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美强狠》 作者:向日葵一号   作品简评:阿青是高科技人体实验下的产品,人形兵器。后被实验室摧毁后,穿越至乱世之下,以一己之力护住应城,且在群雄争霸之中以强硬的手段和极其聪明的脑子,顺利掌控天下经济命脉,让小小的应城一跃成为天下第一城,至此开辟属于自己的世界。本文文字流畅,文笔成熟叙述简洁。文章构思巧妙,全程高能,从头爽到尾,没有憋屈,没有误会,女主赛高,从头帅到尾,绝对爽文。 第1章 “天杀的,你们这……   “天杀的,你们这些丧良心的东西!”   “老实点。”   “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哎哟,老婆子的东西你们都抢,不怕遭报应啊,还有没有天理!”   “天理?忒,你他妈少跟老子叽叽歪歪的,滚开!”   一口浓痰吐到已经灰头土脸的老婆子身上。   两个地痞流氓,说着还不过瘾,一脚将靠在墙边的破簸箕踢到老婆子身上,   老婆子被砸了一身的灰,身上的包袱早就被两人翻个精光。刚才又在推推搡搡间摔了腿。   这会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不地不灵,一脸的凄苦坐在地上,哀哀的哭泣。   尽管这两人还没走,但她还是不甘心地嘴里絮絮叨叨地念叨着,老天不公,恶人当道。   “死婆子,说什么呢?找抽是不是?”   其中一个一脸横肉的男人,上前两步,瞪着老婆子,面露凶狠之色。   老婆子脖子一缩,身子畏惧地抖了抖。这才不甘不愿地闭了嘴。   但苍老的脸上还是流下了浑浊的泪水,满目凄苦。   正当这男人还要逞凶时,另外一个身材精瘦尖嘴猴腮地男人突然尖着嗓音喊到:“老六,这有个女人!”   这是一条又脏又乱的小巷,巷子里堆满了杂物,一般少有人会走到这来。   只是如今应城外大军压境,城内的人能逃的都纷纷外逃,走不了的就想办法躲起来。   恰恰是在这种时候,总有那么几个人趁着这种时候肆无忌惮地在城内到处惹是生非。   赵婆子,也就是这会儿被抢的老婆子。   时逢应城生乱,赵婆子原本一个人住在家里,可随着时局越发动荡,城内发生了不少的闯空门,□□之事。   赵婆子一个人住就变得极其不安全,所以这才打算到女儿女婿家去。   本来她穿过这条巷子就要到了。   只是没成想还是被拦路给抢了。现在人伤了,身上的银子也被抢了。   她是真的又气又急。   “瘦猴子,你他妈瞎眼了,这样的你也能看的上眼?”   被称作老六的人,颇为嫌弃地瞪了一眼赵婆子。   “不是,老六,这呢!这!”   瘦猴子尖着嗓子喊到,声音听起来要有多兴奋就有多兴奋。   “老实点!”   老六凶神恶煞地吼了一句赵婆子,就扭头走向瘦猴子。   瘦猴子一脸猥琐又兴奋地指着墙边,搓搓手,眼睛里冒出垂涎三尺的亮光来。   “你瞧这娘们,穿成这样,是不是春花院里的头牌?”   春花院是应城里最大的妓楼,瘦猴子进去过,但对于里面头牌姑娘的名声只听过,没见过。   这会儿乍然一见墙边的女子,顿时就想到头牌姑娘。   老六顺着瘦猴子的指向看过去。   只见堆满杂物的墙边露出一张美丽的脸。之前这女子应该就是藏在一堆堆放的杂物后边,只是刚刚他们和赵婆子推搡间将那堆杂物弄得七零八落这才将她露了出来。   这张脸的主人无疑是美丽的,她有着绝佳的骨相,骨相之外包裹着的是毫无瑕疵的皮相。   丰润殷红的嘴唇,高挺的鼻梁,额头饱满眼窝深陷,这是一张美得极具冲击力的脸。   只是她皮肤带着一种病态的白,加之此刻双眼紧闭所以弱化了那份冲击感。   她穿着怪模怪样的白色衣服,沾了灰的白色圆领露出精致的锁骨。   她微微垂着天鹅颈,一动不动地靠在墙上。   老六一见这女子的模样眼睛就亮了,他贪婪又垂涎的眼睛在女子身上逡巡,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终于,他大喘了几个粗气,直接蹲下身子将女子身边的所以杂物清理干净。   老六和瘦猴子再也顾不得赵婆子了,只是蹲在女子面前,用眼睛不停地描摹她的凹凸有致的身躯。   完全暴露在眼前的女体,堪称完美。   至少老六和瘦猴子从来没见过。   两人看得眼睛都红了。   老六狠狠咽了一下口水,而后伸手颤颤巍巍地就要往女子脸上摸去。   而就在这时,原本还双眼紧闭的女子眼睛倏地睁开。   她眸光清亮,看不出半点迷蒙好似刚才她并没有昏迷不醒一样。   待她睁眼过后,才发现,这女子长了一双精致完美的凤眼。   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老六的身上,脸上没什么表情。   明明她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情绪,可是老六却遏制不住的心底一寒。   这女人,分明有一张极美丽的面孔,但老六却像是看见了什么骇人的鬼神一样。后脖子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心里刚才的龌龊想法通通一扫而光。一颗心就跟掉在冰水里一样,只觉得毛骨悚然,浑身发凉。   老六被这个女人吓到了!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整个人都僵住了,而他原本想轻薄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   直到他被自己憋得满脸通红,脑子一个激灵这才就清醒过来。   回想自己居然被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娘们给吓到了,他多感羞恼。   老六恼羞成怒,一下子收回想要触摸女子的手,扬手一耳光就要扇下去。   他一边挥,一边骂骂咧咧道:“臭娘们,看什么看?”   他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训一下眼前这个女人,所以这一耳光下足了力气。   爆炸的后遗症还折磨着阿青,她耳朵嗡嗡直响,只看见面前打扮地怪模怪样的男人嘴巴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   但那话就传不到耳朵里。   只是可以肯定的是,她没死,还活着。   要是那些不惜毁了整个实验室也要炸死她的人,知道她还没死,表情不知道能精彩到什么程度。   大约是要暴跳如雷,气得跳脚吧!   一想到那样的场景,阿青真想亲眼看看。   只是可惜之前没有把那些人一并合着实验室的人杀了!   阿青想到这,当下心里就有些不悦。   可正当她不高兴时,就见面前的人不知死活的扬手就要扇她巴掌。   阿青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不耐,她动了下微麻略显僵硬的手指关节。   没有丝毫凝滞,转瞬间抬手就钳住了老六的手腕。   她的动作非常的快,抬手动作间,甚至没让人反应过来。   她脸上除了那丝不耐,神情几乎没有任何波动。她的眼睛甚至从老六的身上移开,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   这是十足的蔑视,连多看一眼都没什么必要。   老六脸上的横肉狠狠抽动了一下,他愤怒的胸膛剧烈的起伏,而后他几欲继续挥动手掌,他就不信这个女人有那么大的力气。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他着实没想到。他牟足了力,竟然还被面前的女人牢牢钳住,纹丝不动。   老六觉得丢脸至极,他鼓瞪着一双发黄的眼睛,大骂道:“臭娘们,你他妈给老子放手。小心老子弄死。”   阿青将身处的环境看清后,立刻就认清了现状。   她好似,是穿了吧?   爆炸的威力扭曲了时空,所以她跳跃了空间和时间,来到了另一个时代?   阿青心脏狠狠跳动了一下,她埋首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还是实验室那一身,只是边缘有灼烧的痕迹,已经破烂。   这意味着,她真的离开了,离开了那个世界,离开了那个操蛋玩意儿的实验室。   她自由了!   没有人追捕她,没有人会给她注射各种针剂,没有没完没了的实验和训练。   蓝天白云,新鲜空气,往后她想怎么就怎么!   意识到这一点后,阿青蓦的笑了!   老六嘴里的污言秽语又骂了一轮,却突然见她平直的嘴角忽而缓缓勾起一个弧度。   老六被这一笑惊艳了,张着嘴,剩下的话通通堵在喉咙里。   这时阿青眼睛一转瞄到老六嘴角流下可疑的透明色液体。   她眉峰一挑,慢慢地移动着大拇指按到老六的手腕上。而后她嘴角的弧度又添了几分,接着阿青拇指按着老六的手腕,往前一用力,一推……   咔嚓!   “啊!”   只听咔嚓一声,空旷的巷子里响起了老六凄厉的惨叫。   本是也看入迷的瘦猴子被惊得一个激灵,连忙向老六看去。   只见还握在女人手里的手腕,已经以弯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那是老六的手。   老六的手被这女人徒手掰断了!   瘦猴子连连反应了好几个呼吸。才认识到这一点,他立马手忙脚乱往后连退数步,企图离面前的人远些。   任老六鬼哭狼嚎的,疼得痛哭流涕,阿青几乎都没什么反应。   她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手里还捏着老六骨头已经被折断的手腕。   阿青一站起来,老六疼得更厉害了。整张脸狰狞的可怕。   阿青拎着老六,起身后,漫不经心地走了两步。   行走间甚至还能听到她浑身关节卡卡作响的声音。   等身子的麻木感消退了些,她才随手就是一丢,像扔垃圾一样,顺手就将老六甩了出去。   瘦猴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眼前的一幕,接着,他瞳孔一缩,直惊得浑身冒冷汗。   他明明,明明没看见阿青怎么用力,可是老六就像是一块破铜烂铁一样,被狠掷了出去。   下一刻,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   瘦猴子身体僵硬地,眼睁睁地看着,老六整个人撞在女人刚刚靠着的墙上。   他不知道这女人到底有多大的力气,在老六的头撞到墙上的瞬间,周遭扬起了一层的飞尘。   原本嘴里叫喊着的老六倏然没了声响。待眼前的灰烬散尽,瘦猴子才看清。老六半个头直接陷在墙体里。   瘦猴子心里涌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惊惧感,恍惚间,他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老六的头硬,还是那墙硬。   顷刻间,刚刚还活蹦乱跳的老六没了生息,不知死活。   女子纤长的身体站在眼前,瘦猴子发誓,可能春花院的头牌都没有她身段好。   只是他现在再看这美丽又诱人的女人,只觉得面前站的分明就是女罗刹,让他害怕地脚软。   解决掉了老六,下一个自然就是瘦猴子。   阿青转过身来,勾起红唇看着瘦猴子,眉眼间极具风情。   “饶,饶命,姑娘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姑娘,姑娘饶命。”   瘦猴子咚地一下跪在地上,砰砰的就开始磕头。   连磕了好几个响头,再抬头时,额头已经破皮微微渗血了。   不是他实诚,实在是他知道这是惹到硬茬子了,老六多半已经凶多吉少,他再不认怂,下一个死的就是他。   但事实是他失望了。   他的示弱求饶并没有让阿青有丝毫的动摇。   她迈着修长的长腿,光脚踩着脏兮兮的地上,向瘦猴子一步一步地走去。   白皙的腿在破碎的衣服中若隐若现,在阳光下闪着微光,美丽,又蕴含着不为人知的力量。   “姑娘……”   瘦猴子抬眼望着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的女人,恐惧地尖叫一声。他不停地往后退,但那女人始终没有停下。   她姿态优雅犹如猎豹,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将他撕碎。   瘦猴子的心被强烈的恐惧所摄住,强大的压力,压得他抬不起头。   终于他意识到,这个女人不会放过他。   他咬咬牙,站起身来,大吼一声:“老子和你拼了。”   喊完,他抄起地上的一根断棍,就往女子冲了过去。   眼瞅着瘦猴子挥舞着短棍凶神恶煞地奔来,却见她仍然镇定。   在短棒快要落在身上时,阿青终于停下。然而后她提脚,屈膝,脚下发力,眨眼间她已经狠狠地踹在了瘦猴子身上。   瘦猴子整个人不受控制直接横飞出去,然后重重地摔到在地上。   瘦猴子向后滑行了好一段距离才停下,周遭的杂物全部噼里啪啦地倒在他的身上。   而他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也是出气多进气少。   围观了全程的赵婆子目瞪口呆,连哭都忘了。   这女子收拾老六和瘦猴子用了不过几息的时间就把两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如今也是生死不知。   可以赵婆子来看,这女子还像是没有用什么力一样,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什么波动。   唯一有变化的就是那女子踢飞瘦猴子之后便卡卡转动了几下脖子,又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就像是刚刚的一切,还不够她把筋骨活动开。 第2章 小巷子里经过……   小巷子里经过刚刚的一番折腾,更乱了。   到处都是散落得乱七八糟的杂物。   阿青从地上捡起一件外袍抖了两下就直接罩在身上。   而那件外袍恰好就是赵婆子的。   赵婆子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竭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下一个被弄死的就是自己。   不过这一点她倒是多虑了。   只见阿青只是三两步走到老六的身旁将他身上的钱袋子扯下来后,就径直往巷子外走去。   赵婆子看着越走越远的身影,直至完全消失,她才瘫软了下来。   几个大喘气后,她扶着墙一瘸一拐地站起来,她本是想快点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但转念想到被抢走的银子心里着实有些不甘心。   犹豫再三,赵婆子一咬牙还是往老六那儿走去。   刚才离得远,没看清,这会凑得近了,赵婆子才真正瞧清楚老六是个什么样的人情形。   这一瞧,差点没把她看吐。   那老六半张脸都陷在了墙里,脑袋处红的白的,流了满脸,一双眼睛睁得又大又圆险些脱眶而出。   看样子应该是早就没气了。   赵婆子忍住恶心和惊惧,伸手往老六的怀里摸去。   等摸到东西后赵婆子忍不住一喜,赶紧将老六怀里的东西掏出来。   这赫然是另一只钱袋子。   这只钱袋子的主人正是赵婆子。   赵婆子将里面的钱翻出来数了数确定没少后,她方才又装好,揣进自己兜里。   然后便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小巷子。   巷子里躺着的两具尸体就这么躺了好几天才被人发现,但如今世道乱了,这样的事早就屡见不鲜,激不起什么风波了。   除了嘀咕一下,老六和瘦猴子的死状惨了些倒没起其他的风波。   ……   洗得发白的衣服松松垮垮地罩在阿青身上,微有些大。   但也短,衣服长度只到了她小腿肚子,行走间一双白皙如玉的小腿在阳光下,更是白得晃眼。   阿青曲着手指勾住钱袋子,漫不经心地光着脚走到略显荒凉的街道上。   这里倒是安静,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阿青一个人悠悠地闲步其中。   而今正值阳春三月,春光正好,暖洋洋地照在人身上十分舒服。   阿青抬头望着刺眼的阳光,眯了眯眼。   算一算她至上次被抓回实验室已经有多久没见过太阳了。   三个月有了吧!   说起来阿青如今是真正的重获新生了。   阿青原本是弃儿,在孤儿院长到五岁的时候被实验室买了回去。   而他们买她的目的,便是想在阿青身上实施一项名为彩虹计划的人体实验。   参与这项实验的试验品加上阿青一共有七人。   他们都和阿青差不多大,有男有女,也都是实验室用以同样的方法买来的。   阿青这个原本也不是名字,只是一个编号而已。   用彩虹的颜色做他们的编号。   而这项名为彩虹计划的人体实验则是通过改变身体基因,进行彻底的人体改造。   使人类进化到达极致,使□□强悍到极致成为最强战士。   人体改造实验,几个字足以说明问题。   其中艰难不言而喻。其中的痛苦更不足向外人道也。   从阿青一进实验室开始,每日都会被注射各种针剂,还有不断的实验和各种格斗训练。   剧烈翻腾的疼痛和疲惫到连手都抬不起来是阿青对于童年唯一的记忆。   当初阿青他们足足有七个人,但最后活下来的人只有阿青一个。   常年累月的身体和精神折磨,是实验失败的关键。   所以为了能让实验体成功,实验室的人直接篡改了阿青的基因序列,淡化磨灭了她一部□□为人的特性。   实验最终成功了。   阿青拥有强悍到极致的□□,淡漠的情感和比普通人更强的自愈能力。   她不会产生畏惧的心理,对任何事都有超乎想象的勇气。   但同理她也没有太多身为人的怜悯,同情和其他情感。   这时的阿青几乎已经超越了人类进化的极限。   她成了最强战士,一把锋利无比的刀。   实验的大获成功让这项实验的幕后老板十分开心。   他几乎是立刻就将商品投入使用。   而后的日子里,阿青辗转各种混乱地带每天一睁眼就是杀戮。   杀人成了再正常不过的事。   她为这些人挣了一个盆满钵满。   但很快阿青自己就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所以她逃了。   如果说阿青唯一残存的人性,是什么的话。那一定是对自由的极度渴望。   野兽畜生尚且向往外面的世界,更何况,阿青!   于阿青而言,她是在追求自由,但于实验室来说阿青是失控了。   特别是阿青一次又一次杀掉了实验室派去的人后。   他们彻底认定了阿青的失控。   所以这些人用极为卑劣的手段抓回了她。   重新被抓了回去后,实验室里那些人面兽心的教授们,狠狠惩罚了阿青的不听话。   强制注射的肌肉松弛剂和其他能折磨她神经的药剂,以及每日一次的电击还有被关在亮如白昼的屋子里,彻夜不睡觉,以及让人难捱的饥饿。   阿青在这些折磨中过了一日又一日,渐渐就麻木了。   惩罚变得不痛不痒,反而让她的身体变得更为强悍。   只是实验室每天不间断的这些折磨还是让她恼怒。   终于这么过了三个月后,阿青爆发了。   她趁着一次有人给她注射针剂时,杀了那人而后她开始在实验室猎杀所有的人。   阿青,这个他们亲手打造出来的人形兵器最终反噬到他们自己身上。   阿青强大到根本无法杀死,从实验室逃出生天的人无法,只能忍痛以毁掉实验室为代价彻底抹杀掉阿青。   只是可惜啊,那一场爆炸不仅没有杀掉阿青反而让她真正的获得了自由。   想着阿青不由地加深了脸上的笑意。   算了,也是那些人命大,没死就没死。她放过他们了。   阿青悠悠地转过街角看着不远处大门敞开的客栈,更高兴了。   走了这么久总算找到吃的了。   阿青向客栈走去。   阿青这么一副模样突然出现在门口十分引人注目。   大堂内坐着的几人都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她。   小二也是愣了好一会儿,等阿青自己都坐下了,才反应过来。   他手忙脚乱地跑到阿青面前,满脸陪笑地说:“姑娘是住店还是打尖?”   阿青将手里的钱袋子啪地一下丢在桌上,道:“我要吃肉,越多越好!”   小二闻言一愣,忍不住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阿青,确认自己没看错,这确实是个纤弱的姑娘而不是什么络腮胡的大汉。   才犹豫着问:“姑娘要吃,什么样的肉?”   阿青撑着下巴,道:“牛肉,我要吃牛肉!”   小二听后却是为难,他扭头看向了不远处的掌柜。   掌柜接受到小二的眼神后,连忙走过来,小心客气地说:“姑娘实在不好意思,咱们客栈的牛肉已经卖光了。   现在就还有几斤猪肉,可匀一点给姑娘,姑娘可要?”   自打应城外的叛军把他们围了以后,城里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东西进不来。城内的物资也越来越少。   也就他们客栈大,还有些存货,过几天恐怕连猪肉都要没了。   说起来掌柜就想叹气。   要不是客栈里头还有几个出手阔绰的客人,每日出了三倍的价钱,要继续住在客栈。不然他早就学其他人一样关门了。   阿青空空如也的肚子,饿得发疼。这也是她目前唯一的缺点。她非常需要大量的进食才能维持身体基本机能,所以她现在非常需要吃肉。   牛肉蕴含的能量最多,也最能让她补充身体的能量。   现在却没了,阿青顿时有些不悦地掀起眼皮看向掌柜,一双凤眼变得犀利起来。   掌柜被看得后背一凉,脸上的笑也逐渐变得勉强起来。   就在掌柜站都快站不稳时,阿青终于移开了目光。   她懒洋洋地说:“行吧,猪肉就猪肉吧。红烧肉,大米饭越多越好。”   “是是,小的这就去吩咐人给姑娘做。”   掌柜擦擦额头上的汗,松了一口气。   他拖着发软的脚,背后全是冷汗,往柜台边上走。   刚刚他脑子发蒙,还以为这是个落难的姑娘,但端看那眼神。什么落难姑娘分明是个煞神吧!   掌柜都走了,小二也悄模悄样的想离开。   但不想,他刚迈脚就被阿青给叫住了:“慢着!”   小二脚下一顿,僵硬地扭过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姑,姑,姑娘还有什么事吩咐?” 第3章 小二一边走一边忍不住……   小二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回头看一眼那位形迹怪异的姑娘,一脸茫然。   说出来谁信,刚刚那姑娘叫住他,竟是让他讲讲,今年为何年何月,此地又是为何地。   小二听着都疑心是不是听错了,但一看那双像是带了钩子一样的凤眼。他咽了咽口水还是老老实实地讲了。   他也不知道说得对不对,也不知道该说到哪儿才能停下,但见着那姑娘一脸的兴趣盎然,便也只能干巴巴的说下去。   直到口水都说干了,才终于得了一句好了!   那一刻,小二真是心下又懵又松了一口气。   他也不太清楚,这天下人皆知的事怎么还需要问?   讲完了以后,他便迷迷糊糊地走了。   他木楞愣地走着神,直到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才惊醒他:“小二哥!”   小二被惊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猛地回头这才发现是大堂坐着的另外一桌客人。   之前提到过客栈里有客人出三倍价钱住在他们客栈,这就是其中之一。   这一桌两人,一人身穿青色长袍,作文人装扮,样貌虽看着普通,年岁瞧着也不小了,约摸有近三十来岁的样子。可此人眉目间瞧着却自有一派风流之意。像极了书里讲的饱读诗书的文士。   而另一人年岁与他相当,但穿了一身灰朴朴短褂长裤,一看便是这文士的仆人。   这两人只是自阿青刚进来时投以好奇的目光,后来便没怎么注意了,只自顾自的喝酒。看的出来这位的确是一个十分好酒的人。   至少客栈里的酒大部分都被这位客人给喝了,不过这客人瞧着是个穷书生但出手颇为阔绰,所以小二也乐得对他殷勤,赔笑脸。   小二顾不得刚刚的事,连忙走到客人身边殷勤地问:“客官有何吩咐?”   一人指了指桌上的酒壶客气地说:“酒没了,劳烦小二哥帮我们上再重新上一壶。”   “是是,小的这就去!”   小二满脸笑的转身就往后厨走去,现在人少,他们都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瓣。   现下客栈里除了掌柜的以外就只有小儿和厨房大师傅还在,其他的都跑了。   掌柜的是因为全部身家都在这酒楼了,他也只能守着了,小二和大师傅跟了掌柜很多年原本就无处可去索性也留了下来。   他们私心里其实也想,万一那叛军被击退了呢,或者叛军进城了但如果没没弄出什么幺蛾子呢?   这客栈要是保住了,对他们而言现在的选择反而是好事。毕竟掌柜这个主家为人还是挺不错的。   除了喊酒这桌的客人,大堂中还有另外一桌,桌上一共坐了三人。他们对比文士那桌不一样,那目光隐隐带着淫邪的光,一直放在阿青身上拔都拔不下来,一直在她光的脚,小腿处和露在外面的脖子上流连。   而作为被窥伺觊觎的阿青,却毫不在意地把玩着一枚银子。   脑子里想的却是刚刚从小二那得来的信息。   这个时代真是极有意思,听着倒像是已经进展到了一个朝代的末代。   这个朝代便是大宁朝,不存在于阿青所知道的任何一部古史。   而今的现状便是,虽说天下的主人还是大宁朝的皇帝,可诸侯林立,又多的是乱民起兵造反,边疆的匈奴还蠢蠢欲动对富裕的中原大地垂涎三尺。   在如此境况下,大宁朝是实打实的内忧外患。   皇帝平庸,只知风花雪月吟诗颂词毫无治国能力,渐渐地便被权宦查信给架空了,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大宁的朝政大权都被大太监查信把持。   后来丞相陶瓒联合朝廷有志之士诛杀查信,清理阉党,誓要还天下一个清明。   但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十分残酷。   虽说这位丞相竭力挽救已经摇摇欲坠的大宁王朝,可终究是无力回天。   不说边疆匈奴,也不说狼子野心的诸侯,光光一个乱民起义,他都平叛不了。   因为朝中已经无人可用,以前朝中倒是有一员猛将,能力卓绝,领兵打仗鲜少败绩。但此人乃是查信的义子闻肇。   随着查信一派阉党的覆灭,闻肇趁着平定西北谋反的诸侯蔡回时,斩杀蔡回,又顺势接管了蔡回的兵。如今盘踞西北,虽不是诸侯可势力已经堪比其他诸侯,隐隐还有碾压的迹象。   所以,现在大宁朝也是真的气数已尽!   天下局势错综复杂,世道生乱,其中想浑水摸鱼的人则更多了。   就如这一次北方豪强起义之事。   阿青现在待的这地方,是大宁偏北方向的一座小城名为应城。   这里本是无足轻重,前不挨京都后不挨边境,夹在中间,离叛乱也算远。但没想到一个月前,北方几大地方豪族毫无预兆的联手起兵造反。   他们带领了一只约有十万的军队一路势如破竹从北向京都快速推进,在四天前已经到达此地。   一时间城内人心惶惶,府官多次向京都发求救信但均石沉大海。   应城就这么被围了整整四天。   应城本就不繁华,城内存储的粮食也不多。   现如今被困,已是陷入了僵局。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阿青已经将这个时代的事情的来龙去脉理清楚了。   她拢了拢松松垮垮的衣裳,回头之际却正好撞上了那几道正在她身上流连的目光。   阿青拉上衣领,望着几人意味不明的笑了。   如今这样可真是有意思!   这客栈原本就是应城最大的客栈,下厨房的大师傅也是练了一手的好厨艺。   一道红烧肉摆上桌来,铮红透亮,浑身裹满了酱汁,刚刚一上桌还微微晃动了一下,看起来十分诱人。   掌柜将肉摆好,又摆了一大碗白米饭,满脸笑意地说:“姑娘请慢用。”   诱人的香味飘进鼻子里,阿青更感腹中饥饿。   她端起碗,将切得方正的肉夹了起来。   颜色甚好的肉在筷子中晃晃悠悠地被送入嘴里。   肉甫一入嘴,阿青的神情就柔和了起来。   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软糯可口入口即化,鲜香微辣的口感令人食之,欲罢不能。   阿青因为这一口肉总算彻底抚平了心里那丝残留的暴躁。   她食指大动,合着白米饭,一口一个十分迅速的吃完了碗里的白米饭。   阿青本身就需要消耗极大的能量,所以食量自然也要比一般人大得多。再加上这肉烧的如此美味。   因此这饭她一吃便停不下来了。   直到掌柜捧着已经彻底空了的饭桶哭丧着脸说:“姑娘,没了,真没了!!”   阿青竟一个人生生将一桶的米饭全吃光了。   但见她纤瘦的身体,若不是亲眼所见,只怕很难相信她竟吃了这么多东西。   就连那喝酒的文士都忍不住对一旁的仆人调侃道:“尽舟,你要是也有这么大的食量,老爷我当初离家的时候肯定不会带你。   这吃的速度比我挣得速度都快,养不起啊,养不起。”   说完文士一仰头喝掉了杯中的酒。   名叫尽舟的仆人默默地为文士添满了酒一言不发。   腹中终于不再空空如也,这时的阿青也变得极为好说话。   她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道:“你家的肉很不错!”   掌柜擦擦额头上的汗,苦笑着手:“承蒙姑娘看得起,承蒙姑娘看得起!”   阿青提起桌上的钱袋子递给掌柜说:“够吗?”   掌柜的用手颠了两下,连连点头:“够了够了!”   掌柜揣好了银子,又赔着笑脸说:“我为姑娘再添些茶来。”   说完掌柜抱着饭桶回去了,而后又提着茶壶给阿青添了一杯茶。   茶水清冽,虽然不是什么好茶,但也不是陈年的次茶入口完全没问题。   阿青抿一口茶,润了润喉咙,这才从板凳上站起了身。   掌柜看着刚想上前送送,但没成想,这姑娘竟是径直往那一直在看她的那一桌三人走去。   那三人一见阿青眉目带笑地走过来,顿时惊喜不已。   虽说刚刚还有些吃惊于阿青的大食量,但现在又被阿青的模样迷得鬼迷心窍。   一双双污秽的眼睛直往阿青小腿上瞟,还有的顺着她脖子直往下看,企图见到她衣服里面藏着的那勾人的身段。   随着阿青越走越近,他们也越来越兴奋,连桌上的酒菜都变得食之无味了。   阿青走到他们对面坐下,用手掌撑着下巴,拿目光一一扫过三人的脸,弯了弯红唇,轻声道:“好看吗?”   几人闻言,条件反射地猛点头,一脸的色相,倒是与那巷子里的瘦猴子和老六如出一辙。   阿青见到更是加深了脸上的笑意。   几人对视一眼,嬉笑着说到:“姑娘,刚刚是不是没吃饱,要不要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点?”   一边说着,几人的手不安分地就往阿青的身上摸去。   掌柜见状赶紧移开了目光。   这几个人虽然穿得人模人样的,但就他看来估计是绿林出来的人。   这姑娘怎么还往上撞上去!   心下叹息掌柜实在不忍再看下去。   “你们真是……”   阿青挑眉一边笑一边说,   “找死啊!”   话音一落,阿青抽出桌上的筷子稳准狠地扎进那只往她手上爬来的手掌。   另一个手,又狠狠捏住桌下快要碰到她大腿的手。   两相一使劲,啪地一声,大堂中的人都分不清那声儿,是从其中断裂的手腕处传来的,还是因为手掌被筷子贯穿发出的声音。   也是在同一时间,两声痛苦的哀嚎不约而同地响起。   而唯一剩下那人直接傻了!   怎么也没想到刚刚还是他们在瞄准的猎物,怎么转眼间就把自己给折了。   当然阿青还是没有放过他们,因为她本来的目的也不是要教训他们。   又是砰的一声,阿青将其中一人的头按在桌子上,说:“把银子都交出来!” 第4章 啪!  ……   啪!   傻了的不止那两人的同伴。   本是看热闹的文士手一滑,杯子掉在地上摔了个稀碎。   他从来没想到,还有人抢银子还能抢得如此,如此清醒脱俗!   他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的按住了自己的荷包。   这姑娘该不会抢了那三人又抢到他身上吧?   有这想法的人当然不止文士一人,掌柜也是这般想的,刚刚错愕的神情已经被收回,他偷摸地退回了柜台眼睛一瞬不舜地注意着这边事态的发展。   阿青倒是没在意旁人,她只是按着掌心下的那颗头,分了些神注意了一下力道,生怕一不小心就把这人给弄死了。   但她掌下之人却并不知道她的良苦用心,他的手钻心的痛,脑袋又被人死死按压桌上,里子面子丢了个精光。当下便忍不住破口大骂:“小贱人,放开老子。贱人当了□□还想立牌坊,小贱人,小骚货……”   他一边恶毒的咒骂,一边使劲蹬脚动脖地挣扎。   但奈何那只按在他头上的芊芊细手就像有千斤重一样落在头上,任他如何扭动身躯奋力挣扎也挣脱不了。   剧烈的挣扎反而让他的手更痛了,手掌上的血窟窿,凸凸地冒着鲜血,顺着木桌往地上淌。   阿青听着他嘴里的污言秽语,倏地笑出了声。   她一笑,眉目愉悦,倒是显得高兴,一张本就美的脸更美了,但其他人见着表情却惊悚了。   个个只觉得后背发麻,毛骨悚然。   果然,旋即就见阿青抽出筷子,眼都不眨地就将第二根筷子戳进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掌。   那人的唾骂声一下子变了调,立马变成了惨叫,客栈内其他人瞬间噤若寒蝉。   在场的人无不默默攥紧了手掌,倒吸了一口凉气,忽而感觉自己的手也生疼生疼的!好像那两只筷子扎进的是自己的手。   但事情还没有完。   阿青慢条斯理地又抽了一根筷子出来,她抵着那人的太阳穴,温柔地说着十分恐怖的话:“再不听话,我就把它扎进你的脑袋里。明白吗?”   那人吓得,立马噤声。   那头上抵着的那根筷子此时就跟的刀子一样,刮得人皮肤生痛。   他不敢动,也不敢说话,态度乖顺了不少。   阿青满意地扬了扬眉:“现在把你的银子都拿出来。”   那人犹豫了着,支吾其词半天也掏不出个东西。   就这人来说他自然是不愿意的,他的银子都是刀口舔血得来的。说来也恨,他们哥几个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从来都是他们逼人就范,打家劫舍的。今儿却在阴沟里翻了船。   说来也倒霉,他们本来是下山来找乐子,可乐子没找着,迎头就撞上叛军围城。这下被彻底困在了应城,今天好不容易看上个女人,结果又遇上了硬茬子。   真是流年不利,犯了邪祟了!   阿青看这人又不老实了,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弹了下舌,而后手下放了些力道。   筷子往下一压,与筷尖接触的皮肤顷刻间被刺破。   “姑,姑娘,啊不,姑奶奶,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我给,我给。”   那人简直痛哭流涕了。   他能感觉这位,真不是说说的,她可是真会要了他的小命。   他认命了,再心不甘情不愿的,也只能乖乖掏银子了。   他哆嗦着手,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银子颤颤巍巍地放在桌子上,而后哀哀地说:“姑,姑奶奶,都在这了。银子都在这了。”   阿青看了一眼鼓鼓囊囊的钱袋子,目光一转对准了另外两人。   这下不用她开口,那两人乖乖地把银子掏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而后又退回原地,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阿青脸上笑意不减,对于这两人乖觉的态度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   两人就这么绷紧了神经站着,刚刚被折断了手的一人,纵使现在疼的脸色发白,也不敢吭一声,痛呼都被他堵在了喉咙里。   但值得庆幸的,阿青终还是移开了那只抵在太阳穴的筷子。   但还不待那人松口气,噗嗤一声,第三支筷子扎进了他的手。紧接着耳边响起了如果如噩梦般的声音:“买二增一,不用谢!”   而男子被折磨得两眼一翻浑身抽搐了一下晕了过去。   阿青捡起桌上的三个钱袋子,而后竟是往客栈里走来。   当下,掌柜的眼睛越瞪越大,牙齿嘚嘚地上下碰撞。   他的手不自觉地捂住了平日里装银子的柜子抽屉上,脑子一片空白。   眼见人越走越近,掌柜眼前一阵发黑,难道下一个遭殃的会是他?这是天要亡他呀!   想着城外大军围城,又见眼前的出手狠绝的女人,掌柜心里越来越悲愤,也越来越颓然。   他想着,罢了,银子丢就丢了,命保住就行了!   正当掌柜胡思乱想之际,阿青已经行至眼前。   不过,掌柜想象中的事却并没有发生。   阿青将手里的钱全部扔在了柜台上,对掌柜的说:“给我一间最好的房,还有抬桶水上来。我还需要一身干净的衣服,鞋子!”   阿青懒洋洋地提出了说完了自己的要求,但见掌柜神情呆滞,她便屈指扣响了柜台,问:“听清楚了吗?”   掌柜的这会儿方才如梦初醒般猛点头:“清楚了,清楚了,姑奶奶。”   那声姑奶奶脱口而出,掌柜的说完就后悔了。   他怎么嘴快,把这称呼说出口了。   掌柜尴尬的笑了下,然后假装平常扭头大声喊:“阿福,快带姑娘上天字一号房。”   喊完他又回头看着阿青,不尴不尬地使劲笑,脸上的褶子都挤得深了几许。   阿福就是小二。   阿福刚刚在边上悄悄围观了事情的所有发展。   他此时对阿青也是又惧又好奇。   阿福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姑娘,明明是纤弱美丽的姑娘家,可转眼间就撂倒了两个彪形大汉。   那三人他接触了这么久,也知道是个什么德行。   手上有功夫,为人嚣张跋扈,瞧着就不像有正经出身。   后来经掌柜的一点拨他才反应过来可能是绿林里来的。   这些人手里都是沾了血的,平日里阿福也是离他们远远的,除非必要绝不再他们眼前晃。   可今日他们却栽在了这姑娘手里。   虽说他这会也怕这姑娘,但不得不承认,刚看姑娘教训那三人时,他心里也是止不住的暗爽。   所以这会儿比起掌柜的诚惶诚恐,阿福是怕中带着敬服。   阿福殷勤地引着阿青上了二楼,走过窄长的走廊,在最里面停了下来。   阿福推开门,道:“姑娘这就是天字一号房,您先歇息,小的马上就把水和衣服送上来。”   阿青点点头,对屋内宽大的空间,雅致的装扮还算满意。   她走了进去,坐在了椅子上,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慢慢地饮了起来。   阿青在客栈里住了起来。而那日被她抢了银子的三人后来离开了客栈,不知所踪。   桌子上留下的三个窟窿,那天的事再看不出其他的痕迹。   客栈里的人见识了她那日的手段,对她也是能躲就躲,实在不想和她打照面。   唯一还往她跟前凑的,也只有阿福了。   阿福对阿青有敬畏,有崇拜。   他也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那姑娘长的美,也或许是因为那姑娘将那恶贯满盈的土匪狠狠收拾了一番。   总而言之,客栈里他对阿青的态度最热络。   阿青对这些倒是不在乎,她也不是整日都待在客栈里,白日里她就在城里转悠。天一亮就出门,东逛逛,西看看。   城里现在家家都紧闭门窗,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那外面的叛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打进来呢,谁都怕出事,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别出门,在家好好待着。   但即使空旷无人的街道,四通八达寂寥的小巷阿青都会兴致勃勃地去看看。   姿态悠然闲雅地漫步行走。   谁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有什么吸引她的。   直到有一次阿福好奇忍不住问了一嘴,阿青才笑吟吟地吐出两个字:自由!   阿福不懂,他挠着脑袋,不解地望着越走越远的身影。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城内的食物越来越少。   原本空旷的街道又陆陆续续出现了百姓的身影。   这些人都是家里存粮吃完了,没得吃了,才出来看能不能找些什么回去。   而阿青住的这家客栈每日围着的人是最多的。   每天天还没亮,就会有人蹲在门口抻长了脖子往里瞧,想看看能不能要到点什么吃的。   掌柜和阿福赶了两次,便放弃了。   这些人也可怜,其中里面还有好些熟面孔。   可他们客栈还住着这么些人呢,粮食也不多了,他们打哪儿来有多余的吃的给这些人。   掌柜和阿福心下不忍但也只能硬着心肠。   但事情在傍晚时有了转机。   也不知道是谁在后面吼了一句:“官府开仓放粮了。   围在客栈门口的人,在街上其他地方游荡的人,通通一窝蜂全都冲到了粮仓去了。   彼时,阿青还没有回来。   文士又带着仆人在大堂喝酒,他看着此情此景,叹息道:“应城府官倒是有一副仁心!”   正来添酒的阿福闻言顺嘴就说了一句:“应是县尉大人的命令。”   文士握杯子的手一顿,转头看向阿福,有些疑惑:“县尉?”   阿福点点头:“咱们应城的县尉连大人可是个好官,一心向着咱们百姓。”   大宁的一城一县,府官是父母官,又有县丞及县尉做府官副手。县丞主管文书,仓库,县尉管治安。   这开仓放粮应是县丞该做的事,再说,若是没有府官下令底下的人怎敢私下决定。而且这事怎么扯也扯不到县尉头上吧。   所以才有文士的疑惑。   但这边还不待文士想清楚,就又听见阿福唉声叹气地说:“咱们应城的收成向来不好,每年还要向朝廷交重税。去年又遭了灾,官府里的存粮也不多,这放粮也放不了几天咯!” 第5章 对于县尉之事,阿福的……   对于县尉之事,阿福的话一点也没有错。   之前还未有察觉,后来有了阿福那日的话,文士一好奇便特意打听了一番。事实果然如此。此地的县尉竟真的在百姓中有非比寻常的名望。   应城中,府官是谁或许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但县尉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年岁几何,哪里人,有何功绩,应城百姓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县尉此人姓连名侯,年不过三十,乃广阳县人,他嫉恶如仇,为人清廉事事都以百姓为先。   只要是关于连侯之事,在应城大街上随便找一人都能如数家珍。   文士对此颇为震惊,也在暗地里嘀咕,这县尉可不简单啊!   文士大约不知道,他这边还犯嘀咕,阿青却已经亲眼看见了这位县尉连大人到底有多得人心。   应城开仓放粮,所以城中最热闹的当属粮仓那儿了。   阿青也恰好赶上了这趟热闹,还看了好一场大戏。   应城粮仓建于城西,这里无水,周遭也无连排的房屋,平日里更是少有人会走到这来。   但今日却满满当当地挤了许多的人,把原本还算空旷的地方硬是变得狭小拥挤。   这些人手里拿着布袋子,坐在地上,不时地抬眼望向前方还紧闭的大门,眼睛里全是期盼渴望。   就这么从天还蒙蒙亮,一直等到了太阳升到头顶,官府的人才来打开了门。   阿青来的时候门正好打开。   这时,一身穿藏青色官服的留着整齐干净的小胡子的男人走到了门口前。   那男人五官端正,身材高大,他甫一出现,原本坐在地上的百姓们立马起身迎了上去。   七嘴八舌地喊到:“连大人!”   这便是县尉连侯。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火热,所有人都向他围了过去。   连侯抬手向下压了压,嘈杂的声音慢慢便消失了。   “我知道大家这段时日都受苦了。”   连侯开口说话了,他叹息道,“去岁,我们在应城遭了灾,粮食收成较往年少了两层。现又遇大军围城,城中粮食也慢慢消耗殆尽。   遂我向府城大人禀告,竭力为大家争取来开仓放粮。   不过官府存粮也不多,而今也只能让大家勉强度日。是我的无能。”   连侯越说,声音越发低了下来。   他摇头,脸上出现了自责的表情。   百姓看着,立马大喊:“不怪连大人!”   “我们不怪连大人。”   “都这个时候了,连大人还在我们着想,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   “是啊,我感激还来不及呢,连大人!”   连侯听了这话,连连苦笑:“这都是府城大人的恩德,朝廷的恩德,我不好居功,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   说罢,他忽而声音一扬,继续接着之前的话说到:“不过大家不要担心,我也已经向府城大人禀明,会和大家共同进退,往后只要我连侯有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了应城百姓的肚子。”   这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大家纷纷为其叫好,显得颇为感动。   “好了,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的来。”   他手下的衙役让本来混乱的人群排成了两条长长的队伍。   而后他吸气大喊一声:“放粮!”   早已准备好的粮食被推了出来,只见那都是上好的白米白面。没掺半分水分,一瞧就是真正的粮仓存放的上等粮食。   这下所有人都笑开了花。   百姓们能领一小袋子米和一小袋子面回去,昨日就是这般。   这边粮食正井井有条的发放着,每个人都是笑着离开的。   “连侯!”   正在这时,和谐的气氛突然被打破。   一声怒吼,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分发米面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来人是着一身湖蓝色衣裙的女子。   这女子眉清目秀,美丽漂亮,只是此时她眼中充斥着的怒火让她看起来像一团蓝色火焰一样冲了过来。   连侯看到来人也是有些意外,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上前抱拳行礼:“小姐!”   他这一出声,众人立马就知道了这女子的身份。   能被连侯叫做小姐的,除了府城大人的千金,几乎不做第二人选。   连侯对女子的态度无可挑剔,恭敬有,不卑不亢也有。   但反观女子,就要不客气很多。   她咬牙切齿地指着连侯的鼻子大骂:“连侯,你卑鄙无耻下作。”   连侯抬眼看向她,神色略有惊讶:“不知小姐何出此言?”   “我何出此言,你不知道吗?你哄着我父亲拿出家里的存粮全部送到粮仓来,分发百姓。你这是要逼着我们全家去死吗?   我家中尚有幼弟,祖母年事已高,母亲尚且还怀有身孕,你让我们怎么过?你说,你让我们怎么过?”   一想到家中如今的境况,女子心中便针刺一样的痛。   拿着一双杏眼瞪着连侯,情绪十分激动。   说出来谁信,堂堂的府城大人,一城的父母官的府里,现在已经快要揭不开锅了。   每日吃的,是发黄生虫的陈米煮出来的清得能照镜子的水粥。   除了这,还一个便是还没有她手掌大的红薯。   一家人几乎都到了吃糠咽菜的地步。一想到家里越来越瘦的母亲,幼弟和已经快要倒床的祖母。   她就恨不得拿刀杀了连侯。   反观连侯对于女子的连番指责,他面有苦涩,只是道:“小姐,我们身为父母官,百姓受苦于心何忍,所以下官才和府城大人,县丞大人一合计,捐出来了家中粮食。   急百姓所急,才是我等为官等应当做的。”   周围来了领粮食的百姓,本是听了女子的话后一脸的尴尬,只觉得手里拿的袋子都变得烫手了。   可经连侯这么一说,他们顿时又感动不已。   “你……”   女子说不过他,她往连侯身后一看,正好看见那白花花的大米和面粉。   这精致的细粮,刺得女子眼睛发疼。   这些原本有她家里的,那些细粮还是母亲用光了家里的银子和父亲的俸禄拖人从京城买回来的细粮。为的就是让家里人吃好点,也让她能坐稳这胎。   毕竟他们去岁遭灾又恰逢母亲怀孕。吃细粮才能补好身子。   “你们吃的是我家的粮!”   女子愤怒地瞪着来领粮食的百姓,说完她又瞪着的连侯怒骂:“你别以为我知道,你哄我父亲送来上好的细粮,而你送来的是劣等的陈粮。你这个虚伪的小人。”   连侯听了这话也没有否认,他只是颇为羞愧地说:小姐明鉴,下官家中只有此等劣粮了。   下官俸禄低,实在,实在买不起细粮。”   连侯的态度越发显得这女子张扬跋扈,咄咄逼人。   当下就有许多刚刚领了粮食还未走的百姓,走过来将手里的布袋子放在女子脚下,卑微地说:“草民惶恐,小姐请拿回粮食吧!”   百姓再不舍,也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的说法。   连大人已经为大家争取来开仓放粮的机会。这会儿又为了他们得罪府城大人家的小姐,他们可不能放任事态这么下去。   万一府城大人往后为此事怪罪连大人可如何是好。   女子被这些百姓的行为惊的一愣,呆傻傻地看着他们。她动了动嘴喃喃自语般念了一句什么,可是无人听见。   “大家把粮食拿回去,若是出了什么事,皆有我连某人一力承担!”   连侯拦住了还要还粮的人,大声喊到。   “连大人,你一心为民我们都明白。我们不能让你为我们受苦了。”   “是啊连大人,我们贱命一条,不值当。”   “连大人你把粮食都收回去吧,我们不要了,反正叛军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攻进来了。”   有人跪到了女子面前喊到:   “小姐,您要怪罪。就怪罪小人吧!”   “是啊小姐,您千万不要怪罪连大人。”   “小姐,都是小人们的错,与连大人无关呐!”   无数的百姓都在高喊,站在了连侯这一边。   本是站在一旁维持秩序和分发米粮的衙役隐晦地看了一眼女子。那眼中的谴责,一眼便能看见。   这一下,女子彻底与所有人站到了对立面。   她慌了!   她不明白,她只是想拿回一点粮食回家,为什么这么难?明明不是她的错,为什么好像变成了全是她的错。   明明普通的百姓都能令一袋米和面回去,他们却只能饿着肚子喝一碗米汤一样的水粥。   她只是心疼母亲,弟弟,祖母还有早出晚归瘦得皮包骨头的父亲,怎么恶人就变成了她?   女子不解,委屈,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脚下堆放的粮食变得更加刺眼!   “筝儿!”   女子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刻眼睛一亮转头看去。   当见到熟悉的身影时她的委屈再也忍不住了,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叫到:“爹。”   来人正是应城府官杭拾甫!   与连侯不同,杭拾甫样貌清俊,眉目温润虽然他与连侯年纪相仿,但看起来却要年轻一些。   只是身材格外的消瘦,宽大的官府在他身上空荡荡的。因连日来都未曾好好睡上一觉加上昨夜一夜未眠,现下眼下青黑,脸色蜡黄憔悴。   他行色匆匆,满脸的焦急之色。   他走到泪眼婆娑的女儿面前,安慰地拍了拍她肩膀,而后向来此地领粮食的百姓深深鞠了一躬,诚恳地说:“请各位见谅,小女脾气急躁,涉世未深。又恰逢家中老太太病倒,我家夫人又怀有身孕,实在是太过担忧家中长辈情急之下才言语过激。还望各位原谅她年纪小不懂事!”   百姓们其实并不常见到府官,对他也颇为陌生。   但见他来二话不说就道歉,诚意拿的足足的。   自己也确实吃了人家的粮食,这会儿也实在说不出什么苛责的话,便都讪讪地笑了,说不介意。   见这些百姓也不计较了,杭拾甫又抱拳行礼,而后才拉着那叫筝儿的女子离开。   远远的,他们还能听到筝儿哽咽着说着什么,但因为离得远众人也没听清是什么。   很快这里又恢复了热闹,众人继续派对令粮食。   而那句险些飘散在风里的话,一字不差地穿进了阿青的耳朵里。她听见那筝儿不服气地说:“明,明明说开仓放,放粮的是父亲!”   阿青一腿屈膝坐在房顶上,看着两个走远的身影,带了几分笑意道:“应城,真有意思!” 第6章 杭拾甫拉着杭筝一路急……   杭拾甫拉着杭筝一路急匆匆地走回了府衙。如今情况危急,他实在难以抽出时间来,但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杭拾甫还是觉得应该和杭筝好生谈一谈。   杭筝性子天真娇纵,做事又急躁,今日才会成了连侯的靶子。   长此以往,恐怕会吃大亏。   “杭大人,陆大人有要事找你!”   杭拾甫的一只脚刚踏入府衙,就有衙役匆匆来报。   陆大人便是县丞陆旷之。   杭拾甫回头看了看还在抹眼泪的女儿,犹豫了一下,对杭筝说:“筝儿,你先去后衙等我。”   杭筝咬了咬唇点点头。   杭筝一人独自去了后衙。   而杭拾甫则翻身骑上了衙役牵来的马往城墙上急奔而去。   应城的护城军仅有千于人,自叛军围城之后,护城军已通通调往城墙,守城了。   所以城墙处,布防严控,官兵握着□□,腰间佩刀,神色肃穆地立于此地。   到了城墙之下,杭拾甫下马,两步并做一步向城楼走去。   杭拾甫一出现,早已等候多时,同样多日未曾休息的陆旷之连忙迎上来。   “大人……”   “怎么样了?开始攻城了吗?”   杭拾甫眉头紧皱地问到。   这几日他们的神经一直都绷着,   陆旷之摇摇头,神色颇为难看的说:大人,叛军换主帅了!”   杭拾甫揉了揉眉心,额角的的青筋一跳哑声问:“换成了谁?”   陆旷之捏紧了拳头,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名字:“闫遏!”   杭拾甫倏地瞪大了眼看向陆旷之,听到这个名字他的瞳孔都在震颤。   半响他收回了目光,怔怔地看着半空中,眼睛没有着落点。   杭拾甫的脸色彻底灰了下来。   闫遏此人出生北方豪族,乃叛军首领之一。闫遏打仗十分勇猛,善用兵,这次他们能从北方一路推进,此人功不可没。   但闫遏这人心狠手辣,脾气暴躁,他每攻下一城便会纵容手下士兵烧杀抢虐,奸,□□女。   若是稍有反抗,他则动辄屠城。   据流传的消息来说,闫遏,已屠杀两城百姓了。   只是为何闫遏会出现在应城?   原来,叛军共纠集了十万大军兵分两路,一路经应城往京都走,一路经旺城去往京都。   而闫遏走的应该是另一条路,围攻应城的主将之前是李柏。   闫遏出现的太突然了!   空气里静默了一瞬,而后杭拾甫哑着嗓子问:“京都,可有信来?”   陆旷之苦笑着摇摇头:“我们总共往京都发了二十四封急报求救,无一封回应!”   杭拾甫呼吸一滞,他颓然地倒在椅子上。而今朝廷的态度已经十分明了。   他们这是要任应城自生自灭啊!   “大人,咱们应城也是大宁的百姓,他们怎能,怎敢这么做?”   陆旷之心有不甘,愤愤不平的说。   杭拾甫疲惫无奈地说:“朝廷要是有足够的兵力,绝不会放任叛军走到应城来。况且自查信死后,闻肇拒不回京后,他便无人可用了。诸侯手里倒是有兵,可朝廷又指使不动,所以只能装聋作哑。”   “他们就不怕叛军真的打进京都,兵临城下吗?”   “不会的,各路诸侯不会允许,现在京都等的就是各路诸侯的反应,在等他们出手!”   这本就是一场博弈,什么叛军,应城,那些位高权重的人通通都不在乎。   他们只不过是这些人手里小小的一枚棋子,纵使牺牲了他们,对大局也并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决定成败的关键从来都不在他们身上,因此他们是活是死,朝廷也并不在乎。所以才会表现的如此冷漠,高高在上。   陆旷之明白了杭拾甫的意思,正因为明白,所以才如此无力绝望。   他喃喃自语道:“上天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我们一城的百姓无辜惨死吗?他为何不愿派人来拯救我等于水火之中。”   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正在这时,一人突然又出现。   赫然便是之前在粮仓前放粮的连侯。   “杭大人,陆大人!”   连侯喊到。   陆旷之收了之前的神色,极为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你来这干什么?”   连侯闻言,笑了笑然后对着杭拾甫拱手行了个礼,道:“下官是来向杭大人赔礼的,之前在粮仓处多有冒犯小姐,还请大人赎罪!”   经连侯这么一说,陆旷之才想起杭拾甫之前是接到消息后,神色匆匆的便离开了,原来是杭筝和连侯对上了。   陆旷之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也猜想到,杭筝应该是在连侯手上吃了个大亏了。   想着陆旷之看向了杭拾甫。   杭拾甫一手揉了揉额角,一手摆摆手声音疲倦地说:“是筝儿不懂事,于你添麻烦了,你别怪她年纪小不懂事就好。”   连侯听完杭拾甫的话,立马诚惶诚恐地说:“杭大人严重了,下官怎敢,大人不怪罪就好。”   杭拾甫不想再和他纠缠这个问题,他放下揉额角的手,抬眼看向连侯问:“除了此事,可还有何事?”   听到杭拾甫的问话后,连侯左右看了看,神色变得犹豫起来。陆旷之见他这样神色顿时变得有些不耐烦起来,他瞪了一眼连侯道:“这里就我和杭大人,连大人有什么话直说,不必吞吞吐吐。”   连侯这才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表情决然地说:“大人,城外叛军有五万之多,而应城的护城军不过一千人。咱们怎么打得过?   这打仗受伤害的还是老百姓,所以下官认为,不若,咱们开城门投降吧!”   最后一句话,连侯说的极小声,只有他们三人听得到。   陆旷之此刻正在喝茶,一听他的话,手里的杯子差点掉在地上。   用手去接,又被热茶烫个正着,他手忙脚乱地把茶杯放到桌上,看着连侯满脸的不可思议,而后惊愕地说:“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投降叛军,等同谋反。连侯这是活的不耐烦了,还是想弄死他们二人?   连侯看向陆旷之苦口婆心地说:“陆大人,咱们得以百姓为先,打肯定是打不过,朝廷也不愿意派兵支援。难道这是让我们,让百姓全部都上战场吗?   战死沙场是死得风光,留一世清明。开城门投向叛军是要遗臭万年。可陆大人,个人得失不重要,现在我们得顾百姓的死活。”   “你……”   陆旷之被气个倒仰,他指着连侯,怒吼:“连侯,你别乱往我头上乱扣帽子?你自己怕死,别扯到百姓身上。”   面对陆旷之的话,连侯立马不愿意了,他昂着头,挺直了腰板,同样不甘示弱地大声说:“陆大人,我连某人绝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我只望能让应城百姓平安渡过此劫。   