不满地回道:“你说得可真轻巧,事关生计大事,镖局弟兄们可还得养家煳口呢。”   刘醒倒是感觉他在浪费自己的时间,没什么好口气道:“啧,要不是一进门,你就把我扯住,讲一些有的没的,你现在这一些的烦心事早就没了。”   刘醒的话似有玄机。   张坤是面厚心黑的人物,他福至心灵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   刘醒还要回家陪媳妇,也就不卖上关子,他像是大发慈悲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张契书合同道:“裕延齐那人,你也算是认识的,做生意一向靠谱,这是他想要找你们谈的生意。不过,这张只是草稿而已,真正的契书合同,还得你们镖头自己亲自去省城走上一遭,谈出一个详细合同,毕竟这算是长期生意。酬金什么的,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反正一定不会比这张合同更少,这生意若是谈成的话,何愁养不起你们武威镖局的多数弟兄?”   张坤多少也是识字的,出门在外为了不被人骗,也就硬生生地咬牙学字。他接过一张纸痕极重的宣纸,细细地从上往下地逐字一扫,目光几乎是不可置信地微微一瞠。   张坤宛若做梦似的,再重新扫过一遍,终于他忍不住哈哈大笑:“没想到你竟然带给我们这么大的喜事,交上你这朋友,老子真是赚大发了!”   刘醒倒是不怎么给面子,不怎么客气地嫌弃道:“不好意思,我也觉得交上你这朋友,老子是亏大发了。”   张坤:“……” 第85章 进步 小孩这是进步了。   五大三粗的汉子,能有自家媳妇好看?刘醒把事情一交代完,长腿就迈了出去,来一个走人了事,倘若不是裕延齐的事情拖不得,都还想要再拖个几天才来,就是自家两个刚出生的奶娃娃,都比张坤这一张粗糙的面孔顺眼多了。   刘醒是抱过三个便宜儿子的,有时候下手太狠,儿子们还都是他给拎回来的,当然也就抱过孩子。然而,这两个出生的奶娃娃,当他抱在怀里的时候,感觉好像真的不太一样。   澎湃的喜爱倒也不太像,反而比较像是无所适从。   刘醒略显折痕的英挺眉峰,这是第三次生出这样的感觉。第一次,是弄懂对陆秋的感觉;第二次,是陆秋陷入迷障的时候;第三次,就是这两个奶娃娃的出生。   幼年的经历,空白的缺憾。   刘醒自己弄不懂的情绪,陆秋却是比丈夫更了解他自己,因为这代表他生出了责任。她家男人别看与人谈笑风生应付自如,很多内心深藏的情感,却是一点一滴地慢慢学习。陆秋这一面的情商,可是远胜于自家男人,很多时候就是弄懂他的笨拙,男女最初的交往,甚至是后来的夫妻相处,陆秋才会有着极佳的宽容。   当然,不只是他在学习,陆秋自己也在学习,夫妻的感情其实是互相成就的。   所以,有的夫妻能够互相体谅,感情弥坚不衰;有的夫妻,却是自己限制出一堵墙,把对方与自己阻隔在无法横跨的范围。   何锦娘自持姑娘时期的千金身份,泥腿子身份的刘荣,就让她从始至终都带着偏见的眼神。刘荣千不好万不好,但他打从发现妻子的异样时,就仍然选择停留在原地,只求对方的一个回头。软弱的男人,对不起唯一的独子,却也有着自己坚持的一面。只可惜双方的追求,打从开始就是不同的,背道而驰的道路,早已成了注定的结局。   刘荣分家以后,为了不让何锦娘吃苦,也是尽量让自己成长,哪怕最初的时候,确实是无能到极点,事事都能询问她。不过,后来的洗衣做饭,他却是样样学习,就是舍不得何锦娘娇嫩的双手生出茧子。至少,以如今的世道,真的极少有男人能做到这样地步。   刘醒能做到这一点,那是他的思想没有禁锢在这里,就是四房的男孩子,那也是被夫妻教导出来的。   刘富表现出最爱重李招娣的时候,可从未为了李招娣洗过一件衣服,煮过任何一顿的膳食。   刘荣下完地,一刻也不敢耽误的,就慌忙地跑回屋子来生火煮饭,等他用尽努力地煮好晚膳,正打算为妻子盛上一碗热汤。何锦娘的眉眼尽显阴沉,完全不想接受他假惺惺地讨好,刘荣一声不吭地讨好模样,最让她心生厌烦,只觉得对方做得一切,都是故意来恶心她的吧?   少年秀才的名声,早就传遍整个村子。   何锦娘喜欢涂沫胭脂水粉,更喜欢金银首饰,每个月用绣活赚来的银子,几乎都是花用到这地方的上头。为了这份爱好,何锦娘才会勤勤恳恳地绣起花样,每个月甚至是雷打不动地到镇上卖起绣活。   由于,一路上坐着村里的牛车,何锦娘再不足不出户,也几乎没与人打过太深的交道,但她依然能够得知村里的大事。   何锦娘从来就不屑几个兄弟妯娌,除了五弟媳本身也是身份贵重,能得到她的另眼相待,这一些乡野农妇凭什么爬到她的头上?   何锦娘最不愿意承认的,就是自己低人一等。   不过,何锦娘自幼受到的闺阁教育,不是妻以夫贵,就是母以子贵,二房是童生的亲娘,四房则是秀才的亲娘,以旁人的目光来看,两房妯娌的地位早就远胜于自己。   牛车上头,何锦娘都还听见村里婆娘的编排声音:“这刘家五兄弟,就属刘富和刘荣的日子最没起色,你们说是不是有一些奇怪?”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有些人的命不重,天生就承受不住太多的福气。我们家上头的老人,可常在我耳边念叨着,娶好妻旺三代,娶坏妻毁三代。我儿子也快要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到时候我可得好好地张大眼睛找一找,后半辈子的指望,可不能娶了一个毁后代的儿媳妇回来。”   听她一讲,其它婆娘倒是恍然大悟,可不是吗?所以这两兄弟的媳妇,一个已经被休,一个……倒是好不容易才多年有子,这么听起来,好像真的都是命不厚重。   无论是有口无心,又或者是刻意而为,何锦娘这次确实把这闲话给听进心窝里,来回的路上,都积攒出一股炙热升腾的火气。   明明嫁给刘荣,真正该委屈的人是她才对!   刘荣的小心翼翼,何锦娘只感到可笑至极,这闷声不吭的男人,可是连自己的儿子都擅自抱走,问都没问她一声。   何锦娘是顺了她的心意,也不会记恩;逆了她的心意,却能立马记恨一辈子的女人。她完全忘了自己,能把不到四岁的孩子,打到命都只剩下一半,这做丈夫的,谁敢把亲生孩子交到这样的妻子手中?   这位不只是摀不热的冷石头,还是极端自私又自我的女人。   何锦娘不只没接过他的汤,还掉下脸子,直接掀了他的碗,以及一桌子热腾腾的好菜。   热汤烫上了刘荣的手,何锦娘只是冷眼旁观,眸底甚至还有一闪而过的痛快。   然而,这抹痛快的情绪,在记起旁人的风光,何锦娘又是掉下脸子,她冰冷地问道:“儿子呢?我自己的儿子,凭什么让旁人来养?”   刘荣低着头收拾地底下,忙上许久的热菜,右手的热烫感觉,让这个对妻子少有强硬的男人,联想起曾经奄奄一息的独子。   刘荣闷声地摇了摇头,难得地坚持拒绝:“孩子,我不会抱回来的。”   何锦娘极端不满意这样的答案,茂盛的心火,让她近乎歇斯底里道:“凭什么!这是我十月怀胎的儿子!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应该做什么……”   三房夫妻的争吵,几乎每几日就要来上一回。   不过事实上,永远是一方在骂,一方在默默承受。体谅的心没有错,错的是这份真心,用到错了的人身上。   小平安不知道父母又在为自己争吵,他小心翼翼地跟着奶奶,走进了四房夫妻的屋子。没办法,几个堂哥时常消失不见,小平安久了也生出好奇。后来,发现堂哥走进他们亲娘的屋子,也就是看弟弟妹妹去了。   刘三婆子念叨的声音,小平安似懂非懂地听了进去。   不过亲娘……年纪不大的小平安,无法弄懂心中情绪,只是下意识害怕这个词汇,甚至害怕接近记忆中类似的形象。   陆秋……小平安是熟悉的,从一开始的恐惧,到后来发现对方从未主动靠近,小孩像是蜗牛生出了触角,总算是敢脱离保护的壳子,试着迈出第一步。   小平安主动进屋子,陆秋倒是生出讶异,就像是刘五丫心生恐惧的那一次,小平安只要心中恐惧不消,陆秋就不会主动接近孩子。   有时候,强迫他人接受自己,这就是一个错误。   冠冕堂皇的话,是拯救不了受伤的当事者,孩子再小也是会懵懂思考。   这样的经验,陆秋和刘醒从来不缺,就像她男人讲得一样,唯有自己才能战胜自己。   小平安的情况,可与小山全然不同,小山最初已经懂得思考,他是善良又不失坚硬内心的好孩子,所谓的自卑也只是受人误解,进而扭曲了自己的观念。   当然,还得在于年纪尚小,比较好提升孩子的自信心。   陆秋能提供的,只能是堕落深渊前的一把手,把小孩拉离不会愈陷愈深的糟心环境。   陆秋惊讶的同时,小平安同样惊讶,他张着乌熘熘的大眼睛,满是好奇地张口:“小孩,好小的小孩……”   刘昱洵还处于自己是小哥哥的骄傲:“是啊,这是我的弟弟妹妹,他们像我一样,愈长愈是可爱,这是平安第一次见到吧?”   刘昱砚漫不经心地回敬小弟平时地捅刀:“当初,你明明就嫌弃他们长得丑。”   “二哥,我那是有口无心。”刘昱洵极有主见,很懂得为自己辩驳:“我还小,不懂得事情还多,有时候说错话是正常的,你可不能在弟弟妹妹面前破坏我形象。”   小平安最先接近的是刘昱砚。   旋即,他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彷佛在瞪着什么稀奇事物。   刘昱砚的位置,就在陆秋的左侧而已,小平安这是第一次敢这么靠近,刘昱洵最先生出困惑:“咦,小平安,你不怕我娘了?”   刘昱砚古怪地横了老三一眼,他怎么觉得老三愈来愈像亲爹,就是容易让人感到堵心的一面。这小子,不会是好的不学,尽学一些坏的吧?   小平安没被小堂哥给影响,他满心满眼都被小娃娃吸引,甚至好几次都还想要偷偷伸手地摸一下,可惜小手太短了,最后只能干瞪眼。   陆秋把一切看进眼里,觉得小孩果然是好玩的,三兄弟还小的时候是这样,这小侄子也是半斤八两。   出奇的,小平安头一次敢用直视的目光,陆秋瞧出他的渴望,她轻轻一笑:“想碰一下小娃娃吗?”   小孩这是进步了。   小平安重重地点了点头。   陆秋瞧他好像真的不怎么害怕,就让他和二儿子的位置对换了一下,然后她把小平安的手轻轻地放到奶娃娃的小手掌。   小手碰小手,旁人只觉得这样的场面很可爱,完全不知道,小平安埋藏在心里的不安情绪起了变化,好似多出了什么,却又好像少了些什么。 第86章 讨厌 亏这人长得人模人样,样貌不输自……   张许氏端着一盘油呼呼的大肘子给他,问道:“瞧你高兴的德性,这次应该算是大事解决了吧?”   张坤见到盘中的几个大肘子,就知道是媳妇特意留给他的。   他粗糙的面容上猛地就咧嘴一笑。   因为,有媳妇在家惦记着自己,这位习惯见识外面精采的男人,不安份的内心,还是会尽量地收敛一些。   张坤每次在外走镖,都深深感怀自己是三生有幸,才能娶到自己的媳妇,家里家外都能让人没有后顾之忧。   大老粗的性子,张坤也知道自己缺点,一般女人可受不了自己这样的。   多年来,张许氏不只言明不介意,还主动帮忙操持一家的大小事务。心中感念之下,张坤一回家里,媳妇说什么,他都几乎没有二话,出门在外也绝对不搞七捻三。   事实上,张许氏也在感叹自家这一生嫁对了丈夫。   没有丈夫一力当靠山,婆家的事情,最初并没有这么好地施展出手脚。尤其,张许氏是外柔内刚的,她的性子其实算是强硬的。   张坤在外,虽然是人人害怕的粗汉,本身也是担得了事的性子,但在家里却是凡事都让着自己。   不知不觉中,夫妻也走到大儿子快要到了娶妻年纪。   张许氏已经许久没见过,张坤哀声叹气的时候。然而,家里家外她能操持,外头的事情就没有法子帮忙处理。   庆幸,与丈夫有不错交情的刘醒,在前几日走了一遭,两位也不晓得说一些什么,自家男人的烦心事,好像瞬间就没了,张许氏想不生出好奇都难:“到底,你最近在烦什么?刘家的人,是不是帮到你什么?”   张坤原先认为多说多错,但事情解决了,这大男人也不再有隐瞒的必要,爽快地坦承道:“是镖局那一头,被人截了不少生意,本来怕底下兄弟的生计出了问题,但忽然来了一个长期合作的生意。这几年,镖局都不用再担心生计问题,镖局的兄弟也不用再为小人变得人心浮躁。”   张许氏一脸了然:“是刘家人带来的好消息?”   “就是刘醒这小子,当初老子也只是觉得村子里面,难得有能聊得来的人物,帮忙牵个线而已。谁能想到多年后,咱们镖局生出的困局,倒是被他带来的生意给解决了。”张坤理智尚存道:“在镇上多年,谁不晓得姓裕的,极少和人深交,多年来也就只看他和刘醒有交情,所以镖局能得到这门生意,我看还是得亏有刘家那一边的关系。”   张坤和刘醒有交情,不代表和裕延齐就能生出交情,当初陪考的一路上,也不是没有聊过几句话,但终究还是觉得不是一路人。   张坤向来就不屑阿谀谄媚。   “也幸亏,这门生意来得及时,今日我去镖局的时候,曾经阴过我们镖局的商家找上门,镖头竟然还在考虑要不要接下他的单子。”张坤最讨厌守不住嘴巴的雇主,倘若不是明白镖头的难处,他都要破口大骂。   憋了一下,张坤还是免不了几句抱怨:“虽然,镖头是为兄弟生计考虑,但对方哪怕话说得再漂亮,不实诚就是不实诚,与这样的人合作,很容易就出上大事,这单子我看还是不接的好。”   张许氏不发一语,表情忽然略显奇怪。   久久得不到响应,张坤就放下啃肘子的动作,他总算察觉到媳妇的异样,于是面带不解问道:“家里难不成有让妳为难的大事,不然怎么这副模样?”   张许氏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在想儿子和未来儿媳妇的八字而已,这两人的八字是我找人来合的,那上头前两句的签言不是说:『逢凶化吉,花开富贵』吗?没想到,见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八字,就属咱们家的应验最快。”   “经妳这一说,听起来好像还真有道理。”张坤同样惊异一下,下一秒他想到什么,略显得意地一笑:“老子既会交朋友,也会找亲家,就连儿媳妇也找了一个旺家的。”   古人真是信命的,张许氏本来对未来儿媳妇就没多少意见,此刻更是好感大增,她颇感认同地附和:“这次算是你做得最对的主意,不过儿媳妇是没选错,但旁人家的闺女也不能错待。你说,咱们大儿子的未来,眼看继续读书也读不成,你有什么好的章程?”   张许氏提起大儿子也是头痛的。   张仁鑫品性极正,就是太过跳脱,不过听婆母说自家男人曾经也是这样子,也是家里突逢大难,这心性才在一夕之间变得成熟稳重。   张许氏可没想诅咒自家,况且当母亲的,哪里舍得让儿子经历这样的过程。   张坤却是早就腹中有稿,道:“我想我那小子,既然不甘局限咱们这里,这几年我还是带着他,多去外头走几遭。一则,让他晓得老子在外头也不是什么好混的;二则,这小子一看就是不长心眼的,出外最能磨练一个人的心智,等他稍微长长心眼,再让这小子回来这里开一间铺子;三则,这小子就是不认份的,不让他见识一下外头,这小子恐怕得压在心里一辈子,倒不如顺了他的心意,往后肯定都不会再生出什么蛾子。”   “既然你有主意就行。”张许氏不再多加插手,张坤是值得信任的,她反而细心问道:“话又说回来,这人帮了你的大忙,人家的孩子再过不久就要满月,我们是不是得送礼过去?”   “那是一定的。”张坤好似如遭棒喝似的,他轻拍一下自己的脑子:“好在妳细心,老子差点都忘了这事。”   龙凤胎的满月礼,张家夫妇互相商讨着该送什么东西才好。   等到龙凤胎的满月一到,上门送礼的,也不只有张家夫妇而已,陆家的人也上门了。   闺女做月子,陆母也上门过几次,老太太其实也想帮老闺女做月子的,陆秋却觉得家里有一个老太太盯着不能洗漱,已经够是痛苦,再来一个……不就成了两面夹攻?   陆秋只好尴尬地软言回绝,陆母又是真的年纪大了,再让老太太为自己忙活,怎么说也说不过去。刘三婆子的身子骨,陆秋直接就顾得到,自家亲娘住得远,她也只能时不时地送药酒回去,希望娘家二老多少能够调养一下。   药酒酿制是需要时间的,陆秋刚来的时候,也不好凡事太过出挑,除了送过一次人参,头两年回娘家的时候,都是中规中矩居多。   等到后面有明正言顺的来钱路子,送上的节礼倒是愈来愈好。   陆父陆母已经深知女婿的赚钱本事,闺女送得节礼,二老都是心安理得地接受。没办法,不接受的话,闺女就得歪缠二老尽说一些歪理让人上当。   陆母对谁都硬得起心肠,偏偏老闺女就是她的命门,时常就被老闺女给说昏了头。在老太太上当几回以后,也就品味过来,索性往后都照单全收。   陆父是见了自家老伴,完全都说不过老闺女,老人自己更不是巧嘴的,干脆凡事都照着老太太的做法。   陆母都不拒绝,陆父也就不拒绝。   前些年,陆家还没有分家的时候,每年过节收到的节礼,就属小姑子的节礼最受人期待。尤其,后面的节礼是一年比一年丰厚,陆家的儿媳妇们既是高兴,又是羡慕二老,怎么能生出一个这么孝顺的闺女啊。   小姑子刚嫁进刘家,好些年都是靠陆家贴补的。   杏林村,好一些重男轻女的老人,不只是看不惯,人家还坏心眼地等着陆家二老的好下场,这么贴补闺女,也不怕晚年和养老儿子离心吗?   结果人家不只没离心而已,靠着闺女做得面子,陆母的腰杆子还一天比一天地挺直。最给面子的头一回,是第三年陆母生日的时候,陆秋直接就送了半只猪过去,打算让娘家那一边的人做一做酒席吃一吃。   半只猪啊!哪一家的闺女送肉送得这么豪爽?   丽嘉孰不知,陆秋要不是怕闲话扰人,她其实是想送一整只猪过去的。   陆家人还没生出什么想法,杏林村的一堆老婆子,心里立刻就酸了。人家嫁出门的闺女,父母生日不只不忘送礼回来,而且送得还是大礼。自己这一头的闺女嫁出了门,却只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嫁得远还有话好说,嫁得近的人家,连过年的娘家回门,连影子都没见着,这差距……咋这么大啊?   这些重男轻女的人家,永远只看得见得了什么,却忘了人家付出了什么。   往后的几年,陆秋送得节礼,不只有肉而已,米面和布料也是有的,药材也有送一些不太精贵,又能养生泡茶,或者是用来炖煮食材的,诸如枸杞红枣和黄耆等等。   杏林村的老人,除了百爪挠心,人家也麻木了。当然,不麻木也不行,这东西也到不了自己的手上啊!   陆母也是有贼损的一面。   每年,老太太最喜欢做得事情,就是收到闺女的好东西,然后出门炫耀去。事实上,不只是老太太爱炫耀,陆家的儿媳妇们也爱炫耀。   陆家的几个嫂子,可还记得这些老婆子地挑拨离间,得亏她们几个自身持正,不然可就要断了这一门的好姻亲。   几个嫂子生日的时候,陆秋可不忘送上一些小礼,这可比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肉更加贴心,这是什么神仙小姑子!   因为陆家人的上下齐心,陆秋直接就荣登杏林村的老婆子们,心中最讨厌的人,而且是没有之一。   陆秋:“……”   陆母和陆父一人抱着一个奶娃娃,陆母抱得是外孙女,在发现龙凤胎长得比较像闺女,这抱着外孙女,简直就像抱着闺女小时候,咋看就咋喜欢。   陆母绝对是爱乌及屋的最佳表现,偏心眼和婆母相差无二,两个老太太自从没了儿女之间的嫌隙,两位倒是愈处愈合拍。   “这两个孩子都像妳比较多,长大以后肯定都是俊小伙和俏姑娘。”陆母乐呵呵地下了一个结论。   “娘,妳都抱了这么久,手会不会酸?”陆秋担心老人的胳膊,她是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两个老人回去以后,恐怕都得感到酸疼不少。由于,怕两个老人勉强自己,于是她再道:“如果酸了的话,可以把孩子给我没关系。”   “酸什么酸?”陆母白了闺女一眼:“别人想抱一抱龙凤胎,沾沾喜气都没法子,妳娘我像是这么没福的人吗?”   陆秋摸了摸鼻子,这都能扯上福气,有时候她真弄不懂这里人的想法。   陆母带过的孩子真不少,抱孩子的姿势极为熟练,奶娃娃显然躺得极为舒服,不哭不闹的模样,陆母几乎是疼到心坎说道:“妳几个孩子都是不怕生的,一看就是大气的,这一点真是像妳,嗯,当然也像我。”   陆秋:“……”   陆父这样的老实人,都偷偷地觑了一眼,老太婆的不要脸,显然便爹亲爹也是有想法的。   父女俩的异样,陆母没发现到,反而提到大气,她忍不住问道:“妳三伯哥的孩子,还是交给妳婆母带?”   提起这事,陆秋的眉眼不变,挺温和地应道:“是啊,娘也知道孩子还是在这里比较好。”   倘若不是怕两个老太太的交情毁于一旦,陆秋并不是很爱把旁人家的家事说出来,陆母也不是什么狠心人。   一开始,确实是嘀咕几句,但在知道真相以后,倒是挺赞同闺女的做法:“也是,反正妳和女婿都不差养孩子的钱。不过,最初还以为妳婆母,是那一种旁人口中的恶婆婆,没想到这人不只没像流言一样,反而好像还有一些……”不太中用?   这样蛇蝎心肠的儿媳妇,不休掉还再等什么?   陆母的心思几乎都写在脸上,母女俩也的确没什么好遮掩的,陆秋读懂亲娘意思,她只好斟词酌句地回道:“没办法,休了三嫂,对方也是没处去。大多时候,婆母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再说,三伯哥自己也舍不得,婆母也就不好插手太多,不然就真的得母子离心。”   “也是,一个入了死胡同的人,旁人是劝不得的。”陆母就是喜欢长得好的,小平安长得不错,老太太不只对闺女的主意没意见,还生出困惑的情绪:“我瞧你三伯哥的孩子,长得也玉雪可爱,性子也乖乖巧巧,几次过来就没见过哭闹,妳这三嫂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怎么能这样的心狠无情?   亏这人长得人模人样,样貌不输自家闺女,但这做人却是不行。   这人老成精。   陆母从第一眼时,同样察觉到闺女的三妯娌,有一些格格不入的古怪。   不过,这是刘家的家务事,老太太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家老闺女还得在婆家生活,管太多的话,不就成了惹人嫌?   亲家也要懂得相处之道。   母女俩在念叨何锦娘的同时,同样也有一人做着相同的事。   一辆马车承载的老妇人,白发苍苍之下的眼楮,倘若不是微微烁烁的冷光,这老泪纵横的模样,真以为她在极为思念某一个人。   就是,老妇人嘴上地念叨,都听不出任何的异样:“小姐,能得到妳的消息,老奴可真是高兴啊。日日夜夜,老奴都在祈祷与妳再次相见,皇天总算不负苦心人,上天可是听到了老奴的请求,就不知道妳可曾像老奴一样,思念着妳我的再次重逢?” 第87章 信 ……   马车里,何老氏满是粗茧的老拇指摩搓着,女儿生前绣给自己的最后一个荷包。何锦娘这名字,是何老氏希望未来女儿,能够长成一名蕙质兰心的姑娘,同时又期许着,女儿能够找到锦衣玉食的好人家。不用再像她一样,为了一口生计就自卖为奴。   何锦娘也没有辜负老母亲的希望,很多的家生子几乎都比不得她的优秀。   何老氏本来是老怀甚慰,她汲汲营营盘算着诸多的事情,一切都是为了让女儿有着更好的出路。   甚至,何老氏都还为女儿找到好的人家,只差等着亲眼看到女儿披上嫁衣的那一刻。   母女俩签下的卖身契,都不是死契而是活契。   何老氏的身家清白,又有着一手的好绣活。   成为寡妇并非妇人所愿,夫家那一头,却依旧不依不饶。说穿了,不过是想靠着她的绣活,帮忙养着一大家子罢了。   何老氏为母则强。   夫家的人,各个都是虎狼之心,没人会为她们孤儿寡母来打算。逼不得已,何老氏只好找上一户大户人家,暂且自卖为身。   何家的家生子,正愁找不到人来顶上苦差事,何老氏这样才刚生下一女的寡母,正是旁人求之不得的存在。   于是,人家也就不多加为难,甚至还宽容许多条件,就让何老氏这么顺利地进入何家。   原来,这一家的大夫人,在生产没有多久时间,就来一个与世长辞。   算起来,何碧瑶并不算克了生母,何家上下却仍是觉得晦气至极,本来预定好的奶娘,纷纷都想找上各种借口来推辞。   阴差阳错下,这奶娘的倒霉差事,就落到刚进何家,且没有势力背景的何老氏头上。   何老氏谨守本份,更感激何家的庇护之恩,对待何家的大小姐,几乎远比自己的女儿还要尽心。   许多时候,都叫女儿退让一些,因为小姐是主,她们是仆。   何老氏自以为教会一切,却独独忽略一点,习惯退让的女儿,早就忘了什么叫做为自己打算。   何老氏抱起还剩下一口气的女儿时,她花朵般年纪的美丽面孔,扬起仍是心善体贴的暖笑:“娘,小姐不是故意的。况且,能用我自己的命,换取了小姐的生路,这一遭我也不算白来一回。娘,我有谨记妳的吩咐,所以我不会怪小姐的。”   何老氏心痛到哑口无言。   老妇人抱着静静而眠的女儿,几乎是愧不成声,她不想让自己女儿的命,来换取他人女儿的生啊。   这一刻,何老氏这才发现这么多年,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寡母失儿真是犹如剜心之疼。   一夕之间,何老氏的头发白了不少。   何老氏满眼温柔地摸着荷包,森寒的语气,却有着和顾家无异的噬骨仇怨:“锦娘啊,娘知道妳不怨,可是娘怨啊。幼年的时候,若不是我几次护着那个女人,不用顾家想到人,她早就没了性命。娘不求人家记恩,但妳都快要嫁人了,贴身丫鬟这么多,为何偏偏要拿妳开刀?无非……是嫉妒二字。”   “咱们母女是生契,再过几日就能成了平民百姓,何家的罪孽,自然与咱们无关,人家这是怨恨妳我能够逃过一劫,心有不甘罢了。娘奶大的姑娘是什么样的人,世上没人比娘更加清楚,可恨为娘把妳教得太过心善和天真……没事,妳被人下毒丧命的事,娘会帮妳报仇的,无论顾家少爷想要为娘做什么,只要能够得知小姐的下落,为娘是在所不惜。”   一收到顾家人的来信,何老氏就笑了。   原先,不懂小姐回何家的前夕,为何要把好几封信,给偷偷地塞到顾老夫人的房里。   直到数月,顾氏被何家贪汙一事,给牵连其中,何老氏就弄懂一切。大小姐放得不是什么离别不舍的信,而是栽赃陷害的通联信件。   最痛恨大小姐的人,何老氏是一个,顾家人绝对也算是一个。   可恨何家为了留下一条血脉,头一回倾力掩盖,何老氏往日又做得太好,人家真拿她当忠仆看。以致于,何老氏朝公差指证的话,竟然无人采信,反倒全都变成了谎言。   仇人逃脱成功,何老氏最恨的人还有自己。   何老氏不怕被人牵怒,顾家派人驾着马车过来,几乎没有犹豫就上了马车,只因信里头带着仇人的消息。   何老氏收到快马加鞭的信件,是心生欢喜的;几日后,刘三婆子在收到快马加鞭的信件,心中亦是心生欢喜。   只因为,老儿子寄信回来了。   许久没收到老儿子的消息,刘三婆子偶尔还是担心的。   传闻京城,是处处贵人的地方,随便在街上撞上的人,都可能是什么皇亲国戚。老儿子的举人身份,放到这里是精贵的,放到那里倒真是不够瞧的。   老儿子的性格不是会惹事生非,刘三婆子这做人母亲,照样是容易想东想西。再者,京城生活的花销,老太太也是放不下的操心之一。   几百两银子,乍听之下是很多,但刘三婆子听多老四在南方的见闻,老儿子带上的银子,好像就有一些不太靠谱。   刘三婆子满面愁绪,微微一叹。   刘老三在一旁见状,也就不禁问道:“这信上写了些什么,不然怎么好端端地就叹气起来?”   刘老三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让人找到缘由,刘三婆子想到了他这一个罪魁祸首,立刻就找准机会,出一出胸口的闷气:“都是你这糟老头害的,若不是你的态度,咱们的老儿子也不会早早上京,害我这一个老太婆,日日都得操心他上京的生活花销。”   刘老三:“……”早知道就不张口问了。   刘老三早就认识到错误,他都已经向老太婆忏悔无数次,自家老太婆不想老儿子还好,一想到老儿子的时候,头一个被喷的人就是他。   “干嘛?”刘三婆子眯眼:“你觉得我这老太婆骂得不对?”   刘老三求生欲旺盛地回道:“对对对,老太婆子妳说得都对。”   刘三婆子却还是觉得哪里不太满意。   只可惜,胆子变大的小平安,他用软软的声音,脆生生道:“不吵架。”   小平安乌黑的眼珠子睁得大大的,两个老人的心肠顿时软了下来,刘老三甚至纳罕道:“咱们的平安,好像胆子变大一些?”   对于同睡同住的小孙孙,刘老三也是多了不少的感情,毕竟二老已经好久都没照顾过孙子。有一个孙子在屋子里头,这热闹和活气不只增加不少,关键的时候,老太婆喷他的次数都能减少。   刘老三不愧是刘醒的便宜亲爹,笑眯眯的老狐狸样,给人的感觉真有一些不怀好意。   小平安立刻是敏感一缩,刘三婆子瞪了糟老头一眼,她才没好气道:“男孩子本来就该胆子大一些,以前都让老三和老三家的给养歪了,小平安现在都和四房的孙子一起,这性子也就慢慢改了。”   论起教孩子,刘三婆子最不怀疑的,就是老四夫妻的教子能力,就是二房的孙子,不也是老四夫妻教出来的吗?刘三婆子的眼睛又不瞎,老二是会宠子但却不会教子,老二媳妇是不着调的,人没多少坏心,但也真的不能太指望。   二孙子这么亲近四房夫妻,可见人家是下了心血的。   “孙子放到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也好,不然好好的孩子,说不定一下子就能给整没了。”刘老三最初见到孙子的惨样,都差点拎起棍子到三房揍人,刘三婆子却硬生生地把人给阻拦下来。刘老三听到老太婆的心声,除了叹一句儿女是债,倒是学老太婆一样放手不管,谁叫自家孩子是死心眼的。   刘三婆子却不爱听这话:“什么叫做整没了?呸呸呸,咱们的平安,当然会平平安安的长大,你这糟老头会不会说话啊?”   一见亲奶又骂人,小平安又仰起小脸蛋,刘老□□应特快地指了指孙子,完全不知道这样的做法,直接把自家老伴弄得是脸颊一抽一抽的。   敢情老四混帐的一面,压根儿是像糟老头子的嘛,这也就难怪,老头子最喜欢的就是这一个儿子。   刘老三没听到老太婆的腹诽,反而忍不住好奇:“妳为什么担心老儿子的花销,这信上写到没银子了吗?”   “我们老儿子会是随便张口要银子的人吗?”刘三婆子的目光触及到小平安,只好把骂人的话给憋回肚子,唯有用眼神狠剜了一眼,这才继续道:“这信通篇都是报平安的话,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儿子,向来就是报喜不报忧,是我这老太婆自己担心他在京里的花销。”   刘老三还是挺懂老伴的:“妳是担心老儿子用到儿媳妇的嫁妆,怕他的腰杆挺不直?”   “可不是吗?”刘三婆子颇有感叹:“老五的岳家是不错的,但京城的亲戚就不晓得是什么样的,这若是遇到势利眼的,老儿子可不就得受到委屈吗?当娘的,我还是希望老儿子能够堂堂正正,老五要不是被咱们给拖累,他真的一点也不比旁人来的差。”   遂即,刘老三理解老太婆的心思。   不想还好一些,一想倒还真是有一些不识滋味。   刘老三不晓得该说一些什么,只好干巴巴道:“妳也别太操心,再过一个月就是春闱了,这若是考了一个好成绩,人家不就能立马改观了吗?”   孰不知,刘三婆子却又再说出令人丧气的话:“我就是担心旁人的闲言闲语,会让老儿子读不了书,进而影响会试的成绩。”   刘老三:“……”   因为,刘三婆子说了一下午扫兴的话,二老在晚膳的时候,兴致都不见太好。   小平安不像二老,他最喜欢用膳的时候。   一大家子都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感觉,让小孩特别喜欢,上扬的嘴角就没见落下来过。   陆秋早就出了月子,几个月都被人盯着不能做事,早就把她给憋坏了,所以晚膳也是她做的。反正,自家奶娃娃的问题,早就让自家男人找到了解决之道,她稍微放开手脚也是没关系的。   眼见婆母仍在失神,好像没注意到小平安想吃蒸蛋,她也就顺手拿了勺子,舀了一大勺过去。   陆秋怕小孩失落,于是她笑容可掬地语带鼓励:“平安长大了,也是小哥哥了,能自己吃吃看吗?”   小平安一愣,旋即也不晓得理解到什么,表情特别严肃地点了点头:“平安,可以。”   小平安就在被人煳弄下,开始和他小碗的蒸蛋奋战起来。   刘昱洵本想张口劝娘,说骗小孩是不对的,刘昱砚却朝三弟的嘴巴塞了一块排骨进去,淡淡道:“吃你的排骨去。”   老三训人的时候,话可是多到让人头痛,更别说他最近渐渐有成的堵心能耐。   刘昱阳则是貌似老神在在地吃自己,不过眼神却是频频示意亲爹找话。   刘醒:“……”臭小子,倒是挺会使唤他这做老子的。   果然,还是两个奶娃娃最可爱。   “你们二老是怎么回事?”刘醒也知道有人送信回来,他也就往这方面来臆断:“是信上写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刘醒的神态有一些漫不经心,他可不认为老五的性子,会写一些不好的事情。   “这倒是没有。”刘老三印证了想法,他想起一下午的糟心情绪,语气还是有些许低落:“还不是你娘操心过头,就怕你弟弟借住别人家,怕他被人说上闲话。当然,也担心他花销不够,不小心得用到他媳妇的嫁妆。两家门第本来就有不小差距,再用到别人闺女的嫁妆,你娘也是担心你弟弟被人怀疑人品,甚至有低人一等的感觉。”   刘醒也不晓得是不是故意皮一下:“夫妻感情好,用媳妇的嫁妆有什么不对的?当初,我不就光明正大地用我媳妇的嫁妆,带媳妇去镇上吃喝玩乐。”   众人:“……”   刘昱洵在震惊亲爹的不要脸,论起噎人本事,显然三儿子还是输了亲爹一大截。   刘昱阳和刘昱砚倒是面无表情,哥俩显得特别镇定。   小时候的事情,他们兄弟俩还有一些印象,最初爹娘的确常抛弃哥俩,自己出去吃好喝好的。不过,两个儿子现在可不认为是亲娘问题,只认为这事情,百分百是亲爹撺掇的。   反正,他爹时不时就想扔掉几个孩子,和自家亲娘单独相处,这事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一点也不稀奇。   刘老三好久没被儿子给噎到了,刘三婆子同样感到堵心,老五若有老四的脸皮子,何愁在这里操烦?当然,也幸亏老儿子不像老四,不然老太太都觉得自己可以天天不吃饭,只因为气都气饱了,她老太婆还用吃啥吗?   刘醒倒是满足地看着一干人扭曲的脸色。   陆秋:“……”没想到两个奶娃娃,啥都不用做,就能这么折腾着自己的亲爹。   陆秋最明白她男人的别扭劲,刘醒这是在借机排解自己的情绪,不然他已经极少有这么损的时候。   算了,随他高兴吧。   陆秋放任自家男人,一来是谁也比不得他重要,二来是深知他还是挺有分寸的。   “娘就是爱瞎操心。”刘醒果然没辜负这份信任,就是坏心眼还是有的:“老五住在我的宅子里头,只要他不出去瞎晃,只是在宅子里头乖乖读书,他手里的银子肯定够用的,就是闲话都不会听到太多。”   众人:“……”   这下子,连两个儿子的面容都带上了错愕。   村里是有不少人调侃他们是小少爷,但兄弟几个都不是很在乎,他们哪怕知道家里是有一些底子,但却不知道自家底子,原来已经厚到能在京城买宅子,太震惊了!   刘三婆子的脸色扭曲一下:“……不好意思,我这老太婆的耳朵不太好,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我说老五住在我买得宅子啊,我出门前可有告诉他,我京城宅子的位置。”刘醒装无辜道:“这人的手里有钱,买宅子不是挺正常的吗?”   买宅子的银钱,夫妻俩都认为是小事,这还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当然,这是对自家人,村子里的外人,能不张扬就还是不要张扬。   不然,夫妻俩就不会特意在镇上开杂货铺子,就是为了堵众人之口。   刘昱洵都咋舌道:“爹,咱们家这么富裕吗?”   “……应该还行吧”刘醒给了模棱两可地回答。   刘昱阳和刘昱砚的表情都有一些微妙,亲爹的反应透露出可疑,这反而更令人好奇。   刘三婆子忽然觉得自己的手有点痒,不知为何的,比起揍老三这不成器的,老太太更想亲手揍老四这缺德货。   老五住在老四买下的宅子,刘三婆子若是早知道这事情,她肯定是吃好睡好,并且啥都不用瞎操心。   “这京城的宅子,你是不是买很久了?”刘老三也想揍人,老四该不会是替老五报复他这做人老子的?不怪小老头这么想,老四就曾经这么干过,他会怀疑这小王八羔子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买了超过两年了吧?”刘醒不怎么正经地回道:“说久也不算久,就正好跟着人到京城一趟,我想说都难得来一趟,不买上一套宅子安置,好像有一些白来的感觉。事实证明,还是我懂得未雨绸缪,瞧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这话咋听起来像是在买大白菜?   某一方面,刘三婆子真的和陆母挺合拍的。   “娘,买宅子又不是什么大事。”刘醒很会倒打一耙:“我怎么知道妳的脑子,会尽想一些不靠谱的事情,五弟的心性可比妳想得还要坚强,就算没有我买下的宅子,他肯定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受到旁人的影响。”   刘三婆子深吸一口气:“……你倒是对你弟挺有信心的。”   刘醒扯谎都不带脸红的:“这不是应该的。”   老四这一副信任的神情,刘三婆子差点都要自省起来,难不成真是她这老太婆,对老儿子太没信心?   刘老三抽了抽嘴角:“……”老太婆别给你儿子套路成功。   刘老三正在想要不要看破也说破,小平安却猝不及防地出声道:“吃完了。”   小平安吃得满嘴脏兮兮,双眼却是亮晶晶。刘老三本来吓一跳的心情,见到孙子一副想被夸的表情,小老头也只能挤出一句话:“……平安真棒。”   由于小平安的助力,二老还是决定先忙着孙子吃饭一事,反正知道老五的手里花销够用,这就比什么都令人感到安心。   事实上,京城有这么一座宅子能住,刘华的媳妇生出和二老无异的想法,不只是感到安心,她还多出一些感谢之情。 第88章 玉佩 ……   京城。   大雪纷飞的日子,白茫茫雾气,随着呼吸地吞吐,半被遮掩的容色面庞,几乎要看不清起伏的情绪,唯有清晰入耳的愧疚,并未受到白雾袅袅的蒙眬给影响:“今年春闱的考生,陆陆续续都赶到了京城,许多客栈都已经住满了人,幸亏四伯哥借了这一处落脚之地,不然我们夫妻二人,现在应该也是焦头烂额的人。相公,都怪我太过自信,原以为家里时常用礼学规范来规范家中的姑娘,家里必然是重礼之人,却没有想到对待你这样的来客,他们竟然会做出如此出格失礼的举止。”   魏欣妍的性格极为端方,因为自有记忆以来,女德和礼学就是魏家姑娘学得最深的两门课业,她也时常以此来鞭策自己。   魏欣妍的爷爷是一位四品大官,目前在鸿胪寺底下做事,背景环境的关系,她也就误会娘家长辈,都是品德礼节都毫无瑕疵的人。   真真没有想过家中的长辈,会是长着一双富贵眼的人物。   无怪乎,父亲会自请下放远离京城;母亲提起京城长辈,时常也是欲言又止的,好似想说一些什么。   魏欣妍想到丈夫被人明褒暗贬,夹枪带棒地嘲讽说话,心里既是气愤又是羞惭。   魏欣妍气愤长辈无礼,又是羞惭丈夫被如此对待后,她竟然无法为他讨回公道。只因为,忤逆长辈的话,本身也是失格举止。   魏欣妍在陷入两难境地,丈夫倒是比较果决,直接就把在纠结的她,给一手拉离了魏家。   魏欣妍微微一叹。   丈夫虽然只是一名农家子弟,身份背景的确是比不上京城的富贵子弟,魏欣妍却是从未后悔成为一名刘家妇。   因为……这谦谦君子般的丈夫,其实是她自己选择的。   魏欣妍做过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在未出阁的时候,就把一个男人给放进心里。   魏欣妍永远记得那一日的元宵佳节。   喜静不喜闹的她,因为头一回陪着妹妹上街看热闹,完全不晓得这样节庆出门,会是如此骇人的场景。除了有汹涌人潮,里头还藏匿着想要趁机做恶的恶人,落单的孩子和姑娘,显然都成了他们的下手目标。   倘若不是丈夫灵机应变,谎称是自己的兄长,魏欣妍都不敢想后续事情。那一年惊心动魄的节日,恶人如此明目张胆地做恶行径,魏欣妍在吓坏之余,同样也把身姿如竹,气质温雅如兰的丈夫给记在心里。   刘华中举以后,魏父作为一名知县,底下的学子是他需要关注的。   不晓得是不是天生姻缘,魏父择婿的名单中,不久就多上了刘华的名字,魏欣妍内心的欢喜,从未诉诸给他人知道。   以致于,妹妹特别不能理解,众多的青年才子名单,魏欣妍竟然选择一个背景最差的男人。   一个好的背景确实能够锦上添花,魏欣妍却不想拿自己的感情姻缘,当做富贵荣华之路的筹码。   魏家姐妹的选择,打从开始就是不同的。   直到至今,魏欣妍都没有后悔当初选择,初嫁之时的她,其实都做好洗净铅华的准备。孰不知,嫁进刘家,公婆明理,丈夫体贴,妯娌就算不是各个都能处得来,但比起做过最坏的打算,魏欣妍反而挺能接受这样的不完美。哪怕没有人人欣羡的门第与富裕,魏欣妍并不觉得她嫁得比任何人都差,至少嫁为人妇的日子,她远比其它的闺阁姐妹,过得更加平和幸福。   说起富裕二字,魏欣妍就忍不住肃然起敬:“没想到四伯哥和四嫂都有这样富裕的身家,夫妻二人依然能够待在村子里头,继续地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他们的高操亮节真是让我自愧不如。难怪,相公你在往日之时,总是叫我多和四房的人来往,四哥四嫂的贵重品格,确实是有很多我值得学习的地方。”   刘华:“……”   刘华如玉的端正面孔,差点被妻子兀自由衷地感叹,给弄到破功。   有时候,他也摸不清楚四哥的底子,但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品格高洁四字,绝对与他四哥沾不上边。   丈夫微妙的表情,魏欣妍没注意到,她还在反省自己的无知,错过与如此品性的人交往。比起自己,还有陪嫁仆役,四哥四嫂却都是亲自亲为,这样的做法才是真正地视富贵如浮云。   魏家是清贵的人家,家底并不是很丰厚。   魏欣妍能拥有一千两的银子当嫁妆,这还是魏欣妍的母亲,生财有道的关系。   否则,魏父一个为官清廉的人物,想弄到好看一些的嫁妆聘礼,恐怕真是略有难度。   魏家住得宅子,为祖上传下来的,是一座三进的宅院。然而,魏欣妍现在与丈夫暂住的屋子,也是一座三进的宅院。地段而言,魏家的宅子比较好,周遭都是官家人物。但若比亭台楼阁,厢房院落的精致程度,还是四伯哥借住的宅子更胜一筹。   魏欣妍不是不通俗物的大家小姐,就算这里的地段,比不上西边来的贵重。但是,这样内里处处透露出精巧的宅子,怎么说也少不了三千两银子。   淡泊名利的人物,魏欣妍为自己的错过,感到无比懊恼。   四房夫妇的身家底子,魏欣妍从未怀疑是公婆给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婆母比较疼相公。家翁最疼的儿子,魏欣妍则是以为是大伯哥。自古以来,长子长孙为一家的传承之道,熟读礼学的她,家翁的做法正常不过,甚至不觉得有错,但做妻子的还是忍不住心疼丈夫。   这也是她提议上京的原因。   然而,比起有些偏心的公公,魏家的冷嘲热讽,明显是后者更加糟糕。   魏欣妍愧疚自己的天真连累了丈夫,刘华却是没有很在意,不管魏家是什么样的人,他都没有想过要借住魏家。倘若,不是听了四哥的主意,刘华并不打算这么早就动身。事实证明,四哥的主意是正确的,提前适应京城的气候,刘华才没有像诸多考生一样,甫一进入京城,就被冷冬寒雪给击倒。   这都还未正式考试,京城的大夫,就成了最热门的存在。   刘华深深感叹科举不易,他的指尖在摩挲着系在腰间的玉佩,眸底的决心倒是燃烧得更加旺盛。   “刚才,族长叫你过去做什么?”   刘醒懒洋洋的语气,手里抱着奶娃娃的动作却是异常僵硬,刘昱阳向来就不给亲爹面子,他吐嘈道:“爹,你抱孩子的动作不行,妹妹都要让你抱得不舒服。”   陆秋为了让人辨别双胞胎,闺女和儿子穿得小衣服,都是不同的颜色。   刘昱阳一眼认出是妹妹,瞧见小娃娃微皱的小眉,做大哥的心疼了,于是他伸长手说道:“爹,你还是把妹妹给我,不然等一下让你抱哭了,奶奶肯定出来揍你。”   刘醒:“……”   刘醒轻哼一声,他也就顺手把奶娃娃递了过去,不给面子的闺女,一落到大哥的怀里,细小的眉宇倒是舒展开来。   刘昱阳得意道:“我就说爹你不会抱孩子,谁叫我们三兄弟还小的时候,你不多练一练,活该你闺女现在不爱找你。”   四房是阳盛阴衰,唯一的妹妹也就挺受几个兄弟喜欢。   陆秋倒是一视同仁,既然一堆儿子抢着照顾闺女,她也就接手照顾老儿子。   刘醒瞪了嘴欠的大儿子一眼:“谁说我闺女不爱找我,那是你的错觉。”   刘昱阳做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刘醒还来不及生出揍人的情绪,眼尖的他,忽然发现大儿子的腰间多了一块玉佩。   刘醒找麻烦的兴致大减,他的嘴角是抽了又抽:“族长叫你过去,就是为了给你这块玉佩?”   “是啊,族长叫我尽量随身带着。”亲爹的神色有一些古怪,刘昱阳的目光就泄露出疑惑:“这块玉佩我觉得挺普通的,也不见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刘醒的表情依旧挺微妙的:“……这块玉佩,你小叔可是贴身不离,人家还以为是独一无二的。”   刘醒怎么没发现到,原来一板正经的老族长也挺损的,刘华身上的玉佩有一些年头,这是正货没错。   但这个老人没讲,除了正货以外,他还又造了一堆的赝品货,亏便宜小弟是时时不离身,就怕一不小心就把家族的玉佩给弄丢了。   这个家族,有意思的人还挺多的。   刘昱阳沉默几秒,貌似听懂了玄外之音:“……放心,我以后肯定不会把这块玉佩视若珍宝。”顶多想起来系着,没想起来就算了。   刘醒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随你,反正这又不是我的责任。”   “爹,你也知道族长想找人的事情吗?”刘昱阳好似觉得自己在说傻话,转瞬就推翻说辞再道:“算了,我觉得你一定知道。”   迟疑一下,刘昱阳也只敢在亲爹的面前,偷偷地说出老实话:“不过,几十年都过去了,这人海茫茫的,我觉得想要找到人的机会并不大。”   况且,找到了又怎么样?   刘昱阳的家族观念,还是有一些被夫妻教歪了,他愿意承担的责任,是刘老三一支的亲人,但若是这人的为人品性不行,他同样也能把人划出责任的范围。   譬如,刘三丫。   刘醒没有责怪大儿子,因为自私的观念是他教的,他打了一个哈欠:“有些事情,你心里想一想就行了。就某一方面,咱们的老族长,还是把事情交对人。你这小子,我看还是专心当二把手就行了,反正族长最冀望的人,也不是你。”   刘昱阳向来是年轻气盛,但攸关一族的重责大任,他好像真的生不出争强好胜的心思。二弟更别说了,这位只在乎自家人,这心里能装得人物比自己更少。   这么一想,刘昱阳觉得自己还比较靠谱一些。   思索半晌,大儿子分析了一下利弊,最后也挺光棍地接受:“我觉得爹你说得对,二把手就二把手,至少没有这么累人。”   就是……感觉小叔有些可怜,小时候得承担其它几房的希望,现在更是直接一跃得承担整族的希望。   这人生也太惨了。   刘华:“……” 第89章 变化 因为他没有隐瞒的话,陆秋的眸色……   “媳妇……”   哀哀怨怨地拉长尾音,让人双手的鸡皮疙瘩不禁冒起,陆秋正在喝水的动作,都能感觉手上是略颤一下。   幸亏,本身是见过大风大浪,她很快就稳住了手。   在把水喝了进去,一转身的陆秋,她就看着不着调的男人,正用食指在戳着龙凤胎的嫩脸颊,嘴上还特别理直气壮道:“这两个小娃娃比较喜欢几个儿子,不喜欢我这做爹的,亏我对他们这么好。”   陆秋:“……”你先把手放下。   “几个儿子可不会这样戳着弟妹玩,他们帮忙顾孩子的时候,可比你这做爹的懂事。”陆秋又气又好笑道:“况且,咱们这两个娃才几个月大而已,你现在就讨论这个,不是想太多了吗?”   闲的他。   陆秋上前拍掉自家男人又蠢蠢欲动的手,等一下把奶娃娃给折腾哭了,这男人肯定又望眼欲穿,然后一脸纠结,到时候还不是得靠她来哄?   刘醒摸了摸只有些许刺痛的手背,他狐疑道:“媳妇,我怎么觉得妳变心了。”   “是是是,我变心了。”陆秋特别淡定,旋即带笑地把比较不爱哭的老儿子送到丈夫的怀里:“咱们的孩子,你还是得要多多适应,别当我不知道你在抗拒什么,你的好也只有表面而已,再这样下去……小心他们长大了就真的不喜欢你。”   这个男人的戒心很强,几个儿子虽然勉强进到他的内心,但也并没有真正抵达到内心的深处。   刘醒做了很多的事情,其实远胜于这时代的父亲,老大和老三也就没有察觉到,做父亲的还有一条极难触碰的内心界限。二儿子内心比较敏感的,似乎有所察觉,但又由于周遭无从比较,他的怀疑也就只有浅显的部分。甚至,龙凤胎的出生,刘醒的态度依然无异,老二也就放下了敏感。   陆秋陪他走过风风雨雨,哪里能看不出来这是他自我保护的一面。   刘醒接过软绵绵的布包,眸底的瞳色变化万千:“媳妇……其实,我只要有妳就行了。”   然而,渐渐熟练的动作,让他抱孩子的手势极稳。   “做女人的,虽然很高兴听到你的这句话。”陆秋放柔了表情,用极致地温柔道:“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试着接受更多,因为我也想要你能得到更多。”   沉默了许久,刘醒的黑眸望进她的眸底深处,说出了诚实话:“……倘若没有经过那吃人的时代,或许我能够像接纳妳一样,全心地接纳他们,但……现在已经很难做到。”   刘醒本来就不是真善美的好人,又见识过最黑暗的一面,他的防备心若不是筑起钢铁的硬墙,又怎么能够走到最后逼不得已的时候?   妻子的心墙是为他给硬是撑起来的,所以也就能被时间给敲破开来,刘醒却不是这样的人,遇到恶人远比好人多,遭遇过太多的不圆满,除了陆秋以外,他经历过的背叛还少吗?血脉亲缘都能对他痛下杀手,幼时的险象环生,都懒得去一一细数。   刘醒可以做到如今的地步,陆秋还是占了大半的部分。   因为他没有隐瞒的话,陆秋的眸色亦是生起了错综复杂的变化。   她为他拿起噬人的屠刀,他亦为她收起噬人的獠牙,一番话彷佛真是在情理之中。   半晌,陆秋终究是心软了:“……行吧,那你就维持现状,像对待三兄弟一样,对待龙凤胎就行了,至少我觉得你现在就做得很不错。”   三个儿子的嘴上,貌似有着对刘醒的诸多抱怨,实际上各个都是很崇拜他做爹的。   没事的,一辈子还长的很,陆秋愿意慢慢陪他,修补曾经所有的不圆满,因为这男人仍旧没有发现到自己,曾经的尖锐早就少上许多。   陆秋满眼慈爱地望着已经被她抱在怀里的老闺女,怀里的婴儿像是感受到什么,小小的掌心抓住了母亲的食指。   感受到皮肤温热的触感,让为人母的不自觉眉眼一弯:“看来妳也是一个聪明的小娃娃。”   世上,有人能够迎接新生的喜悦,有人却仍是难免沉寂在往日逝去的影子当中,人生不如意的事情很多,不是什么都可以全部释怀,也的确是理所当然。   在穿过花间小道,几条的长廊,何老氏被小厮带到一处地处偏远的屋子,小厮帮她推开了门扉,这才恭身说道:“老太太,大爷在里头等着,小的就不进去了。”   何老氏点了点头,步伐不见迟钝,当她尽量大步地穿过了屏风,一抹熟悉的长影就印入眼帘。   “顾少爷,好久不见。”何老氏欠了欠身,往日的规矩没忘,在顾家的时候,她曾接受过很多的善意,一见曾经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如今两鬓隐隐夹杂几缕白发,身形气度宛若盘石般的稳重,再也不见初时的锋芒印象,何老氏不禁有所感慨唏嘘。   旋即,何老氏的心里又紧接自嘲一笑,她这老太婆不也同样起了变化吗?   顾明舟轻轻地颔首:“何嬷嬷,好久不见,许久的日子未见,妳一切过得可好?”   何老氏言不由衷道:“多谢您的惦记,老奴自然一切安好。”   “是吗?”顾明舟的语气颇有耐人寻味的感觉,然后他继续好整以暇地问道:“何嬷嬷,妳可知道我为何要找妳吗?”   “……顾少爷,你特意费了诸多功夫探听老奴消息,想必你是早已心有章程的。”何老氏低垂着头,语气尽量不露情绪:“不过,老奴觉得你能做到的事情,远比老奴能做到的更多,你这样不是多此一举吗?”   “多此一举?”顾明舟摇了摇头:“那可未必。”   何老氏不发一语。   “今非昔比,顾家好不容易才起复,我只是不想再节外生枝。”顾明舟注意到何老氏的瞬间,眼眸底处就闪过一道烁光,只因为何老氏哪怕尽量掩饰,相似的不甘是让人看得出来。   顾明舟的指尖轻碰着案桌,唇角是淡淡地勾了起来:“况且,找上何嬷嬷可不是多此一举,我能做的事情,可比不上何嬷嬷妳亲自出马,倘若说世上还有谁能得到何碧瑶那女人信任,我想也就只剩下妳一人。”   “信任?”何老氏嗤笑一声:“老奴可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本事。”   曾经,何老氏也拿大小姐当闺女对待,但自从知道身份位阶,幼时带大的情份,好似全都烟消云散。何老氏的苦口婆心,换来的全是宛若不知尊卑地斥喝,十几次下来,何老氏也就默默地退回该有的位置。   或许,真有人天生就是无情胚子。   何老氏自知身份位卑,摀热不了大小姐的心,还算是情有可原。   但顾家的老夫人,人家身份贵重,且事事尽心,下场却比她这做人奴婢的,更是惨上加惨。   何老氏感同深受地自嘲一笑。   她和顾老夫人,竟然都是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忽视自己本该看重的亲身骨肉,真是活该她们有此下场。   “不不不,我说得信任,可不是何嬷嬷所想的,姓何的那一位,我和妳都晓得她是什么样的人,一个凡事利己之人,她的信任是不可信的。”顾明舟轻轻一笑,他伸手拿起桌上的信,并且不急徐地推了过去:“这是这女人最近的消息,我想妳看到里头的内容,肯定会愿意配合我的一切吧?”   终于,何老氏没有推诿,因为这就是她老人家愿意动身的目的。   先前的试探,也不过是想要得到更多的消息。   信上,确实有着诸多详细的一切,不过唯有丈夫深情四字,何老氏像是触碰到什么禁地,老人目眦尽裂地死死盯紧那处的内容。   顾明舟慢条斯理,他耐心十足的等待,果真没有白费功夫。当何老氏再次张口之时,也道出了令他极为满意地回答:“……无论顾少爷想要做些什么,老奴都会一概配合,绝无半句质疑。”   “老四,你和老哥我再说详细一点,我绝对不会有半句质疑。”   刘贵的双眼亮了一下,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天降好事,老四对他们二房真是太过关照了,他上辈子是肯定是做了诸多善事,才得到一个这么好的兄弟。   刘贵一直不晓得自己喜欢什么,虽然能为子女逼迫自己勤奋一点,但下地种田绝对不是他喜欢的。   但不干活也不行,一家大小可都等着靠他养。   刘贵也在镇上干过短工,但都是累人活计,兄弟几人虽然识字,但那时候的镇上,远不如现在的富裕。之所以,东湾镇有如今规模,还得多亏连续两任的知县大人,是能干实事兼为官清廉的人物。   两任知县,不只整个平津县大刀阔斧,对镇上的发展亦是生起不小的助力。   其一的功勋,是资助兴建镇上的书院;其二的功勋,是为原来没啥人烟的小镇,修建了一处小码头。   连续两任的知县,足足为平津县做了十六年的好事,所以镇上的改变,真不是朝夕之间就发生的。   再来,还有裕家和贺家,因为有各自的关系,两方把许多的生意丽嘉都给挪到镇上,十几年的发展下来,小镇这才变得愈加地带有人气。   码头兴建,及镇上的书院,两者的规模虽然都不算太大,但依然让镇上多了许多的富户。   以前是没有机会,现在是书院的兴起,让识字的人早就增加不少,人家不是要找年轻一些来培养,就是有靠谱关系的,刘贵恰巧两者都沾不上边。   时机不对,白瞎了兄弟几人的识字本事。   刘贵没帮老四顾店,还真不晓得原来还有自己能干,且喜欢的事情。至少,与人打交道做买卖,这活计是既轻松又有趣。   哎呀呀呀,老四竟然要不收利息,直接就借本金地助他开店铺,刘贵真是快要热泪盈眶。   这弟弟绝对是他的贵人没错! 第90章 表面 ……   过年快到,喜庆年年,今年最受整个村里人欢迎的人物,绝对非刘家四房。为了讨一个吉祥喜庆,好多人家都拿了红色的空白春联,想求一个好的兆头。   曾经,刘华中秀才的时候,刘家二老就有过这样的经验,现在再来一回,这是代表子孙成器啊,二老也不怎么介意大伙热情地请托。   石水村,自从老村长的带领之下,除了个别少数拎不清的人家,村子的风气一直是尚可的。石锦田也不愧是老村长精挑细选的接班人,稳得住的正直品性,让整个村子依旧维持着不错的风貌。   端正的村长,又有刘氏一族的族学带头,逐渐长成的小辈,让石水村有别于其它的村子。   至少,识字明理的人多了,一些歪风邪气也就少了许多。   眼皮子浅的人还是占了少数,刘昱阳也是性格大方的,他不怎么介意帮村里的人免费写春联。   不过,石水村是着名的人多,这么多副的联子写下来,刘昱阳再有本事,也赶不上过年的时间。正好,刘昱丰中了童生也是好兆头的一种,刘昱阳也就把人抓来一起当壮丁。   帮人写对联,也算是练字的一种,这没有什么不好的。   孙子们如此受人欢迎,刘三婆子是乐呵了一张老脸,就是刘老三也觉得出门在外特有面子,这年节都还没有到,整个欢愉的气氛却已是增添不少。   刘昱阳的手上挥洒着极为大气的毛笔字,嘴边不忘随口闲聊近况:“听老二说,你不想再去书院读书了?”   “嗯,不读了。”堂兄弟打小玩在一块,刘昱丰又是实诚性格,四房的兄弟对他而言,压根儿就是亲兄弟的存在,大小事情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不过,刘昱丰古怪的神情中,好似带着一丝的尴尬:“我爹娘也知道我没有你们的能耐,再读下去也是一样,他们认为我能考上童生,其实已经是祖宗庇佑的结果。”   不怪这位不太自在,任谁在打了诸多底稿,结果理由都还没有说,这做爹做娘的,就已经比做儿子还要更早放弃。   刘昱阳早就摸清楚二房长辈的性格,他憋住发笑的嘴角:“以前,我怎么都没有发现,二伯和二伯娘其实活得挺明白的。”   他娘说过,这人最怕活得不明白,大房和三房的长辈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刘昱阳也就更是认同这个道理。   “是啊,我也没有发现到这一点。”刘昱丰可不是小时候的小憨子:“不过,我和二姐都觉得这样挺好的,我们二房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闻言,刘昱阳写字的动作都停了一下,然后他挑了挑眉:“其实,你和四堂姐也是一个明白人。”   还小的时候,几个堂姐中,刘四丫这堂姐给他的印象,好像是最不靠谱的。出乎意料的,当人的年纪渐长以后,四堂姐倒是愈长愈可靠。   完全不知道,当堂弟从四房玩好回家时,这做姐姐的,总是逮着弟弟死命地问东问西。   “那是一定的。”这时,刘昱丰又特别坦承地回道:“四婶婶教做人道理时,我可没有在打混摸鱼。”   刘昱阳再次笑了起来:“也是,感觉我娘也把你当成自己的儿子,你和我们也只差在没有住在一块而已。”   “我也觉得四婶婶像我第二个亲娘。”刘昱丰有印象以来,四婶婶关照他的时间,好像都比亲娘来的多,自家亲娘可不会教小孩,只要没饿着就行了。   当然,这也是村子的常态,不是每个当娘的,都能像四婶婶一样有见识又有耐心。刘昱丰好多不能理解的事情,都是靠四婶婶一遍遍揉碎给他听,他的脑子才能渐渐开窍起来。   村子里可没有哪一个做婶娘的,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   刘昱阳加深了笑容:“你这话可别让我二弟听见,小心他找你切磋。”   刘昱丰是喜武不喜文,一根筋的性子,有些地方还是没啥变化,听到这番话让他不忧反喜,两眼明显亮了一下:“我倒希望有人能找我切磋一下,张仁鑫那家伙过招都撑不过二十回,亏他还老王卖瓜自卖自夸。”   可惜,亲奶会拎棍子揍人,不然的话,刘昱丰更想和眼前的堂哥切磋,至于找四叔……抱歉,再不爱动脑的孩子,也知道做人不要自讨苦吃。   “你还连名带姓地叫人?”刘昱阳立马吐嘈:“你应该叫人家姐夫才是吧?”   刘昱丰:“……”并不想。   亲大姐即将嫁给同窗一事,刘昱丰的纠结还在持续,张仁鑫的年纪虽然比他还大,但性格却比他还要幼稚。当同窗朋友的话,张仁鑫是还可以,但当姐夫的话,这位就不是很乐意,感觉真的是太不可靠了。   曾经恨嫁的姑娘,可没有大弟的纠结,刘二丫满脸娇羞地捧着她亲手缝的嫁衣,询问道:“四婶婶,妳看我缝得可还行?”   陆秋早在做完月子,就又恢复教导两位姑娘的女红,二房的姑娘休息的一个月,也没有荒废怠惰,因为陆秋早早布置了功课。   两个姑娘也特别乖巧地做完吩咐的课业,陆秋在检查完布料的针线缝补,一双眸子给予赞赏的眼光。   刘四丫正翘起嘴角,期待多听几句夸奖时,自家大姐已经等不着地拿出嫁衣,抢话道:“这一个月,我很努力地缝自己的嫁衣,四婶婶可以帮我瞧一下有什么需要改正的地方吗?”   刘四丫:“……”   亲妹子想弑姐的冲动,刘二丫还一无所知,她还在满眼期待地等着回答。陆秋也没有辜负二侄女的期许目光,真认真地帮忙检查,在发现嫁衣的针脚细密,找不出任何岔错,两侧衣袖也是极为齐整。显然,这二侄女对于自己出嫁要穿的嫁衣,也是极为慎重的。   陆秋扬起温柔的笑靥,说起二侄女最期待的肯定:“妳的针线活计进步很多,这嫁衣可以看得出妳的用心,缝制的针脚都没有掉线,也没有找到粗细不一的地方,四婶婶真找不出可以挑错的缺点。”   刘二丫真的像极了朱梅春,脸皮厚归脸皮厚,有时候这对母女俩却又好像是不禁夸的。   陆秋一讲好话,刘二丫就两颊通红,满眼喜悦。   哎呀呀,她被夸了耶!   刘四丫:“……”   刘四丫心里正要生起委屈,陆秋却也没有忘了另一个等待点评的侄女,继续道:“四丫妳的进步也很惊人,可惜没早一些发现妳们两姐妹的女红问题,二丫是没有时间再多教一些,四丫妳的话倒还可以多学一些。姑娘家多学一个一技之长,总不是什么坏事的。”   “我听妳的,四婶婶。”刘四丫赶紧点了点头,这是光明正大能来四房的好事。至于亲娘……整个二房,若论谁有最多的法子能够对付朱梅春,刘贵恐怕都比不上刘四丫的能耐。   陆秋不晓得自己无意中地坑了妯娌,反而刘四丫的好学与懂事,让她心下一软。其实,刘四丫特别喜欢亲近她,陆秋不是一无所知,但这是人家的亲闺女,干涉太多也不好。不过,小姑娘特别亲近她这做长辈的,二嫂子朱梅春又真没在教孩子,陆秋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再伸一下手。   陆秋是旁人如何待她,她就多还上旁人几分的性子。   二房的姑娘,几年来都如此敬重她这做长辈的,陆秋为了不辜负这份心意,她想了想再道:“既然针线活计,妳们暂时都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接下来四婶婶,还是先教妳们如何梳妆打扮。”   这是瞥到嫁衣才生起的想法。   陆秋知道二房姐妹对于自己的容貌不太自信,大房姑娘的样貌确实出挑,尤其刘大丫和刘五丫,几乎是挑父母的优点长的。   二房的姑娘,就真的没有这么出众,但随着样貌长开,要说丑的话,倒也不太至于。   何况,陆秋作为女人,同样深信着,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只要找对了办法,还是能够化腐朽为神奇。再说,两个姑娘和腐朽也扯不上边,人家也是端端正正的。   陆秋的突发异想,两姐妹都是齐齐一愣:“梳妆打扮?”   陆秋极有耐心解释,并举了一个好例子:“是啊,二丫都快要出门,也该学一学如何妆扮自己。妳们也看过妳们的五婶婶吧?大户人家的小姐,通常也极其重视场合打扮,妳们五婶婶是不是不同的场合,都换上不同的妆发和首饰?”   两姐妹齐齐点头,五婶婶的扮像是能令村子的姑娘都欣羡的。   不过,二房的姑娘向来实际,刘二丫就摇了摇头:“四婶婶,我们只是小门小户的人家。”   两个侄女羡慕,却没有生起欲望的目光,陆秋讶然地发现,二房姑娘深藏的优点,她的眸底不禁泛出了浓郁的笑意。   所以说,有时候这人真是不能只看表面的。 第91章 询问 四丫姐,妳说……   “没想到,这一对哥俩玩得还挺好的?”朱梅春揉面粉和杆皮子的动作都很利落,饺子皮被她用手上的木杆熘了一圈,一张恰到好处的饺子皮就出来了。   二房和四房的关系处得愈好,举凡大一点的节日,几乎都会凑在一起,当然都是朱梅春风风火火地主动上门的。这二嫂子爱凑热闹的本性,由始至终都是一样,当家做主是不错,但人多过节,这才有热呼的感觉啊。况且,除夕日属于一家子的团员日,甭管心中的想法是咋样的,几房的人都没人敢在这一天不出现。   分家,不代表上头的长辈就能不管不顾。   往年,大伙都是到老宅帮衬,但二老如今不在老宅住着,一堆人也就只能挪到四房的屋子。   不过,今年还真有两个胆大包天的人真敢不出现,一位是刘富这个大伯哥,不晓得是心中有愧,还是觉得自己一房过得最糟心而羞于见人,大房也就只有刘五丫尴尬地抱着弟弟过来;第二位,也就是三房的妯娌,这位同样不晓得是怨恨儿子被人抱走,还是知道自己出现,恐怕会被婆母扒下一层皮?不管心里是啥想法,反正这人也是连门都不愿意踏进一步。   朱梅春这怂货,听到老三那位的,竟然敢除夕日不上门,几乎是不敢置信,这不怕被口水沫子给喷个没完?   村子里的老人,向来就看重这一块,难不成那位是不想过日子了?   “三弟妹,她到底是怎么敢这么硬气?”朱梅春一边杆皮,一边百爪挠心:“先前,我当家听公公说的,她把孩子给打到没剩下几口气,这是不是真的?”   朱梅春的内里时常嘀咕,真是弄不懂姓何的底气在哪里,前大嫂子李招娣,都没有这一位的难相处,就连五妯娌这重规矩的弟妹,都还比姓何的好处一些。   陆秋速度也不比拖人后腿,对方杆完一张皮子,她也同样包好一颗饺子。   陆秋不缓不急,没有直面回答,反而不答反问:“妳问这干嘛?”   朱梅春一脸不可思议:“这不是瞧她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想到揍起孩子竟然比我还行,我家几个孩子打小就没怕过我,我这不是好奇她是怎么打孩子的,还有她的力气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大?”   陆秋:“……”为啥妳的关注点这么奇怪?   这憨货说得特别真心诚意,陆秋就眼眉一跳,脑疼。   正好一眼扫到对方戴着难得一见的银簪子,陆秋也就顺势问道:“妳头上的簪子好像没看过,而且还是镶银的,这肯定不是妳自个儿买的吧?”   相识多年,这位多抠的一个人啊。   不过,换位思考一下,这二妯娌也真的是持家有道,小事胡涂没错,大方向却是从未走错,极懂得护着自己的小家。   二房的日子能愈走愈好,没有夫妻的相互配合是不可能的。   朱梅春本来就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人,陆秋又问到她心坎里的痒处,马上就泛出极为少见的娇羞神色:“咳咳,这是当家送的,这人不声不响就买了一支簪子回来,我还骂他费那个银子做啥,可有人就是不听劝,说簪子是退不回去的……”   接着就叭啦叭啦地炫耀一堆。   陆秋噎住了,明明没吃什么,却忽然觉得腻得慌。   完全不知道这是一报还一报。   朱梅春眼角眉梢的喜意显而易见,无奈才说到意犹未尽之时,一旁的婆母就把眼神瞄了过来,斥道:“说话就说话,但手上的动作也要动,我们这一边的饺子,都已经赢过妳们俩这么多,妳还继续光说不动!”   这不是欠骂吗?   刘三婆子正和石姨包着饺子,自从搬到四房,两个老太太更是无话不谈,老姐妹处得像极了亲姐妹。   石家孤儿寡母太过冷清,刘三婆子又是不忌讳的,毕竟自家的糟老头,还都是人家孙子救下的,忌讳啥?   原先的几个大节日,刘三婆子都拉人一起过,所以还差一个除夕日吗?   这节日,过得就是一个烟火气,人当然是愈多愈好。   两个老太婆包好的饺子,还真是不少,比两个儿媳妇多少了好几十颗,怪不得老人家要憋不住口。   刘三婆子虎着脸,朱梅春就急骤地把嘴一闭,她赶紧又重新开始杆皮的动作。   不过,这位性子是贼熘的,等到婆母移开视线,才又好悬地松口气,道:“妳说,咱们这位三妯娌,是不是太胆大包天了?”   朱梅春可不认为婆母是好性子,反而脑补着,以为刘三婆子是在憋着大招,想等到春节过后再上门找麻烦。   “是有点。”陆秋不用再继续被人秀恩爱,心里同样松下一口气,坑自己一回就够本。   好在,朱梅春下面的话题挺正常,接道:“以前没注意过,这哥俩的年纪相差不大,玩得还挺好的,要知道我家老儿子最爱哭,难得今天总算不用听到他用破嗓子开嚎。”   朱梅春一脸惊奇,陆秋却愈发觉得她这做娘的,依旧是不太靠谱,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   视线一扫,小平安和另一个侄子确实玩得挺好的,都是相差无几的年纪,往常的两个小孩,也都是没有同龄的男孩相陪。难得碰到一个年纪相同,两个堂兄弟,完全是一副和乐融融地玩着三兄弟早已经不玩的玩具。   这是陆秋画得构图,刘醒自己切割木头做的,有木蜻蜓、木陀螺、木弹弓……五花八门的,小时候三兄弟可是宝贝不离身,现在长大了,倒是都挺舍得拿出来送人。   当然,有几样他们生辰才收到的玩具,三兄弟倒是还好好收着,显然是意义不同。   平常的时候,小平安同样宝贝堂哥给他的小玩具,几个堂哥在读书的时候,小孩一个人也可以乐呵地自己玩耍,真的是性格特别温顺的一个小孩。   这孩子的性子,似乎是比较像三伯哥刘荣。   陆秋不是粗心人物,也就问道:“不过,我记得五丫不是也有带她弟弟来吗?”   “刚才四丫有和我说,似乎是身子骨不太舒服,五丫只好先带她弟弟去安置休息。”朱梅春再也不敢停下搓揉面皮的动作,另一边继续道:“大房的这个儿子,虽然身子骨弱,但脾气可不小,也就五丫的脾气好,这若换成我们家的四丫,肯定会好好地教弟弟。至少我们家的老儿子,也就只怕他二姐,我都没有这个能耐。”   朱梅春提起二女儿日益凶悍的性子,心情极为微妙。   陆秋倒是挺喜欢刘四丫的个性,柔硬拿捏都恰到好处:“姑娘家的性子硬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而且四丫很有分寸的。”   朱梅春:“……”分寸?她闺女有这样的东西吗?   亲娘在破坏自己的形象,刘四丫并不晓得,她正恨铁不成钢地用食指,用不轻不重的力道,戳了戳刘五丫的脑门:“这若是我弟弟,我早就上手揍了,妳这软脾气也该改一改。”   刘五丫摇了摇头:“小宝其实没有这么坏,他只是不安了一点,这才口无择言。”   刘四丫:“……妳的眼睛可真瞎。”   小山淡淡的声音从她们身旁传来:“确实很瞎。”   小山本来和刘昱阳几个闲聊近况,忽然就被人临时抓来看病,刘五丫被她弟弟骂的场面,当然也落到他的眼里。刘五丫威胁他的时候,可没见到过这么懦弱,这位也就看不太顺眼。秋姨说了,有些错误不实时指正,这就算是助长邪风的一种,不可取。   刘四丫不熟悉小山,但也知道这少年与四房堂弟交情不错,堂弟几个都站在他的身后,刘昱洵更是三观端正,老气横秋地附和:“是啊,小山哥说得没错,五丫堂姐要教一教小宝,小平安可懂事了,现在还小没关系,长大还是这种性子的话,以后肯定是没人喜欢。”   刘昱砚慢了一步,没把老三给扯到他的旁边,这小子不只爱训话,还爱扎人心窝一刀,亏这小子还有脸说别人讨不讨喜。   刘五丫闷声不响,刘四丫以为她在尴尬,也就顺口把话给接了,问道:“这是看好病了?刚才,脸色惨白惨白的,应该是没什么大碍吧?”   小山没再给刘五丫一个眼神,他用清冷的声音回道:“心口不顺而已,扎了几针就行了,现在已经暂时睡过去。”   心口不顺四字,听起来挺耐人寻味的。   刘昱阳怕气氛不好,挺会插科打诨地问道:“四丫姐,堂弟已经睡过去,妳们是要在这里照顾小宝,还是要去我娘那里包饺子?”   “还是留在这里顾着好了。”刘四丫对大房堂弟要说多有感情,那肯定是骗人的,都没处过几面的人。但刘五丫就不同了,老宅一起长大的堂姐妹,总不能放着不管吧?没办法,亲姐正自告奋勇照顾着龙凤胎,打算在出嫁前多蹭一蹭喜气,相处的时间都嫌不够,肯定不乐意来。   刘四丫也挺想帮四婶婶包饺子,然而现在除了自认倒霉,还能咋办?   “那行吧。”刘昱阳点了点头:“小山已经确定无碍,但堂弟的身子骨确实是比较差,妳们顾着的话,也的确比较放心,那我们就先去忙啰。”   他们刚才正打算帮亲爹和爷爷贴春花和春联,也不晓得两个长辈会不会已经忙完了?真忙完了,那可就没意思。   刘昱阳几个潇洒地走了。   沉默许久的刘五丫,这才像是又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吞吞吐吐道:“四丫姐,妳说……”   刘五丫的声音极小,刘四丫也不晓得哪里来的耐心,竟然没有发脾气地问道:“妳说话声太小,妳是想说什么?”   刘五丫重新加大音量,唯有语气还夹杂闷闷的感觉:“我是想问我这个人是不是很惹人厌?”   刘四丫:“……啥?” 第92章 契合 刘四丫没意识到随口的几句话,堪……   “春联早就贴好,你们这群混小子也来的太晚,你们这群混小子竟然这么闲,那就交给你们轮流捣糯米。”自家的小兔崽子,刘醒从来就不会懂得客气二字,手上捣糯米的长棍直接就扔了过去,漂亮的弧线由高空落下,他也没管会是被哪一个小子接住,就开始吩咐道:“糯米记得捣软糯一点,家里也有老人要吃的。”   话才刚说完,旁边不想被儿子说老的刘老三,就不乐意地反驳:“你爹我的牙口好的很,我和你娘就爱吃筋道一些的。孙子们,别听你们爹尽胡扯,这年糕不用捣得太软糯。”   捣米的棍子是让刘昱砚接住的,不过却是朝刘昱洵扔过来的,没接到他也不气馁,反而振振有词道:“爹,你这是偷袭。”   “偷袭啥?”刘醒横了他一眼,用蛮不在乎的口气道:“你二哥在你这年纪,身手可比你这小子还要利落不晓得多少,我都没让你再多练一练。”   相比上头的两个兄长,作为老么多年的刘昱洵,性格还是有一些娇气。   刘醒自认是一个负责的老子,他不禁摸了摸光洁的下颚,暗搓搓地考虑是不是得找机会磨一磨老三。   刘昱洵还懵懂无知,几个年龄较大的少年各个装傻地遥望蓝天。   刘醒一打坏主意的时候,一些小动作就特别明显,身为多年被坑的少年们想不眼尖都难。   一副宁死道友不死贫道,什么兄弟义气好像全都消失无踪。   小山倒是唯一的好人,不过他被刘昱砚给扯了一下,只因为做二哥的,也觉得三弟的性子是该磨一下。   刘昱砚平时不显,极会观察人的他,最知道该如何单刀直入:“你这是不放心我爹吗?”   小山果然被戳中命门,他向来就敬重四房夫妇,怕被刘叔误会自己的意思,登时就闭上嘴巴。   事实上,刘醒亲自教出来的孩子,他一个都没有错放观察,饶富兴味的眸光,隐约还夹杂几缕的满意。   大儿子是愈来愈腹黑,就不用操心这混蛋儿子。二儿子不爱张扬,但这小子才是最不需要担心的。与陆秋的想法全然不同,刘醒评判的标准,是懂不懂得摸准人心行事。   二儿子刘昱砚看人的眼光极为精准,行事也最为谨慎,刘醒当初最快放心的儿子还是得属于老二,不过大儿子的资质同样优秀,天生通透的性格,几乎是一教就会。   一个是天生的敏感,一个是后来居上的培养,两个儿子早就不相上下。反而是老三,比起上头的两个兄长,还有许多的不足之处。   小山和昱丰两个小子,刘醒的要求就没有这么高,一个是打算做大夫的人,容易心软不是坏事;一个是资质不过关,能把幼年的憨诚孩子,拉扯到如今不易被骗,并且还算懂得审时度势,就已经是实属不易。   刘醒暗暗为几个小子点评一番,他就收起诸多心思,提醒道:“刚才要不是有人来找我,这捣年糕的活计才用不着你们,前几天你们娘就说想吃年糕,要不是有诸多杂事给耽搁,也不会拖到今天。没想到,今天又有人来坏事,你们可得捣好吃一点,不会的话就问一下老爷子。”   一句话,让原本不怎么上心的少年们,各个是变了态度。   刘昱砚瞄了瞄手上握紧的捣年糕的棍子,目光闪过一丝满意。   刘醒还有正事等着,也就一概没再管后面的活计分配,反正媳妇吃得到好吃的年糕就行了。唯有刘老三眼睁睁地看着这一些孙辈的男孩子,为了谁要捣年糕,开始使出坑蒙拐骗的奇招。   刘老三:“……”混帐老四都是怎么教孩子的?   刘老三这当爷爷的,感觉自己要碎了三观,原先只看到孙子们成器的一面,他还真没看过孙子们阴损的一面,倘若不是老四已经不见人影,小老头都要抢下捣米的棍子来揍这个儿子。   滚犊子的糟心玩意儿,教孩子哪有好与坏都一起教的,敢情混帐老四压根儿还是不着调,竟然让几个孩子也学他气死人不偿命的好本事。   刘老三真是不忍直视,感觉有一些对不起列祖列宗。   亲爷内心的纠结,已经改变不了早就长歪的少年们。   这时候,谁最会来阴的,显然已经分出了胜负,刘昱砚没有掺合其中,不过对于亲大哥竟然输给小山,他倒是有一些吃惊。   真是出乎人意料之外没错。   刘昱砚用力地砸一下糯米,语气宛若只是在闲话家常,道:“虽然知道你平常有所隐藏,但能赢我大哥这一点,我得对你刮目相看。”   小山一副神态轻和地回道:“陆姨说的,有些事情该坚持还是要有所坚持。”   刘昱砚一脸古怪:“……我娘应该不是要你坚持在这么奇怪的地方。”挺会歪解他娘的意思。   