陆大人,你未曾上街看过,你知道百姓现在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吗?再这样下去,百姓都得饿死了。”   连侯的话说得理直气壮,在旁人听来句句在理,可陆旷之险些被气得吐血。   这这这连侯什么意思?   他和杭大人几日几夜没睡过好觉了,现在怎么从连侯的嘴里出来就变成不体察民情,只顾自己功绩清名不顾百姓死活了?   以前他就总觉得这个连侯不对劲,但总是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还一直和他称兄道弟,把他当一心为民的好官,并引以为知己。   直到此次应城受难,真遇上事了,这连侯以驻守处理城内事宜为借口一直不曾出现。   后来又联合城内商户,逼迫他和杭大人捐出家中粮食,美其名曰为百姓解粮食之困。   他不是说,不可以捐,这本也是他们应该做的。   可连侯倒好,趁着他和杭大人不在,直接带人将他们家中粮库中的粮食差点搬完,就剩了一袋白米。   一袋白米能做什么,家中加上仆人差不多十多口人,这一袋粮食就够他们吃一天。   他们无法,只能把那袋子细粮拿去换成了三袋子粗粮陈米和红薯回来才勉强度日。   “连侯你这小人!”   想起那些事,陆旷之就觉得像是被人喂了一口大粪,恶心!   “好了!”   眼看两人就要争执了起来,杭拾甫出声了。   他倒是没对陆旷之说什么,只是直接转向连侯耐着性子道:“连大人,先不说投降叛军等同谋反之事,只说如今城外叛军主将乃是闫遏。闫遏此人心狠手辣,已屠了两城,这事不用我解释,连大人也应该知晓。”   杭拾甫不是个迂腐之人,若是能让百姓活下去,投降又有何难?   只说之前叛军来袭,朝廷又不理会他们的求救信时,他不是没动过投降的念头。   但叛军名声不好,他担忧会出问题才迟迟不敢下决心。   如今对方主将又换成了闫遏,他更不可能投降了。   “大人,闫遏性情是暴躁了些,可屠城那也是进城之后城中人谋划刺杀他,才如此行事的。   可我们若是自愿投降,想来他闫遏也做不出屠城这等事来!”   连侯的话一说完,杭拾甫刷地一下便抬头看向了他。   目光深沉,叫人有些看不懂。   连侯被这么一看也愣了一下:“大人?”   但不曾想杭拾甫并未再看他只是冲着门外大喊一声:“来人!”   门口登时出现两名身穿铠甲的士兵:“大人!”   “把连侯给我关起来,没我的命令觉不允许放出来,也不得让任何人探望!”   两士兵愣了一下,面面相觑。   连侯也愣住了,他蓦地瞪大眼睛,显得极其愤怒:“大人,下官这都是为了应城的百姓。应城百姓无辜,他们不该去送死!”   “还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本官关起来!”   “是!”   这一次两个官兵总算听话,将连侯拉了下去。 第7章 闫遏为人张狂,比之李……   闫遏为人张狂,比之李柏行事更为激进。   他一改李柏之前围而不攻的计策,直接派兵开战。   首战他共派出五百人由一副将领兵攻打应城。   杭拾甫和陆旷之是文官都不是打仗的料,护城军统领虽摸过几本兵书但并未真正上过战场,所以纵使敌人来的不多,他也打得十分艰难。   这一仗惨败,护城军折损过半。   但令杭拾甫愕然的是,明明是他们败了,可叛军并没有继续攻城,直接利落地退了兵。   这一场仗,说是打仗,但打得就跟玩一样,那五百人仅死一人伤几十人。   退兵之时,也是说说笑笑地走了,一点也看不出战场上该有的肃穆之色。   出来一趟也跟是出来踏青一样。   这蔑视的态度,摆明了就是在羞辱应城。   闫遏这是在告诉他们,他想拿下应城就如探囊取物,轻而易举。如今不取,只是他还不想。   杭拾甫几乎不用脑子想也能知道他的意思,因此更加颓然。   他怔怔地坐在椅子上半响都未动弹一下,无数的念头从脑子里划过。   这一场仗过后,闫遏派人至城墙下叫嚣,言明让府官奉上应城的金银珠宝和女人出城投降,若是不从,待他日城破之时必定屠城,不留活口。   这话言语之嚣张,态度之跋横。   三言两语就定下了应城破败的结局!   那些话很快传进了城内,当时满城哭嚎,一片悲戚。   没有人想死,也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妻女换取苟且偷生。整个应城仿佛一夕之间被乌云笼罩,整个城里的气氛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来,走到哪儿都能听见哭声。   那些死掉的士兵大多都是都本地的儿郎,城中许多的人家门口都挂上了白幡。   城中再无往日的宁静。   其后的几日,闫遏每日都会派人来城下挑衅羞辱,再趁机伤几人,而后洋洋得意地回营地。   杭拾甫拿他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城墙上每日抬下的伤兵越来越多。短短几天的时间,他整个人都老了一大截。   应城状况越来越遭,粮食渐渐耗尽。   官府粮库分发的粮食早就由米面换成了陈米粗粮。但就是这样,每日来领粮食的人,也只能领堪堪一把,只够熬个水粥,饿不死就行。   杭拾甫非常清楚,闫遏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消磨他们的意志。   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闫遏虽说为人狂妄,但的确使了一手的好兵法,不然也不可能一路打到应城来。   只是有一点闫遏错估了。   他的手段是很不错,一开始城内百姓确实在慢慢陷入绝望之中。   但随着他行事越发没了顾忌,城中的人被越逼越狠,触底反弹,反而激起了无数人的血性。   自闫遏对应城进行羞辱性攻城后,城中每日都会有护城军尸首抬下城墙。这也意味着,城中的白幡就没有消失过。每天都有人失去他们的丈夫儿子。   纵使这样,叛军还扬言,让他们献上城中的女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个人都明白!   叛军杀他们应城儿郎,又企图奸,淫城中女人。   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在应城被围困的第十天,城中百姓的眼泪流干了,他们纷纷提刀上了城墙,欲与叛军决一死战。   他们要让叛军看看,应城的百姓不是卖女求荣的怂包。他们也要让抛弃他们的大宁看看,纵使你不仁,我也绝不会不义。他们也要让天下人看看,应城人是有血性的!   那天一大早,无数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少,手里提着菜刀,斧头,岔子,棍子等等,五花八门的东西,表情决然地奔往城墙。   客栈中,阿福本是跟着掌柜的和大师傅一起出门的。   但刚走没两步,他脚下一顿,停了下来。   察觉后面的人没跟上来,掌柜和大师傅同时转身。   正好就看见转身往回走的阿福。   大师傅脾气不好,当下眉毛一竖三两步就走到阿福面前拦住了,怒声说:“阿福你小子关键时候就怂了?贪生怕死的东西,白瞎了我今早烙的饼了。还来!”   大师傅说的饼,是掌柜的为了让大家在进行前吃顿好的,所以拿出了藏了许久的白面和一小块腌肉合着玉米面做的大饼。   那饼做的很大,一个人敞开了肚子都吃不完。   只是大家饿了这么多天,闻着点肉香就直流口水,三下五除二就吃了大半。   只有阿福心事重重的样子,一口没动,这会儿全放在他背上背的包袱里了。   阿福见大师傅一说就要动手抢,他赶紧护着包袱里的饼,连连后退,一边退还一边解释:“不是大师傅,我没有贪生怕死,谁说我怂了?”   “你不怂?不怂你往回走什么?”   “我,我……”   阿福被问的语塞,我了半天没吐出其他字。   “是想着那位姑娘吧!”   掌柜走过来为阿福解了围。   “姑娘?什么姑娘?”   大师傅一脸的疑惑。   “就是那位一天吃了我们一桶饭,又拿筷子戳穿人手掌的那位姑娘。”   掌柜这么一说,大师傅瞬间反应了过来。   “那位啊!”   他们客栈统共就住了那么几个人。那位姑娘长的美,但做事邪乎了些。   客栈里的人都是躲着她,但不知为何阿福这小子偏爱往她跟前凑。之前掌柜还拿这事笑他,说他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不过他这话刚一出口就见阿福脸都吓白了。   掌柜瞬间明了,这怎么看都不是对那姑娘心生爱慕吧。   “之前客栈里没吃的了,我们都给姑娘端的是窝窝头。一盘子按姑娘的食量来看,也吃不饱,所以我想把这饼给姑娘送去。”   阿福磨磨蹭蹭地开了口。   啪!   “哎哟。”   他话音刚落,大师傅就给了他脑门一个巴掌而后恨铁不成钢地说:“那么遵煞神每日神龙见尾不见首的,要你担心?你是不是嫌命太长了。”   阿福躲过了大师傅又要扇下来的巴掌,急急忙忙的解释:“姑娘人挺好的,大师傅别那么说她。”   “人好?她是多给你赏钱了,还是救了你命?你哪里看出她好的?”   阿福闻言立刻反驳道:“姑娘人长的美,模样好,心好,性子也好。”   “你小子是不是眼瞎?动不动就戳人手掌的,抢人钱财的,你说她心好,性子好?”   大师傅惊愕地说。   阿福却道:“她抢的那三个人是土匪,而且也是他们先出言不逊,想要对姑娘欲行不轨,才被姑娘收拾的。”   顿了顿,阿福继续道:“大师傅你是不知道,你那窝窝头做得有多刺喉咙,能把人噎死。   住在咱们客栈的那位涂老爷第一次吃的时候就直嚷嚷割嗓子,后来硬逼着吃了下去,又被噎得翻白眼差点没厥过去。   可我端给姑娘,就没见姑娘嫌弃一声。那窝窝头吃的,好像跟平常的白米饭没什么区别一样。”   “就这,就把让你觉得她好,还要眼巴巴给她送饼回去?”   大师傅的声音大得变了调。   阿福点点头:“姑娘长得好,性子好,功夫又高。”   “你……”   “诶诶诶,老马别介别介,让他去,让他去。”   掌柜拦住了气得走向动手的大师傅,又一个劲的给阿福使眼色。   阿福人精,一见如此立马掉头就跑,往客栈里冲去。   “掌柜的,那小子被女色迷了眼,你怎么还帮他?”   大师傅不可置信地问掌柜的。   阿福是当年掌柜捡回来的,捡回来的时候奄奄一息差点就死了,后来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他们也是把人当小辈带的,本来今日他们也不打算带着这小子去,原本是想让他跟着掌柜的妻子和女儿一起躲起来的,但这小子不干,死活要跟着他们。   掌柜按住急得跳脚的大师傅解释了一句:“阿福当年是从土匪窝里逃出来的。他还有个妹妹,就是死在土匪的手里的。”   大师傅一怔,气一下子全消了,他咕哝了一句:“这小子……”   便没再开口。   “走吧老马,阿福会跟上来的。”   大师傅和掌柜转身继续往城墙方向走去,身影逐渐远去了。   阿福跑回了客栈里,三两步又跑上楼来到了阿青房门前。   他解下背上的包袱提在手上,然后就这么一手提刀一手拎着包袱半天都没有动弹。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阿福将包袱和刀都捏在一只手上,空出一只手,犹豫了一下想敲门。   但手还没碰到门上他又放下了。   如此反反复复许多次。   其实阿福还是挺怕阿青的,不知道为什么光光只看着阿青的那一双眼睛,他都觉得心里发怵。   别看他在大师傅面前喊得凶,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姑娘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阿福对她真的是又惧又敬又忍不住想靠近。   比如这会儿他虽说只是想给姑娘送个饼,但他也想跟姑娘说他要上战场了。   他希望临走前能从姑娘嘴里得到几句好话,或者说几句鼓励。   好这样他心里才能有勇气去坦然无所畏惧地面对死亡。   正当阿福犹豫不决之时,门吱嘎一声突然开了。   阿青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姑,姑,姑娘……”   阿福一惊,结结巴巴地唤道。   阿青慢吞吞地把阿福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目光在阿福手里的菜刀上划过,又看他不同以往的穿着还有空着的手,连往日还能填肚子的那黄不拉几的窝窝头都没了,阿青挑了下眉道:“外面的人打进来了?” 第8章 “不不不,还没有,还……   “不不不,还没有,还没有!”   阿福连连摆手否认。   阿青疏懒着身子继续问道:“那你,是给我送早饭的?吃什么?”   显然没看到盘子,已经不是那什么窝窝头了。   阿青倒是不怎么挑食,饿过的人什么都能吃下去。况且她口腹之欲也不重,吃东西也只是为了保持身体的基本机能而已。   阿福闻言连忙将手里的包袱递到阿青面前,满脸是笑的说:“这个,姑娘,这是今早大师傅烙的肉饼。”   阿青眉梢一抬,弯了弯红唇接了过去。   大师傅这张饼烙得实打实的,不仅大,而且料下的足。都想着这一去恐怕再回来也难了,掌柜就把这么久偷摸藏的东西全拿出了了。   所以这相阿青刚一打开包袱,里面的香味就溢了出来,带着淡淡的肉香,光闻着都叫人流口水。   阿福也是好几天没吃饱了,今早这饼也是一口没尝。这会儿香味一个劲地往鼻孔里钻,他立刻就受不住地猛咽口水。   饼还温热着,没凉透。阿青咬了一口,咸香味立刻在口腔里散开。这是粗粮合着细粮加上肉一起烙出来的饼,味道不错。   阿福咽了咽口水,眼巴巴地看了饼一眼,又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那馋样,瞧着就知道这饼是从他嘴里扣出来的。   阿青嚼着饼,目光往下一撇盯着阿福手里的菜刀昂昂下巴问:“提把菜刀干嘛?想杀人?”   说完她又咬了一口饼,语气稀松平常,好似杀人就像她现在咬一口饼一样简单。   但阿福却倏地白了脸,他的情绪也一下子低落了下来。他蔫头塌肩,失了精气神,只是怔怔地看着虚空中,虚浮地说:“姑娘我要上战场了。   掌柜的说,外面的叛军心狠手辣,府官大人他们守不住了。如果应城被攻破,那叛军就要屠城了。   一旦屠城大家都活不了,左右都是一个死,索性不如大家一起上战场。说不定还能换的一线生机。”   说着他顿了顿,目光又落在了阿青手里的饼上道:   “所以掌柜的今天一大早就让大师傅给我们烙饼,他说,饿了这么天要死也要做一个人饱死鬼。不能再饿着肚子走了。”   没有人不怕死,阿福也怕。   他想起了以前和妹妹在土匪窝里,见到那些土匪一刀一个砍死了他们父母。转而,他又想起了城墙上抬下来的浑身是血的尸首。   阿福止不住地打了个冷颤。   以前他亲眼看见爹娘和妹妹死在土匪手里时,恨不得与那些土匪同归于尽。   但现在真正临要上战场了,他却心里发虚。   阿福紧紧了握住菜刀的手,煞白的脸上又有一丝决然。   反正他这命都是捡来的,就是今天死了,也活够本了。   “这刀不合适!”   “什么?”   阿福脑子里各种悲壮的念头正胡乱闪过,上演一出大戏呢。差点就眼眶发红要流泪了。   但冷不丁被阿青这么一打断,他有些懵。   阿青咬了一口饼,说:“把儿太短,只适合近身作战,战场上砍不死人。”   阿福这下听明白了,他讪讪地笑了下,而后解释道:“客栈只有这个了,还是大师傅分给我的。后院倒是有一把斧头,不过被掌柜的拿了。我也不能从他手里抢来啊!”   阿福挠挠头,表情有些苦恼。   “挥斧头也杀不死,你太弱了!”   阿青毫不留情地话,瞬间就戳穿了阿福的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   他呐呐地看着阿青,张张嘴,好半响才艰难地说:“姑娘,我就是死了,也还是能拉一个人一起进阎王殿的。”   阿青却耸耸肩:“可能是去填命的吧!不过那人如果和你一样弱,你们倒是可以同归于尽。”   阿福这下彻底蔫了,他本来是想找阿青要两句鼓励的话的。结果这话一出口,一句比一句狠,句句都是说他找死。   他这还怎么上战场啊!   “姑娘,我就不能活着过来吗?”   阿青闻言偏着头认真地想了一下,道:“运气好的话,可能吧。”   那运气不好,不是就只有死路一条?   阿福笑不出来了哭丧个脸,喃喃道:“可不去也是个死,那些人说要屠城!”   “屠城?”   阿青极为短促地笑了一下,接着她又咬了一口饼,三两下嚼完咽下肚了,她方才说:“那我先去把他们屠了吧!”   阿福一愣,不知为何想到了那天阿青用筷子扎破土匪手掌的模样。   正当阿福愣神之际,他便看到阿青已经迈步踏出房门往外走去。   一个激灵,阿福回过神来赶紧冲到前面两人拦住。   他急慌忙地说:“姑娘,你别去,那叛军扬言要让府官大人交出城中的女人。   他,他们不安好心,你得好好藏起来,可不能再在大街上晃了。”   阿青模样好,身段好,怎么看都是个大美人。   这应城要是攻破了,阿青还明目张胆的走到他们眼皮子底下,这容易出事啊。   阿青没有理会阿福的话,她抬起手掌,碾磨了一下手指,又来回翻着自己手掌看了好几下,眉目间染上几分满意。   后来她勾了勾红唇,轻声说了一句什么,让阿福直接愣在原地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直到阿青的身影此地消失,耳边的那句话才渐渐清晰:“我这只手,杀的人有多少,我自己都想不清了。   都送上门来,我就不客气了。”   阿福脑袋嗡嗡的,不知道阿青的不客气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不客气法。   但很快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钻了出来,顷刻间,阿青只觉得心肠澎湃,一鼓热血冲上了脑门。   不做他想,阿福赶紧连滚带爬地往城墙方向走。   ……   阿青到城墙的时候,应城的人几乎已经全部蜂拥而至。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脸上都挂着既悲愤又决然的神情。   而这个时候,一个清瘦的官员正在苦口婆心地想把所有人都劝回去。   此人正是杭拾甫!   杭拾甫苦巴巴地看着底下站着的百姓,整个心就跟在油锅里反复煎炸一样。   他身为应城父母官,最后却要让手无寸铁的百姓走上战场,是他的无能。   杭拾甫眼眶发热,说:“大家都回去吧!我们会守好应城的。”   “大人,我们不回去,我们要和你一起守城。”   “大人,你别劝我们,我们要留下来。”   “是啊大人,我年轻的时候还杀过土匪,现在一样能杀叛军。”   “大人我们都听说了,那叛军说了,攻破应城后要屠城。怎么着都是个死,不如让我们上战场和他们决一死战。”   “是啊,大人。”   “是啊,大人让我们去吧。”   事到如今,没人再想退缩。只有一腔的热血恨不得当场就砍下叛军的头颅。   “各位……”   “杭大人!”   正当杭拾甫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陆旷之急忙忙地冲过来,凑到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杭拾甫脸色一变,也顾不得下面的百姓了,咬牙转身就要走。   有机灵的,看懂了杭拾甫的脸色,立马叫到:“大人是不是叛军又来了?正好,老子这就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对,大人杀他个片甲不留。”   “让叛军也瞧瞧我们的厉害。”   下面的人义愤填膺,口中发出声声怒吼。   杭拾甫脚下一顿,陆旷之的话尤言在耳。   闫遏亲自率兵,叛军倾巢而动,如今正列兵于城墙之下。   这一次不再是以前的小打小闹,而是闫遏的耐心耗光了,也可以说,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想再拖延下去。   他这是要一举彻底拿下应城。   杭拾甫嘴里发苦,而今护城军已经没剩下多少了,已经挡不住了。   他侧了侧身子,环视一周,仔仔细细地把那一张张的脸都记在心里。   而后他对下面一张张还在殷切等他答复的百姓说:“去吧,叛军大军集结正在城外,大家,保护好自己!”   他话一落,下面的百姓立刻捏紧了手中的武器便往城墙上冲。   阿青混在人群中,一边咬了吃着手里的饼,一边往城墙根下走去。   这饼做得确实有分量,阿青吃了一路,也还没有吃完。   但她却很满意,填肚子的东西当然越多越好,何况等下她还要好好伸伸筋骨。   阿青在墙根上蹲下一口一口地吃饼的时候,许多人已经冲上了城墙之上严阵以待。   “尽舟,你看那是不是客栈里的那位?”   手里提着短刀,混着人群往上走的尽舟听到自家老爷的话,忙转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赫然就见一个女子正以一种很不雅观的姿势蹲在墙根下闲闲地吃着饼。   她动作不慌不忙,专心致志地啃着手里的饼,好似根本就没听到这边的喧嚣。   她一个人一下子便将自己与周围的环境隔离开来。他们就像是正身处于不同的世界一样。   尽舟又回头看向手里提着剑的自家老爷,正一瞬不舜地盯着那女子的方向啧啧嘴:“这姑娘,吃的真多,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吃。尽舟辛亏你不像她。”   尽舟默然不语,他看着前仆后继往城墙上跑的人,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再次开口问:“老爷这事我们非要掺和进去吗?城外五万大军,应城加上这么些个百姓才差不多这个数。这,可是去送死!”   那老爷听到尽舟的话,收回了目光,脸上的笑意顷刻间消失了。他皱着眉看向尽说:“尽舟,这死也是要分死法的。那闫遏穷凶极恶,以屠城的方式震慑四方,才能一路畅通无阻地从北方攻打至旺城。   如今他又想以同样的方法对待,从应城推进。所以应城被攻下后,他必定屠城。   我涂西奉纵使死在战场上,也绝不窝窝囊囊地以这种方式死在应城。”   说罢他仰天长叹一声,道:“可惜,我涂西奉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有陶朱之才,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说完他脸上表情一转,恨恨不平地啐道:“他个贼老天,定是嫉妒我有大才才想让我英年早逝!” 第9章 尽舟沉默地听完涂西奉……   尽舟沉默地听完涂西奉对着老天一阵狂怼,眼瞅着周围的人快要走光了他才喊了一声:“老爷。”   涂西奉这才住了嘴,不甘不愿地说:“走吧。”   临走之际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还蹲在那儿专心致志啃饼的阿青,方才继续提步往上走。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直到真正现在城墙上看清外面的叛军的阵势后,还是有不少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时城外大军集结,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全都是杀气腾腾的叛军。   他们身披铠甲,面无表情地用看蝼蚁一样的眼神看着城墙上挤满了的人。   这些士兵气势凛然,目光肃然中又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他们这是在嘲笑应城的不自量力。   应城的护城军原本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就算没死也都是废物,这一场仗简直轻而易举就能拿下。   这些连武器都没的贱民,拿把菜刀就以为能杀了他们吗?简直可笑,不过也好,这下人都到齐了,也省的他们一个个进城后去搜。   等会儿一起都杀了也省事。   立于城外的叛军,心中不约而同地浮现这个想法。   他们是真的一点也把这些人放在眼里,毕竟谁会把死人放进眼里。   想到这,这些士兵更加跃跃欲试,只等着主将一声令下便可冲上前去,将所有人斩杀殆尽,攻破城门。   尽舟倒是能明白下方叛军的想法,他咬牙忍不住又紧紧了手里的短刀,心里想着等会儿可要把老爷好好护在身后,不能伤了。   随后他又看了看军队最前方一骑黑马的黑脸汉子。   此人身材高大,国字脸,五官生的平常,脸上还留着络腮胡子。看着颇显凶相。   他便是闫遏!   自他们反了那一日开始,闫遏的恶名天下尽知。但这却是他们第一次真正见到这人。   俗言道,相由心生,这人果然瞧着就不是什么善茬。   尽舟心里默默想着。   虽然一开始应城百姓都被城下的叛军威势所震慑,但很快又反应了过来。   人已经站在这了,怕有什么用。   叛军不会给他们活路还不如拼了,保住了应城就保住了自己的命。   应城要是丢了,他们也难逃死路一条!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当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一点,所有人心里的恐惧通通一扫而光,反而都带上了一股狠劲。   他们就不信,同样都是人,他们就只能任人宰割。今日就是咬,他们也要从叛军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两军对垒,沙场肃然,双方沉默着,只是死死瞪着对方。气氛压抑到了极点,仿似下一刻就有什么东西要彻底爆发开来。   三月的暖风掀起地上的风沙,眯了人眼,也打破了空气中的凝滞。   闫遏脸上的肌肉狠狠抽动了一下,他从腰间刷地一下抽出长刀,大喝一声:“杀!”   叛军闻声而动,士兵们从他身后分流,鱼贯而出,像两股洪流朝着城墙之下涌去。   这些士兵几人抬着云梯,迅速就搭好了□□,接着手脚利落地开始往上爬。   杭拾甫咬牙熟练地抽出长刀,怒声大吼:“各位百姓保卫应城,绝不可放过一个叛军。杀!”   “杀!”   “杀!”   无数的杀字从无数张口里喊出,响彻云霄,直喊得远处的闫遏都皱眉:“这小小的应城,还有这样的气势?”   他这是不满!   亲近的副将自然知道闫遏向来不喜欢别人的气势压过他,当下便谄媚地说:“将军,不过是虚张声势,虚张声势而已。一群贱民而已,掀不起什么风浪,应城咱们是唾手可得。”   闫遏哼了一声:“要不是李柏磨蹭,这应城早就拿下了。没用的东西!”   原先李柏打的注意是想让应城的投降,听说还因此买通了里面了的一届小官,结果过了这么久,闫遏连旺城都拿下了,应城他还没拿下。   闫遏这才恼的,直接把李柏赶走自己接手。   不过闫遏才经历一战也需要修养生息,索性就开始羞辱性攻城,也打着注意让应城投降。   没想到最后这应城的人也硬气,硬是不投降,还要和他们决一死战。   简直不知所谓,不自量力。   ……   阿青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饼时,大战正酣,双方正打得火热。   你死我活的,各有伤亡,但相较而言,应城的伤亡还是要大一些。   专业的和业务的还是有差别的。   阿青拍了拍手上的饼渣,站起来边打哈切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只听得几声卡卡作响,关节作响,她的身体这才彻底舒展开来。   她现在要好好去活动活动筋骨了。   正好之前被实验室弄出的一肚子火还在肚子里憋着,今天趁着天气好,索性就都出了。   毕竟气大伤身嘛!   想着阿青弹了一下舌头转身顺着墙根往前走。   城门此时被撞得震天响,连附近的墙灰都震地倏倏地往下落,有好几十号人神色凝重的守在大门口,时刻防守,不敢懈怠。   一旦城门被攻破,就是死也要守住城门!   看了一眼,阿青就收回了目光,她走到阶梯处,抬脚慢吞吞地往城墙上爬。   这时已有叛军爬了上来,正在与城墙上的护城军或提着菜刀的百姓进行生死搏斗。   阿青一路不停,路上要是有挡住她路的,她顺手抓住人往旁边就是一扔。   那叛军前一刻还嚣张跋扈地要杀人,后一瞬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横飞出去。   他狠狠地撞在城墙上,嘴里一大口血喷了出来脖子一歪便失去了意识,不知死活,而他的脸上还定格着那刹那的错愕。   原本和敌人打得难分难解的应城百姓看得目瞪口呆,抬起的手不知道该放还是该怎么。   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女人会有这样的身手。他明明,明明就看见她只是轻飘飘地一挥手,那人怎么就撞墙上吐血了?   但他的惊愕只维持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就与另外的敌人缠斗了起来。   这让人惊愕的一幕也只能暂时压在他们的心底。   阿青脚不停地往前走,除了顺手解决几个挡路的,她几乎没什么大的动作,甚至于连表情都没有波动。   神色轻松,闲庭信步。   随着她一路走来,脚下青黑色的石砖因为躺下的尸首越来越多,很快就变得湿漉漉的。深红色的血液,将这砖染得发黑。也把阿青杏色的绣花鞋上染上了红色的血迹。   最后阿青终于到了目的,她径直来到整面城墙的正中央,穿过厮打的人群,走到了墙体边缘。   这时正好一个叛军踩着云梯爬了上来,他一抬眼,四目相对,一张美丽的脸印入眼中。   没想到混战中还有这样一张美人脸,那人明显一愣,但当他触及到阿青平静地宛如深潭的眼睛后,后脖子立时发凉,头皮发麻,一下子察觉到了危险。   这下也顾不得眼前这人美不美了,他狰狞着脸,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抬手握着刀就冲着阿青奋力砍去。   但他再快也快不过阿青,他的刀还在半空中时,就见阿青单手握住他的脖子一用力,咔嚓一声。   不过几个呼吸间,此人颈骨断裂便送了命。   他身体失了力道,整个人便往后仰倒摔下□□,重重地摔到了城下。   阿青也没在意,她双手按住城墙垛口上,手臂使劲一撑,抬脚就站上了垛口。   “姑娘!”   她这行为吓坏了离她不远处的一人。   那人一面注意四方的敌人,一面瞪着眼睛看着她。   眼看着阿青站在窄小的青砖上,半个身体都在外面,他只觉得心惊胆战生怕她脚一滑就落了下去。   那人一喊这动静闹的不小,当下有许多人都注意到了站在垛口之上的阿青。   他们都以为这女子是因无望想要寻死,心中不免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脸上的愤怒更深了,都是这些叛军害得!   阿青垂眼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下方还在疯狂攻城之人。   而后她身姿轻盈地转身看着城墙之上的人。   “姑,姑娘,你别乱动,快下来!”   那人甫一见阿青,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很快他又认为阿青便因为这幅容貌所以想要寻死。   他咽咽口水,余光注意着周围的敌人,又紧张地看着阿青说:“姑娘,事情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阿青看着那人,脸上缓缓勾出了一抹笑。   随即她张开双臂在那人惊恐的眼神中往后一倒,从高高的城墙之上一跃而下。   那人立刻扑了上来,企图拉住阿青的手。   但很可惜他拉了一个空。   他怔怔地看着极速下落的身影,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这样的高度,掉下去焉何还有命在?   这些叛军是不是就想这样,一步一步杀掉,逼死他们所有人?   心中的悲愤再也压抑不住,那人怒吼一声握着砍柴刀,冲入叛军只用胡乱砍杀起来。   阿青耳边是烈烈的风声,身体悬于空中不停地下落。   失重的感觉让她没有任何不适。   她的身影相比于高大的城墙来说显得太过渺小。   直到她砰地一声稳稳地落到地上,这动静太大了,方才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强大的冲击力让周围扬起厚厚的风沙,遮住她的身影。   附近攻城的叛军只道城墙之上掉下了一人,但是死是活却是拿不准了。   然而,虽隔着厚厚的风沙但他们仍旧有一种被野兽盯住的感觉,只觉得遍体生寒。   几人对视一眼,握着刀不自觉地围了过来,好似人更多就更能给他们添上几分底气。   终于风沙散尽一个女人出现在他们的眼中。   所有人瞳孔一缩,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这,怎么可能。这道城墙如此之高,她怎么可能毫发无伤?   在场的人心脏咚咚直跳,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一种不详的预感漫上心头。   阿青的头绳在下落的过程中掉了,她一头齐腰长发披散了下来,遮住了她半张脸的眉眼。   一阵微风吹过,扬起了她的头发。   阿青缓缓勾起了红唇,眉目间染上了笑意。   非常纯粹的笑意,除了笑,她的眼睛里没有其他的情绪。   这个女人在笑?不是嘲笑,仅仅只是在笑?   意识到这一点,所有人都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颤。   接着有人忍不住了,他大叫一声蓦得举起刀冲了过去。   他这一动直接惊醒了其他人。   这些人一拥而上,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但是他们都清楚,绝对不能让她活着离开。   在阳光下闪着冷光的刀从四面八方砍来,在旁人看来带着凌厉气势的刀锋,在阿青眼里却不值一提。   这些人的动作如此笨拙,缓慢。   她脑袋微微一偏便躲过了些叉而来的刀锋。   同时她抬手一把便握住了挥刀之人的手臂。   接着另一只手一挥按在另一方向朝她攻来之人的脑袋。   两相一使力。   啪!砰!   她动作奇快,人的肉眼甚至都快跟不上她的动作了。   待他们回过神来时,就见两人中一人直接被她一张拍到墙上,脑袋稀碎面目全非,红的白的碎肉碎骨挂在墙上,看着格外瘆人。   而另外一人也没好到哪里去,那人的手臂直接被她活生生地扯断了,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阿青把手里的残肢丢在地上,然后从怀里掏出手帕轻轻擦了一下脸上被喷洒的血迹,完了后她又擦了擦已经完全被染红的手。   将脏了手帕丢在地上,阿青颇为嫌弃地说了一声:“真恶心!”   说完她忽而又一抬眼,清亮的目光对准了剩下的人。   眉梢一挑,熟悉地令人胆寒的笑意又出现了,她说:“你们,是要一起结伴走吧!”   走?走去哪儿?   当然是走到阎王殿报道! 第10章 城墙上挂着的血肉……   城墙上挂着的血肉顺着墙流了一地,那个断了手的,已经痛得昏死过去。面前站着的女人却让人打从心底发凉,浑身战栗。   即使手里握刀的是他们,可也已经不足以给人带来安全感。   他们从未见过有人以这样的方式杀人,徒手便能将人的脑袋拍碎。什么样的力道,什么样的功夫才能做到?   其实他们早该在发现这女人没死的时候就逃的。   一个人怎么可能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还毫发无伤?这恐怕只要妖孽才能做到!   然而,现在想什么都晚了。   剩余几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恐惧。但纵使心中无比畏惧,他们还是只能举刀猛地向阿青冲去,死战到底。   阿青未动,眼睛里的情绪漠然又冷酷。   自她下场开始,这些人注定要死。对待死人能有什么情绪?   所以阿青没有情绪,整张脸平静无波。   待敌人几乎近在咫尺,那刀锋已经快要割破她脸上的皮肤时。阿青的手指才微微动了一下,接着她倏地手掌握拳,整个人真正动了起来。   她双手握拳,展开近身格斗。   噗嗤!砰!   那原本高大壮硕的身体在她手下通通都变成了易碎的豆腐。   她能一拳直接穿透敌人的身体,从前胸而进,背后而出。   那人大口大口地呕出鲜血,举过头顶的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瞪大了眼珠子不可置信地看着贯穿他身体的那只纤细的手臂。他想伸手碰碰,但眨眼间那只手已经毫不留情地抽出。   独留他胸腔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   很快最初发现她的那几人在须臾间便死于她手,死状凄惨,有些甚至连全尸都未曾经留下。   阿青的战斗力太过彪悍恐怖,强悍的肉,体,让她成为了人形兵器,没有人是她的对手。   越来越多的士兵前仆后继地向她涌来。   没有人再去爬云梯,转而直奔她而去。   阿青身姿灵巧,深谙杀人技巧,又动辄便能徒手捏爆人脑袋,无人能伤她毫毛。   无数的尸体倒在她脚下,层层叠叠地垒在一起,慢慢堆起了尸山。   因为阿青一个人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火力,没人再顾得上攻城,城墙之上的叛军没有了支援,独木难撑,很快便被百姓们打死。   城墙上的叛军死了个干净,但未完全放松下来的百姓们,还紧张地东张西望,有些愕然。   明明刚刚好像还有杀不完的敌人,怎么眨眼间,人都没了。   “大家快看下面!”   “那是谁?”   “好好好像是个姑娘!”   这声音喊到最后变了调。   这话叫的不清不楚,大家听得一头雾水,但好像事情并不是对他们不利。   所以哄的一下,所有人都冲到墙边,扒着墙垛抻长了脖子往下看。   虽然距离有些远,看的不太清,但因地处优势居高临下。他们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城墙下,被叛军里三层外三层围在中央的阿青。   他们看到她抬手一巴掌就能把人扇飞,也看见了她一脚就能踹得一人横飞出去,并连带着许多人被撞到在地,大口大口地吐血。   更让人惊悚的是,她一拳头就能将一人的脑袋轰个稀巴烂,血花飞溅,一具无头尸体摇摇晃晃地倒下。   有人颤抖着声音说到:“这是,什么人呀!”   “她,她……”有人说着说着,就失了声。   “她,她会不会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应城的神啊!”有人热泪盈眶。   “战神?还是杀神?”一人的问话让人沉默。   “杭大人!”   陆旷之摸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探着身子往下看了一眼,又转头担心地看向杭拾甫。   他在担心什么杭拾甫自然明白。   杭拾甫定定地看着下面那个浑身沾满了血的人。颤抖着手,没有说话。   而这里面只有客栈的几人看了一会儿认出了下方的人是谁。   尽舟脸上肌肉都绷紧了,他转头对涂西奉道:“老爷,这,是客栈那位!”   这一次他用了肯定句。   涂西奉神色凝重,不发一言,同杭拾甫一样只沉默地看着下方战事的发展。   下方的杀戮还在继续。   越来越多的人提刀向她奔来,无数的刀锋向她砍来,同样倒下的尸体也越来越多。   她脚下几乎已经没有下脚的地方。   阿青不耐地皱了皱眉,她徒手接住一把朝她刺来刀,随后用力一抽,将刀抢了过来。   她持刀向下一劈,差点将一人立劈成两半。   而后她换了一个姿势将手里的刀反手握住,眼睛看准了往前狠狠一掷。   噗嗤!   一把刀立时穿胸而过,将远远向她奔来三人向串糖葫芦一样钉在地上。   这边声势浩大的,群兵攻一人,让闫遏的脸色极其难堪。   一个女人,竟将他的兵屠杀如此之多。   “混账东西!”   他咬牙切齿地说。   副将看着不远处士兵的死状不免胆寒,照这样下去,这,这女人会不会将他们五万兵力全部屠杀殆尽?   这一念头刚一出现,他自己便立马否定掉。   怎么可能,那可是五万人马,不是五百也不是五千,这女人再厉害,能杀得了这么多人,耗都能耗死她。   但眼看着那堆积如山的尸体,他还是忍不住对闫遏说:“将军要不然今日先退兵吧?”   闫遏闻言立刻转头怒瞪着副将,眼中的杀气吓得副将差点从马上滚下去。   “窝囊废,一个小小的应城都拿不下来,传出去岂不是叫天下人耻笑于我。   传我命令,谁要是能杀了那女人,砍下的头来,赐黄金百两。”   “是。”   虽然不安,但副将也只能听从命令。   他将这话告诉了传令兵。   当下传令兵大喊一个接一个的,声音响亮,几乎让战场上的每一个人都听到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下个个都牟足了劲想取下阿青的人头。这话阿青自然也听到了。   阿青一手拧断一人的脖子,一手用刀将一人拦腰斩断,趁着间隙她自顾自地说:“才黄金百两?太低了。”   想要培养一个她出来,所费人力物力财力,无可比拟。实验室的那些人要是知道她才值黄金百两,恐怕得气死吧!   想着阿青眼底露出一丝笑意。   无论闫遏有多不想承认,阿青的强大还是超乎了他的想象。   前方战场上,站着的人越来越少,尸骨成山,血流成河将脚下的土地变得泥泞起来。   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前赴后继而去的士兵就像是专门去送死的,他们甚至根本没办法从阿青手下过一招。   那个女人,宛如杀神一般,不知道疲倦,每一次出手,又快又狠,绝不留手。   副将回头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留下的寥寥无几的士兵,浑身颤抖。   他声音发干,哀求着说:“将军,没,没人了,我们没人了。”   整整五万兵力,被阿青一个人生生杀的还剩不足一半。   这还要怎么打?   “将军……”   “住口。”   “将军我们不能让我们的人白白送死了,该退了”   “将军……”   副将彻底激怒了闫遏,他刷地一下抽出刀,一刀就将副将杀死。   “果然是李柏带出来的,哼!”   副将的尸体从马上摔下去,闫遏看都未看多看一眼。   他今天就不信弄不死这个女人!   闫遏的脸扭曲了一瞬,随后他大喊:“弓箭手准备!”   主将一声令下,他背后的士兵背着箭矢手提弓箭走上前来。   而后他们抽出羽箭,拉弓对准对面的敌人。   “放!”   一声大喝,无数只箭矢齐刷刷地射出。   随后他们又抽出羽箭,同样拉弓,放。   无数的箭又齐刷刷地射出。   城墙上杭拾甫看着如雨般射来的箭矢,瞳孔一缩大呵一声:“趴下!”   其他人瞬间反应过来,立马趴下躲好。   幸好这箭对准的人是阿青,所以除了几支流矢,并没有多少箭射到城墙上来,自然也无人受伤。   阿青自然也看到了飞来的羽箭。   她当下眼疾手快提起两人就挡在身前,躲过箭头。   而那两人瞬间就被刺成了刺猬。   但那箭还是不停地落下。   躲了几下后,阿青也烦了。   她脱掉脚上早就湿透的绣花鞋扔到一边。   随即她开始向前大步奔跑,她光着脚踩过无数的尸体,最后一跃而起。   阿青跃至了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旁人仰高了脖子,只看得见她的身体遮住了阳光,成了一团黑影。然后她自高处俯冲而下,落入还未来得及射出下一箭的弓箭手阵营中。   她一落入其中,里面的士兵就留乱了阵脚,慌忙地就要抽刀迎战。   但他们的动作于阿青而言实在太慢了。   她顺手拎起一人便往旁边一甩,力道大得瞬间将那个方向的十多号人扫到地上。   阿青孤身一人深入敌营,却如鱼得水,厮杀变得异常简单。这里变成了新的地狱,死尸慢慢堆砌。弓箭手后方的骑兵坐下马儿开始不安分起来。   马不停地嘶鸣,马蹄不安地动着。   闫遏控制住自己的马,恼火地对身后的骑兵说:“愣着干嘛,还不快去给我把那女人杀了!”   这下五千骑兵出动。   他们用腿夹了一下马腹,马儿上前。   骑兵骑马将阿青围在中间,剩余的弓箭手死里逃生,赶忙钻了出去。   阿青掀起眼皮子看着不断缩圈围住她的人。她用手摸了一把脸,让被血糊住的眼睛能重新睁开。   然后,她出手了!   阿青一个飞身斜踢,砰!   战马直接被她踢飞出去,而马背上的人狼狈地从马上掉了下来。 第11章 阿青的强悍无人……   阿青的强悍无人能及,她杀得敌军胆战心惊,个个都面无人色。面对她,甚至连手里的刀都握不住了。   五千骑兵,最后的结局如之前的叛军一样,死伤无数,连战马都瑟瑟发抖不愿再往她的方向靠近。   到了如今这地步,闫遏也彻底被惊住了,也吓住了。   一人能徒手杀万人,抵挡五万精兵。这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办到的,面前的这个,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闫遏赤红着双眼看着前面杀伐果决的女人,嗓子就像被人掐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他知道,今日败局已定,他输了。   不仅是输了,还栽了好大一个跟头,从即日起,他杀出的赫赫威名,震慑天下的气势经此一战已经烟消云散。   他们这一次的起兵也意味着终将走向失败。新的枭雄霸主将要重新崛起,这个藉藉无名的女人,会让天下人皆知。   各方势力也将重新洗牌。   这一切,闫遏都明白。但他还是心有不甘。   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的隐忍,隐姓埋名,换来的便是今日惨败?   这天下何时出现了这样一个人物,又是谁允许她长成的。   若是在其还未长成时,便夭折了,该多好!   闫遏思绪复杂,沉重。   但最终他还是明白,他杀不死这个女人,该退兵了,他需要放弃应城了。   闫遏内心极度不甘心,又忌惮着阿青,但也只能选择退兵,不然照阿青这么杀下去,他们的人今日就要折在这里了。   “退兵!”   他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两个字。   传令兵得令后,颤抖的声音干巴巴地传令下去。   他语气虚浮,已经完全没有一开始的中气十足。   若是可以他现在就恨不得转身狂奔逃去。   谁敢再去送死?   这边闫遏终于松口要退兵了,所有士兵僵直冰冷的身体一下子有了温度。   除掉还在阿青周围,被迫卷入其中脱不开身的骑兵,其余寥寥无几的士兵立马准备退兵。   当然这事,他们还是忽略了,一点。   现在掌控局势的人已经不是闫遏了,这兵也不是他想退就退的。   阿青自己都还没说完,她能让你走?   阿青回头看向调转马头就要走的闫遏,一双宛如深潭的凤眼,流转着淡淡的微光。   下一瞬阿青飞身而起,朝着闫遏而去。   “将军,小心!”   有人大喊道。   闫遏本能的扭头往回看去。   但已经晚了,阿青已经近在眼前。闫遏脸色大变,瞳孔紧缩,立马抽刀就要迎战。可是他的手刚刚握上腰间的佩刀,阿青已经伸手掐住闫遏的脖子并把人直接从马背拖到地上。   一声巨响,闫遏重重摔在地上,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   “急什么?谁让你走的?”   阿青用手钳制住闫遏的脖子,膝盖跪压在他的身上,压制住他,让他整个人动弹不得。   闫遏感受着脖颈的压力,胸膛剧烈的起伏。他眼神愤怒又夹着几分恐惧地望着阿青。   阿青垂下眼皮,似笑非笑地盯着闫遏,问他:“五百两黄金,啧,真少,你觉得呢?”   闫遏闻言突然一愣,起先还没搞清楚什么五百两黄金。   但是很快他反应过来了,阿青说的是他之前下的命令,以五百两黄金悬赏她命的事。   阿青轻声细语地又说:“我给你一个机会,重新说,我的命值多少?”   闫遏又是一愣,接着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五千两,黄金。”   阿青嘴角的弧度拉平了一下,她扬手对着闫遏的脸一巴掌扇了过去:“错了,重新说!”   这一巴掌直扇得闫遏口吐鲜血,半边脸迅速肿胀起来,青黑发紫,挤得眼睛只剩下了一条缝。   闫遏脑子一懵,脸疼得失去直觉,耳鸣目眩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木木地说:“五五万两,黄金。”   阿青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她颇为可惜地说:“又回答错了!”   闫遏突然猛得咳嗽了几下,待咳嗽平息了以后,他咽了咽口水,又才哑着嗓子囫囵道:   “是,是在下愚了,姑娘的命怎可用黄金此等,此等俗物来衡量……”   一边说,他一边悄悄地将手摸向腰间的佩刀。   阿青闻言确实轻轻地笑出了声,带血的眉眼染上了几分笑意,看起来极为瘆人,但合着她美丽的脸又带了几分惊人的艳丽:   “你是把我当瞎子吗?”   说着,她目光依旧盯着闫遏,但另一手却伸张向闫遏手里握着的刀。   她慢条斯理地掰开闫遏的手,抽出他手心攥着的刀,而后将刀举刀面前来,在闫遏心惊胆战地眼神中对着他比划了几下。   闫遏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喘。   但出人意料的是,她随后便将刀丢掉了。   正当闫遏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逃过一劫时,阿青却突然出手。   她掐着闫遏的手一用力,卡的一声,直接折断了他的脖子。   闫遏的脑袋无力的垂到一边,慢慢灰下去的眼睛还残留些许错愕。   或许他自己也没想到,最后他还是难逃一死。   阿青从地上站了起来,环视四周。   这时,她都不用说话,四周的士兵已经连连后退,畏惧地不敢与她对视。   阿青没有在意,她也不再杀人。   她慢吞吞地往应城方向走去。   一路走来,那些士兵都不敢动,生怕一动,命就没了。   可此时的阿青纵使满身鲜血,却显得尤为平和。即使中途有人挡了她的路,她也只是绕开就是。   只是那与她擦肩而过的人腿软,等阿青一走过直接栽倒在地上,半响都爬不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她动,看着她一步一步往应城走去。   城墙之上一片安静,他们绷紧了身体,恍惚间也分不清那浑身是血向他们走来的到底是人还是魔。   是不是她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应城了?   阿青走到城门楼,看一眼面前紧闭的大门,复又抬眼往前城墙上。   恰好,她抬眼看见的人正是应城府官,杭拾甫。   杭拾甫怔忡了一下,接着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扭头对身边的人说:“快开城门!”   身边没有人动,他又大喊一声:“开城门!”   这下所有人惊醒了,有人匆匆跑下城墙去传令开门了。   杭拾甫这时又道:“快,快吩咐人回县衙去烧水,准备好干净的衣服。”   得了令,又有人急匆匆地跑下去了。   吩咐完这些,杭拾甫转身也要下城楼,这时陆旷之挤过人群,一把拉住杭拾甫,又急又慌地说:“杭大人,你,你要放她进来?”   那个女人在外面杀了那么多人,万一进了城再发狂怎么办?   杭拾甫闻言,神色凝重,正要向陆旷之说什么,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人的声音:“姑娘都是为了救应城才杀那么多人的!她不会对城内的百姓不利的,要不然她在城里待了那么久早就把我们都杀光了!”   杭拾甫和陆旷之闻声转身看去,见一小子提着把菜刀,脸上沾了些血迹,说到。   此人正是阿福!   “你是谁?”   “我是云平客栈的小二,之前姑娘一直是住在我们客栈的。”   阿福说到。   杭拾甫听了阿福的话后,沉吟片刻后对陆旷之说:“这姑娘如此厉害,她想进来纵使我拦着也拦不住。   但如今她却站在城门口等我们开城门,可见她对我们没有恶意。   走吧,去迎一迎我们的救命恩人吧!”   说完杭拾甫率先大步往下走。   陆旷之犹疑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接着所有的百姓都跟上去了。   尽舟收好短刀,默默地想着,这下应城之危解了,他们是不是也该离开了。   应城不太平还是应该早做打算的好,   想到这,尽舟转头去看自家老爷,却见涂西奉一双眼睛亮得下人,提着剑也要跟上去看看那位的风姿。   “老爷!”   尽舟赶紧拉住他,现在这热闹可凑不得,万一那位突然发狂杀人怎么办?   “你拉我作甚?”   涂西奉皱着眉扯回自己的衣袖,而后又要迈步跟上去。   “老爷,你,你跟上去做什么?那位可不是好相与的,现在应城之危也解了,我们该走了。”   尽舟话音一落,谁知涂西奉却脸一□□:“谁说我要走了,我要留下来。”   “留下来?”   尽舟吃惊地瞪大眼睛。   “没错,我涂西奉寻觅半生,而今总算找到了明主,我自然是要留下来辅佐她!”   涂西奉的话听着像是在胡言乱语,但尽舟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他家老爷出身官宦人家,书香门第。   当年小小年纪,不过十一的年岁便考去了了解元。人都道他是有得天独厚的天赋,谁知,他后来考省试,刚到地方就转身上路回了家。   往后便再也不参与科考,不读书转而对经商极具兴趣。   士农工商,他从一届解元弃笔从商,将家里人气得半死。   后又于弱冠的年纪离家,言明要寻求良主辅佐其拨乱反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自此以后再也未回过家。   尽舟一路跟着他从涂家出来,走过无数的地方,花费十多年的时间却从未听到涂西奉说遇到满意的明主。   这么多年来,涂西奉外表放浪形骸,醉生梦死,但心底却时刻忧国忧民。   他一直坚信,只要他找到明主,为其挣很多很多的银子,以富救国,就能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这一点尽舟最清楚不过,但是如今,涂西奉却指着那刚刚屠了万人的女人喊明主。   尽舟实在难以相信!   “尽舟,乱世之中,强大才是立足之本。这姑娘脑子活,聪明,又武艺不凡,一人能敌五万大军。这样的人物,注定会成就一番事业!而本老爷要找的就是这样的人物。”   说完涂西奉拍拍尽舟的肩膀就大步向前走去。   尽舟回头又看一下城外满地的尸首,咬咬牙只得跟上自家老爷。   ……   应城外百里之地,伫立着大批军队,打眼一瞧至少有几万之多。   他们打着的帅旗黑底虎纹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闻字。   为首之人,披着黑色战甲,骑高头骏马,他身姿挺拔,样貌清俊,但眉眼却格外锋利。   在听完斥候报来的消息后,他双眼微眯,没有说话。   位于他左右手的一白面小将和一身材高大的虬髯汉子面面相觑。   这,这斥候说的确定不从说书先生那儿听来的。   他俩武功也算的上数一数二,但也不敢说能一人能抵挡五万人马。还徒手杀掉其中大半人数,这怎么听怎么不真实啊!   但想了想白面小将还是试探地对为首那人说:“将军,我们是来迟了,可要率军回去?”   为首之人却突然一笑:“这天下何时出来这么一号人物,是真是假,自然要亲眼去看看!”   说完他对转头对虬髯汉子道:“郭槐,你率大军回去,徐靖你跟我去应城看看。杀不了闫遏,就去瞧瞧这位杀了闫遏之人!”   白面小将和虬髯汉子,纷纷拱手道:“是,将军。”   阿青自此一战杀出赫赫威名,此后天下无人胆敢小觑…… 第12章 待众人奔下城楼时,……   待众人奔下城楼时,城门已经被打开。   阿青逆光站在门外,她的身后仿若人间烈狱,尸山血海,让人望之生畏。   此时天空挂着的太阳正热烈,明亮而刺眼。城内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但依旧安静地可怕,无一人说话,发出声响。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眼神或恐惧,或惊异,或敬畏地看着向他们一步一步走来的女人。   她浑身上下都沐浴在鲜血之中,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发梢上向下一滴一滴地倘着血。但纵使是这样,也足够让人看清她身上并没有什么大的伤口,更谈不上皮开肉绽。   令人难以置信,她居然没有受伤,再大胆猜测一下,她很可能毫发无伤。这让所有人彻底地认识到了她的强大,这个女人简直不似凡人。   难道她真的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应城的神?   阿青光着脚,一步一个血脚印地走来,表情平淡,眼神平常。   仿佛她刚刚出城并不是杀人去的,只是去溜了个弯。这下倒显得其他人少见多怪了。   她刚刚入城,还不待走到身前,门口的人已经自动向左右两边散开,给她空出了最中间的道路。   杭拾甫急匆匆而来,挤过人群艰难地来到阿青身边   离得近了,他方才看清了刚才在下面厮杀的人是何模样。   意外的年轻,意外的美丽。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也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鬼魅。看起来只是一个美到艳丽的女人而已。   他稍微愣了一下神,但很快又反应过来。接着杭拾甫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恭恭敬敬地给阿青行了一个礼,他朗声说:“姑娘,府上已备好水和换洗的衣物请你移步。”   阿青脚下一顿,她侧目看向杭拾甫,挑了下眉:“走吧!”   “姑娘请!”   杭拾甫带着阿青往府衙走去,身后的百姓自动跟上。   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上去,但就是不自觉地跟在了后面。   涂西奉来迟了一步,等他下来的时候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只来的看见众人的一个背影。   他连忙提步追了上去。   府衙原本伺候的人早就跑来没影儿了,不知道是死在战场了,还是逃到哪儿躲起来了。   好不容易才找来两个婆子烧水,手脚麻利地准备好了一切。