小山手上的动作配合很好,很自然道:“我不觉得奇怪就行了。”   刘昱砚撇了撇嘴,看在一起长大的份上,又看在小山比较特殊的经历,他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反而另找话题问道:“对了,你和五丫姐是什么关系?”   刘昱砚和亲大哥不同,比起几个没啥感觉的堂姐,小山这种一起长大的朋友,他还比较重视一些。原先,就和亲娘看过小山和五丫姐碰头过,刚才又注意到小山的异样,他当然有此一问。   小山手上的动作忽然慢了一拍:“……没有什么关系。”   “你当我也眼瞎?”刘昱砚回以小伙伴刚才怼人的话,由于没有分神,对方慢了一拍,他的动作就跟着顿了一下,所以也就没有砸到小山的手。   刘昱砚的表情意味深长:“你和其它人可没有故意这么冷漠刺人,这差别太大,欲盖弥彰是没用的。”   “真没有什么关系。”小山这次比较自然,神情也很温和端稳,刘家兄弟是他少有的朋友,他也就老实道出心里感觉:“不过是看到你五堂姐,为不值得的亲人委屈求全,彷佛像是看到曾经自己的懦弱无能,我就是看得有一些糟心而已。”   牵怒吗?   小山向来反感他亲生父母那一头,刘昱砚信了这个理由,但疑问没有全部解开:“可我瞧你和五丫姐私下还有交流,这又怎么说?”   “贺家的事情,我前阵子常陪师父和师公去贺家,你大堂姐不是嫁进贺家吗?”小山有理有据,面上真找不出丝毫心虚,刘昱砚就听到他淡淡回道:“人家是找我问她亲大姐的事情,她没法去镇上,就只好透过我得知她亲大姐的近况。”   “贺家……”小山的回答,刘昱砚微微一怔,大堂姐的事情已经许久没有听见过,不过温柔大方明理的大堂姐,幼时待他极好的记忆,还没有全部消褪。   刘大丫,算是少数能让他生出关心的堂姐,于是他也张口问道:“大堂姐嫁进去贺家应该还行吧?”   他爹娘都没有再有后续动作,刘昱砚多少明白贺家应该没有传闻糟糕,小山下面的话,也确实印证了他的臆测:“你大堂姐过得不错,她的丈夫也已经不是什么病秧子,我师公已经把人给治好,夫妻感情现在挺和美的。不过,这两位的身子骨都有各自问题,所以子嗣方面,可能会来的迟一些。”   曹老大夫已经说通贺老夫人,反正也不会有再怀的结果。   小山开出的几道方子,又都证明了青出于蓝,这一对命途多舛的夫妻,也就即将交接到他的手来调理一二。   陆秋请托的事情,小山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不过他一直都有默默地努力着。   “你五堂姐也就这一点没眼瞎。”小山听不出什么情绪道:“你大堂姐看得出为人挺温柔善良的,这一点有些像秋姨。”   “你确实没看错人,大伯那里头,也就只有大堂姐给我的观感还行。”不过,事关亲娘评价,刘昱砚还是不太赞同道:“大堂姐对父母只会唯命是从,还是有一些太柔弱,我娘可不是这样的。”   说到这句话,刘昱砚又生出古怪,刘大丫和刘五丫的本质其实没啥区别,可眼前的小伙伴,却唯独对五堂姐生出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为什么?   刘昱砚不着痕迹地打量对方,暂且把这困惑给放回肚子里头。   小山却是一愣,旋即马上反省:“是我说错了,秋姨向来有自己坚持的主见,你大堂姐确实不是很像。”   刘昱砚收回心思,挺满意他的改口:“那当然,我娘是独一无二的。”   小山同样不觉得有异,陆秋是如师如母的存在,在这位的心中也是极为特别,他赞同地点了点头:“的确,没有人能比的上秋姨。”   这两位也唯有这观点极为契合,绝对不会生出任何的冲突。   不像另外两位姑娘,性格观点完全是南辕北辙,刘五丫的好多性格,刘四丫早就看不太惯,偏巧对方又是自己主动发问,她也不是喜欢藏着掖着的委婉个性,还真的挺老实道:“五丫……嗯,妳确实是有一些不太讨喜。”   刘五丫没生气,只是垮了双肩:“我就知道。”   怪不得,那个少年对谁都是温柔亲切,唯独对她是冷嘲热讽。   刘四丫的刀子嘴继续吐嘈:“妳长得可比我和大姐好看,我都不晓得妳为什么这么多的不自信,妳可别看多妳娘哭丧着脸就学她那一套,大多人都不喜欢这个样子。”   刘五丫的身子一僵,语气错愕道:“我、我没想学我娘。”   刘四丫不晓得堂妹打从心底就排斥大伯娘,又说出足以让对方崩溃的话:“可是,我觉得有很多的性子,妳就挺像大伯娘的,做事唯唯诺诺,不干不脆,该硬气的时候却又一声不吭。再加上,妳现在对妳弟无条件的溺爱,还一副不管对错的模样,不也很像大伯娘对待娘家人的态度吗?”   刘四丫最讨厌就属这一点,身为一名姑娘,她真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好。刘五丫对待弟弟,却主动放低姿态,一副逆来顺受地任骂任怼,这简直刺激到刘四丫的眼球。   刘四丫还是觉得和四婶婶的想法最为契合,对方的每一句话,总能说到自己的心坎处。   刘四丫没意识到随口的几句话,堪称是一击弊命。   刘五丫的心里波涛万丈,真真正正地深受了刺激,她此生最不想成为的人,就是像亲娘李招娣和三丫姐那样的女人。   刘五丫的眼睫颤了又颤,眸光是明明灭灭,好半晌才把目光转为坚定。   然后,她铿锵有力的声音,来的猝不及防:“四丫姐,我不想要成为像娘一样的人,我想变成像妳一样的人——妳能教一教我吗?”   刘四丫:“……”啥,像她一样的人? 第93章 点评 ……   除夕夜,陆秋笑眯眯吃着底下晚辈捣出的年糕,有出力的几个孩子见她吃得高兴,吃起年夜饭也是眉开眼笑,胃口大增。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家里目前最多的就是半大不小的小子,为了让他们吃得尽兴,少年们是自己吃一桌。女人姑娘和小孩则是自己吃一桌,不和那一些胃口大地抢饭。刘老三几个成年男子也自己一桌,小老头想骂儿子,当然也就再另外起一桌子。   每一桌的好菜都是有鱼有肉的。   色香味俱全不说,每道菜名都有好兆头,年年有余、金玉满堂、团团圆圆……可见真是让灶房女人下足了功夫,拿手好菜是分别上桌。   其它几桌见着喷香丰盛的年夜菜,挥舞筷子的动作是叫一个眼花撩乱。   刘醒被迫与媳妇隔一桌,还得面对刘老三满脸褶子兼目露凶光,胃口猛地大减,他的筷子也就没有那么频繁动作。   刘醒的神态散漫不羁,不怎么怕老爷子的臭脸,反正他是经验十足地丢出问题:“爹,年夜饭讲求是和和气气,一年的运道最忌讳生气发火,你老爷子确定要做一个坏榜样来给底下的晚辈看吗?我是无所谓,不过娘应该会来找你的麻烦。”   刘老三火气上头,还真的忘了过年的忌讳,老太婆现在对他可凶了,一口气蓦然被堵得下不去上不来。   刘老三气得吹胡子瞪眼,声音却还是下意识地放低一些:“你这混帐小子,到底教几个孙子什么阴损玩意儿?”   大过年,他不能和媳妇同桌一菜,结果还有几个臭小子的关系啊,这是掉链子。今天,把献殷勤的好事拱手让给几个小子,转头倒是坑了他这做老子的。   刘醒暗暗记了一笔,鬼扯的功夫仍是得心应手,神色更是找不出心虚作态:“我只是教他们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弟当初考举人的时候,他不就碰到一个想要陷害他的同窗吗?你做老子的,当时不是说小弟早年一直出问题,弄不好就是遭到小人陷害。小弟的例子才几年而已,与其等着以后防不胜防,还不如让他们多学一些坑骗人的招数,这样以后也比较不会识人不清。我的出发点可是好的,你可不要误会我。”   刘老三半信半疑,老四这儿子的可信程度太低,但一番话听起来像是有理有据。   “爹,与其你几个孙子被人坑,还不如他们坑人。”刘醒无懈可击道:“再说,你不信我没关系,家里几个小子的为人品性,你自己总有眼睛看吧?”   刘老三细忖须臾,总算觉得有点道理:“也是,几个孙子不像你的,再坏都坏不到哪里去。”   刘醒一脸不乐意了:“爹,你这话有一些偏颇。”媳妇都说他现在为人变得可好了,便宜老子不会说话。   刘老三却已经把心思从他身上转移开来,换到寡言少语的三儿子身上。   小老头沉着脸问道:“你媳妇呢?”   刘醒被问完即扔,心情也不糟心,反而一直盯着老爷子那张褶子脸,还比较影响吃饭。   刘醒总算可以事不关己地吃自己,刘荣就有一些皮在紧的感觉。   他硬着头皮道:“她说她人不舒服,怕大年夜传染病气给家里人,所以来不了。”   刘荣本来见到许久没见的独子正高兴着。   小平安不只长高一点,脸颊上也肉鼓鼓的,没有阴霾灿烂的笑容,就知道他在四房被养得很好。   刘荣还注意到四房的几个侄子,其实挺关照自己独子,出去摘一个果子都能问儿子要不要吃。小平安还玩着一堆幼年时候,刘荣都极少拥有的孩童玩具,估计除了弹弓与陀螺,有大半的东西还是见都没有见过。   这一些,应该是四弟出门在外,买回来的新奇玩意儿。   在三房的时候,小平安也几乎是一人待在屋子。   刘荣为自己从未想过找东西给独子打发时间,感到有些许的愧疚。   不过,小平安没忘了他这做爹的,刘荣就比什么都高兴。只可惜,儿子认为自己长大,打算自己一个人奋战吃饭,不想让人喂饭了。   刘荣却挺想喂自己儿子吃饭的。   然而,所有累积的好心情,见到自家老子一副秋后算帐的模样,刘荣瞬间就被紧张的情绪给取而代之。   “怕?”刘老三嗤然一笑:“所有儿媳妇中,就属你家的最胆大包天,她哪里会怕我们做公婆的。之前的老大媳妇,无论是不是装模作样,人家愿意装上十几年,至少心中还是存着敬畏二字。你媳妇敢愈来愈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不也是被你不知分寸给宠溺出来的。你瞧你老子我,及你几个兄弟,哪一个不疼媳妇的?但祖宗规矩,能是随意破坏的吗?就你媳妇一嫁进门,无论对与错,你就事事挡在她的身前。老大那混帐再纵容媳妇,都没有你来的过份,是你一步步地纵容,导致你媳妇是天不怕地不怕,所以如今的苦果都是你自找的。倘若,你媳妇只针对你,老子是不打算过问的,不过千不该万不该,你媳妇倒是作天在孩子的身上。我就问一句,打在儿身,你这当爹的可曾心痛与否?”   刘老三少见言辞犀利的模样,真是颇有刘醒的几分风范,这一对彷佛真像天生父子。刘荣被说得面红耳赤,尤其最后一句,真让他双眼泛泪,只差没有痛哭失声。   “等等!先给老子闭嘴!”刘老三的眼色极好,赶紧心虚地喝阻:“大年除夕,不禁哭丧着脸,你也得为我孙子着想。”   老三一哭出声,老太婆不就得找他算帐了吗?   刘荣也知道过年忌讳,怕会坏了自己这一房的运气,他唯有声音仍听得出些许哽咽:“爹,我不会哭的。”   刘老三不敢再往狠地去说,三儿子长得五大三粗,却不是一个坚强的性子。老四虽然常气他这做老子的,但一窝儿子中,最有担当能力的,也就只有这一个儿子。   碰事的时候,只要有这么一个主心骨,后面都不需要再怕没有抗事的人。   刘老三像是又察觉到四儿子的好处,老人就不禁把目光再注视过去。然而,刘醒面上看热闹似的表情还显而易见,津津有味的样子,显然把他这做老子的训话当戏在瞧。   刘老三:“……”   刘老三迅捷地把眼一瞥,决定还是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瘪犊子的玩意儿,哪怕啥也不做,还有法子能够让人气到堵心,这能耐也是绝的。   刘老三在接连两个儿子后,小老头总算是注意到二儿子刘贵,二房这几年的日子,也是一年胜过一年。曾经最担心的两个惫懒儿子,一朝过起自己的日子,反而是最像模像样的。   这做爹的,忽然发现找到一个更好例子,于是立马再拉出来道:“人家常说当面教子,背后教妻,你媳妇是一个心思深的人物,脑子肯定是聪明的,这可比老二媳妇的愚木脑袋还要好教。人家老二都能慢慢改变自己的媳妇,你怎么就不往这一块上点心?不求贤慧大度,但好歹也要懂得顾着你们自己的小家吧”   老三和老四都是一腔心思扑在自己的媳妇身上,不过只要娶对了人,这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刘老三自以为找了一个极好例子,刘醒倒是抽了抽嘴角。   二哥刘贵难得被人拉出来夸,但人家的媳妇婆娘却被说成愚木脑袋,便宜老子可真会堵人心窝。   没看到,二哥刘贵都一脸纠结,一桌子的好菜都不觉得喷香了。   陆秋的耳力很好,一直都有听见男人那一桌的对话,公爹忽然来上这么一句,她和自家男人不禁有着相同的默契,都是一同地抽了抽嘴角,默哀一句:“可怜的二房。”   陆秋的眼神挺微妙地扫了一下二嫂子。   朱梅春一无所知显然是好事,喜笑盈腮的模样,让人打从心底就能生出好心情。   朱梅春顾着自己吃的同时,并没有忘了给儿女夹菜。   当初老宅的时候,这位就挺会护着自己的儿女,做事虽然有一些跳脱,不是什么十全十美,但有些时候是真的挺有慈母之心。   大闺女快要嫁人,朱梅春这一个心思直的,就一个劲地夹好菜好肉放到闺女碗里,因为这位真认为孩子能吃好喝好,就算是对一个孩子好。   刘二丫才刚吃完一碗小尖山的菜饭,撑不住的她,只好闪躲亲娘热情的筷子:“娘,够了够了,妳不用再给我夹菜,我的肚子都快撑破,实在不想再吃。”   “再吃一点,长胖一点看起来比较有福气,妳娘出嫁前就是故意这样吃。”朱梅春自以为是道:“当初两个儿媳妇,婆婆可是比较喜欢我的。”   刘三婆子:“……”那是因为妳和姓李的比。   陆秋好笑地看着婆母被噎到的样子,二嫂子很多的老观念,其实都是被村子里面给影响,守旧也没有什么不好,就是对待子女方面,很容易让人生出意难平的情绪。   刘四丫会时常怼二嫂子,何尝不是心里无可宣泄的愤懑情绪?   陆秋也注意到桌上两个侄女的古怪气氛。   不过,她没有询问。   姑娘间的小矛盾,当然得靠她们自己来解决,这在往后可都是宝贵的回忆。   陆秋挺喜欢四侄女有自己的想法,倘若不是大环境限制了她,这样的姑娘或许真能靠自己一飞冲天。   因为,一时兴起地教人,陆秋才察觉到四侄女,其实是天生聪慧灵巧的姑娘,而这侄女的野心,大多都只是想让自己成长更好。   这可比一味想寄托他人,并夺取他人东西的另一个侄女,好的可不只有一星半点。 第94章 胆寒 ……   陆秋看人的眼光还称不上绝对精准与锐利,但点评刘三丫这便宜侄女,却还是挺到位的。   同样是不满现状,同样是想证明自己并不是不如他人,一个是醒悟了自身的错误与不足,一个仍是想借着别人的手成就着自己。   刘三丫想要过好日子,眼楮目光却照旧选择盯上一亩三分地,千思百转愤恨着李母这老虔婆磋磨着她,但她想要活出人样的做法,想要让李母对她陪笑脸,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学着亲娘李招娣最初用的法子。   刘三丫想让她男人去对付李母,刘富当初可把刘三婆子的慈母之心给伤得彻底,刘三丫就想让李母也品尝出后悔滋味。   孰不知,她男人不是刘富,李母也不是刘三婆子的刀子嘴豆腐心。若论耍起手段拢络男人,李母能使得招数,可比两辈为人的刘三丫还要高明不少。   刘三丫在碰壁无数,最恨的人除了李母以外,不禁还又多上了亲大姐。   谁叫李母彷佛是看出刘三丫的小把戏,曾经如此不屑地对她冷嘲热讽道:“想用妳娘的招数对付我这老太婆,却也不想一想妳娘是谁教出来的,当初要不是看在你爹娘手里的大把银子,真当老太婆我想要聘妳这无颜无德的女人,来当我的孙媳妇吗?我孙子的眼光就像我这老太婆一样好,颜貌品德方面,妳果真比不上妳大姐,这也难怪大户人家宁可捧上大笔银子,也一心就想求娶妳大姐。不像妳一样,倒贴都没人要,连自己男人心尖尖上的人物是谁都弄不明白,就想要来找我这老太婆的麻烦?就妳这脑子,我这老太婆都不想要让妳怀下李家的后代子孙,因为实在是太蠢了。”   一番话,刘三丫几乎是血冲脑门,浑身上下的皮子像是被人扒了精光,羞恼愤恨的程度,可比当日下地被骂还要更胜无数。   唯一庆幸,李母这次嗤笑辱骂,是选在没有旁人围观的时候。   刘三丫不敢置信她算计豪赌下的姻缘,就得来这么一个结果!然而,李母的话是时不时地在耳边徘徊,夜里辗转难眠的她,情不自禁地观察着枕边人,足以令她崩塌信心的事实,从男人无意识的梦话吐露而出,李母的话确实是没有撒谎骗人。   刘三丫直视的目光彷佛是要穿透了前世与今生,身旁安然入眠的男人,好似仍穿着一身具显风姿的绸缎锦子,道出令她心折不已的话:“想要银子找大丫?那可是没用的,瞧在妳是大丫的妹妹,也算是我的表妹,这笔银子就先拿去花一花,妳也不用还我了。”   不知为何的,刘三丫忽然忆及起埋藏在记忆中,最令她感到深刻的一幕景象,下意识阻止亲大姐嫁给李家人,原来全部出于嫉妒大姐能够拥有如此出色的丈夫。   刘三丫以为成功挤下大姐,就能拥有曾经令她羡慕的一切,没想到自己嫁得男人,以及李母这一个老虔婆,全都给了她一个当头棒喝!   在黑夜的明灭月光中,刘三丫阴沉着表情,吐露出宛若毒蛇细嘶的致命话语:“既然你们不仁在先,那么就别怪我不义在后,本以为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但你们既然都不把我当人看,那我也不必为你们考虑良多,公爹的把柄可不就是最好的手段吗?亲爱的外婆,我要让妳众叛亲离!”   李家狗咬狗的戏码,堪称是精采绝伦。   极品对上极品,才叫做一个经验丰富。   李母掌握几十年的李家大权,就被一个她所瞧不上的丫头片子,给弄得分崩离析。   刘三丫可不像亲娘李招娣一样,对待李母还有几分迟疑。   谁扒了她的脸面,那么她也同样能扒下对方最在意的东西。   重回一世,刘三丫可不是为了再活在别人的脚底边,报复心极重的她,一下子就找准弱点出手。   上梁不正下梁歪,李家上下,男女老幼,可都是自私不过的人物。   李母藏得私房银子早就让人掏个精光,一个个曾经扮演的贤孝子孙,立马就能换上一副新的面孔。   翻脸不认人,简直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李母再哭嚎着自己的劳苦功高,底下的子孙却没有一个打算买帐,尤其掏光银子的罪魁祸首,仍然在远处痛快地下赌。   没有可以分摊出去的火力,李母的装模作样,还不如亲眼见到白花花的银子实在一些。   就是李父,都以为是李母的偏心眼,连他这做丈夫的,都不管不顾。否则,双方都已经到了养老年纪,棺材银子却是所剩无几,气得他也加入分家行列。   李母成了李家痛打的落水狗,刘三丫藏于阴影暗处下的面孔,不禁露出一抹令人胆寒的满足微笑:“外婆,现在妳觉得我的招数手段,是好还是不好呢?”   与此同时,不同的地点,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几乎露出无分轩轾的笑容:“锦娘,再等一等,旁人欠妳的,妳不记得没关系,为娘会通通帮妳记在心里的。那个女人现在所获得的,全是靠妳所失去的,到底她是怎么样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一切?她欠咱们娘俩的,娘是不会忘,也不能忘……锦娘,妳一定懂得为娘的想法,毕竟妳一直都是最贴心不过的闺女。”   后头马车的压抑气氛,裕永宬丝毫感受不到。   只因丽嘉,这次出行的马车有很多,不是什么轻车从简。   舅舅顾明舟为了甥舅二人的安全,这次准备极为周全,因为他怕旁人狗急跳墙,伤了自己不打紧,妹妹明兰的儿子却是不能出上岔错。   顾明舟没有把大人复杂算计,诉诸给尚未成年的外甥去听,因为里头有太多的内容,其实还不能讲明出来。   一个普普通通的知州,身后牵扯的势力倒是不小,若是没有他的出现,裕家也不算是攀扯错人。   因为,没有人会嫌弃来钱路再多上这么一条。   不过,想拿他妹夫和外甥当上踏脚石,那就得看他愿不愿意。   顾明舟能珍视的亲人已经所剩不多,裕家父子的单纯身份,对他这心思身份都复杂的人,更是显得弥足珍贵,他得为妹妹好好地护着这一对父子。   裕永宬带笑的嘴角,如今正满是愉快地朝着亲舅舅说出心里话:“以前在镇上生活,我可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怀念的一天,省城是比较热闹繁华,但在那里都找不到一个合眼缘的人,我觉得还是在小镇上,有朋友陪伴的日子要好玩多了。”   顾明舟不厌其烦地听着外甥嘴上地唠叨,然后明知故问道:“你说得朋友是指刘家兄弟?”   顾明舟出于各种原因,他是不动声色地探听刘家的大小事情。不过,和外甥相处的日子,他这做舅舅的,最常听见还是关于刘家兄弟的事情,这是外甥为数不多的好朋友。   妹夫也说了,倘若不是交上益友,外甥怕是不会在读书上面下功夫。   缘份,有时候真是奇妙非常。   裕永宬没什么犹豫:“除了他们,我也没有什么太好的朋友,其它人不晓得是不是拿我当傻子看,不是眼里满是算计,就是说出来的话,一听就能感受到不太对劲。明明我长得就不像一个蠢蛋,为什么这些人总以为我可以利用,舅舅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裕永宬一边郁闷,一边透露出真诚地询问。   顾明舟极为懂得甥舅的相处之道,他很稳重且淡定地附和道:“不是你的问题,只是有一些人,总以为自己才是聪明人,旁人则都是他能利用的蠢蛋。”   说起这样的人,顾明舟的脑子里,总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一个女人,一个打从心底让他厌恶的女人。   “那我也太倒霉了,尽能碰到这样的人靠近。”甥舅默契极好,在同一时刻,裕永宬就露出厌恶表情。   不过,转瞬之间,他又迅即地换上不可思议的表情:“不过,以前还觉得成亲的事与自己无关,没想到才一下子的时间,就有一个朋友要成亲。张仁鑫成亲当日的表情,我真想马上就能见到,想必一定是很好玩的。”   裕永宬愈想愈乐,颇有一种当世损友的感觉。   甥舅二人,就在闲话家常中,以不快不慢的速度行驶到裕永宬长大的小镇。   悄然流逝的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出门的日子也快要即将到来。   没有下雪的日子,天空是一片晴朗无云。   陆家那一头送上来好几样特意赶制出来的嫁妆,这是手里有一些银钱的刘贵,特意朝刘醒请托,再由陆秋初二回门的时候转述给娘家人。   幸好,陆家会木工的男人多,又好在二伯哥刘贵吩咐的东西,并不是太过细巧复杂的家具,不然这临时才要做出来的嫁妆,哪里能够赶得出来。   二伯哥刘贵,和二嫂子朱梅春,果然是天生一对,偶尔都是不太靠谱的。   陆秋的心里感到无言,面上则有一些对娘家人的抱歉:“爹,你们几个辛苦了。”   陆父向来就是极好的脾气:“不辛苦、不辛苦,来钱的活计,妳几个哥哥都是高兴的。”   其它几个哥哥是齐齐点头,陆大哥更是笑道:“是啊,妳几个嫂子说下次若还有这样的活计,也可以再来我们。这是好事又不是什么坏事,真做不来的话,我们当天就会立马拒绝,不是那一种硬撑着干的人,妳就不必太担心。”   妹妹是愈长愈贴心,几个做兄长的,也想让妹妹的婆家人,瞧一瞧他们陆家的好本事。   陆父也道:“既然赶制的东西送来了,要帮妳送去给妳二伯哥那里吗?”   陆秋思虑谨慎道:“没事,先放在这里好了,等你女婿回来,我再让他去问一问人。”   二嫂子朱梅春虽然得到一支银钗,但先前话里话外,好像还不知晓二伯哥试开铺子的事情。   甚至,这几件能装衣装物的箱笼子,陆秋都怀疑是二伯哥瞒着偷偷吩咐的。   陆父不疑有他,反正银钱人家早给了,闺女也都确认没有问题,陆家的男人也就把东西放下,再次驾着牛车回到了杏林村。   几个儿子,已经是自己当家做主的人,实在是不好停留太久。   陆秋明白,所以她也没有特意久留娘家的人。   说真的,陆秋极少碰到有自己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好在她还没有开始头疼,刘醒就已经和几个儿子从山上回来。   自家前院置放的这些木材家具,一看就知道极为崭新,几个兄弟又不是瞎了眼睛,大儿子刘昱阳也就顺口一问:“娘,怎么会有这一些东西?” 第95章 翻腾 张坤?   陆秋见能拿主意的人回来,语气也轻松许多:“这是你们二伯,偷偷为你二丫姐打得妆奁箱笼,我正想问你爹要怎么处置,你们就正好回来。”   刘昱阳若有所思道:“二伯这样的爹,其实也挺不错的。”   刘昱砚倒是皱眉道:“不过,这样的大事瞒着二伯娘,会不会有些不好?”   在村子里,准备聘礼与嫁妆可都是人生的大事。   “不用想太多,你们二伯应该有和二伯娘坦白了,我前天可是见到他身上有被狠掐得痕迹。”刘醒好整以暇的语气,像是没把这样的小事放在心上,二哥都敢顶着瘀青面孔出现,肯定也不在乎被人知道夫妻吵架:“我瞧他的模样,也不像是吵得不可开交,所以直接把东西送过去,应该是不打紧的。”   这次,要不是二哥刘贵主动找上门,刘醒一般可不愿意掺和进旁人家的家务事。   陆秋见他主意已定,又说出令人放心的重点,她也就发自肺腑说道:“既然已经知道那就好办了,最怕一直瞒着那才真不好,二嫂子算得上一腔真心对待二伯哥,这又是子女的人生大事,别到时候不小心结下夫妻心结,那才是真的不好。”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真的能靠时间来增加羁绊。   朱梅春这个二妯娌,在陆秋的内心里,间接与闺蜜无异,自然还是希望二房夫妻和和美美的。   何况,大年夜的时候,陆秋也看出来二嫂子的心中,也愈来愈重视自己的闺女。这事若是摊明讲开,得到的答案,还不一定是像众人原先认定的一样。   刘醒很容易就察觉出她的情绪:“妳想什么这么开心?”   他的一双黑眸极为自然地凝视过去。   陆秋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脸,旋即倒是撑不住笑:“我只是在想当初和二嫂子针锋对麦芒的时候,那时候谁想得到有今日的变化。”   刘昱阳最有印象地点了点头:“娘和二伯娘,几乎是三天两头就互找对方的麻烦。”   少年的面庞,忽然又多了满脸凝思。   他也忘了亲娘和二伯娘,是何时开始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来插足在两个长辈之间。   刘醒却没有给他多余的时间思索,打断道:“你们几个小子,帮我一起把东西送去二房。”   别人家的东西一直堆放在前院也不好,刘醒父子就齐齐合力地也牵出自家牛车,把二房的东西来一个物归原主,也没再多管二房的家务事。   刘贵这一手,虽然自家婆娘吵了小架,但也确实换来大闺女的心生感动。   朱梅春看了亲闺女满嘴只有亲爹好,这当娘的心里就泛酸了。   于是,她来到四房,一边啃着瓜子,一边实在忍不住地朝陆秋吐酸水:“当家的,这一手真是太坏,我对自家的闺女明明也很好,他早告诉我的话,我也不一定会阻止他。”   陆秋本来想安慰她,但见到二嫂子双眼冒出的火光,啃着瓜子的表情像是要把人吃了,顿时秒悟自己低估这位二妯娌的心里调适。   陆秋心念电转间,还是决定照实道:“没办法,谁叫妳之前这么抠嗖,估计是怕妳舍不得银子。”   朱梅春啃瓜子的动作继续,吧唧的一声,颇有咬牙切齿的感觉:“那也不能什么都藏着掖着,连开铺子的事情都没个声响。”   陆秋尽量找好话讲,不然二嫂子回去后,又会想和二伯哥打架。   她轻咳两声道:“咳,二伯哥也是怕生意不好,若先告诉妳,每天的买卖却赚不了多少银子,妳不也跟着操心烦恼?人家是爱重你,不然也不会赚了点小钱,就特意买了银钗子给妳。”   这位二妯娌还是很好哄的,经人这一提醒,才猛地想起自家男人给她买的首饰。   陆秋又继续道:“算起来,二伯哥对妳和妳闺女,是谁都没有忽视。”   朱梅春经一点拨,忽然深觉有理,本来今天的怨气也是旧事重提造成的,此刻也就很容易就被有理有据的话给一一消弭。   朱梅春心结一没了,陆秋又问到能让她感到精神奕奕的问道:“你们的铺子开得怎么样?”   “那还得多谢你们四房的帮忙,最近生意可好了。”朱梅春想起家里看到的进帐,语气都兴奋许多:“尤其,妳教得卤汁包,只要把备料清理干净炖煮就了事,真是再方便不过,要不是最近闺女快要出嫁,我也得去铺子里帮忙。”   陆秋实话实说:“那也是二伯哥的脑子动得快,为人也变得勤劳,不然生意也不可能这么好。”   刘贵的铺子开得位置是另外一头,除了同样卖点小杂货,他想到自家婆娘酿制的小菜都挺受欢迎,就异想天开的把铺子一分为二。   所以二房的铺子,是一边卖杂货,一边卖简易不费力的吃食。   还真别说,卖吃的同时,偶尔还能带动店里铺子的杂货,生意真的挺好。   朱梅春神采飞扬地附和:“我当家的,可能真的很喜欢做铺子生意,天天出门都不用再三催四请,这可比我叫他去下地种田要勤快多了。”   陆秋不觉有异,术业本来有专攻:“每个人擅长的事情就不一样,我也觉得二伯哥挺适合做生意的。”   刘贵的脾气多是和和气气,向来不爱与人交恶,这样的人也确实是极其适合做生意的。   朱梅春又说出自己这一房的打算:“今年我们的地,都打算请人帮忙来种。”   “这样很好,不管做什么,后头有地有粮,心里都是不用慌张。”陆秋不怎么在乎铺子生意,但有没有粮食,却是非常在意的。   陆秋把在深山找到的几十年药材,随便卖出一株出去,不就是大笔的银子?夫妻俩都是不差钱的,富贵荣华也享受过,物欲真的没什么看重的。   朱梅春不怎么爱思考的脑子也察觉出异样:“对了,你们铺子的那一头,怎么不也和我们一样,卖一些小吃食?”   陆秋摆了摆手:“下头的孩子还打算往上考,生意做过头就不太好,朝廷的规矩摆在那里,我们在合乎的范围内就行了。”   “也是,我差点忘了这事。”朱梅春有这么一个来钱铺子,就已经很满足,大儿子既有童生的身份,又能帮他们在铺子帮忙,也不觉得大儿子差在哪里。   朱梅春觉得自己的日子是愈过愈有盼头,精气神都显得特别昂扬,她也不忘闺女吩咐:“那天年夜饭,我请妳当全福人,妳可别忘了这事。”   陆秋在整个村子,可被很多老一辈的,认定是有福气的人,双边的父母都还健在,兄弟姐妹和和乐乐,底下有子有女不说,还有一个儿子是小秀才。   这样的人,简直是村里最适合当全福人的存在。   不过,刘醒夫妻极少与村里的人交流,一些交情没这么深的,还真不好意思主动请人。   “放心,不会忘的。”陆秋虽然是头一回当全福人,但问过详细流程,也很欣然答应,就当做晚辈成亲给上的祝福。   两房妯娌一打开话匣子,就忍不住多说一些成亲当日需要的准备。   刘二丫成亲一事,关注的人也不只有两房的长辈。   李母就猝不及防地出口提醒:“村里都传遍了,妳堂姐成亲的那一日,妳要回去吗?”   由于,李母是把银子给刘三丫的公爹,所以其它几房分家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就把李母交给刘三丫这一房奉养。   刘三丫是恨得咬牙切齿,她完全忘了算计这一遭。   尤其,自家婆母是没用的,分家后本来是婆母掌权,但婆母一见李母,就和老鼠见猫,结果自己这一房还是交到李母手上。   事实上,李母哪怕不知道自己沦落如此境地,是被亲外孙女给陷害,但李母确实是因为刘三丫这一房,才导致半辈子的威信一朝全没了。   李母能够挖钱的袋子,早就让她给弄没了。   李招娣自从被李家骗了银子,并再嫁一回,不晓得是当初给找得婆家太厉害,还是李招娣醒悟了。   反正,李母是连面都见不着,每次都直接给人轰走,比起曾经的刘家,对方更是毫无亲家的情面可言。   李父和几个儿子也是看清楚情势,李母说出口的话,这才没有以前的话好使。   李母对待这一家子的女人,全都没有什么好口气。   至于,自家的孙子,这一位自以为没了底气,所以倒是南辕北辙的态度。   刘三丫虽然深恨李母还在自己这一房,不过李母的威信大减,自己男人也对李母生出怨气,因为当初从亲娘骗得银钱,听说有一部分本来是要给她男人的。   刘三丫自觉比对方有底气,现在两方吵架,男人也愿意站在自己这一头,她也不需要再像以前毕恭毕敬。现在这一房,也唯有刘三丫,敢直接和李母怼着来,因为做错事的人可不是她。   李母这老虔婆一开口,刘三丫本来是懒得搭理,结果倒没有想到是说娘家的事情。   当日嫁出门闹得极为难看,刘三丫的新婚期间还算甜蜜,所以三日回门没回娘家,她也不觉得有什么。此刻,猛地被人一提醒,刘三丫倒是生出另一种情境。   尤其,李母又道:“没想到妳娘家堂姐,做亲事的人家竟然是张坤一家,两家可都与我们有亲戚关系,妳打算回去瞧一瞧吗?”   张坤?   刘三丫觉得这名字很熟悉,似乎在村子挺有名声的……等等!不对啊,她印象中,张坤这一家子是会出事的,先是父亲走镖出事,后面儿子也走父亲的老路,所以也出事了。张寡妇的名声,因为两父子的关系,似乎才又重新被村里的人提起……不过,到底张家是在哪一年出事的?   而且,堂姐定亲的人家,怎么又会是张家?   刘三丫压下翻腾的情绪,她控制住自己的神色表情,淡淡道:“外婆,妳想打什么坏主意是没用的,妳自己弄臭的名声,应该比我更加清楚,没人会搭理我们李家的。不过,我堂姐的亲事,我这做堂妹的自然得回去一趟,妳就不必太过操心。”   李母的脸色阴沉一下:“哼,随妳。”   一如往常,这一对外婆和外孙女,还是闹得不欢而散。   因为,刘三丫压根儿没有心情,与对方再来一个虚与委蛇。 第96章 耳熟 陆秋差点笑出声,相处久了,她才……   石水村的嫁娶喜事,最能看出一家子平时的交际关系。   在刘家的几个兄弟,刘贵上不上,下不下的地位,让他貌似不太出采。然而,村子里的交友能耐,他可是其它兄弟拍马不及的存在。   刘富和刘荣不擅交际,刘醒则是不屑交际。   刘贵一张与人和乐的可亲面孔,从来又都是顾忌名声的好坏,性子最是周全不过,旁人与他相交,大多只感到舒心自在。   石锦田,作为一村之长,日常处理一村的大小事务,让他的威严是日益渐重。不是所有人都像刘醒与刘贵一样,并不把他的身份放在心里,很多儿时的玩伴,日益疏远才是常态。   不过前者,是性情不是一路人,刘醒早年的阴损,让这位村长记忆犹新,躲都来不及了,还嫌被坑不够吗?   后者,刘贵是一个重情的人,性子偶尔也损,但除了针对自家婆娘的不着调,外头的形象倒是维持良好,与石锦田又是幼时就有的交情,友情也就愈来愈好。   连石锦田,刘贵至今都能处得极好,更别说曾经的儿时玩伴,也不只有这一位,他的人缘其实是出奇不错。   朱梅春是爱热闹聊八卦的,得亏她在这一些婆娘里面混得如鱼得水,这才总能得到一手消息,交友能力并不输给刘贵分毫。   二房的夫妻俩,因为都是擅交际的,这人缘一好,村子里的亲朋好友,也更是乐意参与他们嫁女的喜事。   然而,二房的好人缘,就有一个人的心里极为不高兴。   何锦娘是不爱搭理村里的人,却也不是完全的足不出户。   旁人来看总归是一家兄弟,何锦娘却打死都不这么认为,泾渭分明的态度,由始至终都未曾改变。   她才不屑于自降身份与这一些泥腿子打交道。   何锦娘觉得自己得窝在穷乡僻壤之地,已经够是委屈,嫁给刘荣也是万不得已下的决定,打从心底就抗拒刘家妇的身份。   刘荣那一头的父母兄弟,这位是真的切割得干干净净。   何况,刘荣近来又逐渐脱离掌控,何锦娘更是厌烦听见有关刘家的一切。   小门小户,没有假石林立,百花争艳的庭院可供赏玩,何锦娘想要散去心中火气,偶尔还是会踏出屋子,往溪水河边走一走。   石水村,绵延群山,景色秀丽,溪水河边的苍翠之景,还是别有一番意境。   然而,再美的风景一有人插足,何锦娘就觉得扫了兴致。   最让她烦躁至极的原因,还在于平常都不会靠近的人,三不五时都会凑到她身旁,询问有关二房和张家的关系,这两家忽然要结为亲家,多少还是跌破村里人的眼睛。   一边是三教九流的门户,一边是出了童生的书香门户,旁人来看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怎么双方就结为亲家了呢?   无论是张家,又或者是刘家,两边可都有好多人盯着,一边是家底宽裕,一边是有着读书人的好名声,这两家结为亲家,几乎让很多人家是捶胸顿足。   何锦娘恰恰相反。   她倒认为这两家结为亲家再合适不过,反正都是下等人,哪里有什么般不般配的问题。   况且,刘贵一家的喜事,又与她有何关系?   大年夜的团圆饭,何锦娘都能无所顾忌,如今也是一样的道理。   刘荣见她手里拿着木篮子,一副要抬脚出门,他还不在状况范围,愣头愣脑地问道:“锦娘,妳不去参加二哥嫁女的喜事吗?”   何锦娘像是听了笑话,浸染冷意的神色,勾勒出嘲讽的味道:“大房嫁女的时候,我不也没去吗?你也别和我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我可没有兴趣奉承你们一家子。村子里,今天看来是待不住的,我打算去镇上一趟卖绣活,我这也算是正经事吧?”   “锦娘,什么奉不奉承,一家子的人情往来,放到哪户人家都是应当的。”刘荣失望之色相当浓厚:“卖绣活,哪一日都可以卖,妳就不能……”   “不行!”何锦娘没把他的失望放在心里,反而一脸不耐地打断他:“想要我听你的,你就得把我儿子抱回来。”   刘荣:“……可是妳还没有放弃平安读书的念头。”   何锦娘回他的话语,照样丝毫感受不到母子之情,冷心绝情地令他心脏一痛:“他若是不能读书,也不会读书,那我要他这一个废物儿子做什么?”   她明明白白地说出心里话。   不过,没有掺假的言语,这才更伤人心。   刘荣张口欲言,终究没有再阻止妻子的出门,因为他怕再听见更伤人刺耳的话。   夫妻二人的孩子,妻子为何能够如此冷硬?   待妻子走远后,刘荣这才默默地从腰间掏出有些岁月的荷包。   这是锦娘第一次为他亲手绣上的贴身物品,明明轻如鸿毛的绣花荷包,手上的感觉,不知为何却犹如千钧之重。   一如沉沉下坠的内心。   何锦娘不在乎身后如影随形的目光,她心安理得地坐上村里的牛车。   车上,虽然只有寥寥无几的人,但仍是会有失礼愚昧的人。   何锦娘忍下心中厌烦,还是利用想好的说辞应付:“手上的绣活早就和人约好交货的时间。”   何锦娘淡淡地丢了一句,其它的事情就任人脑补。   反正,一离开山窝之地,这位的心情就宛若天清地明。   不过,待她来到卖绣活的铺子,一道老迈耳熟的声音,足以令她抽去所有的精气神:“大小姐,妳怎么会在这里?”   “奶、奶娘……”   “乖乖,我家的狗尾巴草,原来也能变成两株鲜花骨朵吗?”朱梅春一脸震惊,心里真是纳罕不过,她一边招呼着外面来的零散客人,一边也没忘了偶尔进屋子探望大闺女。   毕竟,时辰还尚早,闺女还在梳妆打扮着。   不过,这一妆扮下来,倘若不是眉眼秀容,清晰可见往日的痕迹,恐怕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家闺女。   陆秋除了身兼全福人,还主动包办新嫁娘的妆容。   亲姐姐打扮得俏生生,刘四丫这侄女就显得有一些突兀。都是花朵般的年纪,今天又是二房的喜事,所以最后也被陆秋抓来打扮一番。   两姐妹从前的肌肤,大多是晒黑的模样,肤况甚至还有一些粗糙。不过,这一些都是村里的姑娘会有的情况。   如今,二伯哥已经不在地里做事,农忙的时候,两姐妹都不用再到地里帮忙。   除了几个月刻意摀白外,陆秋给姐妹二人擦得面脂膏,也是让她们看起来水灵灵的原因。   一白遮三丑,从来都是有道理的,何况本来也称不上丑。   二房的两姐妹,只是不像大房的姐妹,好像是天生的白肤底子,极少能被晒成黑炭。   陆秋不是常人,她自己其实极少用上胭脂水粉,这还是为两姐妹特意调出来的,水润又美白。   陆秋在面脂膏还用上了小心机。   两姐妹的绣活是她手把手地教导,情谊还是比常人多上几分,算是难得作弊一回。   两姐妹脸上的肤况一好,五官就明媚许多。陆秋又为两姐妹挽上各自的发髻,插了木钗子,戴上耳坠,画上眉宇,点上唇妆,一个深红嫁衣,一个浅粉衣裙。活脱脱的两名小美人,就在她的手上慢慢展现出来,直把做亲娘的朱梅春,看得是一愣一愣。   “哪有人说自己的姑娘是狗尾巴草的。”陆秋无言一下,旋即一双清如秋水的眸子俱是满意之色:“两姐妹先前是肤底太差,人一摀白以后,就已经算是清秀佳人,这再擦上胭脂水粉,也不过是让她们更好的一面突显出来。”   陆秋用铜镜与水镜,打算让两姐妹互观一下。   不过,两姐妹早就让四婶婶教过要如何梳妆打扮,曾经就见过双方变样的惊人模样,此刻倒是没有亲娘震惊。   当然,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刘二丫尽量从模煳的镜中影像,找出完整的面貌,她不无自恋道:“原来,我长得也还行,之前看不上我的男人,肯定是眼瞎的没错。”   陆秋差点笑出声,相处久了,她才发现这二侄女其实是特别有趣。   刘四丫:“……”大姐,好歹维持一下形象。   两姐妹一打扮完毕,二房屋外的客人,也陆陆续续地来家里贺喜。   新嫁娘是不能出去,刘四丫则不太一样,她是要出去帮忙亲娘招呼一下女性的长辈。   不过,亲爹亲娘太会交朋友,祝贺家里的客人还真是不少,刘四丫一边得拿瓜子干果出去,一边也得递上茶水。   整个人是忙得团团转。   就在她发现这一边的瓜子好像没了,打算问一问大弟那里还有没有,一道猝不及防的少年嗓音,灌入耳边:“咦,妳是凶婆娘?不会吧!”   刘四丫自然记住这极为耳熟的声音,因为这一辈子,她就没有见过这么欠人揍的男孩子。 第97章 打断 完全扯不上的关系,也不晓得是怎……   何碧瑶甫一进入铺子,身后的何老氏,就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曾经耗尽心血带大的姑娘。   岁月流逝下,主仆二人都起了不小变化,何老氏的年纪长了不少,白发取代了往日黑发,一腔忠仆之心,甚至都无法再忆及起往日的感觉。   一手带大的姑娘也起了变化,眉宇间的清冷阴沉取代着往日的张扬得意,这是过得不痛快?   何老氏似嘲非嘲地摇了摇头。   老人心中倒是若有所悟,大小姐唯一未曾改变的,可能是自小的攀比之心。   大小姐自小就生出一双的富贵眼,从来只会看重利益与否,旁人付出的真心,永远只会被她拿来称斤论两。   当日,顾家小姐顾明兰,就是她最爱攀比又嫉妒的人。顾家的大小姐,无论掌家主母爱不爱重,只要她的身份不变,就永远能压下大小姐一头。   顾家的家世,方方面面又远胜于何家,主仆最初被人接去顾家时,面对顾家一路上的非富即贵,大小姐的目光就乍然迸出极其强烈地贪婪渴望。   这人无数次地在顾家主母耳边煽动,何尝不是想要获得顾家的富贵与荣华?   这一点,也确实是像极了已被判斩首的何家人。   何老氏收起诸多的心思,原先的算计倒是全部换了。   一个不满于现状的人,想让对方亲自出口和离,恐怕都不用费上多少的吹灰之力。   顾少爷的盘算,何老氏难以理解,不过她只要做好该故的一切,后续事情自有他人负责。顾明舟大少爷心中深藏的恨意,可一点也不输自己这老太婆,何老氏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何老氏拾起作为忠仆时,最擅长的表情变化,转瞬之间就能佯作激动地出声:“大小姐,妳怎么会在这里?”   一道极为普通的呼喊声音,却足以让作贼心虚的人感到惊涛骇浪。   何碧瑶白了下脸色,谁叫这是令她极为熟悉,却也极为不乐意再次听见的声音。   “奶、奶娘!”何碧瑶回过身子,见到朝她走来的何老氏,有一瞬间的手脚发软。   何老氏见她心虚的模样,内心暗自冷笑,愤恨的情绪早就收拢一干二净,绝对不会让对面的女人找出端倪。   何老氏装作没看见她牵强的笑容,目光隐含激动眼泪:“小姐,妳消失的十来年到底去哪里了?”   何老氏不见兴师问罪的迹象,何碧瑶惨白的脸色倒是恢复几分红润,身上猛地抽去的力气,也不禁慢慢地回到身上。   不过,最喜欢以己度人的她,仍是警惕未消地试探一问:“奶娘……妳就只想问我这一件事吗?”   “小姐,妳这是什么傻问题?”何老氏抹了抹虚假眼泪:“老奴自然有一堆的话,等着想要问妳,好比妳这十年来到底去哪儿,又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成亲……老奴想问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不,我说得不是这一些,而是……我、我是说锦娘……”何碧瑶被人唤作何锦娘十来年,从未感觉到有任何心虚,唯独这一刻,倒是不太敢提及锦娘二字。   何老氏的手上几不可察地一颤,出口的话,却让何碧瑶感到异常安心:“锦娘那孩子,没有和妳在一起吗?当日,何家马仰人翻之际,老奴为了找妳和锦娘,却被大爷派人来特意阻挠,大爷可说了对妳和锦娘另有安排。老奴一直再找妳们二人,难不成锦娘没和小姐妳在一起?”   何老氏的话半真半假。   何大爷确实是让她慢了一步的原凶,可惜何家上下自顾不暇,善后动作还来不及做完,何老氏就先一步找到只剩一口气的亲生女儿。   何碧瑶一听理由,倒是信了几分,她就是靠着亲生父亲的动作,这才成功逃脱出何家的泥沼。   因为,何碧瑶大多都住在顾家,何家上下对她没有多少印象,何父还想要留下自己的一条血脉,这才生起平生仅见的重视,后续更是有了诸多的安排。   否则,光凭何碧瑶自己,何以逃出生天?   “没、没有,锦娘当日并没有和我一起。”何碧瑶自以为何父安排严谨,害人的心虚倒是烟消云散,说来说去也只是害怕被人报复。   何碧瑶的一切反应,何老氏的眸光不禁就闪烁着微微冷意,倘若不是顾大爷的吩咐在前,何老氏差点就想直接出手了结仇人。   只因为,何碧瑶丝毫不见有任何的愧疚之心。   主仆就在虚与委蛇之际,被何老氏不解质疑的顾明舟,却在刘昱阳的招待下,淡淡地啜饮着小辈端来的茶水。   刘昱阳心生疑惑:“顾叔怎么不是和永宬一起来的?”   顾明舟无论是身上穿戴,又或者是周身气势,都与村子的人有着泾渭分明,隔隔不入的感觉。   刘贵再拿手的交际手腕,对于这样的贵人还是心生局促,他也就把人交给大侄子负责。   刘昱阳则是欣然接受,双方有一起上路的情谊,自以为顾叔的性子挺好的,他也就过来先招待朋友的舅舅。   他就是奇怪这一对舅甥,怎么会是一前一后的出现?   顾明舟神色自若地回道:“刚才,有事要吩咐下面的人,所以我就先叫永宬自己先来。”   顾叔的态度大方,刘昱阳的异样也就收了起来,反而继续问道:“那你等一下,我先去把永宬叫出来。”   顾明舟却是抬手制止:“不用了,永宬那孩子喜欢热闹,陪我又有什么好玩的?等一下再叫人也没有关系,倒是怎么不见你爹呢?”   “我爹?”刘醒和眼前的顾叔也挺有话聊,人家随口一问,刘昱阳也不觉得奇怪,他稀松平常地回道:“二伯家招待客人的东西有一些不够,我娘叫我爹先回去拿一些过来,因为大伙都没有想到,今天来道喜的客人还挺多的。”   上一回,大房的嫁女,刘昱阳没有参与机会;这一回,二房嫁女,他倒是有幸能够参加,不过就是无从比较。   不过,从二弟刘昱砚的口中,刘昱阳还是探听出来,这可比大房嫁女的客人,还又多出一倍不止,这也难怪招待客人的东西会有所欠缺。   顾明舟状似理解地点了点头:“怪不得,忙活的人多是你们这一些小辈。”   刘昱阳照样是不慌不忙的态度:“顾叔是不是找我爹有事?”   “没什么事,只是能聊得来的人物不多而已。”顾明舟摇了摇头,刘昱阳忙活倒茶端盘,这位可注意到少年腰间多了一件难得的饰品。   顾明舟不禁像是找到话题,调侃笑道:“不过,上一回要给你的见面礼,你不愿收的原因,不是说身上不喜欢戴一些东西吗?我还记得就连永宬那孩子,可都还在一旁帮腔附和,怎么现在就愿意戴上了?”   刘昱阳凝滞一下,少见地尴尬了:“呃……顾叔说得是这一块玉佩?这个……这个不太一样,这是族里的长辈吩咐的,我不戴不行。”   顾明舟是不差银子的,高门大户见到讨喜的小辈,总喜欢给上一样见面礼。刘昱阳却觉得玉佩饰物的要价不菲,实在不好无功不受禄,他还真的推托好几次的见面礼。   顾明舟挑了挑眉:“不戴不行?”   刘昱阳自认没说谎,态度特别大方明朗。   他把腰间的玉佩扯给别人观赏,道:“是啊,真的是不戴不行……啊!对了,顾叔的人脉比较广,你可曾见过有人戴上相同的玉佩吗?又或者,见过玉佩上的图徽也行。”   族长可没有说玉佩不能给人看,想找人不就得多多撒网吗?   少年眼神的清明,顾明舟也不好意思继续调侃这么正直的小辈,他接过玉佩细细打量,一股莫名其妙的眼熟感倒是油然而生。   顾明舟察觉有异,态度变得端正起来,然而左思右想,却又想不到眼熟的感觉出自哪里。   顾明舟已经习惯谨慎二字。   为了避免别人空欢喜一场,最后他还是说道:“抱歉,我没有见过,不过以后若是有见到有相同玉佩的人,我会传书信过来的。”   闻言,刘昱阳的目光猛然一亮:“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可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至于,顾叔没见过同样的玉佩,刘昱阳反而认为非常正常,陈年老旧的事情,哪有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就被解决。   说句失礼一点的话,刘昱阳都怀疑那一脉的人,是不是已经不在了,族长说得回忆里头,可以说是步步惊心。   玉佩一事,也就暂且被二人给放下。   旋即,刘昱阳也不是很在意地又陪聊好一会儿,直到发现时辰过去不少,他才又起身说道:“顾叔先坐在这里等着,我先去叫永宬那小子过来陪你,因为等一下迎亲的人要来,我可能也要忙活起来。”   刘昱阳的大方处事,言谈有物,顾明舟一边感叹别人家真是会教孩子,一边倒是理解地回道:“没事,是我耽误你的事,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才对。”   刘昱阳大方一笑:“不用在意,和顾叔聊天,小侄也是获益匪浅。”   少年真诚的态度,顾明舟做长辈的也是极为高兴,难得有小辈不嫌他的话题严肃,还能陪他聊上不短的时间,这一点可是连自家外甥可都比不上。   顾明舟如今乐意关照刘昱阳,可不单纯只是外甥的关系,这是一位极其能让人生出欣赏的小辈。   事实上,刘昱阳早就习惯陪爷奶闲聊,长辈的心思,他多少能够了解。况且,顾叔聊得朝廷小事,刘昱阳也确实听出几分趣味。   亲爹教过,所有的小事若是学会抽丝剥茧,是能察觉出不少的消息。   刘昱阳就听出朝廷底下的暗潮汹涌,好在他的年纪尚小,等到能站到金銮殿上,还不晓得是哪一个猴年马月。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小叔今年就要参加科举考试,朝廷纷争也不晓得会不会波及到他的身上。   不管如何,这事终归离他太过遥远。   刘昱阳收起百转心思,忙不迭地先率先寻找裕永宬这小子。孰不知,当他找到来人,会见到三方对峙的古怪场面。   三丫姐、四丫姐,还有裕永宬这小子……完全扯不上的关系,也不晓得是怎么凑到一起,而且三位的气氛,还貌似有一些奇怪?   刘昱阳压下好奇,装作无意地打扰道:“四丫姐,迎亲的时辰快到了,妳不去陪一下二丫姐吗?还有,永宬你这小子可真难找,顾叔已经来了,你也不去陪一下你舅舅。人家可是第一次来我们村子,你这小子也太能放心了吧?” 第98章 二合一 二合一   裕延齐初来东湾镇时,没有哪一户人家,能与裕家的门第相比。当然,裕家父子,如今与裕家已经彻底切割了关系。   不可违言,生来富贵的裕永宬,自幼长大的环境,及身旁围绕的人,尽是喜欢追捧他的人。   宅门大院,奴仆成群。   作为唯一的小主子,下面的奴仆想要得到主人青眼,揣摩奉承的好话,是一句接着一句。   再有,外头的小商家,想要奉承裕延齐,亦是使尽法子,让自家的孩子去讨好裕永宬。   有一段时间,裕永宬真信了这一些好话,直到刘昱阳和刘昱砚两兄弟,双双来到镇上的书院读书。   初到书院,刘昱砚还是看得出比他年幼,刘昱阳不见矮他几分的身长,倘若不是师长特意点明照顾,两兄弟的年龄,裕永宬真看不出对方比他还小上几岁。   因为,两兄弟无论是读书方面,又或者是为人处事,从来只见这两兄弟游刃有余。旁人最初的冷嘲热讽,也让两兄弟四两拨千金,轻而易举地就把硝烟给化为无形当中。   书院,亦不是只有想要考取功名的人。   有一些是被父母逼着进来,这类的人没啥读书天份不说,还特别喜欢惹事生非。   裕永宬的性情是高傲,但欺负弱小的事情他是不屑去做。然而,有一部分的商家子弟,最喜欢欺负没有身份背景的农家子弟。   刘家兄弟,被这一些无聊家伙人盯上,实在是极为正常。   错就错在,后面的事情发展有一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两兄弟让那一些蠢家伙,彻底认识到什么叫做阴沟里翻船。   裕永宬和身旁性情比较相符的纨绔子弟,亲眼见到啥叫绵羊变虎狼。   一群人目瞪口呆地望着拳风冷冽的兄弟,招招奇快,一个屈膝,一个伸腿,背后想偷袭他们的人,次次都没有成功。兄弟俩的背后,似乎像是长了一双眼睛,他们流畅又狠戾的身手,在短短的时间,就反向揍倒想欺负两兄弟的一伙人。   不久,地上是一片的鬼哭狼嚎。   就是如今时不时回想那一幕,裕永宬都还是能打一下哆嗦。   那时候,年龄只有九岁的刘昱砚,顶着一张稚气带笑的脸孔,脚下踩压的动作,完全并没有面上的温和可爱,言语的狠意可把他们这一些见识浅薄的男孩子,吓得是冷嗖嗖:“欺负人?那可真是抱歉,我最擅长的可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下次不用我哥,我自己就可以奉陪到底。你们很有意思,以后我有空闲的时候,也能像今日一样,陪你们这样玩一玩。”   不过,男孩子或许都有所谓的慕强心理。   刘家兄弟以为是亲娘做得衣服,裕永宬才会特意与他们搭话。事实上,真相如何,裕永宬自己倒是极为清楚。   不得不说,当初的理由找得太好,两兄弟一下子就消弭疏离感。裕永宬头一回亲自上前交上的朋友,也没让这位大少爷失望。   没有任何阿谀奉承。   裕永宬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真正朋友,无论对与错,两兄弟的态度一直都是这么坦承,这样的感觉很稀奇自在。   裕永宬无数次为自己的机智赞赏。   如果开始打交道找上是其它理由,两兄弟可没有这么好接近。朋友都是在相处久了,才能知道他们在意什么。   不过,裕永宬长大的环境,不只是没有亲娘,连女性的长辈都没有,亲爹从未有过再娶的意思,裕家府上也就只有父子二人。   唯一对异性有的印象,多是出自于家里的丫鬟。   这一点,裕永宬却没有多少的好回忆。裕延齐的言传身教,以及幼时总爱在儿子耳旁叨念着夫妻回忆。潜移默化间,大少爷不像其它商家子弟,小小年纪就无师自通一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裕永宬立志成为像亲爹一样的人,周遭环境的关系,却让他找不出能对异性生出好感的记忆。   尤其,裕永宬自小没有亲娘,旁人家的亲娘,他总会忍不住生出好奇心。   不过,几次去到别人的府上,裕永宬都是失望而归。   有一些人的母子感情,几乎和他这没娘的没什么两样,自小长大多只有乳母负责。还有人的亲娘,一双算计的眼神是明晃晃的,裕永宬自小长大,碰过最多的就是这一种。   孰不知,一趟石水村之行,裕永宬对异性的印象,竟然还有改观的一天。不过,一个印象是极其美好的,一个印象却是让他牙疼至极。   裕永宬算是明白刘昱砚那小子,为何特别喜欢听见旁人夸奖他亲娘的手艺,倘若他也有这么温柔可亲的娘,他肯定也会变得像这小子一样。   没想到,还真有人的亲娘,完全符合他自小的所有想象。   破天荒的,裕永宬难得对两兄弟嫉妒一回。   此外,大少爷同样没有想到,原来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是喜欢装模作样的,还有那一种凶得要死,揍起人来真是没在客气的。   刘四丫不愧是好朋友的堂姐,揍人的狠劲,真的是半点也不输给她的两个堂弟。   在好友刘昱阳面前,裕永宬的嘴上是对他的堂姐极尽抱怨,不过大少爷的内心底层,对于揍他的刘四丫,还是有着不少的好感。   刘四丫不假辞色一直都没有改变,裕永宬即使公布了身份,也只换来人家姑娘的冷冷一笑,以及极其凶悍地威胁。   刘四丫翻脸如翻书,裕永宬却丝毫生不出任何恶感。   裕永宬到了省城生活,随着交际层面的扩张,他的眼界还是略有成长。   当他碰到愈多形形色色的人,裕永宬就愈是容易想起两个朋友,及在石水村碰见的凶悍姑娘。   省城中的人情来往,可比镇上更看重各人的身份背景。   裕永宬没有被世俗繁华给迷了心眼,甚至是扭曲了性情,还在于两个朋友已经做了最好的榜样。甚至,偶尔回忆起来,刘四丫这位悍姑娘,裕永宬好似才发现到,对方也是少有心思清明的好姑娘。   刘昱丰的家里张灯结彩,裕永宬见到刘家的男孩子,各个是忙着招呼客人,少年也没有打扰几个正在忙碌的好朋友。   他看似漫不经心,也说不出有什么心思,一双眸子倒是不自觉地搜寻着,深藏记忆的少女面孔。   然而,裕永宬搜了半天,熟悉的面孔没有找到,但他却找到了极为熟悉的清脆嗓音。   裕永宬紧皱着眉宇,下意识地观察着,有着一张白皙娇俏容貌的少女。不同于记忆中的容貌,裕永宬细瞧之下,又好像找得到些许的相似之处。   裕永宬愈是发现到眉眼的熟悉之处,就愈是瞠大了眼楮。   下一刻,他终于忍不住在少女的身后,难以置信地喊道:“咦,妳是凶婆娘?不会吧!”   耳边被灌入熟悉的少年嗓音,刘四丫不出意外地回头,一张朝气蓬勃飞扬英挺的少年,就在不远处直直地伫立着。   一见到这家伙,刘四丫的眼眉就跳了又跳。   裕家的少爷,一个脑子缺根弦又嘴欠的富贵公子哥,是她对裕永宬的所有印象。还有,最糟心的是,这家伙时不时就想要破坏她在四婶婶面前的好印象。   此时此刻,刘四丫完全不晓得,她自以为的好印象,早让自家亲娘给毁得差不多。   裕永宬的大惊小怪,刘四丫不禁满脸不悦,她的唇瓣勾勒出冷笑,慢慢地吐露道:“呵呵,我可以问你一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吗?”   刘四丫没像亲大姐那般自恋,但姑娘家的容貌,也不喜欢被人质疑。   刘四丫眸子积聚的凶光,裕永宬的浑身立马一个激灵,这凶婆娘是真会拿扫帚揍他的,他难得不再继续挑拨少女的火气,学乖一回:“没没没,我是在说妳女大十八变,愈变愈好看。今天,妳家来了这么多的客人,妳这姑奶奶可得顾虑一下自己的形象。”   “我一直都挺顾虑一下自己的形象。”刘四丫淡淡地横了一眼,不晓得是不是眼妆关系,此刻她这一扫眼,少女眉眼的倨傲,多了一种少有的冷艳性感:“如果不是有一个不识趣的家伙,每次都尽想扯我的后腿。”   裕永宬被她少见的模样,弄得心脏停掉一拍,内心更是泛出少有的古怪。   不过,大少爷还来不及细忖,动嘴远比动脑快的他,已经率先反驳回道:“我可没有想扯妳后腿,是妳自己每次都忍不住差点破功,要我说还是妳自己的脾气太差。而且,咱们俩是半斤八两,在妳四婶婶的面前,妳自己还不是尽扯别人的后腿?”   大少爷的理直气壮,刘四丫倒是噎了一噎,因为对方说得也是事实没错。   就互相拆台阶,双方真是半斤八两。   刘四丫在心里轻啧一声:“我说你这家伙不是去省城了吗?”所以,没事回来做啥?   裕永宬不愧是读书人,气定神闲且反应极快,他还极懂得给自己贴金:“我这是做人不忘本。”   当他没看见凶婆娘一脸快滚的表情?   哼,他偏不想让她称心如意!   刘四丫双手环胸,不太买帐地凉凉道:“你耍起嘴皮子的功夫倒是愈来愈厉害。”   裕永宬好久没被她这么怼过,细品一下滋味,比起刚才见到让他滚的表情,他似乎还比较喜欢被她怼?   不过,习惯成自然的裕永宬,仍然喜欢故意和她唱反调。   心中存有几分故意报复的成份,他玩味一笑:“可是,我也没见妳输我什么,不是吗?”   言下之意,刘四丫想听不懂也难,少女感到一股子窝火。所以说,这欠人揍的家伙,到底是哪一个混蛋小子请回来的?   刘昱阳:“……”   一个火冒三丈,一个热在其中。   在旁人的眼光中,刘三丫见到这一幕,却是令她又羡又嫉。   在她看来,少年少女和乐融融地一句接着一句,好似双方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话,这就是感情好的表现。   刘三丫的新婚期间,还能听见表哥对她甜言蜜语,如今对她倒是懒得搭理,偶尔几句闲聊好似都嫌费劲。   刘三丫只承认亲大姐长得比她好的事实,除此之外,她不认为自己哪一点比不上刘大丫。   丈夫的心,偏偏怎么也拉拢不到自己身上,刘三丫不禁心生怨尤。   婚姻不幸福,此刻见到眼前的景象,刘三丫就觉得份外刺眼。   刘三丫□□裸的怨妒眼神,很容易就能让人察觉,裕永宬就没有忽视到,挽着妇人发髻,却显得有一些格外阴沉的刘三丫。   裕永宬停下斗嘴,少年站到少女的身侧,有一些保护意味,他的神色露出警惕地问道:“那边有一个女人怪怪的,她看人的眼神很像是不怀好意,这是妳家的亲戚吗?”   撇除自家人,刘四丫极少这么接近一名异性,她不太自在道:“说话就说话,你别靠我这么近。”   裕永宬却是不太满意:“妳别不识好人心,我这是在保护妳。”   刘四丫直觉地翻了翻白眼:“你连我都打不过,就别来碍事了。”   裕永宬心里不爽被她轻视:“那是我好男不和女斗。”   不过,话才一说完,裕永宬才发现凶婆娘其实挺娇小的,长得也才不过才到他的肩膀位置,到底他是为什么会怕她揍人?   刘四丫没继续搭腔他的话。   因为,她终于发现原来被裕永宬警惕的人,竟然是许久未见的刘三丫!   刘四丫的语气难掩惊讶:“三丫姐,妳怎么也来了?”   当日,刘三丫选择嫁进李家,刘四丫还以为与对方会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存在,刘家的一家老小,可不怎么欢迎与李家有关系的人。   刘四丫胆敢保证,亲娘看见三堂姐亲自踏门来道喜,恐怕都不会有多少的高兴。   刘四丫惊讶地询问,刘三丫反应过来后,倒是比她更为惊讶:“……妳是四丫?”怎么可能!   四堂妹打小就是黑丫头的存在,两辈子都没见过她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一身不见缝补的新衣裳,耳坠发钗,都是村里姑娘极少佩戴的小饰品,白皙面宠抹上的胭指水粉,把一双灵动的眼神显得极为突出。   刘三丫记忆停留最深刻的四堂妹,应该是有着干黑的肌肤,五官容貌只有着劳苦生活,所带来的无数痕纹,干瘦的身材穿着的,永远也都是缝补多次的破布衣。   四堂妹明明应该是一个丑丫头才对!   刘三丫一副好似被雷噼的模样,裕永宬忍不住偷偷吐嘈:“喂,妳不觉得我刚才的反应,其实挺有良心?”   刘四丫:“……”   刘四丫最后给得回答,是赏了姓裕的一个狠脚,谁叫这家伙要站得如此靠近,活该!   裕永宬遭到暗算,他一张青涩的面孔,是痛得微微扭曲。   两位的动静不小,刘三丫总算是回神过来,盯视着对面的少年少女,她的眼神变化多端,神色上面有一丝难以辨别的复杂。   曾经的丑丫头,竟然身边也会多出一位出色的少年郎?   刘三丫有眼睛瞧的,裕永宬一身的穿戴,都不是什么便宜货色,到底这是凭什么!   刘三丫压不住的嫉妒,她扯了一道极为难看的笑容:“……四丫,妳毕竟是未婚姑娘,姑娘家的名节还是多少应该重视一下,不然以后可不好说亲。”   一句话,直接就让对面的两人,都瞬间变了脸色。   刘四丫面带薄怒:“三丫姐,妳的意思是我行为不端?”   裕永宬的心情也变得极为不愉快,不知为何的,他好像不太乐于听见凶婆娘说亲一事。   然而,这个大少爷还没有机会理清自己的情绪。   忽然,有一道少年的嗓音,猝不及防地插足在三人之间:“四丫姐,迎亲的时辰快到了,妳不去陪一下二丫姐吗?还有,永宬你这小子可真难找。顾叔已经来了,你也不去陪一下你舅舅,人家可是第一次来我们村子,你这小子也太能放心了吧?”   刘昱阳选择的时机,简直是太过恰到好处。   三人正处于最尴尬之际,他的出现简直像是及时雨一般,浇熄可能蕴酿升腾而起的火气。   刘四丫不想再搭理莫名其妙的三堂姐。   她第一个反应过来后,就先回了大堂弟的话:“你说得对极了,我的确是该去陪我大姐了,你们几个就先自己慢慢聊吧。”   待客之道什么的,刘四丫只想要扔得一干二净。   她觉得再待下去,自己都快要有一肚子的火气,还是亲大姐可爱多了。   幸亏,刘三丫只是堂姐,而不是亲姐姐,一张口就想要坏人名声,什么破毛病!倘若,今天不是亲大姐成亲,刘四丫真不怕和人打架。   说起来,这一位应该是不请自来吧?   刘四丫都走了,裕永宬更不想留下搭理这一个出言不逊的女人。他装作没看见刘三丫这大活人,扭头一问:“我舅舅不是说有事要办,他真的来了?”   刘昱阳打算后头再审问一下友人,现在他也算是看出来了,三人的古怪气氛,刘三丫这堂姐可能才是主因。   然而,谁都有亲疏之分,刘昱阳的内心里,刘三丫这堂姐绝对是占不上边的。   刘昱阳点头道:“早来了,就不见你这小子出现,你可真会闲晃。”   不知为何的,裕永宬心虚一下,他佯作镇定道:“还不是看你们几个太忙,没人可以搭话耗时间,我这不就觉得无聊坐不住吗?”   刘昱阳没有察觉出好友异样,蛮不在乎地回道:“行行行,知道你没有错,你舅舅在前屋坐着,你现在应该可以先过去陪他了吧?”   “先前我是不知道他已经来了,现在我当然会去陪我舅舅。”裕永宬极为配合,下面倒是又随口一问:“对了,你不一起去吗?”   刘昱阳摆了摆手:“不行,迎亲的人若是过来,我也得去帮忙昱丰那小子处理事情。”   裕永宬得到响应,也不耽搁他忙活:“好吧,那你就先去忙活,反正今天就是来凑个热闹。”   双方的交情,刘昱阳也不用客套:“没事,等到了张家,大伙就能轻松聊天了。”   裕永宬却是很怀疑地问道:“张仁鑫那小子会有空理我们?”   刘昱阳回以他的却是极为可怕的笑容:“你觉得他敢不理我们吗?”   裕永宬:“……”有时候,这家伙比他弟还可怕。   一瞬间,裕永宬忽然什么都不想聊了,他直接脚底抹油一熘,一点都不敢再留下来面对刘昱阳这个家伙。   裕永宬走了以后,刘昱阳不忘转身说道:“三丫姐,我也得去忙活了,二伯家妳也不算陌生,怎么说都是自家人,我也就不特意留下来招待妳了。”   刘昱阳算是极会说话,刘三丫都没有理由可以把人留下。   甚至,刘三丫也觉得大堂弟的话挺有道理,不疑有他,道:“没事,这里我也的确熟悉,我自己来就行了。”   刘昱阳得到满意回答,他回以淡淡地一笑。   不过,刘昱阳的话若是被二房的人听见,估计不会有多少认同。   事实上,刘四丫才不愧是朱梅春的亲闺女,母女俩都是同样的想法。   朱梅春就忍不住和四妯娌吐嘈:“奇怪,我应该没有请这一位啊?我当家的可比我着调多了,所以三侄女肯定也不会是他请来的。过年回门,我也没听到这一位回大房,怎么就特意选在我闺女成亲的这一日出现?”   朱梅春是真的嫌秽气。   刘三丫嫁人的那一天,可称不上是顺利出嫁。   朱梅春做亲娘的,甭管平时着不着调,这位在正经事上,还是知道要慎重一些。她希望闺女嫁人能够顺顺利利,和和美美的,最好一点不好的兆头都不要出现,省得到了婆家还被人拿来说嘴,这可就不是一件好事情。   陆秋委婉提醒道:“妳嫌弃的表情还是先收一下,让村子的其它人见到了,妳也不怕被人当闲话聊?”   朱梅春喜欢听旁人家的八卦,但可不喜欢被人当八卦聊,二嫂子立马听话地整了整表情。   朱梅春虽然收了表情,嘴上却是收不住小话,这位不禁以小人之心来质疑道:“妳说,她该不会是自己过得不痛快,所以特意过来破坏我大闺女的好亲事?”   李家的男人不能嫁,几乎是村子里的婆娘都有的共识。   李家男人,从来都只靠女人过活,连抗起一家子的责任心都不曾有过,这样的男人完全是谁抢谁倒霉。   当初,朱梅春就特别佩服三侄女的勇气。   “没事,多注意一些就行了。”陆秋的辈份关系,向来极少掺合在小辈之间,不过刘三丫这侄女是特殊的,哪怕不明白对方目的,陆秋还是给予多一些地关注。   “我也想装作没事。”朱梅春还是记忆犹新地道出心里话:“但我这不是怕老天爷不给面子吗?”   陆秋微微一愣,旋即她又掀唇一笑:“放心,老天爷肯定会给面子的。”   “差点忘了!”朱梅春却好像是有所误会,一脸恍然大悟道:“三侄女虽然运道不好,但有妳这福气厚重地挡着,老天爷确实应该会给一些面子。”   陆秋:“……”她的意思不是这样。   刘三丫不晓得自己成了长辈之中,最不讨喜的存在。   不过,在这一片热闹喜庆中,刘三丫也感觉自己有一些隔隔不入,因为她也真不是抱持着祝贺的心理前来。   刘四丫的变化,让她感到震惊,甚至还多了些许的怀疑。然而,一切的怀疑,在见到二丫姐也成了一名美丽的新嫁娘,刘三丫就又消失无踪。   不过,二房姐妹的变化,为何变得如此巨大?难不成……真是分家带来的好变化?既然如此的话,为何偏偏只有大房的变化,没有一个好的改变?   刘三丫的脑子里面,忍不住充斥着一连串的问题。   比起她嫁人的狼狈,二丫姐的婚礼倒是顺利的不象话,有着村里姑娘欣羡的嫁妆。以前,刘三丫都未看出来,二房的叔婶竟然会是疼闺女的好爹娘,聘礼与嫁妆几乎都给二丫姐带走,一个也不留。光是这一点,就让双边的亲戚,全都高看了二丫姐,这是一个娘家也重视的姑娘。有时候,夫家的重视与否,娘家的态度也很重要。   此外,还有着相貌堂堂的丈夫,男方迎亲的场面也没有任何差错。一切都是热热闹闹、开开心心,中间完全没有出现任何让人感到难堪的插曲。   二丫姐还真的是极为顺遂地嫁给了张家人,平静地让人不禁心生嫉妒。   刘三丫也不知道自己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思,才特意来参与二房的喜事。   二丫姐没有嫁给上辈子,暗暗嫌弃她的夫家,反而嫁给大祸临头的张家。   不过,一切又好像都不太一样。   所以……张家到底还会不会出事? 第99章 好心情 刘昱洵却是老气横秋道:“娘,……   “快快快,加油、加油……”   小平安被堂哥激动地呼喊声,弄得一张小脸蛋亦是紧绷不得了,乌溜溜的大眼珠,转也不转地盯视着正前方,两个比他还小的小小孩。   亲哥的加油喊叫声,明显对小娃娃没有任何的鼓舞作用,仰起一点点身子,很快又像前几次一样,迅速地趴回原位。   “弟弟妹妹太懒了。”刘昱洵失望之色显而易见:“明明只差一点,就能翻身子。”   小平安这年纪,最容易受大孩子的影响,稚气的小脸马上学着小堂哥:“太懒了。”   “你们对两个奶娃娃的要求也太高了吧?”刘醒把双手枕在后脑,一副懒洋洋地躺在炕床。   两眼闭上的他,貌似在闭目养神,实则身旁的动静并未被他忽视。   老三的大呼小叫,让做老子的不得不睁开一眼,吐嘈道:“之前,还嫌我对你的要求太高,你这臭小子倒好,转头倒是换了一个标准。”   刘昱洵辩论起来,最不见心虚:“爹,那不一样,我对弟弟妹妹是爱的期许。”   老三记得亲娘说过的话。   刘醒的心里呵呵一笑:“少来,那你老子我对你也是爱的期许。”   亲爹难得除了亲娘,这么直白地表白,刘昱洵要说开心是有一点,但更多还是纠结,亲爹的期望有一些太高,大哥二哥真不是人,竟然都能够全部完成。   刘醒无言地把眼一翻,老三这小子,要说资质也不差他两个哥哥,但逼自己的狠劲,曾经的老儿子,可真比不过两个大儿子。   不过,三儿子还是有可取的地方,他思路清晰,据理力争时倒是不见输人,也就是鬼扯的功夫极强,很容易就被这小子带进沟里。   刘醒若不是看出老三将来不会吃亏的优点,他做老子的,还真不会就此松手,人活在这世上,还是得有安身立命的长处。   至今,刘昱洵还以为是自己成功说服亲老子。   孰不知,老谋深算的亲爹,是在做出一番比较,这才饶他一马。   不知不觉中,刘醒已经习惯站在亲爹的角度,为几个儿子谋求未来。   父子二人的对话,小平安的年纪太小,还听不是很懂,小孩又把全部心神注意力,再次改放在更为有趣的小娃娃。   小平安目不转睛也是有好处的,小孩终于见到期待已久的一幕,两眼瞪得大大的,小小的手指抬了一抬,稚嫩的嗓音开心道:“娃、娃娃……”   刘昱洵还没有反应过来,刚进屋子的陆秋,恰巧也见到同一幕,她同样惊呼一声:“哎呀,孩子会翻身了!”   陆秋养过三个儿子,但三个儿子都不是奶娃娃的阶段,论起小孩的成长阶段,变化最快地还是婴孩阶段,几乎好像是一个眨眼,就又能找到不一样的地方。   特别新奇有趣。   刘昱洵被一大一小的声音,给惊了一把。   他急骤地把脖子一扭,白白嫩嫩的幺弟已经翻了身子,两手和两腿的小藕节正动了又动,脸上还露出无齿的笑容,看起来特别可爱。   刘昱洵平常一定会夸一夸弟弟,然而错过第一次翻身的小哥哥,却没办法有好心情,而是大失所望道:“怎么这样……”   刘醒这亲老子,还不会说话地给予凉凉一刀:“你这小子还真够惨。”   刘昱洵:“……”   陆秋觉得自己的男人,无时无刻都在造孽,怪不得老二会担心老三学了亲爹的臭毛病,她此刻倒是觉得事出有因。   “别理你爹,咱们老三可是一个好哥哥。”陆秋上前轻拍了丈夫一下,小平安好像也听懂夸人的话,小孩把小脸也仰了些许,完全是一副等待表扬的小模样。陆秋没有忽视到他,她眉眼温柔地揉了揉小孩一把,同样夸道:“咱们的小平安,和你堂哥一样,都是好哥哥。”   陆秋细心地发现到,小平安特别喜欢被人夸,亲生母亲的不认同,小孩没有发现自己其实还是受到了影响。   陆秋感觉像是见到自己幼时有过的阶段,庆幸小孩的年纪极小,心上的阴影若是没有再受到刺激,几年过后恐怕就能忘得一干二净。   小平安害羞一下,他用两手摸了一下刚被揉的头,小孩可比老三好哄,马上就咧着嘴角。   刘昱洵却是老气横秋道:“娘,妳即使夸我,我受伤的心情还是没办法这么快的恢复。”   陆秋眨了两下眼睛,狡黠光采一闪而过:“娘刚才拎了几条鱼回来,本来还想问你是想吃炸鱼,还是吃糖醋做得鱼……不过,看你现在的心情这么不好,那么这鱼应该也是吃不太下吧?”   “等等!”刘昱洵关乎自己的肚子生计,脸上神采马上换了样子,语气都不见刚才的丧气:“我觉得我已经恢复了,不过……我可不可以两种都吃?”   刘醒向来嘴贱,三儿子马上转换立场的态度,他张嘴又想补上一刀。   不过,早有准备的陆秋,却是暗暗地掐了自己男人一把,孩子好不容易哄好,他可别来添乱。   反正,自己男人皮糙肉厚,掐上这一把,他也不会感到有多少疼痛。   “行,想吃两种做法有什么,娘都做给你吃。”陆秋淡定地忽视男人委屈的眼神,正经询问:“对了,另外两个大的呢?”   刘昱洵觉得亲娘就是疼他。   三儿子心情极好地回了亲娘的问题:“大哥和二哥忙着陪裕大哥到处去晃,毕竟人家不能待在这里太久。”省城好远的,下次见面都不晓得是什么时候。   “这样的话,也确实是应该的。”陆秋状似已经了解了,她越过男人把会翻身的小儿子,给轻轻地抱起放在他亲爹的怀里,正好让一大一小转移注意力。   谁叫小儿子好像不喜欢趴着姿势,急得好像快要哭的模样。   刘醒被媳妇强塞一个奶香四溢的娃娃,不得不与老儿子来一个大眼瞪小眼。   陆秋见父子俩好笑的德性,翘上了一些嘴角,继续问道:“那你怎么没有一起跟着?”   刘昱洵极为懂事,有理有据道:“娘,我又不是二愣子,裕大哥人是不错,但人家是大哥和二哥的朋友,我凑上去像什么话啊!”   有时候,老三人小归人小,但真的是特别明白事理。   陆秋不禁感叹:“娘的老三,真的是好孩子。”   刘昱洵挺起小胸膛,作为曾经的老儿子,他最不缺的就是自信:“我也是这么觉得。”   陆秋想笑了,她自己抱起老闺女,省得老闺女一个人孤伶伶的。   “对了,你下午去张家的时候,可别忘了拎两条鱼过去。”陆秋刚才就是特意去河边抓鱼回来,自己男人想去,都被她给阻止了。   废话,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陆秋这做饭的人,还能去河边挑捡一下合适的鱼,她自己出马就行了,至少石水村的河边景象极美,每次去一趟回来都能心情不错。   虽然,今天出了点意外,陆秋碰到了极少见到的三妯娌,还被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陆秋没打算和任何人说出这事情,和病人计较是没必要的,哪怕不是很能理解,对方怎么总像是藏事一样。但陆秋为人医者,就算专精的是另外一门,但多少还是能看出这人的心里生病了。   也不晓得对方想要的是什么……一双眼楮里地求而不得,几乎让人一目了然。   陆秋能治病,但可治不了一个人的内心。   况且,就算能治,对方也不会给予多少信任,无论医术再好,病人若是不配合的话,最后也只是白费一场功夫。   十多年的时间,对方都抗拒融合这村子的一切,比起她和刘醒二人,三嫂子其实才更像是一名外来户。   解铃还须系铃人。   陆秋自己也是系过枷锁的人,所以才能够清楚认知到一点,这人若是自己系上了枷锁,旁人如何能够轻易解开?   陆秋下意识把眼神瞥向丈夫,刘醒轻而易举捕捉到媳妇的目光,他的黑眸回视过去:“怎么了?”   “没什么。”陆秋彷佛心情明媚地一笑:“只是觉得你抱孩子愈来愈不错,真的很有当爹的样子。”   “是吗?”刘醒眼皮一撩,透出一些审视的味道:“可是我怎么总觉得妳好像不是这个意思……有人惹到妳了吗?”   “你想太多,谁会这么无聊。”夫妻俩都没有时不时动用自己的能力,陆秋也不怕被他拆穿。毕竟,曾经一眼就能看透的女孩子,早就让过往的经历给抹灭,掩饰情绪还是不错的。