也幸好阿青没什么讲究,自己一个人就入了水,洗了起来,至多是唤人换一下水。   趁着阿青换洗的这段时间,杭拾甫正和陆旷之在正厅商议接下来的事。   陆旷之背着手走来走去,半响他脚下一顿转头问杭拾甫:“杭大人,咱们把这位请回来了,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安置,以什么身份这都是一个问题。   杭拾甫淡淡地说道:“看这位姑娘的吧!”   陆旷之闻言,急了:“怎么看她的?这姑娘本事这么大,我是怕我们应城庙小装不下她。”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压低了不少,但语气里的急切却没有丝毫减少。   杭拾甫蓦地抬头,消瘦的眉眼一利,语气笃定地说:“庙再小,也要装下她!”   陆旷之一愣,他忽而有种不祥的预感:“杭大人,你,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要……”   最后两个字,陆旷之愣是没敢说出来。   杭拾甫却没了那么多避讳,他直言道:“陆大人,你我虽身在这小小的应城,但经此一事,应该比谁都清楚,这天下早晚都得分崩离析。   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乱民作乱,区区几万人马,朝廷都望而生畏,装聋作哑眼看着城一座一座的丢,叛军一步步往京都打去。   若是他日轮到真正手握大权,兵马雄厚的诸侯反了,又当如何?”   陆旷之听闻此话,瞬间哑然。   杭拾甫看着他的表情突然长叹一声:“旷之,你我共事这么多年,有些话我也不瞒你。   在乱世之下,真正能安身立命的只有强大,现在是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   我是应城的父母官,走到这一步,我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这天下谁来坐我也不在乎。   只要他能保我应城平安,我就认他为主,认他当应城的主。”   陆旷之怔怔地看着杭拾甫亮得吓人的眼睛。   回想起这段时日,他们日日在煎熬中过日子,陆旷之最终颓然,他说:“你说的对,我们当初寒窗十年,不就是想当为民请命的好官吗?   应城之急,我们向朝廷发了整整三十四封求救信,到现在也无半分回应。   应城险些被屠城,百姓们都被逼得上了战场。   既然天下早晚都要乱,那我们……”   杭拾甫抬手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你先别急,我们还是得看这位姑娘怎么想。   若是,她不愿,我们也无法勉强。”   说到最后杭拾甫的手掌悄然握紧。   应城示弱,将来只会被人吞并,而后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清,所以只有这位姑娘留下是最好的。   陆旷之迟疑地点点头。   只要这位姑娘愿意,那他们就得彻底把自己绑死了她身上,这样应城才有活路!   屋内一静,对于阿青的事,已经有了定论。   现在该处理的是另一个问题了。   杭拾甫说:“现在城内粮食还是一个问题。”   沉吟片刻他道:“这样,你现在带人去叛军的营地看一看,将他们的粮食先全部运回城以解燃眉之急。”   陆旷之点头:“行,顺便把城外的战场打扫了。”   “可以,我看那叛军是被姑娘给杀怕了,你去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收编回来。我们应城是时候要好好准备一支护城军了。”   “是。那杭大人,我就先去忙了,这位的事若是有结果了,便派人来告知一声。”   杭拾甫点点头。   陆旷之走后杭拾甫木木地坐在椅子上,脑子里转着无数的念头。   他不知道如今所做的这个决定对不对,但事已至此,他们只能孤注一掷。   赌赢了,便可保得应城平安。   正当杭拾甫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阿青迈步走了进来。   杭拾甫一见她出现立刻起身迎了上去:“姑娘!”   阿青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只是半干的头发依旧散着,她懒洋洋地走到椅子上坐下,而后指了指杭拾甫,眉梢一扬道:“我见过你!”   杭拾甫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说:“是在城门口?”   阿青摇摇头:“在粮仓。”   说完她忽而一笑,道:“我喜欢你,你很有意思!”   杭拾甫老脸一红,也知道该怎么接这话,难得地说话磕巴了一下:“姑,姑娘,谬赞了。”   阿青看向自己的手指,她弹了弹指甲,脸上的笑意不减接着说:“应城也很有意思,我很喜欢。”   杭拾甫这下脸色一正,他说:“姑娘救了应城,救了我们全城的百姓,在下感激不尽。”   说完他拱手又正儿八经地行了一个礼。   阿青没吭声,继续摆弄着自己的指甲。   她指甲缝里还残留了些血丝,洗不干净,不好弄。   只能这么一点一点清理,很麻烦。   杭拾甫见阿青没什么反应,抿了下唇便自顾自地直起了腰背。   随后他观察着阿青的表情,试探地问:“不知道姑娘接下来,可有何打算?”   阿青手下动作一停,她目光一转,对向了他。   而后她起身走到了杭拾甫面前,她下巴微昂,盯着杭拾甫的眼睛,嘴角牵起一个弧度,轻声说:“我喜欢应城,所以,它是我的。”   她的打算就是应城。阿青最想要的其实是自由,但是曾经的经历告诉她,在强权面前,她永远都不会得到自由。   所以她现在要的是权力。应城是她的,那就是她说了算,就是她的东西。   是她的东西任何人都不能碰,谁敢碰她就杀了谁。城中之人,要么臣服她,要么滚。   她会在这里得到绝对的自由,谁都不能阻碍。   杭拾甫听出了阿青这话背后的意思,心神一凛,旋即他向后退了一步,身子一矮就跪在地上,对阿青俯首称臣:“下官杭拾甫拜见城主,望城主护佑我应城!”   大宁治下从未有过城主这么个官位,有的只有府官。   而今阿青想当应城的主,她便是城主。   应城不反,但另有主子,这就是往后应城的态度。   阿青念了两遍城主这个称呼,很是满意。   她满意自然也就高兴,所以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她对杭拾甫说:“你不用跪我,你只要臣服我,听我的话就好。”   “是。”   杭拾甫从地上爬起来,他脸上紧绷的肌肉总算松了下来,心里的大石头落到了实处。   他又拱了拱手问到:“不知道城主的名讳是何,下官好通告全城的百姓。”   问到名字这事阿青少见的有些头痛。   因为她并没有名字,她有的只是一个编号。所以她现在是不是应该给自己取一个?   阿青神色一变,杭拾甫脸色也跟着变了,他道:“城主可是有何难言之隐?”   阿青点点头,微微皱眉道:“我在想,得给自己取个什么名字。”   杭拾甫听这话,一时有些错愕,给,自己取名?   难道她没有名字?   正当他想着时,阿青突然眉头一松,语气略有欢快地说:“嗯,应青,我应该叫应青。你说这个名字怎么样?”   阿青眉眼带笑地问。   杭拾甫点点头,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正好应城随我姓。”   其实应该是她随应城姓,毕竟朋友先有应城再有应青这个名字的。   但这个时候杭拾甫聪明的没有开口。   他只是转而说到:“城主,城中的百姓还在外面,你可要见见?” 第13章 最终阿青没有去……   最终阿青没有去见那些百姓。   她让杭拾甫给她找了个房间倒头就睡了,她现在是又累又饿。   食物杭拾甫说已经让人去运回来了,所以她现在只能等,既然是等,那索性就睡一觉好了。   阿青一觉睡到下午天快黑了才醒过来。   但这一觉醒来,她还没干什么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阿青打着哈切,掀起眼皮看着在她面前磨蹭半天的人,疏懒着身子靠在椅子上也不说话。   两人这么耗着已经有段时间了。   而来人正是杭拾甫的女儿,杭筝。   杭筝的性子本就急躁,她最终还是没有耗过阿青,忍不住先开了口:“你,你真的把城外的叛军杀光了?”   阿青:“要不要带你去看看?”   “不不不……”   杭筝打了寒颤,她已经听说了,光听着都瘆得慌,她哪儿还有胆子去看。   “你,你不怕吗?你是怎么做到的?”   杭筝好奇的问。   当闫遏率兵攻打应城时,她就想抄起剑陪她爹一起上城墙上抗敌去,但她娘拉着她就躲了起来,死活不让她出去。   等再她们出来时,阿青的事已经传的满城都是。到现在府衙门口还站满了人不愿意走,想要一睹眼前这人的风采。   就在一个时辰前,她爹站在府衙门口对着满城的百姓宣布,阿青成了应城的城主。   这一下,简直让杭筝的好奇达到了一个奇高点,所以这才偷摸着,趁她爹不在,来看看阿青。   阿青这边听到杭筝的问题,看了她一眼,接着她抬手往旁边的茶几上一放。   只听见啪地一声,她旁边的桌子直接碎成了七零八块的样子。   杭筝被这声响吓了一跳,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她惊异不定地看着阿青。   阿青似笑非笑地说:“就是这么做。”   说着她把手举到面前翻来覆去看了一下,而后起身走到杭筝面前,用手指轻点着她的心脏处说:“我能用手在你这里留下一个窟窿。我就是这么杀人的!”   杭筝听她说着,只觉得心脏一阵痉挛,有些闷痛,她的脸渐渐白了,脚不自觉地往后连退数步呐呐地不敢再开口。   看把人吓住了,阿青眼睛里藏着笑,又上前几步靠近杭筝,压低了声音说:“你要不要试一试?我下手很稳,不会让你很痛的。”   杭筝直接吓得腿软,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眼睛里满是恐惧,脸色刷白。   她想起了城里的传言,他们说,阿青一巴掌就能把人脑袋拍碎,一脚能把人踢死,一跃更是能跳到几丈高,从城墙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都没摔死。   杭筝又想想自己,怕得更厉害了,生怕阿青真把怎么样了。   阿青看杭筝被吓傻了的模样,又坐回了椅子上,笑了起来。   真有意思,她以前也没遇到过这种小姑娘,这么不经吓,一吓,可怜兮兮地瞧着你的模样都快哭了。   杭筝也不傻,她看出了阿青眼睛里的戏谑,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她气恼地从地上爬起来,咬咬牙说:“你耍我!”   “嗯哼。”   阿青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她往后一倒靠在了椅背上。   反正无聊,有人送上门来给她消遣,她还能拒绝?   “你,你……”   杭筝脸都气红了,想骂人,但看着旁边碎了一地的茶几那话在嘴边转了几圈又被她给咽下去了。好歹她还是知道的,面前这人惹不得。   这边阿青逗着小姑娘打发时间,另一边,杭拾甫和陆旷之却眉头紧锁,因为他们发现了一件十分棘手之事。   “杭大人,那些叛军我仔仔细细看了看几遍,他们的真的有问题。”   陆旷之道,   “我瞧着他们不像是乱民,倒像是军营里出来的。”   这话一出,杭拾甫一惊,心脏狠狠跳了一下:“可有证据?”   陆旷之点点头:“起先我去收编叛军余孽时,发现这些人军纪严明规整。后来,我又发现他们穿的战甲,用的刀具,都有问题。不像是民制的,倒像朝廷制式的。”   北方的豪族手底下怎么可能出现训教如此规整的军队。这些人说白了不过是一届白身,能拉起的叛军也不过是招募青壮再训教些时日,或者直接起兵丢到战场上。   怎么也不可能像是正规军队出来的。   这差距太大了,根本不可能。   杭拾甫问:“能确定吗?”   “八九不离十了,我还特地找了一个活着的问过了,是有问题。”   杭拾甫捏着手,额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看来这一次乱民作乱就是一个幌子,这背后必定有某位诸侯的手段。”   或许原本他并不是真的要起兵造反,而是另有打算,可没想到会栽在他们应城。   所以换一个角度来说,应城在无形中可能已经成了某位诸侯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杭拾甫能想到这一点陆旷之自然也能想到。   他脸色一变,看向杭拾甫:“杭大人!”   “别慌。今时不同往日,我们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两人这边正商量着,就见杭筝的娘邹氏满脸急色地冲进书房:“老爷,筝儿她,她去找那位城主了。”   杭拾甫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自己女儿的性子他最了解,冲动,急躁,最易惹祸事,上一次连侯的事还没吃够教训这一次居然找到那位头上去了。   早知道阿青和连侯可不一样,这一位动不动就能要人命的。   “杭大人快去吧,叛军之事我再去查。”   杭拾甫额上喘息了一下,拱手道:“麻烦陆大人了。”   说完杭拾甫急急忙忙地就冲出了们,邹氏紧跟其后。   两个人在路上一番胡思狂想,心里担忧愈盛。邹氏更是泪眼涟涟只恨自己没有把女儿看住了。   可是等真正到了的时候,两个人却结结实实地愣在原地。   之间厅内,阿青似醒非醒地坐在那儿,杭筝一脸兴高采烈地围着她叽叽喳喳。   也没见阿青烦,隐约间还能看见她嘴角上扬,挂着笑。   杭拾甫和邹氏出现的时候杭筝还没发现,嘴里还继续叭叭个不停。   还是阿青先睁开眼开张杭拾甫问到:“东西都运回来了?”   杭拾甫进了门,拱手行礼,恭敬地回到:“回城主,粮食都运回来了,可供城内百姓吃好几日。城主的饭食灶上也准备上了,约摸一刻钟就能上桌了。”   杭筝见自己爹娘来了,立马起身高兴地迎了过来:“爹娘。”   杭拾甫轻声应了一下,随后又对阿青道:“小女不懂事,叨扰城主了。”   看这父女两的模样,阿青却忽然笑着说:“她和你一样有趣,我很喜欢。”   两人一愣,杭筝有些不高兴地看向阿青。   还说喜欢她明明除了开始吓的时候,和她说了两句话,后来就不理她,随她怎么说,就是闭着眼在哪儿睡觉。   可不爱搭理人了。   但没想到目光一触及阿青那双带笑的凤眼,她脸却控制不住的一红。   虽然,这位新城主说话挺吓人的,但长得是真好看。   杭筝自己就是被人从小夸但大的,但比起阿青而言,她还显得太过稚嫩,漂亮的可爱。但比不上阿青那美得极具冲击性的模样。   “多谢城主厚爱。”   杭拾甫回过神来,又行了一礼。 第14章 “行了,把人领回去……   “行了,把人领回去吧。”   阿青懒洋洋地瘫坐在椅子上说。   “是。”   杭拾甫忙转身对邹氏和杭筝使眼色,让两人先走。   邹氏脸上一喜,拉着杭筝的胳膊就把人往外拽。   但杭筝却是不愿的,最后还是杭拾甫极为严厉地瞪了她一眼,杭筝才不情不愿地跟着她娘离开。这走,也是走得一步三回头的。   邹氏一出门,浑身冷汗都吓出来了,她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杭筝的脑袋,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大胆子。   那可不是什么寻常人,一尊杀神样的人物,她也敢往上凑,简直是不知死活。   杭筝倒是不这么认为,满不在乎与她娘犟嘴,将邹氏气得不轻。   ……   阿青盯着还立在原地的杭拾甫挑眉问:“你怎么还不走?”   杭拾甫闻言忙转身行礼道:“城主,下官还有要事禀告。”   “你说。”   杭拾甫得了令,立刻把他与陆旷之发现的俘虏一事一一详细道来。临了又将他们担忧也一并说了出来。   “城主,这俘虏既然是有主的,你看我们要不要先把人放了?”   这也是杭拾甫犹豫的地方。   若只是乱民作乱,这残兵败将收就收了,可要是真是某位诸侯的人,那留下这些人,就危险了。   毕竟好端端的这诸侯假借北方豪族的名义造反,这背后有何阴谋定是不为人知的。   所以杭拾甫担心这会为应城招来祸端。   也是因着如今应城论兵力,论财力,论人力,样样都是最末等的,现今最应该做的就是休养生息,不易生事端了。   “放什么?不放!”   阿青立时否定了杭拾甫的这个提议。   杭拾甫:“城主说的是,确是不应该放。但这诸侯要是来犯……”   阿青忽而慢吞吞地站起身来,走到杭拾甫年前笑吟吟地问他:“你是在试探我吗?”   杭拾甫心下一虚,但嘴里却道:“下官不敢!”   阿青笑着回身又走回了主坐,而后她转过身来单手叉腰,下巴微昂,指了指杭拾甫说:“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杭拾甫大约知道阿青的喜欢指的是另一个意思,这应该也是她愿意跟自己回府衙的原因。   可是杭拾甫自认平庸,实在不知道阿青为何三番两次说喜欢。   “是下官得城主厚爱了。”   阿青道:“你,聪明,灵秀,正直,善良,温厚,有责任心,不虚荣,一个人,应该具备的优秀特质你都有。   你这样的人,很难再遇到第二个。”   杭拾甫被夸得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说:“城,城主,谬赞了,下,下官担不起,担不起。”   说完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任谁被人这样一本正紧地夸赞,都受不住。况且杭拾甫一个接受的是儒家谦逊的教育思想的古人,现在更是觉得不好意思。   “我看人,向来很准。”   阿青笑着又坐回了椅子,接着说,   “所以,你这样的人,才适合做应城的府官。”   做她应青的府官。   “我会省很多的事。   所以你只管,管好应城就是,我告诉你的事,你照做就好,其余的都不用管。不该你操心的,也不用操心。明白吗?”   杭拾甫听阿青这话一说,也大致明白了她的态度,当下便鞠了一礼,老老实实地说:“是。”   这下他算是把心放进了肚子里了。   “好了,去厨房催催,我快饿死了。”   她是真的饿,饿得都快没劲了。   “是,下官这就去。”   杭拾甫急忙忙地直奔厨房去了。   就这么过了几天以后,应城慢慢生机重现,虽然还是有几分冷清,但并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   街上开始人在走动,摊贩,客店也陆陆续续开了门。   杭拾甫手上的确是有两把刷子的,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应城各处就变得井井有条。   而从叛军那儿缴来的粮草,也按需分给了城内的百姓,这够他们吃上好几天了。   城外的战场也以最快的速度清理妥当,据说打扫战场搬运尸体的人,回来吐了好几天。脸上又白又青,差点病倒。   他忍着恶心和恐惧,与人聊天时,透露了几分那些尸体的惨状。直说几乎难以看见一具全尸。   这些话一传,坊间对于阿青的诡异流言更多了。   当然猜测她身份的更多,有说她是战神下凡,有人说她是杀神降世,还有人说她是阎王殿爬出来的恶鬼。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但最终的话还是那一句,这人惹不得。   不得不承认阿青这一次不仅杀得敌人扎破了胆,也让应城里的人心肝乱颤的。   待城外的死尸彻底清理干净以后,应城城门也开了。   城门外,除了土地的颜色要深一点,已经看不出来与之前有什么分别了。应城或许要不了几日就可以重新恢复之前的安定的模样。   这一日杭拾甫正在处理这段时间积压下来的公文,就有衙役匆匆来报。   “杭大人,衙门口有个人饿晕过去了。”   杭拾甫愣了一下,肃着脸问:“怎么回事?我不是说粮草须分到每一位百姓手中吗?”   这其中难道还有人敢贪赃枉法?   听到杭拾甫的质问,那衙役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直喊冤。   “回禀大人,我等绝不敢做阳奉阴违之事,是,是那个人,他说,他要见城主,见不到城主就,就绝食饿死在我们衙门口。   起先我们也没在意,每日想见城主的人多的是,我们也以为他只是耍手段说说而已。   但没想到,他真不吃不喝一直等在门口,这不刚刚受不住,昏死过去了。”   说起这人,衙役们自己都觉得冤枉。   本来就是那人态度嚣张,口放狂言,是个不知天高地厚之人。   谁能想到,人还真绝食,还真就倒在衙门口。   如今那里围了不少百姓看热闹,他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这才来禀告杭拾甫。   杭拾甫听完衙役的话后,便搁下了笔问:“人现在在哪儿?”   “在门口,我们想送他去医馆,可他仆人不让我们动。”   杭拾甫略有吃惊:“此人身边还跟了仆人?”   “是,那仆人死活不让我们动那人,只说见不到城主,就陪着他家老爷一起饿死在衙门口。”   杭拾甫皱眉,沉吟片刻问:“他可有说要见城主作甚?”   衙役闻言,抬头小心地看了一眼杭拾甫道:“那人,他,他说,他乃当代陶朱公,能辅佐城主,坐,坐,坐,坐拥天下第一城!”   说完衙役白着脸将头埋在了地上。   阿青虽说做了应城的城主,可从未说过要造反的话,这人一出口就是什么天下第一城,当时差点没把他们吓尿。   要知道能当天下第一城的除了那皇帝坐拥的皇城还能是哪儿   他们当时听这话就抽刀要把此人拿下,但这人却理直气壮地与他们争辩直说,是要让应城成为天下第一城,还说他们那么激动干嘛,是不是做贼心虚。   衙役当场就没辙了,说不过,要拿人也没正当理由。   现在应城百废待兴,府官大人早有命令不得生事,不得苛待百姓。   所以他们能怎么着,只能把人凉着呗。   结果都这样了,还是出了事。   杭拾甫听这话也吓了一跳,他忙从椅子上起来,往书房外走,一边走一边问:“他说这话时,可有旁人听到?”   衙役脸色难看地说:“他说时,门口有不少百姓都听到了。这几日有许多百姓都等着,看那人的结果。”   这事可算是闹大了。   等杭拾甫到衙门口时,果然见此地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   衙役指着人群围着的正中间坐在一脸菜色,瘦得皮包骨头的人说:“大人就是他!”   周遭百姓见着杭拾甫来了,立马起了一阵喧哗,有人大喊一声:“杭大人来了!”   所有人让开了位置,杭拾甫抬脚往那人走去。   此时那人也幽幽转醒,他虚弱地抬眼看着杭拾甫,半响哑着嗓子拱手说:“在下宣州涂西奉,宝安六年宣州解元!”   杭拾甫一惊,宝安六年的解元,他瞧这人年纪至少也是而立了,也就是说这人十来岁或不到十岁的样子便考取了解元?   杭拾甫又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眉毛微皱道:“你若是宝安六年宣州的解元,而今怎么会在这里?   宣州自古出才子,文人墨客繁多,你既能以小小年纪考取解元,再不济也得是进士。但本官瞧你却是不像。”   涂西奉饿得头晕眼花,强打起精神解释道:“在下中了解元以后便,便再未参加科举,遂,遂现还是一届解元。”   “你可有证据证明你所说?”   涂西奉扶着椅子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一旁的尽舟赶忙扶住他的胳膊。   涂西奉拱手鞠礼道:“在下,所言句句,属实,大人若是不信,可去,可去……”   话刚刚说到一半,涂西奉突然两眼一翻又晕死过去了。   尽舟急得脸色大变,他家老爷这次可是实打实地糟蹋了身体,这要是真出事了可如何是好?   杭拾甫见状急忙大声喊到:“来人,快把人先抬进去,请大夫来。”   两个衙役奔来,抬起地上的人就要走。   尽舟起身就想要拦住。   杭拾甫一挡,道:”城主就在衙门里,先让你家老爷把身体养好,到时若你家老爷的话属实,本官可帮他引见。” 第15章 衙役们把涂西奉抬进……   衙役们把涂西奉抬进了后衙的一间厢房内,大夫匆匆而来,屁股刚刚挨凳子就被急哄哄地拉着把脉。   然而这一把脉,大夫当时的表情就有些难以名状了。   涂西奉这人大毛病没什么,小毛病一堆。   而这昏死过去纯粹是饿的。   大夫除了开了些药让好好养着外,更多的是拉着尽舟语重心长地交代一堆让涂西奉好好养身体,喝酒莫要贪杯,在女色上也要把控好。   莫说尽舟听到这些话是个什么表情,反正杭拾甫是越听越尴尬。   涂西奉瞧着也就和他一般大,但听大夫的话,这人却像是快要被酒肉女色给掏空了身子。   这下杭拾甫是半点不信涂西奉嘴里的话了,心下更是暗自忖度,这人莫不是个纵情声色的浪荡子吧。   城主是不能引见了,等他养好了身体得想个法把人打发走。   杭拾甫这般打算好便也没再阿青面前提起有这么个人。   涂西奉醒后倒是积极与杭拾甫沟通,想要见阿青,但每次涂西奉问到了,他便打岔,直说让他把身体养好再说。   涂西奉也不傻,心里也知道这人是在糊弄自己,便假装信了他的话,但暗地里却另有打算   又过了两天,一日涂西奉趁着杭拾甫不在,偷摸地带着尽舟找去了阿青的院子。   阿青并不喜欢自己的地盘有太多外人在,所以除了院子门口站了一人供她随时驱使外,里面其他地方都见不到伺候的。   但这恰好方便了涂西奉。   他让尽舟弄出了些声响把门口的下人引走后,方才大大方方地进去了。   进去以后,看着里面正坐在树下喝酒的人,涂西奉理了理衣裳和头发,而后抬头挺胸背着手踏步走了进去,   他甫一出现阿青就察觉了,她也没在意仍旧自顾自的抬手轻抿手中的酒杯。   “在下涂西奉见过城主!”   涂西奉在离阿青不远地地方停下,拱手行一鞠礼。   阿青掀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靠在椅背上懒散地问:“有事?”   涂西奉道:“在下是来投靠城主的!”   阿青晃动着酒杯,看着杯子透明的液体,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也不知是满意杯中的酒还是听了涂西奉的话而高兴。   阿青:“投靠我?投靠我做什么?”   涂西奉闻言便直起了腰背上前一步,抚了抚胡须目光炯炯地盯着阿青道:“城主,恐怕不记得了,在下与城主之前住的是同一个客栈。”   阿青用端酒杯的手指了指涂西奉道:“我记得你,你说我吃得比你挣得还快,养不起!”   涂西奉没料到阿青会这么说,被噎了一下,捏着胡须的手也是下意识地一紧。这手里力道没注意,不经意间直接扯下了一根胡须,他立马疼得疼龇牙咧嘴。   涂西奉放下手,讪讪地笑道:“城主这记性,真好。”   阿青端着酒杯自椅子上站起来,她没有理会涂西奉,而是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瞬间清甜的空气充盈整个肺部。与曾经满是消毒水的气味,和浑浊的空气相比,这里的确是好太多了。   光光只是这么待着都让人身心愉悦   半响她睁开眼睛,侧着头看向涂西奉眼波流转,突然问:“你很会挣钱?”   涂西奉立马身形一正,下巴微昂,姿态颇为自信地说:“若是在下论第二,这天下没人敢论第一。”   阿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放下杯子走到涂西奉面前,从头到脚把人打量了一番说说:“你倒是很自信!”   涂西奉不知为何居然在这样的打量下突然感觉有些紧张,他绷直了身体,嘴里却不甘示弱地说:“手底下要是没真章,在下也不敢来见城主了。”   阿青啧了一声,而后眉眼一弯,满脸笑意地说:“想留下就留下吧。”   涂西奉一愣,他没想到阿青居然会这么好说话,也不多问几句,就这么相信他说的话?   好奇心作祟,涂西奉没忍住,试探地问到:“城主就不怕在下是来骗吃骗喝?”   阿青脸上笑意不减也没有说话,只是抬脚就往旁边的石凳踹去。   只听见砰的一声,坚硬沉重的石头瞬间四分五裂,碎成的一块一块的。   涂西奉脸一僵,嘴角抽搐,半天都说不话来。   阿青抬眼,眉毛一扬,眸光锐利地看向涂西奉:“你敢骗我吗!”   涂西奉敢发誓,这不是在问,这是□□裸地威胁。   他相信如果他现在要是敢说一个是字,下一瞬他的脑袋就会像这个石凳一样稀碎。   这一点他毫不怀疑,因为他在战场上亲眼看见阿青就是这么对待敌人的。   她甚至不需要用脚。   涂西奉艰难地挤出一个笑道:“不敢,在下不敢!”   阿青满意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不错,回去吧。”   涂西奉僵着身子行了一个礼道:“在下,告退!”   说完他便同手同脚地离开了,涂西奉大约是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了。   一路无言,等回到了院子重新躺在床上后涂西刚刚心口憋住的那口气才真正顺出来。   这边涂西奉得偿所愿地见到了阿青也顺利地留下来了。   虽然过程一言难尽,但结局还是尽如他意的。   而另一边,杭拾甫刚一回来就听见有人禀告说涂西奉偷偷去见了阿青,他原本就皱紧的眉头,一下子皱得更紧了,眉心间的褶皱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杭拾甫心绪紊乱,脸色难看,当下便加快了步子,往阿青的院子直奔而去。   他人刚一脚踏进院门,就一眼看见旁边碎了一地的石块。   杭拾甫立刻快步走到阿青跟前,赔罪:“是下官的疏忽,又让人来打扰城主了。”   阿青坐在椅子上晃动着酒杯,随意道:“,你没他聪明,所以,拦不住他。”   杭拾甫面露羞愧,道:“下官待会就去将此人赶出去。”   阿青却是摆摆手:“你需要他,他能挣钱。”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   “送上门的人,不用白不用,况且我瞧他,挺聪明,挺有趣的。”   杭拾甫听这话,心下明白,那人定是跑到阿青面前来说了一通不知真假的话。   他当下便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城主,那人不过是满嘴胡言乱语的浪荡子,他的话信不得!”   阿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端起酒壶一边倒酒,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能不能信,你看着就是,一个人而已,不对一刀杀了事,明白?”   杭拾甫心下一惊,抬头看了一眼阿青,但见她依然专心致志地品尝着杯中美酒,犹豫了一会儿后到:“是,下官遵命。”   院子里静了一瞬,阿青睨了一眼杭拾甫:“还不走?”   杭拾甫在阿青的话里听出了些许嫌弃的意味,但他并未在意,只是肃着脸接着说道:“下官来是另有要事禀告。”   阿青有一瞬的无奈,本来她找杭拾甫就是想让这人处理好应城庶务的。但怎么搞的好像反而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弹了下舌,阿青说:“什么事?”   杭拾甫道:   “城主,是俘兵之事。”   说完他话音一顿,接着又道,   “那俘兵之前摄于城主之威还算听话,但而今……”   “怎么?不听话了?”   听阿青这么一问,杭拾甫突然觉得,他要是说一个是字,那群俘兵怕是要倒霉了。但默了默,杭拾甫还是老老实实地说:”是。   原本我们派去的护城军就没人能治得了他们,这几日俘兵越发不服管教。今日更是有几人打伤了守卫,逃了出去,在街上生了事端被人告上了衙门。”   之前杭拾甫就是去处理这事了。   等把那几个俘兵抓回去后,杭拾甫本想趁机狠狠惩戒这几人的。   可没想到,那些俘兵竟然合起伙来护住那几人,甚至还出言挑衅。   直指应城无人,府官无能懦弱,派一个女人上战场。把应城贬得一文不值,更是叫嚣让杭拾甫赶紧放了他们,不然早晚会弄死他,灭了应城。   到最后,说着不过瘾竟然趁所有人不备把和他同去的陆旷之给抓了起来,威胁要杭拾甫放他们走,要不然就杀了陆旷之。   俘兵人多势众,护城军本就不是其对手,之前是阿青杀得他们没了胆子才老老实实地做了俘虏,这会儿许久未见阿青露面,心里顿时有了猜测,所以才肆无忌惮起来。   陆旷之被抓,护城军又打不过这群俘兵,杭拾甫明白这事他恐怕是解决不了了,这才急急忙忙地回来找阿青。   阿青闻言,酒杯当地一下放在一旁,双眼微眯:“他们是以为我死了吗?”   杭拾甫闻言,犹豫地说:“想来这些人是以为城主你受了重伤。”   毕竟那日阿青浑身上下都是血,这么多天从进了府衙开始就再也没有露过面。所以那些俘兵有这样的猜测很正常。   阿青不高兴了,她的地方,还有人这么不识好歹,敢威胁她?   随即她从椅子上起身,嘴角弯起一抹不善的微笑,眼睛里荡起了危险的光。   她意味不明地说:“人果然是不能太闲,太闲了,就是喜欢找死!”   说完人便往外走,杭拾甫赶紧跟上。 第16章 ……   俘兵共计有约摸一万人左右,为避免与城中百姓发生冲突,当初由杭拾甫和陆旷之做主把人都被安置在了城外十里地的一片林子里。   两人怕这批俘兵不服管教,生出事端所以做了许多预防措施也防备着。   但没想到还是发生了今日之事。   阿青和杭拾甫到的时候,地方已经完全被俘兵占领,原本看守的护城军皆被打得鼻青脸肿脖子上架着刀跪在地上。   情况惨不忍睹。   阿青下了马车后面跟着杭拾甫和几个衙役,大步向前走去。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身姿窈窕有致,向来带笑松快的眉眼此时有了几分冷艳之感。   远远的,守在门口的俘兵见着来人,表情一愣,直直地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了人。   接着他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满眼地不可置信。   喉咙更是像被什么东西给哽住了,张了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   随着阿青越走越近,那几人更是直接打起了哆嗦,面色惊惶。   待阿青人到了眼前他们也不敢拦,直愣愣地等人与他擦肩而过时,才脚一软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那害怕的模样不亚于是看见了阎王,这让跟在阿青后面的人瞧着不经咋舌。   想一想之前这些人有多嚣张?   鼻孔朝天,寻衅挑事,眼睛都长到了头顶上,一副牛气冲天的样子。   而现在阿青还没做什么呢,只是光光见到人,就已经吓得腿软。   可想而知,那日阿青在他们心底到底留下了多深的阴影,以至于到现在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营地里闹哄哄地,俘兵嬉笑怒骂,有把护城军吊起来用鞭子抽的,又把人按在地上喝尿的,还有让人强迫他们从□□底下钻过去的。   极尽羞辱,让人见之心中愤怒愈发冲天。   杭拾甫更是目眦欲裂,恨不得提起刀将这些人通通杀个干净了事。   自他们接手这批俘兵可从未对他们苛待过这些人,更没行虐待之举。   这些人简直欺人太甚!   然而还不待他有所发作,事情便发生了转折。   只见刚刚还嚣张跋扈的人,猛一回头看见阿青面无表情地立在那里,顿时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样,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们错愕,惊恐地看着阿青,就像是看见了什么骇人的东西一样。   满目地不可置信!   据他们得到的消息,这个女人应该死了才对,不死也该是重伤缠身起不来了才对。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人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难道,他们一开始得到的消息就是假的?   所有的俘兵只觉得后背发凉,脑袋嗡嗡的,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阿青见着这些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瞬间就明了这些人心里的想法。   她眉峰一挑,似笑非笑地说:“怎么,以为我死了?”   这人活生生地站在这,谁敢认为她死了。   扑通扑通几声,只见刚刚还嚣张至极地俘兵通通跪在地上,一动不动,面如死灰。   现在他们就恨不得现在就缩成一团,消失在原地。   营地里一片安静,只听得见风吹动树枝的飒飒声。除此之外,就是俘兵能听见各自咚咚心脏狂跳的声音。   阿青把手举到眼前,摩挲着指腹,扁了下嘴,说:   “真热闹,真有趣,就是都不太听话,喜欢找死?”   她的语气平常,甚至还带了两分笑意,但这话却成功地让下面的俘兵的心漏跳了一下。   强烈的恐惧感在瞬间摄住了他们,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   但这话说完后,阿青转而另说到:   “给我拖把椅子来!”   立马有人端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在阿青的身后。   这下就想有一把刀悬在他们脖子上但迟迟没有落下来,让人心里更加惶惶不安。   阿青坐了下来,靠在椅背上,笑眯眯地说:“我可以等等,你们要不要继续?”   等什么?又继续什么?   这念头一转,没人敢再往下想下去。   一个个几乎是爬在地上了,黑压压地一片。   这些人原本是杭拾甫和陆旷之想留下来好好训练一番,以望他们能归顺应城。以后也能保卫应城的。   但是现在不得不承认他们二人的天真。   如果不是有阿青在,能镇住这些人,恐怕,整个应城都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想到这,杭拾甫捏紧了拳头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是他托大了,这一批人本就不是那么容易驯服的。   想到陆旷之,杭拾甫一眼扫了过去,却没看见熟悉的人影。   他瞳孔一缩,大声道:“陆大人呢?”   底下无人回答他。   阿青弹了一下舌:“问你们话呢,人呢?”   这下有人动了,一个人缩着身子,佝偻着身躯,钻入一个帐篷里,然后把一个五花大绑地陆旷之拖了出来。   杭拾甫见着陆旷之嘴里塞着一团破布,整张脸被打得已经快看不出原来面貌了。当时就忍不住了,快步走到他身边,为他松绑。   陆旷之身上的绳子都被解开了,但人已经昏昏沉沉的,失去了意识。看的出来,在这期间,他遭了不小的罪。   杭拾甫向来温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他目光锐利,厉声呵斥:“你们太过分了!”   底下跪着的人身体埋得更低了,不敢吭声。   杭拾甫将陆旷之交给衙役命人将他带回城里医治,又吩咐人把其他受伤的人一并带走。   过后,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底下老老实实跪着的俘兵道:“我与陆大人还有护城军,可有苛待过你们?你们怎能如此行事?简直无耻之尤!”   杭拾甫是个文人性格又向来温和,此刻怒极了,那人也不过骂一句无耻。   干巴巴的,毫无威慑力。   但阿青却没那么好说话了,陆旷之,护城军,所有应城的人都是属于她的东西。   自己的东西在眼皮子底下让人作践成这样,怎么想,怎么让人高兴不起来啊!   阿青自椅子上起身走到了跪着的俘兵面前。   她垂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她脚下之人。   那人的手边还放了一根鞭子,这鞭子便是他之前用来鞭打护城军的。   阿青一双宛如深潭的黑色凤眸,没有什么情绪。她抬脚,落在脚下之人的脊背上,而后碾了碾说到:“知道不听话的人,会受到什么惩罚吗?”   一边说着,她一边用脚踩着那人的背,一点一点往下慢慢地使劲。   阿青的力量是个什么级别,他们曾亲眼看见过,但看见和亲身经历却是两码事。   就比如现在她脚下的人很快便支撑不住了,身体不断往下塌,撑着地的手也开始剧烈颤抖。   他的面目逐渐狰狞,牙齿咬出了血,使出浑身的力气抵抗这背部的巨大压力。   恍惚间,他甚至以为压在他背上的其实是一座大山。   倏地阿青嘴角一弯,美艳的脸上露出一个笑来。   接着,砰,一声闷响,她脚下的那人,最终支撑不下去,被阿青彻底踩在了地上。   他连一声惨叫都还没来得及出口,便两眼一翻,趴在地上,嘴里凸凸地冒出鲜血。   杀人不过眨眼的事,在战场上就是这般。   在场的人甚至觉得,自己仿佛还身在战场上。   面前站立着的这个女人,浑身沐浴着鲜血,是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在她面前,他们没有生机,只能等死。   绝望开始充斥着整个营地。   此时这些人无比的后悔,恼恨自己居然怎么会相信,这个女人不出现是因为身受重伤不行了这样的鬼话。   营地里鸦雀无声,空气里紧张恍若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阿青忽而转头问杭拾甫:“你想怎么惩罚他们?”   杭拾甫被问得一愣,但随即说:“下官一切听从城主命令。”   阿青挑眉道:“刚才,你不是很愤怒吗?要不然全都杀了,给你消气?”   杭拾甫闻言却是怔住了,他看着阿青一脸笑意的模样也不看出她是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但如此随意的便定下万人的生死,杭拾甫还是有些做不到。   他脑子转过了几个念头,而后道:“这些俘兵桀骜不驯,下官和陆大人都是文官,并不知该如何对待他们,方才酿成今日祸事。   如此,此事该如何了下官听从城主令。”   阿青听后这话,貌似认真地想了想。   她转身慢步走回了椅子上坐下,接着悠悠然道:“带兵我也不会。”   接着她又说到:“我只知道适者生存,优胜劣汰,胜者生,败者死。”   众人浑身一颤,从阿青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让人心惊肉跳,极度不安。   阿青眉梢样,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活。”   有人听到这话忍不住抬头望向了她。   阿青说:“从今天开始,你们所有人都是敌人。   你们要各自为政,与人搏斗,赢了就能得到食物,水还有睡觉的地方。   输了的,我就把他吊在城墙上,两天两夜,能活下来的,就可以回营地,死了,我就把他丢到乱葬岗喂狗。”   这是惩罚,也是练兵!   正如阿青所说,她不会代表,应城中也没有人会带兵。与其留着这些人,浪费米面,不如让她培养出一群兵器敢死队。   这种性质其实与阿青很像。   不同的一点在于阿青是精心养护出来的,而这群人将是从死人堆里厮杀出来的。 第17章 阿青并未就留便起身……   阿青并未久留便起身离开了,临走之际她留下了一句话,让一众人止不住地脊背发凉。   她说,别想逃,她记得他们每一张脸。   这话不知众人不知真假,但这话却像噩梦一样纠缠着他们。   午夜梦回之际,每当有人撑不住了,生出了想逃的心思。这句话就会陡然出现脑子里,丝丝缕缕地缠绕着他们的每一根神经,让人畏惧,惊恐。   回程路上一路无言。   到了府衙门口,阿青掀开车帘刚下车准备往里走,却突然冲出一妇人情绪激动地跪在她面前。   彼时,府衙外来来往往的有许多百姓,他们本就装模作样极为隐晦地向阿青投去好奇的目光。   在他们心里这位新鲜出炉的城主神秘极了,美丽,强大。能凭一己之力,挽救了整个应城。   又突然成了应城的城主,但这么久了,也没再见她出来过一次。所以这一次难得的机会,自然有许多人想再次一睹她的风采。   所以在如此的关注下,妇人突然冲出来,立刻便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这下连假装都没什么必要了,当下就有许多人停下脚步,站在那儿看热闹。   其中有几个眼尖的,立马就认出了妇人,府衙门口的顿时响起了嗡嗡交谈声。   而此人正时连侯的妻子王氏。   王氏跪在地上,保养得宜地脸上满是哀伤,她泪眼婆娑地望着阿青,戚戚然地说:“城主,我家大人糊涂做错事了,但他也是一心为了应城的百姓,求您再给他一个机会将功折罪吧!”   说完她实打实地就磕了一个响头,再抬起头时,额头上已经红了一片。   “求城主开恩。”   这妇人明明已经不再年轻,但因清秀柔和的五官愣是让人觉得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并因为毫无攻击性的长相,配着如此这般的可怜模样连女人瞧见了都会心软。   阿青挑眉但还未来来得及说话,后一步下车的杭拾甫见到此种情景,眉头一皱连忙上前。   他走到王氏身前刚要伸手把人扶起来,王氏突然情绪激动地对杭拾甫说:“杭大人,我家老爷他知道错了。求您放过他吧。”   杭拾甫一阵错愕,他道:“连夫人,本官并未对连大人做什么,只是命人将他暂时关起来了。”   王氏眼泪跟不要钱地一样往外流:“杭大人,我家老爷对您并无二心,他只是一心为民。请你放过他吧,他,他身体不好,受不住的。”   杭拾甫听得王氏的话眉心一跳,他伸手想将王氏扶起来:“连夫人先起来,连大人他没事你先起来。”   王氏却躲过他的手,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杭大人,我家老爷为官这么多年,他下雨去看堤坝,下雪去看庄稼,若是夏日连着几日出太阳不见雨,他都要忧心会不会出现干旱,担心地夜里睡不着觉。   他建学堂,资助秀才上京赶考。   走在路上,但凡见着乞丐他无不施舍。   杭大人,我家老爷是个好人,求您看在我家老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份上就放过他吧。   他,他也不容易,求您了!”   说完王氏挣脱了杭拾甫的手,跪在地上又是狠狠地磕了一个头。   王氏凄惨可怜的模样彻底触动了下面一众百姓。   他们回想起了连侯曾经为他们做过的一切。   说起来,在应城被围之前,他们对杭拾甫并不熟悉,很多人见都没有见过他。反而是连侯经常出现在大街小巷体察民情,为民做事。   所以比之杭拾甫他们现在更愿意站在连侯的一边。   思及此,底下的百姓的声音已经逐渐高昂了起来,情绪比那王氏看起来还要激动。   “连大人是个好官呐!”   “难怪我说怎么一直没见着连大人呢?原来是被杭大人关起来了。”   “连大人到底到底犯了什么错?”   “连大人一心为民,可是个好官啊!”   “是啊,连大人犯错也一定是为了我们。”   “没错,没错,连大人,心善,又一心为民,可不能这么对他。”   这声声都是为连侯说话,刚刚还安静的县衙门口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这其中也有些人说:“杭大人不像是个昏官啊,守城的时候,一直冲在最前面。”   “是啊,杭大人还救了我。”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但这几句为杭拾甫说好话的声音很快呀淹没其中。   这下杭拾甫彻底变了脸色,这样下去可是要生了民怨。   他当下也顾不得王氏了,立刻转身朗声对四周的百姓喊到:“请诸位听我说,请听我说……”   杭拾甫一连喊了好几声,百姓的声音才小了一些。   他这才接着道:“诸侯,连侯是我让人抓的,只是……”   “杭大人,连大人到底犯了什么事?你要把他抓起来?”   “是呀,杭大人,连大人可是个好官,你可不能这么寒他的心啊!”   “我家五口人,要不是连大人开仓放粮早就饿死了。”   “连大人对我们有大恩!”   连侯的好名声在百姓间已经到了根深蒂固地地步。   这王氏不过是不清不楚地说了几句话,那些百姓就开始义愤填膺地支援他。   好似此人真的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下王氏基本都不用说话了,只是跪在那儿可怜兮兮地抹眼泪,剩下的话,自然已经有人替她说了。   阿青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她就说应城有趣吧,随时都能上演一出大戏。   杭拾甫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其中,没法他又只能扯着嗓子大声道:“请听我说,诸位,请听我说……”   还是没人听他说,百姓们七嘴八舌地发表着自己地观点。   他嗓子都哑了,也没人理会他。   直到这个时候,杭拾甫才真正意识到,他在应城百姓中的威望有多低。   现在几乎没人愿意听他说一句话,解释一句。   接着也不知道这些百姓自己脑补了什么出来,个个开始用谴责的目光看向他,好像杭拾甫已经把人给杀了。   做了天理不容的事。   杭拾甫怔怔地看着这一切,一时间有些无措,心底发凉。   短短一瞬的时间,他体会到了什么叫有口难辩。   阿青自然是注意到杭拾甫暗淡下来的眼神。毕竟是自己的人,这么一副样子也怪可怜的。   阿青啧了一声,然后走到马夫身边拿过他手里的鞭子,啪地一声狠狠甩了一下。   鞭子划破空气,发出脆响一下子压过了那些声音。   顺带着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那鞭子带来的凛冽气流扫过王氏的侧脸。   她只觉得脸上一通,丝丝血迹流了出来。   王氏本能得就要叫出来,但抬眼既见阿青似笑非笑地神情和那双看不清情绪的双眸。   那惊叫声旋即被堵在了喉咙里。   她想起城中对于阿青的传闻,心里涌起了畏惧感。她垂下了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地捂着脸。   其他人也被这一声响亮的鞭声吓了一跳,他们一抖,嘈杂的声音瞬间消失,周围安静地即使掉下一根针也能听见。   阿青把鞭子一扔,丢在了地上,然后抬眼对杭拾甫说:“说吧,没人敢打断你了。”   杭拾甫闻言,心下一酸。对于阿青的维护,他自是感激万分。   对着阿青鞠了一礼,随即他又转身哑着嗓子对衙门口面前越聚越多的百姓说到:“请诸位放心,我与连大人只是之前为解应城之急时,意见不同有了分歧而已。   所以才迫不得已将连大人暂时关了起来。但本官起誓绝无伤害连大人之举。”   杭拾甫的话说完后,还是没人敢吱声,他们畏惧地看了一眼阿青。   阿青道:“他的话都听懂了吗?”   下面的人看着阿青,迟疑地点点头。   阿青满意了,她点点头然后抬手指了指人群中的几个人把人都叫了出来。   被叫出来的人摸不着头脑,但又怕得要死。当下腿一弯就跪在了地上。   而另外留在原地的人则暗自庆幸。   但很快他们眼中的庆幸就转为了毫不掩饰地羡慕。   只见她对一旁的杭拾甫说:“这几个人刚才都帮你说了好话,就一人赏一块金子吧。”   杭拾甫一愣,底下的人一愣,跪在地上的人更是直接懵了。   这这这不是要罚他们,是要赏他们?   就因为刚刚杭拾甫成为众矢之的时他们出言维护了两句?   有脑子机灵地倒是想到了,其实很简单,因为杭拾甫背后站着的就是阿青。   现在质疑杭拾甫就是在质疑她,所以她才会有如此反应。   果然下一瞬阿青的话证实了这个猜测。   阿青身子微动,指着下面的众人,嘴角上扬,道:“记住了,你们臣服的人是我,应城是我的。”   她宛如女皇一般,高高在上,一双美丽的凤眼气势逼人,让人不敢直视。   这就是应城的城主,应城的皇!   无人能越过她,更遑论在她面前因旁人无视她,并诋毁她的人。   这时下面的百姓再也站不住了,他们纷纷跪倒在地,卑微地垂下头颅。   阿青再一次告诉了他们,这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应城了,世道变了,应城也是有主的了。   所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刚才他们一个劲地维护连侯的行为可以说是已经在阎王殿门口打了一个转了。   迅速意识到这一点,刚才那些头脑一热的人对连侯出言维护的人,脸色一白,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   这其中以王氏的脸色最为难看,是她的疏忽,忘记了应城已经有主了。她本想救连侯,可没想到以往让他们无往而不利的民心现在几乎成了催命符了。   她现在不仅救不了连侯了,反而要害死他了。   王氏在这一刻怕了,也后悔了!   正当王氏以为今日之事不仅落了空还犯了大忌讳,反而害了连侯时,阿青忽然转而说的:“那连侯放了吧!”   王氏猛地看向阿青,又惊又喜。   短短的时间内,应城的百姓彻底认清了他们这位城主的霸道和喜怒无常,以及肆意的做事方式。 第18章 府衙门口……   府衙门口的一出闹剧,猝不及防地结束了。   王氏恍恍惚惚地回了家,人到现在还没从刚才的事中抽身出来。   以至于到现在她都觉得阿青那句,把人放了不真实。   直到一个时辰后消瘦憔悴的连侯回了家,她才真正反应过来。   见着许久未见的夫君,看他浑身脏兮兮,双眼凹陷,脸色蜡黄,颧骨高耸的模样。   王氏当即就忍不住了,抱着连侯结结实实地哭了一场。   那眼泪可比在衙门口流得真诚得多。   连侯的女儿也哭得梨花带雨,她没自己爹娘城府深,忍不住扬起声音大骂杭拾甫折腾自己的爹。   连侯心疼地抱着女儿,又劝慰了两句王氏一家人在厅堂里抱头痛哭。   短暂地情绪宣泄后,王氏和连侯回了房。   王氏伺候着连侯梳洗时,一边流泪一边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地讲给了连侯听。   连侯听得眼睛里明明灭灭的,看不出情绪。   这番连侯牢门一进再出来时,天已经变了。而今他处境尴尬,官位能不能保住都是一个问题。   但连侯在应城经营多年,本来只差临门一脚,却被杭拾甫给毁了,这其中恼恨自然不说。   但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先保住官位才是。   连侯多番思量,夜里又让王氏把关于阿青之事原原本本地讲了好几遍,心里大致有了数。   最终他还是决定堵一把,毕竟让他就此放弃,做一届平头百姓,怎么也是不甘愿,不甘心的。   如此又过了两日,这一日阿青和杭拾甫刚从城外回来,迎面便被人再次给堵在了府衙门口。   而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连侯。   阿青也不知道他们家的人怎么那么喜欢把人堵在门口说事。   不过今日来的除了连侯,他那夫人王氏也跟在身后。   连侯一身单薄的麻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却消瘦蜡黄,鬓角头发已经花白。   如此模样,看着就跟遭了大罪一样。   然而事实却是连侯虽然在牢里待着,不过真没受什么苦。   那个时候应城本来就没有粮食了,但到了那种地步了,他至少还能有一碗米粥喝。   纵使米粥清得能照镜子,但比之外面连米汤都喝不起的人已经要强上不少了。   这些暂且不论,只见此刻连侯佝偻着身形看起来已经在衙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   也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只不过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路过的百姓只敢悄悄向他投来隐晦的目光,但并不敢停下来光明正大的围观了或是出言关心探问两句。   连侯带着王氏站在那儿,一见到阿青和杭拾甫出现立刻迎了上来。   他先是满脸苦涩地走到杭拾甫面前,低垂着头,拱手道:“杭大人,下官,是来负荆请罪的。”   说完,他深深鞠下一礼。   他身后的王氏也一并跟着行礼。   杭拾甫一见此人神情颇为复杂,他与连侯同僚这么多年,现在连侯来的目的他若还猜不到,这么多年也就算倒着活回去了。   这边还不待他开口,连侯却又一掀衣摆双膝一弯跪在阿青面前,颓唐自悔地说:“下官有罪,下官不该通敌,妄想开城门投降,请城主治下官的罪吧!”   说完连侯就是一拜。   连侯这话一落,众人悚然一惊,就连杭拾甫都极为惊诧地看向他。   连侯通敌一事,他和陆旷之从未对外讲过,也没刻意去找证据,毕竟有些东西摆上台面就不好看了。   所以从始至终杭拾甫就不打算把连侯怎么着。后来也本想找个机会把人放了。他们如此行事,想着也算是全连侯一个脸面。   只是这段时日太忙,杭拾甫把这事给忘了   前两日王氏求过来时,他方才想起,因此阿青说一说放人,他立马就把人放了没有丝毫耽搁。   可没想到,他们不谈及,这人竟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承认了通敌之事。   这着实是让杭拾甫没想到的。   这中间的种种曲折阿青不知道,但也猜得到,可她现在还是不高兴了。   她是喜欢消遣,但这人人是不是都要养成这毛病,有事就喜欢到衙门口来堵她?   还是觉得她蠢?看不出来这些皮囊下的算计?   她愿意配合,就配合,不愿意配合,一句话都懒得多说。   阿青不耐摩挲了一下指腹,开了口,语气还算平常:“认罪了,就拉下去砍了吧!”   说完她转身就往里走,殊不知轻飘飘的一句话吓坏了多少人。   连侯猛一抬头骇然地看着阿青,怎么也没想到阿青居然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他连侯在城中百姓中的威望,十个杭拾甫都抵不上。民心都在他这边,她就这么杀了她,不怕得罪全城的百姓吗?   王氏听了直接两眼一番就晕倒在地上了。   周遭的本就放慢了脚不关注事态发展的百姓,也被这话吓了一跳,差点腿软。   这其中还是杭拾甫最快反应过来,眼瞅着阿青的身影就要消失在门口了,杭拾甫连忙拱手大声为连侯求情:“请城主开恩,连大人罪不致死,求你网开一面!”   阿青脚下一顿,回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看向杭拾甫,一双凤眸此时显得尤为浓黑。   显然杭拾甫违抗她命令这一点让她不悦了。   杭拾甫被阿青的眼神所摄,瞳孔一缩再要说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一时间竟没有吐出来。   