况且,一见到屋子里的大大小小,她是真的心情不错,几乎不带任何阴霾的情绪,笑道:“我只是在想晌午的时候,除了鱼以外,还能做些什么好吃的,你们的意见呢?”   亲娘这问题,刘昱洵最喜欢了:“娘,妳说话算话吗?”   陆秋好笑道:“你娘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比起曾经的两个大儿子,老三才是真的不会心存质疑,因为他可没有被原身骗过。   刘昱洵立马放光了两眼,开始认真地纠结起来。   刘醒却没有这么好糊弄,陆秋眉梢眼角的好心情,却又是切切实实的,怎么都找不太出丝毫的异样。   刘醒只好暂且放下怀疑,而他不再打量的目光,陆秋是有感觉的,她唇角边的笑意不自觉地加深了一些。   如今的日子真的挺不错的,不是吗? 第100章 结对了 双方可都互相觉得,这一门亲事……   媳妇交代拎得几条鱼,刘醒用草绳牢牢地串着肥沃的河鱼,言不由衷地抱怨着:“啧,便宜张坤那家伙了,我觉得不用对姓张的这么好也没有关系。”   “便宜什么?”陆秋发现他袖子的折痕上,有一些菜叶沾上的汙渍,男人刚才帮忙顾着孩子吃饭,很可能不晓得是被哪一个小家伙沾上。家里的小孩,目前都还在午睡,一时半刻也不会起来,在周遭没有一个旁人的情况,陆秋以极为轻描淡写的姿态,轻轻一抹男人的袖子,这才又道:“几天前,你上门不还带上自己猎到的鹿肉?这鱼可比鹿肉,更值不了几枚铜钱。”   刘醒低头一瞅,略微勾勒一下嘴角,他没忘记坚定立场,重新反驳道:“媳妇,鹿肉也是妳叫我拿过去的,否则我才不会记得那家伙。”   陆秋一直都是喜洁的人物,她的眸底凭添了不少满意之色。   张坤此人,在她看来,是她男人难得有的友人,礼多人不怪又不是什么坏事。双边如今的关系,也不只有单纯的朋友往来,二丫侄女已经嫁进张家,两家又多增加了姻亲关系。小辈的颜面,多少还是得考虑一下,怎么也不能太随便。   陆秋对张家的观感不错。   二丫侄女的三日回门,同样也有来拜访四房。毕竟,亲爷亲奶还住在这里,这二侄女脸上的甜颜蜜笑,可是骗不了人的。   不过……   二侄女的新婚丈夫如坐针毡的小样子,貌似挺怕她的大儿子?   自家孩子把人吓成这样,陆秋做长辈的,怎么也得为大儿子描补一下。   孩子愈长愈大,手段上头好像也愈来愈炉火纯青,话语中地连敲带打都已经能不动声色。   张家的大儿子,可比不过她家一窝子的人精,她家的老三弄不好都比新姑爷还聪明一些。   不过,二侄女也不是一个心机深的,小夫妻上面反正还有精明的父母把持,心思浅就心思浅吧。   陆秋多少明白二伯哥选上这门亲事的用意。   张家的当家人物,刘醒若真没有一部分认可这一个朋友,中间估计早就断了交情。   “什么那家伙不家伙的?”陆秋好笑地纠正道:“你可不行再这么随便,张家与咱们,还有一层的亲戚关系,不然你就当做是去走亲戚好了,这走亲戚带上手礼……嗯,这么想总可以了吧?”   刘醒一般不要太过份,陆秋绝对是挺纵容她男人的,也不会特意去拆穿他的死鸭子嘴硬。   刘醒就喜欢媳妇对他的包容。   男人亦是心思细腻的,他深沉的内心跃曳着与天上阳光同等的温热,好看的唇瓣上面,滑开了愉悦的弧度:“既然妳这样说,那就听妳的。”   刘醒拎起了系紧的鱼,就往张家的方向走去。   已经嫁为人妇的刘二丫,一见到娘家来人,两眼都亮了一下。对于出嫁的姑娘而言,再次见到娘家人,可与还在做姑娘的时候全然不同。   莫名其妙中,就是有一股特别亲近的感觉。   哪怕四叔压根儿就与她们几个侄女一点交流也没有,说真的还不如四婶婶更加关照她们。   作为刘家的第二个大姑娘,刘二丫也不奇怪四叔对她们的冷淡,小时候的印象可还在呢。大伙一起住在老宅的时候,爷奶最宠的人就是四叔,再无言鬼扯的理由,两个老人恁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五叔都没有这个能耐。   刘二丫可不像亲爹和几个叔伯一样。   二房的大姑娘,可一直认为四叔才是最受爷奶宠爱的儿子。因为,二房的姑娘最是实际,看问题的眼光也是习惯直线思考。   谁得到最多好处的人,谁就是最受宠的人,这话没毛病啊。   刘二丫才觉得其它长辈很奇怪,为什么总认为五叔才是最受到偏宠的人?   五叔是没什么下地,但他抄书拿回来的银子,刘二丫就见过好几回。不像四叔,那时候不只没有从外面拿银子回来,甚至还三不五时从亲奶那里弄出银子。   或许,多少还是受到亲娘抠门的影响,刘二丫正是看到四叔弄到手的银子比较多,这也才认定四叔才是最受宠的长辈。   说真的,没分家以前,刘二丫对于不爱搭理她们的四叔,总觉得对方……是不是瞧不起她们几个女娃?   这几年,亲奶是起了不小的变化,甚至她出门前,还偷偷地塞给她不少的压箱银子。放到以前,刘二丫压根儿想不到她能被如此对待,她真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四叔的不爱理人,刘二丫真以为四叔是受到亲奶的影响。   不过,后面的刘二丫,又觉得自己是想岔了。   真的瞧不上她们的话,四婶婶的态度也不可能真的这么好,还巨细靡遗地教了好多女儿家应该知道的事情,亲娘都没有这么仔细。   当然,刘二丫现在也不觉得亲娘不好,她娘只是心思粗了一些,心里总归还是有她们几个闺女。   嫁人那日,刘二丫的聘礼与嫁妆,都是可以一起带走。   周遭旁人欣羡与惊呼的情绪,刘二丫哪怕盖着头巾,都还是听得见众人的七嘴八舌。   一辈子,刘二丫都没有这样满足过,她不是不被重视的丫头片子,出嫁那一刻的腰杆子,她是前所未有地挺得老直。   四婶婶还为她精心地梳妆打扮,头盖被人掀起的时候,刘二丫惴惴不安的心情,在见到丈夫眼底流露出与她一样的羞涩,一颗不安的心倒是缓缓落下。   夫妻之间,最怕的就是一头热。   大丫姐长得极好,刘二丫自小也知道比不过人,倘若她有五婶婶一样的家世,又或者像四婶婶一样,有着深藏不露的智慧心胸。   刘二丫还真的可以不必在乎容貌好坏,然而她就是一个小村姑,什么长处都没有的她,自然是无时无刻都希望自己再好看一些。   四婶婶为她实现心中的冀望,刘二丫的内心,其实还有着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感激。   在婆家的日子,刘二丫也很满意。   她在村子也是有聊得开的小姐妹。有一些小姐妹,可比她还早出嫁,她们在婆家的日子,并不一定比得上在娘家的日子。然而,当她们生下了儿子以后,在婆家的地位立马就来一个天翻地复的大变化。   村子的姑娘极少出村子,眼界范围是不得不受到了局限。   曾经,刘二丫想要早早出嫁,也是想要有自己翻身做主的一天。然而,刘二丫在感受到亲爹平常再爱吐嘈她们,心里却是极疼她们姐妹的。亲娘虽然比不上对弟弟好,但能不重视利益这一点,就又远比村里的大多亲娘来的要好。   既不是赔贱货,也不是什么摇钱树,只因为她是他们的亲闺女。   有一刻,刘二丫甚至觉得晚一点嫁人,好像也是可以的,心中想要早早出嫁的念头,不知不觉也锐减许多。   不过,嫁人后的日子,刘二丫远比其它小姐妹来的幸福,亲爹是真的帮自己挑到了一个好婆家。   婆母有一些像亲奶,都是喜欢亲力亲为的女人,但又远比亲奶还要明理公正。丈夫还有一些男孩子气,但男人的心里有没有自己,刘二丫还是感觉的出来。   刘二丫其实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姑娘。   至少,如今的她,是幸福无疑的。   以前的四叔,不见喜欢搭理她们做侄女的,但她嫁人后,四叔见她的次数,竟然比亲爹刘贵都还要多!   隔三差五都不见空手而来,刘二丫实在不禁有所误会,曾经的四叔,会不会是没有亲闺女,所以才不懂得与她们几个女娃相处?   刘二丫不禁为刘醒找了一个好借口,待四叔这长辈,也就更显得亲近一些。   刘二丫声音极为清亮地问道:“四叔,你是不是又来找公爹的?”   儿媳妇地喊叫声,一旁的张许氏也听见了,她立马放下手边的事情。   张许氏拿了湿漉漉的抹布,率先地擦了擦手,这才道:“这人来了就行了,怎么又带礼上门?”   大儿媳妇的四叔太过客气,刘醒和张坤交情好的时候,偶尔也是会带好东西拜访,但可真没有成了亲戚时这般地频繁。   先前的鹿肉就是极为精贵的好东西。   这才几日而已,这人又带了几条大鱼上门,说起来都是滋养身子骨的好食材。   张许氏真感到特别的不好意思。   刘醒倒是不以为意地把鱼递给侄女:“拿去吧,这是妳四婶特意交代,反正鱼也不费钱,都是河里捞上来的,妳们也不用不好意思。”   刘二丫却只感到手上一沉,这几条大鱼,若真拿到镇上的集市去卖,其实也是能卖上不少银子,四婶婶待她真好,这是给她做面子。   当然,四叔也是阔绰的,几条鱼给他说得好像真不值什么钱。   张许氏倒是比大儿媳妇,更知道她的四叔,有一些深藏不露的家底。不过,张许氏最痛恨成为像李家一样的人,她只认为这是人家的本事,没有占人便宜的意思。架不住,人家就是太过客套,张许氏回礼几次,后面实在想不到可以回一些什么,最后还是张坤叫她别想太多。   事实证明,大儿媳妇的四叔四婶,人家还真不在意这种事情。   张许氏只能不好意思地回送一些她亲手做得豆腐,之所以会回送豆腐,还是对方一家子都爱吃。刘醒和他媳妇,不爱来虚的个性,张许氏几乎是好感大增。   张许氏总算不用再头疼得回送对方什么,同时还被人认可了自己的手艺。   她只希望自己底下几个儿子的亲家,以后也能找到像刘家一样好的亲家,这样她的人生大事也算是了结一半。   因为,有来有往,张许氏对刘家的好印象,不知不觉也间接地移情到刘二丫的身上。   张许氏对待大儿媳妇,可真不比亲闺女还差,这也是刘二丫会深感幸福的原因。   毕竟,嫁去陌生的婆家,婆母好不好,这可真是头号的大事。   四房夫妇的行为,真是刷足了张许氏心中的好感度,双方可都互相觉得,这一门亲事真是结对了! 第101章 胃疼 张坤:“……”怪不得,大儿子这……   刘醒到访,张坤这大老粗,也就难得叫媳妇张许氏到灶房泡了一壶好茶水。   比起浓香四溢的茶香,张坤其实更喜欢刺激热灼的烈酒。   不过,距离下午黄昏都还有段时间,张坤若真敢嚣张在白日喝酒逍遥自在,张许氏就敢把她男人的耳朵给拧了下来。   张坤识趣地吩咐一遭,刘醒也不同于他的喜好,这位可有一些穷讲究的癖好。   有时候,张坤若不是真的打小住在村子,他都怀疑眼前的家伙,弄不好是哪一家寄养在村子里头的富贵公子哥。   倘若不是除了眼前一位,他弟刘华亦是同等的出采人物,也是因为两兄弟无分轩轾的各异能耐,张坤这才打消心中的狐疑。   虽然不晓得上头的三个老兄,怎么比不上底下的两个弟弟,不过世家大族,亦都不是各个优秀的人物,否则百年世家早就比比皆是。   张坤还算是有见识的人物。   一家子,能出一个扛把子的家伙,就已是祖坟冒烟。   村子里,现在谁都知道刘老三这老爷子,这位老人家所养出的两个儿子,未来可期早是清晰可见的场景。   论起年纪,张坤可比刘醒大上不少,他只是晚成亲而已。   事实证明,年纪大是啥屁用都没有,两方相差超过五岁的年龄,刘醒若是真谈起了正经事,一双乌沉沉的眼神,张坤见久了,都有一股寒毛直竖的古怪感觉。   张坤这贼精明的粗犷汉子,脸上的嬉皮笑脸,唯有这时候会收敛一下。   刘醒若是做出不露笑脸的沉肃之色,张坤这走南闯北练出的胆子,还真是派不上任何用场,粗糙汉子立马就觉得心里毛毛的。   张坤心想,怪不得自家的蠢儿子,会这么害怕见到刘家的小子,他这个亲爹见了人家的老子,都感到有一些害怕,他还真不能再继续嫌弃大儿子。   张坤难得稍稍地反省了一下。   刘醒可没有探听别人心声的本领,张坤对他们父子的腹诽也就不得而知,他轻轻地啜饮一口茶水。   姓张的不愧是二哥的亲家,这两位买得茶叶都是不讲究的。   刘醒不轻不重地放下小茶杯,先就事论事地回道:“倘若不是你家儿子娶了我二哥的侄女,你们镖局的事情,我才懒得再搭理一回。”   上一回,他出手救了镖局所有人,已经算是有所回报。   刘醒习惯一码归一码,心中的杆秤,确实是受了妻子的影响,以前的他并不是这个样子。媳妇说他多了人情味,刘醒说不出喜不喜欢这样的变化,不过嘴上依旧习惯先强硬一回,因为眼前的家伙,绝对会是喜欢得寸进尺的家伙。   再说了,这一回张坤拜托的事情,刘醒在里头可不是没有掺杂自己的小心思。   “我这也不是想不到人吗?”张坤多少了解这一位的性子,心知刘醒绝对不是在说假话,这一位当公爹的人,不自觉地在心里暗暗加重儿媳妇的地位,打算未来小夫妻若真有吵架的一天,他势必得阻止自家的蠢儿子犯傻。   然后,张坤也不想再等对方卖关子,他就直接进入正题问道:“所以,咱们这新来的知县大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还有,这位的背后有没有特殊的背景?”   第二个问题,其实才是张坤真正想问的。   镖局最近时常被衙门的捕头来骚扰,民不与官斗,但张坤怎么样想,又还是气不太过,所以这才找上刘醒。   他可是知道这一位,有可以得到小道消息的特殊管道。   “咱们这一位新来的知县,是依靠举人买官上任的,算不上是有本事的人。新知县又与你最讨厌的死对头搭上路子,这一件事,倒是你应该知道的吧?对方让得利不少,两眼只见得到钱的人物,想要趁机为难你们,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刘醒的语气听起来极像是风凉话,张坤感到手痒却没有动手,还在于他才是可能被反揍的一个人。   当然,张坤称不上多有耐心,还在于刘醒又继续未完的下文,道:“不过,这次为难你们的主因,还在于你原先主张拒绝接得镖物有关,对方走了一趟镖,底下的人手可是损失不少,估计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话,张坤绝对爱听,他虎目炸出光亮:“真有这种好事?哈哈,老子就知道那小瘪三不是什么好人,尖嘴猴腮的糟心样,之前就坑了咱们兄弟一回,这谁再帮他送货,谁就是蠢蛋!反正两边都不是什么好货色,这下子肯定是狗咬狗一嘴毛。”   张坤为何主张拒绝走这一趟镖?   主因,绝对还在雇主的不实诚,又兼嘴上不严实。   上一回,送得昂贵货品,肯定是对方那一边走露了风声,镖局兄弟有人伤亡,对方还来一个死不承认。   镖局就算再困难,张坤也绝不答应再接下此人的镖物,这是拿命来赌啊!结果证明,他那次一力主张地拒绝,绝对是拯救大伙的好事情。   张坤还来不及幸灾乐祸久一点,刘醒的双手偏偏交叉一握,淡淡地泼了他一桶凉水:“那你就猜错了,只要有人舍得砸下银子,敌人也是能够变成朋友的。况且,咱们的知县大人挺有意思的,人家不知道是何种心思,几乎是使劲地促成两边和好。双边若不是已经握手言和,你们镖局也不会多出这一些糟心事情,这心里有火的人,若还想要心平气和地继续合作,势必就得找上一个无关紧要的出气筒。”   “什么!”刘醒丢下的糟心消息,张坤控制不住地怒极一拍桌子:“这一些混帐玩意儿,竟是把我们当成软柿子!”   男人的动静,无疑地吸引到不远处的一对婆媳。   刘二丫还在感叹公爹和四叔的好交情,张坤这怒极冲天的模样,可把这新媳妇可吓到了,她心惊胆颤地以为两边是吵架了。   刘二丫不禁开始纠结自己的立场问题。   刘醒却懒得多加解释,媳妇挺关照这便宜侄女,他就把锅重扔了回去,出声警告道:“喂,如果还想要知道后续的处理,你自己发疯的举动,你自己先去解释一下。”   刘醒话里含意,真让人百爪挠心,聪明人交上的朋友,也多是聪明人没错。   张坤站直了身子,不怎么拖延地扭了脖子,他对着远处的婆媳方向,讪讪一笑:“没事、没事,我们没有吵架,我只是听到令人生气的消息而已,妳们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千万别管我们这一头的动静。”   张坤一出口,对面的张许氏和刘二丫,登时松下一口气,既然不是吵架,那就不是什么大事。   尤其,公公都亲口解释,刘二丫也就更安心地帮着婆母做一些小事。   张坤认真瞧一回,确认自己这一边无人注意,他才又重新坐下,问道:“我们现在这情形,还能怎么处理?三边都是豺狼般的人,这一起联合起来,我们除了挨打的份,还能做一些什么?”   东湾镇若还是以前的穷乡僻壤之地,估计都没有这一些糟心事情。   刘醒的黑眸闪烁着无人能懂得算计:“可以,三边人物,说起来也不过是互相找靠山,人家都能这样做,你们镖局为何不能同样找上一个靠山,来挡住外头的阴谋诡计?”   “靠山?”张坤这时候倒是变成愚木脑袋:“镇上可没有几个大人物能靠,贺老夫人的娘家还行,但妇道人家与咱们的镖局,可是扯不上任何关系,我们也没有什么东西是人家想要的。难不成……你说你弟,还是你弟的岳父?”   刘醒白了他一眼,也不故弄玄虚,他直击中心地铿锵一道:“都不是,我要你主动靠上的人物,是裕延齐的亲舅子——顾明舟!”   张坤:“……啥?”   张坤终究忍不住掏了掏耳朵:“……是你说错话,还是我听错了话?”   张坤的装模作样,也确实换来刘醒嫌弃的一眼,他一副看蠢货的样子,继续道:“咱们的新知县,背后确实是有人没错,不然想凭一个举人之身,谋划还算富庶的知县位置,这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家能做到的。咱们的新知县,目前看起来,应该算是一个贪婪无忌的家伙。你们除非是找上一个更大的靠山,让人可以忌惮,否则你们镖局,只会不得安生。毕竟,你们正派的人物太多,对方的小人却是不少。”   刘醒和镖局的人出镖过几次,里头正义十足的家伙,其实还真是不少。就连现在被他雇用的陈良,当初不也是从镖局出来的好小伙?   或许,有张坤与镖头几个以身作则,下面进来的家伙,多是心性不差的,与开赌场的那一伙人,可以说是极为强烈的对比。   张坤也读懂暗示了,总而言之,就是玩阴的话,他们绝对玩不过人家。不像眼前的家伙,张坤觉得对方肯定可以玩死对方。不过,镖局的是非,可与人家无关,刘醒愿意帮他出主意,已经是良心一回。   顾明舟……张坤都不太知道这是哪号人物,他想破脑子都想不到能与对方有搭上线的法子,裕延齐是有生意往来没错,但本身与对方的交情还是普普通通,这可不足以让别人出力来帮他们。   张坤的面上有一些尴尬浮出,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说你既然都把法子说了出来,那么应该有什么好方法吧?”   刘醒漫不经心地摇晃了又重新拾起的茶水杯子:“你放心,只要你主动告知新知县底下谋划的事情,人家绝对会为你们主动挡住外头的风风雨雨。当然,这事你也只能告诉姓顾的,其它方面最好不要走露风声,以免不小心就带来性命之危”   张坤心中一紧:“你这话说得……怎么尽让人感到不□□心?”   刘醒在黑暗浸淫的一面,少有机会地泄露出一些,他的黑眸流淌着令人惊心的晦涩漩涡:“我这可不是吓人而已,就算你们想要后退,有人却不见得想要轻饶你们。后退一步,你确定等得可是平和岁月,而不是所谓的万丈深渊?”   张坤倒吸一口冷气。   这一刻,刘醒自己也明白,当初封住自己孩子能力的时候,为何会看见顾明舟这号人物了。不过,刘醒不信预测的未来,可是他笃信自己,所以干脆主动出手一回。   刘醒的心思里头,多少还有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意思,他就好奇被自己主动搅和下的池水,究竟……能够搅和成什么模样?   因为,他还真探查出不少有趣的东西。   刘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放心,只要你带去一样消息,并主动说出庇护的原因,对方肯定会帮你们镖局一回。”   张坤:“……”怪不得,大儿子这么怕姓刘的,现在他这做老子的,其实也挺怕的。   张坤被他一吓,也收起曾经生出过的退让心思,他惴惴不安地问道:“那么,我得拿出什么消息给对方知道?”   刘醒一副轻描淡写的姿态,淡淡地说令张坤瞳孔骤震的消息:“私盐,咱们的新知县,他不只私屯大量的私盐,他甚至还想要主动多找几条暗线,来陆陆续续地把私盐给卖掉。这里头的利益,最少可也有好几十万两的黄金白银。当然,你也不必担心被人灭口,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告诉姓顾的,这消息是我给你的。”   倘若真有人不识趣地上门找麻烦,这谁倒霉都还不见得呢。   况且,张坤和姓顾的,可都是聪明人,这样能掉脑袋的大消息,恐怕除了双方以外,他们只会先烂到自己的肚子里头。   刘醒气定神闲地啜饮着茶水,张坤却是恨不得把眼前的浓茶换成清水,因为他现在只感到一股胃疼。 第102章 情断 ……应该算虐吧?   几年来,何碧瑶的内心地拉与扯,自打何老氏一出现,好似有一把无形的剪子,为她剪除了所有的煎熬。   农村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村里的大伙多数都在兢兢业业,为睁眼的生活忙碌着。   在这样什么都没有的乡下地方,何碧瑶的分分秒秒都过得极为难受,在这样的地方生活,村子里的人倒是都能够洋溢着一股她无法理解的喜气。   鲜花着锦的好日子,何碧瑶认为才是她应该过得日子。   她不应该比顾明兰差上多少,凭什么样样都不如她的女人,可以得到她渴望的一切!好在顾明兰那女人的脑子一直都是拎不清的,竟然自甘堕落地嫁给一名富商之子。   起初,何碧瑶还在心中暗暗地嗤笑一回,然而可笑又意外的结果,却是她嫁给一个更为糟糕的男人。   夫妻生活了十多年,丈夫儿子除了代表着她曾经的屈辱,何碧瑶再无多余的感觉。   如今这位,只为可以摆脱满是泥腿子的生活习气,而感到份外地畅快。   何老氏亲手奶大的小姐,最知道如何诱惑她亲手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镜中花与水中月,明明还是尚不摸到手的富贵与名利,就能让大小姐急迫地亲手舍掉抛弃。   何老氏同样感到可笑,因为她曾经为女儿精心准备的后半辈子,其实就是大小姐如今现有的生活。   冥冥之中,好似苍天开得玩笑一般,何老氏自己也万万不曾想过,有一天她会如此憎恨着自己亲手奶大的姑娘。   大小姐的儿子长得真是玉雪可爱,何老氏压抑不住无法言喻的念头,终究忍不住偷偷地去见了一回,一名有着平安小名的小男孩。   老太太又恨又怜的情绪,堪称是五味杂陈。   不过,所有的情绪,全部都终止在一名气质温婉的女人,只见对方柔声道:“平安,先过来四婶婶这一边。”   好敏锐!   何老氏心知自己是被人发现了,只因何老氏亲眼看见对方故意朝自己的方位,淡淡一瞥的眼神。明明是一双淡而无波的眼神,一只脚都快要入土的老人,却深知这样的眼神,隐含着警告二字。   这是普通的妇道人家……应该有的眼神吗?   无怪乎,顾少爷吩咐不要特意招惹这一家子。   何老氏的心思一凛,老人家在感受到那一眼带来的压迫,不自觉就擅自为顾少爷找了诸多的理由。   何老氏没有生气,老人家只是默默地凝视着,女人一手抱起孩子,并慢慢地往屋子里头走去。大小姐的亲生儿子,明显极其喜欢这位长辈,一张极为稚气的小脸蛋,洋溢着大大的笑容,远处还能听见小孩用着生涩的童言童语,极烈想表达他刚才玩些什么。   一瞬间,何老氏放心了。   老太太再想让大小姐一债还一债,却没有打算把恩怨牵扯到无关紧要的下一辈,这个孩子……是她这个老太婆对不住人,不过有这样愿意护住他的长辈存在,想必以后也亏待不了吧?   不管是不是自我宽慰的成份,何老氏没有停止下来她的算计。   何碧瑶的戒心不是没有,何老氏偏偏不缺的却是耐心二字,温水煮青蛙的效果,显然极为有用。在何老氏拿出特意找人彷写笔迹的信涵,何碧瑶只剩一些的戒备也彻底消除,老人不露声色地冷眼看着她喜不自胜的表情,眸底划过暗光地听见她亲口说道:“奶娘,妳说得对,先前是我错了,接下来我会处理好一切,然后和妳走的,我绝对不会给任何人破坏我即将拥有的好日子!”   何老氏用得计谋极为浅显,不过一个急于摆脱现状的人,何老氏的出现,可以说是唯一有改变的契机。   而彷写笔迹的亲手信,更是宛若压倒下来的最后一根稻草,何碧瑶渴望迎来新生,不再拥有任何的理智可言。   三房的屋子,何碧瑶几乎都不存有任何的感情起伏,冷冷地开口说道:“刘荣,我们和离吧。”   刘荣:“……”   男人身子急骤一僵,旋即他又不发一语,用略微局偻的身子,继续又默默无声地摆着桌上的碗筷。   “我说我要和离!”何碧瑶的内心底处泛出莫名的窝火,让她提高了音量:“别以为你闷不吭声,就能阻止我的决定!”   何碧瑶最厌恶地就是他装哑巴的一面,愈想他无能又无趣的模样,和离的决心倒是变得更为坚决。   她的生活,不应该再让这样的男人来拖累她!   “我说我要和离!”何碧瑶一字一句,加重语气:“而你,没有资格拒绝我。”   何碧瑶已经不自觉地又把自己套上了顾家表小姐的身份,她浓烈自信的神采极少出现,几乎是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给予对方最后的警告。   何碧瑶望向丈夫的目光中,并不带有任何的夫妻之情。   刘荣抬头的瞬间,就撞到了妻子冷漠又嫌恶的眼神,心脏好似被人一掐得疼痛,也不晓得是何时开始感受到的。   有些疼痛,能随着时间淡定;但有些疼痛,却依旧仍是刻骨铭心。   妻子绽放出灼烈的决心,刘荣只是一瞬也不瞬。   他的表现似是想要认真记住什么的样子。   何碧瑶对他的异状,没有什么兴趣,她语带不耐地重复道:“我说的话,你到底是听没听见?”   刘荣在沉默了许久中,终于哑着声音:“……听见了。”   何碧瑶没有放弃坚持,道:“既然听见,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不会改变我的主意。”   刘荣:“……我知道的。”   “既然知道的话,那就更好不过。”何碧瑶不自觉地说出最为伤人的话:“一开始,我们两人就只是一场错误。”   错误吗?   刘荣怔忡地望着妻子好一会儿,迟了不知多久时间,这才响应着何碧瑶乐于听见地回答:“……我答应妳,我会答应和妳和离的。”   刘荣是软弱的,但对于何碧瑶,俨然存有着对妻子最后的温柔,哪怕对方从来瞧不上眼。甚至,刘荣都没有再多问一句,当初她求他娶她的时候,有没有一丝……是对他这个人的认可?   夫妻情断,犹如系在身上从不离身的锈花荷包。   何碧瑶在满心欣喜地回到里屋,去拿书写和离书所需要的纸与笔。刘荣身上的荷包线头,不晓得是过于老旧,还是在揭露夫妻的感情到了结之时。   两截线头,互不相连,一如二位的夫妻情份。   彷佛也走到了情灭缘尽。   “娘,弟弟打破碗了!”   刘昱洵大声地呼喊,小平安好像知道做错事情,许久未出现的害怕神色,重新出现在小孩脸上。   “哎呀,我不是骂你,是你受伤了,我才得叫娘过来。”刘昱洵是细心的小哥哥,啰嗦是啰嗦,但他赶紧阻止小堂弟想要收拾破碗的举动。   小平安还是多少听得懂一些话的小孩。   他奶声奶气的童音,有一些小心翼翼的味道:“不骂?”   “不会骂你的,而且我也没见过我娘骂人的样子。”刘昱洵轻轻抓着小堂弟没流血的另一只手腕,带他远离一下地上破碎的瓷碗:“你往这一边走,我娘应该等一下会先帮你擦药,然后才收拾破碗。你可千万别故意去用手捡,或者去用脚踩这一些破碎片,因为这样自伤的举动,我娘才可能比较会生气。平安,想要不挨大人的骂,我们可都要当一名好孩子。”   小平安吓到猛摇头,特别听话道:“平安是好孩子。”   刘昱洵感受丽嘉到当哥的感觉,极为满意地摸了摸堂弟的头:“很好,你要记住自己的话。”   陆秋一出来的景象,就见到如此一幕,老三做对是做对,但怎么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刘昱洵还是极懂亲娘的,陆秋第一件处理的事情,确实是帮忙小平安处理受伤的地方。   不过,她一见到受伤的地方,秀眉就不禁微微一蹙。   刘昱洵有观察到堂弟明显的表情:“娘,妳吓到人了。”   陆秋蓦然朝惴惴不安的小孩子,温柔一笑:“不骂你,只是碎片扎到肉里,等一下会很痛的。”   “咦,还真的。”刘昱洵凑近一看,马上一脸佩服:“平安,你不痛吗?”   小平安松下紧张兮兮的心情,他愣了又愣,俨若不解:“痛……”   孰不知,小孩的反应才真正地让人变了脸色。   陆秋的反应很快,不好让三儿子及小平安,看到她微微一变的表情。   她蹲下身子轻轻地环抱着小小的身子,放柔的声音如此说道:“平安真棒,不痛就不痛,婶婶帮你擦药包扎,等一下你和堂哥再一起玩耍好吗?”   这是第二次,小平安感受到由里而外的温暖。   哪怕在懵懵懂懂中,小孩明显还是喜欢这样的感觉,他的眼眉嘴角都笑得弯弯的,让不知情的人,几乎都要忍不住会心一笑。   “好!” 第103章 天变 黑暗之中,男人彷佛一语双关,慢……   顾明舟久经风霜且犹如锐岩般的面容上,在明光的烛火当中,照出他一闪而掠的兴味情绪。   按照理,顾明舟陪外甥来此处,一部分确实是想亲眼看妹妹的独子,是在什么样的地方成长,想看一看自己的外甥有没有受到亏待的地方。   作为顾家的嫡长子,顾明舟所学的东西并不少,这是世家子传承的必经之路。长子嫡孙,除非真是朽木不可凋的货色,否则一族资源,一族教养,几乎有七成集中于同一人的身上。   倘若不是顾母,忌讳害她难产的亲生女儿,顾明舟也不会有机会一手包办嫡亲妹妹的成长阶段。一般世家子的兄妹之情,多是以利益为优先考虑,生疏冷淡才是人之常情。   世家中,顾明舟算是极少出现的长兄。   没有利用妹妹与世族联姻,来换取最大的利益。   兄妹的感情向来深厚,哪怕是连人都已经在地下沉眠,顾明舟依旧愿意分出心力,来极尽关照对方独留下来的孩子。   这是极为难能可贵。   石水村的两个目的,顾明舟已经都达到了,本来解决完害他家破人亡的原凶,他就该启程离去。   朝廷大员,他若不是有外派在身,早就得该回到京城里上任。   驿站来凑热闹的年轻小子,多是家族的声势正旺,人家出巡陪衬依然不愁没有功劳加身。   顾明舟放到顾家尚未跌落以前,他亦是张扬肆意的一员。   现在,他已是顾家的领头人物,可没有闲情逸致陪这一些年轻小子胡闹玩耍。   顾明舟的心计,十几年下来是长势惊人。   赵世子请托一事,顾明舟正好顺水推舟,他可以光明正大去办自己想办得事情。   貌似毕恭毕敬之下,一部分也是不觉得这群小子能够办出什么事情。   因为照他来看,里头除了赵世子是真心想把事情办好,几乎有七成的年轻人,还都在嬉嬉哈哈。   这么多扯后腿的人物,老谋深算的老狐狸,由始至终都不觉得他们能够探勘到什么重要线索。   这位认为既然都要浪费时间,他还不如去处理自己的私事。恰恰没想到,一碰到刘家父子,顾明舟一下子倒是变得片刻不得闲。   之前,在村子里头,顾明舟就时不时听见旁人议论,说刘醒一家子肯定是福气贼旺的。此时此刻,顾明舟不知为何地忆及起赵世子嘱咐的话:“上一次我能化险为夷,并靠着恩公的几句警醒,我才能探查到不利表哥的暗手。这一次,又多亏碰到恩公,我才又能躲过下毒一事。也不晓得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真觉得有些人物,真的是旁人的天生贵人,而这恩公肯定就是我的贵人。可惜我还有要事在身,这一些人里面,我又觉得只有你是可以信任的。虽然有一些大提小作,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帮我多少还一下人情,这事情……嗯,就当我欠你一回。”   顾明舟欣然允诺,赵世子的一句人情,这可是难得能占上的大便宜。   顾家能起复成功,本身就脱离不了赵世子的表哥出手,双方早就是同一条绳索的人物。顾明舟深知人家使劲拉了顾家一把,不过是看在旧人的情份。然而,顾明舟冷硬的外表下,曾经快意恩仇的一面,并未完全丧失,起码还是存在着恩报恩有仇报仇的性子。   而他,记住了这一份恩情。   何况,初次想要伸手夹热菜的人物,赵世子是一个没错,但他和身旁姓穆的纨绔子弟,其实亦是差点中毒之人。   “天生的贵人吗……”顾明舟莫测难明的情绪复在脸上:“既然如此,这一回地挡刀,就当作是还掉上一回的救命之恩。不过,私盐一事……我倒要看一看是谁敢如此地胆大行事!”   顾明舟极有预感,这会比上次探查知州一事,摸出一条更大的鱼尾,只是……就不知道是何人的手下所为?   寸晷之间,一扇未被遮掩密实的窗子,忽地渗透进一道狂骤风响,沉浸的思维全在烛火熄灭之时,直接清醒过来。   黑暗之中,男人彷佛一语双关,慢慢地启口呢喃:“……这是天要变了吗?”   地上的狂风呼啸,可真不比水上的狂风呼啸,来得更加惊心骇人。   魏欣妍一听船舱外面的风声与巨浪,闺阁小姐的她,难免惶惶不安道:“相公,外面的风浪怎么这么大?船头的人,那一边是怎么说的?”   “没事的,妳别担心,他们说这样的风浪是习以为常,不会出什么事的。”刘华刚从船头那处回来,五房夫妻少有坐船的时候,但两位都不是会晕船的人,所以这才选择走水路回乡。   魏欣妍典雅婉约的容颜,不见多少红润,刘华见她惨白一紧的神色,不禁自省回道:“不过,还是怪我思虑不周,没有想到过坐船还会碰到风浪的问题,这次可把妳和孩子给吓坏了。”   魏欣妍摇了摇头:“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过坐船的险处,不过莹儿这孩子倒真是吓到了,刚才是好不容易才让我哄睡着的。”   五房夫妻的女儿,取名为刘钰莹,魏欣妍打死也不会想叫自己的亲闺女,叫什么刘六丫。   刚嫁到刘家的时候,一听几房侄女的闺名,魏欣妍有一段时间是日夜难眠。   她的异样,不久还是被丈夫刘华给轻易发现,也由于有夫君言语上地宽慰,才能让她再度拥有平常心。   头胎生下了闺女,魏欣妍是亲眼见到公婆的反应后,这才能真真正正地松下一口气。至于,其它几房的伯哥和嫂子,应该没有哪一家子会无聊到去管别人家。   想到这里,魏欣妍又觉得不对。   至少,自己娘家那一头,还真的能一次又一次刷新她的新认知!   京城的魏家,魏欣妍都忍不住为他们感到害臊。   她婆家那一头的人,大多只是识得几个大字。不像魏家,熟读明经律例的人不再少数,这为人处事与做人道理,可都还比不上婆家那一头。   最为可恶的是,自家婶子和伯娘,竟然还想介绍远方亲戚的姑娘,来给她丈夫当小妾。   美其名,竟然还是为了她好!   从来没有一刻,魏欣妍能动上这么大的火气,这位从来都是修养极好的大家千金,这次也真的让京城的娘家人给气得不轻。   正因为有如此惊人地对比,刘华想要尽早回乡的念头一出现,魏欣妍几乎是立刻夫唱妇随地帮衬他收拾行李,只因为她忽然觉得自己嫁去的婆家人,原来有这么多没及早发现的优点。   也幸亏,她嫁得人家,不是与魏家一样的婆家。   丈夫还未榜上出名,高中探花的时候,魏家人只把夫妻当作是打秋风的人物,言语冷讽是一句接着一句。   没想到,春闱过后,丈夫摇身一变的身份,倒是让京城魏家又主动靠近。偏偏靠近还不是想着重归于好,而是用一种莫名其妙的高高姿态,对她这出嫁女来一个颐指气使。   尤其,对方还用女德的内容来训斥自己。然而,对方所做的一切,好似也只摘录对自己有用的事情。   魏家所谓用女德来教魏家女,魏欣妍俨然已摸懂对方的用意,怪不得她娘出了京城,就把这一门功课给划去,还是她傻呼呼地自己又捧起来读。   原来,女德规范,她自己真不是什么都可以接受,至少她并不想与其它的女人分享丈夫。   魏欣妍真是少有气笑的时候,头一次她终于莫名秒懂自己的婆母,偶尔对她摆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娘,妳在烦恼什么?”刘昱砚细心地帮着亲娘剥豆角,他没有再陪着裕永宬尽一尽地主之谊,实在是这小子,原先要离开的行程突然中断。   刘昱砚就懒得再陪他瞎胡窜,为了这小子,他都中断读书快要一整个月,这已经够义气了。   再过几天,刘昱砚又得回到镇上书院读书,大哥已经中了秀才,不用再回去继续就读。家里还有小叔中举前留下的书册,所以并不用急着去县城读书。应该说,是亲爹难得阻止他大哥去县城读书,这一波未解决的疑惑。   此刻,刘昱砚还少见地发现亲娘乍然一现的愁绪,于是他更是面露不解地问道:“连爹,也解决不了事情吗?”   做儿子的,有一些不可思议。   幼时,对亲爹刘醒的印象,两个儿子早在不知不觉中扭转过来,在他们看来亲爹是无所不能的。   二儿子擅于关心人的举动,陆秋真感到一股窝心,虽然这股窝心,在老二提及他爹的时候,这做娘的,又马上被一言难尽的情绪给取代。   陆秋:“……因为,你爹不认为这是坏事。”   刘昱砚不禁稀罕一问:“到底是什么事情?”   这事情,自家男人貌似有一些不太靠谱,陆秋也就把最近地发现说了一遍,刘昱砚听见平安堂弟的异样,冷不丁防地了解亲娘的愁绪出自何处。   刘昱砚马上不意外道:“……怪不得,亲爹会认为是好事。”   亲爹的教法,从来都是把他们几个儿子往强悍去教,平安没有疼痛的缺点,亲爹看来还真的是极好的长处。   不过,亲爹也太小瞧人了,竟然说平安堂弟,以后会胜过他们几个兄弟。在刘昱砚看来,平安只可能追得过老三,他和大哥才不会被后头的小娃给轻易追上。 第104章 纠结 亲舅舅坑死他了。   刘醒的黑眸一瞅,语气极有后爹眼地欠揍道:“这是给最小的两个小子做的?过年的时候,这些小子不是早就得过新衣服,干嘛还为他们操心劳神。”   “过年那时候算是冷冬,做出来的衣服都是加了不少厚棉,这哪里能够一样?”陆秋和村子里人的习惯不同,尤其在孩子的吃穿方面,她是挺舍得耗费心思,也不会嫌弃浪费时间。在穿好最后一针,她反复地检查线头和大小,继续接道:“眼看天又要转热,那一些保暖的厚衣哪里能够再穿?你自己以前还不是不喜欢热天,我这当娘的,当然得为他们再准备一些清凉的衣服。”   刘醒闭嘴了,现在的他是冷热不忌,但以前还真的是这副德性。   陆秋把注意力转移,轻轻地横他一眼:“放心,我也有帮你准备一件新的衣服,没有厚此薄彼。”   当她不晓得幼稚的男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刘醒的眼神飘移一下,旋即又镇定问道:“先前见妳一直放不下操心,我怎么安慰都没有效果,怎么今天好像不太一样?”   “你那是安慰吗?我怎么觉得你比较像是火上加油。”陆秋给了他没好气的一眼:“你二儿子可比你靠谱多了,听他说的话,可比听你说的话要舒心多了,你那是添堵。”   刘醒不服气:“媳妇,我怎么觉得是妳的心偏了?”   “少来。”陆秋想起二儿子宽慰又贴心的话,心里又是窝心又是感慨。   老二说得对,雏鸟总有长大的一天,是她忘了一件事情,谁都没有办法庇护谁一辈子。不过,只要有她和刘醒存在的一天,他们这一些儿子就不会往岔路上走。   听到最后一句,陆秋的心肠瞬间变得更为柔软,在养孩子的同时,她和刘醒同样何尝不也是间接地获得了不少的东西?   陆秋忽然来了这么一句:“……你说我是不是变得挺软弱?”   有一些事情,陆秋唯独会在刘醒的面前,展现出最为真实的一面。   “……软弱?”刘醒的黑眸透出困惑,然而电光石火间,他又反应了过来,他惊诧一道:“媳妇妳太低估了自己,妳可比谁都还要坚强。”   刘醒可真是实话实说,论起坚强的一面,自己的媳妇可是碾压了不少男人。他们夫妻二人的名声,有些人也不尽是只有害怕他一人,媳妇触犯到她的底限,她的怒火可比海浪波涛一样,几乎能把别人给吓得瑟瑟发抖。   刘醒勾了勾嘴角:“况且,软弱一些也没有什么,外面的事情还有我呢。”   刘醒自认还能为小家遮风挡雨,陆秋喜欢如今的平静,那么他就为她维持这一份平静。   张坤这家伙真是便宜他了,谁叫他家儿子既是自家儿子的同窗好友,张家娶得儿媳妇还是自家媳妇会关注的小辈。更别说,新知县的贪婪过界,背后显然还有人在撑腰,这样貌似无所顾忌的人,一瞧就是不安定的因素。   新知县,刘醒是可以自己处理掉,但帮对方撑腰的人物,明显就是天高皇帝远,这弄掉一位,还会不会又来一位?   一直盯着无关紧要的人,刘醒可没有那一种闲情逸致,正好有最适合的人物出现,他也就顺理成章地把事情推了出去。   他就不信对方不会想要查出一个底朝天。   古代的私盐可是重罪,而且这阵仗,一看还不是什么小打小闹,一个区区的小知县,没事要这么多的黄金银两做什么?   陆秋多少知道他最近在忙活什么:“今天不见你出去,你的事情这是忙完了?”   刘醒好整以暇道:“帮人摸出了几条暗线,其余可就不关我的事情。”   “可是,我最近怎么极少见到老大。”陆秋是一个细心的娘:“你这亲爹,是不是给你大儿子指派什么糟心的事?”   唯有面对媳妇眯眼地质询,刘醒冷硬的心肠,才会感到动摇又心虚:“呃,孩子大了,总该要学会自己历练一下,最大的两个儿子,都让妳调养成不惧毒物的身子骨。再说了,现在是敌在明,咱们在暗,大儿子绝对出不了事的。妳就当他去学习,那里总归有一位进士出身的人物,妳想这便宜不占白不占,我这做爹的也是为儿子着想的。”   顾明舟的事迹,刘醒可听过裕延齐提过几句,这位在极为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是一甲出身的人物。目前,刘醒和顾明舟都是心照不宣,双方都没有敞亮说出各自盘算的事情,但却也不是全然不懂对方的用意。   不过,陆秋能信他为儿子好的鬼话吗?   不出所料的,刘醒只得到来自妻子地呵呵两声。   刘醒:“……”感觉完了!   裕永宬抓耳挠腮,又坐立不安的表现实在太过惹眼。这让人想装作瞧不见都难,刘昱阳实在难以忽视地干脆问道:“你干嘛?我觉得你舅舅教得挺好的,你应该不会听不懂吧?”   裕永宬的语气有着古怪不明地幽怨:“唉,你不懂。”   裕永宬哪敢讲出实话,因为他真以为自己又要回省城,所以前几天,他脑门一热,就硬塞给凶婆娘一条身上唯一系着的平安坠。   要死了!   最近,裕永宬哪里都不敢去,只敢乖乖地待在裕家的宅子,大少爷真不是因为爱学习,实在是怕极了出去一晃熘,就碰到不该碰到的人,他可真没有想要耍着姑娘玩得意思。   亲舅舅坑死他了。   裕永宬单手摀脸,一副后悔欲绝的模样。刘昱阳自认为双方的交情,应该还称得上是能两肋插刀,好朋友之间不就得互相帮助?他亦就自以为贴心地建言道:“如果,有什么难处不好解决的话,你要不要干脆和我说一下?人多力量大,弄不好我能帮你想到解决的法子。”   裕永宬:“……”   张仁鑫的倒霉样,裕永宬还记忆犹新。   他心中的求生欲,显然让脑子俨然清醒过来。   大少爷的嘴角抽了又抽:“没事,只是一些小事,真的还犯不着用到你出马帮我想法子。”   刘昱阳貌似性格不错又讲义气,裕永宬却胆敢保证,听了自己的烦恼,这腹里黑的家伙,肯定会换上天翻地复的嘴脸。   裕永宬放到以前还不懂人□□故的年纪,都不会这么蠢不可及。   更别说,大少爷又早已今非昔比,少年烦恼的心思,打死都只会烂到自己的肚子里。   裕永宬有一些不太自在,刘昱阳又死不死地极为察言观色,他无愧于亲爹后天地培养,所以这位眯了眯眼:“你这是不好意思麻烦我,还是……你烦恼的事情,本身与我多少扯得上关系?”   裕永宬:“……”   好在刘昱阳其实也是随口丢下地试探,裕永宬纠结找得粗糙理由,还是勉强顺利过关。   不像刘醒纠结找得理由,媳妇可就不买帐了。   刘昱洵凑到亲爹的眼前,眨巴了两下眼睛:“爹,你这是惹娘生气了?”好难得啊。   刘醒蹲下了身子,好爹的模样难得上身:“老三,你要不要去你娘那里,帮你爹说一些好话?”   刘昱洵不是好煳弄的小孩,应该说三兄弟的主观意识都极强,尤其老三是年纪小没错,他却有一套自己的正确思路,男孩也就先询问道:“爹,你还是先和我说一下,你为什么惹到咱们的娘生气?”   刘醒:“……应该是说错了话了吧?”这些臭小子,怎么各个都这么麻烦。   出奇的,刘昱洵乌黑剔亮的聪明眸子,好像又变得更加明亮一些。   老三的小手拍在亲爹的肩上,不知道带上何种心思,他摇头叹脑地说起教:“爹,我早就想和你说,做人的嘴巴不能这么坏,因为总有一天会报应在自己的身上。书本上头,可是说了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倘若不是咱们娘的脾气好又温柔,还真没有人能忍受你的坏嘴巴,下次你可得记得改一下。”   刘醒:“……”   正在旁观喝水的刘昱砚:“……”行啊,三弟这是报了好几箭之仇。   陆秋本来就只剩下一些的窝火气,心里现在倒是消散一空,而且取而代之是快要笑死的情绪。   陆秋闷着笑意,及时解决老三被他亲老子报复,自家男人可是小心眼的,她赶紧挥了挥手道:“老三,你带平安过来娘这里,娘先帮你们量一量新衣服。”   有什么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孩子。   刘昱洵也不笨,两条小腿蹬蹬蹬,忙不跌地远离了亲老子。小平安听到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小孩也不用小堂哥带,同样就蹬蹬蹬地迈起小短腿过去。   刘昱洵乖乖地张手让亲娘量一下衣服袖长:“娘,妳又做新衣服了?”   陆秋对配合的三儿子,柔婉一笑:“是啊,喜不喜欢?”   刘昱洵作为正直的好孩子,不说假话道:“喜欢,每次去族学读书,好多孩子都特别羡慕我。”   如今的族学,自从小叔刘华中举以后,又再往上迈了一阶。毕竟,这是刘氏自己的族学,而不是村里自设的学堂,所有的优先利益,当然只会往刘氏一族的人挪移过去。小叔能够免税的土地增加,他又亲手挪了一部分用到族学上头,他们四房的日子起来以后,刘醒亦是赞助了不少的银子。   刘醒一家起了大房子,村子羡慕的人多,眼红的人却是极少,除了刘醒不好招惹,惹人忌惮以外,还在于这一家子也真做了不少好事。   当然,还是有个别几家喜欢说些小话。不过,那一些人家,本来就与就与刘三婆子二老,打从年轻的时候,就是交情不好的。   大多数的人家,还是心思挺正的。   刘醒自有一番考虑。   读书明理的人多了,至少往后他就不用为小弟费尽心思盯着族里,一些不着调的族里老人,怎么都得为底下的儿孙考虑,干起坏事都是有底限的。   如今每家又多出了一个名额,而且笔墨纸砚都不用再继续出银子,这可真让想要儿孙成器的人家高兴坏了。   族学虽然一直都有,但笔墨纸砚是得自己分摊一部分,家里不宽裕的人家,再有想法也只能放弃。   不像现在每家两个孩子都能读书,连习字的笔墨纸砚,族学都有提供。   石村长为何感叹他们一村的风气,近几年来有愈来愈好的趋势?   归根究柢,还在于刘家两兄弟的同时操作,其实才是真正的主因之一。   因为,村里真正有天份的人物,若是考试出色,同样亦能被免除入学银子和笔墨银子。   惠及整个村子的好事,读书人能够一波接着一波,谁能不满口称赞两兄弟的大义?   也因为如此,可以免费读书的孩子一多,刘昱洵在族学才知道,村子和族里,真不是每一家子都是宽裕的。   记忆以来,刘昱洵就没有穿过破补丁的衣服,反而衣服才稍小一些,他娘就已经又为他准备新的衣服。   不像两个哥哥,打小就熟练自如地混在村子的孩童中,刘昱洵的生活条件优沃,村子的孩子其实与他是有一些隔隔不入的。   不过,村子也不是尽是条件不好的,好歹村长的孩子和老族长的孙子,正好与刘昱洵亦是同一批入学的,他还是有可以交往的圈子。   就是几家条件不错,可还是没有哪一家的亲娘,这么在乎底下孩子有没有长大一事。   不合身的小衣服,还是见过小伙伴穿上不久的时间。   刘昱洵才长高一些,他自己甚至都没有发现,亲娘就已经为他准备好合适的新衣服。   好几次,刘昱洵都听到几个小伙伴抱怨,每次都得捡上头兄长的旧衣来穿,他们也好想要每次都有属于自己的新衣服,而不是偶尔几次才能得到新的衣服。   有一些小事,所有的小孩其实都会暗自比较。   每到这时候,刘昱洵真觉得自己的亲娘,真的是特别特别好。   此时,正凑巧进了屋子的刘三婆子,一瞬间也觉得老四媳妇真的是特别特别好。   谁叫本来带着满肚子怒火的老婆子,正好撞见老四媳妇一视同仁地为老三的孩子,一样准备了换季的小衣服。   刘三婆子还亲耳听见四孙子乐于分享地问道:“小平安,你喜不喜欢我娘做得新衣服?”   小平安显然不假思索地奶声回道:“喜欢!” 第105章 愁 ……   刘三婆子的感慨油然而生。   有人不把自己的孩子当一回事,一声不吭就走人了事;有人却不介意接手养着别人的孩子,到底是真乐意,还是假乐意,老太太自认还没有到了老眼昏花的地步。   用膳的时候,刘三婆子一腔的愁肠还能憋得住嘴。   待到用完晚膳,小平安屁颠颠地跟着几个堂哥一起去玩耍,老太太就找了这么一个恰好的时机,把重要大事和自家的糟老头说了一遍。   三儿子悄悄和离一事,刘老三和老婆子的反应都是如出一辙,老头子闻言以后,骤然是浑身一震地问道:“这事是真是假?”   刘三婆子气急反笑:“这样糟心的事情,骗你有什么好处?”   刘老三讷讷道:“……这三小子,自从娶了老三媳妇,不是一直鬼迷心窍来着吗?人家拿不拿当他一回事,我们做爹娘的人都是眼明心亮。曾经你我也劝过一回,这小子不只是不信,少有的硬气还都是用来维护老三媳妇。十几年都撑了下去,两位的年纪,在旁人家指不定都快当爷爷奶奶,怎么……就忽然和离了呢?”   过年的时候,刘老三一番地训斥,主要还是希望儿子能够担当一回,尽量可以把他媳妇扭曲的性子给掰扯回来。   和离,在这样的小村子,又不是什么名誉的事情。   老大会和离,那是李家的婆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想要对自家与族里的孩子出手,而且还是在族里主张之下和离的,村子这才没有闲言闲语。   老三的情况是自家的丑事,旁人可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缺德事。   这默不作声就和离,村里人还以为是他们家不厚道。   这日子才富贵起来,就把糟糠之妻给踢出门,光想就觉得是一脑门的冤屈。   说起老三这个儿子,两个老人也是到了儿子娶妻的年纪,才自觉做错什么,都说了会哭的孩子惹人疼。生下老三不久后,旋即出生的就是老四这个混世魔王,两个老人的精力,大多都集中在老四的身上。老三不只又比老大的话更少,性格也不像老二是敞亮的,老大好歹还占着长子这样的好位置,老三既不是长子,性子还闷声闷气,二老理所当然也就忽视掉这个儿子。   老三娶了一个明显不敬公婆的媳妇,二老为何都还默默接受,实在是儿子坚持娶妻的那一刻,他头一次说出自小被忽视的心里话。   二老称了他的心愿,结果却是没有想象中的美好。   刘老三很容易猜得出来,道:“老三,现在应该过得很糟心吧?”   “何止糟心而已,这小子都窝在屋子里烂醉如泥。”刘三婆面上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情绪:“老三要不是好几天都没有下地,旁人也不会感到奇怪来找我这老太婆。一进屋子,臭气冲天的酒气,几乎是立刻扑鼻而来,我这老太婆若不是亲手打醒了他,哪里能知道他已经擅自和离了!”   虽然不痴不聋,不做家翁,但可不包括这样的大事。   所以,火冒三丈的刘三婆子,也很彪悍地揍醒老三,当初她这做娘的,就应该不凡事都顺了儿子的心思,而是应该换一个法子,来管一管这一群气死人的瘪犊子。   刘三婆子再也不说老四是气人的玩意儿,比起老大和老三干下的糟心事,老四焉坏的缺德劲压根儿就是小打小闹的。   刘三婆误会自家儿子的本事。   她这做老娘的,真不晓得这儿子心血来潮的举动,可以说是能把天给换了一个模样,能耐的程度堪称世间少有。   “之前,顾明舟不是已经传信回来过一回吗?”   赵元淇自小就以表哥马首是瞻,除了双方的身份以外,对方的优秀是他自小就难以望其项背,而这才是这个世子大人,真正心服口服的原因。两人的母亲是感情极好的亲姐妹,天然的亲戚关系,本身就让他们处于同盟位置。尤其双方一起长大的好交情,赵元淇根本就不需要避嫌,一身黑色锦衣的清冷男人,就把信件递到他的手上。   赵元淇望着里头的内容,不晓得是看到哪一个部分,他不明思议的笑意,莫名地就添露在明澈的眸子中,他甚至猝不及防地再道:“先前我就说过一回,恩公或许真是我的天生贵人,我若不是请托顾明舟一回,顾明舟也不会从对方的口中,得到如此重大的消息。上一回,抓到的小鱼,至少已经让我们知道应该得要防备什么人,真没想到有些人一细查,才发现也是居心叵测的。”   表哥周遭围绕得怎么尽是旁人的暗桩?一波又一波的眼线,这些人还真行。   赵元淇难以言明的情绪继续道:“这一回,倒是更加了不得,几十万两的黄金白银,天知道这些银子想要用在什么样的地方作乱?果然,表哥你的位置一旦快要确定,曾经道貌岸然的家伙,倒是一个个都快要坐不住了,他们估计还以为自己能够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顾明舟可不屑独吞旁人的功劳,信件的前后因果,全部都提及的清清楚楚。   在这一年来的经历,赵元淇变得更加成熟,也更加不容易信任他人。不过,刘醒这位救了他两次性命的恩公,显然不在他防备的名单。   黑衣男人点了点头:“这人既然帮你我不只一回,待到事情全部解决,我们再来论功行赏。”   表弟是他少有的左右臂膀,差点遇险一事,黑衣男人知道以后,少见地生出怒不可遏的情绪。   外公姨母和表弟,是男人在世上仅存可以信任的亲人。   冲着他来的阴谋诡计,黑衣男人都可以淡然处之,唯独这三个亲人绝对是不可触碰的逆麟!   表弟的恩公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救下了自己唯剩的亲人——而这才是唯一的重点。   赵元淇心知表哥的难处,微微一叹:“可惜,咱们的舅舅已经战死沙场。外公除了你我的母亲,就再无其它的儿女。不然,若是有一个能干的母族可以帮衬,表哥你也不用走得步步惊心,事事都得仔细谋划。”   好多中立的朝臣都还在观望之中,表哥的地位是天然正统没错,但姨母早就已经去世,没有一个生母地帮衬,朝臣可不敢全盘押注。   赵元淇天真的话语,黑衣男人的清冷面容,却扯了一道极淡笑容,倘若不是他的母族不显,背后支持他的朝臣又屈指可数,这位置也轮不到他来坐上。   充其量,不过是认为没有威胁力罢了。   那个男人是不是真以为他是傀儡人物?凭什么认为他坐上了位置,待到对方把身子骨给养好之时,他就又能被随意赶了下去?   男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玉佩,注意到他的动作,赵元淇难免仔细一瞧,讶然一道:“这玉佩,我记得不是外公的吗?”   男人的声音极为冷淡:“外公说他老了,舅舅又已经不再人世,他找不到可以嘱咐的人,所以干脆就把事情交到我的手上。”   赵元淇却注意到表哥微微一紧的手掌,同样深知玉佩一事的人,他的情绪彷佛充满着迟疑:“虽然,我想要表哥你有得力的母族可以帮衬,可是……这事向来是可遇不可求,这若是碰到更加糟糕的,表哥你不就得帮忙收拾烂摊子吗?”   他们表兄弟二人,现在都如履薄冰,实在不好再多上扯后腿的人物。   表哥别看快要成为赢家人物,但那也不过只是假象罢了,里头的博弈其实还深着呢。   男人却轻轻地摇了摇头:“无碍,不好的人自有其它的法子可想。”   赵元淇心知对方未完的语意,外公挂念的事情不多,表哥肯定还是会尽心尽力地帮忙完成。倘若不是考虑到表哥如今的处境,赵元淇也不一定会持反对的意见,真是两难地抉择啊。   赵元淇的愁容之色是一闪即逝。   二老的愁容之色同样亦是消失极快。   没办法,再不开心的事情,一碰到能够光宗耀祖的好事情,谁还能摆出一张愁眉不展的秽气脸,这不是有毛病吗?   一回生,二回熟,这熟悉的锣鼓声音一入耳,两个老人几乎都是同时反应过来,双双甚至还对视了一眼!   无论名次好与不好,通常报喜的人一来,二老也知道自家的老儿子,是真的出头了!   毕竟,整个村子,可就只有刘华一人上京考试。   婆母喜气洋洋地进屋拿喜钱,公公亦是嘴角压都压不下来,大开的门户外头,陆秋入眼的人物有很多,唯一最为显眼的,却是身穿官服的中年男人。   说真的,这肥头大耳,一脸横肉的男人,不晓得是不是相由心生,这看起来也真不像是好人。   刘醒趁此机会地献殷情:“媳妇,妳过来一点,妳可不能让这死肥猪给看到,这家伙可好色了。”   陆秋白他一眼,意有所指:“少来,你的本事,我能不知道?”   刘醒还真的早在媳妇提醒之前,就已经先做下了暗手,他这个人绝对习惯先发制人,恶心自己的事情是决计不可能发生的。 第106章 信任? ……   二老昨晚的郁闷窝火,早就不见任何踪迹。   伴随着好消息地到来,日光清朗的好天气,宛若也在配合着刘家的喜事一般。   上一年,大伙的热闹事见过太多,相距的时间又太过短暂,衙门的人向来惹人眼球,一身官服的知县大人,又是格外地醒目,这想让人注意不到都难。   “娘呦喂!这次不只是衙门的捕快,怎么连知县大人都亲自出马报喜?”一人又是惊诧,又是郁闷地说道:“今天回去,咱们家的两个老人肯定又要念叨我们这一些小辈,他们怎么也不想一想,刘老三就是勒紧裤子,也要坚持送所有的儿子读书,当初他们可嫌费银子。如今,倒是怪我们几个小辈,没有人家儿子的出息?这说破了嘴,也是没有道理可言。”   一人心有认同道:“可不是吗?论起有魄力的老人,我就只佩服这一家。不过,这读书也是得有天份的,五个兄弟里头,你看不也只有最小的一位读出名堂吗?”   一名眼皮子浅的人物插嘴道:“这么说的话,这岂不是不划算?怪不得,刘老三上头的两位兄长,也只愿意供一位小辈读书,这家底不厚的人家,实在是损耗不起,赔本的买卖显然更大。毕竟,以前也出了一位,为了读书而赔光家底的老家伙。”   “不一样、不一样。”一人却是另持意见:“就算只有一人读出名堂也够本了,这样光宗耀祖的大好事情,经历这么一遭也不算白活一回。你们瞧一瞧,咱们的知县大人,他都得摆出和和气气的模样,这岂不证明咱们的村子,真的出了一位大人物?我就不信,你们几位没有心生念想?况且,这刘家的人可厚道着,一人升天也没有忘本,只要真有天份的孩子,这读书识字都不用多耗银子。我家的孩子可不姓刘,可只要拿到了好成绩,笔墨纸砚尽是不用银子。我在想,这小子若真有天份,我这做老子的,也得学一学人家老子,赶紧多攒一下银子,没得人家做得到的事情,我这老子就只能让自己的孩子当一个龟孙子?”   许多人七嘴八舌,各持着不同的意见。   不过,新知县客客气气地对待刘家二老,村子里的人倒是有致一同认为人家的能耐,这一回才是真的顶天了。   孤陋寡闻的家伙,再没有什么见识,探花郎代表什么,平民百姓还是知道的。   混在人群的老族长,就差点乐晕了头,他嘴里地念叨,也唯有四房夫妻没有错听:“这是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几十年了,真的是几十年了……”   然而,夫妻二人就是经历过太多,这才与众人的反应有一些格格不入。   好在丈夫的关系,陆秋可以像是旁观者一般,她的情绪是平静又理智:“这套上的荣耀,何尝不也是另一种枷锁?你的弟弟,这身上得担下的责任,往后恐怕只会愈来愈重。”   刘醒的黑眸亦是没有情绪起伏的平静:“没事,有的人会是甘之如饴。”   陆秋狐疑一问:“你怎么能确定这是甘之如饴?”   “野心啊,这男人的眼里有没有野心二字,我还是看得出来。”媳妇难得有傻气的一面,刘醒的手差点忍不住蠢蠢欲动,可惜众目睽睽之下,媳妇肯定是不给抱的。   刘醒遗憾一下,只好佯作正经地回道:“媳妇,妳我二人甘于平淡,那是我们二人的际遇不同。我这便宜弟弟早就变了,妳可不能再拿以前的眼光来看,不信妳等着瞧一瞧,只要未来谁给了这小子的机会,刘华肯定会投桃报李地干出一番大事。”   自从算计李家一事,刘醒就已经看出这便宜弟弟变了,心性通透的人物若是一朝改变,绝对才会让人大吃一惊。   就像是媳妇……   陆秋:“……你的眼神有点古怪?”   刘醒假咳两声:“没有……我只是想问妳可还记得最初的承诺?”   “当然记得。”陆秋的眼神放柔许多:“是我委屈你了,不过你知道我的性格,这几个可都是好孩子。说是陪伴这一些孩子……我怎么又好像是在陪着幼时的你和我……我就不信你没有任何感触?”她曾经空缺的心,在养孩子的同时,好多部分亦被他们给填满起来,这谁成就谁可真是不好说啊。   刘醒变得比刚才更加不自然:“算了,这些臭小子也有一部分算是我的责任,养孩子就养孩子吧,反正……”媳妇答应他的事,从来就没有反悔过。   夫妻二人的温情脉脉,还是暂时结束在新知县假情假意地恭贺声。   不同于家里两个老人的好印象,早有防备的夫妻二人,早把这姓吴的新知县盯得死紧。   不出意外的,陆秋就听见与刚才全然不同的恭维话。   “大人,你何必对那两个老家伙如此客气?”新知县是最喜欢被人曲意逢迎,所以他看重的底下人物,也尽是会揣摩上意。   只见一人躬腰陪笑道:“这没有背景撑腰的毛头小子,就算是拥有一甲名头又怎么样?每几年,拥有一甲名头的人物还少吗?照我说,还不如有一个深厚的靠山,就像大人你现在一样,这投靠对的人物,前程富贵才是指日可待。”   新知县最痛恨旁人提及他举人的身份,刘华中了一甲探花,这位的心思正嫉妒着,底下人的打压带贬,正好让他听了极为舒心。   不过,姓吴的最会的就是一腔的官调子:“浑说什么,怎么说往后都是同僚,弄不好以后也有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候,你这眼皮子还是太浅了。”   底下的人:“……”   终于,等了许久,姓吴的还是透露出目的:“这一家子,看起来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出采的地方,姓顾的一直待在小镇不离去,难不成真的只是原有的老交情?”   顾明舟的名帖,及时地让姓吴的,立马收掉对付镖局的打算,因为这新知县可记恨他抛下的橄榄枝,竟然有人油盐不进地拒绝他。   在小人的眼光来看,简直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过,这都还没有后续动作,就忽然引来一个官威不小的人物。   官大一级可是压死人的,更别说姓顾的,可不只有区区一级,再说姓吴的又是买官上位,底气又再更低一层。   当然,主要一切,还在于姓吴的,私底下不只有一大堆的把柄可抓,他还怕坏了大事,到时候别说荣华富贵,这脖颈上头的东西,还能好不好待着都成问题。   顾明舟的事情都还没有弄明白,京城的快马加鞭,又恰好来一件糟心事。照理说,知县底下掌管的学子中了秀才、举人,又或者进士,这一件件可都算是功绩之一。但吴知县比起几笔不晓得能不能上位的功迹,这人真心认为还不如另走快捷方式比较快。没办法,不是正经科举为官的人物,想要靠做事升迁,光想就不晓得要耗上多少年月。   太划不来了!   这姓顾的,都还没有想到法子弄走,这又多了一位回乡祭祖的进士,听说对方的岳父,亦是官压他几级的人物。   最近,看来还是得吩咐底下的人安份一些。   吴知县虽然感到有一些憋屈,但小人最擅长见风转舵,忍下这一回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今日谁让他憋屈,姓吴的亦是牢记在心,总归这才上升知县位置不久,总有能够找到回报对方的一天。   吴知县的心中盘算,倒是没有说与底下的人一听。   即使,刘醒与陆秋亦没能知道一番算计,但不妨碍夫妻二人亦不是什么纯善的好人,尤其前者最喜欢先下手为强,反正这满脸横肉的家伙,也真的不是一个好人。   刘醒心安理得着。   姓吴的,还在暗搓搓地等着后头地报复。   孰不知,更加焉坏的人物,早就等着瓮中捉鳖,而这位死不死巧不巧的,正是那只逃脱不得的鳖。   刘醒旁观的冷眼,像是瞧热闹似的,见多了背叛与反背叛,男人的黑眸,转瞬之间彷佛又重回了过往的冷血。   真是……可怜的家伙。   顾明舟按捺住性子,并不是怕了新知县,而是这蠢蛋的家伙,身边还有旁人的暗椿正在监视着。   事关大笔的钱袋子,这里头怎么可能没人镇守着?   顾明舟不轻举妄动,主要是想等着京城派人手过来,这才好一举捣毁对方的几条暗线。   刘醒倏然透露出来的冷意,陆秋不明所以地问道:“你这是又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刘醒眸底的寒意消融些许,他的语气略微轻挑:“只是在想有些人的信任,到底是值不值得……”   陆秋可没当他是随口一问,不过她也学习他的口吻,状似无意道:“旁人我不晓得,但你是值得我信任的。”   只可惜,刘醒的感动时光,也就维持了须臾片刻,因为——   “……媳妇,妳骗我!”   “咳咳,谁叫你这大白天尽想一些不着调的事,别以为没人看见,你的手就能趁机使坏。”   于是,傍晚吃饭的时候,刘醒依旧维持着委屈指控的表情。   亲爹的装模作样,几个儿子来看真的是特别伤眼,甚至还有一些胃疼。   因为,亲爹一旦露出这副模样,每次委屈的人肯定不是他自己,而是倒霉到旁人的身上。   小平安正处于有什么学什么的年纪,一个好好的可爱萌娃,硬生生学了一副怪模怪样。   刘昱洵抽了抽嘴角,小哥哥赶快苦口婆心地劝道:“平安,这不能学。”   小平安不懂,小小的手指也很直白地指着刘醒的位置,弄得饭桌上的所有人,各个都是特别无言。   刘三婆子才觉得老四的气人还可以接受,老四偏巧就有本事,让人深刻体悟到了自己的天真。   刘老三亦是深深地敬佩着四儿子地找死行为。   老太婆如今可凶着呢,连他这做老子的,都不敢随意招惹,老四可真是胆气十足。   糟老头子的心上夸归夸,这做老子的人,却是没安好心眼,坏老头正暗暗地等着看四儿子挨揍。   哪里知道老四像是知道旁人等着看他倒霉,忽然地来上这么一句:“娘,我怎么好像听到小弟的声音?” 第107章 ……   刘家老宅,二老虽然不在那里住着,但也没有把那处的空宅给荒废下来。   那里的一砖一瓦,都是二老年轻时卖力攒钱才盖建起来,在那里两个老人养儿育女,里头的回忆非比寻常。   若不是如此的话,那处老宅可真有一堆人盯着想买,刘老三底下的儿孙愈加成器,周遭的人家难免嘀咕几句,各个可都怀疑着那处是少见的旺宅。   不只是他们,刘老三和刘三婆子自己都有如此想法,反正起家的老宅子,一般人家也极少出手。况且,老儿子刘华又不像其它儿子一样,人家回来的时候,不住老宅子还能住哪儿?这宅子说什么也不卖。   没门!   合情合理的理由堵了大伙的心思。   哪怕,偶尔回宅子打扫一下,架不住没有烟火气地沾染,宅里宅外的荒凉感,绝对是遮掩不住。   当然,两眼摸瞎的时辰,应该是见不着前后对比。   不过,回来的时候真的太过急促,乌鸦鸦的天色,刘华一家子自然得借住四房的宅子。老宅子又没有住人,里头完全是空荡荡的。这不见老人又不见家具被褥铺盖,刘华又不是不会转弯的脑子,他也就敲上邻居的门扉。   在知晓二老早就让四哥接去奉养,刘华和妻子魏欣妍,直接转脚来到四房的宅子。   自家老宅是啥模样,刘三婆子能不晓得?   住人是可以住,但赶了长途远路的一家子,各个面上都是尽显疲倦,那里不舒坦啊。   刘老三没等到老婆子揍人,老五才一出现,老四又变得象样起来,一出口倒是通情达理的话:“老五还是先留下,这么晚了就别再折腾,灶房的水缸还满着,柴火也多着,我看你们还是先烧水清理一下,家里又不是没有空屋可以住人。”   其它几个兄长,刘华可能会见外一些,与四哥来往,却是最不需要在意这种小事的人,就是四嫂也不会介意。   刘华情商向来极高,四房的屋子可还没多到能住得了所有的下人,所以大多数的下人,倒是被他先安排住在老宅那一头,唯独留下能够帮忙烧水的小厮。   刘华的妻子魏欣妍,是有自己的陪嫁下人,人数也不算太多,拢共也就三家人而已。   反正,几房的兄弟都搬了出去,这三家的下人也不是没有屋子可以住。   当初,三家人里头是没有年轻的大姑娘。不过,随着时间的过去,陪嫁的下人里面,倒是有两个小丫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也长到快要及笄的年纪。   一个眼神的清明忠心不变,但一个眼神……   刘醒玩味的眼神,打量一下便宜弟弟,岁月只让这小弟过往的俊秀灵杰,增添了几分成长带来的深邃,皎如玉树的颜值仍是不减分毫,怪不得能引起到旁人地起心动念。   刘醒的心情蓦然大好起来。   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德性,陆秋抽了抽嘴角,忍不住用手肘的部位轻捅他一下。   陆秋近距离地察言观色也不差,她可就坐在刘醒的旁边而已,自家男人的性子是真损。   有时候,连她也觉得这男人欠收拾。   刘醒感受到媳妇这么一戳,他彷佛是遗憾地轻啧一声,直到媳妇改戳为掐时,这位才迅速地摆正态度,张口出声:“我说……”   刘醒打断自家老娘对五弟地嘘寒问暖。   毕竟,刘华是提前上京,做老母亲的,几乎要有一年的时间没见到儿子,慈母心肠可憋不住肚子里的一堆问题。   刘醒刚才好兄长的模样,遂了老母亲的心,刘三婆子实在不好意思张嘴喷人,老人只好暂时压回火爆的性子。   不过,老四是缺德,又不是没眼色的,所以他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刘三婆子存疑的眼神毫不遮掩,老太婆猜得出来老四应该是有正经事,但却没料到老四想说的事情,与她这老太婆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刘醒的神态极为随意,似是随口一说:“我说你们夫妻二人的陪嫁丫鬟,这年纪也不算小了,无论是配小厮,又或者是放出去嫁人,我觉得你们最好还是早早考虑清楚。”   然而,他话中的含意,读懂的人可没有一个人一样随意。   无风不起浪,刘醒一出口,从来都是他观察到了什么。   至少,一家子的大人,都是这样的想法。   刘华深知四哥的本事,论起看人的眼光,他永远是自叹不如。魏欣妍不太明白四伯哥的本事,但是女人敏感,一听到近乎坦言地提示,她忍不住心中错愕。   刘华微微一叹:“四哥,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这还用发现什么吗?”刘醒没热闹可看,还得做一回好人好事,他也就凉凉地回道:“你这小子,看来还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不太防备身边的人,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回头你们夫妻再回去细细观察吧。”   不过,今天还是另有收获,他这便宜小弟的学习力极强,经历一遭的事情,下次就不会这么粗心。   事实上,也怪不了刘华,刘家的环境太过单纯,这下人还是人家媳妇陪嫁过来的,如何掌管手底下的人,从来也是当家主母的事情,刘华不接触也不算错误。   男主外,女主内,这是这时代的通病。   然而,这位祭完祖就得正式进入官场,先前姓吴的知县,不也被人买通身边的人吗?这想要不被人算计,最好还是不要轻忽下人的问题。   刘醒揭破归揭破,但他的话也等于藏掉一半,刘三婆子又给这儿子弄得窝火起来,可惜刚才下手太慢,这一回是想揍都揍不得。   老太婆气不打一处来的模样,刘老三是安静如鸡地扒起饭,省得惨遭池鱼之殃。不过,全程围观的老头子,不禁再次感叹这儿子就是能折腾的。瞧一瞧,除了几个小辈,就属这混小子吃得最欢快。   刘老三要不是亲眼看见老四,正一脸开心地回夹好菜放进他媳妇碗里,老头子都要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完全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损玩意?   话又说回来,老四媳妇是怎么受得了这混蛋小子?   “妳也多吃一点。”刘醒才不管旁人的心中想法,他一见碗里多出几道他喜欢的菜,就知道媳妇这是奖励他的。   也好在,做儿子的,不知道老子腹诽的事情,不然这位指定翻脸。然后,让人认清楚,啥样才叫做真正的没心没肺。 第108章 自找麻烦 陆秋才是真正有着七窍玲珑心……   隔日,在四房的灶房,五弟妹略显疲色的神态,陆秋马上就知道这是被昨晚的一番话给影响的。   下人的问题,陆秋与刘醒是持相同意见。   事前预防比事后伤害来的更好,五房夫妇都是聪慧人,如何解决肯定是自有一番章程。   不过,是女人都在意这样的事情。   陆秋也不意外五弟妹的神色尽是没睡好的模样,高门大户习惯三妻四妾,但那是男人习惯。   五弟妹这样的大家出身,司空见惯是一回事,但若是真有其它女人觊觎自己的丈夫,肯定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陆秋理解她,所以也就建议:“妳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要不要再回去多睡一会儿?灶房这里也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况且妳还有孩子呢。”   魏欣妍听出四嫂子暗含关心,目露感谢:“没事的,孩子有婆子来看,倒是四嫂妳的孩子不是龙凤胎吗?这两个孩子,现在又是谁在照顾?”   魏母特意给的贴身婆子,魏欣妍用得最是习惯。   有时候下人,真的极会揣测主子的心思。   天刚初亮的时候,魏欣妍用惯的贴身婆子就主动过来帮忙,不过也就只有这位胆敢擅作主张。   因为,这陪嫁婆子,起初可是在魏母的身边服侍,地位与其它下人比较不一样。   魏欣妍觉得幸亏重用母亲给的婆子,果然最是正确。   另外两家,平常也不见不好的地方,不过昨晚的一番话,心里要说没有疙瘩才是骗人的。   魏欣妍真不是什么恶主子。   尤其,刘家环境单纯,日常的这一些下人,主要是帮她照顾陪嫁的田地与铺子,而留在婆家的下人,大多是没有太多的重活需要做的。   两个小丫鬟,魏欣妍看在年纪小的份上,平常也算是处处关照,却没想到关照下人,也是得视情况而定的。   魏欣妍已经从重用的婆子口中得知,谁还是忠心,谁又有异心,这心里头难免复杂难明。   其实,没出嫁前,魏欣妍也管过魏家,或许真是婆家的生活太过安逸,让她忘了亲娘魏母的话。   她这做主子的,忘了曾经的小丫鬟也会有长大的一天。   “两个孩子有他们亲爹看着,还有几个儿子,偶尔也会过去帮忙照顾弟妹,所以不碍事的。”陆秋看出妯娌微微一变的神色里面,所暗藏的想法,她也就宽慰道:“妳也不用太怀疑自己,一样米养百样人,两个小丫鬟之中,不也还有一个是忠心的?”   一开始,陆秋就看出五弟妹是一个克己守礼,自我要求极高的人。   这人虽然严以律己,却也是宽以待人,她们几个妯娌的行为,或许很多不符合这妯娌从小的教养,但这位也就只是在嘴上晓之以理,却也并未再做出什么强迫行为。   甚至,连眼神都不曾露出过丝毫的鄙薄之色。   五弟妹蹙过眉头的几次,还在于大房和三房,当初太过明显的算计之心。   所以,陆秋对五弟妹的印象一直挺不错的,之所以没有交往过深,还在于要忙着照顾三个儿子和积攒家底。   况且,这位刚嫁进婆家的时候,同样也在忙着适应变化,再后面就是人家也怀孕生子。   双方的客气相处,大多还在逢年过节才会有机会聊上几句。   兄弟都分家了嘛。   四房的位置,是陆秋和刘醒特意去挑,算是离老宅最远的一房。   陆秋往常对二老送得孝敬,也多是由刘醒和大儿子当跑腿,尤其大儿子真是应了自己幼时的承诺,一有空就会回去关心他的爷爷奶奶,陆秋也真不用再多跑一趟。   毕竟,聪慧的儿媳妇,也都知道老人真正想看的人是谁。   一年到头的见面次数少之又少。   这妯娌的关系,称得上客气有余,但亲近不足,真不比二房还有着一起住在老宅的老交情。   “……是啊,一样米养百样人,这般浅显的道理,我自己倒是轻忽了。”四嫂子话中地宽慰,魏欣妍听得出来,以前几个妯娌中,她也就觉得与这位闲聊比较自在。如今,对方平和的几句话,就让她微微纠结的心思,给彻底想开。   魏欣妍的心性还是不错的,官家小姐的出身,让她还知道该如何对应这样的事情,就是还是忍不住……失望吧?不过,丫鬟之中,还是有忠心不变的,所以凡事还是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总归还是主仆一场。   魏欣妍自认行事无愧于心,不过这次的事情,还是让这位在心中起了点变化。   “说到这里,四嫂子还是帮我向四伯哥道谢,没有他的一句话,我可能都还被蒙在鼓里。”魏欣妍是真的感激,虽然昨晚辗转难眠一晚上,但一想到若没有事先发现,导致将来可能酿下的祸患,她就着实后怕不已。   昨晚。   在丈夫熟睡的时间,魏欣妍才慢慢睁开难以入眠的双眼。   娘家那一头,想要让她给丈夫纳妾的事情,魏欣妍除了不愿揭露家丑,还在于有着作为女人的私心。   京城的魏家,曾经想要插手自家的家务事,只让魏欣妍随口提了一句。   魏欣妍不敢把详情说得完全,还在于担心丈夫会有意动的想法。   魏父与魏母的感情算是不错的,但魏父也有几个小妾。   这是多数大户人家的通病。   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是不能让私情给影响,魏欣妍想要独占丈夫的心思,以这世道来看,称得上是大逆不道的想法。   