但此时除了杭拾甫无人发现,只见有了杭拾甫带头其他人也纷纷跪倒在地,大呼道:“求城主开恩!放过连大人吧!”   衙门口的人齐刷刷地跪了一地,包括那些衙役。   阿青极为短促地笑了一下,而后脚下一转,转身来一步一步地向众人走来。   她每一次落脚都像踩在了众人的心上。   不知不觉间,他们的心跳也合着阿青步子一下一下地跳动。   此时快到午时,太阳升到看着最高,阳光无比灿烂,今日也是一个极好的天气。   但衙门口的气氛却压抑到了极点,除了刚开始的那一句话,无人敢再开口,连呼吸都快停了。   他们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阿青不高兴了!   阿青不高兴会干什么?众人的心绪旋即回到了那天城楼之下,满目的累累尸骸。而层层堆起的尸山血海中,是立于其中浑身鲜血的女人!   跪倒在地上的人顷刻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在这般沉重压抑之中,杭拾甫抵住压力,咬牙道:“城主,连侯虽然通敌,但一心为民,为了应城。错,只错在识人不清,罪不致死,求你网开一面,饶他一命吧!”   阿青做事肆意,不在乎这些,可杭拾甫清楚。   连侯不能杀,杀了阿青的名声就坏了,应城的百姓只会觉得她暴虐不仁。   一旦事情如此发展下去,那应城好不容易迎来的安稳便会摇摇欲坠维持不了多久。   这时连侯也回过神来了,他咚得一下将头重重磕在地上。   这下他磕得实打实的,再抬头时已经头破血流。   鲜红色的血顺着鼻梁弯弯曲曲地流下,看起来有几分骇人。   连侯忍着晕眩,颤颤巍巍道:“城主,下官自知罪该万死,杭大人与诸位百姓为下官求情也求您不要怪罪于他们。”   说完,连侯喘了一下气,又道,“当时闫遏派人与下官说,只要应城愿意开城门投降,他进城便不杀一人,不抢一户,下官,这才应了他的。   但下官糊涂愚蠢,如杭大人所说识人不清。那闫遏生性残暴,若是下官真开了城门恐怕这一城的百姓都要遭殃!   幸而有,杭大人高明远识,有城主英明神武力挽狂澜,方才挽救应城。   下官自知该死,但求城主饶下官一命,下官愿戴罪立功,誓死效忠城主!”   说完这话,连侯已经脸色惨白,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头晕目眩差点跪都跪不稳了。   “城主,现今应城百废待兴,连侯还不能死!”   杭拾甫说。   阿青低垂着眼眸看着连侯,旁人难以看清她眼里的情绪也不知这一番话到底有没有打动她。   连侯感受着头顶的视线,更是连头都不敢抬。   他满心忐忑,惴惴不安地等着面前的人发话。   此局是生是死,就端看阿青  是何反应了。   说实在的,阿青的喜怒无常,杀伐果断简直出乎连侯的意料。   若是早知如此,他今日就不会来了。   是他失算了,错估了这位城主,今日他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要说阿青现在在想什么?   恐怕谁也想不到。   她是觉得卑微地跪在她面前祈求一线生机的人真机灵!   是真机灵,机灵地让阿青一下子改了注意。   倏地,阿青平直的唇勾起一个弧度,她拿眼睛上下看下连侯,啧啧道:“真聪明。   给你一个机会,记住别让我失望!”   说完阿青又颇为嫌弃地看了一眼杭拾甫道:“真蠢!”   甩下这么一句话她便离开了。   愣在原地的人有些难以置信,这这就完了?   这事的走向也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怎么连大人不用死了,那城主最后一句话是不是让连侯官复原职的意思?   但这话没人敢追上去问。   众人一脸懵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唯独杭拾甫松了一口气走到连侯身边,看着格外狼狈的人,他神色复杂地说了一句:“你,今后好自为之吧!”   说完便也往府衙里走了。 第19章 “我爹就是心太好,……   “我爹就是心太好,才会让连侯那个卑鄙小人一直骑在头上。”   杭筝坐在椅子上咬了一口她自己带来的桂花糕愤愤不平地说。   “他那个夫人还好意思说,什么他下雨看堤坝,下雪看庄稼,还建学堂,资助秀才上京考试。他也不害臊,不脸红。   什么香的丑的都往自己身上揽。”   说起这个杭筝就格外的生气,这下连糕都不吃了,她朝阿青义愤填膺地举了举没什么攻击性的拳头:   “我们应城堤坝好得很,要他去看?应城又下不了大雪,能冻到庄稼?   还有那个学堂明明就是我爹主持修建的。就连那资助穷秀才的事,也是陆伯父出的银子,他一个抢着去送银子的人倒是把好名声都占全了。   真是不要脸。亏得我爹和陆伯父性子好,没和他计较。   要是我,我定要好好打他一顿。”   阿青捏着酒杯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地说:“所以说,你爹他蠢!”   这么说,杭筝又不愿意了,她秀眉一蹙,不高兴地说:“话也不能这么说,我爹那是,那是心好,心软,不沽名钓誉,一心为百姓着想,干实事。他才不计较这些虚名。   他,他那是品行高洁!”   在杭筝心里她爹是有千般的好,万般的好,可不让旁人说坏话。   阿青掀起一只眼皮看她:“可应城的人都不听蠢货的话,听聪明人的话。”   杭筝一噎,她想发火,可看着阿青的眼睛,她的那股火气就又像被人兜头淋了一盆水。   她虽然性子不好,但也知道阿青和其他人不一样,惹不得。   虽然不敢发火,但杭筝嘴里还是嘟嘟囔囔反驳着:“反正我爹就是好,他才不蠢,他比谁都好。”   阿青没理她,自顾自地给自己的杯子里倒满了酒。   不得不承认,自从穿到了这里阿青的日子过得舒坦极了,她真想好好谢谢想炸死她的人。可惜见不到了。   真可惜,他们也没杀掉她!   阿青喝掉了杯子里的酒,嘴角翘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杭筝见她这模样却是误会了。   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桂花糕吃多了,她有些渴。   本来一般配着清茶喝最好,解腻又清爽。可这会儿,她突然把注意打到了阿青手中的酒上。   杭筝喝过酒,但她一直觉得那东西除了辣也没什么其他的味道。   怎么看阿青喝得样子,看着那么,那么诱人呢?   好像很好喝的样子。   杭筝咽了咽口水,忍不住道:“这酒好喝吗?”   阿青手下一顿,她侧头看向杭筝,叫她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手中的酒杯,忽而一挑眉,勾了勾唇,一双凤眼泛着微光道:“好不好喝,尝一下就知道了。”   她的模样就像是在诱惑一个涉世未深的找小姑娘,偏偏杭筝这个小姑娘还真被她给诱惑住了。   杭筝犹豫了一下,然后又舔了舔唇道:“那,我尝一点点。”   尝一点就不会醉,回家也不会挨骂。   打定了注意,杭筝走到小几上拿起另一只酒杯,然后倒了满满一杯酒。   端起杯子看着杯中透明晃动的液体,还未喝,好似都有一股若有似无地清冽竹香往鼻子里钻。   这好像和她以前喝的酒不一样。   又看了看阿青仿佛极其享受这杯中琼浆玉液,杭筝一个没忍住,端着酒杯,仰头酒杯杯中的酒全部灌进自己嘴里。   下一刻她就觉得一股辛辣味直接划过喉咙直充鼻腔脑门。   紧接着肺里好像捱不住这股刺激,一下子回呛了出来。   杭筝酒刚咽下去,整张脸就变得通红,她脸色一变,接着猛得咳嗽了起来,一边咳一边流眼泪。   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过了好半响才缓过来。   杭筝抬起晕乎乎的头,正好对上阿青笑吟吟地脸,她问:“好喝吗?”   杭筝磕磕绊绊地说:“你,你骗我,不,不好喝。”   阿青笑得更高兴了,她逗杭筝说:“多喝点,喝多点就好喝了?”   杭筝觉得自己脑子好像在打结一样,明明知道她的话不对,但还是傻傻相信了。   她边给自己倒酒,边问:“真的吗?”   阿青说:“真的。”   杭筝也辩不出这话是不是真的,只是傻愣愣地又将满杯的酒灌了嘴里。   杭筝整张脸都扭曲了,她苦着脸,吐了吐舌头,控诉地盯着阿青带着说:“你,你骗我。”   阿青这下直接笑出了声。   杭筝脚一软坐在地上,想让阿青别笑自己,但就是起不来。   她木木地坐了好一会儿,人又蓦地艰难站起来。   接着阿青见识到了一个人喝醉了会有多话痨。   只见满脸通红的小姑娘,指着她,摇摇晃晃地笑着说:   “你,你把连侯收拾了,收拾成那样。真,真痛快,真是大,快,人,心。”。   杭筝一挥手差点打到阿青鼻子,阿青微微往后一退杭筝的手就落空了。   这时杭筝的情绪突然转而变得不满起来,   “可,可是你怎么,还,还让他官复原职了呢。像他这样的人,就该,就该关在牢里,关他个十年八年,看他还敢不敢干那些缺德事。关死他。”   阿青笑着说一句:“他聪明。”   杭筝彻底不高兴了,又是一挥手一甩袖子:“他,他不聪明,我爹不蠢。我爹好,我爹好。他卑鄙,不要脸。   连,连珍也不好,也坏,说,说我坏,坏话。”   连珍就是连侯的女儿,跟杭筝很不对付,还在连珍手上吃过好几次亏。   原本杭筝这姑娘虽然任性了些,但她爹是应城的府官,按理说在应城的姑娘中,她的身份是最高的。   平日里围在她身边的姑娘也应该是最多的。   但事实却是,她在应城的姑娘家里的名声并不好。   大家都在背后说她眼睛长在头顶了,看不上应城的这些个身份平常的姑娘。   所以大家也都不爱往她跟前凑,更是对她能避就避。   反而是连侯的女儿连珍走到哪儿身边都跟了不少的小姐妹。今日赏赏花,明日看看胭脂,好不快活。   私下里杭筝都会对陆旷之的儿子陆齐嘉说,定是连珍在背后说她坏话了,所以大家才不和她玩。   说这话时,杭筝年纪还小,也亏得这么多年来有陆齐嘉陪她玩,不然她真得闷死。   只是三年前陆齐嘉拜了个老师离开应城读书去了,留下杭筝一个人在应城,无人陪她玩了,也没人听她讲话了时间久了,心里憋着也不好受。   所以纵使上一次阿青把她吓得不轻,但她如今还是喜欢缠着阿青玩。   只是她爹娘都不喜欢她来找阿青,总是把她看得紧。   一直到昨日她听说阿青将连家夫妇两结结实实收拾了一顿,她可高兴坏了实在没忍住。就趁着她娘不注意偷跑出来找阿青了。   虽然阿青对她不怎么搭理,但杭筝还是兴致勃勃地跟她讲话聊天。   阿青则权当解闷了,时不时地应上两句。   所以这会儿人喝醉了,嘴里一个没控制住,就开始叭叭地把这么些年在连珍身上受的委屈。通通都一个劲地吐了出来。   讲着讲着她又讲到以前和陆齐嘉一起偷偷跑到戏园子里去看戏。   说那戏有多好看,多有趣,兴致来了还扯着破嗓子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那声音就是阿青都受不了,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但虽然嫌弃杭筝的声音,但她却对杭筝口中的戏园子很感兴趣。   阿青便出声打断了杭筝的咿咿呀呀问:戏园子很有趣?”   杭筝猛点头:“有趣,有趣,可有趣了。”   阿青:“有趣?那得搬来看看!”   “有趣,有趣。我也要看!”   杭筝瞪大了眼睛大声说。   ……   杭拾甫接到杭筝喝醉了在阿青面前耍酒疯的消息时,正从城外回来。   他初时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但再三问了阿青派来的人后,确认没听错后,他脸色大变立刻以最快地速度奔赴县衙。   他到的时候就看见自己闺女,正抱着阿青院子里的一棵树,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唱个什么东西。   他当即就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正当他不知该先去跟阿青赔罪还是把闺女弄走时,就看见阿青十分嫌弃地指着杭筝对杭拾甫说:“快给我弄走,再不弄走,我拧了她脖子。”   实在是太吵了!   杭拾甫连忙应到:“是,下官这就把小女带走,今日叨扰城主了。”   说完他赶忙把杭筝从树上拉下来,强拉着人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累了,杭拾甫把她从树上拉下来,人立刻老实了不少。   只是临走之际说了一句话,差点让杭拾甫一个脚软栽下去。   只听见她回头指着阿青对她爹说:“爹,她真,真好看!” 第20章 杭拾甫铁……   杭拾甫铁青着脸把杭筝从阿青那儿拎回了家,而醉了酒的人,一路上折腾的,到了家里还满嘴胡言乱语。   这下可把杭拾甫气得不轻。   从来没有对女儿发过火的杭拾甫直接对她下了禁足令,并告诉邹氏,把人给他拘在院子里,没学好规矩前不许再踏出院子一步。   邹氏自是满口答应   可怜杭筝被先是阿青哄骗地喝了酒,第二日宿醉醒来,人还没缓过来,头又疼又晕,脑子里嗡嗡的。   后又从婢女口中知晓了她昨日的蠢样和禁足的消息,杭筝呆呆地坐在床上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等回过神来,又气又悔,对阿青充满了怨念。   那两杯酒让她可是好久都不能出门了!   杭筝醉酒的消息被杭拾甫给压了下来。   杭筝年岁渐长,也是要说亲的姑娘了,若是这消息传了出去那还得了?谁家愿意娶这么个不安生的姑娘回家做媳妇?   不过也亏得连侯一家子被阿青给吓住了,龟缩了起来。   不然这事随杭拾甫怎么压,要不了几天照样会传遍应城大街小巷,特别是还有一个特别讨厌杭筝,且城府还不及她爹娘深的连珍。   要说连珍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和她同名,又处处压她一头的杭筝了,最喜欢的事就是看杭筝倒霉。   所以一听说杭筝醉酒之事,就恨不得找几个小姐妹逛逛胭脂水粉,再不经意间将这消息给透露出去。   但念及她爹严厉的警告后,连珍不甘不愿地放过了这个大好的机会。   杭家这边鸡飞狗跳的,阿青倒是过得闲适快活。她将从杭筝嘴里套出来的戏园子,果真搬进了府衙给她唱戏。   原本这戏园子能做到应城最好,靠得就是他家的台柱子细娘。   以前细娘一把好嗓子唱得戏园子从早到晚都高朋满座,博得满堂喝彩。   名声渐渐出去了,来的人多了,这戏园子也从一个名不见经传勉强糊口的班子,直接一跃而成了应城最好,乃至在这个北方都小有名气。   许多人都会慕名而来。   只是后来应城被围,戏班子的人与城中其他人一样逼于无奈,都提刀上了战场。   战场上刀剑无眼,班子里的人死的死,残的残,伤的伤。   细娘这个台柱子的一张脸也被毁了。   原本热热闹闹的戏园子现在也变得冷冷清清的,连一台戏都凑不出来了。   但当接到府衙这边的邀请后,班主咬了咬牙,硬是东拼西凑,将学徒都算上了给阿青凑了一台戏出来。   这戏也是现成的,讲的就是阿青当时如神兵天降救下应城之事。   这出戏是那日死里逃生后,老班主就动笔开始写了。   戏园子里,都是看透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唱了这么多年的戏,什么东西没见过,没经历过。   当日他们上了战场本以为必死无疑了,可峰回路转,阿青如神一般出现在战场之上,救了所有人。她强大,美丽,举手投足间气势惊人。   更遑论那一手不似凡人的功夫,老班主站在城墙上看的时候都恍惚间以为自己是不是戏唱多,所以进入什么志怪神异的故事中了。   一直到后来回来了,他恍惚间坐在书房里想了许久。后来他提笔紧赶慢赶,多次修修改改写出了这么一出戏   只是一直没凑不齐人,也没正式登台唱过。   他也是实在没想到,第一次唱,居然就唱到了正主面前。   “细娘,你看你这模样还怎么登台?”   老班主苦口婆心地劝着细娘,神情也十分为难。   照理说,细娘毁了脸,这一出戏是怎么也不能让她上了。更何况这去得还是正主面前唱,这要是惹城主大人不快了,可如何是好。   但偏偏整个戏园子能接住这出戏的,也只有细娘了。   细娘摸摸自己的脸,掩下眼里的苦涩,但脸上的坚定却不容动摇,她倔强地看着班主道:“班主,这一出戏非我莫属,我会遮好这疤的。”   说着她又脸露祈求,“班主,你让我去吧,我想给城主唱。”   班主本来不想让细娘上的,毕竟她嗓子再好,这脸伤了也是大忌。   可细娘不甘愿,硬撑着一口气,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把戏给记熟了,能张口就来,毫不出错。   班主见她这般心下也是不忍,毕竟是跟了他这么久的人,咬咬牙班主最终还是同意了。   细娘登台那日望看着下方懒散靠在椅背上的人,手心被汗濡湿了,她一定要好好给城主唱好这一出戏。   台柱子就是台柱子,细娘一张口,班主就知道稳了,因为细娘的水平较往日比,又上了一个台阶。   她本就爱及了这一出戏,加之阿青还坐在台下看着。细娘这一唱,唱的酣畅淋漓,旁边看热闹的人,个个都听得如痴如醉。   就连阿青这个从来没看过戏的人,脸上的笑都没下去过。   所以自古以来能流传千古的东西,那的确是老祖宗留下的宝贝,小觑不得。   阿青将细娘他们留在府衙留在了府衙,这戏一唱就是好几天,有人路过衙门都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声响。   有好这口的,甚至会准时准点蹲在靠近阿青院子的外墙下,如痴如醉地听着。   与此同时,阿青就如同这出戏唱的那样,因应城之战威慑天下,震惊世人。而应城从前这个不起眼的北方小城彻底入了世人的眼里。   要知自大宁建朝以来,从来都只有府官,没有城主。   这应城遵这女人为城主是要干什么?   明目张胆的造反?   但京都对此毫无反应,各路势力也只能按下心思静观其变。   阿青一人屠杀几万兵马,其凶残狠辣的手段,委实可怕了一些,让不少人惊疑不定。有人怀疑传闻是否夸大,也有人恨她恨得咬牙切齿,摔碎了好几个茶杯。   而也正是因这一战,阿青凭一己之力改变了整个天下的格局。叛军因这半数的人马折在了应城,很快就陷入了混乱之中,分崩离析。   于某一日突然消失。   叛军造反失败,京都立刻派人收拾幕后主使。   那北方几大豪强被抄家灭族,死无全尸。   说来讽刺当初应城的求救信发出,迟迟不见回应,这治罪反叛都是挺快的   而原本等着叛军攻入京都,他们好打着讨伐叛军的旗号举兵入京的诸侯们也失算了。   谁也没想到小小的应城里还藏着这样一个人物。   这下没人的屁股再坐得稳了。   正因如此,在阿青还在府衙闲闲地看戏时,天下各方人马已派人悄悄前往应城。   惯常冷清的应城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每日城门口都会排起长龙,等着入城。   ……   今日城门口等着入城的人只增不减,于有些别有用的人来说,传闻和亲眼看见,实实在在的两码事。   有人曾怀疑应城那一战的真实性,认为其夸大其词了。   但当他们真正踏入这里,在城外看着脚下深黑色的泥土寸草不生和城墙之上吊着的人时   这些人面面相觑,眼底全是骇然。   只见那高高的城墙上密密麻麻地吊着许多人,不知是死是活。   有知晓底细地悄声说了一句那是当初攻打应城的俘兵。   这话一出众多人都噤若寒蝉,觉得后脖子发凉。   “闻爷,这可是杀鸡儆猴?”   人群中一白面书生模样的人低声对身旁的身材挺拔,样貌清俊的男子说到。   被称作闻爷的人,做文士打扮,凌厉的眉目间浸染了些许笑意,使他身上的冷冽之感淡了几分,添了几分儒雅之色。   他看了一眼城墙吊着的俘兵,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杀鸡儆猴,也要看儆的是哪里猴。”   说着他洒然一笑,道:“进去吧,去瞧瞧这位大宁朝的第一位城主。”   各怀心思的人陆陆续续进了城,而后想着法的想要探阿青的底。 第21章 热热闹闹的好几……   热热闹闹了好几天的府衙终于安静了下来,细娘等人如今能唱的只有这一出戏,阿青来来回回听了几遍也就腻。   无法老班主只能战战兢兢地将实情和盘托出,幸而阿青这几日心情好,也没为难人只说回去排好了新戏再来。   细娘等人因此只能暂时停了给阿青唱戏,在戏园子里排新戏。   但他们不知的是,这段日子,他们的那出新戏火了。   许多人都曾隔着一堵墙,隐隐约约听了一耳朵,如今这人回去了,这些人更是迫不及待的冲进了戏园子,恨不得立刻把细娘叫出来好好唱一出。   老班主为难,一面舍不得把送上门的生意推出去一面又想给阿青排新戏。   最后还是细娘做主让跟了她很长时间的徒弟登台唱而她和老班主则继续研究新戏。   ……   阿青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杭拾甫递来的册子。   杭拾甫则恭敬地立于一旁,言道:“城主近日来入城的人颇多。   除掉当初出去躲避战火回乡的百姓和能查得清来历的商人等,其余来历不明之人都在册子上了,共计五十二人。”   阿青手上的那本册子上已经详细记载了这五十二人的名字,样貌和住所。   阿青翻看册子的速度极快,几乎是一目十行,一眼扫了一遍就翻到了下一页。等杭拾甫话说完,她已经看完了。   她把册子扔到一旁的桌上,倒了杯酒。   阿青晃动着杯中的酒,对杭拾甫说:“记住,这些人没有我的命令一个都不许放出城去。”   杭拾甫闻言心里打了突,犹疑地看向阿青问到:“城主,他们可是有问题?”   近日城内的人突然多了起来,每天城门口那儿都排起了长龙。   有的是应城被围之时逃出去的,此时应城安定了,就又回来了。   有是外地人听了传闻因为好奇所以来瞧热闹的。   还有是原本就与本地通商的商户。   剩余的一些人便是从来没见过的,但形迹颇为可疑的人。   当时杭拾甫一察觉到此事后,便来向阿青通禀了。毕竟如今应城正出于风口浪尖上,天下人的眼睛都看着呢。   要是果真混入了意图不轨之人,那可就麻烦了。   阿青当时听闻此事后,只说让他把这些人都调查一下。   这会儿又让他把人看住了,不许出城,杭拾甫自然就往深想。   阿青垂眼看着杯中透明清冽的酒,脸上带了几分笑意:“你只要记住,把人给我看住了,就行了。”   杭拾甫心下不安,但还是听命行事:“是,那下官先行告退。“   “嗯。”   杭拾甫蹙着眉抬步往外走。   哪知刚出院子迎面就和久未见见面的涂西奉撞上了。   杭拾甫一怔,上一次他见此人,还饿得病秧秧的。这么久没见到人,近日陡然相见他乍还以为看错了。   “杭大人!”   比起杭拾甫的愁眉苦脸的样子,涂西精神饱满,看起来却颇为春风得意。   他朝着杭拾甫打了一个招呼。   杭拾甫点点道:“涂老爷。”   说完两人就擦肩而过没有更多的话聊了。   涂西奉不是一个人来的,除了他身边惯常跟着的尽舟,还有其他好些个做小厮打扮的人。   这些小厮手里抬着大大小小十多个箱子。   杭拾甫好奇地看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继续往外走,去忙那五十二个人的事了。   涂西奉带着人直接抬着箱子进了阿青的院子,待众人放下箱子后,他便挥退了其他人只留下了尽舟。   阿青这院子原本就不大,此时被涂西奉带来的大大小小的箱子塞得满满当当的,看着更为逼仄。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尽舟在涂西奉地示意下挨个把箱子打开,里面赫然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白花花的银子。   这银子在阳光下闪着银光,刺得人眼热。   阿青挑眉看着面前这些银子,难得有些诧异。   涂西奉捋了捋胡须,神情带了些自得:“城主,此乃十万两白银,请你验明。”   阿青放下酒杯,走到了那些箱子面前。   她躬身随意抓了一把起来,捏了一下。   那银子质地本就不硬,她一动手倒是直接把手里的几锭银子捏成了几块疙瘩。   阿青把捏得变形的银子复又扔了回去。   涂西奉表情一僵,他看着阿青斟酌了一下问:“城主可是嫌少?”   还不等阿青回答,涂西奉便皱着眉自顾自地说,“城主恕罪,应城人口少,有经历此重创。   百姓日子不好过,这市面上能流动的银子更少。   这几日城中的人倒是多了起来,城主再等等,我再想想办法狠狠从这些人手里大赚一笔。”   话刚说完,他又摇摇头,兀自说到,“还是不行,这样下去太慢了,还得从外部入手。待过段时日我去外头转转,弄些商户来应城。   然后建立商号以应城为中心,这来来往往的人多了,商户来的多了,应城自然就繁华了,到时我也能为城主赚得也更多了。”   涂西奉觉得这个主意很好,当下便询问阿青,“城主以为如何?”   阿青没有回答涂西奉的问题,而是缓步走到他面前,指着他弯了弯唇道:“你,真聪明。想法超前,手腕不俗,很好。”   她的夸赞让涂西奉有些惊讶,但大抵明白她是满意的,他当即眼睛一亮拱手道:“属下多谢城主夸赞。”   阿青又指了指地上的银子:“抬走吧,都给你做本钱,记着我要至少十倍的回报。”   涂西奉一怔,接着神色变得十分兴奋起来,整个人都神采飞扬的,看起来像是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他只觉得憋屈了这么多年来,他的一身才华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此时他越发觉得当初投靠阿青是正确的。   “是,属下遵命。”   阿青又坐回了椅子上,倒了杯酒慢慢饮着。   尽舟把院子外的人召来抬起整箱整箱的银子往外走。   “属下告退。”   说完涂西奉也转身离开了。   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院子里只剩下阿青。   一阵微风吹来,院中枝叶微动。   阿青放下杯子,起身走到了大槐树下抬头望去。   茂盛的枝叶掩映间露出一双眼睛。   四目相对之际,那双眼眼睛的主人似是没想到会被阿青发现,他一愣。   人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好躲的了,下一瞬一个他纵身一跃从树上下。   他一出现在树下还未说什么,就见阿青猛然发难。   阿青用手掐住眼前之人的脖子,砰地一下,她把人甩在树干上,凑近了,似笑非笑地说:你妈没跟你说,别乱闯别人的地盘吗?”   阿青出手极快,那人反应慢了一瞬,措手不及下,命已经握在别人手里。   他眼神一变,手指微动似是像反击,但随即却又放弃了。他艰难地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不巧,在下爹娘死得早,还未来得及教导在下。”   阿青脸上的笑意加深:“那,要不要我现在就送你过去问问她?”   因为脖子上的压力慢慢增加,他的呼吸越发变得困难起来,脸色逐渐变红。但神色依然泰然自若:“这,倒是,不必了,在下爹娘,走了十几年了,想来已经投胎了。在下现在追去也,找不到人了。”   阿青摇摇头,叹息:“真可惜。”   说完她手一松,那人微微脱力地靠在树干上。   他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虽是看不见,但也知道脖子上必然已经留下了掐痕。   这位城主还真是下手狠辣。   阿青转身往回走,但走了两步发现身后之人还留在原地,她回头看着他,一双凤眸里闪着让人心凉的神色。   她道:“后悔了?要我送你去?”   送去哪儿?当然是阎王殿。   那人心知阿青不好惹也不按常理出牌,便笑着说到:“在下别无恶意,还请城主手下留情。”   这话也不知阿青听进去了,还是没有听进去,但幸而她没再说什么,只是缓步走回了椅子上又坐下了。   阿青重新端起酒杯饮了起来。   那人也缓过来,整理了稍乱的青色长袍,向阿青走去,看着她手中的酒。   他道:“在下闻雁清,可否向城主讨一杯酒喝”   此时这人不像之前那般狼狈,他样貌清俊,眉眼稍显冷淡,一袭青色长袍像个文士。   通身的气质既优雅温润又冷淡凌厉,极为矛盾。   而此人正是城门口的那位闻爷。   这人胆识过人,他刚刚差点死在了阿青的手里,这会儿却又有单子来向她讨酒喝,真是有趣。   恰好阿青就喜欢有趣的,她对闻雁清说:“你要是,能拿起它,它就是你的。”   闻雁清闻言当下便道:“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说完他便伸手要去拿桌上的酒壶。   当闻雁清的手真正要碰到酒壶时,阿青突然出手一把按住了酒壶,“这酒,是我的。”   言下之意,你要想拿走,得先从她手里抢过去。   闻雁清神情一顿,接着道:“城主这的酒定然是少见的好酒,在下更想尝上一尝了。”   话音一落,他便使上了功夫。   脚下一蹬,双手一来一回,一伸一挡不知不觉间阿青手下的酒壶就到了闻雁清手里。   阿青却不恼,反而绕有兴致地看着闻雁清。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功夫?   果然很不同,这一张一弛间,用的是巧劲,阿青是第一次碰到能把功夫耍得这般好的。   也不知道这人在这个时代算是什么水平。   阿青有些好奇,她学的是格斗技术,全是杀人的招。   以前像这种功夫,在负责训练她的人眼里就是花拳绣腿,根本不值一提。   更别说让她学了。   可没想到,说这是花拳绣腿也能从她手里抢走东西。   但这人,果然有趣!   不过,如果不是阿青不想捏碎酒壶,这人也拿不走。   闻雁清倒是想不到这一点,他提着酒壶道了一句:“承让。”   闻雁清拿起桌上另一只空了的杯子斟满酒,喝了一口,这酒甫一入口,醇香绵长,闻雁清眸光大盛忍不住道了一句:“好酒。”   阿青复又靠回了椅背上,饮了一口酒。   闻雁清这酒一连将半壶酒喝光了,方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此时他眼神尚且清明,看不出醉意,这足以说明他的酒量很好。   酒喝过了,闻雁清却是不走,只是说:“在下喝光了城主的酒,这酒钱不知道城主想如何算?”   阿青掀起眼皮子看他,慢吞吞道:“不如说,你能给什么?”   闻雁清道:“在下身无长物,就是一身本事还值些钱,要是城主不嫌弃,在下愿效忠城主。   阿青挑眉问,啧啧两声:“你的本事,值几个钱?”   闻雁清一笑道:“在下略通文墨,擅使功夫,对排兵布阵也稍有涉猎。”   阿青他道:“原来你还是个全才。”   闻雁清舒朗一笑,坐在了阿青旁边的凳子上说:“全才算不上,只是涉猎颇广,于城主而言应是够用了。”   阿青噔得一声将手中的酒杯放下,摩挲了一下指腹而后道:“你功夫很好,正好应城缺一个会练兵之人,明日你过来,随我去俘兵营。”   闻雁清微微怔愣了一下,随后满脸笑意地说:“在下多谢城主。”   阿青喜怒无常,做事全凭喜好,闻雁清有些摸不准她。他便不动声色地重新打量起面前的这个女人。   她无疑是美丽的,一张美得冲击性极强的美人脸,世间少有。   美人他不是没见过,但像她这样,貌美惊人,又气势逼人的人,简直世所罕见。   世人都到美人如花,可面前这个却不像。没有任何一种花能用来形容她。   再联想传闻中,此女子以一己之人力,屠杀叛军几万人,闫遏也是死于她手。   闻雁清心底忽得一沉。   往常都道言过其实,但对这女子,恐怕传闻也难说出她一二了。   阿青见闻雁清一瞬不舜地盯着她看,眉梢一扬,接着她猛得凑近他,眼睛在他五官上转了一下,声音若有似无道:“怎么,不喜欢我给的职位,想觊觎我身边另外的位置?”   阿青一双凤眼眼波流转带了几分魅惑人心,仅仅只是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让人觉得暧昧起来。   闻雁清脑子还在盘算着阿青为人不简单上上转。   眨眼间却与这人四目相对挨得极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呼吸。   闻雁清猛得惊醒过来,连连后退,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整个人狼狈极了。   闻雁清耳朵微微有些烧,他喉咙滚动一下,竭力压下心底的躁动。   而后他胡乱地行了一个礼:“在下先行告退。”   说完人转身往之前待的那颗老槐树走去,纵身一跃,人消失在了墙头。   院子里又只剩下阿青一人,她也不在意,只是叫来人给她重新换了一壶酒来。   第二日一大早,闻雁清就来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鬼祟地□□而入而是老老实实地等在了衙门口。   徐靖狐疑地看了一眼衙门口低声问到:“闻爷,这应城的城主真会带我们去俘兵营?   那可是军事重地,她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带外人前去。”   说到这,他神色一变,左右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了,“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会不会查到了他们的身份所以设计想干掉他们。   这么一想徐靖更不安了,甚至想立马转身离开。   相较而言闻雁清则显得要从容许多,他道:“不管她有何打算这的确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闫遏手底下的人可不是一般的兵卒,且去瞧瞧她是如何待这些人。”   毕竟城墙上每日都会吊上不少人,这让人更好奇,这俘兵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说话间阿青带着杭拾甫走了出来。   闻雁清见状笑着连忙上前道:“城主。”   阿青垂眼看了他一眼,接着便往刚刚一直侯在那儿的马车走去。   路过闻雁清时,她勾了勾唇,道:“跟上。”   阿青上了马车,杭拾甫上了另外一辆,给闻雁清和徐靖准备的是两匹马。   准备妥当一行人就往城外的俘兵营走去。   出了城,徐靖没忍住看着还吊在城墙上的人。   看样子这人应是吊了一晚上了。   到了营地,几人下马下车。   此时天色尚早,营地里还很安静。   阿青一进去就有人替他端来了椅子放在营地里新修的高台之上。   这高台能将整个营地的情况一览无余。   阿青坐在椅子上,杭拾甫立于她左边,闻雁清站于右边。   待阿青坐定,杭拾甫对一旁的护城军点点头。   紧接着一声哨响,闻雁清和徐靖便看见许多或衣衫褴褛,或衣服整洁的人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   他们有的人身材消瘦,双眼微突,精神萎靡,有的人,看起来精神奕奕,脸颊饱满。   这些人的共同点皆是表情凶狠而警惕地瞪大了眼睛防备地看着周围的人。   像是野兽一般。   还不待闻雁清他们想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下方的事态又发生了变化,   只见随着一声哨响原本蓄势待发地人猛得向周围的人扑过去,相互厮杀起来。   说是厮杀也不对,因为不知为何他们相互间明明看表情恨不得撕碎对方,但下手却没有下死手。   闻雁清从来没见过如此场景,一时间有些愕然,良久待回过神来,他扭头看向阿青问到:“城主这是?”   阿青没说话,一旁的杭拾甫接过话头说:“应城兵力不足,这些都是俘兵,好好练出来就是应城的兵了。”   闻雁清面色平静,但额上的青筋却几不可查地狠狠跳了一下,他目光沉沉地转头又看向下方奋力搏杀的俘兵。   这些人看着对方的眼神就像是见到了杀父仇人。   这样怎么可能练出兵来?他从未见过如此练兵的方式。   闻雁清对这样的方法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默然不语,眼睛直直地看着下方,看不清表情。   徐靖眉头更是在眉心处挤出了一个川字形。   一时间几人都未再说话,只听得见下面的哀嚎厮杀声。   场上倒下的人越来越多,闻雁清开口又问到:“若是输了,这些人该当如何?”   阿青笑吟吟地对他:“输了,不就在城墙上吊着的吗?”   这下他们总算明白了,那城墙之上吊着的人是怎么回事了。   闻雁清自认手段强硬,但与阿青相比却是不及。   他一瞬不舜地盯着场上,这些人将来或许会通通成为他的阻碍!   又过了一会儿闻雁清的表情已经恢复走到如常,他问:“不知城主给在下的是何职位?”   阿青听到闻雁清的问话转头看向他,弹了一下舌,红唇一弯,站了起来走到闻雁清身边道:“既然你这么着急知道,那就,去吧!”   话一说完,阿青突然一脚就将闻雁清给踹下高台。闻雁清实在想不到阿青会这么做,一时间愕然到甚至忘了反抗。等他回过神来试,人已经身处在俘兵当中了。   徐靖见状目眦欲裂,整张脸都因为愤怒扭曲了,他咬牙切齿地瞪着阿青,抬手抽刀就朝她攻来。   阿青赤手朵过她手里的到,而后同样一脚也将他踹了下去。   两人瞬间淹没在了人群中。   下方的俘兵早就红了眼,才不管是谁,只要是落入其中的人,他们直接开打根本不给你反应的机会。   闻雁清初时被四面八方毫无章法的攻击打得手忙脚乱。   但他毕竟功夫了得没多久便制服的向来向他围攻而来的人。   随后闻雁清走到应付得格外吃力的徐靖身边替他解决了几个人后,接着他护着徐靖将他送到高台边上。   他对徐靖说:“快上去!”   徐靖一拳打到一人道:“闻爷,你呢?”   闻雁清:“你功夫不如我先上去!”   闻雁清说的是实话,徐靖当下也不再犹豫,扒着高台边就往上爬。   有几个认真追着他,也想往上爬,但抬眼看见了站在上面的阿青,瞬间脚一软,畏惧地退了回去。   徐靖有他在下面顶着,很快就脱了身。   可是他却难了,这毫无章法折磨人的缠斗很快就激怒了闻雁清。   他神色变得冷酷起来,眼中杀意闪过,再出手时便不再留情。 第22章 闻雁清本就不是……   闻雁清本就不是什么善茬,他面色微冷,再次将围攻他的几人掀翻后,便直取其命门。   高台之上,阿青瞧出了他招招致命的打法,眉间顿时染上了几分不悦。   她眼睛微眯看了一片刻后,弯腰直接拎起躺在地上没缓过来的徐靖。   阿青揪着他的衣领,轻飘飘地就像是在拎一个小孩一样,仿若手下之人根本没有什么重量。   徐靖以一种极为别扭的姿势,悬在半空。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满脸地不可置信。   他居然被一个女人轻而易举地拎起来了?   徐靖面上臊红,心中有一团火在烧,他这辈子还没这么丢脸过。   徐靖心中杀意顿起,他五指成爪直奔阿青修长的脖子而去。   这个女人留着也是个祸害,不如让他现在就取了她的命。   徐靖功夫虽不如闻雁清但也不差,他料想这一下必定能得手。   但阿青反应快得超乎他的想象。   他的手刚朝阿青攻去便被狠狠抽了一下。   那一瞬徐靖只觉得指骨断裂,手掌剧痛。接着整只手掌都没了知觉。   徐靖颤抖着手,白着脸慢慢垂下五指已略微扭曲的手,将痛呼咬牙咽进了肚子里。   可想而知刚刚阿青的力道有多大。   不过恐怕他也想不到,这力道还是阿青手下留情了,不然,他这只手可能真得废了。   阿青弹了一下舌,睨了一眼徐靖淡淡地说:“再动,我就拧断你的脖子。”   徐靖看向阿青,但见她凤眸深沉宛如一汪深潭,一眼望不到底。   徐靖心下一滞,明明是已是久经沙场的将军。刀山火海也是闯过来的,从来都没怕过什么,可这会儿,这个女人却让他产生了畏惧感。   他浑身僵硬不敢再乱动,徐靖心里隐隐知道,阿青的话不是威胁,而是真的。   仿佛杀人于她而言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此时徐靖终于意识到,传闻中阿青屠杀叛军几万人这件事恐怕没有半点夸张,而是真的。   她恐怖如斯,不掺半点水份。   徐靖突得有些后悔招惹她了,早知道刚刚就老老实实不动手了。   阿青拎着人,走到高台边上。   她居高临下地看向闻雁清,嘴角扬起一个危险又惑人的笑来,她对他说:“如果想让他活着,你最好遵守游戏规则。”   徐靖倏地看向阿青,这她妈的是在威胁他们吗?   徐靖咬牙,自觉成了闻雁清的累赘,强烈的屈辱感自心中升腾而起。   闻雁清手下一顿,扭头看过去。   远远的,与阿青四目相对,闻雁清旋即明白。   阿青是在警告他,在这里必须要按她的规矩来,否则她会让你不死也要脱层皮。   闻雁清甚至毫不怀疑,要是他真敢下手弄死这里任何一个人,徐靖立马就会死在她手里。   手段直接,却有直指命门。   闻雁清不可能不管徐靖,逞一时之快的代价他付不起。   但这种被人掐着脖子威胁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闻雁清眼中暗芒一闪而过。   他变换了招式,没有再企图杀人。   但闻雁清的眼神更冷了,原本冷冽的眉眼像是渡上了一层寒霜,让他整个阴郁了不少。   他第一次对上面那个女人产生了杀意。   阿青直直地对向他双目中的杀气,微抬下巴,神情极为轻蔑。   想杀她的人,向来没什么好结果,实验的人试了那么多的方法都杀不死她,况且是这里的人。   不过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罢了。   两相对视片刻,闻雁清率先垂眼眼眸,心中翻腾怒气更盛。   他现在虽不能杀人,但下手狠辣,招招的下足了力道。好似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得以宣泄心中的怒气。   常言道,双拳难敌死手。   场中的俘兵像是看出了阿青对于此人的不喜,所以难得默契地将枪口指向了他。   成为众矢之的,让闻雁清疲于应对,很快他便支棱不住了。   他受伤了!   徐靖崩紧了面皮,心里焦躁不安,恨不得立刻奔下去帮忙。再这么下去,他怕闻雁清即使不被打死也会深受重伤。   阿青喜欢听话的人。   她将手里的人随手一扔,而后又坐回了椅子上,笑吟吟继续看着下面混乱血腥又让人热血沸腾地场面。   而此时怕是只有杭拾甫知道,阿青的这幅模样与前几日看细娘等人唱戏时没什么分别。   她这是将下面那人当个乐子,瞧热闹呢!   杭拾甫心下叹息,不过他倒不是可怜下面的人,毕竟下面这个可是上了那本册子的。   于他而言凡是想对应城不利的,都是敌人。   就是他今日死在了这里,杭拾甫也顶多像对待当初的俘兵一样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了事。   恐怕打死徐靖他也想不到,那看着最面善的应城府官已经在想他们的身后事了。   这会儿他正蜷缩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刚才他被阿青看似轻飘飘地一扔,实则那股力道并不小,他摔在地上时,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喉间更是涌起一股铁锈味。   徐靖缓了好一会儿,方才忍着疼,自地上爬了起来。   他喘着粗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继续看着下面事态的发展。   这群俘兵经过连日来非人的训练,早就今时不同往日。   他们个个都有从骨子里冒出来的凶悍,打斗攻击毫无章法但招招毒辣。   简直是一种不要命的打法。   初时闻雁清还应对自如,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变得吃力起来。这些人越战越勇,只要不彻底倒下,就是双手俱断,用咬都要咬下一坨肉才肯罢休。   这样的打法闻雁清只在很多年前经历过。   对他而言熟悉又陌生,因为曾经他也是这么对待敌人。   阿青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今日这出,可比她想象中要精彩多了。   场中的搏斗一直持续到了午时,方才停歇。   场中除了摇摇晃晃站不大稳的闻雁清外其他人皆倒在了地上,爬不起来了。   终于完了!   徐靖提在半空中的心终于放下了,他缓缓吐出一个浊气,僵着的身子松懈了下来。   想他跟着闻雁清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场,但没有哪一次有这一次让他觉得紧张惊险。   现下他一身都是冷汗。   若是身处其中的是他,恐怕不死也早就站不住了。   但这幅场面于杭拾甫和护城军而言却心如止,只觉得稀松平常。   因为当时阿青屠得可是几万人,且毫发无伤!   这样的人,简直被称作神都不为过。   而阿青就是他们应城的神,所以眼下闻雁清这个实在难以在他们心中激起半分波澜。   闻雁清不清楚场内其他人的想法。现在他浑身都是伤,一只手臂无力地垂下,一身衣服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他抬手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然后用手握住那只脱臼的手臂,只听见咔嚓一声,他已经干脆利落地将手接好了。   旁人听到这声音都牙酸,但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徐靖从未见过闻雁清这么狼狈过,他忍住疼跃下高台扶住已经摇摇欲坠地闻雁清。   闻雁清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阿青,声音有些嘶哑:“今日在下可让城主满意了?”   阿青啪啪鼓掌,点点头笑吟吟地说:“很好,很精彩。”   徐靖闻言脸色铁青地看向阿青,而闻雁清面色更冷。   若是还不明白,阿青自始至终都将他们二人当猴耍,那就是当真傻了。   今天他们可是实实在在的在阿青手上栽了一个大跟头。而且还是撞得头破血流的那种。   说来可笑,这跟头还是他们自己找上门去的,也怪不得他人。   所以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和着血吞了。   戏看完了,阿青也饿了。她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转头对杭拾甫说:“行了,回去吧!”   “是。”   杭拾甫恭敬地应道。   随后几人没再理会闻雁清两人,直接下了高台往外走去。   只是临走之际,阿青脚下一顿,扭头对杭拾甫说:“今日所有人都表现得不错,不用罚了。”   “是,下官会吩咐下去的。”   阿青的声音不小,本来倒在地上已经半死不活的人听到了,顿时像吃了什么神丹妙药一样,猛得抬头向阿青看去,已经看不出五官的脸上,裂开了一个大大的笑意。   等阿青等人走后,原本趴在地上起不来的俘兵也三三两两地互相扶持,爬起来住处走去。   对于他们来说今日不用受罚,纵使没有吃的喝的也是使得,毕竟谁愿意在城墙吊两天两夜。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空旷的场地,只剩下闻雁清和徐靖。一阵微风吹来撩起来他们的衣衫,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心酸。   徐靖哑着嗓子对闻雁清说:“闻爷,我们也回去吧。”   人走光了,闻雁清才露出几分疲惫。他揉揉额角点点:“走吧。”   两人相互扶持地离开了。   他们来时是骑马来的,也不知是阿青可怜他们还是怎么样,他们骑来的马竟没被牵走。还在留在原地,垂在屁股后面的尾巴一扫一扫的,悠哉悠哉地吃着地上的草。   徐靖顿时觉得他和闻爷今天过得还不如两匹马。   但这想法一出,他就觉得自己傻,他们什么身份,现在居然跟畜生自比。   徐靖赶紧甩掉脑子里的想法,上前解开缰绳把马牵了过来。   闻雁清上马时,徐靖要上前扶他,不过被他拒绝了。   闻雁清强撑着一口气,和徐靖回了客栈。   但当两人进门后,徐靖刚把把门关上,闻雁清那口气就散了,咚得一下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徐靖吓了一跳,连忙把人挪到床上,急得跑出去请大夫。   大夫来了后剥开闻雁清的衣服,徐靖才看见他浑身青一块紫一块全都是伤。   徐靖看得眼热,自认拖累了闻雁清。   他老老实实地记下大夫的嘱咐,又让大夫帮他诊脉开了些药。   其后的日子,闻雁清和徐靖都留在了客栈里养伤,再没起心思要去招惹阿青。   他们惨状先按下不提,这期间除了他们二人,其他各方势力的人也都一一去探过阿青的底。   但无一例外,都被收拾了,一个比一个惨。   相比之下,闻雁清和徐靖已经好太多了。   当徐靖打听到这消息时,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竟荒谬地隐隐觉得高兴。   毕竟待遇都是比较出来的,至少他们还不是最惨的。   这段日子应城就没消停过,普通百姓不觉,但城中的大夫可是忙个脚不离地。   私下里也嘀咕,也不知道这些外地人到底干了什么,怎么一个两个都被人打得不是断腿就是断手更有甚者,还被伤重瘫在了床上。   天下诸侯各方势力伸进应城的爪子,被阿青一只只都给地剁了。   城中之人栽了这么大个跟头,险些连命都丢了,这时也回过味来了。   他们早就是别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为今之计,早日离开才是正解。 第23章 闻雁清的伤……   闻雁清的伤还没有好全,徐靖的手也使不力。   纵使如此,他们今日也须得动身离开了,应城可不是什么养伤的地方。   再不走,就怕就走不了。   闻雁清收拾妥当后便骑马往城门口赶去。   今日天气不大好,太阳不见了踪影,天上的乌云压得极底,天都像是要塌下来了一般。   阴沉沉的天,让人心里隐隐泛起了一丝不详之感。   还未走近城门,徐靖远远看着前面的景象,瞳孔一缩,猛得一拉缰绳,勒马不再前行。   而闻雁清比他停得还要快。   徐靖脸色微变看向闻雁清问:“闻爷,怎么办?”   望着前面混乱的情形,他的心一个劲地往下沉,今日恐怕是出不了城了。   徐靖咬牙,心里憋屈得难受。   他们进城这段时日,不仅没有把应城的底探到,反而挨了一顿毒打。   徐靖的眼前又浮现出了那个女人的脸,美得惊人,但却让他狠狠打了个哆嗦。   闻雁清面无表情地盯着前面,目光深沉,神色难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蓦地低低一笑,脸上阴霾尽除。   徐靖一愣:“闻爷?”   闻雁清眼底荡着清浅的笑意,他声音极轻地说:“这样的女子,真是生平仅见!”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亮得吓人。   那一声近似呢喃地话,顺着细风吹进了徐靖的而里,若有似无。   他疑心是自己听错了,但见闻雁清的眼神,他又好似明白了什么。   徐靖心底顿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但还不待他说什么,闻雁清调转了马头说:“去府衙吧!”   徐靖一惊,他觉得不是他听错了,就是闻雁清昏了头了。   还去府衙?这不是再送上门去再让人打吗?   那天的经历他至今想来都觉得是个噩梦。   如果可以,他再也不想看见阿青那张脸。   “闻爷,今日要是出不了城,咱们再缓缓。府衙就别去了。”   他满脸纠结,眼巴巴地看着闻雁清,就差说求你了。   他现在手还没好呢,这会儿闻雁清一提府衙两个字,他就手疼。   不仅手疼,胸也疼,头还疼。   闻雁清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走吧,我可不想被人拿刀子抓去。”   说完他一夹马腹就往府衙去了。   徐靖带兵虽不及郭槐勇猛,但向来以机灵敏捷而闻名。   闻雁清的话已经说得这般明了,他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看着越走越远的闻雁清,又看了一眼城门口被团团围住的马车。   那驾车的人,不巧他正好认识,正是诸侯之一的留侯心腹。   而他记得随他一起来应城的应该是留侯的三子。   徐靖闭了闭眼,无奈地调转马头跟上了已经跑远的闻雁清。   他们二人到时都不用自报家门,门口已经有人候在那儿了。   不用他们说什么,那人就径直引着他们进了门。   进了府衙后,他们被带去了正堂。   正堂门口提刀站了两个人。   这两人打扮不似门口的衙役,瞧着倒像是城中的护城军。   而正堂里面已经有许多人在了。   他们个个脸色铁青,看起来都应该是被挟持来的,所以气得不轻。   其中大部分的人身上都带着伤。摸着后脑勺徐靖都知道这些人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听来的是一码事,亲眼见到的又是另外一码事。   不得不承认,徐靖此刻被安慰到了。   起码他和闻爷现在还好胳膊好腿地站在这。   而堂中的人,他放眼望去看个大概,至少有一半的人或是腿或是手被打断了。   剩余还有瞎眼的,昏迷不醒的。能如他们这般好端端站着的,也没几个。   这些人重伤之人,又因堂中椅子有限,只能被迫惨白着脸坐在地上。   看起来好不可怜。   而他们的身份,徐靖大致也认得出。   有的只是普通的细作探子,有的是如留侯三子一般身份贵重的诸侯子嗣和谋臣。   但无论堂中众人是何身份,此时通通都没了往日的体面。   这边徐靖不动声色地将人一一辨认了个遍。   但他和闻雁清也是名声响亮的,他们甫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众人也是吃惊,这位竟然亲自来了。   这边正值众人各怀心思时,在城门口被拦下的留侯三子极其心腹脖子上架着刀也被推了进来。   又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衙役又提着人进来了。这群人形容狼狈,浑身又脏又臭。   有人定睛一看,心下骇然,这些人赫然就是先前比他们先一步离开的人。   这些人一出现,堂中其他人顿时变了脸色。   想当初,他们几方势力入城时,心照不宣地互不打扰,你做你的,我干我的,纵使在大街上撞上了,也装作不识。   有几人甚至私下里还达成短暂的一致,商谈了不少机密事宜。   不过,他们真正在背后做的,还是互捅刀子,阴谋诡计尽出欲致对方于死地。所以谁不是恨对方恨得牙痒痒。   但这会儿陡然间在府衙里齐齐整整地聚在一起了。   这事就有些尴尬了。   毕竟天下能喊得出名字的势力,就连朝廷也难有让他们同时出现的时候。   堂中众人僵着身体,不尴不尬地杵在那儿也不说话。   一时间明明挤得满满当当的屋内却安静极了。空气里的气氛尴尬中又带了丝丝火药味。   等到屋内的气氛越来越不对劲时,阿青终于来了,她身后还一左一右跟着杭拾甫和涂西奉。   身为应城的城主,阿青自然是要坐主位的,但是不巧堂中的主位已经被人坐了。   那人身份不底,是某一诸侯备受宠爱的庶子,此人背后有与嫡子一较长短的势力,可惜差了点身份。   所以一心想以功抵消身份的差异,便争着抢着揽了此次应城之行。   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却出了大岔子。   这庶子虽说运气好,没受什么伤,但也着实气得不轻。   所以明知道这位子可能是留给阿青的,但他偏偏抢先一步坐了。   这会儿阿青人都来了,他还不知死活地满脸挑衅,那模样怎么看怎么欠揍。   徐靖缩了缩脖子,看着前面的女人,只觉得脖子凉嗖嗖的。   他觉得,这人可能要倒大霉了!   阿青垂眼看向坐在主位男子,弯了弯红唇。她抬起一手直接落在那人的头发上动作轻柔,而后微微凑近他。   那人看着陡然在面前放大的眉眼五官,一愣。随即面露痴迷陷入了阿青美貌中,眼神中出现了淫邪的光。   显然他脑子里正想着些十分不好的东西。   正当那人色欲之心渐浓时,头皮却一阵剧痛。   阿青扯着他的头发,轻声说,如情人般呢喃:“现在,从我的位置上,滚下去!”   那人只觉得头皮快要硬生生从他脑袋上扯掉了。   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惨叫出声。   接着便受不住那股剧痛,双膝一弯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在地上。   “公子!”   堂中有人脸色大变,他正是诸侯派来保护儿子,只是可惜他双腿被折断了,还未养好。这会儿坐在地上根本起不来身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公子受苦。   阿青松开了手,那人头皮已经渗出点点血迹。   他捂着头,疼得五官扭曲。   自己的位置空出来了,阿青把跪在椅子前的人拎到一边。   这会儿她倒是轻拿轻放,没有再给人造成二次伤害。   阿青坐下,靠在椅背上环视了一下屋内的人,问:“人都在这了?”   杭拾甫答:“回城主,今日最后一批走的人都抓回来了。加上前几日的人,共计五十二人,都在这了。”   在坐的都是聪明人,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既然阿青将他们都弄到一处,再装傻充愣也没什么意思了。   索性大家就敞开聊,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思虑过后,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文士走上前来,直接自报家门道:“在下怀远侯门下王景,拜见应城主。”   阿青看向自称王景之人:“怀远侯?”   涂西奉弯腰在阿青耳边小声道:“怀远侯盘踞西南,在诸侯中势力不容小觑。”   说完他又暗戳戳地补了一句:“怀远侯财力雄厚,有钱!”   不知道是不是王景的错觉,他总觉得那站在阿青左边弯腰与她说话之人看她的眼神怎么有点不对劲?   他心下警惕,但面上不显,只是继续道:“不知应城主今日将我等抓来府衙,可是我等犯了什么忌讳?”   这聪明人说话,向来懂得如何把自己摘出去。   比如王景!   堂中的人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王景乃怀远侯身边第一谋士,此人足智多谋名声远扬。   当年他成名的时候,很多诸侯都想把此人纳入门下。可不成想最后被却成了怀远侯的人。   只是他们也有些意外,这小小的应城,竟然有如此魅力,不仅姓闻的亲自来了。   王景居然也来了!   阿青眉眼一弯,嘴边的笑意深了几分。   她红唇轻启慢吞吞地吐出三个字:“我缺钱!”   王景一愣,不止他,堂中众人都愣住了。   阿青接着说:“所以我要与各位做笔买卖!”   “什么买卖?”   