魏母或许能够理解大闺女,但母亲是合格的大家主母。   除了理解以外,魏母恐怕不会做出多余的动作。因为,魏家的底下还有孙女辈的姑娘,妒妇的名声是会影响婚姻嫁娶的行情。   魏父就更别说了,魏欣妍多少能够臆测出父亲的想法。魏父再疼她,士大夫的观念却是占了更大一部分。   有片刻的念头,魏欣妍陷入对自己私心的怀疑。   然而,思索一夜的结果,魏欣妍还是决定遵循自己的内心。不过,或许还是受到从小教育的影响,她的心中还是生出短暂地彷徨,让她问道:“四嫂,妳有想过若是有朝一日,得与旁人分享自己丈夫的事情吗?”   陆秋轻眨了两下眼睛,因为见多了刘醒极骚地操作,她真的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担心。在她家那位奇葩的心里,接近他女人的人,都是想觊觎他身子的妖艳贱货。到底是他白嫖人家,还是别人想白嫖他?没办法,自家那位的颜值容貌,以前是真的极为天人,也不怪他死不脸地胆敢说出这一番话。   在如今众人的眼光,刘华这小叔子,长得是真好没错,但要和自家男人以前来比,其实还是略有差距。   由此可知,以前的刘醒,到底长得有多么动人心魄。   这也难怪,刘醒还在时不时地嫌弃起现在的容貌。   就是换到如今的长相,村子行为比较放纵的寡妇,也曾觊觎过刘醒,自家这位每次用完能力解决后,回头就马上过来表衷心要奖励。   陆秋啥也没见到,就得补偿这不要脸的男人,弄得她真的特别无言。   魏欣妍也不是没眼色的,四嫂的表现,她只有发自内心地羡慕。事实上,见过四伯哥和四嫂的相处,魏欣妍也觉得这话白问了。   这辈子,魏欣妍就没见过这么黏妻子的男人。   五弟妹微微一黯的神色,加上她刚才的那一番话,陆秋就明白对方的心思,她细品一下,这一对夫妻往日的相处模样,她好像察觉到症结,道:“其实,我觉得妳可以多信任一下小叔的,他可能远比妳想象中地更看重妳,只是妳没有发现到这一点。”   魏欣妍一脸错愕。   陆秋意味深长地一笑:“是真的,做了这么多年的嫂子,我自认还是感觉的出来。有些人,愈是看重反而愈是守礼,弟妹妳是不是也忘了,妳自己曾经最初的样子?小叔子,其实是在配合妳啊。”   魏欣妍:“……”   这时候,陆秋倒是极像她男人,极其喜欢在别人没反应过来前,丢给别人一个惊天大雷。   只见,她狡黠再道:“何况……有人都担心跟了过来,我真的觉得你们二位只差在沟通而已。”   陆秋在丢下这一句,不待对方有所响应,她就心情不错地识趣离开,打算把空间先留给这一对沟通未良的年轻夫妻。   灶房外头,不出意外地碰到有些尴尬的刘华。   陆秋却是通情达理,装作啥也没有看见的模样。虽然,这样子真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但不可否认,也让对方着实轻松不少。   陆秋才是真正有着七窍玲珑心的人物。   陆秋这次没有噎得慌,因为自己夫妻也是感情好的,不用羡慕别人。   一道长身挺立的身影,早就在不远处伫立着,自家男人可不像爱管这类闲事的人,陆秋也就张口问了两句:“孩子呢?还有,你怎么也会推人一把?”   “老二顾着呢。”刘醒倒又是招牌的嫌弃脸:“和妳碰到的一样,一大清早这小子就来找我,说妻子辗转反侧一晚上……要我说这两位就是爱自找麻烦。”   陆秋差点乐了,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第109章 担子 一家子,恐怕也就只有四哥会质疑……   刘华中了进士一事,不只是刘氏一族,就是整个村子的人也都是额手称庆。   不过,有人欢喜,有人哀痛。   刘家的日子愈过愈好,自家又不能分一杯羹,李家的人自然各个哀痛不已,倒霉的李母,又得首当其冲地面对李父和儿子话里话外地怨怼。   李家是分家没错,但除了最小的一家子搬出去,大伙目前还都住在一处。鸡毛蒜皮的小事,天天都能一吵,何况是不能飞黄腾达的好事?   至于,家中还有一个嫁进来的刘家女,众人却是被下意识屏蔽了。   不只是以己度人的关系,刘三丫嫁进来后,三天没回门也罢,这都嫁进来多久的时间,刘富这个父亲都没有过问一声。   甚至,连刘家人都没有一人拜访,大伙也就知道刘三丫在娘家的地位。   二房姑娘出嫁的盛况,还有好几箱的嫁妆,李家人几乎没有一个人不知道。   明明同样都是姓刘的姑娘,刘家的人可是三不五时就往姓张的婆家,又是带鱼,又是带肉的。   不像李家的这一位,刘家完全就是不闻不问。   李家的人怎么可能会没点想法呢?   事实上,刘三丫嫁得一房,除了不在家的公爹以外,几乎各个也是有不少地嘀咕。   李母曾和前女婿打交道多年,前女婿是什么样的人物,李家老太太一清二楚呢,   刘三丫这会忤逆她的外孙女,李母和对方交峰多次,彼此之间是势同水火,堪称是相看两厌。   日积月累的嫌恶感,让彼此都是找准机会,就尽想往对方的痛脚之处踩去。   李母没放过时机,出口就是冷嘲热讽一通:“明明同样都是姑娘家,有人就是深得娘家人的重视,有人为什么却是没被看在眼里?父母就算了,妳看妳堂姐嫁出门后,妳四叔去张家的次数有多少次?听说,每次还都是不空手过去,照我来看有些人就是做人失败。”   刘醒这四叔的做法,刘三丫其实也挺埋怨的,照她的想法来看,四叔不应该是那一种大方的人物,而且都是娘家的姑娘,凭什么就只关照二堂姐?   早前,刘醒揍了李家的人,大房和四房一直都是交情极浅,真不比二房还有刘昱丰做牵扯。所以,刘三丫还真不知道,人家二房早就让四房帮扶多年。   况且,刘三丫做了什么事,娘家人各个清楚,连自己亲大姐都算计,谁想要关照这样的侄女。亲爹关照闺女还算天经地义,亲戚关照底下的晚辈,就全凭各自的情份关系。   刘三丫的心里再觉得失了面子,明面上却也不会摆出弱姿态,让李母看她笑话,她反而回以嗤笑:“明明就是妳把我娘家的人都给得罪惨了,不说我四叔,光是我五叔的事情,李家的人就闹出过多少恶心人的事情?妳还得庆幸我嫁进李家,再怎么样我都是刘家的人,五叔好歹不会下狠手来报复你们。要我说,你们供着我还都是应该的。”   刘三丫不要脸地给自己脸上贴金,人老成精的李母,却不怎么买帐:“妳才一个丫头片子,也真高看自己。得罪妳五叔,我们有一份没错,可妳亲爹亲娘也是功不可没,妳还想让老娘供着妳?想得可真美!分家后的日子谁能看不清楚,妳五叔也只重视妳四叔一家子,兄弟都没有什么情份可言,还会关照到下面的晚辈?妳当老娘像妳一样,没长眼睛啊。”   李母翻了翻白眼,刘三丫气得脸色青红交加。   可不是吗?   要是有长眼睛的话,怎么会主动嫁进这么一个乌烟瘴气的人家?   李母的一番话,这次真的戳进了痛处,使劲诸多的手段,婆家的日子过得却是穷酸又闹腾,完全与她所想的好日子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倘若,她没有抢着早早出嫁,光是小叔中了进士一事,后头就有一堆的好婆家,等着给她慢慢挑选。   刘三丫完全忘了,刘华当初中举一事,她可以挑选的婆家就有不少好的,是她自己一门心思惦记着李家的前世富贵。   随着,娘家的变化愈来愈超出预期,刘三丫早就有所后悔了。应该说,早在小叔中举一事,她就应该有所醒悟。   为什么,前世的小叔屡试不中,今生今世,却是忽然地扶摇直上?   小叔刘华,应该是半辈子不得志,穷困潦倒的废物书生。   不只是小叔而已,大堂弟的读书本事,亦是人人尽夸。然而,有如此的天份能耐,前世的这个堂弟,为何又要说自己的资质不行,半途就直接宣告不读了?   少年秀才,甚至还比小叔中秀才的年纪,生生地少了一个岁数,现在大伙可都等着看他成为第二个刘华。   刘三丫就是深知这二位的没本事,这才一个劲地折腾,甚至……小叔刘华的双腿出事,应该亦是有她的一份……   “你觉得你的双腿出事,当初是谁给弄得手脚?”   刘华正和四哥感慨地聊起往事,刘醒倒是冷不及防地来了这么一句。   刘华讶然一下,旋即作出沉思状。不过,品味一会儿,领悟不太对劲,他才失笑回道:“四哥,我知道你的意思。”   “是吗?”刘醒不怎么给面子道:“可我怎么觉得你的脑子,不只没什么长进,反而还往后退了一大截?”   一家子,恐怕也就只有四哥会质疑自己的脑子。   刘华没有恼火,反而在众人对他冀以厚望,有这么一个永远会对他提出怀疑的人。刘华更能感到些许放松,至少知道自己不是无所不能,身上的担子好像也无形减轻许多。   就是……   刘华千篇一律地怂恿:“四哥,以你的聪明才智,读书对你应该不难……”   刘醒打断道:“等等!都说了没兴趣,我又不是傻子,你不要自己上了贼船下不来,就想拖我也上船,小心我和你断交。”   刘华:“……”   四哥奇葩的思想,总能让人哑口无言,而且还用到断交两字。   科举功名——成了贼船?   刘华:“……四哥你难道不想让四嫂诰命加身吗?”   刘醒理直气壮道:“不用,我有三个儿子,这三个儿子都有同样的目标,我媳妇靠他们就行了。他们出外打拼,我在家陪我媳妇过日子,这没毛病啊!”简直是再好不过。   刘华:“……”   刘华差点都端不住君子之风,把担子扔给几个侄子,还能说得毫不心虚,几个侄子有这亲爹也是辛苦的。   “怎么,我有说错吗?你这小子自己傻就算了,竟然还想要拖我陪你一起傻?”刘醒不以为意地冷哼一声,然后想到媳妇的话,他才又一脸不耐地给予警示:“你这小子总是嫌麻烦不够多,咱们家能拖累你的人已经没有,你偏偏又蠢不可及,把一族的担子又主动地接手过去?照我说,老族长的话听一听就行了,以后想要拉扯提拔人……你可不要看在是同一族的人,就完全放心。”   “四哥,我懂你的意思,只是世上有可为有可不为。”刘华又被骂蠢,不过他只是再度失笑地回道:“而且,我还没有粗心到这个地方。”   “你不蠢的话,是谁连内宅小事都没有发现?”刘醒冷冷一笑:“官场只会更加险恶,你不可能每次都是这么的好运,小心下次赌得是你自个儿的性命安危。”   刘华自觉听出关心,心里微微一叹。   在所有人高兴自己带来的荣耀,家里也就四哥关心他这做弟弟的性命安危。   说起性命一事,刘华确实是慎重不少,四哥提醒的丫鬟一事。刘华果真在私下细细观察,他这才发现动了心思的丫鬟,平时都是用怎么样的目光在偷偷地注视着妻子。   那是一种夹杂嫉妒与恶毒的骇人眼神。   刘华极为庆幸四哥的敏锐,不过光是一打照面,就能瞧得出异样,四哥不入官场一事,还真是有些可惜。   在大侄子那里,刘醒天资卓绝的程度,刘华早就有了一个概念。   不过,四哥待他有大恩,刘醒的本事,做弟弟的并未说给旁人听,不然若是让老爷子听见的话,老爷子恐怕又想要拿起大棍子揍人。   “放心,这样的事情,真没有下一次。”刘华压下了诸多的念头,认真地回复:“不过,先前的事情,还忘了亲自谢您一回。”   刘醒听出了意思,挑了挑眉:“喔,你这是处理好了?”   刘华点了点头:“处理好了。”   刘醒轻轻地一扯嘴角,也没有问这弟弟是如何处理,反正没有心慈手软把人留下就算可以,至少有所决断,倒还真是长进不少。   不过,刘醒的恶趣味不减分毫地重新问道:“对了,你想知道当初是谁动得手脚吗?”   令人意外的,刘华却是如此平静地回答:“……四哥,我知道是谁做得手脚。”   刘醒的神态同样不变,他好整以暇的语气,像是在聊家常小事:“行啊,既然知道的话,你竟然都不见动静,这是原谅小辈了?”   “没有。”刘华没有起伏的语气,让人极难辨别他的真实心思:“不过,我只是觉得这事情,也确实是让我成长许多。而且,现在的我,应该也不需要再多做一些什么。”   后续的心声,刘华并没有继续说出来给人听,因为这是能给予他一辈子地警告。其实,刘华也挣扎过要不要报复,不过现在倒是好了,不闻不问就可以了。   至今,刘华都还是不可思议,他不是才出去考试一趟,怎么家里这一边,就起了天翻地复的变化?   几个兄长的日子……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刘醒像是看出便宜弟弟的微妙,有所领悟道:“你确实还真的不必再多做什么。”   反正,刘醒偶尔瞧一瞧热闹,那边还真的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日子过得是鸡飞狗跳,看得这位着实羡慕不已。   可惜,媳妇不爱折腾的。   刘醒一脸遗憾,难以忽视。   然而,不待刘华多问几句,刘老三中气十足的嗓门,就在不远处打断兄弟之间的谈话:“老五,族长那一边有事找你!” 第110章 祭祖 男人那一头,气氛却显得古怪非常……   族中有人蟾宫折桂,老族长当然得主持祭天一祖的大事情。   倘若不是日子不等人,刘华待在家乡的日子,是有时间限制的。待到朝廷允诺的回乡天数用完,他也就又该重新上京。   老族长挑挑捡捡,可真不容易才找到一天令他满意的大好日子。   这一个月,接连几日都是阴雨绵绵比较多,老族长可担心天公不给面子,到时候下雨下得滂沱,岂不是有种坏事的感觉。   一番苦心没有白费,好日子没有白挑,祭祖这一天真是天公作美。   也只有这一天,村子里的大伙才有机会光明正大地瞻仰一下文曲星。   之前,不是天气关系,就是人家紧闭门户,一副忙着收拾家里家外的样子。刘华的媳妇本身就是官家千金,娘家还是原先的知县大人,再没有眼色的人,也知道身份对不对等的问题,还真不敢如此张狂。   没看先前姓李的,一家子都被关进衙门的牢房吗?   这一番杀鸡儆猴的行为,甭管是真没眼色,还是假没眼色,一个个也知道该警醒一些,行为也是会收束一下。   不过,今天的日子,这一对年轻夫妻可就躲不过族里,以及村子里人地轰炸,正经地道贺喜事,想要结个好缘的人家还真是不少。   朱梅春这个人一听旁人夸她,一整天下来就能满心欢畅,大儿子中童生的那次,她可喜欢出门了。   此刻,见到不远前方,众人包围弟妹的情形,二嫂子也就真心实意地羡慕:“哎,可惜这般好事,老娘是没门了,弟妹可真幸福,这些人嘴上的好话,好多都是我没有听过的。”   陆秋抽了抽嘴角。   五房夫妇可能没有这样的想法,弟妹要听彩红屁还不容易,底下的下人要找一个擅长逢迎拍马的家伙,大柢都是轻而易举。   弟妹的性情又是偏向正经居多。   倘若,不是自小的好教养,这位只怕会露出不喜之色。不过,五弟刘华若是要走官场之路,五弟妹这样的妻子,才是极好的帮手。   更别说,那日被她揭破夫妻症结,这两位在相处上面,矜持部分还真的少上不少。   一股淡淡的情愫,彷佛在二位之间流淌。   双方又都是好相貌,俊秀男子与娇花美人,陆秋见了都忍不住扬嘴露笑。   夫妻情谊,感觉还更胜新婚初期。   婆母本来听见自家男人揭破丫鬟一事,还担心小儿的夫妻感情受到影响,倒是没想到有些事情是福不是祸。   话又说回来,自从镇上生意做起来,很久没见到这位最爱串门子的二嫂子。   陆秋澄净的眸子淡扫一下,偶然发现道:“我怎么觉得妳好像变得……嗯,更加富泰?”   朱梅春眸底的喜色瞬加增添,她不轻不重地摸了一下自个儿的脸颊:“嘿嘿,真的吗?我好像也觉得自己增胖不少,不过这不是没办法吗?妳也知道我的,有些东西没卖完,我也舍不得随便扔掉,这多浪费啊。我这不就只好每天多吃一点,这日子一久,身上的肉也就长了不少出来。”   “虽然知道妳不介意长得富泰一点,但太富泰也影响健康,妳的好日子还长着呢,可不能便宜别人吧?”陆秋摸准二嫂子的性格,最知道该如何让她听劝,妯娌多年的感情,她倒也愿意为对方操一份心思,于是再建议道:“我觉得妳最好还是多少忌一下口,真忌不了口的话……我这里有一些茶包,妳等一下拿回去,每天一定得泡一杯来喝。”   闻言,朱梅春有一些吓到:“咦,长得太富泰不好吗?”   其它人劝她,朱梅春还会怀疑一下,不过陆秋这妯娌劝她,这位却是深信不疑。无他,二房所有的好日子,都是靠四房一点一滴帮扶起来的。   娘家的人,都没有婆家的这一对夫妻可靠,不只是当家而已,朱梅春早在不知何时,亦是打从心底相信这妯娌的。   “当然不好。”陆秋真没有危言耸听,她实打实地问道:“妳最近没有感觉到比较容易胸闷和疲乏吗?”   朱梅春被人说中情况,两眼猛地瞠大许多:“最近还真的挺常见的,我还以为是自己上了年纪的关系。”   陆秋:“……”妳都还不到四十的年纪,明明还是青春一大把。丽嘉   糟心的古代。   事关好日子不能让人占去,朱梅春还是知道要特别警醒,在约定好等一下过去拿茶包,这位还有一件做娘的烦恼。   “镇上有人想向四丫提亲?”   陆秋算了一下年纪,四丫的确早到了该说亲的时候,倘若不是二侄女晚嫁的缘故,恐怕四侄女也早该说好了人家。   陆秋知道是一回事,心里却是再次感到糟心。不过,这一回她倒是难得插手旁人家的儿女亲事。   她摇了摇头,阻止道:“这事情听我的,我觉得妳得先放一放。”   朱梅春:“……”为啥啊?   女儿家的心事向来复杂。   虽然,四侄女只是偶尔张口抱怨几句,陆秋却是入了心思的。为了避免喜爱的晚辈,发生后悔一生的事情,陆秋宁可提前阻止说亲一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时代真是天经地义。   但是,如今的时代,正式说了亲事,就几乎与成亲没啥两样,不是轻易说退就能退。   裕家小子与四丫侄女,陆秋深知二位肯定是有些事情。   有人的感情是后知后觉,不是不懂把握当下,而是连自己动了心思都没有察觉,如何地把握当下?   陆秋决定让大儿子去探一探他同窗的口风,若是有意的话,两家还是早早定亲了事。两家的门第,看似差距极大,但随着小叔子高中探花,这门第也就说大不大。   分家是分家,但古代又特别有家族观念,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瞧小叔子刘华高中一事,族里的人为何各个都喜不自胜?就是因为有如此观念。   嫡亲兄弟有一个为官人物,旁人家也不会认为两家不般配。   裕家父子的为人品性,陆秋更是不用怀疑。   她的男人和儿子都有着一双毒辣眼睛,品性不好的话,父子二人早就把人踢到一边,也不会深交这么久。   陆秋愈想倒是愈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   裕家只有父子二人,上头没有当家主母,四丫侄女既是有主见,也是脾气硬的。无论嫁到哪一个婆家,这上头若是有婆婆,就注定是会受委屈的。   裕家只有男人,内宅一事……想必缺得也是手段凛冽的当家主母吧?   陆秋就记得她男人随口一提的话,裕延齐内外都得一把抓,导致手脚都不敢伸张太过,就怕顾得了一头,就顾不了另外一头。   陆秋心中的盘算打得极好。   却独独没料到自家的大儿子,在姐妹说亲一事,完全成了别人眼中的鬼见愁。   裕永宬死命活命掩盖的事情,偏偏就被他敬重的秋姨给捅破出来。   后头哪怕被坑得欲哭无泪,这位也弄不懂这到底算是助力,又或者是阻力啊……够要命的。   “二嫂、四嫂。”   魏欣妍接受一整天地奉承,再看婆家的人,完全就是一个天与一个地的差距。   回到家乡,自家就是先住在四房。   四房一家子,从头到尾都没有改变过态度,照样还是按部就班地过着自己日子。甚至,丈夫被四哥嫌弃到死的样子,魏欣妍就见到不少次。   说真的,魏欣妍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家丈夫,在四哥的眼中,竟然是……一个蠢蛋人物?   魏欣妍在震惊过后,又思及到她和丈夫,若不是有着四哥四嫂几句地点拨,夫妻俩可能还在瞎子过河似的,永远可能摸不到对方递出来的手掌。   魏欣妍有一些又愧又疚。   四哥四嫂主要还是帮了她的大忙,丈夫不敢越过界限,大部分还在于她给自己设得局限。也幸亏,四嫂帮她看破一切,不让她去走错误的回头路。一想到,丈夫对她允诺的事情,魏欣妍就有着难以言喻的感动。   五弟妹忽然沉默下来,朱梅春也就有啥问啥:“弟妹,妳是不是太累了?”   由于得过教训,魏欣妍也确实学到一件事,那就是凡事不要太过端着。   魏欣妍难得回道:“确实有点,二嫂和四嫂妳们在聊什么?”   朱梅春微微一愣,不过或许是在镇上生意做久了,很快又能回道:“也没什么,我们在聊儿女亲家的事情。”   乖乖,五弟妹怎么好像变了,难不成是在京城受了欺负?   朱梅春生出八卦的心思,不过这弟妹太有威严,好奇死也不敢多问几句。   归根究柢,还是怂啊。   “儿女亲家?”魏欣妍像是想起什么,露出微微抱歉的神色:“听说二侄女嫁了,我这做婶婶的人,可都还没有来的及添妆,回头我再补一份……到时候,还请二嫂子帮我带给二侄女。”   魏欣妍正对婆家人物印象大好,完全不知道人家正在腹诽她。   魏欣妍还是识人不浅。   因为,甫一见到人,二哥和二嫂也是照旧的态度,一点都没有上赶着讨好的举动,让她不自觉的,同样也拔高了二房夫妻的形象。   孰不知,二房夫妻只是有自知之明而已,在衡量兄弟的情份,二房真心觉得讨好五房,还不如讨好四房。   大侄子也是会读书的,飞黄腾达也是指日可待。   不过,有人主动愿意对自家闺女好,朱梅春还是乐意的,她一脸乐呵地回道:“行啊,那丫头一定会感谢妳这做婶婶的。”   因为,魏欣妍开了一个好头,妯娌聊得还算是和乐融融。   男人那一头,气氛却显得古怪非常。   没办法,兄弟分家,有人的日子过得是蒸蒸日上,有人的日子过得却是分崩离析。   刘老三暗骂一句糟心。   混帐老四竟然把最堵心的两个儿子,交给他这做老子的处理。天知道,他说破了嘴,老大和老三都是一个死样子,一个是阴晴不定,一个是死气沉沉。   刘老三难得生出和老婆子一样的想法——儿子都是讨债货!   刘醒才不管自家老子的想法,这又不是他儿子,他只是人家的兄弟,又不是人家的老子。照他的想法,老大和老三都是亲老爷子没教好,谁造得孽谁负责,他才不想又接手烂摊子。   三兄弟走在前头,刘华却突然问道:“四哥,大侄子今天也没有回来?”   刘华皱眉,大侄子的成长,他这做五叔的,也算是占了很大的一部分。刘昱阳可不是没有分寸的晚辈,所以今日祭祖不应该不见人影。   刘醒:“……”莫名觉得腰疼起来。 第111章 出手 ……   多日前,家里早就派同在镇上的老二过来一趟传话,相对于在镇上书院读书的刘昱砚,刘昱阳这中秀才的大哥,时间照理说是更加宽裕。   实则不然。   待在人家的宅子,刘昱阳真的也没在闲着。   顾明舟本身就是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的人物,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榜上有名,趁着他有要事在身,能够在镇上多待一会儿,他也愿意抽出时间来指导两个小辈。   一个是与他有着血缘牵连的晚辈,一个是让他有着不错印象的后生,顾明舟又正需要找事来转移他人的注意力,为了不让探子察觉出蹊跷,三人每日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在教书。   刘昱阳和顾明舟都深知自己身处的环境,里头真正的傻白甜,也就只有裕永宬这大少爷。   俗话说得好,多说多错少说少错。   裕永宬的确是长进不少,但相比这一大一小的狐狸,那还真的不够看。   在京城来人前,顾明舟一直做得极好,丝毫破绽都没有泄露出来,比他分毫不差的,是刘昱阳这年纪比他外甥还小的少年。   照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也难怪人家老子敢让他掺合一脚。   十四岁的男孩子有这样的定力,顾明舟也不是没见过,但多数都是成长在极为复杂的环境中。   石水村,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村人多是质朴的性格,恶劣的坏毛病也就是偷鸡摸狗。   杀人掳掠之事,有的人怕是一辈子都没有见过。   刘醒一家子,顾明舟不禁愈发地感到好奇,就是参与过刘家的喜事,来来往往不少姓刘的人家,顾明舟再没有探究的意思,依然能够察觉出强烈地对比。   而就是这份突兀,顾明舟不自觉地放在心上。   “顾叔,如果最近没有什么异样,我可能得回家一趟。”   前几天晚上,顾明舟还是这样地回道丽嘉:“没事,最近我们都没有太过出格的动静,对方一丽嘉时半刻也不会怀疑我们,你先回去也没有关系。还有,你其实可以待久一点没关系,再怎么说都是我们大人的事情,你顾叔我还没有这般没用。”   这话说得自信满满,刘昱阳亦是不觉有异,可能这位长辈的渊博学识,让他也就生出确实如此的感觉。   孰不知——有时候,话真不要说得太满。   月黑风高之夜,外头又下起连绵细雨,也由于下雨的关系,刘昱阳才决定祭祖当日才回去。也幸亏这个决定,异变陡生的瞬间,他本人尚未离开顾家。   因为,谁也料不到这天的晚上,外头的护卫,竟然只有零星几个派上用场!   出事的时候,三人才正打算用膳,一无所知的裕永宬,才拿起筷子的瞬间,他就感到一股被人拍打地刺痛。   裕永宬抬头:“喂……呃?”   不怪裕永宬像是被人卡住喉咙似的,因为他正傻眼地看着友人,不只是莫名其妙地拍掉他的筷子,人家还急骤地扫掉一桌的好菜。   快狠准,没有耽搁的行为,裕永宬都还来不及质询,刘昱阳却又有了下一秒的动作。   他正恶狠狠地掐着送菜人的脖颈位置,冷冷问道:“说!是谁让你在饭菜下毒的?”   裕永宬:“……”下、下毒?   紧接着,裕永宬的震撼还未结束,刘昱阳在察觉被他掐住脖子的家伙,正打算咬破舌中的毒药时,他干脆先一个手刀先让人昏死过去。   然后,他把人扔到裕永宬的身旁地下,道:“先找条绳子绑好他,最好再找块布塞住他的嘴巴,现在外头的动静不小,我得先去出去瞧一瞧。”   作为一名世家子,尤其是精心培养的嫡脉长子,君子六艺是必须学的,顾明舟也就会一些粗浅的武艺。   刘昱阳迅雷不及掩耳的反应,真的太过猝不及防。顾明舟难免同样震惊,但好歹是有见过世面的大人物,惊愕的情绪也就维持几秒,他亦是打算跟随在后。   没道理,人家的孩子在为他卖命,他却在后头当一个缩头乌龟吧?   顾明舟配合刚才的话,同样也朝外甥吩咐道:“听你朋友的,你舅舅我也得出去探一探情况。”   语毕,两位从头到尾都没有空闲,朝状况外的裕永宬,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   宛若两眼摸瞎的裕永宬:“……”要死了!你们擅自扔一个活死人给我,还不告诉我怎么回事?   一辈子,都让亲爹给保护极好,裕永宬真没有见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更别说外头兵器交击的声音,更让人听了忍不住风中凌乱,心跳如鼓。   裕永宬:“……”所以说,他到底要去哪里找绳子?   因为这一大一小的不靠谱,刘醒和刘华到来的时候,自家的大儿子是没啥事情,结果人家的孩子却差点出事。   大儿子得留下帮忙收拾善后,这才没有回去参加祭祖。   刘醒用极其欣慰又惊奇的目光,道:“不错,我现在承认了你确实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大儿子你高兴吗?”   刘昱阳:“……”并不!   裕永宬这小子,还能再更不靠谱一点,让他找条绳子,他能找到昏死的人差点醒来?一听他与敌人大战几百回合,刘昱阳不只没有一个字相信,他都想拿条绳子拧死这蠢货算了。   一世英明,几乎要毁在自己交得损友身上。   刘昱阳是想让亲爹刮目相看,但可不是为了这种破事。   倘若,不是瞧在裕永宬,正惨兮兮地躺在床上静养,刘昱阳肯定会像对待张仁鑫那家伙一样,好好地磨一磨对方。   连他三弟都比不上,实在是太不象话了。   刘昱阳有一些认知上的错误,他们几个兄弟,人家老子真不是随便教一教的,光是危机应变这一项,很多人真比不过几个兄弟。   大儿子变了又变的神色,刘醒只是略带揶揄地再问:“所以说,你把药给这小子吃了?”   刘昱阳又是一言难尽的表情:“嗯,因为对方把毒药扔到裕永宬的嘴里。”   裕永宬当即眼一闭昏了过去,刘昱阳都不知道是毒药的关系,还是太恶心的关系。   刘昱阳就是觉得这小子真心贼惨,这才放他一马。   “行吧,甭管这药给谁吃,你没出事就行了,不然你娘真的会朝我发火的。”刘醒这做老子的,怎么可能真让大儿子出事,媳妇是真会掐拧他的腰皮子。   大儿子保命的本事,做老子的不怀疑,他只怕大儿子也会有脑子一热的时候。幸亏,本事没白教,旁人家的儿子出事,关他屁事。   况且,保命好药都让人给吃了,怎么说都是他们亏大发了。   不过,刘醒一想到大儿子刚才耐人寻味的表情,他也当做没有这一回事。   听了亲爹的话,刘昱阳的郁闷稍稍缓减:“娘,肯定是想我了。”   刘醒恬不知耻道:“哼,你这是沾了我的光。”   刘昱阳:“……爹,你把破事扔给我,还说我沾了你的光?”做人的脸呢?   刘醒毫不心虚地回道:“问题是,你最近不也是收获很大吗?”   刘昱阳学他老子一样,不爽地冷哼一声:“爹,五叔回来了,就算没办法和顾叔学习,五叔也一样有本事的。”   “那可不一定。”刘醒这做老子的,打算继续煳弄起儿子:“朝廷上的派系分布关系,你五叔目前可不比人家的能耐,你老子我这是用心良苦,为你找了一个免费的好老师。”   刘昱阳却是出人意料道:“……爹,我还小,等我考上了以后,你确定那一些派系人马不会换了一遭?”   刘醒用崭新的眼神看着大儿子,这小子的心肝肺……怎么好像愈来愈黑?嗯,这肯定不是他的关系。   刘昱阳也不探究自家老子端倪的眼神,而是颇感古怪地问道:“爹,五叔和顾叔又没有见过,这两位怎么能够私聊这么久?”   一心二用的刘醒,实在不好意思讲,双方不是在私聊,而是在对杠。老五是真对自家儿子用心的,晚辈遭遇这么危险的事情,刘华这做人长辈,当然也就忍不住心生来气地询问仔细。   刘醒这真正的始作俑者,难免想转移话题:“大人的事,你就别瞎操心这么多。”还是他聪明,借着关心儿子,直接躲过这一回。   刘昱阳:“……为什么我觉得爹你心虚了?”   啧,这小子倒是愈来愈敏锐。   大儿子愈来愈不好煳弄,刘醒只好用正事,佯作漫不经心地转移注意力:“我看你们已经曝露出来,你等一下还是随我回家。”   刘昱阳却不同意道:“爹,既然曝露了,回去不是更危险吗?”家里还有老弱妇孺。   “没事,我觉得曝露的一方,是藏头藏尾的家伙,目前是碍不着事的。”姓吴的没见动静,那么肯定是盯梢的一方擅作主张,顾明舟朝廷官员的身份,除非是想要直接谋反,否则姓吴的不敢有任何动静。   况且,姓吴的,可不晓得除了自己,还有另外的主事之人。   不过,刘醒比起被动,更喜欢化为主动:“当然,你说得也对,所以等一下我得和你顾叔商讨一下章程。”   于是,三个形色各异的男人,在同一张桌子,不同的椅子座位,开始商讨正事。   顾明舟面色沉吟,说出他不是很愿意臆测到的方向,道:“我这一边确定没有露出端倪,所以我猜可能是京城那一边曝露出来的动静。”   顾明舟可知道出来这里办事的人物是谁,姓赵的小子可不能出事,不然可就糟糕了。先别提旧人与恩人的关系,光是这人一死,里头的浑水可能就会搅和到前路不明。   “京城?”刘醒的眉宇微微一蹙,直指中心地问道:“你是哪方的人马,靠山靠谱吗?”   “我也不晓得靠不靠谱,你们祭祖当日,也才是新皇刚刚坐上大位的日子。”顾明舟心里再觉得凑巧同时,他同样在头疼不已:“而我靠得人物,就是新皇一方。”   刘华的双目微微一瞠。   作为一名正经科举出身的人物,天然正统才是他应该维护的。   新皇是嫡子出身,坐上正位是理所当然,顾明舟维护正统没错……不过,新皇势弱的事情,刘华也是略有耳闻没错。   刘醒却不管这一些,刘华只见他四哥眯起的眉眼,泄露出精光,出声说道:“行,天然正统就行了!你的靠山甭管势力稳与不稳,只要给出明正言顺的理由,你直接拿下姓吴的知县,以及几条暗线,旁人也无法有指谪你的任何理由。因为,这是老皇帝当初交代给你的任务,不是吗?有一些人不敢站队,但老皇帝曾经交代下来的话,可又完全不一样,你这是忠心不二啊。在驿站的时候,你们不是想要探查异族频繁的原因吗?那是有人用私盐得来的银子,向他们购买兵器,而我有他们私自买卖的信涵交流——通敌卖国的证据,是不是足够你调兵遣将,直接行动?”   顾明舟:“……”   刘华:“……” 第112章 暖呼 ……   刘醒撩起的眼皮,令人可以看出他微微一深的眸光:“这证据,本来是想等到你们两边人马碰头,再让你们来一个里应外和,没想到你们却是自己先出了纰漏。不过,幸亏你倚靠的势力是新皇一方,本来还担心你是其它人的手下。朝廷邸报中,新皇一方最是势弱,如今为何能够登上大位,你自己都是深知肚明,这是上皇推出来的棋子。然而,势力弱有势力弱人的好处,两皇之间的博奕,目前的大伙,谁都还会认为不太够格。你就算有点逾权迹象,但一番细较起来,你绝对还是忠心无误。”   这一番话,主要是说给顾明舟听的。   刘醒理智地再道:“在我看来,上皇自己是暂退幕后没错,但其它势力大的成年儿子,他肯定没有放下戒备。虽然,如今新旧政权看似交接,但底下真正的掌权人物,又有谁不知晓一二?朝廷内外的大半人马,依然还是握在老皇帝的手上,我就不信有人联合外敌一事,真正坐拥江山的人物,能够来一个冷眼旁观……”   作为打下大片江山的枭雄人物,老皇帝的心机手段无人怀疑,这也是大半朝臣依然听命于他的关系。刘醒出门在外,为了儿子搜集邸报,以方便科举时事。甚至,有时候还会心血来潮观察当地官员,以便了解当朝的时势变化。   不得不说,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老皇帝开创一朝盛世,功绩赫赫,人心所向。   然而,枭雄人物也有缺点,底下的儿子可都让他像是养蛊一般,也难怪会出一位勾结外人的蠢货,这是急功近利的缘故。   当然,朝廷的大事,刘醒也不想要插手多管,这位的目的其实极其简单,就是把乌七八糟的人物,先给他弄出平津县与东湾镇!   “五叔,你在想什么?”刘昱阳老练地驾着马车,亲爹与顾叔已经动身处理大事,他们这一些派不上用场的人,也就收拾行囊回村子。   就连受伤又刚解了毒的裕永宬,都在马车里面休息。   顾叔去做大事,唯一的外甥又无法顾及,他也就只好委托一下刘家的人帮忙照顾。   裕永宬明明没有剩下多少力气,气若游丝的人却还啰啰嗦嗦,刘昱阳嫌他麻烦,就干净利落地朝他后颈给了一记手刀,然后把人像是拎死鱼一样,给随便扔到马车后面了事。   顾明舟:“……”   刘华:“……”   在让人无言的特点,老狐狸的人物,也就对这一对父子甘拜下风;刘华亦是无言的人,自小看到大的大侄子,他一直以为是阳光正直,又善解人意的好孩子,眼下粗暴又爽俐的动作,很显然也有认知上的错误。   刘华本来还怕大侄子像以前的他一样,会是一个容易心慈手软的晚辈,显然他还是小看四哥的教子手段。   大侄子,一瞧就是果敢坚决的人物。   之前,刘昱阳又去县城又去省城,一手驾马车的本事,刘华这五叔也比不上他,五叔自从有五婶打理内务,很多小事都有下人负责。   做叔叔的人,真比不上侄子能干。   叔侄的位置是一左一右,五叔刘华敛目沉思的面容,刘昱阳的两眼再分心前方的曲折小路,眼角余光依然可以瞧得分明清楚。   许久都没有等到响应,刘昱阳还以为长辈在想不可言说的秘密,五叔似是清泉的声音,却在下一秒说出吓死人的结论:“你爷爷误了你爹,四哥过人的天资,就不应该埋没在这样的小地方,咱们一族若是能在他的带领之下,这前途一定是康庄大道。”   刘昱阳:“……五叔,你对我爹到底有什么误会?”自家老子啥样的人物,做儿子能不晓得吗?   在他做儿子来看,幸亏自家还有亲娘能够牵制住亲爹,不然就亲爹的缺德性子,别说抗下重责大任,光是不搅乱成更大的浑水,他都觉得有鬼。   刘昱阳和刘昱砚,可是给亲爹亲自教过何谓阴谋诡计,自家老子的阴损,两兄弟在还小的时候,就已经深刻体悟到了。应该说,不光是他们两兄弟,小山和昱丰小子,也是略有所知。不过,他们两位所学的,真没有他们两兄弟来得深入。   他娘教得道理,若是偏向正道而行;他爹教得道理,就是明明白白地是反其道而行。   幸亏,家里还有亲娘,不然就他爹的教法,完全就是教出一个混世魔王,也得亏他们兄弟定力十足。   刘昱阳暗暗吐嘈,他手上握住的缰绳,亦只有微微晃了一瞬。   做大孙子的,得为亲爷爷辩解一下:“五叔,你可别误会我爷,我爹不想干得事情,可真没人勉强得了他。”除了他们的亲娘。   五叔的异想天开,反正自有亲爹去解决。   就是爷爷忒惨了一点,每次都得为亲爹来背黑锅。   可惜,刘老三听不见大孙子的心声,不然肯定满腔心思,立马从儿子的身上,全部转移到大孙子身上。   老人,苦啊。   “况且,五叔你真的不必妄自菲薄。”五叔的思想可不能拐错弯,刘昱阳只好昧着良心,半遮半掩道:“我爹可是朝我说过,这一族兴旺,真正还得压在你的身上,他对你的期望甚深,还说我们几个儿子肯定都比不上你。”傻。   嗯,刘昱阳难得心虚地吞没一个字未讲。   不过,他爹对五叔的评价也确实不低,五叔针对李家用得心机手段,就证明好人惹不得。五叔真正差在凶险环境下地成长,但这也不是问题,官场上头又不缺人精,五叔只会飞快成长。   刘华的责任心,是宽敞无边;刘昱阳的责任心,却只能用在自家人,所以做晚辈的人,还是挺尊敬小叔的。   因为,在亲爹还没有一个亲爹模样时,是小叔的存在,为他竖立一个能够学习的榜样。   刘昱阳的一番话,也不晓得是不是真有奏效,反正在沉默许久,小叔刘华彷佛想通什么,微微一叹:“既然如此,我知道了。”   刘昱阳困惑不解,不太理解小叔的语意。然而,马车都还没有驾到家门,远处撑着油纸伞的亲娘,就已经吸引到他的全部注意力。   “娘!”   “四嫂。”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陆秋挺喜欢雨水的,因此她的神态特别惬意,无人发现的布鞋底,其实是一片的干燥。   刘昱阳可不知道亲娘的异样,在看见亲娘特意出来等他,心里在感到暖呼同时,大儿子还有一些生气:“娘,这么大的雨,妳就别出来了。”   陆秋:“你还说我,你看一看你淋得模样,这蓑衣还不如我的油纸伞,你娘我有先见之明,熬了不少姜糖水,你等一下可得多灌几碗。”   刘昱阳的少年面孔,虽然还带着些许薄怒,但嘴角仍是禁不住地翘了些许。   不过,亲娘的下一句问题,少年又迅速地压平嘴角,因为他娘问道:“对了,你爹呢?”   刘昱阳:“……呃,爹有点事。”   刘华:“……四哥,确实有事。”   这一对叔侄的异样,陆秋的玲珑心思轻轻一转,大约就摸懂大儿子和他小叔,这是觉得她会……担心受怕?陆秋都不用动上脑子,瞧这一大一小,就知道自家的男人,肯定又去干什么蛾子的事情。   陆秋不动声色地说出令二位放松的话:“既然有事,那等你爹回来我再问也行,你们还是赶紧先进屋子吧。”   陆秋的本意是不打算为难人,然而心虚的二位,猛地想起马车后面的伤员。   在亲娘与朋友做了一番比较——刘昱阳倏地生出把裕永宬那小子,扔在马车里头自生自灭算了。