王景迟疑地问。   阿青道:“你们既然来了,我也放你们进来了。但是,要想走的话,可以,拿钱来赎!”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他们这难道进的还是贼窝? 第24章 话一说完阿青身子便……   话一说完阿青身子便往后一靠,双手搭在扶手上,眼睛轻转缓缓扫过屋内神色各异的人。   王景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了,他勉强维持了面上的镇定道:“应城主这么办事怕是有些不妥当吧!”   阿青嗤笑一声:“我让你来的?”   王景一噎。   “我让你把手伸进应城的?”   王景又一噎。   平日里本是最擅长耍嘴皮的人,这会儿差点没叫阿青给噎死。   片刻后,王景缓了过来,他脸色沉了下去:“应城主,凡事过犹不及,还请你慎重行事!”   这话出口便已带了几分威胁之意。   于王景而言,他还愿意叫应青一声城主,那已是他涵养好。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侥幸击退叛军得以能在小小的应城中立足。   还真以为自己有些斤两,不把旁人放在眼里了?   这样行事未免太猖狂了。   王景为人本就傲气,乃是怀远侯身边第一谋臣。   当日他本是替怀远侯办事路过应城,听说了应城之战的事,又知晓有了应青这号人物。   这才半是出于好奇,半是想探探阿青的底,这才进的城,可没想到却栽了这么大的跟头。   所以这心里早就憋了火的。   阿青疏懒着身子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王景:“你在威胁我?”   王景背手而立,斜眼看了下阿青,嘴里毫不客气地说道:“应城主,应城刚刚经历一场恶战,百废待兴,如今该做的是好好休养生息,而不是尽做些不相干之事,四处树敌!”   阿青肯定地说:“你在威胁我!”   话一落,阿青便起身朝王景走去。   走至王景面前站定,她上下打量了一面前这人,好似在考量着什么。   她落在王景身上的目光停留得有些久,直瞧得王景都不自在了起来。   正当王景清清嗓子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阿青突然出手。   她抓住王景的右手手臂,握紧手下一个使劲,往里一折。只听见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令人头皮发麻。   王景猝不及防下,剧痛传来,他捂着断臂连连后退,最后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这时他再忍不住惨叫出声。   阿青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红唇一弯,道:“你看,真正强大的人,从来不会威胁人,因为我们都是直接动手。”   王景颤抖着,用仿佛啐了毒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阿青。   阿青折断的是他的右臂,若是他的右臂真的废了,便再也不能提笔写字。   常言道杀人诛心,失了右臂的王景也会成为半个废人,   他咬牙切齿地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应青你不要,欺人太甚!”   阿青挑眉,提醒他道:“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否则我挖了你的眼睛。”   说完她笑着又补充了一句,“嗯,忘了说,手臂里的骨头已经碎成渣了,治不好了。”   王景神情一滞,他目光彻底呆滞了下来。纵使已经疼得满头大汗,他也没再吭一声。半响他僵硬地垂下了头,整个人像是经受住了巨大的打击。   阿青没再理会王景。   她转而对屋内其他人说:“记住我的话,想离开,拿钱来赎,否则我将你们通通投到俘兵营去。”   俘兵营是怎么回事,来了这么多天了,该知道的,他们也都知道了。   当下心中明了,这事果然不能善了了。   阿青转头对涂西奉说:“这笔生意给我做好了,分一半给你做本钱。”   涂西奉一乐,捋了捋胡须道:“是,属下定会让城主满意的。”   ……   当天下午自应城中向各地诸侯快马加鞭送去了信件。   其中有一封是发往了京都,而接到信的人看完里面的内容后第一个反应是,还以为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又看了好几遍方才确认。   这些向来高高在上诸侯们,被信中内容激怒了,有的怒而拍桌子,有的直接摔了茶杯,大发雷霆。   但等气消了些后,又只能无可奈何接受,捏着鼻子认栽。   随后这些诸侯便立即派人准备银子,送往应城。   在此期间,银子没到之前,那五十二通通被软禁在了府衙内。   受伤的,随时有大夫看护,也在慢慢好转   每日的吃食就是一碗白米粥,人吃不饱,也饿不死,但整日整日的都提不起精神,更遑论逃走了。   徐靖不知道这个缺德法子是谁想的,他勒紧了裤腰带有气无力地问闻雁清:“闻爷,郭槐的银子什么时候送来?”   闻雁清揉揉额角凸凸直跳的青筋,疲惫地说:“  郭槐离得不远,接到我的信,现在银子应该准备妥当要出发了。”   徐靖靠在墙上,饿得两眼发直:“闻爷,我之后再也不要来应城了。再也不来了。”   徐靖嘴里又念叨着,一遍又一遍。   闻雁清有些头疼地看向他。   自从他们被关起来后,徐靖每日不是问他银子什么时候到,就是念叨应城怎么可怕,再也不来了。   瞧这模样再这么下去,他的这一员战场上威风凛凛地虎将怕是要废了。   至于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徐靖却连提都不敢提了,偶尔听见她的名字都直打哆嗦。   想到这,闻雁清失笑,他抬头目光看向虚无。   应青,可是给徐靖带来了不小的阴影啊!   过了几日,徐靖已经被折磨地精神恍惚时,赎他们的银子终于到了!   涂西奉逆光走进来,捧着本子叫他和闻雁清的名字时,徐靖愣了好一会儿才确认,这叫的就是他们的名字。   徐靖狂喜,他红着眼眶看向闻雁清:“闻爷,我,我们要出去了!”   话还未说完,他的声音已经哽咽了。   徐靖差点喜极而泣。   娘的,他终于要脱离这个鬼地方了,以后他再也不来了。就连以后遇上他们应城的人,他都绕道走。   “走吧!”   闻雁清说。   两人站起身,步履不稳地往外走   屋内其他的人,投来了羡慕的目光,他们也想走!   闻雁清和徐靖出去的时候,涂西奉正在点银子。   郭槐则一直不安地眺望他们的身影。   当闻雁清和徐靖终于出现时,他面上一喜朝他们走了过来。   郭槐向闻雁清抱拳行礼:“将军!”   徐靖从来没有觉得郭槐那一脸的络腮胡那么好看过,那么亲切过。   他哑着嗓子对郭槐说:“你,总算来了!”   郭槐从来没见徐靖这么个语气跟他说过话,当下就有些不适应地抖了抖身子。   但见徐靖瘦得皮包骨头一脸憔悴沧桑的模样,他忍了忍,道出一句:“你这瘦得我一只手都能把你拎起来!”   说起这个拎,可触碰到了徐靖噩梦般的记忆,他打了个寒颤:“别,别,快带我和闻爷出去吃东西吧。   我们快饿死了!”   “我已经定好客栈了,等会儿出去,便先去吃饭休整一下。”   徐靖咽咽口水点点头。   涂西奉将几箱子金银珠宝点完后,用笔在账本上记录好走过来对郭槐说:“这位将军请在这里签个字人就可以领走了,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银货两讫互不相欠。”   郭槐诧异,这是妥妥的把他俩将军和徐靖当货物明码标价地买卖啊。   一边想着,郭槐一边签了字,随后三人便离开了。   只是临走之时,他身子微顿一下,才继续抬脚迈步离开。   闻雁清是第一个离开的,其后的日子,各地的诸侯陆陆续续地来送银子领人走了。   而涂西奉确实有两把刷子,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总之他们关起来的人上至诸侯子嗣,下至探子细作,诸侯们都送够了银子将所有人都赎了回去。   至此他们靠着此次买卖赚得盆满钵满,涂西奉高兴的酒都多喝了两壶。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府衙里剩下的人越来越少。直到半个月后,他们关着的只还剩下两方势力的人。   这几人已经饿得有出气没进气了。   怕把人饿死,涂西奉把每日的粥换成了小半碗白米饭。   虽然还是吃不饱,但是至少能起身活动了。   又过了几日,终于有人上门了。   开者是南方的宁远候的人。   只是这一次不一样,来人放下银子后不说要人,只是指名点姓地要见阿青。   更可疑的是他带的银子远远超过了涂西奉要的,这量起码翻了三倍。   他心中这其中有猫腻,不敢私下决定,便将此事禀告给了阿青。   阿青:“他要见我?”   “是。” 第25章 “不见!”……   “不见!”   那人阿青没见,涂西奉一提起,她直接就拒绝了。   本来涂西奉也只是看在那三倍银子的份上,所以才来问问的。   这会儿阿青说不见,虽然有些不舍那三倍的银子,可涂西奉还是知情趣地不再打扰阿青,转身退下去回绝那人了。   涂西奉想将人打发走,只是他没想到这人会这么难缠。   涂西奉斜着眼看那人,以及他那里的银子。   “还请大人通融通融。”   说完他便把手里的银子硬往涂西奉手里塞。   涂西奉捏着银子看了一眼,那人看他这样,脸上的笑一下子就露了出来。   然而很快他就傻眼了。   只见涂西奉把银子随手一扔,丢在了不远处的花丛中。   他脸上的笑一僵,问到:“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涂西奉把手操在袖子里道:“我现在要是收了你的银子,我这命可就保不住了。”   那人闻言,硬是挤出了一个笑来:“大人严重了,这是请大人喝茶的,你且尽管收下,不碍事的。”   涂西奉嗤笑一声:“你说没事就没事?你这是想做我们城主的主啊。”   说完他掏出一只手在脖子上划了一下接着说,“你这死得比我还快啊。”   那人脸上的笑维持不住了:“大人真爱开玩笑。不过大人清廉,这茶不爱喝,就不喝。   只是小的奉我家主人之命,真有要事要见应城主。还请大人通禀,引见一二。”   涂西奉皱眉,瞪了他一眼:“我已经说了,城主不见你。”   那人确实不肯罢休,见涂西奉不吃软,索性就来硬的。   他直起腰背,一甩袖子,肃着脸对涂西奉说:“我叫你一声大人,你就真以为自己是盘菜了?   你可知道我是谁?就是她应青来了,都该恭恭敬敬地叫我一声大人。   我家侯爷有要事让我告诉她,你让她立马来见我。”   这前后一变脸,两幅面孔直看得人目瞪口呆。   可涂西奉哪怕你这些,他冷笑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你家侯爷又算什么东西?”   那人没想到涂西奉说话如此不客气,他指着涂西奉瞪大了眼睛:“你……”   涂西奉啪地一下用手里的账本打落他的手指:“你什么你,人还赎不赎了?要赎就交银子,签字领人。不赎就赶紧滚。”   这下涂西奉彻底把人激怒了,那人涨红了脸,怒而骂到:“你放肆,狗东西竟敢辱骂我家侯爷。”   涂西奉不耐烦了,他也懒得听这人再废话,直接叫来了护城军。   他指着那人说:“把这个狗东西给我丢出城去,还有他抬进来的银子,全都扔出去。”   他们原本扣押的人基本上已经走得差不多,挣得银子已经快放满两个库房了。   所以多这宁远侯的这份不多,少他的也不少。   这人软硬皆施死皮赖脸地要见城主,说不准憋着什么坏呢,所以丢出去正好。   当初就怕遇到闹事的,所以他们一开始就规定最多只能带两个护卫进来。   连那银子都是衙役去抬的,所以这会儿那人大喊大叫地要让护卫杀了涂西奉。   结果还未动手就被护城军给拿下了。   最终三个人都被护城军给绑了拖出去了。   临走之际,他还怒声道:“你们竟敢如此对我。好一个应城,好一个应青,我家侯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们以为有应青那个贱人在,应城就会就万事大吉了?你们做梦!   你们会后悔的,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后不后悔涂西奉不知道,只是这人倒是挺吵的。   宁远侯的人绝望地看着来赎他们的人被拖得越走越远,眼前一黑厥了过去。   等他们再次醒来时,人已经在俘兵营了。   宁远侯的人没有赎走。投去了俘兵营,这下府衙里关着的只剩下京都来的探子了。   京都一共派来了两名探子,潜入应城。   而这两名探子也是最先入城的。   据说这两人功夫一般,不过轻功倒是很好,只是现在都各自断了一条腿。   说起来,府衙里的人,看见他们二人都挺膈应的。   当初应城被困,向京都求救,一封封求援信发出去了,却无任何回应。   朝廷对他们置之不理,不管应城百姓的死活。   后来应城好不容易保住了,又第一时间派探子来查他们的底。   这事搁谁身上也不好受。   所以抓了这么多人,就数这两人的境遇最不好。   府衙中的人看他们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要有多嫌弃,就有多嫌弃。   后来眼见赎他们的人又迟迟不来,对他们的态度就更差了。   就这么又过了几天,京都的人终于来了。   当涂西奉带着账本走入时正堂时,抬眼就看见了,坐在屋内正喝着茶的人。   来人年岁与涂西奉相近,五官端正,穿一身蓝色锦袍,头带玉冠。   他背手而立,下颚微扬,瞧着有几分气度官威。   涂西奉脚下一顿,面色如常的进去了。   而屋中之人看到涂西奉地第一句话却是说要见阿青。   涂西奉闻言,让他稍等,而后便立马扭头就直接找到了阿青。   涂西奉现在阿青面前,介绍起了来人的身份:   “城主,这人属下认识,乃是丞相陶瓒心腹,官拜三品的吏部侍郎,赵远山。   赵远山此人,为人圆滑,见人就是三分笑,是个典型的笑面虎,而且在朝中颇有分量,称得上陶瓒的左膀右臂。”   说到这,他顿了顿,接着道,   “且按说此次应城之行,应是惊动不了他的。”   惊动不了人还是来了,那就是别有所图。   而且虽是带了银子来的,可却对赎人之事只字未提,反而说要见阿青。   只能说,他本就是冲着阿青来的。   阿青听懂了涂西奉的意思了,她看他:“所以,你想让我见他?”   涂西奉点点头:“是,属下觉得城主应该去见见。   他毕竟是朝廷的人,诗经有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应城一日不起兵造反那我们一日还是大宁的子民。”   还有一句话涂西奉没说。   奉应青为城主毕竟是应城私自决定的,并没有经过朝廷。   而今朝廷的人来了,唤阿青唤的也是城主。   这也算是变相的承认了她的身份,所以他们或许可以趁此机会将此事摆上明面来,过个明路,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但现在他愁得是阿青不答应,不去见赵远山。   那他这个算盘就只能落空了。   阿青难得看涂西奉这么一副忧心忡忡地模样。她翘了翘唇角,站起身道:“走吧!去见见!”   阿青这么简单就松口了,涂西奉剩下的一大堆劝告的话憋了回去。   他一喜,连忙跟了上去。   “应城主!”   阿青还没踏进屋内,正坐着饮茶的赵远山已经放下茶杯起身相迎了。   或许是没想到传闻中十分凶残的应青居然长得如此美艳动人。   赵远山眼睛闪过一丝意外,但又很快被掩藏下去了。   赵远山长相颇为和善,他一笑就显得更为亲切,让人如沐春风,不由得就会生出了几分亲近感。   阿青抬眼看他,扬了扬眉梢,而后径直走进去在主位上坐下。   赵远山倒也不介意,他兀自笑了笑,转身坐在了阿青的下首。   这幅姿态,可是将自己放得比阿青要低。   阿青坐下,问:“你找我?”   赵远山起身拱手道:“是,在下奉朝廷之令为城主送来贺礼。”   说完,赵远山便从怀中掏出明晃晃的圣旨。   一旁站着的涂西奉见状,大约是猜到了圣旨里写的是什么。   他立马转头看向阿青,但见她仍然坐在那儿,一副漫不经心地样子。涂西奉的心情有些复杂。   这是不是太淡定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们这位城主本应就如此荣辱不惊。   但要说荣辱不惊也不太对,应该是根本没有什么能进她的眼里,所以才会如此。   阿青的神色没有半分波动,也并不打算要跪下接旨。   赵远山看出来了,他握着圣旨的手一顿,随后兀自一笑,直接将圣旨双手奉上交给阿青道:“应城主,皇上恩德,感念你救了应城全城的百姓,所以降下圣旨封你为应城城主。”   这意思就如涂西奉之前所想,来给阿青过明路来了。   阿青结果圣旨,顺手扔下在一旁的小几上,而后又看向赵远山:“还有其他事?”   赵远山看着被丢在一旁的圣旨,眼神微凝,连脸上的笑都僵了两分。   但很快他又恢复如常。   他又指了指屋中放置的箱子道:“这是皇上的赏赐。”   阿青听这话,直接起身打开其中一个箱子。   只见里面堆放着的是各式精巧漂亮的贵重首饰。   阿青又打开另一个箱子,里面是上好的锦缎。   剩下的箱子一一打开,里面装的珍品摆件,字画。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里面有一盒上等的南珠和两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除此之外,就是一箱箱的银子了。   这份赏赐不可谓是重赏了,连涂西奉看着都看花了眼。   阿青转了一圈,又走到赵远山面前。   红唇一弯,她面露笑意但眼神看不出什么情绪地问:“然后呢?给了我这么多钱,想让我干什么?”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的,这句话阿青比谁都清楚。   果然,只见那赵远山盯着阿青缓缓说到:“应城主请随我去京都谢恩吧!” 第26章 屋内安静了……   屋内安静了一瞬,涂西奉缩缩脖子,用一种莫名奇妙又带了几分怜悯的眼神看着赵远山。   仿佛他说了一句什么了不得的话一样   赵远山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他面前站着的阿青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她脸上笑意不减,只是眼神漠然,带了几分寒意,让人无端地觉得可怕:“你让我去京都,跪拜你们的皇帝?”   阿青的用词有些奇怪,但也让赵远山心下一凛。   他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个女人并不打算臣服于朝廷,臣服于皇上。   这时关于这个女人的传闻,一下子涌现在他脑子里。   赵远山不知道传闻有几分真几分假。应青这人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但是他知道他接下来必须要小心应对了。   他顶着一股莫名的压力,点点头道:“是,有了皇上的圣旨,你接管应城才是名正言顺。各路诸侯也不敢轻易对你不利。   所以应城主,你理应去京都向皇上谢恩!”   这话说到最后不知为何赵远山莫名有些软,好似这话并不应该这么说。   阿青听完这话后,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   一旁的涂西奉瞧着阿青的笑就头皮发麻,上次阿青也是这么笑着折断了王景的手。   还有之前在客栈里用筷子直接在土匪的手心戳了三个洞。   反正她越这么笑,他就越觉得面前这个赵远山恐怕就没什么好下场了。   也不知道,城主这会是要弄断他的手,还是直接拧断他的脑袋。   毕竟他敢让阿青去下跪,即使是皇帝也实在难以想象。   涂西奉试着想了一下,阿青下跪这幅场景他怎么越想越瘆得慌。   这般想着涂西奉看向赵远山的眼神更为同情了。   正当涂西奉心下忧虑,以为赵远山小命危矣时,阿青却突然转身坐回椅子上,笑吟吟道:“好啊!”   意料之中的场景没有出现,而对于入京之事,阿青又答应的如此干脆。   涂西奉惊讶地陡然间睁大眼睛,看着阿青,神色渐渐变得颇为古怪。   赵远山不知其中内里,身上的压力骤减,又见阿青面带笑意满口答应,虽是心里有瞬间的发毛,觉得好似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他还是松了一口气,忽略了那丝异样,丞相交于他的任务总归是完成了。   这时他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了一遭。   而等到日后他再回想起今日之事时,恨不得直接扇自己两个耳刮子,也十分后悔将这个煞星带到了京都。   但此时,自觉已经完成了任务的赵远山终于放下了心里的那块大石。   而后他将两名探子赎了,带着他们回了客栈。   待人走后,挥退了其他人,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时。涂西奉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阿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上前问到:“城主,你真要去京都?”   阿青疏懒着身子靠在椅背上道:“嗯,去。”   涂西奉对阿青的用意有所怀疑,他试探地问:“城主去京都是,另有打算?”   阿青抬眼看向他,倏地眉梢一扬,满眼都是笑,与刚才不一样,这会儿是显得实打实的愉悦。   她将手搭在了扶手上,缓声说:“听说,京都皇城的那把龙椅天下人都想去坐坐。   谁都想坐,我当然也要去坐坐!”   阿青这话来得轻描淡写,好似说,这块肉好吃,所以她也要吃。   涂西奉闻言却是极为骇然,这话在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但很快,另一种打骨子里升起的颤栗兴奋之感充斥了他全身,涂西奉只觉得心潮澎湃不能自己。   再看面前坐着的女人,涂西奉控制不住红了眼,他多年来的抱负终于能得以施展了。   此时涂西奉一点也不怀疑阿青话里的真实性,既然她敢说,就一定会做到。   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涂西奉走到阿青面前一掀衣袍跪在地上,一头磕在硬邦邦的地上,哑着声音道:“属下,唯城主马首是瞻。”   阿青垂眼看了一眼匍匐在她脚下的涂西奉,眼神平淡,无一丝波动。   ……   阿青要去京城的消息不胫而走,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她要带谁一同去。   这下城中有人的心思开始浮动了。   当然这里面除了涂西奉,无人知道阿青的心思还以为这是什么美差,便争破了头,要想跟着去。   而龟缩已久的连侯瞧准了机会,将女儿连珍拉到身前来好好交代了一番:“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城主身边没有人伺候,你去了一定要放下小姐架子,可明白了?”   连珍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   任谁突然从被人伺候的娇小姐一跃成了伺候的人婢女都难开心得起来。   连侯看着连珍,良久叹了一口气:“珍儿,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爹在应城早已没了往日的风光。   在城主面前也没甚地位,处境也越发艰难,连府里的体面也只是勉强维持。   是爹没用,连累了你和你娘。现在机会难得也只能委屈你了。”   连珍摇摇连侯的手,亲昵地说:“爹,不委屈,我一定会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的。”   连珍虽是不愿意去伺候阿青,但京都她是一定要去的,只因她对此别有打算。   连珍她已到了说人家的年纪,相比应城这么个小城,京中多得是高门显贵的公子。要是她能趁此机会找到个如意郎君,嫁入高门。到时候不仅是杭筝,就连应青也必得被她踩在脚下。   这般想着,连珍的眼里露出野心勃勃的光来。   与此同时,杭拾甫对阿青入京一事却颇为忧心。   从一开始得到这个消息,他心里便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他总觉得以阿青的性子不可能是要去谢什么恩,更有可能是要闹出什么更大动静出来。   所以他总觉得不安。   日子转瞬即逝,很快便到了出发的日子。   这段时日连珍没少想方设法到阿青面前露脸。   见阿青虽然不怎么理会她,但也没赶过她,所以连珍以为进京之事已经十拿九稳出不了错。   为此连家这几日可是过得高兴了。   随着时间越来越近,连珍已经开始收拾行李了。   然而真到了那天,阿青出口点出来的人却惊掉了一地的下巴。   她带上的人中除了涂西奉和一队俘兵营里的人外,还有两个让人十分意外的人选。   一个是戏园子里当初为阿青唱戏的细娘,另一个便是杭筝。   等杭筝一脸懵地被她爹放出来,又见娘红着眼睛给她整理包袱。   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时,又被她爹拉到书房交代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杭筝被弄得云里雾里的。   直到她被送出城门口,看着已经列队准备好的车队,以及他爹路上忧心忡忡地告诉她,城主要带她去京都时,杭筝才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杭筝抱着包袱下了车,刚扭头就对上了连珍怨怼的眼神。   杭筝与连珍两人不对付这么多年,一看杭筝的表情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想起以前在连珍手边吃了那么多亏,杭筝没忍住冲她露出一个得意又挑衅地笑来。   看着连珍瞬间变了的脸色,杭筝更高兴了。   “愣着干嘛,还不上来?”   杭筝抬眼望去,见是阿青掀起车帘,正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杭筝脸上得意的笑瞬间消失,她头皮发麻立刻讪笑着跑上前钻进了马车。   一进马车她才看见里面除了阿青外还有另外一个容貌清秀的姑娘。   马车里宽敞,里面铺着厚厚地地毯,地毯上摆着一个小几。   而那姑娘正煮着茶。   她看见杭筝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向杭筝行礼道:“杭姑娘。”   杭筝听着这声音耳熟,又想不起在哪儿听过,便道:“姑娘是?”   “奴家细娘。”   细娘笑着道。   于细娘而言,她身份低贱,原本与阿青唱了几出戏也没生出什么妄想来。但没想到此番城主上京居然会点名要她跟随,她自是荣幸。   所以她也明白她能在此处也不过是给城主解闷和伺候人的。   细娘将手里煮好的茶倒了一杯递给杭筝。   杭筝接过茶,喝了一口。   突然她指着细娘道:“你是戏园子的那位……”   剩下的话消失了,杭筝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这戏园子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从戏园子出来的细娘自然算不得什么好出身。她这当着人面戳别人底,有些不大好呀。   细娘似是瞧出了杭筝的不好意思。   她温柔地笑了笑说:“杭姑娘,听过细娘的戏吗?”   杭筝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了,她猛点头:“是啊,我以前背着我爹偷偷去过,你唱得真好。”   杭筝当初第一次听细娘的戏时,可是如痴如醉,回去迟了还被她爹发现给罚了。   这些事说起来也是年少不懂事干的傻事,现在想起来还怪不好意思的。   细娘见杭筝满眼真心的赞叹,脸上的表情更加柔和了。   两人说话间,马车缓缓动了,他们正是要赶往京都而去了。   坐在一旁的阿青懒洋洋地靠在一旁,手里捏着茶杯听两人说话抿了一口。   她道:“京都的趣事说来听听。”   杭筝和细娘同时转头看向阿青。   杭筝这才想起给阿青行了一个礼,然后喜气洋洋地唤了一声:“城主。”   阿青应了一声。   杭筝这会儿可是真得太高兴了,她是真没想到阿青去京城会带上她。   一想到刚才城门口连珍那张脸她就想笑。   如今看着阿青,她决定她更喜欢城主了。   “城主你真好。” 第27章 去往京都的车队,在……   去往京都的车队,在途径禹州的时候被接连下了好几日的雨彻底给困住了。   这一路上他们走得慢,说起来赵远山也是憋着火的。   原本应城到京都的路程快马加鞭最多只需一个半月就能到了,但如今这条路他们已经走了整整两个月却还未过半。   这缘由就出在阿青的身上。   赵远山是一心要把阿青快点带入京中,毕竟不管传言真假,朝廷对此人的忌惮都不比诸侯少。   所以要是能尽快带她进京,也能早点解决祸患。   可阿青这一路上完全把此次出行当做是游山玩水。   遇到好玩的好吃的都要停下来游玩几日,没玩舒心前绝不上路。   起先赵远山因从探子那儿得到了关于阿青的一些消息,知道这个女人并不好惹,所以他只能是能忍则忍。   直到他又一次接到丞相来信。耽搁了这么久,丞相早就不耐了,直接在信中与他发了火。   直言他再不把人带入京中,他也不必回京了。   至此赵远山实在不敢再耽搁了,只能硬着头皮找上了阿青。   这几日他们都宿在了荒郊野外,空空旷旷鸟不拉屎地地方。   赵远山真不知道这里到底有什么吸引了阿青已经停留了整整三日了。   此时阿青正坐在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杭筝和细娘一左一右地坐于她两边。   她们面前还放了一个小几,上面放了一个小炉子正煮着茶,另外小几上还放了一碟子糕点。   那糕点做得别致,又白生生的,看得已经啃了好几天干粮的赵远山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或许是这有失他三品大员的身份,赵远山撇开眼无视掉那碟子糕点。   正了正脸色,向阿青走了过去。   他行了个礼道:“城主。”   阿青接过细娘递来的茶,掀起眼皮看了赵远山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见阿青不应声,赵远山犹豫了一会儿后只得硬着头皮道:“此处荒郊野岭的,无甚可看的,甚是无趣。”   说着他顿了顿,见阿青不接话,只得又说,“前面再行一天的路程就到了禹州的地界了。   过了禹州再行半月的路就能入京了。   京都地处天子脚下,城中繁华,人杰地灵,城主定会喜欢的。不若我们今日早些赶路?”   他试探地说到。   阿青听了他话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不说话,直看得赵远山心口发凉。   赵远山扯了扯面皮想笑一笑,但他脸却像不听使唤了,怎么样也扯不出笑来。   正当赵远山微有些无措时,他身后传来了声响,听动静来人还不小少。   他慌忙转身看去,而后一愣。   只见阿青的护卫们,已经齐刷刷地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这些人平日里即使什么都不做站在那儿都有一股凶煞气,瞧着怪渗人的。   起初赵远山还在奇怪,阿青是打开哪儿来的这么些个厉害的护卫。   后来探子告诉他,这些人应该都是当初围攻应城的叛军。   他们活下来的都被阿青圈在俘兵营里,以极残酷的方法训练着。   赵远山又想起来了吊在城内外密密麻麻的不知是死是活的人,瞬间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只是这会儿这位应城主把人召集起来要做什么?   赵远山当即想得有些多了,心中也越发不安了。   赵远山努力撑住面上的镇定转身问到:“应城主这是因为做什么。”   阿青没有理会他,只是饮下杯中的茶,对下面的人说:“开始。记着下手都轻点,伤重了,我可没药医。”   随着阿青这话一落杭筝立马睁大了双眼,她早就听说俘兵营里练兵法有别于别处。非同一般。   想不到现在还能亲眼所见,她立刻来了兴致勃勃地向前探着身子想瞧个清楚。   不仅是她,连细娘都好奇地转头看了过来。   而底下的俘兵们一开始看到阿青时畏畏缩缩地不敢抬头,但听到阿青说完开始以后,他们身上的畏缩之气顿消取而代之的是满身的凶煞之气,   他们互相仇视,警惕地看着彼此。   然后这些人突然开始互相攻击。   没有武器,每个人都是赤手空拳,贴身肉搏。   这时满场只能听见拳头与肉,体,碰撞的砰砰闷响。   因为先前已经有了阿青的吩咐,所以他们并不敢下死手。   出拳几道都收了几分。   但即使是这样的场景,已经足够刺激人眼球了。   不说身处里面的人,就是旁人见了也会有一种从骨子里升上来的颤栗感。   阿青脸上噙着笑意,一边看,一边饮茶。看着倒是有几分消遣之意。   而这些人此时可不就是给她当消遣的吗。   杭筝一边用手捂住眼睛,一边又忍不住露出半只眼睛偷偷从指缝里往外瞧。   看到有人一拳打在另一个人的胸前时,她吓了一跳,不忍直视又偷偷地藏在身心后面,   但片刻后,她的眼睛又出现在了指缝间了。   长这么大,杭筝还从未见过这么刺激的场面,她是又害怕又兴奋,情绪翻腾地连耳朵都红完了。   相比于杭筝,细娘则要镇定许多。   战场她都去过了,这个还有什么可怕的。   要说今日这出与阿青那日城外一战的场景一比,完全天差地别。   想到这,细娘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阿青,复又垂下了眼睫。   而这场中反应最大的则是赵远山了。   他看着那些挥拳不停殴打对方的人,只觉得出了一身的冷汗,额头上的青筋鼓胀跳动,搅得人头疼。   原来这就是应城练兵的方式!   这那还是练兵,这练出来的分明是一头头饿狼啊!   而应青早不练兵晚不练兵的,偏偏在自己来找她的时候突然练兵。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在警告他啊!   自觉已经猜到阿青心思的赵远山,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   原本打算软硬皆施的话全部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赵远山呼出一口气,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够,向阿青告辞:“城主先看着,在下告辞了。”   说完他便离开了,虽是步履还算稳,但那背影怎么看,怎么仓皇。   赵远山走了,对阿青三人并未有任何影响。   她们依然看着正在搏斗的士兵。   可能打死赵远山他也想不到今日这出真的只是阿青无聊了,有意折腾俘兵,打算找些乐子而已。   但有了今日这一出,赵远山彻底不敢惹阿青了,他只能任由阿青拖拖拉拉地继续一路,游山玩水。   虽然京都的信一封一封地来,赵远山也急在心里,但他是真不敢开口了。   索性那日过后,第三天阿青终于松了口。   赵远山自是喜不自胜,立马下令全速前进,这一日他们在天黑之前进了禹州。   在禹州时,赵远山心惊胆战地等着阿青说要留几日,   但没想到阿青却对此绝口不提,赵远山见状松了一口气,他唤来了人,吩咐人去买些日用品和干粮,打算休整一晚上明日上路。   但人算不如天算,赵远山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在禹州遭逢大雨。   禹州大雨直接将他们困在了驿站里。   赵远山计划落空了,他们只能被迫留在禹州,等雨停了方才赶路。   赵远山手里捏着丞相陶瓒再次发来的催他们的信,又抬头看向外面淅淅沥沥不停地雨。   眉头紧皱地叹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驿站里又响起了咿咿呀呀缠绵悱恻的唱戏声。   赵远山只感觉头疼。   这是又开始了。   房内,杭筝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捏了一块糕点听着细娘的戏一时间竟忘了吃了。   当真是如痴如醉。   阿青则捏着酒杯,双眼微闭也享受在细娘的戏中。   不得不承认,细娘的确生了一副好嗓子,现在即使没有一旁吹吹打打地伴奏,照样能唱好戏。   一出戏终,细娘的声音停了。   片刻后阿青睁开了眼睛,举着杯中的酒慢慢饮尽。   过一会儿后杭筝也从痴迷中醒来。   她连忙给细娘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而后赞叹地说:“细娘你唱得真好。”   细娘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然后温柔地笑了笑道:“杭姑娘谬赞了。”   “哪有谬赞,真的好,不信你问城主。”   说完她扭头看向阿青问道,“是吧城主,细娘唱得真好。”   阿青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杭筝活泼开朗,细娘温柔腼腆。   两人跟在阿青身边,平日里过得也算不错。   杭筝虽是每到夜里躺在床上就会咬牙,觉得自己迷迷糊糊的就成了伺候阿青的小丫头,认为自己被坑了。   但第二日,却又照常欢欢喜喜地凑到阿青身边,端茶倒水的活也做得得心应手,一点也瞧不出之前在应城时的娇纵。   与此同时,随着他们在禹州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禹州城中也陆陆续续地出现了许多生面孔。   毕竟现在光光只是应青这个名字,都能引起各方注意。   更何况是这个名字还要和京都和朝廷连在一起。   自从接到应青要去京都的消息后,有多少诸侯夜里就睡不着觉了。   而今天下大乱是必然的事,他们可不想再出现一方实力来从他们手上分一杯羹。何况这还是之前从他们手上坑走一大笔钱的应青。 第28章 禹州这场雨一下……   禹州这场雨一下就下了好几日,阴雨绵绵的,瞧得人心烦。   赵远山连日来更是坐立难安,眉心处都挤出了一个川字纹,整天唉声叹气忧心忡忡的。   每日他都要在阿青门口前徘徊好几趟,最后硬是没胆子敲门,又只能颓丧地离开。   而阿青过得倒是快活,每日不是听戏,就是听杭筝讲讲野史话本。   好似这一趟出来真的只是来游山玩水的。   幸而又过了两日,雨终于停了,看着外面逐渐放晴的天,赵远山喜得直接走出屋檐下,在外面确认了好几遍。   雨停了,那他们是不是可以上路了?   这是赵远山的第一个念头,随后便迫不及待地想去找阿青。   但这脚刚迈出去,他就想到阿青那张喜怒无常的脸,赵远山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   然后他猛然反应过来。   他们走不走并不是下不下雨的问题,而是那位应城主到底想不想走的问题。   这么一想,赵远山踌躇了。他背着手走来走去,左思右想的,最后想到陶瓒那一封一封发来,到最后他都不敢看的信后,赵远山还是一咬牙找上了阿青。   他敲门进去的时候,杭筝正在笑嘻嘻地在讲前朝野史。他人一出现,杭筝立马就闭嘴了,还一个劲地拿眼睛瞅他。   赵远山瞄了一眼,阿青没什么表情的脸,直到自己这大约是扰了她兴致了。可他来都来了,也不能就这么走了吧。   所以赵远山还是硬着头皮,忐忑不安地开了口:“应城主,这雨停了,禹州城您还没有到处去逛过,可要在下去安排安排?”   天知道他现在急得,恨不得把人拉走,立刻奔赴京都。   但是他实在是没那个胆子了。   别说应青的那些传闻,什么能一手拍碎人脑袋,一拳就能穿透人身体,下手极为狠辣等等传言,听着就让人打怵。   就是她身边的那些护卫,他现在见了都有些腿软。   他可没忘了那一日,那些人在练兵时,把对方往死里打的模样,一拳下去,他看着都牙酸。   所以这会说话他都要拐几个弯,生怕触怒阿青。   杭筝知道赵远山的身份,本是要拉着细娘避出去的,但是人刚准备起身就听见他这么一说。   杭筝的眼睛立马一亮,也不打算走了。就眼巴巴地看着阿青,希望她点头答应。   阿青无视了杭筝满眼的渴求,只是抬眼看看向赵远山,淡淡地问:“想走了?”   这话一出,立刻下子戳破杭筝的念想。   她眼睛一暗,也明白过来,赵远山这是为了探阿青的口风才这么说的,并不是真的要为她们安排出去逛禹州。   赵远山听了阿青的话,没有否认只是讪笑着委婉地说:“城主大约是不知道京都现在有多少人想一睹你的风姿,如今对你更是望眼欲穿。咱们走得慢些了,这还一封一封的来信催。”   阿青没理赵远山的话,只是望着窗外仿佛被雨洗过的湛蓝色天空,道:“还有我的人没来,现在不走。”   赵远山闻言有些疑惑,还有谁要来?   只是看阿青没什么表情的脸,这问题还是咽了回去。   算了再等等吧,反正这么久的时间都等了,也不差这几天了。   赵远山这也是破罐子破摔了。   雨停了,天地间到处都是一片青翠,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味道。   前些天还不觉得,这雨一停,杭筝就觉得这些日子简直把她闷坏了。   她现在一个劲地就想出去转转。   说实在的,这还是杭筝长这么大第一次出远门。   自然新奇,之前是荒郊野外,到处不是林子就是河,她自然没那么大的兴趣。可禹州不一样,虽然不繁华,但大小也是个城啊,这城里的可以玩得就多了。   杭筝不知道阿青想不想出去,可她实在想去便磨磨蹭蹭地又撒娇卖痴地想让阿青同意。   只是没想到她一提,阿青就点头同意,杭筝立刻就欢天喜地地收拾一番,三人一同出了门。   禹州接连下了那么天的雨,许多商铺都关了门,如今好不容易停了,他们自然就迫不及待地打开门做生意了。   而正如了杭筝的意。   杭筝没有胆子拉阿青,细娘却是可以。   两个人手拉手一起入了首饰铺子,就开始挑选。   阿青悠哉悠哉跟在身后。   不过她实在对这些提不起什么兴趣,就上了首饰铺子对面的茶楼喝茶。   她进去的时候,茶楼里已经坐满了人,他们正如痴如醉地听说书先生说书。   那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便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而巧了,他讲的恰好就是阿青。   “话说那一日,咱们这位应城主,从天而降,杀向叛军。   那叛军里全是精锐,一路上所向披靡,他们所到之处无人不瑟瑟发抖。   叛军主帅闫遏残暴不仁十恶不赦,更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然他们遇上这位应城,算是踢到铁板上了,一个个的通通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无数叛军妄想杀了她,可应城主,一拳直接将人的脑袋轰碎,一掌就能把人劈成两半。   武功之高无人能及,那叛军在她手里就成了豆腐,一捏碎成了渣。”   小二看见阿青在一张空了的桌子上坐下,连忙上前来。只是一见坐在着女人美艳绝伦的样貌还是愣了一下,但他又很快反应过来殷勤地问道:“客官您要喝什么茶?”   阿青道:“龙井。”   “好嘞,小的这就去给您倒。”   这边小二哥刚走,大堂内就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   “好,好,好!”   “啪。”有人激动地拍响了桌子   “杀得好,那闫遏死有余辜。”   “没错,闫遏此人死有余辜!”   “叛军造反,杀人不眨眼,屠城之时更是毫不手软。听说,闫遏攻城时,直接都放了话,说他们夺下应城,定会屠城。幸亏有应城主在。”   “是啊,不然应城的百姓可得遭殃了。”   “说得是呀,我同村的一个货郎到齐阳走货想,哪知正好碰上闫遏屠城,就这么一去不回。留下家中的老母亲和大着肚子媳妇相依为命,那老母亲得知噩耗,眼睛都哭瞎了,甚是可怜呀。”   有人满脸痛恨地说,   “他们二人成婚方才半年,就遇此事,闫遏着实可恨。应城主杀得好。”   当然这其中也有不一样的声音。   “那应青不过一介女流能杀退叛军,这莫不是编造出来。”   “是啊,该不会是应城杀退叛军后,想威慑四方所以编出了这么一个人?”   “有道理,按传闻中的话来说,那应青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还是人啊?那不成神了吗?”   “没错没错。”   “如今这话倒是越传离谱了。”   “听说那应青要进京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路过禹州?”   ……   阿青进京并没有十分张扬,赵远山担心有人会借此机会生乱,所以便主张悄悄入京。   阿青无所谓,任他安排。   所以,明明他们已经在禹州待了这么久,这里的百姓却没人知道。   常言道山高皇帝远,这些人怎么也没想到阿青会就坐在此处,所以大多畅所欲言说什么都有。而地处话题中心的阿青却淡定地喝着茶,没什么反应。   好似那些人讨论的并不是她。   “应城主觉得这说书先生讲得如何?” 第29章 “不错。”……   “不错。”   阿青把玩着手里茶杯,眉梢微扬,看得出来,这会儿她的心情应是不差。   也是任谁听到别人对自己歌功颂德能不高兴?   阿青虽是情感淡漠了些,但毕竟还是个人,听这满茶楼的人将她吹得跟一个神一样,那心情确实是很不错。   不过若是没人来扰了她的兴致就更好了。   只是偏偏,她面前的人,并不识趣。   他说:“城主美名传遍天下,但这说书先生其言也不过只道出了城主的一二分而已。”   这人也有意无意地说出了这句近似拍马屁的话。但因这人话里带了几分真诚,语气也颇为平淡。   所以听起来反而不像是吹捧之语,好似就只是说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事实而已。   阿青闻言凤眸一转,眼睛落在了她的身上,旋即她挑眉唤道:“闻雁清。”   闻雁清一愣,随即他脸上也露出清浅的笑意:“想不到城主还记得在下。”   阿青却是抿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说:“只要是我见过的人,我都记得。”   说完,她的目光又转向了台上,继续听前面说书先生的妙语连珠。   恰好这时,说书先生说到了精彩的地方,茶楼里爆发出了雷鸣般的叫好声,还有人兴奋地将桌子拍得啪啪作响。   然而此时他们绝不会想到,这书里的主角,现在就坐在这里,与他们共处同一个茶楼。   意识到这一点,闻雁清也有片刻的恍惚。   他想起他第一次听说应青这个人时的感受。   当日他的第一反应便是不相信,只觉得从探子嘴里吐出来的话匪夷所思。   但他更加清楚地知道,探子不是说书先生,不可能胡编乱造,或夸大其词。   因此闻雁清十分好奇,这位应城主到底是何种人物。   所以他才会混进应城,想亲眼看看,那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然而……   想到后来的事,闻雁清摇头失笑,他不禁对阿青说:“当初应城之难,想来这天下,除了城主,无人可救了。”   就连他,也不能保证能在闫遏的手里将应城全须全尾地保下来。   这话于阿青而言无异于是废话,她此时兴致正高,突然被闻雁清打断,心下微微不悦。   她颇为嫌弃地睨了一眼闻雁清道:“聒噪,出去,你打扰到我了。”   驱客之意,昭然若揭,就差说一个滚了。   阿青的耐心不好,更准确地说,她根本没有耐心。她只有想或不想,或者要不要杀了让她不高兴的人,这些都在她的一念之间。   且她并不会提醒你。   想起之前在应城的遭遇,闻雁清突感脖颈有些发凉。   这下他将其他话都咽了回去。他摸不准阿青的路数,也怕她突然发难,自己的计划就说不出口了。   所以他不再废话,闻雁清神色微敛压低了声音单刀直入地说:“在下此番来,是想和城主做一番买卖的。”   阿青提起茶壶往空了茶杯里续满了茶,而后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热茶。   正当闻雁清以为阿青会说些什么时,却见她又抬眼看向了前方。   阿青感官异于常人,她能身处闹哄哄的茶楼,耳里却只摄取她想听的内容。   而现在她最感兴趣的就是那说书先生嘴里的故事了。   阿青只道那日的事寻常,除了多杀了几个人,有些累外,并无其他。却不知在旁人眼里那日的故事是如此精彩跌宕起伏,她因此也越发听得津津有味。   就好像之前听细娘唱戏一样。   毕竟以前没见过的,现在见了都有趣极了。   恰好,这唱戏的和说书的,她一个都没见过。   阿青没有理会他,也在闻雁清的意料之中。   他早知道,这位应城主不能以常理判断。想要说服她更是难上加难。   闻雁清更耐着性子,他道:“城主如今身上牵连着整个天下,一举一动都能影响天下格局,诸侯们对城主更是极为关注。   而今城主在这,禹州城也成筛子一般,入了不知多少杀手探子。   他们都是为了城主你而来!”   说到这闻雁清顿了顿,他深深地看着阿青,原本清冷的眉眼俱是深沉,叫人瞧不出内里的情绪,他道,“城主,这些人不会叫你活着入京,见到皇帝的!”   阿青蓦的看向闻雁清,一双清亮的凤眸染上了几分幽深,她平直的嘴缓缓勾起一个弧度。   随后闻雁清听见她一字一句地轻声说:“蝼蚁,也配和我谈生死。”   她的眼神带着睥睨天下的蔑视。   阿青这辈子听过太多的威胁,后来她将威胁她的人,一个一个全都杀了。   没人能杀得了她,所以无论何人,于她而言都是蝼蚁,蜉蝣。   这世间谁配和她讲生死?   闻雁清差点迷失在阿青的眼神里。   那样的眼神他从未见过,令人望而生畏,又止不住地想多看一眼。   闻雁清再次意识到了面前坐着的这个女人的危险和迷人。   这一下他怔仲了许久,都未反应过来。   阿青见闻雁清这般神色看着她,忽而来了兴致。   她脸上的笑意加深,只是眼神更为危险,她问:“你想活,还是想死?”   闻雁清被她的问题惊醒。   他额角青筋一跳,知道阿青这是对他动了杀心。   纵使心下不安,但他依然维持着面上的镇定道:“城主,何意?在下自然是想活。”   阿青啧啧两声,颇为无奈的说:“想活,还来找死,蠢!”   闻雁清微微蹙眉,没有说话。   阿青也不在意继续说,“我给你一个机会。”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白色娟帕,上面还绣了一个青字。   这是这几日细娘空下来绣的。   不止这一条,她手脚快,一连给阿青绣了好多条,每日伺候她穿戴衣衫时就会塞一条到她衣服里。   阿青将娟帕放在桌上。   闻雁清瞧着不解其意,又不敢贸然开口,只能安静地看着。   然而接下来却见阿青将茶壶里的茶全部倒在了帕子上,眨眼间一壶上好的龙井茶全浇在了娟帕,白色的手帕染上了茶渍。   娟帕瞬间变得湿哒哒的,一直往桌子上淌着水。   闻雁清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忽而漏跳了一下。   见着那张湿帕,他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一个骇人的猜测。   果然片刻后就见阿青捻起那方帕子,放到闻雁清面前,似笑非笑地说:“把你的脸擦干净吧。”   闻雁清闻言,心不断地往下沉,他目光陡然间变得暮沉沉,心思难辨。   但他脸上的表情有什么大的波动,反而颇为好笑地说:“在下脸上可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污了城主的眼?”   阿青靠在椅背上,看着他,点点头:“是污了我的眼睛,瞧着让人生厌。”   说着她摩挲了一下指腹,忽而笑道:“你不是想活吗?把脸擦干净,我看看,这层皮底下的脸,长得是能活,还是得死。”   这似戏言一般的话,直接决定了闻雁清的生死。   也彻底击碎了他的镇定自若,闻雁清谈不清现在心理是什么感觉。是后悔来招惹阿青?还是觉得异样的兴奋。   他带着这张假面已经生活得太久了,他自己都差点忘了,他原本的模样了。   闻雁清知道总有一天他的身份,他的脸会被人怀疑,会重见天日,曾经他为此心惊胆战,整夜惊醒,不敢深睡。   但他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况下,被只见了他两面的人给戳穿。   如此儿戏,又颇为惊险,便将他隐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摆在了明面上。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闻雁清不禁想到。   还有她是什么时候发觉的?   闻雁清脑子里闪过各种念头,转瞬即逝。他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捡起了桌上的湿帕子。   那帕子上全是浸满了的水,一沾手,满手的水珠。   湿腻腻的不太舒服。   闻雁清捏着帕子却并未往脸上擦,而是问到:“城主,什么看出来的?”   阿青:“一开始,所以想杀了你。只是看你有几分意思,就留了你的命。”   原来那天,阿青掐住他的脖子是真的想杀了他。   闻雁清哑然失笑,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也没有必要在装下去了,若是坦诚能得这样一个盟友,又有何妨。   闻雁清记得他原本的模样长得极好,简直像极了他那姑姑。   当年他家抄家灭族时,那些似是而非地流言太多。所以闻雁清一发觉自己长相随他姑姑时,便开始做易容,将那张脸藏了起来。   既然那张脸,像他姑姑。那应城主怎么也不会杀了他吧。   莫名的闻雁清就有这个自信。   只是现下也不是说他想恢复原本样貌,就立马能恢复的。   闻雁清看向阿青为难地解释道:“城主,在下这脸要用特殊的药水才能洗净,这个,是擦不掉的。”   阿青听了,却是眉峰一扬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还,杀不了你?”   这话可不是在表达什么善意,虽是接触不多,但闻雁清却是明白,阿青并不喜欢别人违抗她的话。   况且他本来就无意与阿青为敌,也不想得罪她。   当下他便拿出了十二分诚意说:“在下并无此意,所言句句属实。   况且城主想杀在下,轻而易举,我又何必欺瞒城主自寻死路呢。毕竟激怒城主对在下并无好处。”   阿青闻言,弹了一下舌,也没说是信了还是不信。她只是又靠在了椅背上了,恢复了之前疏懒的模样,抬眼又看向了前面的说书人。   闻雁清见状明了,这关是过了。   现在他也不与阿青谈什么买卖了,这事只能容后再议了。   他招来了小二,让他换了一壶茶来。   茶楼里的小二,每日迎来送往,什么没见过。   他热情殷勤地收拾好桌上的一片狼藉,而后又上了一壶一模一样的龙井茶来。   并未两人续上了新茶。   闻雁清陪着阿青听着前面的说书,他嫌少有这么悠闲的日子。今日虽未能达成所愿,但偷得浮生半日闲也是不错。   “应城大门敞开,城外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那尸首垒得快要比城墙还要高了。城内百姓安全无虞,毫发无伤。这一切都得益于应城主。   应城主被奉为城主,百姓个个匍匐而跪于她脚下,抬头望着他们的天神……”   说书人的故事讲到了尾声,茶楼里的人听得如痴如醉,对那素昧蒙面的应城主更是佩服得紧。   说书人最后落下最后一句话,正要一拍惊堂木,却见茶楼门口有官差行色匆匆跨过门槛大步而来。   茶楼掌柜眼尖瞧见了,立刻扯出一个谄媚的笑,躬着眼上前问到:“官爷可有何事,可要坐下喝杯茶。”   为首地官差,斜了他一眼,握着腰间佩刀,抬起下巴厉声呵道:“官差办案,还不让开!”   掌柜的是个精灵的,他一听那官差的话,立马让开了身体,只是面露祈求地说:“官爷请,官爷请。只小民这是良民小本经营,还请您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边说着,他边往那官差手里悄摸摸地塞银子。   官差捏了捏手心的银子,又试了试重量,感觉到了趁手,脸上的表情微松,然后侧脸对跟在后面的手底下人喊到:“听到了吗?都是良民,别粗手粗脚地碰坏了什么东西。”   “是!”   下面的人齐声答到。   随后他抬眼,目光犀利地扫向茶楼里坐着的人。   此时这里面安静极了,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畏惧地看着门口的官差。   只除了阿青和闻雁清,两人是该干嘛干嘛,只是没有书听了,有些百无聊赖。   为首的官差眼睛扫到两人时,眼睛一定。   随后他抬手,举到半空,一人递来了一张画像。   官差低头看向画像上的人,又看向阿青,反复多次后,他确认了,便大步走上前。   “官差办案不许动!”   一把钢刀分别架在了阿青和闻雁清的脖子上。   闻雁清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垂眼看了一眼脖子上闪着寒光的刀刃,眼里杀意闪过。   这一看,他顿时有些愕然。   只见眨眼间,已经有人将镣铐拷在了阿青的手上。   闻雁清倏地将目光对准阿青的脸上,不明白她怎么就让人拷了。   按着她的脾气,这些人连接近她的机会都不会有。   此时为首的官差大声宣布:“此人乃朝廷通缉的杀人犯,官府现今捉拿归案。” 第30章 客栈内一时间安……   客栈内一时间安静极了,刚刚还热火朝天的景象已经完全消失。   阿青眨眼,她对于脖子上的刀和手上的镣铐视若无睹,只是眉目间有被人打扰了的不悦。   她晃荡了一下手上的铁链,茶楼内立马响起了哗啦啦的声儿。   几名官差互换了一个眼神,而后领头那人皱眉说道:“把人押回去受审。”   茶楼门口慢慢围了不少人看热闹,茶楼里的也有人畏畏缩缩地把目光投向这边。   闻雁清一瞬不瞬地盯着阿青,似是想从她那张平静的脸上看清她心里的想法。   要说阿青现在有什么想法,大约是没什么想法。   她只是又晃荡了一下手上的镣铐,有些怀疑,这玩意儿能锁住人?   阿青这边正疑惑,挟持着她的衙役听到领头的话后,立刻紧紧了手上的刀,把刃又往阿青脖子上贴了贴,鼓瞪着双眼凶声恶气地说:“老实点,起来!”   那钢刀锋刃无比,衙役手下没有轻重,那刀贴着皮肤,立马就在她脖子上破开一个小口子,丝丝血迹渗了出来。   