反正,马车里头又淋不着雨,厚被子他家多的是,等一下多拿几件就是了。   只可惜……   “对了,我好像听到痛呼声,马车里面是不是还有人?”陆秋不晓得大儿子的黑心想法,及时地拯救差点不被当人看的裕家小子,她还非常好心地提议道:“如果不舒服的话,你们还是赶快把人带回屋子。”   这是瞒不过去了。   于是,刘昱阳只能尴尬地把人从马车上带下来,裕永宬狼狈凄惨的模样,稍有眼力的人,真的是一瞧就有问题。   至少,家里的两个老人家就率先皱了皱眉宇。   “这是怎么一回事?”刘老三是精明的小老头,这家里多了一个养伤的孩子,自家儿子却不见踪迹,他也就问道:“还有,老四呢?”   刘华在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他像是恢复了从容镇定,摇了摇头:“爹,别问了,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的好。”   做弟弟的,还是觉得四哥算计的事情,是愈少人知道愈好。   孰不知,藏着掖着的话,这才更让两个老人恼心。   好在端了姜糖水出来的陆秋,知道老人家真正想知道的答案,她像是随口一般地多问一句:“细节的事情,我们可以不问,就是想问一句,会有危险吗?”   这话主要是问给家里老人听的,陆秋压根儿不担心她家男人。在她看来,这是有一个倒霉悲催的家伙,即将大祸临头才对。   果不其然,刘华不见犹豫道:“放心,没有危险。”   此话一出,家里绷紧的气氛瞬间散去不少。   “既然没有危险,那也就没什么好问的。”一见时机不错,陆秋也就再度插话笑道:“来!姜糖水才刚刚热好,你们可得多喝几碗才行,就当去一去秽气。”   语毕,陆秋就把端出来的姜糖水,给装了好几碗给屋子里的人。   不得不说,一碗热烫暖人的姜糖水才一落入肚子里头,这些许残存的紧张情绪,就彷佛消失无踪。   不过,大雨滂沱的时候,有人可以在屋子享受一碗暖身的姜糖水,有人却得费劲心思地找一处可以逃脱的生路。   “走!我们往更深的山里走!” 第113章 雨 刘昱砚:“……”不错,有一个家伙……   雨势滂沱有滂沱的好处。   地上的足迹,众人的气味,都让大雨消弭不少可找的线索。   赵元淇最忠心的左膀右臂,他的面上呈现一片愤慨之色,难得以上犯上地斥骂一声:“赵子敬,这狗杂种的,倘若没有主母和大公子,他在赵家的地位,算个屁!”   “是我棋差一着,忘记还有守株待兔的笨法子。”赵元棋身边忠心护主的侍卫,少上不少熟悉面孔,他掩饰内心哀痛,面容只有不可动摇的坚毅神色。   他是主子不能自乱阵脚!   大雨狂骤而下,每条汉子的脸上,谁也分不清楚是不是有人借着雨势地遮掩,流淌不可言喻的悲伤。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枉我所学这么多,人家都懂得道理,就我天真手软。”出生以来,赵元淇没有一刻如此冷静评判自己,他自嘲一笑:“打蛇不死自遗其害,这一次的教训,我记住了。”   侍卫人马,是外公为他特意培养,然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不是每时每刻,都有人能助他逃脱一劫,福运这种东西妙不可言。   赵元淇逐一望着忠心护主的侍卫人马,成长的眸色翻滚不定,好似天上云层不可看透。   在一阵忽闪雷鸣中,终于他做下了决定:“走!我们往更深的山里走!”   赵元淇不会再拿手下人的性命去做豪赌。   然而,左膀右臂中,他们可是唯一知道主子原先的打算,于是也就略显惊诧:“世子,往更深的山里,我们可就偏移了目的。”   “这一些人,本来就想阻止我们与地方的朝廷命官会合……现在已经不是想这一些事情的时候,而是如何逃脱后面穷追不舍的死士人马。”赵元淇似嘲非嘲地道:“我这庶弟,无论是谁给他这权利,不过他还真看得我这嫡兄,如此悍勇追兵,想必是别人特意培养出来,这一些可不是之前的乌合之众,我现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们所有的人都得一起活下去!”赵元淇展现出前所未有的魄力,哪怕豆大雨滴淋得众人尽显狼狈,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却如此决断:“官道已经走不得,唯有更里处的山路,我们才有可能夺得一线生机。”   雨水深林中,有十多名的汉子,正在想尽法子逃出生路。   李家的人,却是被十多名的汉子前后包围,连一个逃脱的缝隙都找不到。   这大雨下得没一个停歇。   心烦意躁就甭提,李家还来一个屋漏偏逢连夜雨,几个月没有回家的赌徒,一朝回家就往后拖了一堆面露凶光的粗莽汉子。   明显的,人家就是来寻滋挑事。   一排的粗壮恶汉。   光瞧那一身的臂子肉,就令李家的大小人物都把心给提到了嗓子!   刘三丫自然亦是其中之一,然而比她更感糟心的人,当然是那一些已经分家,却舍不得掏出银子往外搬的几个叔伯。   哪怕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们也只敢有致一同地暗骂连连。   赌场的领头人物,李母和刘三丫是一点也不眼生,她们在一股不妙的预感中,听到此人粗声粗气地说道:“这个家伙可真是我们赌场的贵客,哪怕这位赌到后面没有银子,咱们的弟兄都还是以礼相待。不过,一而再再而三,大家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刮下来的,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老太太妳说对吧?这前前后后,咱们的赌场可是又再借了这家伙二百两银子。倘若不是看在你们上次的爽快,老子也不会再借出这么多的银子。所以,今日的这笔欠债,老子无论如何都得讨回来,否则老子对底下的人也不好交代。老太太,我记得上次妳可是眼也不眨地帮忙还债,这一次想必妳应该也是如此地识趣才对。”   此言一出,李家的一伙男人,各个是双目喷火地朝李母怒目而视。甚至,刘三丫嫁得男人,亦是其中之一。   说来说去,沾赌的人敢愈借愈多,还不是自以为有倚仗在身。   只能说,慈母之心没有错,但宠儿无度就是错。   李母却已经不在乎一家男人的想法,老太太光是听到银子数目,她只感到心口一窒,像是啥话也没有听见地喃喃道:“二、二百两……”   李母为儿算计了大半辈子,终归也有到了不能算计的年纪。   这人真的不能毫无分寸地溺爱,不然真有可能有自食恶果的一天。   不过,也有一些人,从出生到长大,就没有感受到过,在慈母地关照之下,到底会是有着什么样的感觉。   这一遭的无妄之灾,裕永宬虽然是忒惨,但俗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位也算是否极泰来。   大少爷的内心,有一些害羞地接受来自长辈关照。陆秋的药补不只是营养又好吃,最重要的是他好像感受到被亲娘照顾,到底是啥样的感觉。   这几日的好事,彷佛是一椿接着一椿。   一直以来,裕永宬最担心碰到刘四丫一事,也因为他的凄惨模样,让意外拜访四房的刘四丫,不知道脑补成什么样子。   总而言之,刘四丫极为少见地没有一脸凶巴巴,反而像是有一些别扭地宽慰:“你这重伤的人,就不要再折腾有的没的,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好好养伤。”   裕永宬这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若不是被人捅了一刀真的太痛,他都忍不住乐歪了嘴,不像现在龇牙裂嘴的表情,更让人把误会加重。   然而,裕永宬在享受好日子同时,刘昱砚却蹙着眉宇,站在灶房问着亲娘:“娘,我怎么觉得妳好像忽然对裕永宬这小子特别地好?”   陆秋一点也不意外二儿子的敏感,她的心情反而与外头的坏天气不同,极为明媚地浅笑反问:“你不觉得永宬这孩子,和你四丫姐挺般配的吗?”   刘昱砚:“……”   二儿子愕然一怔的样子,很明显是没有往这一荏想到。   陆秋正缺一个人能和她分享想法,二儿子又向来贴心懂事,她也很乐意地道出想法:“先前就一直有这样的想法,你不觉得永宬和你四丫姐一碰头,这两位就显得特别古怪吗?要知道,有一些人的感情是后知后觉,而有一些事情错过了,就可是一辈子的憾事。如今看来,你四丫姐还在懵懵懂懂没错,不过永宬这孩子应该是心中有数的。所以,我想让你大哥帮忙去亲自探一探口风,若真的有意的话,这亲事最好还是请长辈定下。毕竟,姑娘家的花期总归是拖不得,你四丫如今也过了及笄之年。”   刘昱砚:“……”不错,有一个家伙要乐极生悲了。   刘昱阳极为了解二弟,刘昱砚自然也极为了解他大哥,亲奶最疼大哥这长孙没错,但同样也灌输他作为长孙的责任。   为几个堂姐撑腰的事情,亦是其中之一的责任。   曾经,刘昱砚很不平衡的事情,换到现在来看,反而认为这样挺好的,因为无事一身轻嘛。   不过,作为同窗朋友,他还真没有想到,裕永宬这家伙这么的胆大包天。   刘昱阳这大哥,是真的把亲奶不时地嘱咐,及幼年关照的情份,全都给记在心里。张仁鑫那家伙多惨,刘昱砚可都看在眼里,眼下又有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家伙在身边,大哥怕不是会气死。   想到最近受到亲娘特别照顾的裕永宬,刘昱砚的薄唇,缓缓地掀起一缕意味不明的笑容,然后他才不露声色地回道:“娘,我也觉得把这事情交给大哥不错,虽然我和裕永宬的关系不错,但我的年纪太小,商谈这事难免显得不够庄重。”   二儿子的话深觉有理,陆秋也就毫无疑义地回道:“行,听你的,等晚饭过后,我再单独找你大哥谈一谈这正事。”   这一次,刘昱砚难得没有伸手抢着为亲娘分忧解劳。   因为,大哥肯定会更乐意之至。   陆秋在自觉与两个儿子商量完一椿好事,数天未归的男人,也在某天大雨的夜晚,以一身极其干爽的姿态,站到了屋子外头。   几乎不用在门上敲碰出声响,里头的人就为他开门迎接。   陆秋赶紧把人拉了进来:“你怎么选在这么奇怪的时辰回来?”   刘醒一脸无辜:“抱歉,吵到妳了吗?”   “你连门都还没有敲,吵什么?”陆秋还是挺关心她男人的,上下打量一下情况,刘醒连点疲态都没有见着,她也就疑惑道:“看你的样子,这是没啥大事?”   刘醒一派地轻松自在:“我也就送人一程,在确定地方的武官是可以信任的,我也就再多待上几天。姓顾的自有章程,只要有证据在手,这武官要职的人物又是坚定的保皇党,这老狐狸自有法子能够让人听命于他。不然,一顶大帽子扣上,这谁受得了?我护人过去,也只是作为后手一防,好在情况比预期地还要明朗,我除了帮忙抓出几个小虫子,还真没有什么大事。”   陆秋没好气道:“你当所有人和你一样?光是帮人拔出探子,恐怕别人都得对你感恩载德,真以为探子是这么好找?”   刘醒被媳妇说中,却还是风云无害的模样。   瞧他的臭德性,陆秋也忍不住露出笑容:“算了,你是想吃东西,还是想先洗漱?”   刘醒和她一样,都是喜净的人物,哪怕雨水打不到身上,但依然会有不洗不干净的感觉。   媳妇的好意,刘醒欣然接受,不过他的要求还是降低许多,极为体贴道:“这么晚了,动静太大也不好,直接给我一盆净水就行了。”   陆秋加深笑容:“好吧,大伙都还在睡呢,现在就只好先委屈你了。”   刘醒也不太在乎,虽然他有能耐可以几天不睡,但接连赶路,他还是想窝在媳妇的身旁,好好地睡上一顿。   尤其,双手把媳妇搂在怀里,这位更能睡得安稳自在。   陆秋把脸埋在他的胸膛处轻轻一笑,也极为自然地反搂着他。   夫妻依偎闭目养神,身旁的两个奶娃娃,也不晓得是不是知道父母都陪伴在侧,又或者是做了不错的美梦,都是齐齐有着憨态可掬的甜颜蜜笑。   岁月静好的模样,真让人恨不得永远长存。 第114章 平静 陆秋略显沉吟:“……看来今天我……   李家。   自从赌坊的人上次闹了一场,整个家就像是一片狼藉,昂贵能卖银子的东西,都被搬个精光。甭管有没有分家,在赌坊的凶汉看来,住在同一个宅子,那就别扯一些有的没的,全都一视同仁对待。   家宅不只是一片光熘熘。   不够的赌债,就让欠债的人以身来偿,这一回可没有上次好运。   于是,刘三丫这一房,不只得面对怒火中烧的叔伯,还得面对一个半残的公爹,以及一个生病的李母。   在大受打击之下,李母气血冲脑,村里的石大夫已经来看过一遍,李母这是有轻微的中风倾向。   不同于,刘家的刘老三,还有孝顺的儿子和儿媳妇,小老头早就恢复健康,甚至少见的没有隐患。   李母亲手养大的儿子,一个个却是自私自利,他们只嫌秽气不已。   倘若,不是石水村的风气摆在那里,李家的儿子真没想为李母请大夫来瞧。当然,瞧也瞧过了,买药细养就不可能,大家此刻都是穷光蛋的人物。   几个被牵连的儿子都还在埋怨李母呢。   刘三丫同样如此,她阴沉着脸,一如外头阴沉的天气。   然而,她还没有张口抱怨,自己的男人倒是先一脸不耐烦:“下下下,这雨都下了多久,还继续下个没完没了,就没见过哪一年的雨季能下成这个样子……”丽嘉   一句随口抱怨的话,却宛若一语惊醒梦中人。   没完没了的雨水?刘三丫的瞳仁急骤收缩一下。   重生的日子太过长久,刘三丫都忘了有一年是会淹大水的,而石水村则是十里八村损失最为严重的村子!   十几年前的河道改变,小溪变小河,石水村最自得意满的山明水秀,因为雨季的河水瀑涨,泛滥的河流会淹没肥沃的田地。   上辈子,刘三丫是嫁出村子的人,娘家这一头的事情,除非是有所求,不然她一年到头都是没有主动回来。尤其,刚嫁出村子的前三年,她压根儿就没有回来过。   石水村的凄惨模样,刘三丫只有耳闻,却没有亲眼所见。之所以,在短暂刹那想到此事,是她终于记起李家发家的细节小事!   刘三丫的眸子中,彷佛忽然被点燃起两簇火光。   十指不见五指的天气,浓黑的厚重云层遮住了上头的月光。   众人熟睡的夜里,有一对夫妻在惊人的雨势下悄悄地出门。   没有丝毫光亮的深黑夜里,夫妻俩的视线却一如往常,好似一点阻碍都没有。   经历所逼之下,刘醒做人可一点也不粗心,哪怕知道这样的天气下,应该也没有人见得到夫妻俩的暗地行动。   刘醒的心血来潮,让他忽尔一笑,像是见到什么有趣的一幕。   陆秋宛若一脸疑云地问道:“瞧你笑得这么古怪,这是见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刘醒的神色有着掩饰不了的恶趣味:“见到便宜侄女,正在为离不离开村子一事,在和李家人争吵。”   陆秋无言:“那你还真闲。”   陆秋多少知道李家的事,别以为朱梅春这妯娌做生意,就会放下她一生的喜好。   祭祖当日,两位妯娌也聊到过李家,陆秋都弄不懂这二嫂子,到底是哪里来的消息渠道。   她男人的能力,若是让给二嫂子,保准会有一番惊人作为。   刘醒一副略显遗憾地撇了撇嘴:“没办法,谁叫这一家子天天都能这么热闹,可惜赌坊来闹事的那一天,恰巧我不在村子里。况且,我这热闹也不是白看的,妳说我们的便宜侄女,为什么要着急离开村子?”   陆秋略显沉吟:“……看来今天我的临时起意是对的。”   刘三丫的特殊性,夫妻俩都知道,陆秋眼见轰轰雨势下个没完,她就到过石水村的河道细察一番,照着这样的涨势情况,河水灌进田地与村子,似乎是早晚的事情。   这雨还会下上多久的时间,陆秋可不确定,她也没有长久的能耐能够控制雨势,还不如顺着河道源头,找出一处可以引流的地方。   刘醒的视察力,陆秋至少才不会引错方向,她主要把水流给引到没有什么人烟的地方,省得不小心就祸害到了旁人。   这可绝非她的本意。   从河道的下游位置,夫妻以惊人的速度并排而行。一路上,刘醒都没有忘了视察周遭,在愈进到深山,一处有几条的水流岔口,让他停下了脚步。   刘醒放大能力的本意是瞧得更远,却没有料到隔了座山头的位置,还能瞧到意外的人物。   丈夫顿了一下,陆秋自然有所察觉,她不禁感到奇怪地把眼一瞥:“这里不行吗?”   “不是,只是看到一个挺意外的人物。”刘醒的表情挺耐人寻味的,因为这位已经从顾明舟的口中,知道京城原先预计要来的人物是谁,他的语气像是有一些匪夷所思道:“说起来,应该算是熟人。”   一个中途出了纰漏的家伙,千里迢迢竟然还能在深山远林碰上?   这是什么……糟心的缘份!   陆秋似懂非懂道:“没事,等我这一边处理完,你就可以过去帮人一把。”   她男人的熟人肯定不会是什么山民,倘若不是没有难言之语,一般是没有谁会随便出进入如此深山。这里的腹地深山,都是密密匝匝的巨木与树丛,毒蛇恶蝎虎狼野兽,都是极好躲藏,哪怕以捕猎为生的山民,也不会选择在这一处的地方生活。   其中的猫腻,压根儿就不用多想。   刘醒:“……”他其实没有很想伸手。   陆秋轻轻一笑:“倘若这人还可以,人命关天之事,你帮上一把也无碍。”怎么说,也得把人带离出这深山密林。   刘醒却抽了抽嘴角:“这小子,我已经连救了他两次,救命之恩他早就无以回报。”   闻言,陆秋的双楮都不可置信微微一瞠:“……呃,那你们还真是既定缘份。”   刘醒的脸都黑了:“我觉得还是任由这小子自生自灭算了。”   “咳,没事,开一个小玩笑而已。”陆秋轻咳两声,眼含笑意地哄起男人:“刚才是我说错了,我们夫妻俩才是既定的缘份。”   刘醒满意了,不过他媳妇还是继续好言劝道:“不过,这人都救了两次,第三次都还能碰着,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我觉得你还是出手再把人救下。”   今晚之行,还是陆秋自己临时起意,她是真的缘份奇妙。   刘醒一脸不怎么情愿道:“既然妳都开口,那就便宜这小子了。”   刘醒向来愿意为媳妇做任何事情,可惜陆秋真不是什么弱女子,本身性格也是独立坚强。好比此时此刻,陆秋才轻轻一手,汹涌的河面就被她凝结成冰一大片,水势被厚重的冰层给挡了下来,也就顺利地往她所希望的流向前进。   作为曾经顶端的人物之一,陆秋运用水的能力炉火纯青,改变结构一事不过轻而易举。   当然,这样的情况也就撑个三、四天,倘若几天过后,这雨势依旧下个没完,她可能还得再来一趟。   势必得让村子,维持一如既往的平静。   刘醒嫌弃叨念的对象,赵元淇已经是满脸泥泞,周身狼狈,雨中躲藏本非易事,他们一伙人还进入了危机四伏的深山。   老手的猎人,想要进到深山打猎,不熟悉的地处都不会随意闯入。   赵元淇逼不得已,但亦是极其幸运。   大雨让深山的温度冰寒透骨,野兽毒蛇也就通通窝在原有老窝。   不过,有一好就没二好,这冷到彻骨的低温,再强壮的大汉都有一些受不住。他们之中,已有好多的人身上发着低烧。   其中,作为主子的赵元淇,亦是其中一人。   一人骂骂咧咧:“那群狗杂碎,到底是怎么样才能穷追不舍?”   这个骂人的家伙,其实也没有期待得到一个答案,兄弟大伙已经是像是拉满的弓弦,体力精神都到了快要消失怠尽。   甚至,有一些人是凭着心气支撑,这才没有瘫倒在地。   孰不知,有人真回答了他的话:“因为,你们之中有人藏着不该藏的东西,人家耍着你们玩呢。”   刘醒身着蓑衣慢慢走进对方的视线之中,这蓑衣还是特意回家穿的,他和媳妇哪里需要这不重要的玩意儿。   好比现在,湿湿黏黏的模样,刘醒要有多嫌弃就有多嫌弃。   真是糟心的,大半夜的,为什么他还得再特意出来救人?   一道声音,让赵元淇这一边的一伙人马,全都拿起武器充满戒备。   孰不知,从雨林之中,渐渐走出的身影,让其中的三人直接眼睛为之一亮。   “你们之中,藏有别人的探子,旁人自然能够穷追不舍。”刘醒装作没看见一般,他的语气充满着戏谑:“那位脸上有疤的家伙,你说对吧?” 第115章 救星 正文完结   刘醒拿着快要半熄的火折子,突兀地出现在众人视线,曾经受他恩惠的三人,一股莫名的安心感就油然而生。   不过,被指名的人物就不这么想,对方一副想要先声夺权:“你这莫名其妙出现的家伙,张口就是汙蔑……”   右脸颊上,有着浅疤的男人,没有见过刘醒这人,他以为凭借相处情份,大伙只会站在他这一旁。   哪里知道,赵元淇还未开口,他最信任的心腹之一,赵虎就猛然对疤脸男怒目而视:“为什么?为什么!主子,弟兄!我们哪一个对不起你,让你可以不顾多年的情义,一一葬送掉弟兄们的性命!富贵荣华,又或者是别人应承给你的功名利禄?”   赵虎忽然地发难,疤脸男好似唬了一跳。   他扯出难看又僵硬的一笑:“虎、虎哥,你可别听信这家伙的胡口之言,一个见都没有见过的家伙,谁晓得他是哪一方的人马……”   赵元淇的眸底流泻出失望之色,废话也不多说,语气出奇平静地命令:“诸位,拿下他,且搜了他的身,这样是忠是奸就自有定夺。”   后半句的话,主要是不想让不明状况的底下人给寒了心思。   这位世子的御人之道,可以说是愈发进步。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赵元淇极少怀疑底下的人,但这次不行,代价太过惨痛,那一些为他献出忠诚的人,未出京城的时候,可都还在怒骂打笑。   倘若,这一些人丧失的性命,是因为他们之中出了一个背叛徒,那么绝对无法轻饶!   赵元淇的胸腔处,就像眼前火折子上炙燃的火焰。   不过,愈是压抑地愤怒,世子的思绪却是意外地清醒,就是微微的低烧,都没有让他混沌了脑子。   世子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事实上,赵元淇包括其它两位心腹,比起疤脸男,他们在心中已有了决断。   因为,没有刘醒三番两次地出手,他们的命早就没了,连站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还扯一些有的没的。   少顷之间,令人双目喷火的证据,果然就揭露在众人的眼前。   刘醒一点也不意外,一副老神在在,这叛徒如何处置,他们这一些人自有计量。会背叛的人,从来就不是所谓的硬骨头,不过从对方口中撬出的讯息,几乎令人脸色大变。   赵虎怒急攻心地又给疤脸男一个拳头:“狗杂碎,你是不是忘了是谁把你从乞讨的日子,给带来一条活路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不料,疤脸男反而觉得自己即将没有一条活路,他貌似变得有些颠狂道:“没事,用我一人的性命,能拖得这么多人给我陪葬,我这一趟黄泉路也不算太亏本,哈哈……”   此言一出,别说赵虎怒不可遏,其它的人亦是满眼凶光。   唯有,另一个左膀右臂的赵慎,他打破自己的沉默寡言,尚存理智地问道:“世子,若照这家伙所说的,他留下的线索,后头的追兵足足会是咱们的好几倍,这该如何是好?”   从头到尾,刘醒一直都在袖手旁观,宛若吃瓜看戏一般。   终于,在戏曲告终同时,他才懒洋洋地张口插话:“放心,不会有追兵的。”   真弄来追兵,他还过来一趟干嘛?   赵慎和赵元淇的眼睛齐齐一亮。   赵元淇才小声地问上一句:“恩公,你是不是做了些什么?”   忽地,划破黑夜的狼嚎声响,打断了满肚子的问题。   深山里,有野兽聚集不足为奇,众人起初也有了准备。然而,此时听见远处无数的狼嚎声,正在此起彼落地一声又一声,照样让人心脏为之一紧。   甚至,赵元淇都在这样的狼群嚎叫,给弄得他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太过轻忽……太多,真的太多!   大伙都不晓得这深山里面,会有这么为数不少的狼群。   “听到了吗?”在众人头皮发麻,以及惊异的目光中,刘醒以南辕北辙的反应,忽地恶劣一笑:“这一些追兵,我想他们都是自顾不暇,你留得线索是不是这个数字?那可真不好意思,我把你画在树干的线索给抹了。你应该听过什么叫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吧?这些追兵弄不好正撞到狼窝,不然狼叫不会如此猖獗。你说,对方会不会怀疑你又窝里反了?毕竟,有一就有二,你觉得你有什么可信的质量,然后让人家还会再信你一回?”   这一回,刘醒可真让人感受到他的缺德。   几句话而已,他就让背叛的家伙,口吐鲜血双眼一黑。   哪怕这位有幸一逃,疤脸男暗自投靠的一方,不说信不信任,弄不好对方只会想把他挫骨扬灰。   两方人马,无论是谁,可都把这位当成叛徒来看。   实际上,深山腹地的狼群原本也没有这么庞大,主因还是刘醒和陆秋到来,那时候饿狠的夫妻俩太过凶残,导致原本窝在石水村附近的狼群,不得不迁移了位置。陆母曾经告诫狼群一事,也不算有错,只是老太太活了大把辈子,可能都没有想过,有人可以让吃人的凶猛野兽搬了个家。   孰不知,野兽为了生存可聪明着。   刘醒的黑眸闪烁着不明情绪。   眼见三言两语,刘醒就让人气急攻心,大伙在震惊之余,不得不说还是挺畅快的。赵元淇还想要躬身一揖,然而染了风寒的身子骨,却忽然摇摇欲坠。   好在身旁的手下,及时眼尖地扶住主子。   刘醒视及姓赵的情况,淡淡道:“既然这里躲雨的情况,有和没有一样,左右都是淋雨,你们现在干脆扶着你们主子,一起和我走。要不然,等到脑子真被烧出胡涂,你们可就要后悔莫及。再说了,状况有异的人,好像也不只有一个吧?”   赵虎若说是有满腔热血,赵慎却才是真正能够做主的第二把手。   赵慎没有犹豫,他像是代替主子一般,微微一躬,道:“一切悉听尊便。”   顾明舟来到刘家,接回重要贵人的时候,已经是七、八天后的事情。   一见到门口来人,裕永宬好像见到天降救星一般:“舅舅!”   刘昱阳轻啧一声,赶在人家舅舅注视过来前,就把手上的柴棍给随手往一旁扔掉。裕永宬眼见好友欲盖弥彰,大少爷眼角抽了又抽,偏偏这位还不能告状。   妈呀,为什么以前的他,都不晓得这家伙能这么的阴损!   少年热热闹闹的烟火气,让从灶房走出来的陆秋,难免抬头淡淡一瞥天上的明朗晴空。   片刻,她才浅笑地发出感叹:“你大哥和永宬这孩子,感情可真是好。”   正陪伴在亲娘身侧帮忙,刘昱砚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一抽,他挺言不由衷地回道:“是啊,我也觉得他们俩的感情不错。”   二儿子的反应,让做娘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光辉。   俗话说得好,看破不说破,这日子过得才能感到乐趣无穷。   顾明舟不懂外甥心里的苦,当舅舅的人,还在以为是太久没见,亲外甥想他这舅舅了。顾明舟一点也不晓得,裕永宬在伤还没好前,这个外甥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过舅舅。因为,时不时能够见到心上人,这位过得其实挺乐不思蜀的。   这一对舅甥,只能说没有默契二字。   裕永宬抛得暗示,虽然是白抛的。   但是,顾明舟在寒暄几句,还是得需要一个领路人,所以同样成功地把刘昱阳这凶残货给带走,也算是意外之喜。   裕永宬脸色喜意太过明显,只能说这大少爷想得还是太过天真。刘昱阳临走前,可是抛出一道意味不明的眼神,正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刘昱砚瞧得分明的人,忍不住为裕永宬这家伙,默哀了三秒。   谁叫这小子不懂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   “顾叔,你的事情办完了?”事关家里的安危,刘昱阳还是想问一个仔细,他面上带着困惑地问道:“还有,怎么不先去找赵公子?”   “放心,你们不会再有后顾之忧。”顾明舟有了大义的理由,办起事来畅行无碍,他麻烦刘家的人这么多,几句问题而已,他亦有足够耐心:“赵世子,我自然会找他,只是一些小事部份,还是得先问一下底下的人。”   语毕,顾明舟就在大厅处找到了赵世子二位心腹。   这一找,倒是没见到会见到古怪的景象。   赵虎这家伙还罢,向来持重的赵慎,怎么也缠着孩子死命追问不放?   刘昱洵面上的表情,像极了刚才的裕永宬,好似见到救星一般地大喊:“大哥!”   话多的小孩,真没有想到会有被人问懵的时候。   三弟懵逼的样子,刘昱阳知道弟弟不是被人欺负后,他才有心思注意到其它的疑点:“你们没事拿着这把长弓做什么?”   曾经放在旧宅屋子的长弓,早在有了新屋子后,就被刘醒和陆秋换到了大厅的墙上位置,权当纪念旧人的装饰品。   一直无人关注的长弓,今日却意外地引人注目。   赵慎的神色有一些激动:“我们只是想知道这把长弓到底从哪里得来?”   刘昱阳一脸不明所以:“这把弓是老铁爷爷去世留下来的。”   “老铁?”这下子,反而换赵虎有一些激动:“是铁叔!绝对是铁叔!”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顾明舟同样莫名其妙:“还有,这把长弓有什么奇怪的?”   赵慎只把长弓藏字的部份递到了对方的眼前,道:“其它人或许不明白,但顾大人一定明白这字的意思。”   顾明舟的瞳仁紧紧收缩:“这字还有笔迹……竟然是刘陵!”   顾明舟那一辈最惊才绝艳的人物,莫属于赵元淇的亲舅舅刘陵,甚至顾明舟本身与刘陵亦有不错的交情。   在顾明舟的心里,刘陵宛若是一名异姓兄长的慈和人物。   然而,再惊才绝艳的人物,若是碰到权利倾轧下的背叛,依然落不得太好的下场。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只见,牛皮筋弦的底下位置,赫然藏着一个熟悉的字迹——刘陵!   赵元淇的左右心腹,原先是赵元淇外祖那一边培养的底下人,他们换主子效忠,可不是背叛,而是老国公地托付。   赵虎和赵慎就是刘陵给捡回去的孤儿,而曾经培养过他们短暂时日的人,还有一个名为铁叔的男人!   只可惜,一道赶往边疆的折子,令他们人生真正脱胎换骨的恩人,就这样再也见不着人。铁叔在把刘陵的骨灰带回去给老国公,他的人也就再也没有一个消息。   赵虎和赵慎,只恨那时候的年纪太小,被遗忘许久的故人,却没有料到能在这样的小地方,再次听见旧人的消息。   意义非凡。   孰不知,顾明舟在想起刘陵的同时,亦是想起了刘昱阳问他的场景:“啊!对了,顾叔的人脉比较广,你可曾见过有人戴上相同的玉佩吗?又或者,见过玉佩上的图徽也行。”   之所以,一直没把二边联系在一起,实在是故人去世太久,两边又差距太大。   一边是新皇的母族,老国公若不是独子战死,心灰意冷,他曾经亦是威名赫赫的人物;一边呢?山野之地的平民百姓,同姓之人这么多,顾明舟没往这上头去想也不奇怪。   半晌,顾明舟微微一叹:“昱阳,你把腰间的玉佩再拿给顾叔一瞧,可好?”   在知道恩公与外公本是一个家族的时候,赵世子都显得极为错愕。   左右心腹,紧急敲门找他,赵元淇想过诸多理由,独独没料到表哥私底下寻找的人,倒是让自己……瞎猫碰到死耗子?   当得知到消息的时候,别说这位年轻世子一脸吃惊,陆秋都感到极为惊奇不已:“这、这也太过凑巧了吧?”   刘醒暗骂一句糟心,他一脸不爽道:“老子已经救了这小子三次,照理说是他得做牛做马来还债,但这小子刚才的模样,该不会是想让我为他做牛做马吧?”   陆秋差点一乐,不怪她男人这么想,这位世子还真有种强烈想请她男人出山的感觉。   媳妇闷笑的样子,刘醒觉得不行,他要扳回一城!   陆秋却淡定地拍掉他的狼爪,提醒他有正事在身:“不行喔,你还得去叫老族长才行。”   刘醒一脸悻悻然:“我觉得不只得叫老族长,我还得把刘华这小子给叫过来,想让我做牛做马?没门!窗户也不给一个!这烂摊子,本来就是老五的责任,我才不接手。”   陆秋还是站在她男人身边的:“行行行,不接手就不接手。”   顺手而为可以,但长期掺合在权利斗争就没有这个必要,她和她男人,又不图这一些事情,几次出手都只是为了不被人破坏平静的日子。   刘醒不悦的心情立即转好,他就知道媳妇最懂自己。   男人的心情一好,心里的鬼主意却没有减少。   在刘醒来看,姓赵的小子与其想着中用他,还不如想着中用小弟刘华。   否则,他的一番盘算,岂不成了无用功?   不行!这可不行!   刘醒许久未用的三寸不烂之舌,终于还是派上用场。   论起通篇鬼话,唬人功力,赵元淇终究还不是敌手。   何况,刘华比起刘醒是稚嫩了一点,但绝对赢过大部分的人,句句都是言之有物,心性也是极为通透。   刘醒的眼神向来毒辣,刘华差得真的只是阅历时间,因为比起大儿子,这位便宜小弟才是与媳妇是同一类的人。   媳妇为他一改仁善,那时候的变化,几乎是一天一个模样,进步极为惊人。   刘华天生的通透,是一个极强的优势,更别说便宜小弟,还有着极为强烈的家族责任心。   刘醒的推荐还是极有用处,双方这一接触,赵元淇的心中好感立马大增起来。   原因在于,刘华给这位世子一种熟悉的感觉。   先前没有多想,然而如今知道双方的关系,赵元淇一瞧刘华本人,就彷佛有一种见到亲舅舅在世的感觉。那时候,他的年纪哪怕还小,但琼枝玉树,耀如春华的感觉,却还是在心中存有印象。   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让刘醒露出非常满意的表情。   陆秋站在他的身侧位置,感到好笑地问道:“大麻烦扔出去了?”   刘醒理直气壮地回道:“可不是吗?”   刘醒就知道不该救这小子,接二连三的赔本买卖不说,竟然又是一个想要让他上贼船的家伙!   刘醒才不愿意为别人劳心劳力,好在这小子就要滚蛋!   于是,就在某人的心心念念中,赵元淇返京的日子到了。   随他一行的人,不只有五房夫妇,还有几个出人意料的族老。   毕竟,京城才是嫡支,尤其是嫡支人地牺牲,才换取他们旁支人地存活。   惦记大半辈子的事情,终于也到了有一个结果的时候。   官兵维护的马车,真把村里的人看呆了眼,尤其听见刘氏一族,在京城还有一个本家族人,别说村里的人,连刘氏的族人都摸不着头绪,惊诧不已。   因为,这阵仗好像有一些大。   当然,避免言多必失的缘故,除了刘家二老,就只有四房一家子知道详情之事。   几个儿子都不算白教,至少他们不像其它人一样,只见得着好处。   在马车远离之时,刘昱阳实在忍不住蹙眉问道:“爹,我们这样不就算是站队了吗?”   刘昱砚只在乎一家子,他也察觉里头凶险:“爹,会影响到咱们家吗?”   “放心,不会影响到咱们家的,你爹就挺相信你们小叔。”刘醒一副大言不惭道:“亏你们小叔对你们这么好,你们好歹对他有一些信心吧?”   几个儿子谁信?就是老三刘昱洵都一副狐疑脸,小平安听不懂,但不妨碍他学着几个堂哥挑眉质疑的表情。   陆秋被几个孩子逗笑,她也不说破男人的鬼话连篇,与其说对小叔子刘华有信心,倒不如说夫妻俩是对自己有信心。   再大的困难,有她和她男人在后面守着,外面再凶险都牵连不到夫妻二人的小家。   小叔刘华,终归没有辜负众人冀望。   永光四年。   老皇帝把儿子当养蛊一般的做法,终归是自食其果,一个勾结外人的蠢货,听说就是老皇帝最为宠爱的儿子。   相比几个太聪明的成年儿子,难得出了一个不太聪明的,老皇帝也就另眼相待。不过,也是这份独特,这才助长蠢货的野心。   反正,老皇帝正式驾崩,蠢货儿子似乎是占了大半原因。   小弟寄回来的信件,刘醒随便一瞄,他也就就把事情摸出了七、八成出来。   总之,新旧政权正式交接,刘华也因为从始至终都是站在新皇一方,以致于朝廷地清洗,不只与他毫无相干,他更是成了京城难得的新贵人物。   刘氏一族,正式稳了!   只是,在瞧出朝廷动荡暂告一个段落,刘华同时也朝老家寄出一封信件,里头的内容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儿子可以上京了!   老皇帝驾崩,自然是要守孝。   然而,此次落马的官员不少,朝廷急需补充新血,估计守个一年半载,新皇就要找一个好借口来加开恩科。   否则的话,新皇可不好放开手脚,更快地掌握住整个朝廷。   刘醒的两眼在扫完内容,他就把信扔给了大儿子:“你的机会来了,瞧你小叔的意思,恩科考上的进士,极有可能立马得到新皇的重用。这次想要你提前上京,主要是他想要抽出空余时间来教导你,你的想法呢?”   前一年,刘昱阳就已经高中举人。   这几年,刘醒一房的好事是接二连三,众人都有一些麻木。老二刘昱砚,虽然晚上几年才能考试,但他亦是一考就中的秀才公子。   这一家子的读书人,可真是不少。   刘昱阳本以为要考进士还是好几年后的事情,却没有想到意外赶不上变化。   刘昱阳思忖半晌,他总算有所决断:“爹,我要上京。”   长成的大儿子,脸上的少年稚气已经愈发减少,英气的五官倒是愈发成熟。   刘昱阳的想法也很简单,他是四房的长子,刘家的长孙,他没办法做到像小叔一样,为整个家族撑起一片天空。可是,他却极有自信,为整个四房、弟妹,以及诸位堂姐来撑起一片的天空。   大儿子不畏前路的刚毅表情,刘醒哪怕有种吾家有子初长成,但仍然控制不住地嘴欠一句:“既然你已经做下决定,那么事后想要反悔都没有机会,你确定不会哭鼻子吗?”   刘昱阳:“……爹,我已经不是孩子,我自己住在县城读书的时候,你看过我哭吗?”   亲娘真是能耐,就亲爹这副臭德性,真没有人能够忍受得了。   “不过,娘肯定会舍不得我。”比起舍不得亲爹,大儿子还更舍不得亲娘。   刘醒做老子的人,却不乐意道:“臭小子,你娘有我就行了。”   刘昱阳撇了撇嘴,亲爹的占有欲真是十年如一日,每次都是同样的老话。   事实上,大儿子的决定,陆秋还真的挺舍不得,京城读书可不比县城读书,一年到头是真的见不了多少面。   几个儿子都是她一点点拉拔长大。   然而,雏鸟成鹰,终归是有展翅翱翔的时候,做娘的可不能拖了孩子的后腿。   陆秋终究没有露出任何愁容,从头到尾都是用着春风拂面的笑靥,让大儿子毫无后顾之忧地乘着马车离去。   夜晚,唯有刘醒,他读懂媳妇轻轻地喟叹。   刘醒默默地牵起媳妇的手:“我早就说了几个臭小子都不可靠,陪伴在妳身边的人,永远只有我。”   陆秋感受到大掌传递过来的力量,有一部分的寂寞,好像瞬间又给填了回来,她轻轻地回握住男人的大手:“我知道,只是当娘的,还是会舍不得孩子,你不也舍不得吗?”   刘醒:“……哪有,我才没有舍不得臭小子。”   陆秋听出他顿了一下,她在心里暗暗闷笑。   陆秋也不戳破开来,她反而举起两人握住的手掌,间接地表白道:“这一次,我们应该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了吧?”   黑夜中,刘醒给得答案,却是忽地翻转了身子,让陆秋可以看出他黑眸里面的答案。   那是一片亘古不变的深沉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