阿青感受到了些许刺痛,她用食指碰了碰脖子,放到眼前一看,上面沾了一滴血。   阿青摩挲指尖,红唇一弯,凤眸流转,个中风情让人瞧了也不免看呆了。   这时他们好似才突然意识到,这个女人原本是长得极美的。   所有人都被这笑,这眉目风情晃花了眼。   阿青却恰在这时出手了,她抬手将杯子抵到了刀刃上然后往外一推。接着又伸手握住那人握刀的手,调转了方向,向下一用力。   她出手又快又利落,很难有人能跟上她的动作。   而那衙役则惊恐地发现,握刀的分明是自己,可是真正操控的人变成了阿青,且她的力道他根本挣脱不了。   衙役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放慢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阿青握着他的手,让他亲手将那把刀插,进了他的大腿。   噗嗤!   钢刀穿过皮肉,又斩断了骨头最后从另一边穿出。   他的腿险些被劈成两半。   衙役脸色煞白,浑身抽搐,紧接着才惨叫出声。   这一番变故惊呆了所有人,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阿青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垂眼看向躺在地上手足无措,不知该抱腿哭嚎还是该拔出腿上刀的衙役。   阿青蹲下身子,直接利落地拔出他大腿上的刀,血瞬间喷涌而出。   那衙役疼得又是哀嚎一声,满身的冷汗瞬间湿透了他的衣服,他慌张地看着腿上出现的大窟窿。而后用手急切地去堵住那窟窿,想以此来止住凸凸不断涌出的血。   这头他还着急腿上的伤,那边阿青却已经将刀抵在他的脖子上轻轻拉开一个口子。   口子不深,没有伤及动脉,只是割破了点皮层,流了点血。   虽是不严重,却也直接  把那衙役给吓得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她虽是没有直接杀了这人,但先是废了他的腿,又把人吓得半死,这人能不能活,还真说不准。   俗话讲,杀人诛心。   世人只知道阿青会杀人,却不知道,诛心一道,她也耍得溜,很少能有人,玩得过她。   全程围观了这一切的百姓,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他们看得是既痛快,恨不得当场拍手叫好,又鉴于官差在场只能硬生生忍住。   闻雁清扫了一眼众人的反应,就明白了这里面的猫腻。   现今大宁各地官员腐败的不在少数,从上到下欺压百姓已成常态。   百姓们对此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咽下那口气,憋屈着过日子。   所以今日他们见到阿青这般对付官差,才会有如此表现。   不提百姓是何神态,那领头的衙差脸色变了变。心下忍不住暗自嘀咕,他家大人让他来抓的这到底是什么人?这不会是来坑他的吧。   这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他心里不安。   茶楼内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衙差头子现今进退两难,事情已经到这一步,还这么多人瞧着呢。他现在要是退,往后这面子往哪儿搁?   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心一横,咬牙吼道:“还不把人给我抓起来!”   其他人这才惊醒,纷纷抽刀。   只是目光一对上坐在那的人,他们也不知怎的,脚就跟灌了铅一样,怎么样也抬不起来。   只能举着刀,防备地盯着阿青。   仿佛今日来抓人的是阿青,不是他们一样。   领头官差见状颇为恼怒,他一脚踹到站在他面前之人的屁股上,大吼:“还不给老子上。”   不过他的打算注定落空,这边还不等他们出手,阿青已经抬手把手里的刀掷了出去。   在衙役错愕的目光中,那铮亮的刀尖横空飞来,转眼间就插,入了一人的肩胛处。   那人被这股几道连带着往后连退数步,最后被钉在了一旁的柱子上。   阿青勾起红唇,目光微眯看向其他官差,她摊开手,对他们说了第一句话:“要一个个来,还是一起?”   官差们面面相觑,这会是真不敢动手了,动了也打不过。   领头之人不傻,他紧紧盯着阿青,把人又仔细打量了一番。   而后他想起了最近的传言,忽然,他脑子一个激灵,面露骇然。   一个可怖的猜想蹿了出来。   阿青此刻才不管他在想什么,她只是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明明她脸上神态轻松惬意,却让人感到心惊肉跳。   原本以为抓一个女人不是什么难事的官差们此时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们眼看着阿青走一步,脚就不自觉地退一步。   那张美人脸,也仿佛瞬间变成了可怕的鬼煞。   “城主!”   “城主,您没事吧!”   正当所有都屏住呼吸,看着这边的事态发展时,寂静的人群中,突然挤出来两个人。   正是之前去了首饰铺子挑首饰的杭筝和细娘。   她们满脸着急之色地冲到阿青身边打量着她,看有没有受伤。   阿青看着这两人来,脚下忽然就停下了。   杭筝把阿青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确认人没有受伤后,她又立马转身指着方才逃过一劫,正悄悄松了一口气的官差,怒道:“大胆,你们知道这是谁吗?就敢上来冒犯?   谁告诉你她是逃犯的?啊,你们长没长眼睛?站在你们面前的可是我们应城的城主,你敢来抓她?”   杭筝气坏了,涨红了小脸,心里也后悔,刚刚怎么就挑钗子挑花了眼,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要不然阿青也不会遭这一趟罪。   杭筝的话一出,阿青的身份彻底展露在人前。   周遭一直瞧着这一切的百姓,立刻眼神火热了起来,不少离得远的人甚至站起来,眺望着,想一睹应城城主的风采。   他们目光落在阿青身上全是敬畏,好奇。   而前来拿人的官差可就是另一种脸色了。   衙差头子脑子转得快,他压下还在狂跳的心脏,脸上硬挤出一丝笑,塌下腰背走到杭筝和阿青面前来赔罪:“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应城主,小的罪该万死。”   “你知道你该死就好,幸亏我们城主没受伤,不然你死一万次也不够赔。”   杭筝像只老母鸡护崽一样站在阿青面前,怒气冲冲的模样,恨不得砍那些官差两刀。   衙差头子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又连连点头称是,他擦擦额头上的汗,指了指地上血流了一地还不知生死的衙役和被钉在柱子上的人。   带了几分畏惧对杭筝说:“姑娘,应城主功夫如此之高,小的连她的身都近不了,又怎么伤得了应城主,姑娘说笑了,说笑了。”   杭筝眼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这才见着这么一副血淋淋的场面。   她呼吸一滞,咽了咽口水后,撇开了眼睛,又怒怼面前之人:“你们对我们城主不敬,还想抓她,就不兴她杀两个人?   还有,你刚才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城主功夫不高,你就能伤她了?”   杭筝捏紧拳头,瞪大了眼睛,仿佛面前之人敢说一个是字,她就要打爆他的头。   衙差头子听这话,觉得这姑娘有些胡搅蛮缠,神色一滞。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继续点头哈腰地说:“不敢,不敢。就是给小的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阿青在背后笑眯眯地看着杭筝,然后动了动手,原本是想说些什么,结果这一动她手上的镣铐也跟着哗哗作响。   杭筝立马转头看过来,这一看不得了,简直肺都要气炸了,她指着阿青手上的镣铐,大吼:“你竟敢锁我们城主?”   立在她面前之人被吼得一个哆嗦,手忙脚乱地就开始掏钥匙:“小,小的这就给应城主解开,这就解开。”   结果掏了半天,钥匙都没掏出来,他满头大汗,急得不行,最后才想起来。他们抓人从来不会带钥匙,就怕犯人中途抢了钥匙给跑了。   领头的,手下动作一僵,半天才抬头看着杭筝,脸色惨白,吞吞吐吐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   “还不快点,磨磨蹭蹭干什么?”   领头的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小的,没,没,没带。”   “什么!”   两人掰扯着,杭筝怒气冲冲。   闻雁清捡起地上的刀走了过来,道:“还是让在下为城主除了这镣铐吧。”   杭筝扭头看过去,皱着秀眉看着闻雁清。   之前闻雁清在应城时,她正禁着足,所以并不认识他。   这会儿见他突然冒出来,有些疑心这人的身份。   阿青却是没理会闻言清,她直接单手握住镣铐,然后轻轻用力一掰,那镣铐竟被她徒手给掰断了。随后她又将另一只手上的镣铐也掰断了。   而后她将坏了镣铐往地上一扔,啪得一声重响足以说明这东西有多重,可它在阿青手里却变成了纸糊的一样。 第31章 闻雁清见此失笑,他……   闻雁清见此失笑,他把刀顺手丢到一旁,看了一眼直擦汗的衙差头子,又转头问阿青:“城主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阿青没回闻雁清的话,而是转而对衙差头子说道:“把你手上的画给我。”   衙差头子有些懵,什么画?   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了,他连忙将阿青的画像奉上。   过程中,衙差头子一边打量着阿青的表情,一边小心翼翼地说:“这张画像是我家大人,禹州城府官给的。大人说,说城主是逃犯,命令小的来抓人。   城主明鉴,其余的小的真的一概不知,也不是故意要冒犯城主的。”   阿青展开画纸,看了一眼上面的人像,而后又把画递给闻雁清:“看看,认识是谁画的吗?”   闻雁清接过画来,展开一看,微微怔愣。   这画像画得竟是惟妙惟肖,神态身姿都与阿青一般无二。   可见画这张画的人画技奇高,功力深厚,应是当世的有名大家。   而这样的人他只知道一个,可那人绝不可能身在禹州。   想到这闻雁清不禁皱起了眉头,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这画,谁画的?”   阿青见他这幅模样便知他心中已有了答案,她问到。   闻雁清抬眼看向阿青,沉默了片刻后,把画纸合上,方才开口:“能画出这画的人,当世只有一人,在下猜应是画圣景虚。”   顿了顿,闻雁清补充了一句:“此人乃是宁远侯门下第一谋臣。”   阿青记性很好,闻雁清一说她就想起了宁远侯其人。   上一次,到应城来赎人时想用三倍赎金见她一面的人不就是宁远侯的人。   所以这个宁远侯为什么这么执着地想要见她?   软硬皆施,用尽手段,不达目的不罢休呀!   阿青忽而心里涌起一阵烦躁,她讨厌有人这么惦记她,随时来骚扰她。   上一个这么惦记她的,还是实验室。   所以现在这个宁远侯和实验室一样令人生厌呀!   可惜宁远侯在南方离得太远,她还暂时动不了他。   不过动不了本人,倒是可以先送一个见面礼。   这么想着,阿青平  直的嘴角翘起一个弧度,她对闻雁清说:“要和我做买卖,先拿出诚意来,我要这个人。”   她指着画像说,   闻雁清一愣,阿青这话其实来得并不合时宜。   现在茶楼内外围了多少人,有多少双眼睛正一眨不眨地关注着他们这呢。   这么草率就把两人之前谈的内容和抓景虚之事堂而皇之地说出来,这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吗?   闻雁清眉心挤出一个浅浅的川字纹,他苦笑着说:“城主,此事可容后再议。”   阿青却是没理会他了,她伸了一个懒腰对杭筝和细娘说:“走吧,回去了。”   说完后阿青便率先往前走,只是在与闻雁清擦身而过时,她在他耳畔轻声说:“记住了,下一次把脸擦干净了再来见我。”   话一落,人又大步往门外走去。   此时茶楼外已经围了不少人,这些人一看阿青出来,刚刚还叽叽喳喳讨论不休的声音一下子停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见她走来又不自觉地为她让出了中间那条道。   阿青带着杭筝和细娘走了,茶楼内的主角只剩下了闻雁清和衙差。   不过刚刚整个过程中,闻雁清参与度不高,所以衙差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们只紧紧注视着前方渐渐走远了的背影,提着的心可算是放了下来。   衙差们左右看了看,互相使了一个眼色。   没了阿青在,他们的气焰像是又回来了。   一人对着周遭还在看热闹的人粗着嗓子,凶神恶煞地吼道:“看什么看?小心老子把你们通通抓起来。”   这狗仗人势的模样与刚刚安静如鸡的样子完全是两幅面孔。   百姓虽然心中不愤,但也明白这些官府的人他们确实惹不起。   当下便移开了视线。   随后又各自结了茶钱三三两两离开了茶楼。   见震慑住了茶楼内的百姓,他们刚刚被阿青吓得跟孙子一样的腰杆又直起来了。他们得意地笑了笑,随后几人扶起受伤的同伴转身往门外走去。   只是没想到人刚走出门外便被一群护卫给拦上了。   “大胆,你们敢拦官府的人,吃了熊心豹子胆?”   衙差头子窝火地说。   今日撞在了应城城主手上算他倒霉,可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把他们不放在眼里的。   所以此时他格外的愤怒。   面对他气得近乎狰狞的脸孔,拦住他们的人却视若无睹,都不动如山,面无表情。   徐靖斜睨那几名衙差一眼,讥笑一声。   刚才他可是全程围观了事态的发展,这几个什么德行,他刚刚就见识过了。   不过是欺软怕硬狗仗人势的东西。   “他妈的,笑什么笑,再不让开,老子劈了你!”   衙差头子握住刀把恶狠狠地威胁道。   恰在这时,闻雁清自茶楼里走了出来。   徐靖连忙上前:“闻爷。”   闻雁清点点头,而后对他说:“把人都给我抓起来,废掉一只手一只脚。”   “是。”   徐靖应道,随后他一扬手,护卫上前直接把几人抓住拖走。   护卫武功高强,衙差们在他们手上甚至过不了一招人就被拿下了。   衙差头子挣扎着回头看了一眼长身玉立的闻雁清,心下又悔又怒,他这时方才明白,刚刚少言寡语没怎么说话的闻雁清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茶楼门口清净不少后,闻雁清又对徐靖说:“把禹州城内宁远侯的探子都抓起来,砍了脑袋给应城主送去。”   徐靖正要应声,话到了嘴边却是打了转,又咽回去了。   他一言难尽地看着闻雁清,道:”你给她送人头干什么?”   闻雁清无奈叹息:“应城主说想和她做买卖就要先拿出诚意来。”   “这就是你的诚意?”   闻雁清盯着徐靖,正色道:“她要的是景虚。”   徐靖一噎,不说话了。   景虚啊,多少人打过他的注意,皆是无功而返。那宁远侯更是把人护得紧,这人又岂是随随便便能抓到的。   这下徐靖也不敢废话了,老老实实去抓探子了。   ……   阿青回去的时候,涂西奉已经在驿站内等候多时。   等阿青一出现他立马就迎了上去,眉开眼笑的,看得出来心情十分的好。   见着等在那里的涂西奉,杭筝与细娘知道阿青定是有正事要与之商讨,二人连忙退下。   涂西奉将尽舟也打发去休息了。   这几日,跟着他不眠不休的,尽舟也累坏了。   待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时,涂西奉从怀里掏出了账本递给阿青,笑着说道:“城主,幸不辱命,这一路上,咱们大赚了。”   阿青把手操在袖子里,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说:“赚了就好。”   见阿青不接账本,涂西奉又笑呵呵地自己收好,接着捋捋胡须说:“银子属下已经找人往应城运了,也给杭大人去信了。”   “事情办妥了,就去休息吧,人都到齐了后日就上路。”   “是。”   原来阿青在禹州不走要等的人就是涂西奉。   当初定了涂西奉要一起上京后,他人便先走一步走了,打着注意要借着这个机会沿路大赚一笔。   当然最后的结果确实不错,远超预期,不过这一路也累得紧。自从上路后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这会儿在驿站正好好休息一番。   这边决定好了,赵远山却是不知道。   等到他再一次忐忑不安地来问阿青什么时候上路时,终于能从阿青嘴里得到一个明确答复了。   他大喜过望,赶紧回去吩咐人收拾行李,免得阿青又临时反悔。同时也终于敢提笔给陶瓒回一封信了。   第二日一早,徐靖按闻雁清的吩咐带了几个人抱着五个盒子前来驿站拜见阿青。   “闻爷说城主想要的诚意他已着手在办,这个是给城主准备的前菜。”   说着他命人将五个木盒子端到阿青面前放在地上,然后依次打开。   而里面赫然是五个还在滴血的人头。   徐靖说:“这是宁远侯派来跟踪城主的探子,另外其余各方势力的探子闻爷也都去亲自一一问候过了。   禹州城府官并那几个衙役,闻爷已命人打断手脚给城主出气了。   城主可以放心入京了,这路上不会再有人来打扰您的兴致了。”   徐靖毕恭毕敬地向阿青禀明完毕后,就乖乖立在那儿等阿青吩咐了。   阿青目光依次扫过面前的五个盒子,接着慢条斯理地说:“这前菜给宁远侯送去吧,记得告诉他,这是我送的。”   徐靖一愣,他抬眼看向阿青,正好对上她幽潭一般的凤眸,旋即便低下头,抱拳行礼:“是。”   徐靖又把盒子原样抱了回去,他是征询了闻雁清后,得了他的命令才去办的这事。   但他自己心里对阿青也是佩服得紧,当初他跟着闻雁清一路向上爬时吃了不少亏,时时都在看人脸色行事。   要是那个时候他们有阿青这魄力,当着人脸扇耳光,想想都让人觉得爽。   基于这一点,这事徐靖办起来格外上心,也办得漂亮。   他命人快马加鞭将这五个探子的人头送到宁远侯府,且光明正大的给他摆在了大门口。   而后又敲锣打鼓地引来一堆人,这才叫门,喊话应城主给宁远侯送礼来了,让他出来收礼。   常言道,千里送人头,礼轻情意重,这礼必然要送得风风光光,才对得起他们千里奔赴。   等宁远侯出来时,他们的人又都撤了个干净,只留下了那五个盒子,且在上面留书乃是应城城主,应青奉上。   等宁远侯打开盒子看见里面的人头,立刻气得浑身哆嗦,一脚踢飞了地上摆得整整齐齐的盒子。   宁远侯的怒发冲冠轰走了在他府门前看热闹的百姓,然后命人把盒子里的东西拿去喂狗,才转身回了府。   此事到得有些大了,不到一天就传得满城风雨。   等阿青入京的时候,已经天下皆知。   这下谁都知道了,应城的城主可是狠狠打了宁远侯的脸了。   把他面子里子都丢在地上狠狠地踩。   其他诸侯与朝廷倒是乐见其成,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说的就是这样。 第32章 与应城相……   与应城相比,京都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座庞然大物。   它占地面积,人口密度,富饶繁华的程度,都让应城望其项背。   京都巍峨的城墙比应城高出许多,城门口立着的士兵看起来也不是应城的护城军能比拟的。   在应城还能看到一个王朝气数将近,朝堂摇摇欲坠,天下将乱未乱的预兆。   可在这里,却看不出分毫。   大宁虽然眼看着不行了,但俗言道,烂船还有三根钉呢。而他的这三根钉大约全凿在了京都。   所以京都有如此气势不稀奇。   杭筝和细娘从没来过京都,在城外时二人便撩开车帘大着胆子往外看。   当看到京都巍峨的城墙时,先是惊叹地瞪圆了眼睛。但转眼间细娘的神色就暗淡了下来,她垂下头咬咬唇,一言不发。   杭筝正想与她好好感叹一番京都果真与其他地方不一样时,就见细娘如此模样,她赶紧问道:“细娘你怎么了?”   细娘抿抿唇,再抬头眼眶已经红了,她哑着嗓子说:“我在想要是应城的城墙也有这么高,那当初叛军或许就爬不上来了。   我师兄的胳膊也不断了。”   老班主带着他们上城墙抵抗叛军时,她师兄因为是武生,虽然戏唱得不是最好的,但是却会些拳脚功夫。   所以在城墙上处处护着她,结果被叛军砍掉了一只胳膊。   比起其他丧命之人来说,能捡回一条命已经算不错了。但是相应的,师兄却不能再上台唱戏了。   杭筝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细娘。   叛军攻城时她并不在城墙上,后来也只听说了阿青突然出现救了应城。   却没想到在阿青出现之前,战场之上的情况如此惨烈。   车内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杭筝干巴巴地安慰她道:“你,你别难过。”   细娘摇摇头,轻柔地笑了笑:“我只是感慨,并未太难过。   我们本就是身若浮萍,师兄能保住一条命已经很好了。况且老班主心善留下师兄在戏园子里做些杂活,也能养活自己。”   顿了顿,细娘的脸突然变得有些红,她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杭筝说,“我与师兄已定好了日子,不日就要成亲了。”   这话题转得有些快,杭筝听后惊讶地看着她。好半响才欲言又止地说:“可是你师兄的手……”   细娘长得好,是戏园子的台柱子现在又得了阿青的青睐,连入京都要带上她。往后的前途绝不会差。   可她那师兄,以前或许还行,但现在连养活他自己都有问题。   他已经配不上细娘了,那细娘嫁给他别不是为了报恩吧。   这报恩把自己赔上去划不来啊。   杭筝犹豫着没有把这些想法说出来。   但杭筝向来直白,心里的话就是不说来,但脸上的表情还是出卖了她。   细娘低笑,她温柔地说:“我与师兄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就是没有他救我这事,我们也是要成亲的。   当日贼兵的刀是冲着我来的。要不是师兄护了我一下,我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所以我又怎能因师兄断了一只手就嫌弃他,若是如此我便不配为人了。”   细娘性格外柔内刚,性子执拗,认定的东西从不动摇。所以即使师兄那一臂不是因她断的,她也不会嫌弃他的。   杭筝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细娘,心下微微有些羡慕。   细娘和她师兄这样的有情人她只在话本子里看过,要是她将来也能找一个对她不离不弃的有情郎就好了。   想到这杭筝脸颊微红,也羞涩的底下了头。   阿青掀开半只眼皮看着两个姑娘害羞的模样有些新奇。   怎么这女子只要谈起情郎就要害羞脸红,这样的情绪阿青想她一辈子可能都无法体会。   基于这一点,她难得地开口对细娘说:“你成亲,我送一份大礼给你。”   细娘惊讶地看向阿青,随后咬咬唇,笑着应道:“谢城主。”   杭筝听后也不甘示弱地喊到:“我也送,我也给你送一份大礼。”   “嗯,谢杭姑娘。”   细娘笑着道谢。   阿青闭上眼睛又漫不经心地说:“京都的城墙不错,回去后就让杭拾甫照着京都修筑吧。”   话一说完她便没再说话了。   杭筝和细娘对视了一眼,均悄悄地笑了。   说话间他们的车队已经入了城。   入城之后,她们二人又把车帘掀起一条小缝顺着外面一直瞧个不停,看着外面热闹非凡的街市,耳边是小贩提着声音的叫卖声。   杭筝只觉得眼睛和耳朵都不够用了。   无怪乎人人都想来京都,的确,和京都一比,应城就是个穷乡僻壤的小城,实在不够看。   杭筝扁了扁嘴,她也想让应城像京都一样。   他们进城时,赵远山就已经亮明了身份,所以他们的车队被直接放行,不像其他百姓还要接受盘问方可入城。   进了城门后,车队便一路向西行,直奔驿馆而去。   原本驿馆是给外邦进贡的使节和入京的诸侯准备的。   只是诸侯都在京都置办了产业,入京时向来都住在自己的宅子里。   大宁势弱,已有十来年没有外邦入京了,所以如今京都的驿馆也只是个摆设,几乎没人住。   所以阿青他们到了地方下车后,看到格外寂凉的驿馆时都有片刻怀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驿丞年纪有些大,头发花白。   驿馆已经有十来年没人住过了,平日里就驿丞和两个手下待在这。   因为早得了上头的命令,所以虽然环境有些简陋但还算干净。   空荡荡的驿馆住进人后变得热闹起来了。   赵远山把驿丞叫来仔细交代了一番后才离开。   他倒不是怕驿丞怠慢了阿青,而是怕驿丞得罪她,被她给杀了。   毕竟这女人喜怒无常,下手又太狠。   赵远山从驿馆出来后连家都没有回,直接马不停蹄地跑到丞相府认罪去了。   丞相陶瓒长相颇为儒雅,皮肤白皙,下巴留着美髯,穿着长衫,木簪束发,看起来像一个寻仙问道的道士,而不是人间权相。   可这会儿,那张儒雅随和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让人无端地看着就不自觉心生惶恐不敢直视。   陶瓒为人惯常隐忍,他发怒时,最多也只是面无表情。   这会儿他便是看着赵远山面无表情地说:“从应城到京都至多需要一个半月,而你走了整整三个月。   你出发之际本相一再与你言明此事的重要性。也一再嘱咐你早去早回,而你做了什么?   还有你本相发信与你,你也不回,还纵容那应青将禹州搅得天翻地覆,连远在千里之遥的宁远侯都收到了她送的礼。   赵远山,你真是,好,好得很!”   赵远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白着脸认错:“下官最该万死,清丞相恕罪。”   陶瓒居高临下地看着赵远山,接着道:“应青身边的那个谋臣涂西奉你可知道?”   赵远山一愣,抬头看向陶瓒点点头。   陶瓒额角的青筋抽搐了一下,忍着怒气道:“那人自应城出发到禹州与应青汇合时,至少赚了黄金二十万两。   二十万两的黄金抵得上国库两年的收入。   那些府官一个二个都跟本相哭穷,那现在本相想问问,那二十万两黄金是怎么挣出来的?   还有你赵远山,你竟对此事一无所知。你竟对你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赵远山彻底傻了,涂西奉的那张脸浮现在了他眼前。   他觉得不可置信,那个人竟然在这么短时间挣了这么多银子,这怎么可能?   “现下那些银子通通都运往了应城。他应城到底是想干什么?   抓了最诸侯和朝廷的探子,威逼所有人拿银子去赎人。又将俘虏的叛军养起来,这是要做什么?   他应城是要造反吗?”   啪的一声,书桌上的茶杯被狠狠掷在了地上。   赵远山把头埋得更低了,不敢说话。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陶瓒发这么大的火了。   这一次看来着实是气得不轻。   赵远山不敢搭腔,跪在地上出了一身的汗。   屋内安静了下来,只听得外面的蝉鸣声。   入夏了,天气热了起来,又热又吵听得人心烦。   陶瓒闭了闭眼,整个人慢慢平静下来。   过了约一盏茶的功夫他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道:“远山,朝廷现在内忧外患不断,国库空虚也无兵马,是举步维艰。   诸侯和闻肇已经够让朝廷头疼了。   再来一个应青朝廷是真的招架不住了。”   赵远山道:“下官明白,此时是下官的疏忽,还请丞相降罪。”   陶瓒叹了一口气摆摆手:“索性她现在羽翼未丰,人也到了京城,事情还未恶化,你先起来吧。”   “是。”   赵远山软着脚从地上爬起来了。   陶瓒道:“你与我说说应青此人吧。”   赵远山行礼道了一声是,随后道:“那应青为人极为凶悍狠辣,张扬跋扈蛮狠霸道。但她武功甚高,少有敌手。”   陶瓒听了赵远山的话皱眉问:“可有软肋?”   赵远山思量了一会儿道:“下官瞧着她对身边跟着的两个丫头很好。”   “丫头?”   “是,两个丫头一个是应城府官杭拾甫的独生女,另一个是是个低贱的戏子。”   陶瓒沉吟片刻又问:“传闻中应青仅凭一人之力,杀几万叛军,这其中有几分真假?”   赵远山想了想说:“这,属下有些拿不准。不过纵使传闻夸大了些。但其中恐怕也有六分真。”   陶瓒明了,他对赵远山说:你先下去吧。驿馆那边你先看着点。”   “是,属下告退。” 第33章 阿青前脚刚入京,后……   阿青前脚刚入京,后脚整个京都的有心人就都知道了。   本身阿青横空出世就颇具传奇性,又被不少说书人添油加醋传得极为神异,但大多也是半信半疑。   可是在入京途中她居然直接对上了宁远侯。狂妄狠辣的做事风格足够令人侧目。   要知道诸侯势大拥兵自重向来跋扈,京都对上他们都要先软上三分。   况且朝廷与诸侯间的关系波云诡谲,多是阴谋诡计笑里藏刀,这么明目张胆地撕破脸,找上门的打脸实属罕见。   那宁远侯可是被阿青扒下了脸皮丢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脚。   显然宁远侯气疯了,可和他不对付的人,倒是在背后高兴地拍桌子大笑。   说起来这宁远侯虽然脾气不大好,但是出了名的有情有义最善招揽人心。   喜欢他的对他忠心耿耿,赞他是个明主。   但不喜欢他的,均说他是假仁假义。   不过有一点公认的是,宁远侯这个人不好惹。   那敢直接对上宁远侯的女人又是什么样的?   这件事直接让阿青在京都所受的关注度极速上升。   而今她人到了京都,各家可不得一探究竟。   所以这几日清净了多年的驿馆附近可是来来往往多了不少人   ……   涂西奉早年间来过京都,所以对这里颇为熟悉。   休息了一晚后,第二日他便引着阿青和杭筝细娘出了门。   京都繁华,城内的街道横七纵八交错盘结各不相同。   有的街就清净地紧,常人轻易进不得,那是专门辟出来供达官显贵们住的。   有的则又脏又乱是给平民百姓住的。   还有的整条街都是勾栏妓院,白日里倒是清净,就是夜里热闹。   今日她们走的这条西大街则是街市非常热闹。街道两旁挤满了摊贩,吃的用的一应俱全。还有门庭若市的各类商铺酒楼,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热闹得紧。   杭筝和细娘一路看来,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   不过今日她们可不敢再随心所欲地跑去逛什么首饰成衣铺子了。   今日出来全因涂西奉说要带阿青去京都最有名也是最大的戏园子孟棠苑听戏的。   孟棠苑的当家台柱子是人称苏大家的苏梅衣。   这位苏大家原是出身宦官世家,后全家获罪,被抄了家后,男子流放女子充妓。   不过苏梅衣运气好,她当时不过五岁稚龄,又是独女,所以她娘使了些银子让她进了孟棠苑。   恰好孟棠苑当时的台柱子在寻摸徒弟,看她乖巧可人,又颇有天赋,所以便将她收作徒弟。   苏梅衣小小年纪便跟着师父登台,耳濡目染之下,功力越发深厚。   在她十三岁那年已能单独挑一场大戏,后来她戏越唱越好,加之身世带了几分传奇,渐渐成了名,又有达官显贵愿意捧她的场。后来便逐渐取代她师父成了孟棠苑的台柱子。   不过真正令苏梅衣名声大噪的,是五年得了长公主的独子魏小侯爷一句,听苏梅衣一场戏,胜却人间无数。   这位魏小侯爷不仅身世显赫,还是当世有名的大才子,文采无双,颇受读书人追捧。   原本戏子乃是下九流的行当,被人所瞧不起   可苏梅衣得了魏小侯爷这么一句话,就与寻常戏子不一样了。加之因魏小侯爷的缘故,读书人也对她越发推崇,便更加了不得。   自然慢慢便脱离了低贱的下九流身份,虽然还是在戏园子里唱戏,可时人都要称她一句苏大家。   她与魏小侯爷间的故事就更精彩了,才子佳人红颜知己,听说苏大家三天才唱一唱戏,可只要魏小侯爷来了,她便随时都可登台为他唱上一段。   这苏大家与魏小侯爷之间的故事自然就添了几分香艳。   要不说魏小侯爷上面还有一个长公主恐怕这位苏大家早就被魏小侯爷娶进家门了。   涂西奉说到这啧啧了两声。   杭筝听故事听得入迷,好半响才问到:“那苏大家岂不是长得很好看?那魏小侯爷呢?”   涂西奉一笑:“这魏小侯爷风流倜傥,一表人才。那苏梅衣长得倒也不错,不过算不上什么绝色美人。”   说话间他悄摸着看了一眼阿青,心里嘀咕。   他们这位城主倒是长得极美,就是有些凶残。   但随即涂西奉脸上的表情一僵,心虚地转回了脸。   只因他转眼去看阿青时,正好和她四目相对。   他还是挺怕她的。   涂西奉转头欲盖弥彰地东看看西看看,却又看到细娘不安的神色。   他一怔,问:“细娘丫头这是怎么了?”   涂西奉这么一问,大家都回头看向了细娘。   细娘抿了抿唇,又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压低了声音说:“我,我觉得有人好像在跟踪我们。”   杭筝蹭得瞪大了眼睛,赶忙就要往后看,这一看果然就看见一个还没了来得及收回去的目光。   那人见杭筝看她,也不闪躲甚至还挑衅地冲她一笑。   好似在告诉她,就跟踪你们了,你能拿他怎么着。杭筝眼睛瞪得更大了,看着那眼神心里的火一下子冒了出来。   她磨磨牙,扭头对阿青道:”城主,那个鬼鬼祟祟跟着我们的混账东西,一定是要对于我们图谋不轨。”   阿青极为敷衍地对她点点头:“嗯。”   然后人就继续往前走了,杭筝一愣,这不太像城主的脾气呀。   涂西奉也觉得奇怪,但也只是提脚跟了上去。   细娘和杭筝相互看了看,只得压下心里的不适感也跟上前去。   后面跟踪的人,看他们明明已经发现了自己却没有丝毫反应,心下立刻有些轻蔑。   什么武功盖世的城主,不过是个软脚虾。   转念一想,那女人的一张芙蓉美人脸,那人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来,而后又跟了上去。   不过这一次他挺直了腰背也不掩藏了,直接大摇大摆地坠在他们身后   而跟他同样目的的人见状,有的也变得明目张胆了,有的还是警惕悄悄地跟踪。   阿青他们身后跟了好几条尾巴,就这么到了戏园子门口。   孟棠苑是细娘待的那个戏园子不能比拟的,光是那门口雕梁画栋的精美装饰就足够能让人窥见里面的繁华。   高大的门户更是比许多京都权贵的府邸还要高。   跨进门口,穿过游廊,里面更是大得出奇,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整个孟棠苑有两层,下面宽敞的大厅摆了许多桌子,旁边还有不少用屏风隔开的雅座。   厅内最前面是红漆色的桌椅,越往后走,便逐渐由椅子变成了长凳。   而楼上是专门为权贵准备的房间,面向最中间的戏台子,居高临下视野极佳。   值得注意的是,那上楼的楼梯都没在大厅,显然是另有出路。   看着这孟棠苑盛荣繁华的模样,很难想象这天下已是走入末路,从里子开始腐朽。   这里印照着的应该是一个大朝盛世。   涂西奉悠悠地念了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①   他旁边有跑堂的小二听到了这话,奇怪地  看了他一眼。   他们本想去楼上清净一点的地方坐,却被告知,楼上的位置,不售于一般人。   要么你得是身份尊贵大权在握之人,要么你得在这一掷千金,连续看上三个月的戏,花费至少上万两方才有资格预定。   不然,只能在这楼下坐着。   无法他们只得退而求次的在楼下的雅座坐下了。   杭筝扫了一眼富丽堂皇的戏园子,想说一句狗眼看人低,但眼看着又说不出口反而觉得自己寒酸了。   一个孟棠苑,恐怕倾应城全城之力都找不出一家比他还大还要华丽的地方了。   她只踏进了这里才这么一会儿都觉得自己自己眼睛都看花了。   那柱子上雕刻的花纹,墙上挂着的字画,厅内摆放的花瓶玉器。   那一样看着不值钱?   杭筝这一次是真的长见识了。   一旁的涂西奉抿了一口茶道:“怎么丫头,喜欢这里?”   杭筝倏地看向他,想反驳,但动了动唇,那话也没吐出来。   女孩子爱俏,也喜欢热闹。   这孟棠苑已是杭筝长这么大见过最漂亮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了。   她读书也不少,从小学四书念五经,可这会儿却觉得没能拿出什么好的词来形容。   涂西奉放下茶杯笑呵呵地说:“这有什么稀奇的,出发之前我已经命人开始给城主修建城主府。   你放心,你涂伯伯一定会修一个比这孟棠苑还要漂亮精致的城主府来。   到时候什么奇珍异宝我们都摆上。比这里好上百倍。”   涂西奉说得大气,言语笃定,好似那城主府已经修好立在那儿了,只等着杭筝睁大眼睛看了。   阿青瞥了一眼涂西奉就疏懒着身子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戏台上,此时戏已经开场了。   不过不是那位苏大家,而是另有其人,唱得是孟棠苑的老戏,虽是不错,但没苏大家撑场子这会儿看得人也少。   倒是阿青看得津津有味。   “真的吗?”   耳边杭筝惊喜地声音传来。   “自然是真的,这事你爹也知道,怎么没告诉你?”   “没有,来京都之前我都在禁足。”   “哈哈哈,你爹是个迂的,做事一板一眼的,这花一样的姑娘得多见见太阳怎么能禁足呢。”   涂西奉摇摇头,有些不赞同。   杭筝却是不干了:“我爹才不迂,那是,那是我太不听话了。”   杭筝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说得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哟,看不出来,他还有个好女儿啊。”   说着涂西奉哈哈大笑。   两人你来我忘的逗趣,细娘也忍不住被逗笑了。   但旋即脸上的笑就是一僵。   那跟踪他们的人,竟是一道入了孟棠苑,就坐着不远处看着他们。   细娘一抬眼,正好和他那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对上。   细娘抿紧嘴唇,秀眉紧蹙,心里越发不安起来。   恰在这时,桌子忽然被扣响。   杭筝和涂西奉也停下了来说笑了,齐齐看过去,扣响桌子的正是阿青。   可是却未见她说什么,只是顺着那唱戏的拍子又一下一下地扣响了桌子。   见状涂西奉和杭筝也不敢再说话了,而细娘望着阿青那张平静的脸,心竟也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这下几人也一道看上了戏台上。   常言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细娘自己就是唱戏的,她听着听着便明了自己与其的差距。   细娘的嗓子比上面的人好,可功力却是不如。这东西得练,也得看天赋。   不过细娘天赋是不错,只是囿于应城本身并不繁华,所以眼界有限。   她能接触的师父,也只能把她教成那样。   这会儿听到更好的,她不由得沉下心来,好好地听着。这下她也顾不上那一直往他们这边投来挑衅目光之人了。   许久一曲中,台下响起了掌声。   但紧接着是更热烈的呼喊声,听那内容,下一个上场的正是苏梅衣。   苏梅衣上场前是拿足了架子,锣鼓响起,厅内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屏息以待,不少人往戏台上投去了狂热的目光。   片刻后,人未出,声先出。   戏腔一唱,这台戏便是稳了。   细娘更是控制不住地握紧了拳头,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了起来。   她自己就时常听人夸她,说她有一把好嗓子,但这会儿她方才明白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如果说刚才那出戏是唱得真好,那这位苏大家这一嗓子加上娴熟的技巧,简直让细娘有种望尘莫及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苏梅衣被称作苏大家的原因吗?   细娘怔怔地想。   随后她便不受控制地跟着苏梅衣的戏沉浮其中。   过了许久,待苏梅衣最后一个句落下,戏终,这出戏不出意料又博得满堂喝彩。   所有人都目光热烈地看着戏台上的人。   苏梅衣却是没有丝毫留恋,只欠了欠身便退幕了。   涂西奉喝一口茶润了润,后摇头晃脑道:“这苏大家果然名不虚传。”   说完他忽又转身问阿青:“城主不若我们把这苏梅衣也弄到应城去,天天给你唱戏如何?”   蹭得一下杭筝和细娘同时看向阿青。   杭筝是眼睛亮晶晶的期待,而细娘的心情也要复杂得多。   她好不容易在城主这边站稳了脚跟如果苏大家来了,恐怕城主身边也没她的位置了。   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不承认苏大家比她厉害得多,心下我佩服仰慕得紧。   阿青侧目看了一眼涂西奉,漫不经心地说:“不用。”   涂西奉闻言笑着捋了捋胡子也没有继续劝了。   杭筝失望地低下头。   细娘抿抿唇,眉间的褶皱松了些许。   不得不承认这会儿她是真的打从心眼里松了一口气。 第34章 一曲戏终,苏梅……   一曲戏终,苏梅衣退了场,但阿青还是留下又看了好几场戏才离开。   出了孟棠苑,涂西奉又带着他们去了京都有名的酒楼点上了一桌子的美味。   阿青对食物的需求向来很大,这一桌子菜自然是吃得干干净净。   黄昏时分,太阳西落时他们方才回了驿馆。   而他们身后的尾巴,自然也是一路跟着。明处暗处盯梢的人眼看着阿青几人踏进了驿馆的门后,才纷纷离开回去向各家主人禀告。   当然人也不是全都走了,他们各自都留下了同伴继续守着,谨防不测。   奢华宽敞仿若宫殿的屋内,袅袅青烟自香炉中幽幽升起,屋内氤氲,弥漫着沉香木的气味。   而屋内正坐着一个雍容美丽的女人。   女人皮肤白皙,五官清丽,繁复精巧的发髻上戴着华贵的头冠和金钗。她看起来像是才二十来岁的样子,但眼角隐隐的细纹又暴露了她的年纪。   她着妇人装扮,穿了一身紫色衣裙,衣裙上面有金丝线绣着的暗纹,看起来高贵又华丽。   她端坐在椅子上,纵使不说话,但举手投足间也给人以高高在上的强烈的距离感。   此人正是大宁当今皇帝的长姐,庆平长公主。   她面前跪拜着一仆人,低眉顺眼,不敢抬头,一脸谦卑。此人正是那明目张胆跟踪阿青他们之人。   此时他脸上再也看不出半分倨傲,只有满眼的诚惶诚恐生怕一个言语不当就触怒了庆平长公主。   他从进门跪下后便开始一五一十地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详细叙述了出来。   这期间除了那人提到孟棠苑和苏梅衣时,庆平长公主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厌恶外,其他时候均是面无表情。   待仆人禀告完了以后,屋内静了瞬,但那仆人依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过了一会儿,那庆平长公主终于开口了,她问:“这么说来传言都是假的了?”   仆人道:“回长公主的话,奴才也认为传言恐怕是夸大其词了。”   庆平小公主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那仆人抖了一下身子又瞬间底下头,他知道自己这是多嘴了。   但片刻后他又听到头顶传来声音,道:“那应青果真长得美?”   探子愣了一下而后又老老实实地答到:   “回长公主的话,是,身段模样比宫里的娘娘也不差。”   这话一落,屋内又安静了下来。   仆人心下正忐忑着,忽然听见静谧的屋内响起了庆平长公主讥讽的笑声,她说:“本宫就说,一个女人能翻出什么风浪,不过又是有一个靠美色把男人迷得七荤八素的下贱骨头。   毕竟再凶悍的男人,也难过得了美人那一关,传闻果然不可信。”   仆人擦擦头上冒出的细密汗珠,点头应声:“是,是,长公主说的是。”   显然打从一开始,庆平长公主就不信坊间关于应青的流言。此时再听仆人这么一说,她更是十分怀疑应城之战的功臣原本应该是另有他人。   或者说应青就是靠得美色,才夺得了胜利,击退叛军。   是的,是击退,不是击败,也不信她能徒手杀掉那么多人,这些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庆平长公主又说:“去,继续把人给我盯紧了。”   她要看看,这个应青又能在京都翻起什么风浪,京都可不是那小小的应城!   庆平长公主眼中一丝利芒闪过。   “是。”   仆人自地上爬起来,躬身退了出去。   其后的几日,一直没有人来传信,说皇帝要见阿青。就连那赵远山来了京都,也再没有出现过了。   这摆明了是故意把人晾在这儿了。   阿青他们便不咸不淡地在京都待了下来,京都的权贵没有人给她递来拜贴请柬。好似将她这个人根本就搭不上眼。   那股子轻蔑的态度让人打从心里产生了不适感。   不过他们身边的探子可没有丝毫减少。   可这一切阿青看起来毫不在意,仍旧每日该吃该玩,一点也不耽搁她享乐。   就连涂西奉都有些看不懂她了。   涂西奉一直以为,他们这位城主脾气不好,耐性不佳,因此能动手的时候绝对不会委屈了自己。   可这会儿她又像是很有耐心,会耐着性子等着,也能忍着了。   经此一事,涂西奉觉得他应该又重新认识了一下城主。   他们这位城主并不是一个心思浅显动不动就要挥着拳头蛮干的人。   相反她心思深,谋略心机样样都不输。   这样的人,十分可怕。   武力天下无双,无人能及,脑子还极为聪明有城府。   涂西奉现在只庆幸他没有与这样的人为敌。   再一次深刻认识了阿青,涂西奉心里更有底了。   他也如阿青一样稳住了。   所以这几日他便带路引着大家每日都到京都各处走走转转,东看看西瞅瞅的。偶尔会到孟棠苑听听戏,这日子过得也是逍遥自在,好不快活。   杭筝更是要玩疯了,每日和细娘都会买上一大堆东西回来。   但这样日子,就宛如平静的湖面,看着波澜不惊,实则暗潮涌动,波云诡谲。   这一日阿青他们又去了孟棠苑,也等到了苏梅衣再次上场。   阿青听着戏,眉目间染上了愉悦。   然而不同寻常的是,阿青今日在孟棠苑足足待了一天,直到天黑孟棠苑关门,方才回到驿馆。   涂西奉当下便明了,阿青恐是要出手了。   夜里用过饭后,阿青召见了充作护卫的俘兵。   阿青对屋内站着的几名俘兵说:“有人在暗中窥伺,我很不舒服,带着你们的人去打断那些人的手腿,挖掉眼睛,然后吊在京都最热闹的地方。”   这就是阿青要做的第一件事,蛆虫一样的东西,她懒得一个个去找了。索性等等,等人齐了,一并收拾了岂不痛快。   麻烦的事当然是一次解决最好。   等俘兵领命走了。   他们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将同伴全部叫醒然后趁着夜色一个个找到了那些守在驿馆周围的探子。   如今经过长时间地狱般的磨炼,这些俘兵早已今非昔比。   在以往的搏斗中他们随时都要警惕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来的拳头,踢来的脚。   所以他们反应十分灵敏,早在探子第一天守在这的时候他们已经基本摸清了这些人所在的位置。   而那些探子跟了这么长时间,见阿青一点反应都没有。   甚至于长公主府的那个探子都大摇大摆地明盯梢了,就差和他们同一张桌子一起吃饭了。   可即使是这样,阿青还是没有反应。   这下众人也不由得开始怀疑传言的真实性。   逐渐的他们心里不约而同地认为,这位应城主就是个脾气软和的,好欺负的。   所以大家也省事,都光明正大的蹲守了   毕竟那位城主也没什么反应,不是吗?   后来城主府的探子将那日庆平长公主的话说了出来,这下百无聊赖下,这些探子还会私下聊关于这位美人城主的黄段子。   言语粗鄙不堪入目。   可是相安无事地过了这么多天,谁也没想到阿青会在今日突然发难。   他们来不及逃也不是这些凶悍的俘兵的对手,一个个直接被抓了个正着。   他们惊恐地发现这些俘兵是直接下死手的,惊怒之下这些人立刻发生叫嚣起来。   “大胆,我乃是庆平长公主门下……”   话还未说完,一俘兵直接出手,他举起木棍,狠狠砸向他的手臂。   只听见咔嚓一声,接着便是一声惨叫。   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从右手胳膊开始,他的四肢被尽数打断。最后是一双眼睛。   其余人见这幅场景也吓到了,死命地挣扎,他们面目狰狞,喊到:   “放开我,我家大人乃是太尉大人……”   “住手,我乃是……”   “你们敢伤我,我家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应青,你敢……”   面对这些,俘兵面上没有丝毫波动,依然毫无犹豫地动手,而那些人声通通变成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那声儿听着渗人得慌,在一旁偷偷看着的涂西奉捂了捂耳朵。   只心里只想着,果然不愧是城主养出来的人!   俘兵面无表情,出手狠辣。   这些人很快就受不住昏死过去。   而俘兵们遵守阿青的命令拖着已经四肢变形的,被挖了眼睛的人,走出了驿馆附近的巷道,直奔外面而去。   只是在路过涂西奉时,走在最前面的人,哑着嗓子问:“京都最热闹的地方在哪儿?”   涂西奉清了清喉咙,为众人指了指路。   而后他们便拖着人继续往外走,最后把人全部吊在了京都最热闹的菜市口。   涂西奉看够热闹了,又瞟了一眼那条染了血的巷道,摇摇头嘴里念叨着,何必呢。然后转身离开了。   戏也看了,该回去睡觉了。   阿青的屋子内,细娘婉转的唱腔几乎掩盖了外面的声响。   只能隐隐听到些动静。   杭筝和细娘的脸都有些白。   之前阿青吩咐时,并没有避开她俩,她们听得清清楚楚。   所以外面在干什么,她们自己心里一清二楚。   不过两人硬是撑着,除了脸色发白并没有露出其他反应。   倒是驿馆的厨房内,驿丞的两个手下脸色惨白,齐齐望着驿丞,不知该如何是好。   驿丞在这待了几十年,虽说过了十年的太平日子,但十年前有外邦来朝也过过几年不安生日子。   他叹了一口气,而后对两名手下说:“想要安生过日子,今晚之事,权当不知道吧。”   两名手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迟疑地点点头。   驿丞又是一声叹息,一边转身回屋休息,一边幽幽地说:“这日子还有得乱啊 第35章 一大早,天色还……   一大早,天色还未大亮,寂静无人的街道忽然响起了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随即出现了一个人影,走近了一看方才明了是一个推着独轮车的货郎。   那货郎推着满车的货物慢慢走到了地方,然后停下。他把货物从车上卸下来,开始支起了摊子。   忽然,啪嗒一声,货物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货郎连忙把手上的东西放好,然后弯腰,准备捡起地上的货物。   可接着他的动作就顿住了。   因为他的目光正好瞧见了边上一滩泛黑的可疑水渍。   货郎愣了一下,鬼使神差地用手指沾了一点举到了面前,仔细看了看。   只是还未凑近他就已经闻到了隐隐的血腥味血腥味,货郎眉心一跳,犹疑着,停了僵着脖子缓缓抬头向头顶看去。   这一看,却是直接把他吓得魂飞魄散,脸色大变。   货郎脚下不自觉地连退数步,最后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他哆嗦着身子脸色煞白,牙相互碰撞发出噔噔地声音。   片刻后,他惊声大喊,声音都变了调:“杀人了!”   喊完后,他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往官府狂奔而去。   货郎一边喊叫着一边直奔官府而去,这番动静闹得极大。   有附近的百姓听到了动静,跑出来一看。   这一看可把人吓得不轻。   只见那菜市口高大的牌坊上,用绳子像是串糖葫芦一样吊起了好几个人。   更为恐怖的是,他们手脚扭曲,眼睛血肉模糊,脸上一条长长的斑驳血痕一直从眼睛滑向下巴。   最后在地上留下了一摊已经快要干涸的血迹。   这些人赫然是被人活生生地剜去了双眼。   这下可不得了,直接炸开了锅,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等官府的人来的时候,这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吵嚷嚷的,打破了清早的宁静。   官差挤了进去,把人放下来后,见这些人虽是进气没出气的,但万幸的是人还活着。   但当他们再仔细一看后,官差大骇,只因这其中竟有几个是熟面孔。   他们立刻匆匆把人抬了回去,请他家大人定夺。   这件事事出突然,官府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等被抬进府衙的人,被京都权贵悄悄领走时,消息已经传得满天飞了,到处都是在议论这事的。   有几个眼尖的认出了其中之人,一时间坊间猜测越发多了,说什么的都有。   这事本来就不好办,也不能明着处置,幸而领了人走的几家权贵事后也没有追究,这事就被这么掩下来了。   所以官府自然也对其置之不理,等时间久了这事自然就淡下来了。   事情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丞相府内,赵远山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地向陶瓒禀明了。   陶瓒合上了手里的折子,丢到了一边,随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而后噔的一声把茶杯放在桌上问:“这事有多少人掺和进去了。”   赵远山擦擦额头上的汗,道:“朝中半数的大臣都派了人,连庆平长公主也掺和了进去。”   陶瓒一愣,有些意外,旋即意味深长地说:“这事恐怕善不了了。”   赵远山想起庆平长公主那跋扈专横的模样,忍不住心里打了个突。   忽然赵远山想起了关于庆平长公主的一些流言。   朝中私下里一直有传言称,庆平长公主的驸马魏侯爷是被长公主亲手给弄死的,为的就是他手里的兵权。   当年庆平长公主与魏侯爷成婚后,魏侯爷便被留在了京中,一直没能返回封地。   但她嫁给魏侯爷的第三年,彼时魏小侯爷刚刚出生,他爹魏侯爷就突然病死在了京都。   只不过这事从一开始就存满了争议,只因那魏侯爷向来身体康健,又是武将出身,且前一日还生龙活虎的,怎的第二日就突然病死了?   更可疑的是他死后的一个月后,庆平长公主就以魏小侯爷的名义,顺利接收了魏侯爷手里的兵权。   这事从头到尾可是怎么想怎么不对劲,所以才传出了这么些流言。   当然也有传言说,那魏侯爷是马上风,死在女人床上的。   不过不管真相是什么,有一点是真的就是。庆平长公主这个人的手腕远非寻常人比得上的。   这般想着,赵远山看向陶瓒忍不住开口问到:“这事我们可要管管?”   陶瓒抬手止住了赵远山的话,道:“不用,正好借此机会摸摸这应青的底。”   到时是拉拢此人,还是除掉此人也能有个章程了。   毕竟现在朝廷是独木难撑,各地诸侯虎视眈眈,西北还有一个闻肇,他们是非常需要一个盟友了。   “是,下官遵命。”   “还有,人也不必凉着了,你没事就去驿馆看看。人是你带来的,你光明正大的去,也最合适。”   赵远山听了这话却是忍不住一哆嗦,如果可以他是不想再见到应青了,这人他一见她就觉得邪乎,心都凉嗖嗖的。   虽是不太甘愿,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应了:“是。”   阿青这一出手直接搅动了京都风云,京都不少人对她也是恨得牙痒痒的。而她却是浑不在意,只是觉得周遭确实清静了不少。   随后的几日她也不再出门了,就待在驿馆里,喝酒,听戏,或是听杭筝说些奇闻异志的故事。   这日子过得仿佛回到了在应城时。也是逍遥自在,连不时过来瞧瞧的赵远山都为之侧目觉得羡慕。   除了阿青,连日来京都其他人也安分了下来,京中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之中。   当然这平静是短暂的,私下里杭筝忍不住跟细娘说,她很怀疑这些人是在背后憋什么大招要对付城主呢。   细娘对此也颇为认同。   果然不久后一封烫金请柬送到了阿青的手里,请她五日后上长公主府赴宴。   送请柬来的是庆平长公主府的下人。   一个下巴抬得老高的侍女,那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模样,仿佛来给阿青送请柬是在施舍她一样,气得杭筝差点拿起扫把把人轰走。   可转眼间令她愕然的是,阿青居然接了。   她竟然要去?   杭筝简直觉得不可置信,以至于她恍惚了好一会儿,等长公主府的侍女离开了,才反应过来。   她一脸纠结地看着阿青问:“城主,你真要去啊?那什么长公主说不定是给你下套,要对你不利。”   毕竟阿青可是差点弄死她的人,明晃晃地打脸她。   杭筝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被打了脸,还要把另一边的脸伸过来再挨一巴掌的。所以庆平长公主邀请阿青去,只可能是要报仇的。   细娘也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阿青捏着烫金的请帖,挑眉道:“为什么不去?”   杭筝瞪大了眼睛:“可那什么长公主的,不是个好人,她一定没安好心。”   阿青抬眼看她,眸光流转,凤眸含笑:“我也不是好人。”   杭筝一噎,呐呐的说不出话来,也是她在这里跟阿青谈什么好人坏人。   半响,忽然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一样,理直气壮地说:“我是怕城主你去看见他们觉得恶心,那什么长公主,鼠辈一样的人,就知道在人背后使绊子,你和她不一样,万一被她恶心到了怎么办?”   听了这话阿青还没有什么反应细娘倒是先笑了出来。   杭筝不服气地看着细娘:“笑什么,本来就是。”   一通歪理邪说的,她自己都是振振有辞的。   阿青将帖子丢在桌上,懒懒散散地说:“蜉蝣般的东西,消遣罢了,有什么值得谈论的。”   这话一出,杭筝闭嘴了,也不说话了。   也是她家城主多厉害,碾死那什么长公主比碾死一只蚂蚁都简单。   确实不太值得拿到阿青面前来谈论。   城主左不过就是想去看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般一想杭筝也不急了,她挠挠头,嘿嘿笑了一下,说:“城主我昨日看了一本话本可有意思了,我给你讲讲?”   阿青点点头。   不一会儿,屋内又响起了杭筝清脆的声音,她抑扬顿挫地讲起了书中内容。   经过这一路的经验,现在杭筝讲起这些故事的功底已经不若于寻常的说书先生了。   傍晚,涂西奉回来了听说了这消息,立刻乐呵呵地对阿青说:“城主去去也好,属下听说那长公主府府邸华贵气派得紧。你去瞧瞧,看喜不喜欢,要是喜欢到时候属下再给你修一座别院绝不若于这长公主府。”   城主府已经在修了,只是摄于应城本来就不大,所以虽是修得一样华美气势恢宏,但是却是比不上这长公主府的。   听说那一个长公主府可是就占半条街的。   不过倒是可以为阿青修一座别院,以做补偿。   阿青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不用,太大了我待得不安生。”   这会让她想起当初那庞大的实验基地,无端地让人心生不悦。   阿青的一口回绝,涂西奉也不恼,只是捋了捋呼胡子。笑呵呵地说:“城主不喜欢大的,没事,南方园林精致小巧又颇为典雅,这个城主说不准喜欢。”   涂西奉向来对自己挣钱的本事很自信。   怎么着给他们城主修一个两个别院还是没有问题的。   就这么过了五日,到了赴宴了日子,阿青带着杭筝和细娘以及涂西奉赴宴去了。   走在路上,马车不紧不慢地向公主府行去。虽是都知晓今日恐怕会有找茬的,但没想到他们人还没到,在半道上就遇上了 第36章 马匹突然被……   马匹突然被急急拉住,前肢高高抬起,发出嘶鸣声。   纵使驾车的人是个老手这会儿也被这变故惊得不轻,连忙扯住缰绳,安抚马儿,以防出现意外。   在这条热闹的大街上,阿青他们的马车被人纵马逼停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车内的人毫无防备下,身子纷纷前倾了一下。   索性车子原本行驶的就不快,所以大家也没受伤。   杭筝和细娘相互看了看对方,又不约而同转头看向阿青。   原本闭目养神的阿青缓缓睁开眼,面色平静,并无什么反应。   这时外面传来了涂西奉的声音。   “不知公子可有事?若是无事,还请你让个道。”   涂西奉的话刚落下,外面就想起了一声讥笑,片刻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你敢让本公子给你让道?你算什么东西?”   听声音,那纵马拦车的人年纪不大,约摸是个青年人。   只是态度未免有些嚣张。   他一人身后还跟着七八个人,在街道上一字排开,结结实实把路给拦死了。   看这架势确是故意找茬了。   涂西奉本也不是个什么好性子的人,更没道理人家找上门来欺负,还要软下去的。   所以听了那青年的话后,声音当即就硬气了起来,他郎声讽刺道:“好端端的路你不走,非要往我们跟前挤,公子是眼睛太小了,还是干脆就没长眼?”   这话一说完,周遭响起了哄笑声但似是顾忌那人的身份所以笑了一下又连忙收住了。   但这也足以激怒那人,他的声音变得恼羞成怒地吼道:“放肆!”   一声脆响,是马鞭狠狠甩在地上的声音。   接着又响起了仆从的怒骂之声:“笑什么笑,再笑把你们通通都抓起来。”   周遭的人随即噤声,不敢再发出声儿来。   “老东西,找死!”   那人咬牙切齿地瞪着涂西奉,握紧了马鞭好似下一瞬就要往他身上抽。   涂西奉却是飒然一笑,捋捋胡须道:“在下有没有找死未尝可知,但若是公子再不让开,惹怒我家主人,公子可就离死不远了。”   “你家主人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小地方的人吹捧了两句,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以为什么地方都是那小门小户的做派?”   涂西奉手下一顿,看向那人,问:“看样子,公子认识我家主人?”   那人把玩着马鞭狞笑着说:“认识,怎么不认识,小爷我今天就是来给你家主人长见识的。让她知道知道,京都可不是其他地方,这里的人也不是她想碰就碰的。”   说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感情就是为了之前被打断手脚,挖了眼睛的家仆来寻仇的。   涂西奉啧啧两声:“只听过仆人给主人寻仇的,在下长这么大还第一次见主人来为仆人寻仇的。真是稀奇稀奇。”   这明里暗里的一顿损,让人恨得牙痒痒。   那人脸上气得扭曲,他磨磨牙:“老东西,别在小爷这耍嘴皮子!”   说完他突然就扬起手上的马鞭往涂西奉身上抽去。   一旁一直沉默的尽舟见状立刻拉住自家老爷往旁边一躲,将这鞭子躲了过去。   那人见手里的鞭子抽了个空,扬鞭就要抽第二鞭子。   可正在这时,马车里的人突然掀开帘子自车上下来了。   那人陡然间见着美人,手下动作一顿,而后眯着细小的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起从车上下来的人,这一瞧便是晃了神。   阿青步子不紧不慢,闲庭适步地往这边走来。   她这边她甫一出现,涂西奉立刻让开来,并躬身行礼唤了一声:“城主。”   这声将那人的魂唤了回来,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人便是那什么狗屁城主。   不过按照他原本的想法他可是要好好教训这个胆大妄为的城主,非要打得他跪地求饶。   可这会儿见着真人,却出乎他意料,竟是是个大美人,他立时改了注意。   这样的美人,若是伤了岂不可惜。不若让他收作后院,当个小妾岂不快哉!   届时那应城不也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那应城虽是小了些,可他不介意,看在美人的份上,他愿意勉为其难的收下。   想到这,那人的眼睛又紧紧地在阿青凹凸有致的身姿上逡巡。脑子里甚至想到了这样的身段在床上会是什么样的。   那人越想呼吸越发急促了起来,脸色变得涨红。   各种龌龊思想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他脸上不自觉地出现了□□之色,即使坐在高高的马上,也险些丑态毕露,让人瞧了不免作呕。   大街之上,谁都不是瞎子,他这副模样谁还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阿青身后的杭筝脸都气红了,细娘也皱眉抿紧了唇嫌恶地看着那人。   这其中恐怕最淡定的除了阿青就是涂西奉了。   他甚至十分同情地看着那个人,暗自摇摇头。   又一个嫌自己死的不够快的人。   那人可顾不得其他人什么想法,他的眼睛几乎已经黏在了阿青的身上。   场面一时间变得有些安静,忽然阿青轻声问到:“你在看什么?”   那人被美色所惑,乍一听阿青这么一问,还以为这是在与他调情,便不怀好意地笑着道:“自然是在看美人你了。”   “哦!”   阿青扬了扬眉,应了一声,好似在说知道了。   这态度让那人更加兴奋了。   “美人这般急匆匆的是要到哪儿去啊?如今天色尚早不若跟本公子回府,我们饮酒作乐,秉烛夜谈,岂不是美事一桩。”   这话说得更恶心了。   阿青却是笑了一下:“你想睡我。”   这惊天一问,直接惊得人目瞪口呆,半天回不来神,谁也没想到阿青会这般说,   这女子名誉大过天,纵使提及这些事也是极为隐晦的,哪有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就直愣愣地说出来的。   这下周遭原本瞧热闹,还颇为同情阿青的人,眼光都变了。   那人也是惊了,但片刻后他却是难掩急色地说:“这是你我之间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怎可当众说出,若是姑娘等不及了,我们这便回府。余下的话,慢慢说。”   说罢便瞪着他那不大的眼  睛朝阿青抛了一个媚眼。   这般模样,着实有些辣眼睛。   这人的做派实实在在地应了那句话,人丑不自知。   这样下去连涂西奉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偏偏阿青毫无反应,连表情都没什么波动。   这无疑是给了那人某种错误的暗示。   于是他轻驾马腹,离得阿青更近了些,然后他轻扬鞭子直冲阿青月匈部抽去,那力道轻飘飘的带了几分猥琐之意。   显然他并不是真的要抽她,只是为了调戏,也或许是为了验验货。   但正当他暗自得意,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时,阿青却是一把抓住鞭子了。   那人微皱眉,而后握着鞭子往回拉。   可阿青拉着鞭尾,无论他使多大的力愣是纹丝不动。   紧接着阿青蓦的用力一扯,那人猝不及防下,直接被扯得腾空而起,最后结结实实扑倒在阿青的脚下。   那人深感丢脸,心下恼怒,正要抬头之际,阿青却是一脚踩到了他的头上。   “混账,贱人,你做什么?”   那人目眦欲裂,脸贴在地上怒道。   这时他的随从也从这变故中惊醒,他们翻身下马,抽刀对准阿青:“快放了我家公子,否则休怪我们手里的刀不长眼睛。”   那人也是用手撑着地,想要站起来,可是踩在他头上的那只脚宛如有千金重,他竟是怎么样也挣脱不了。   他立时叫嚣道:“放开我贱人,你可知道我是谁?你敢这么对我。”   阿青垂眼看他,淡声问:“你是谁?”   那人道:“小爷乃是当场太尉家的嫡公子,还不放开我,否则小爷把你抽筋扒皮,丢到勾栏妓院去。”   阿青又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接着她倏地笑了,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地加深。   她踩着这位太尉家嫡公子的头,一点点地用力。   头骨本身坚硬,可阿青的力道大得非人,随着她力道一点一点地加深,那人开始感受到剧烈地疼痛。   他面目扭曲,伸手本能地抓住阿青的脚往旁边掰动,想要减轻头上的力道。   然而他的挣扎注定是无用的。   因为片刻后,他眼前的一切就变得模糊起来,耳朵也听不见其他声音了,只剩下嗡嗡的耳鸣。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他的眼睛和耳朵已经开始流出鲜血。   他现在唯一的感受就是疼痛,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好似已经碎掉了。   这一过程发生的极为极为短促,可他仿似已经受了许久的折磨。   无法忍受的疼痛感让时间被无限拉长。   随从们看见他的模样一个个都又惊又怒,可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阿青一个不甚直接便将自家公子的头给踩碎了,要了他的命。   他们无法只能把手上的刀往地上一扔,齐刷刷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祈求:“求姑娘放过我家公子,求您放过我家公子吧。”   这时阿青脚下的人已经疼得大颗大颗地流血泪,整个人开始不自觉地抽搐,瞧着却是吓人。   ……   赵远山的轿子被堵在了大街上,进退不得。   他挑开轿帘问随从:“怎么回事,前面怎么那多人?”   随从眺望了一下前面堵得满满当当的人,而后对赵远山说:“大人稍等,小的这就去打听打听。”   “快去快回。”   他皱眉摆摆手。   “是。”   随从挤进人群,拉了一个人,问清楚了事情后,脸色大变,急急忙忙地冲到赵远山面前道:“大人不好,是那位应城主和太尉家的嫡公子起冲突了。”   赵远山怔仲了下,心底忽然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事态可是严重?”   随从道:“听说那太尉家的嫡公子当街拦了应城主的路,又对她言语调戏。”   赵远山听到这,心下已知道不好了。   他一砸手,道了一句坏了,然后便急匆匆地下了轿,大步往前走去。   只是前面围了太多看热闹的人,纵使有随从护着,赵远山还是走得艰难。等不好容易形容狼狈地从人群中挤到最前面,就看见了阿青把人踩得险些七窍流血的模样。   他也顾不得整理仪表,只是瞳孔一缩,快步跑上前去,一边跑还一边喊道:“烦请城主脚下留情。”   赵远山来得巧,他再晚来一刻,阿青脚下之人的头就要碎成渣渣了。   赵远山跑到阿青面前又是作揖又是告饶的,满脸忧色:“还请城主饶命,他年少不懂事冒犯了城主,下官一定告知太尉大人让他严加管教。”   阿青的抬眼看他,挑了下眉没有说话。   但是脚下的力道却松了些。   赵远山擦擦额头上的汗,现在已经入了夏,大太阳一晒热得人心里发慌。   他说:“求城主饶他一命吧,下官先行替他向城主告罪了。”   说完他话头一转,硬是挤出一个笑来,殷勤地说:“下官听说城主今日是要去赴庆平长公主的约。   想来城主也在这耽误了不少时间,您看您又何必为了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误了时辰呢?您看是不是。”   许是赵远山的这句话打动了她,阿青总算松开了脚。   但赵远山那提着的心还未落到实处,就见着阿青红唇一弯,眉眼带笑地环视四周而后慢吞吞地说:“下次再有谁不长眼睛,我就踩碎他的头。”   说罢,她抬脚一脚就把脚下的人踢飞出去。   那太尉家的嫡公子从地上横飞出去撞到一旁的柱子上后向像一堆烂肉一样滑下来。   他的随从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而后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冲到自己主子身边。   一个随从伸手颤颤巍巍地把手指搁在他的鼻子,察觉到了鼻息后,他松了一口气。万幸他家公子还没有死。   这下他们也顾不得其他了,赶紧想办法把人弄回太尉府。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保住公子的命,至于报仇一事可不是他们当下人该做的事,毕竟这个女人他们可惹不起。   这事还是得由太尉大人做主。   赵远山看着这一幕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可是尽力了保住太尉这儿子的命了。   谁让这小子不长眼睛非要往刀口上撞。   而后赵远山又向阿青行了一礼后,目送着她上了马车,往长公主府而去。   “大人。”   有随从唤了他一声。   赵远山叹了一口气道:“转头去丞相府吧。”   这事他可得跟丞相大人禀告。依看来太尉的那个儿子就是不死恐怕也废了。 第37章 庆平长公主府修……   庆平长公主府修建地极为恢宏华贵,足足占了半条街,光是门户就远非寻常权贵可比拟的。   府内更是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假山湖水一应俱全,端的是奢华无双,京都之中除了皇宫也就属此处最为豪奢。   今日设宴,便是设在了府中的后花园处,这里原本也叫牡丹园。   只因庆平长公主喜爱牡丹,所以园中原本种满了名贵的珍品牡丹。只是如今花期已过,牡丹园内,已经瞧不见一朵盛放的牡丹花了。   不过即使没有牡丹花,园中依然摆上了名品菊花绿牡丹以供观赏。   阿青到的时候,牡丹园内的众位贵妇人们正指着那绿牡丹奉承着主座上的庆平长公主,席间也是一派其乐融融。   只是待她一脚踏入进去后,席中却是猛的一静。   那些贵妇人们都收敛住了脸上的笑意,齐齐转头看向她,眼睛里带了几分蔑视与不善。   就连那长公主好似也跟没见着她一样,自顾自地端着酒杯饮酒。   这么一场宴席,一上来打算给阿青这么一个下马威。   若是换了旁人面对此情此景未免会觉得难堪,可是阿青却是浑不在意。   她径直走到末尾唯一的空位置上坐下。   顶着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阿青身子微微后靠,以一种舒适的姿态坐在了椅子上。   涂西奉安静地站立在她身后,眼观鼻鼻观心,杭筝和细娘则一左一右立于她身边。   等阿青坐定后,杭筝便提起酒壶为她斟酒,细娘则夹起桌上的糕点放于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两人可谓是把她伺候得舒坦极了。   但她这幅荣辱不惊,安逸享乐的模样却是碍了人眼。   要知道今日这宴可不是请她来享受的。   席间有人注意到了长公主淡下去的笑意和垮下去的嘴角,当下心中明了该怎么做了。   有一个身穿墨绿色衣裙,身材消瘦的妇人开口不阴不阳地说到:“真是好大的胆子,目中无人,见了长公主也不行礼,果然是乡野出身,不懂礼数。”   她话说完后,还斜睨一眼阿青。   那妇人尖细的嗓音落下后,空气里静谧了好一会儿也没人搭腔。   她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阿青,却见她捏着杯子嘴角上扬,依然是一副极为享受的模样。   此时阳光明媚,照在阿青的脸上为她白皙的皮肤又加了几分柔光,一双凤眼微眯,弱化了平日里的凌厉添了些许媚意,整张脸瞧着更加美艳,夺人眼球。   阿青的样貌本就美的极具攻击性,落在这些对她原本就对心存不喜的人眼里更是刺眼。   这会儿又见她的这个样子,简直像是一滴水滴到了油锅里,刺啦一声,激得人心里越发难以忍受。   那妇人干脆指着阿青厉声呵斥:“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拜见长公主。”   可没想到她话都点明了,阿青却依旧对此充耳不闻,该干嘛干嘛,连一个眼风都没扫到她。更谈不上要起身给庆平长公主行礼。   席间众人面面相觑,左右也无人敢搭腔,空气中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妇人被架在那儿,有些下不来台。   更重要的是,阿青的无视,比刚刚更下长公主的面子。   换句话说妇人这下子是拍马屁拍到了马屁股上了。   她的脸乍青乍红:“你……”   “好了。”   庆平长公主将酒杯不轻不重地放在桌子上,淡淡地说。   而这一下也成功止住了妇人的话。   她立马噤声诚惶诚恐地看向庆平长公主。   庆平长公主面无表情地看向阿青,道:“应城主来晚了。”   阿青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说:“路上耽搁了。”   此时在座的妇人并不知道刚刚大街上发生的事,所以对她的话也怎么相信。   看着她的这幅做派,她们更相信,阿青这是故意的。   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敢如此胆大包天直接跟庆平长公主杠上,她们心里也是有些惊讶。   长公主绷着一张脸,淡淡地说了一句:“若是有事要耽搁,应城主下次记得早点出门,本宫已和众位夫人等了应城主好一会儿了。”   阿青闻言扬了下眉,没说话。   这时居住庆平长公主左手一位身穿水红色衣衫,身材富态的圆脸夫人打了一个圆场,她举着杯子道:“长公主此番设宴,让臣妇有幸见着这菊中珍品绿牡丹,臣妇敬长公主一杯。”   她一开口,其他人也纷纷举杯敬酒,席间转眼间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圆脸夫人将酒杯放下,随后将目光转向阿青言道:“听闻应城主击退叛军,救下应城乃是女中豪杰。   我们长居京都,平日里也尽是听些流言蜚语不知真假,可巧今日正主在这坐着,不如应城主给我们讲讲当日发生的事如何?”   她面目温和,脸上挂着笑,看着倒不像之前那妇人一样刻薄。   她语气较为平和,听着也不想是找茬的,好似是真的对此事颇为好奇。   她这么一问,不少人都朝阿青投来了目光,等她开口。   阿青捏着杯子晃荡了一下里面的酒液,红唇轻启,眉宇间染上了几分笑意道:“杀人而已。”   而后她掀起眼皮看她,“我一向是做,不讲。”   她眸光中的媚意转瞬若有似无的杀意。   席中的贵夫人见着这目光心底微寒,垂头避开了。   那圆脸夫人呼吸也是微微一滞,但转头她又恢复了正常,只道:“应城主说笑了,咱们女人家哪能掺和进那些个打打杀杀之事。”   她的话一落立马就有人附和道。   “是啊,女人不安于后宅,掺和进男人的事中成何体统。”   “没错,是这个理。”   “是,李夫人说的没错。”   “是啊,那等脏污之事,咱们听听都是污了耳朵,又怎么能做。”   “没错。”   ……   席间那些夫人窃窃私语地讨论着,就差被指着阿青的鼻子骂她不守妇道。   这时那圆脸夫人又开口了:“听说应城城小兵弱,那叛军足足有五万至多,想来城中定是有不世将才方能以弱克强,以少胜多。   不知应城主可否告知,是那位英雄?这次可跟着城主一道来了京城?”   阿青不语。   那圆脸夫人也不觉得尴尬,只是笑了笑道:“应城主身为女儿身,巾帼不让须眉确实让人钦佩。只是军功一事还望慎重,这都是咱们大宁的好男儿用命拼回来的。”   这圆脸夫人瞧着一脸慈眉善目的,说话却是绵里藏针,以软刀子割人。   她没有一句是在说阿青不好,但句句又都是在说她不好。   杭筝抬眼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身子止不住地打了一个寒颤。   这个女人让她想起了连侯。   阿青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将酒杯放在了桌子上,杭筝有眼色的立马就要斟满,却是被阿青拦住了。   此时居于上位的庆平长公主已经有些乏味。   她原本以为这应青应该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今日设宴便是想羞辱这应青,顺带好好教训她一顿,打断其手脚让她也明白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敢打她的脸,不知死活。   只是没想到今日见着真人,长得却是貌美,但也不过如此,面上倒是端的好看装模作样。   如此也没有必要浪费时间了。   庆平长公主心念一转,便打定注意直接动手然后把人丢出去省得脏了她的公主府。   不过同时她也越发肯定,应城之战背后应该是另有他人了。   但她正这般想着时,场中却是变故突生。   一直非常安静的阿青突然抬手直接将面前的桌子掀飞直冲那圆脸李夫人而去。   桌子在空中翻腾了几下,砰的一声巨响,砸在了李夫人面前。木桌四分五裂,碎木飞溅,从她脸上划过,而后在她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所有人都被惊呆了,李夫人更是吓得僵直了身子半响才煞白着脸看向阿青。   此时连庆平长公主都变了脸色,维持不住面上的镇定。 第38章 一更   周遭鸦雀无声,园中呈现出死……   周遭鸦雀无声,园中呈现出死一般的寂静。   在此之前谁也没有料到阿青会这么做。   在场众人无不震惊地看着她,有人的酒杯甚至因为过于震惊自手上滑落,噔得一声掉在桌上。里面的酒全都撒了出来,滴滴答答地顺着桌子淌下,很快就打湿了地面。   今日能坐在这的,哪一个不是高门显贵家的夫人。因着要维持得体的言谈举止,所以即使彼此间生有罅隙的,也不过是像刚才李夫人那样含沙射影地说道几句,出口气罢了。   可这个女人居然直接动手!   她竟然真的敢在长公主的宴中掀了桌子,这,这的多大的脾性才能做出的事。   众人愕然于此,看向阿青的眼神也通通变了。   从一开始的荣辱不惊,到现在的肆无忌惮。这个女人好似并不是她们以为的那等小门小户出生的贱民。   而当了出头鸟的李夫人一番明褒暗贬之后,却是丢了如此大的脸。   谁也不知道,刚才冲她迎面而来的木桌让她差点拔腿就跑。   不是她胆小,而是那东西飞来的速度太快,看着就像是兜头往她身上砸来。   若是真的砸中她,那她此时焉知还有没有命在。   压下心中的惊惧,回过神来后,李夫人颤抖着手小心触碰着脸颊。低头看着指尖染上的血,她心头一颤,险些眼前一黑晕过去。   不论是对于什么年纪的女人来说容貌都十分重要。她这会儿看不见脸上的伤口,但感受着脸颊上的刺痛感,也知道那道口子必然不浅。   她长相本就平常,所以平日里对皮肤就极为注重。可这会儿却被硬生生地划破了一条口子,若是留疤可如何是好。   一想到这,李夫人不由得又急又怒,恨不得立刻打死那贱人。   她看向阿青的目光染上了几分杀意。   阿青感官极为敏锐,她抬眼间立马就对上了李夫人的目光。   两相对视,李夫人呼吸一滞,立马撇开头,心下惊惧不已。   然而那双美丽精致的凤眸却像是印在她脑子里了一样,不停地晃来晃去,让她心底发慌。   对于阿青她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畏惧感。   这会儿也不敢再说话,只僵直了身体坐在那儿,不发一言。   须臾,席间的安静被彻底打破。   庆平长公主铁青着脸,一拍桌子,怒到:“应青,你放肆!”   阿青抬眸看她,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对她说:你不会想知道,什么叫,放肆!”   说完她又摩挲了一下椅子上的扶手,慢吞吞地扫了一眼席中的贵夫人们道:“谁再叽叽歪歪,对我说话夹枪带棍,我就让她见识见识什么放肆。”   庆平长公主一噎,气得咬牙切齿:“应青。”   “嗯,你的语气让我很不喜欢。”   她找死的行为也让她觉得很麻烦。   阿青有些无奈,今日她可是不打算杀人。今日要是忍不住杀了这个女人,那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简单的事复杂化,可是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高兴。   所以还是现在就让这个女人闭嘴,怎么样?   阿青径直想着。   可她的这幅态度,却是彻底激怒了庆平长公主。   从来没有人敢以如此态度这么对她。   庆平长公主越发绷紧的脸上,肌肉因愤怒狠狠抽动了一下,随即她一字一句地将话从齿缝里挤出:“来人,给本宫拿下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   今日她打从一开始便是存了心要给阿青一个教训,所以只待她一声号令,公主府护卫立刻从四面冲出。   只消片刻便已经阿青团团围住。   “给本宫拿下这个贱人,砍断手脚,拔掉她的舌头。”   庆平长公主指着阿青怒到。   护卫们领命旋即抽刀就向阿青攻来。   他们凶神恶煞手起刀落就往她的手脚砍去。   看样子,一点也不打算留手。   随着护卫拔刀冲阿青下手,原本被吓着的众位夫人提着的那颗心总算放下来了。   她们咽咽口水,安抚着自己惊跳不已的心脏,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随后便一眨不眨地紧紧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这边护卫一动手,涂西奉立马就扯着杭筝和细娘往后连退数步,让开了位置,免得给阿青拖后腿。   他们城主功夫有多高,他可是亲眼看见的,这种时候他们把自己保护后,躲好就行了。   果然,阿青的战斗力一如既往的彪悍。   在那刀锋袭来的瞬间,阿青头只微微一侧便是轻而易举而躲过了。   不仅如此,躲过这一刀的下一瞬,她迅速起身顺势夺下了另外一人手中的刀,只听得一声惊叫。   那名护卫已经握着扭曲变形的手腕不知所措站在那儿了。   紧接着阿青动作不停,手持长刀用力一挥,直接硬撼其他护卫的攻势。刀锋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然后护卫手里的钢刀竟是全部脱手,向四面飞落。   护卫们脚下不稳,连连后退数步方才稳住脚跟。他们面面相觑,显得有些恍惚。   刚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与阿青交手之际他们只觉得一股庞大的力道袭来,震颤着手掌发麻,根本就握不住刀把。   而手里的刀眨眼间就已经脱手而出。   那一柄柄的长刀四散飞出,最后齐刷刷地插,在那些夫人面前的桌子上。   噔地一声,刀尖狠狠扎进木桌,刀身还在不停地震动。   锋利的刀锋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看得人遍体生寒。   这里坐着的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夫人,平日里后宅内院的算计也都是杀人不见血,处置一两个碍眼之人也都要下人一力承担。   又什么时候真正接触过这些明刀明枪,当即就有人受不住尖叫一声,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还有的,强撑着勉强维持了自己的体面,殊不知也已是两股战战,脚软地差点连坐都坐不稳了。   总之现场是一片狼藉,早已看不出之前的风光排场。   庆平长公主最是愕然,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旋即她怒不可遏地挥着衣袖怒吼道:“给我杀了她,杀了她!”   护卫们动了动发麻的手,虚握了一下手掌却是无力,甚至动一下都能感觉手臂筋骨扯着的疼。   刚才不过是与之交手了一招,便已重创了护卫队。   他们不禁再次抬头打量起面前的女人,疑心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面前这个女人,到底是谁?怎么会有这样的力道?   看着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护卫,庆平长公主气急败坏:“还愣着干什么?给本公主杀了她,杀了她,不留活口!”   护卫们互相对视一眼,纵使知道不敌,但是主子的令又不敢不从。他们拖着受伤的手臂便要往前,可正在这时,阿青动了。   她抬眸直直地看看向几人,眼睛没什么情绪,却直看得人心惊肉跳。   当下无人敢再动,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好像他们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可怕的,无法撼动的庞然大物。有一种来自灵魂的惧怕和强烈的恐惧感。   这样的恐惧让他们的身体僵硬得像是一个石头一样,连眨眼就要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阿青绕过护卫拖着长刀一步一步地走向庆平长公主,刀尖划在青石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搅得人心烦意乱。   所有人都这么看着她往庆平长公主走去,白惨惨的阳光落在人身上,乍寒乍热。   庆平长公主月匈膛剧烈地起伏着,眼间护卫不顶事了,她只能色厉内荏地喊到:   “应青,本宫乃是大宁的长公主,你敢!”   她话一说完,阿青已经走到她的身前。   直到那个人走至面前来,庆平方才知道刚刚护卫的感受,强烈的畏惧感摄住了她的心神。   “你,你,你要做什么?”   庆平身子后仰,颤抖着声音问道。此时她的身上已经看不见她引以为傲的一国公主的威仪。   阿青慢慢抬起刀抵在她的脖子上,庆平身子一抖,昂起头咬牙盯着应青煞白着脸道:“应青,你敢动本宫?”   庆平的话已经不像之前那般强硬了。   阿青垂眼居高临下地看着明明已经怕得瑟瑟发抖却一副死不认怂的模样的庆平长公主,啧了一声。   却是突然,啪地一下将手里的刀扔在了地上。   没有利刃再架在脖子上,庆平长公主暗自松了一口气。然而转瞬间竟又见到阿青绕过桌子,走到了她面前而后躬身凑近了她。   庆平不知道阿青要做什么,只能提着那口气,死死地看着她。   阿青上下打量着庆平长公主   只见她衣着华丽,暗紫色的衣裙以金丝线绣着大多大多的牡丹繁复华美。身上更是环佩玉石香囊,无一不精。   这一身衣裙可是值了不少钱。   阿青蓦的伸手触碰着庆平长公主的额头,微凉拇指摩挲了几下她的眉心,意味不明。   旁人见此,只觉得阿青行为怪异,让人摸不透她到底想干什么。   可是庆平长公主却整个人僵硬在那儿,一动不敢动,目露惊恐。   因为她能感觉到施加在眉心处的压力,好似阿青再用些力,她的眉心就给这根手指按碎,戳穿,要了她的命。   庆平从来没有感觉自己离死亡这么近过,就是刚才那把刀架在她脖子上,也没有这会儿让人感到惊悚。   阿青倏地一笑,而后却是出乎意料地抓住了庆平腰间系的一个十分精巧的银制镂空葡萄花鸟纹香薰球。   原本还算老实的庆平长公主却在见到那个香薰球后,瞳孔一缩,呼吸微滞,随后本能地挣扎着伸手要抢回来。   阿青躲过了她的手,拇指按在她眉心处的力道又下压了几分。   “别动。”   庆平的动作登时一僵,她忌惮又不甘心地看着那个香薰球,眼睛一眨不眨。   阿青将香薰球提在阳光下晃了一下,道:“这东西,真有意思,你说呢?”   庆平抿紧唇,一言不发,咬肌动了动。   阿青将香薰球装在了自己怀里后,便松开对庆平的压制。 第39章 二更   自从阿青抢过了庆平长公主腰……   自从阿青抢了庆平长公主腰间的香薰球后,她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颓废下去。   她扶着椅子坐在那儿,呆呆地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沉默着。   庆平长公主不同以往的模样并未引起多大的注意力。毕竟今天受了刺激,受了惊吓的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现在众人都是自顾不暇,又有谁注意的到她的异样。   阿青一下又一下地抛着香薰球玩,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眉目间都染上了愉悦。   一边把玩着香薰球,一边提步往外走去。   刚刚躲起来的涂西奉见状,立马都拖着两个丫头跟了上去。   阿青瞄了他们一眼,也未曾说什么。   倒是涂西奉捋捋胡须,也不对刚才主人打架,他躲起来的行为感到羞耻,反而笑呵呵地问:“城主今日的这番消遣可是满意?”   阿青倒也不计较,只笑着点点头道:“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即是如此咱们也可打道回府了。”   说罢四人踏步而归,看起来就跟平日里看完戏从孟棠苑返回驿馆别无分别。   他们正往外走时,一个衣着与长公主府完全不一样的仆人突然急奔入园中。   他神色慌张初时见着园中满地的狼藉也是一愣,但随即他目光看到李夫人后,就再也顾不得其他。   仆人直奔到李夫人面前跪倒,痛哭流涕地说:“夫人不好了,公子出事了,快,快不行了。”   这一句不行了,直接吓住了李夫人。她猛的看向仆人,脸色大变,哆嗦着站起来问:“你,你说什么?”   她出门时还好好的人,怎么就不行了?   仆人埋着头,不敢看她的脸色只一骨碌地将事情通通说出:“公子在街上撞上了那应城来的,与那个女人起了冲突,她便将公子打得七窍流血。   府里请的大夫让,让奴才们准备后事,这会儿已经走了。   夫人,管家已经命人去请老爷回府了。他命奴才来请夫人速速回府,好拿了帖子去请太医。公子还有一线生机。”   李夫人身体摇晃了一下险些站不住脚。   旋即她红着眼转头仇恨地瞪向阿青,那张敦厚温和的脸上此时全是狰狞。   “是你。”   阿青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挑眉道:“原来,那个蠢货,是你的儿子啊!”   这话一出,显然就是承认了,阿青就是对她的儿子动手了。   阿青弹了一下舌,接着道:“放心吧,你儿子应该是死不了。”   只不过往后还不如死了干脆,就是不知道最后会是傻了,还是瘫在床上。   原来这位李夫人正是那太尉公子的母亲,正是无巧不成书。   小的要撞她手里,老的也要撞进来,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李夫人纵使对阿青有再多的恨,也无能为力。这个女人有多厉害她刚才已经见识到了,可恨她现在无法为儿子报仇。   李夫人此时不得不压下心中滔天的恨意,如今当务之急是要保住她的儿子。   李夫人看了看形容狼狈的庆平长公主,又见园中满地狼藉,最走出来对庆平长公主行了一个礼:“家中还有要事在身,臣妇先行告退。”   说罢也不等庆平长公主反应,她便转身离开。   她步子急促,也顾得不什么仪态了。要知道,现在什么比不上她儿子重要。李夫人心中焦急万分恨不得立刻飞回去。   只是在与阿青擦肩而过时,她垂在身侧的手掌紧握成了拳,侧头目光沉沉地看了一眼阿青。   总有一天,她要这个女人付出代价!   ……   在回程的路上,阿青疏懒着身子,手里把玩着从庆平长公主那抢来的香薰球。   杭筝坐在车里吸了吸鼻子,脸上浮现了一丝疑惑。她张了张嘴想问问什么,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话又咽了回去。   因着这场宴席确实没吃到什么东西,所以他们又调转马头去了京都最有名的一家酒楼吃到。   而正当阿青正好酒好菜用着的时候,长公主府的事以最快的速度传开了。   彼时赵远山在去往丞相府的途中有事耽搁了一会儿,所以这会儿刚解决完事情,却在半道上就接到了这个消息。   他喉头一哽,心里跟堵了一坨棉花一样不上不小的难受。   只觉得这应青简直成了烫手的山芋,这才过了多久,太尉公子的事还没解决,怎么又惹上了长公主?   赵远山坐在轿子里唉声叹气,应青是他接来的,人也是丞相让他看着的。结果这事一出一出的,没完没了。   如今赵远山完全被磨来没有脾气了。   不多时丞相府到了,赵远山下了轿子就匆匆往府里赶。   书房内,赵远山先是将太尉嫡公子拦街一事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不偏不倚没有偏向任何一方。   陶瓒听后问:“李洪德怎么样了?”   李洪德就是那位太尉嫡公子,被阿青打废的那人。   赵远山拱手道:“这李公子怕是不大好了,当时下官要是去迟了一步恐怕连命都没了。”   李洪德原本是个纨绔子弟,往日就爱到处招惹是非,名声素来不好。   这事说来也是李洪德自己蠢。   探子一事本就是多方对应青的试探和两方的博弈。在此事中被打了脸的也不止他太尉府一家,可除了庆平长公主,谁又出手了。   他自己看不清,脑袋空空混不吝地冒头出手,还被人当街给打成这样,说起来也是他该。   所以陶瓒对他也无多大的同情,更没在这事上过多的纠缠,只道了一句:“让太医上点心,把命给他保住了。”   人毕竟是他弄到京都来的,要是真把儿子给太尉给弄死了这事也够他头疼了。   陶瓒揉揉眉心,又问到:“公主府呢?有没有出什么事?”   赵远山头埋得更低了,然而将公主府中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而向陶瓒禀告。   这一次陶瓒却是有些惊讶:“没伤人?就抢了个香薰球走?”   赵远山点点头:“是,就抢了个那东西,砸坏了张桌子。就连那李太尉的夫人脸上的伤也只是被飞溅的木屑划伤的。   这一次确实没有动手伤人。”   陶瓒心下奇怪,那应青虽是未曾主动惹过事但凡是犯在她手上的,没一个能全须全尾地全身而退。   连李洪德她都把人打得半死不活的,怎么今日被长公主找上门的羞辱,就砸张桌子,抢个东西就完了?   赵远山抬眼看向陶瓒,犹豫了一会儿说:“丞相,应青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得拿个章程出来了。”   他怕再拖下去,真的出事。   陶瓒闻言沉吟不语,屋内安静了下来。   半响他终于开口了:“七天后我会向皇上禀告,招她上殿觐见。”   这就是要拉拢了?   也是这么多天看来,应青这人也不是全无不知好歹。   此人虽是行事肆意妄为了些,但功夫极高。从她能救下应城来说,也看得出来颇具才能,比起其他诸侯和闻肇。   应青没有根基,确实更值得拉拢。   赵远山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他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了不少:“是,下官等会儿就去驿馆通传消息。”   “下去吧。”   “是,下官告退。”   赵远山走后,陶瓒又在书房坐了一会儿后,突然朗声喊到:“来人!”   守在书房的仆人进来了,躬身而立。   “去把禁军统领给我叫来。”   不知为何,陶瓒对于召见应青上殿一事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第40章 赵远山刚到驿馆正好……   赵远山刚到驿馆正好就撞上阿青他们回来。   他先是满脸笑意的地上前向阿青道了一句恭喜,随后便道出七日后上殿受封之事。   阿青听后却是没什么反应,倒是涂西奉闻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他可是没有忘了当初阿青来京都时说的话。   京都皇城的那把椅子,终于要换主人了!   然而谁也不知道,当夜,一封密信被连夜从京都送出。   ……   七日眨眼间便过了,入宫那日,阿青一早便独自从驿馆出发,前往皇宫。   涂西奉,杭筝细娘以及护卫她谁也没带。   不过当涂西奉前脚在驿馆门口把阿青送走后,后脚他就坐立难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杭筝本来和细娘商量要不要出去逛街,买点什么京都特产回去。可是一见涂西奉这样便有些纳闷。   她纳罕地说:“涂伯伯,你怎么了?”   涂西奉敷衍地摆摆手:“没事,没事。”   可他这样哪里瞧着像是没事的,连杭筝都不相信。倒是细娘心细,见状问到道:“涂老爷可是不放心城主?”   杭筝闻言立马笑了,她对涂西奉说:“涂伯伯,你看你这不是瞎操心吗?城主那么厉害谁还能让她吃亏?”   涂西奉看了两丫头一眼,没说话,心想,他这是担心城主吃亏吗?胡扯,他这是担心城主下手太狠,不放心皇宫里的那些倒霉催的。   这些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偏偏要请一尊煞神进宫,也不怕应青把他们皇帝的脑袋拧掉。   想到这,涂西奉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口气。他们这位城主可是只管干,不管扫尾的。   这事要是阿青不留三分余地,这后续事情处理起来可就麻烦了。   一想到将会被这些杂事缠生,他就头疼。   涂西奉一边暗自思量着,一边看向杭筝和细娘。   想了想他有些不放心地跟两个丫头交代了一声:“今日你们两个就别出门了,好好在驿馆待着。”   杭筝和细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点点头,老实地应了下来。   或许是受涂西奉影响,杭筝和细娘也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   这边驿馆中涂西奉的神经都绷紧了,与此同时阿青已经一只脚迈进了奉天殿。   随着她步入殿内,殿中身穿朱红色官服,头戴官帽的大臣们全都齐刷刷地扭过头来看向她。对于应青这个名字他们已经听过了无数遍,但人却是真正第一次见。   出乎意料的年轻,且谁也没想到被传得跟夜叉一样的应青居然会是个身姿婀娜的美人。   当下不少人都有些意外。神色变得复杂了起来,眼神各异,只是都不大友好就是。   那模样瞧着就不像是要欢迎新同僚的,反而个个一副被逼无奈,不得不接受的悲愤模样。   毕竟于他们而言,朝堂之上论及天下大事,那是男人的事。可这突然冒出一个女人来,非要搅进男人的事中,成何体统,简直是有违纲常伦理。   从古至今未曾有之,简直荒谬。   有的老臣当日听到这事时就险些气的吐血,差点就要当朝撞住而亡。   奈何形势逼人强,他们不认,那不就是把应城往外推。   反而直接便宜了应青。   所以纵使心里不舒服,个个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但是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阿青走进了殿中,表情没有丝毫波动,甚至连一个眼风都没扫向这些人。   直到站定了,也只是抬眼直直地看向龙座上的皇帝。   那样的眼神看得原本神色肃然的皇帝一愣,心里倏地有些发慌。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漠然蔑视又冷酷。好似下面站着的不是一个即将被他封赏之人,而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正在看蝼蚁一般。   皇帝心里又有些羞恼,随后他不自觉地又挺了挺腰背,正襟危坐神色肃穆想要在这一刻更彰显他帝王的威仪。   只是他原本就眉眼柔和,长相颇为和善即便这会儿脸上挂着一副严肃的表情,也少了几分威慑力。   阿青看着皇帝,嘴角忽而上扬,脸上露出一丝笑来。   这皇帝倒是挺年轻的,不过三十几岁的模样,虽然看着有些消瘦,但目光炯炯面色红润想来身体素质也不差,还经得起折腾。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地看着皇帝和阿青,此时他们心中不约而同地有了一丝怪异感。   纵使现在坐在龙椅上的是皇上,而下位者是应青。   可两人怎么却像是调换了一个位置,皇上在应青面前无端地矮了一截。   “皇上!”   还未等所有人深想,立在最前面的陶瓒突然出列道。   皇上也被这声惊醒,他看向陶瓒说:“丞相请说。”   陶瓒:“皇上,应城主于危难之际救下应城,使一城百姓免受叛军荼毒,理应嘉奖。”   这是提醒他,该颁旨了。   皇上明了,他又转头看向阿青,施恩般说:“丞相说的是,应城主有鞍甲之劳,抵抗叛军流百姓于水火,朕定是要好好封赏。”   “皇上英明!”   众臣拱手道。   然后过后场面却是又僵住了,有大臣们觉得奇怪扭头看去,只见阿青还直愣愣地站在那儿,一点要下跪谢恩的意思都没有。   赵远山一见这场面,心道一声坏了。   他想起了当初他在应城宣旨时,应青将圣旨随手一扔的画面。   他之前以为应青那是桀骜不驯,但这会儿看着样子该不会……   赵远山心中涌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陶瓒皱眉看向她,所有的人都转头看向她等着她跪拜谢恩。   可那人还是站在那儿。   “应,应城主,快跪下谢恩呐!”   赵远山小声焦急地冲阿青喊到。   奈何阿青还是没反应,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陶瓒眉头紧锁,直接大声道:“应青,你还不跪下叩谢隆恩。”   阿青转头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加深了脸上的笑意。   接着她终于动了。   可是她并未如他们所愿跪下接旨谢恩,而是抬脚直接往前走去。   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往皇帝走去。   陶瓒脸刷的一下黑了:“应青你要干什么?”   阿青没有应他的话,只是继续往前走。   奉天殿中满朝文武愕然地看着阿青,窃窃私语了起来。   “应青,站住,你这是要造反吗?”   阿青依旧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这下陶瓒怒了。   “来人,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给本相拿下。”   早已布下的禁军从殿中涌了出来,拔刀拦住了阿青。   原来当日赵远山走后,陶瓒心中不安,为了以防意外便召见了禁军统领,在奉天殿周围布下重兵以防不测。   没想到今日却是派上用场了。   赵远山脸色微变,衣袖下的手掌慢慢收紧了。   他实在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在最后关头出岔子。   他望着阿青的背影,心下觉得可惜。片刻后又摇头叹息,觉得这应青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皇宫可不是寻常地方,这里戒备森严又怎么能让她随心所欲想如何就如何。   阿青却是嗤笑一声,她无视掉殿中举刀围在身边的禁军,脚下不停依旧往龙座上的皇帝走去。   禁军们随着她进,退了两步,随后他们相互看了一眼,便齐齐举刀向阿青攻去。   面对这种围猎式攻击,阿青只是身子一矮便躲过了自四面八方而来的刀锋。   禁军一刀砍了一个空,还未来得及回身,就见已经站直了身子的阿青抬脚踹向跟前一人的胸前。随后那名禁军,直接横飞出去,身体重重砸到了他身后好几人身上。   几人被这股力道带到在地,滑行好一段距离才停下,接着他们宛如遭受了撞创哇地一声呕出好大一口鲜血。   而最开始直接承受了那股力道的禁军胸前已经凹下去了,人直接昏厥了过去,没了声息。   大臣们惊骇地看着脚边不知是生是死的禁军,连连后退。   在这一愣神的时间,阿青身边倒下的人已经在越来越多。   她直接一拳轰向举刀向她而来的禁军,下一瞬他的脑袋就像西瓜一样破碎,血花飞溅,她的脸沾上了几滴血点子,同时也为她添上了几分诡异的美感。   而那些武艺不俗的禁军在她手里通通成了纸糊的,一碰既烂得稀碎。   谁也没见过这样血腥杀人的方式,当下还立在朝堂的大臣们,好些个腿软,脸色煞白。   还有忍不住的直接头一偏吐了。   赵远山看着这一幕匪夷所思的画面,脑子嗡嗡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还转着一个念头,完了,完了。   就连最为镇定的陶瓒也是呼吸一滞,他咬牙大声喊道:“护驾护驾,来人护驾!”   随着越来越多的禁军涌进奉天殿,殿中的大臣不得不退了出去,让开了位置。   奉天殿瞬间沦为战场,死尸无数。   大臣们远远看着不断倒在地上的禁军,战战兢兢地看向陶瓒,哑声问:“丞相大人,现在怎么办?”   陶瓒死死地看着殿中还没有脱身的皇帝,他额头上的青筋跳动了一下。   “去,让人把皇子们都护好,若是有失,本相砍了他脑袋。”   最后几个字,陶瓒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有人领命去了后宫,而留在原地的大臣们面面相觑,脸色愈加白了。   他们明白这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此时唯一还留在皇帝身边太监见势不对,扶起皇帝就要悄悄从旁离开。   阿青见状微一挑眉,将手上掐断脖子的尸体直接甩向那太监。   太监被突如其来的重物砸中,砸在地上口吐鲜血瞪着眼就断了气。   皇帝本是被太监扶着的,这一下他也受了冲击,人又重新跌坐在了龙椅上。   半边胳膊都木了。   但他刚抬手捂住胳膊,扶着扶手正准备站起身时,阿青已经脚下一蹬,一个纵身脱离了无数围攻她的禁军跃至皇帝身边了。   这下禁军不敢动了,生怕她直接动手伤了皇帝。   阿青垂眼看向皇帝,眉目带笑眼神却锐利至极地对他说:“让开,现在这是我的位置!” 第41章 皇帝喘着粗气,手不……   皇帝喘着粗气,手不自觉地捏紧了龙椅上的扶手,他抬头一瞬不瞬地看着阿青,眼神极为复杂,有痛恨,有愤怒也有恐惧。   尽管他十分明白,现在想要保住命的最好方式就是起来,让出他身下的龙椅。   毕竟知时务者为俊杰。   然而身为一个帝王的骄傲却让他硬是撑着,稳稳坐在龙座上面没有起身。   “皇上!”   奉天殿外的众臣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却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阿青动手害了皇帝的命去。   “应青,你别伤害皇上。”   赵远山急急地吼道。   此时他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当初谁叫他看走眼的,现在将一匹饿狼引了进来。   若是皇上有何损伤,若这天下倾覆他就是死一万次也不也不够。   “妖女,叛贼老夫和你拼了!”   一个老臣捡起地上的刀便决绝地向阿青冲去。   “黄大人!”   “住手!”   “拦住他!”   无数人想要向前阻拦他,可是他却是已经没了理智,一门心思地抱着要和阿青同归于尽的想法冲了过去。   禁卫军得了令也立即转身要拦住那位黄大人,但不成想一炳长刀比他们的动作都快,它自空中划过,一刀就把黄大人钉在了奉天殿的门上。   黄大人手里的刀掉在地上,不甘心地瞪大双眼,嘴里大口大口地呕血,不一会儿便没了声息。   众人僵硬地转头看去,那掷刀之人正是阿青。   阿青却是没在看他们,她弹了一下舌头,随即也不浪费时间,直接伸手掐住皇帝的肩膀把人从龙椅上面扯了下来。   “我说了,这是我的位置。”   阿青的力道大得吓人,皇帝狼狈地栽倒在地,骨裂般的疼痛直接痛得他满头大汗。   皇帝的龙椅终于空了出来,阿青满意地笑了,她抬脚坐了上去,而此刻皇帝就匍匐在她脚下。   她慢吞吞地扫过下面的禁军和殿外的大臣,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轻启红唇说:“跪下。”   “谁敢跪,本相砍了他的脑袋!”   陶瓒眼睛里仿佛渗着血,他话里的字字句句都仿若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空气里的压抑和那满殿的血腥味像是化成了实质,逼迫的人喘不过气来。   殿外的大臣看到这一幕,已经面无人色,殿内的禁军更是不敢吱声。   一直以来皇帝的皇位一直坐的不稳,内忧外患,陶瓒扳倒了查信,防着各路诸侯。   可是怎么也没有料到,有一天皇帝被以这样的方式被一个女人赶下龙椅。   他们千防万防,却最终败在自己的引狼入室之下。   他们低估了应青,敞开了大门将人带了进来。   事情如此可笑,也如此讽刺。   陶瓒垂在身侧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他定定地看着奉天殿内,须臾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丞相!”   众大臣围了过去,扶起陶瓒,有人喊太医,有人不知所措,现场一片兵荒马乱。   然而现在皇帝已经落到了应青手里,他们救不回来了。可是陶瓒绝对不能有事,二选其一,这些大臣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陶瓒。   他们没敢再往殿内看一眼,而是扶起陶瓒直奔太医院而去,徒留殿内的禁军,无措地面面相觑。   “啧,真不经事。”   阿青颇为嫌弃地说,随即她她又调转目光看向殿内到处快要成堆的尸首和立在那儿的禁军。   禁军们看着阿青的投来的目光打了个哆嗦,旋即他们举刀防备地盯着她,然后一个两个三个试探地往外走。   阿青并未阻拦只是这么直直的看着。   见此所有的禁军以最快的速度退出大殿,离开了。   “你,你为什么,不,不拦着他们?”   皇帝靠坐在一旁,捂着肩膀艰难地问。   阿青垂眼看向他,手摩挲了一下龙椅上的扶手,翘起唇笑了起来,她问:“你想把他们留下来都陪你吗?”   皇帝喘息了一下,没有说话。   过了好半响他方才苦笑着说到道:“朕为君平庸,实在不值得他们再为朕丢了命。   而丞相殚精竭虑为国为民,是朕辜负了他。朕名下的皇子不少,没了朕他还能扶持出另外一个君王。不必再做不必要的牺牲了。”   皇帝最后一句话说得极轻,说完便痛苦地闭上了眼。   他认命了。   阿青把手肘撑在扶手上,用手掌拖着腮,听完他的话后,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皇帝等了一会儿,然后睁眼惊讶地看向阿青,问:“你还不动手吗?”   阿青猝然一笑:“别急,时间还长,我们慢慢来。”   皇帝看着她的模样后脖子一凉,一种比死还可怕的恐惧侵扰了他。   他紧紧地看着阿青,一字一句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了,别急,耐心一点,慢慢你就知道了。”   ……   晕过去的陶瓒很快就在太医院醒了过来。   “皇上呢?”   他拉着一名官员问急急地问道。   那名官员羞愧地说:“下官,下官,下官不知道。”   陶瓒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皇上他,是生是死?”   所有官员齐齐跪在地上埋着头,不敢说话。   最后还是赵远山开了腔:“丞相晕倒过后,下官等就带着丞相来了太医院。现在属实不知道皇上的状况。”   说完周遭一静,屋内只听得到陶瓒粗重的喘息。   正当所有人以为陶瓒会暴怒时,他却出乎意料地平静了下来。   陶瓒坐起身来,先扫视了一番下面跪着的朝臣问:“朝臣可都在这?”   赵远山答:“回丞相,宫中突发如此变故,下官等不敢轻易离宫,另外下官已经下令关闭宫门,将消息封禁了。”   也就是说现在外界还不知道应青造反之事,那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陶瓒想着,这下人也彻底镇定了下来,随后他有条不紊地开始安排:“卢兆兴何在。”   “下官在。”   一名身穿铠甲的武将朗声应到。   而他便是宫中禁军统领。   “你派人把手各个宫门,即日起不得让任何人进出,宫中的皇子通通都护好,若是有任何闪失,本相唯你是问。   还有派重兵把奉天殿给我围了,一旦应青出现,乱箭射死。”   说到这他顿了顿接着到,“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伤了皇上的命。”   卢兆兴明了,现在首位要做的是杀了应青,这是重中之重,连皇上的安危也得为此事让步。   “是,下官领命。”   “高盛。”   “下官在。”   又一武将朗声应到,此人乃是京都护军统领。   他麾下的士兵,也是现在大宁唯一一支还能掌控在自己手里的军队。   “加强京都布防,时时刻刻注意各路诸侯的动向,若是有人离开封地立刻来报。记住这些事只能暗中进行,不得惊扰百姓,不得走漏消息。”   “是。”   说罢他又突然看向赵远山,面无表情道:“赵远山,应青带来的人,可还在驿馆?”   赵远山连忙道:“回丞相,皆在。”   “高盛,派人去把人都给我抓起来。”   “是。”   一系列安排过后,他安静了一瞬,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了口:“这段时日,各位就住在宫中吧,府中该如何应付,自己都知道吧。”   众臣唯唯诺诺地应了。   “都散了吧。”   “是。”   众臣起身离开了太医院,现在他们要去打发人人回府好好交代一番了。   这应青,可是把天都捅破了。   等所有人都走光了以后,赵远山立马冲着陶瓒咚咚地直磕头,悔恨交加地说:“丞相,都是下官的错,要不是下官,也不会将此等恶贼引入宫中。”   虽说现在说什么都悔之晚矣,但赵远山是真的又悔又怕。   陶瓒摆摆手:“罢了,我们都小觑了她,这事不是你一人之错。”   “丞相。”   赵远山昂头看向他。   “起来吧,等会儿随我去长公主府一趟。”   赵远山一愣,随后便恍然大悟地说:“丞相是想……”   陶瓒叹了一口气:“如今已是走到了悬崖边上了,稍有不慎我们所有人都会摔得粉身碎骨。   她长公主也是大宁皇室的人,这天下也是他们宁家的,本相不相信,如此危难之际,她还要袖手旁观。”   “是,下官领命。”   ……   “老爷。”   驿馆之中,一连已经好几日没见到人的尽舟急匆匆跑了进来。   涂西奉见状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杭筝和细娘吓了一跳,也齐齐看去。   尽舟凑到涂西奉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后,涂西奉表情一凝,旋即却朗声大笑起来:“好,好。好!”   杭筝和细娘莫名其妙地看向他,一脸懵逼。   涂西奉也不解释,只是转身回了房,很快又提着两个包袱重新出现。   他将包袱丢给杭筝和细娘急急说到:“两个丫头,快去换衣服。”   “涂伯伯……”   涂西奉抬手止住了杭筝的话:“来不及了,抓我们的人应该就在路上了,你们两个快去把衣服换好,有事路上说。”   抓她们?   杭筝和细娘错愕地瞪大了眼睛,虽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必定是出大事了,眼见着涂西奉催得急,只得乖乖抱着衣服进屋关换上了。   等换上了才发现,涂西奉给他们的居然是不知道哪个府里的丫鬟服饰。   等他们出来时,涂西奉和尽舟也换上下人衣服。   “快走,跟我来。”   涂西奉带着他们走的是驿馆后门,那里护卫已经骑着马等在那儿了,也通通都是换了衣服。   而驿丞连带着两个手下正替他们看着门。   见到涂西奉他们来了,他焦急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来。   “辛苦大人了,小小心意,拿着喝茶还。”   尽舟将一个钱袋子递给驿丞,把轻飘飘的一个,看着不像是装了银子,倒像是银票。   驿丞接过也没看,只是眉开眼笑地装在了怀里。   看着应该不是第一次收他们的银子了。   随后几人上了马车,车子立刻摇摇晃晃地驶离了驿馆。   他们走后不久,官府就来人了。   驿丞看了两个手下一眼,说:“知道待会儿怎么说吧。”   两个手下立马点头哈腰,连连称是。   他们三个守了驿馆这么多年,早就没有油水可捞了,日子过得是一天比一天紧巴巴的,家里连锅都要揭不开了。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大财神,当然是要伺候好,这年头谁有银子他们就听谁的。 第42章 走在路上涂西奉才将……   走在路上涂西奉才将宫中的事和盘托出,杭筝和细娘听得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而后半天都恍恍惚惚的,要不是感受着身上衣服被汗湿了粘哒哒的贴着难受,她们差点就以为是在做梦了。   怎么这才半天,他们家城主就已经快把天下搅得天翻地覆了。   杭筝擦了擦汗涔涔的额头,有些心虚地问:“涂伯伯,咱们城主这是,这是造反吧?”   涂西奉斜睨了她一眼点点头:“是啊,不过城主也是厉害,居然一个人就把皇帝小儿赶下龙椅,自己坐上去了。   这事要是传了出去,那些筹谋多年的诸侯还不得气死。”   说完涂西奉便啪啪地拍桌子大笑。   可不就畅快,谁跟的主子有他这位主子路子野。   不声不响的就把天下捏在手里了,半点心都不用他操,他们只要把自己护好别拖后退就好。   这好事想不到有一天也能被他碰上。   细娘抿了抿唇和杭筝对视了一眼,无语凝噎。原来城主他们一路上都憋着造反这么大的事啊,她们两个被蒙在鼓里,还真以为就来简简单单地接受封赏的。   默了默,细娘问:“涂老爷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涂西奉捋捋胡须,理所应当地说:“当然是进宫,城主都在宫里,我们当然也要进宫。”   细娘蹙眉:“可是现在宫里还进的去吗?”   涂西奉成竹在胸地笑了笑:“怎么进不去,咱们这会儿就去找能带我们进宫的人。”   杭筝掀开了帘子往外瞧了一眼,最后扭头看向涂西奉吃惊地说:“这不是去孟棠苑的路吗?”   涂西奉点点头:“去的就是孟棠苑。”   电光火石般,一个名字自杭筝嘴里脱口而出:“魏小侯爷!”   涂西奉赞许地看向杭筝,道:“孺子可教也。”   说完他才细细解释来:“魏小侯爷身份特殊,他母亲是庆平长公主,父亲是已逝的魏侯爷。   而今整个京都手里还握有兵权的除了护军统领高盛外,剩下的就是庆平长公主手里握着的魏侯爷的兵权。   现在宫里戒严,不让人随意进出,可是我们只要抓了魏小侯爷以他的名义必定能进宫。   毕竟魏小侯爷一动,庆平长公主一定会动。   纵使她不想掺和进这摊子事中,可他儿子入了宫她就一定会被扯进来。   所以魏小侯爷自己送上门去,丞相陶瓒绝不会拒绝。”   杭筝听得眼晕,可她抓住了重点,只要他们手中握有魏小侯爷那进宫就不成问题。   “可是魏小侯爷会帮我们吗?”   杭筝挠挠头,有些头痛。   “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你看他帮不帮。”   说到这涂西奉又多说了几句,解释道,“咱们身上现在这幅打扮就是长公主府里下人的装扮。   等会儿你们两个丫头假借是长公主府的侍女,就说长公主有要事找魏小侯爷。   届时孟棠苑的人就会带你们去见他。”   说完他掏出了两把匕首摆在小桌上,“记住进去了之后速战速决,尽快把魏小侯爷带出来。现在咱们后边还有恶狗在追,要是稍有不慎我们可就成了拖累城主的废物了。   你们两个丫头跟了城主这么久,也应当明白她的脾性。她可不是个会被威胁的人。如果我们真被抓了,就要做好随时赴死的准备。可是明白?”   说到最后,涂西奉的神情变得格外严肃。   杭筝和细娘庄重地点下了头,然后各自将小桌上的匕首收好。   马车往孟棠苑不急不缓地驶去,中间数度曾与纵马疾驰的京都兵马擦肩而过。   每一次杭筝和细娘的心都提在了嗓子眼,涂西奉倒是镇定。   他早就开始着手准备这一切,生怕有闪失,所以连马车都是仿长公主府造的,连上面的标志都一模一样。   所以他们这一队人马走在路上足以以假乱真。   最终无惊无险地到了孟棠苑门口。   临下车前,涂西奉扯着两个丫头又好生嘱咐了一番,才放着两人下了车。   杭筝和细娘带了两个护卫低眉顺眼地走入了孟棠苑内,然后找到一个小二表明了身份。   只是有些意外的时,两人一说,那小二面上就一副了然,也不多问,直接带着他们走另一侧的游廊,待穿过热闹的人群后,又垮进了一间雅致安静的房屋,里面正是上楼的楼梯。   显然长公主府的人经常来孟棠苑找这位魏小侯爷,所以小二才这么见怪不怪的。   小二只是多嘴地问了一句,以前常来的两位姐姐怎么没来。   那一刻杭筝差点就以为穿帮了,心咚咚乱跳。   还是细娘聪明,立马接了一句,两位姐姐身体不适,所以这一次派他们来的。   这才蒙混过关。   小二带着他们上了楼梯后,走过一条略显狭窄的通道,最后在一扇门前停下。   “二位姐姐,小侯爷就在里面。”   杭筝端着姿态点点头:“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杭筝说完,细娘就掏出一块碎银子给小二,温柔地说:“麻烦小二哥了。”   “不麻烦,不麻烦。为两位姐姐办事是小的荣幸。”   小二眉开眼笑地揣着银子跑下楼。   长公主府的人一月能来孟棠苑四五次抓人,小二早就摸清了处事规则。   这个时候就应该跑远点,长公主和小侯爷的事可不是他们这些寻常百姓能掺和进去的。   看着小二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口,杭筝按了按狂跳的心脏,竭力保持镇定然后敲门道:“小侯爷,奴婢奉长公主地令,请你回府!”   杭筝话一落,里面安静了一瞬,随即传来醇厚温和的男子声音:“知道了,回去告诉母亲我稍后就回。”   杭筝一听,连忙接了一句:“可是长公主说要马上见小侯爷你。”   良久里面的人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你们先回吧,我稍后就来。”   这小侯爷死活不走,这可不行,留给他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杭筝心里发急,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道了一句:“小侯爷,奴婢得罪了。”   然后便啪地一下把门推开了。   这下动静有些大,里面的人刷地就看了过来。   杭筝和细娘见着里面坐着的人齐齐一愣,那屋里除了一个面冠如玉温润尔雅的男子外竟还有一容貌秀美带了几分书卷气的女子。   细娘本就是唱戏的,眼尖一瞧便认出了,那女子便是孟棠苑的台柱子苏梅衣。   这下可麻烦了,这里面除了魏小侯爷还有一个苏梅衣。   细娘珉珉唇,而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推着杭筝进了屋,然后又把两名护卫留在门外看着。   待两人进去之后,她便关上了门,对那男子,也就是魏小侯爷道:“请小侯爷见谅,筝儿姐姐莽撞了。”   杭筝这下也反应过来了,福了福身对魏小侯爷道:“小侯爷恕罪,长公主确有要事找小侯爷。   奴婢怕耽误长公主的事,这才冲撞了侯爷。”   魏小侯爷眉头微微一皱,面上浮现一丝疑惑,而后摆摆手:“无事。”   顿了顿,他道:“母亲又有何事?你二人又在各处当差,为何不曾见过?”   杭筝尽力稳住不露馅儿,她走上前来,扁扁唇有些不高兴地说:“小侯爷真是有了美人相伴就不记得奴婢了。你上次还说奴婢的眼睛好看呢。”   说着她又顺势往前走了好几步靠近魏小侯爷道:“小侯爷再仔细瞧瞧。”   魏小侯爷尴尬地看了一眼眉头微蹙地苏梅衣,张张嘴有心想解释一二,但见着屋内的杭筝和细娘又把话咽了下去。   倒是苏梅衣体贴道:“既然小侯爷有要事在身,那梅衣就先行告退了。”   说罢起身就要离开。   “梅衣!”   魏小侯爷唤了她一声,目光有些沉沉。   但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待在一旁的细娘动了,她抬手将手里的匕首贴在苏梅衣脖子上低声道:“苏姑娘恐怕现在还不能走。”   苏梅衣一怔。   魏小侯爷立时察觉到了不对,立时就要起身躲开。   但为时已晚,杭筝早就抓住机会立在他身边。   魏小侯爷身体还未完全站起来,杭筝的刀子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   杭筝紧张地喘了个大气,随后看向细娘问:“不是只抓魏小侯爷吗?怎么还把苏梅衣抓了?”   细娘抿抿唇道:“我观魏小侯爷不是个任人摆布之人,况且身边还有守卫。   魏小侯爷与苏大家鹣鲽情深,抓了苏大家,魏小侯爷自然会乖乖听话。   杭筝一听转头看去,果然魏小侯爷虽是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眼睛却紧紧地注视着苏梅衣脖子上的那把刀。   她立马笑着对细娘说:“细娘你说的对,那咱们走吧。”   “嗯。”   细娘点点头。   这时魏小侯爷却开了口:“两位看来是冲着我来的,此事也与梅衣无关,还请二位姑娘放了她吧。”   杭筝把刀移到谢小侯爷后背不轻不重地顶了一下,凶巴巴地说:“别废话,跟我们走就是。你要是敢乱喊乱叫,招来了人,我们就杀了你和苏梅衣。”   说完她便推着他向前走。   魏小侯爷顿时沉默了,他复又担心地看了一眼苏梅衣,旋即便往门口走去。   杭筝和细娘一个劫持魏小侯爷,一个劫持苏梅衣后面还跟着两个护卫顺顺当当地下楼离开了孟棠苑。   他们也不是不打眼,只是看着连苏梅衣都跟上了,而魏小侯爷的脸色又十分难看。皆是猜测多半是长公主要出手整治苏梅衣了。   庆平长公主向来势大,孟棠苑虽有权贵撑腰可是与手握兵权的长公主比还是差了不少。   所以即使掌柜的眼睁睁地看着苏梅衣身不由己地踏出了孟棠苑的大门也不敢声张,只得吩咐小二去请找背后的大人上长公主府求情。   把苏梅衣和魏小侯爷都推进了马车,杭筝和细娘一上车,马车立刻启动。   涂西奉皱眉看了一眼苏梅衣,倒也没说什么。   魏小侯爷以为掌事的是涂西奉当下便道:“不知阁下是何人,挟持在下又有何事?”   涂西奉冷笑一声:“魏小侯爷很快就知道在下是谁了。现在便老老实实待着吧。”   细娘有眼色地匕首往苏梅衣脖子上靠了靠,顷刻间她脖子上就出现了一丝血痕。   杭筝见状也有样学样,往魏小侯爷脖子上靠了靠。   魏小侯爷身体紧绷,当下便不再说话。   车厢内安静了下来,马车一路往皇宫驶去。   再离皇宫不远之时,车外传来了尽舟的声音:“老爷我们身后有人跟来了,看着像是要对我们出手。”   涂西奉看了一眼谢小侯爷,心中明了,那一定是那死的魏侯爷的兵在暗中保护魏小侯爷。   这么多天他该打听到的,都打听到了。   那长公主虽是握了兵权却和魏侯爷手底下的人不对付。   坊间传闻,那魏侯爷就是庆平长公主害死的。   所以他的那些兵一直都是单独暗中护卫魏小侯爷与长公主府的人从不来往。   所以这一次他们才能这么顺利地钻这个空子。   涂西奉淡淡对尽舟说:“让人拦下来。”   “是。”   外面发生了什么车里看不见,但结果就是并没有人打扰到他们。   他们一路顺顺当当走到了宫门口,且用着长公主的名头和魏小侯爷的脸大摇大摆地进了宫。   而去抓他们的人在驿馆扑了一个空后还满京都找人呢。 第43章 进宫以后,他们即刻……   进宫以后,他们即刻就往奉天殿走去,中途没有半点停歇。   此时皇宫中戒备森严,一路上都能见到禁军提着刀到处巡查,光他们这边没走多远已经有三队禁军从这边匆匆走过了。   除了禁军倒是没看到其他宫人。   想来纵使宫外没有消息流传出去,宫内却是早就人心惶惶了。   到了奉天殿附近,他们就停了下来,只因那里早被禁军团团围住了。   就这么过去,说不准会禁军被乱箭射死。   涂西奉站在原地想了想,最终还是把注意打到了魏小侯爷身上。   他将魏小侯爷推到最前面来,然后用匕首顶着他后背,说:“小侯爷应当知道等会儿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罢。   小侯爷不心疼自己也该心疼心疼苏大家吧。”   魏小侯爷回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苏梅衣,抿紧了唇没有说话,但那态度明摆着是妥协了。   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呢。   涂西奉悠悠地想着,然后推着魏小侯爷上前走去。   眼看着离禁军越来越近,有人已经转头看过来时,涂西奉忽而大声喊到:“我等乃是长公主府的人,奉长公主的令前来剿灭叛贼。”   守在奉天殿外的禁军是由校尉统领的。那校尉听到涂西奉的声音后,皱眉看着他们而后大步走来。   涂西奉肃着脸,看着那校尉走近后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我等乃是长公主府的人,奉长公主的令前来剿灭叛贼。”   校尉并不认得涂西奉等人但看向他身前的魏小侯爷时,眉头骤然一松接着便拱手行礼道:“末将拜见小侯爷。”   魏小侯爷道:“免礼。”   涂西奉用刀尖颇具威胁意味地顶了顶他的后背。   魏小侯爷向后看了一眼,表情有些怪异,但嘴里却是问到:“现在情况怎么样?”   校尉也是注意到了魏小侯爷的异常,但眼下被更重要的事占据了心神也就没往深了想,只是恭敬地对他说:“里面的人未曾出来过。”   魏小侯爷点点头,道了一句知道了。   然后便在涂西奉的威胁下继续往前走去。   校尉虽是不解其意,但还是让开了道,毕竟早先丞相已经出宫,也的确是去找庆平长公主了。   难道这就是庆平长公主派来的援兵。   不过这人是不是有些少?怎么还有侍女在?   校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眉头也越皱越紧。   突然他蓦的睁大眼睛,抬头看去,怒吼一声:“拦住他们。”   但此时为时已晚,涂西奉早就知道这一招只能临时用用。他们必须要在校尉反应过来时进去,所以一得了机会立刻就快步往前走。   等校尉的声音出来时,他们已经走到了门口。   嘎吱一声,推开大殿的门,几人便迅速钻了进去。   待门刚刚关上外面的箭就齐刷刷地射了过来,全都钉在了奉天殿的朱红色门上。   校尉不甘心地咬咬牙,随后便招来一人:“你立刻出宫去长公主府将应青同党劫持了魏小侯爷进宫入了奉天殿的事禀告丞相。”   “是。”   一禁军领命匆匆离开。   涂西奉入了奉天殿后,立即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待转头看清里面的场景后,众人脸色都变了。   只是没多久涂西奉的脸色就恢复了平常,他抬头看着坐在龙椅上的人,笑了笑躬身行礼:“属下参见城主。”   随后细娘和护卫也恢复了过来,他们也不是没见过这种场景,想当初在应城那场仗,战场上的尸体可比这里还要惨烈得多。   所以他们也是脸色如常地行了礼。   杭筝努力压下胃里的翻滚,觉得怎么着输人不输阵,细娘和涂伯伯都没在怕的,没道理就在她这拖了后退。   所以她立马假装没看见地上的尸首,同细娘他们一起行了礼。   这里面也只有魏小侯爷和苏梅衣的反应是最大的。   一人惨白着脸,浑身发抖不住地干呕,一人脸色大变,明明自己也觉得胃里难受却还要竭力忍着安慰自己的心上人。   阿青慢慢睁开眼,看着下面的人,道:“来了。”   涂西奉跨过地上的尸体,走上前笑呵呵地对阿青说:“路上耽搁了些时间来得有些晚,还请城主恕罪。”   说完他又突然转头指着苏梅衣对阿青说,“对了,属下怕城主在宫中的这些日子无聊,所以特地把苏大家请来了。   要是城主无聊了,苏大家正好可以给城主唱戏解解闷。”   魏小侯爷闻言倏地看向涂西奉,眼神锐利,显然涂西奉的话让他很不舒服。   不过涂西奉压根就不理会他,只是依旧看着阿青。   阿青瞄了一眼站在一起的魏小侯爷和苏梅衣,挑了眉,没有说话。而后她自龙椅上站了起来,一步步走了下来。   “既然来了,就走吧,我饿了。”   涂西奉早就知道阿青对食物的需求的非比常人,刚才又动了武这会儿定是饿得慌了。   即刻就道:“是,属下听说全天下最好吃的东西都在皇宫中的御膳房,等会儿定的让御膳房给城主好好准备一桌。”   阿青觉得这话听得心里舒服,她抬眼看向涂西奉眉眼都是笑。   边说着两人便往门口走去。   “应城主。”   眼看着两人就要推门而出时。魏小侯爷突然叫住了阿青。   阿青回眸看了他一眼。   魏小侯爷看着阿青的宛如深潭一般看不出情绪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什么也没说。   “宁,宁书。”   恰在这时,殿内又忽然响起了另外一道虚弱的声音。   魏小侯爷一怔,旋即猛的望向前方。魏小侯爷名字便是魏宁书。   “宁书。”   这是声音更加清晰了,魏小侯爷跨过尸体向发出声音的龙椅边走去,走进了看清了那边的情形方才骇然发现唤他的不是旁人,正是皇上。   也就是他的舅舅。   魏小侯爷急忙走到皇帝身边,看他脸色惨白,靠在一旁,看起来虚弱极了,急急问到:“皇上,你怎么样?”   皇帝摇摇头。   阿青回过头看去,轻描淡写地说道:“把人一起带走。”   她话一落护卫立马上前拨开皇帝身边的魏小侯爷然后拖起皇帝,又有另外的护卫反手拧住魏小侯爷的胳膊。和之前杭筝和细娘一比动作粗鲁至极。   殿门被打开,阿青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早已守候顿时的禁军立马绷紧了弓,只等一声令下就要射出手中的羽箭。   等大门完全被打开后,皇帝,魏小侯爷和苏梅衣的身影全部出现。   校尉瞳孔一缩,大声喊到:“别动手。”   声音大得变了调,禁军中一人被这声吓了一跳,手里的弓不自觉就松了,直直地往阿青射去。   虽是意外但箭没有歪了,校尉突然生出无限期望,他希望那只箭射中阿青。   但是很可惜那箭刚冲到阿青面门就被她抬手握住了。   校尉失望又愕然地看着阿青。   这个女人太强了,强到让人绝望的地步。   阿青握着箭,转了一个方向随后抬手便向这边掷来。   只听得咻的一下破空之声响起,再抬眼看去,那支箭已经穿透刚刚射出这一箭之人的脑袋。   连声都没来得及吭一声人已经倒在死了。   禁军见阿青这手段不免觉得胆寒,一时间竟无人敢再出手阻止她,也没人敢再射出一箭,生怕自己就成了下一个应青手底下的亡魂。   几人由着半死不活的皇帝指路,直端端地往皇帝往日休憩的太极宫而去。   禁军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了奉天殿,直到人彻底看不见了,校尉才颓然地说:“去给统领禀告说应青一干人等去了太极宫吧。”   “是。” 第44章 涂西奉他们……   涂西奉他们进宫后,又是把宫中搅得一团乱。禁军统领卢兆兴直被弄得脑仁儿疼,不知道等陶瓒回来后该如何交代,遂向守在奉天殿外的校尉,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等陶瓒回来主持大局再从长计议。   当然这一切如今身在长公主府的陶瓒并不知情。   而他此时面临的境况也十分棘手。   陶瓒面色铁青,与之前在宫中与阿青对峙时相比脸色没有好看几分。   他看着庆平长公主冷声道:“长公主,当真不愿意出手襄助皇上?要任由应青那等叛贼占了这大宁的天下?”   庆平听了陶瓒的话后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神情略微紧绷。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十分冷硬地说:“本宫说了,本宫无能为力,丞相请回吧。”   两人之间的气氛在一瞬间紧张到了极致,一旁的赵远山咽了咽口水,都生怕他们打起来。   真是要命哟,这长公主怎么那么倔啊,只是借一借她手上的兵马又不是给她接管了,怎么就死活不愿意。   赵远山瞄了一眼庆平长公主也是纳闷,要不是应青频频打脸长公主,他都要怀疑两人是不是一伙儿的了,不然为什么不愿意出手。   陶瓒则更用不说了,因着这句话心里的火再也压不住了。   啪!   他一把挥下桌上的茶杯,站起来指着庆平的鼻子怒到:“长公主,你不要忘了自己姓什么?你姓宁,不姓魏。   你应该顾的是宁家的江山,而不是姓魏的兵权。   还是说长公主你也要学那应青行反叛之事,做乱臣贼子?”   “放肆。”   庆平长公主一听这话一下变了脸色,她一拍桌子,瞪向陶瓒,深恨此人对自己一再逼迫。   她咬牙说到:“陶瓒,本宫为大宁的江山做的够多了。为了我那好弟弟,本宫牺牲自己的丈夫,牺牲自己的儿子,你还要本宫做什么?   本宫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更对得起大宁的列祖列宗,你们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是你们自己无能引狼入室,现在出事了,倒全成了本宫的责任了?   陶瓒你要不要脸?”   陶瓒被庆平说得脸乍红乍白,但随即不甘示弱又不可置信地盯着她说:“长公主别忘了,当初魏侯爷是你自己一门心思要嫁的。其后所发生的一切也都是长公主你一人所为,皇上从未行逼迫之事。   后来魏侯爷死了,他的兵权落在了你的手上,皇上也不曾沾手过。这么多年了,皇上给你尊崇荣耀,奉你为大宁的长公主可曾有半点对不住你的。   事到如今大难临头长公主不仅不愿出手相助,反倒要往皇上头上泼脏水。长公主真是好手段,有一张好利的嘴,臣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庆平长公主利欲熏心,为了权利不折手段。可现在却把自己说得如此高贵无私大义凛然。赵远山都想在旁说一句,真不要脸。   庆平被人掀了老底登时勃然大怒:“陶瓒,你这个老匹夫……”   “丞相!”   正当两人争执不下时,忽然一名禁军匆匆而来。他满脸急切的冲到陶瓒面前跪下道:“启禀丞相,应青同党劫持了魏小侯爷进了宫,现在已经入了奉天殿。”   “你说什么?”   陶瓒还未说话,庆平长公主已经被从椅子上噌得一下起身怒目而瞪。   这时又一名禁军奔了进来:“报,启禀丞相,应青极其同党劫持了皇上和魏小侯爷已经从奉天殿出来了,移入了太极宫。”   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砸了过来,直砸得人头晕眼花。陶瓒脑子一嗡,踉跄了一下,险些又晕过去。   赵远山见势不对赶忙伸手扶住他:“丞相!”   陶瓒喘着粗气,转头看向长公主,半响他反倒是怒气全消。   他脸上带了几分讽刺,随后轻飘飘地扔下一句:“长公主,魏小侯爷的命现在握在了应青手里,那个女人的手段想来长公主比本相更清楚。   长公主还是好自为之吧!”   说罢他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长公主府。   庆平长公主怔怔地站在原地,良久她的心腹曹姑姑忧心忡忡地看着长公主:“长公主,您,您,刚刚为什么不跟丞相说实话?   现在小侯爷捏在那个女人的手上丞相会不会记恨于你,所以对小侯爷袖手旁观?”   庆平长公主绷紧了脸皮,捏紧了手掌,连指甲抠破了手心都一无所觉:“本宫如何说,隔墙有耳,本宫和他们斗了那么多年。   一旦真相戳破,宁书,宁书我可还能留的住?”   曹姑姑脸上忧色更浓:“那小侯爷怎么办?”   庆平长公主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戾气,语气冷硬地说:“本宫不信,他们敢对宁书的安危坐视不管。   宁书可是那人唯一的儿子。”   曹姑姑闻言默然不语,只在心里叹了口气。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后,最后庆平长公主还是软了口风,毕竟是自己生出来的儿子怎么有不心疼的,她绷紧了脸皮,嘴里却是淡淡地说:“进宫。”   ……   陶瓒和庆平长公主的龃龉暂且不论,在陶瓒还在回宫的路上时,涂西奉正带着两个护卫去往御膳房。   因宫中到处都是太监宫女,所以消息传得尤其快。涂西奉甫一出现在御膳房,那些御厨们就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嘴里直求着饶命。   涂西奉见此也没解释一二,只说是让他们弄一桌子菜出来。   语气若有似无地带了几分威胁之意。   御厨一听只得在涂西奉的监视下,战战兢兢地开始烧火做饭。做出了一桌子丰盛至极的佳肴出来。   果然不愧是御厨,这饭菜做得的确比外头的好。   一桌子菜上桌后,几人坐下吃得也是高兴,可魏小侯爷几人的脸色就有点难看了,更何况那皇帝还受着伤。   吃过饭后,涂西奉避开了其他人将杭筝拉到一边神神秘秘地对她说:“丫头涂伯伯有件事要交代你去做,就是有些危险,你可是愿意?”   杭筝自觉今日干了一件大事,此时心里也是雄心壮志,一听涂西奉的话二话没说就猛点头应下了。   “嗯嗯,涂伯伯你说。”   涂西奉见她这模样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随后他压低了声儿凑到杭筝耳边,道:“宫中有个太监叫掌玺太监,他手里握着的是大宁的玉玺。   杭丫头你去掌玺太监那儿将玉玺抢过来献给城主,如何?”   杭筝一听完涂西奉的话后,眼睛一下瞪得老大,更是惊得差点原地起跳。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涂西奉,抚了抚狂跳的心脏,磕磕绊绊地说:“涂,涂,涂伯伯,那,那东西可是玉玺,你,你让我去抢?”   说这话她都觉得心虚,她能抢的过吗?   涂西奉倒是自信得狠,他拍着胸脯跟杭筝保证到:“没问题,你别忘你现在跟着谁,就咱们城主那名头,你只要站进去,那掌玺太监说不准直接就给你双手奉上了。”   “是,是吗?”   杭筝对这话表示怀疑。   “杭丫头,你涂伯伯还能坑了你吗?你想现在咱们城主连龙椅都坐了,再加一个玉玺那就是名正言顺。   你想等城主登基以后你可就立大功了,到时候让城主给你封一个女官当当。   女官那多威风,那可是当今女子里的头一份。”   杭筝初时还觉得这事不靠谱,可是听到后来却是越听越觉得心动,脑子里甚至出现了她当女官以后威风凛凛骑马巡街的样子。   那样子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热血沸腾。   杭筝头脑一热,立马就把之前的担忧抛诸脑后,转而信誓旦旦地说:“涂伯伯你放心我一定会把玉玺拿回来的。”   现在一说起玉玺,她已经没有刚刚的那么紧张了。   说罢人就要往外走,涂西奉赶紧把人叫住了:“回来,你知道在哪儿吗,就莽莽撞撞地乱走。”   杭筝脚下一顿,转头看向涂西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涂西奉摇头叹了一口气,随后把人带到门口去,此时门外正有一个小太监侯在那儿。   那小太监一看到涂西奉立马殷勤地笑着跟他打招呼。   涂西奉点点头,然后对杭筝道:“他会带你去的,去吧。”   说完他又支使两个护卫跟在了杭筝身边。   有了人带路,又有人护着且那掌玺太监待的地方离这里并不远。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涂西奉看着杭筝渐渐走远的背影自顾自地想着。   他走神地转身回了殿内,可是刚一脚踏进去,就看着阿青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显然刚才发生的一切她都知道了,也看在了眼里。   涂西奉想起刚才忽悠小姑娘时,满口胡说还代表阿青做承诺的样子,有些心虚。   他尴尬地咳了一声,而后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礼:“城主。”   阿青看着他,没说话。   涂西奉被阿青这么盯着,心里头更发虚了,他干笑着解释道:“属下就是说说,也没指望她能拿回来,就让小丫头出去转移一下视线。”   阿青闻言挑眉问到:“你要干什么?”   涂西奉意味深长地笑了:“属下即是城主的钱袋子,那定是要去给城主找找银子了,怎么着也得把城主的金库给塞满咯。” 第45章 涂西奉和杭筝一……   涂西奉和杭筝一前一后地走后,太极宫一下子少了几分生气。   细娘安静地跟在阿青身边,娴静温柔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无害。   当然被细娘和杭筝劫持而来的魏小侯爷和苏梅衣可没被这表象所迷惑。   他们两人守在皇帝的软塌边上,防备地盯着阿青和细娘,生怕他们突然发难。   阿青正是百无聊奈之时,目光一转就和两人对上了。阿青一扬唇,对着两人笑了,直笑得他们二人毛骨悚然心底发凉。   紧接着她便对一旁正给她打扇的细娘淡声说了几句什么。隔得有些远,魏小侯爷和苏梅衣并未听清她到底说了什么。   只是细娘认真听完以后,看了二人一眼就出去了。   片刻后她便回了殿内,身后还跟着几名护卫。   细娘吩咐护卫将两人连同皇帝一起带出了殿外,而后又有两名护卫抬着一把宽大的椅子走了出去。   阿青则悠悠地走在了最后。   太极宫外守着禁军看着从太极宫鱼贯而出的护卫顿时握紧了手里的刀,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不过护卫并未理会他们,只是将魏小侯爷,苏梅衣和皇帝丢在一旁。然后将从太极宫内抬出来的椅子安置在正中央,便分开站成了左右两排。   阿青走了出来,走至椅子前坐下。   她靠在椅背上,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所有人都警惕地注视着她,但她却是开了口慢吞吞地说道::“今天,他们就是你们训练的对象,规则不变。不过今日,生死不论。”   禁军听得这话不知为何后背一凉,阿青的话他们一句也听不明白,也不知道这话到底是对谁说的。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   禁军总觉得阿青的话说完以后,那些原本面无表情的护卫再看向他们时,眼睛里充斥着的全是暴虐。好似下一瞬就会像野兽一样扑上来咬断他们的喉咙。   果然很快他们就知道,这并不是错觉。   只见阿青的话落下没多久,那些护卫竟真的毫不犹豫地向他们扑了过来。宛如饿狼扑食,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子凶狠的味道。   禁军虽是早有防备,可是这些护卫的动作太快,也太敏捷了。他们挥出去的刀全都落了空。   有禁军被护卫打倒在地,手里的刀脱手而出。紧接着雨点一般密集的拳头落了下来,转眼间便被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可纵使是这样,那护卫还是没有停手,一直冲着禁军的脑袋举着拳头狠狠地挥下去,竟是不死不休。   禁军很快便意识模糊,一动不动。   还有的护卫甚至像一条疯狗一样直接用嘴咬断禁军的喉管。血立时突突冒出,那禁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不多时就断了气,看起来十分吓人。   禁军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敌人,没有章法只冲着弄死对方的目的胡乱打斗。   所以禁军手忙脚乱的,不过一会儿就折损了许多人。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只能被动受着,最后丢了命。   有反应快的,看到这些护卫赤手空拳的所以握紧手里的刀,以利器拼杀。   果然他一刀下去就直接砍伤了护卫。   可是有一点他错估了,纵使那些被砍伤的护卫身上血流不止,可只要人没有倒下,便会死咬着他,不达目的杀了对方绝不罢休。   禁军安逸了太久了,跟原本就上过战场的护卫相比本就少了几分血性,更何况这些人还被阿青那般折腾过。   所以禁军应付得困难,苦苦支撑着,只能在心中暗自祈求统领那边早点派人过来支援。   随着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场面也越来越血腥残忍。护卫手段残忍,往往是不死不休,出手又狠辣,没一会儿太极宫门口的路已经被血染透了。   苏梅衣惨白着脸,看着这一幕,抿紧了唇,一双水盈盈的眼睛变得晦涩。   “别看。”   魏小侯爷伸手遮住了苏梅衣的眼睛,哑着嗓子说到。   苏梅衣眨眨眼睛,拉开了魏小侯爷的手,看着他眼睛里泛着的心疼,心里更是翻江倒海的难受。   她忽然涌起了一股强烈不甘。   苏梅衣倏地转头看向一旁正兴致勃勃地看着护卫与禁军打斗的阿青,说道:“在你们眼里,是不是人命皆贱如草芥,可随意践踏。”   阿青耳边突然冒出了一个声音,她移开了视线看去。正好对上了那苏梅衣满眼的恨意。   “你的护卫分明对你忠心耿耿,可你还是要送他们去死。   应青你手段如此狠辣残暴,纵使得到了这天下又会有几个人忠于你。”   阿青眼睛微眯,正要说话之际,却有人比她更快。   原本安安静静站在那儿的细娘忽然走过去扬手狠狠给了苏梅衣一巴掌,怒声说到:“你放屁!”   苏梅衣捂着脸,怔怔地看着细娘。   这一下连魏小侯爷也被惊住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将苏梅衣护在了怀里。   “请姑娘谨言慎行!”   魏小侯爷咬牙对着细娘说。   细娘看着苏梅衣满眼冰冷,向来温柔的脸上此时却带着几分杀气:“你要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闭嘴,一无所知还敢可怜别人。   管好你的嘴,你若是再敢对我们城主不敬,我就再打你,不会手下留情。”   苏梅衣咬了咬唇,却是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魏小侯爷给阻止了。   他听到细娘的话,再一看那些护卫,想起了曾经的传闻,多少已是猜到了那些护卫的身份。   他小声地对苏梅衣说到:“那护卫是当初攻打应城的叛军。”   苏梅衣闻言一愣,再转头看向与禁军搏斗的护卫时眼神一闪,表情有片刻的怪异,接着整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阿青冷眼旁观着这的一幕,像是在看一场闹剧。   ……   太极宫那边打得火热,杭筝这边在小太监的带领下,已经顺利到了掌玺太监处。   自从今早出事起,宫中早就已经乱成了一团,没了往日的秩序。   掌玺太监这里本是个不小地方,可是此时却安静的吓人,也见不着一个人。   杭筝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她索性直接伸手推开了大门,又探头往里看了看,一见叫好空荡荡果然是没有人,便抬脚要走进去。   小太监见此点头哈腰地对她说:“姑娘进去了,奴才就在门口侯着。”   杭筝点点头,然后又对两位两个护卫说:“你们也留在门口等我。”   护卫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直愣愣地走到屋门口两边守着。   杭筝一个人迈进了屋内。   屋子里很大,也很空旷,里面摆着不少书册桌案。看样子不像是住人的地方,倒像是一个书房。   杭筝好奇地多看了两眼,不过也还记得她现在是来干嘛的,所以便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开始东翻西找地找玉玺。   说实话杭筝也觉得挺奇怪的,涂西奉为什么会让她来找玉玺,她又不认得玉玺长什么样,她能找对吗?   杭筝一边自我怀疑,一边摸索着往屋子里找去。   她不认得玉玺,只能见着长得像印章的东西都拿起来看看。   只不过瞧着都不太像。   正当杭筝找得起劲时,没成想却变故突生。   她刚走过一个拐角,那黄色的幔帐后面突然冒出一个人举着一把匕首长她刺了过来。   生死关头杭筝反应极快,她几乎本能地往后一躲就躲开了这一刀,但这代价却是身体撞在了一旁放花瓶的花几上。   杭筝撞到了手肘,疼得厉害,脸疼得扭曲了一下。   但那举刀之人却没想就这么放过她,立刻又扑了过来。   外面的护卫听到了动静冲了进来,但远水救不了近火,眼看着那匕首就要扎在身上了。   杭筝一紧张,抱起花几上的花瓶对准那人的头上就砸了过去。   杭筝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砸下去的,只听得哗啦一声,花瓶在那人头上碎了,花瓶碎片掉在地上。   而那人摇晃了一下,有血自他头上流下,随后人便倒在了地上。   而他一直抱在怀里的木盒子也掉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摔了出来,那莹莹玉石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杭筝刷得一下瞪大了眼睛,下一瞬便连忙躬身捡起那东西又装进木盒子里,紧紧抱在怀里护好。   她凶巴巴地抬头瞪了一眼正看着她的护卫,喊到:“看什么看,不许看。”   这里面装的,就是玉玺,杭筝心中一喜,她可算是完成了涂伯伯交给她的任务了。   放下杭筝就要抱着玉玺离开,可是走了两步她又调转头回去捡起了那掌玺太监掉在地上的匕首。   现在玉玺可在她怀里,她一定要护好,得找个防身的东西。 第46章 那掌玺太监被杭筝用……   那掌玺太监被杭筝用花瓶敲了脑袋,不知是死是活,杭筝也没顾得上看。她只是拿到东西后,抱着那木盒子就出了门。   杭筝将木盒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在回太极宫的路上,也是一刻也不敢停歇。   她自觉身怀重宝,生怕半道上出了什么纰漏所以走在路上是又紧张又害怕,但更多还是警惕。   就连原本带路的小太监和那两名护卫她都不相信。   现在谁要是敢多看了一眼,她都会恶狠狠瞪回去。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这东西烫手得紧,她得手的又太容易了,让人心底总是觉得不安,总像是会出什么事一样。   可就这么千防万防的,在半道上还是出事了。   杭筝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会和庆平长公主撞上。   庆平长公主这个时候进宫,不用多想,铁定是去太极宫救儿子,所以他们才会撞上的。   看了一眼庆平长公主身后跟着的乌泱泱一大片人。杭筝呼吸一滞,她现在身后就跟了两个护卫,这要是对上了,她没有半点胜算。   而更要命的是,杭筝现在怀里抱着的可是大宁的传国玉玺,这东西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到庆平长公主手里。   不然她今日就白干了。   脑子里各种念头转瞬即逝,杭筝手下一紧,接着立刻向太极宫狂奔而去。   她一定不能让玉玺落到庆平长公主手上,也不能让自己落到她手上。   庆平长公主打眼一瞧其实并没有认出杭筝,只是眼睛向下一瞥,她认出了杭筝怀里的那个木盒子。   她脸色骤变,指着杭筝厉声大呵:“给本宫抓住她。”   可她话一落,后面的人根本没有半点反应。   一名身着黑色劲服的男子面无表情说道:“长公主,我等是来救小侯爷的。”   言下之意他们并不受她驱使,也不是她手底下的奴才。   庆平长公主咬牙转头看着那人,忍住怒气道:“那个女人就是应青身边的侍女,就是她抓了宁书。”   涉及到了魏小侯爷,那人的反应立刻不一样了。   他目光锐利,随即抬手向前微一挥,紧接着后边便有几人走了出来,冲着杭筝追了过去。   杭筝本就是个普通的闺阁姑娘,平日里讲究的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是少有这么奔跑的时候,自然跑得就不快,加上现在怀里还抱着个东西,速度更慢了。   她喘着粗气对一直不紧不慢跟在她身边的护卫说:“拦,拦,拦住他们,快,快拦住他们。”   只要帮她再拖延一些时间,再等等,等她跑到太极宫的地界就安全了。   杭筝身边的护卫闻言立马调头迎上了后面追来之人。   杭筝埋头往太极宫疾奔而去,眼见着拐过前面那个转角就要到了。   越到这个时候她越是紧张,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加上剧烈的跑动,杭筝甚至感觉到了有一种窒闷的感觉,很难受。   然而就在这时,她的后背被人狠狠一脚踢中,遭到了重击。   杭筝一个踉跄扑倒在了地上,只是在摔倒之前,她还是不忘紧紧护着怀里的东西。   杭筝趴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浑身上下哪里都疼,膝盖和手肘更是火辣辣的疼。   她扁扁嘴,眼睛里噙着泪花。想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遭过这样的罪。   下一瞬,杭筝只觉得头皮一疼,那眼眶里转着的泪再也忍不住了,哗哗地流下了。   庆平长公主扯着杭筝的头发往后一拉,绷紧的面皮上出现了毫不掩饰的厌恶:“贱人,本宫让你跑。”   说着她手下的力道更大了,直接将杭筝的头发揪下了一小撮。   自那一日牡丹园一事过后,庆平长公主就恨毒了阿青。加之今日魏小侯爷又被她抓紧宫里,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她恨不得立马活剐了她。   所以对于阿青身边的人她更不会手下留情,这会儿对杭筝也是下了死手。   杭筝痛呼一声后,便不再吭声了。眼泪虽是控制不住直流,但嘴却抿紧了,纵使再痛也都忍下了,满脸的倔强。   直到庆平长公主掰开了她的手,强硬地抢过了怀里木盒子。杭筝方才慌了,连忙伸手就想夺回来:“你还给我。”   庆平长公主一手拿着盒子,一手又狠狠拉着杭筝的头发,迫使她又往后仰。她冷笑着说:“还给你?私盗玉玺,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敢叫本宫还给你!”   说罢她将人甩到一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了杭筝一眼道:“把人带上。”   说完便率先往前走。   这时她们与太极宫的距离不过一墙之隔,拐过这个转角就是了。   当他们真正出现在太极宫门口,看到不远处的场景时,所有人惊了。   只见原本守在这里的禁军居然已经被阿青的护卫快要通通打死了。   庆平长公主面色难看,目光落在了不远处正坐在椅子上眉目带笑的阿青身上。   接着她看到了坐在角落的皇帝,魏小侯爷和苏梅衣,眉心一跳。   他们一群人来得浩浩荡荡,想让人忽略都难。   细娘看到了被押在一旁垂着脑袋,狼狈至极的杭筝,脸色微变:“城主,是杭姑娘。”   阿青目光也转到了杭筝身上,短暂停留了一会儿后又落回到了原处,神色未曾有丝毫波动。   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看起来着实有些气人。   而庆平长公主也确实被她气得不轻,她看着面前一片混乱,大呵道:“住手!”   她的话虽是说了,也拿足了架子,可是并没有用。护卫根本不会听从她的号令。   倒是场中的禁军又认出了她来,当即便哀求地向她伸手求救:“长公主救救我!”   这些禁军几乎都已经失去了战斗力了,倒下了不少人,没了声息。   还能站着的境况也不大好,他们根本就不是这些护卫的对手,也受不住他们这般不要命的打法。   庆平长公主的脸刷的一下就黑了,她直接走到一旁杭筝拖了出来,然后随手抽出一旁黑衣人腰间的佩刀把杭筝置于身前,把刀贴在其脖子上,怒到:“住手,不然本宫杀了她。”   阿青的目光又落在了萎靡不振灰头土脸的杭筝身上。   她一挑眉,摩挲了一下手指,淡声说到:“可以了。”   简单的三个字一出,护卫住手了,而后又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阿青身边。   这些人身上分别都有着深浅不一的伤,但他们面色麻木平淡毫无波澜。   庆平长公主说:“应青,如果想要这丫头的命,就放了宁书。”   杭筝见状有些委屈,也有些自责。   要不是她笨,动作慢,庆平长公主也不会抓住她,她也不会丢了玉玺。现在她果然成了涂伯伯嘴里拖阿青后腿的废物。   而更残酷的是,杭筝比谁都清楚,阿青是不会被任何人威胁。所以今日她很有可能会死在这里。   想到这,杭筝突然有些心慌,心里害怕极了。   在双方僵持之时,陶瓒带着卢兆兴及禁军也到了。   陶瓒到了后看着倒了一地的禁军,眉头紧锁,眉心挤出了一个川字。   但在看见了庆平长公主身后站着的人后,他一怔,继而紧皱的眉头松了几分。   庆平长公主果然不会对自己的儿子见死不救。   旋即他调转目光,看向对面。第一眼看到便是满脸病色坐在地上的皇帝。   看到皇帝还活着,陶瓒稍微松了一口气。   随后他看向阿青,道:“应青,还不赶快放了皇上。”   阿青目光在庆平长公主身上转了一圈又在陶瓒身上转了一圈,嗤笑一声:“威胁我?”   这话问的像是在说他们找死一样。   这句潜台词,不用明说,其他人也都懂了。   庆平长公主和陶瓒的面色又沉了下去。   应青手段有多狠,功夫有多高,两人都已经见识过了,若是可以没人愿意当她的敌人。   可是眼下应青是乱臣贼子,他们必须要除掉她。   陶瓒说:“应青,本相念在你救应城有功的份上,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就此罢手放了皇上,你所犯下的种种罪行便既往不咎。”   阿青自椅子上站起来了,红唇一弯却是笑了。   细娘认得这样神情,阿青,要动手了。   她向来没什么耐心,不喜欢和人废话,若是有人的话不得她的喜欢,她向来都是直接动手。   只是杭筝应该怎么办?   细娘担忧地看向杭筝,这一看她却是怔住了。   只见杭筝趁着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阿青的身上,无人注意到她时,手不着痕迹地往怀里摸了去。   劫持着杭筝的庆平长公主一无所知,只是开口说道:“应青,你放了宁书,将它还给本宫,本宫也可既往不咎!”   庆平长公主语气颇为平静,只是她因过于隐忍的情绪,面目变得有些狰狞。   阿青闻言却是加深了脸上的笑意,直接笑出了声来。一双美丽的凤眸中此时染上了些戏谑。   让人无端瞧着就生恼,好似他们两人刚刚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蠢话一样。   陶瓒见状脸顿时阴沉地能滴出水来,而庆平长公主张嘴欲要说什么,可是又像是因某种顾忌硬生生的把含在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只能用不甘又愤恨的眼神看着她。   恰在这时,谁也没有料到一直非常安静的杭筝蓦地出手了。   她先是猛的一抬脚,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脚踩在了庆平长公主脚上。   而后又趁着庆平长公主脚疼得拿不住刀,使得那把架在她脖子上的刀垂落之际。抬手狠狠地将她手里的匕首插,进了庆平长公主的脖颈里。   最后在临逃跑时,杭筝又出手从庆平长公主手里抢回了那个木盒子。   杭筝浑身上下都透着从骨子里冒出的那股子狠劲儿,抱着木盒子一瘸一拐跑回到了阿青身边。   她才不会当拖城主后腿的废物! 第47章 杭筝从庆平长公……   杭筝从庆平长公主手底下逃出后,跌跌撞撞地跑向了阿青。   她将一直都紧紧抱在怀里的木盒子献给了阿青,大声说到:“城主,玉玺!”   她语气坚定满脸欣喜,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睛此时熠熠生辉。   这一瞬间周遭嘈杂的声音变得悠远模糊,杭筝只听得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只看得见面前的阿青。   杭筝心肠澎湃,她终于证明了自己不是废物,也不会拖城主后腿。   阿青垂眸抬手揭开了盒子,木盒子里那块象征着天下正统的玉玺就如此猝不及防的暴露在人眼前,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亮光。   阿青微一扬眉,而后又把盖子给盖上了,她对杭筝道:“站到一边去。”   杭筝眨眨眼,没动。   细娘见状连忙上前把人扶起来:“杭姑娘来。”   杭筝浑身都是伤,之前不觉得这会儿被细娘扶着走动几下,立刻疼得龇牙咧嘴。   而她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脑子开始重新运转。想起刚刚的一切,杭筝这时方才知道后怕。   她几个大喘气,平复了心绪随后又抬头看向对面乱成一团的人。   同时也看到了被众人围在中间已经有进气没出气的庆平长公主。   杭筝抿了抿唇,冷着俏脸说:“她活该!”   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旁人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得。   细娘点点头,温和地安抚着杭筝:“是,她活该。”   杀人的滋味并不好,这一点细娘比谁都清楚。   而此时被杭筝一刀扎中脖子的庆平长公主面如金纸奄奄一息,整个人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威严镇定。   她恐惧愤怒又无能为力,她能感受到自己生命在逐渐流失,身体一点一点的变冷,可是却也只能这般苟延残喘的等死。   纵使此时脖子上的匕首没有被拔出,但那突突冒出的血依然没有半分减缓,眨眼间就顺着她的脖子流下打湿了染红了衣服。   惊恐喊叫着托住她身子的侍从们的双手也很快变得鲜血淋淋。   现场一片混乱,有人大喊太医,有人在喊长公主。   她身边的心腹曹姑姑无措地想用手堵在她脖子上流血的地方。   此刻谁都明白,庆平长公主活不了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也太突然。所有人都为之震惊,为之愕然。   庆平长公主带来那些黑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但也不得不承认此刻他们心里是畅快的。   毕竟他们可是做梦都想杀了这个蛇蝎心肠利欲熏心的女人。   陶瓒看着将死的庆平,心中有怜悯,但最多的还是复杂。   不可一世的庆平长公主居然就要这么死了?   这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   魏小侯爷的脸一点一点白了下去,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就要往前走去。   但刚迈步却被护卫给拦住了。   他忽而一下子就爆发了,他挣扎着往庆平长公主方向大喊:“母亲!”   苏梅衣担心地看着他。   在庆平临死之际,她身后的黑衣人一把拉开了一名侍从,凑打她耳边低声询问:“长公主,兵符在哪里?人之将死,你再握着我们侯爷的兵符也没有用了。   可小侯爷还活着,把兵符交出来吧。”   庆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力不从心,那话通通都堵在了喉咙里,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   她转动着眼睛,艰难地看向对面神色淡然的阿青,艰难地抬手要指什么,但那手堪堪抬起,却又重重落了回去。   庆平长公主死了,她瞪大了双眼死不瞑目,到死她都没能说出她想说的话。   而黑衣人想要的兵符最终还是没能从她手里拿回来。   “母亲!”   魏小侯爷跪在地上,痛苦绝望。   阿青看着这一幕幕宛如在看一场闹剧,她卡卡转动一下有些发僵的脖子,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好了,我给了你们时间,叙旧?告别?”   阿青觉得这两个词用得有些不准确所以说得也不确定,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   她只是微微拢了拢头发,眼里锋芒毕露,杀气萦绕,她说:“现在我要你们通通滚出去,这是我的地盘。”   不走即死!   这句未完的话,所有人都读懂了。   “应青。”   陶瓒咬牙道,   “你别忘了,觊觎这天下的不止你一人,各路诸侯都不是吃素的。   你纵使武力卓绝又如何,你手上没有兵,没有粮,没有钱。你拿什么和诸侯们争。   今天你将我等赶出皇宫,殊不知来日这也是你的结局。”   陶瓒句句都指着阿青的死穴打。   即便应青武力卓绝又如何,她最大的缺陷就是她背后的应城,不过一弹丸之地,没有兵,没有钱。   在乱世之中,没有强悍的兵力驻扎这是致命的缺陷。   “你以为你亲手毁了大宁,你就能坐稳帝王位吗?痴人说梦,很快各路诸侯就会打着清剿叛贼的旗帜入京讨伐于你。   应青你也不过是一只将死的蚂蚱。”   虽然陶瓒很不想承认,大宁的江山这么多年即便已经摇摇欲坠,可是终究还是屹立不倒的原因,不过就是朝廷与诸侯们还维系着各种微妙的平衡。   可是如今应青亲手打破了这平衡,很快天下就会大乱了。   王朝终将毁灭,天下终究重新洗牌。   然而陶瓒还是不甘心,他恨不得一刀杀了这个女人。   即便他杀不了她,他也要用言语这般刺她。   陶瓒很清楚,有时候言语也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使得好便能见血封喉。   不过陶瓒这最后的挣扎注定要落空了。   阿青笑了,她说:“我从来不介意,制造地狱,死城多几个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妨碍!”   话音一落,她忽然人就动了。   她脚下一蹬,自地上高高跃起直冲陶瓒而去。   此时正直夏日炎炎,太阳暴烈,阳光刺得人眼睛发疼。   可阿青身影在此刻完完整整挡住了高悬于空的太阳。她逆光而来,投下厚重的阴影。   仿佛顷刻间,所有人都置身于黑暗之中,刚刚还热得发汗的身体瞬间冰凉。   在阿青的脚快要踩在陶瓒身上落地时,最先反应过来的卢兆兴一把推开了陶瓒。   再抬头时,卢兆兴已经被阿青一脚踩在地上,头骨碎裂,脑浆和着血液喷洒了一地。   陶瓒的脸色惨白,如果刚才不是卢兆兴,那现在死的就是他了。   死错了人也无关紧要,阿青继续动手,举手抬足间让人看不清动作。   只能看到一个个横飞出去的人体和四处喷溅的血液。   “丞相快走!”   回过神来赵远山满脸惊慌,拉着陶瓒就往外狂奔。   疯了疯了,那个女人谁能打得过。   阿青向来都是下死手的,她强悍的力道仿佛可撕裂天地,阴沉沉地压在人心上。   这是绝对的力量压制,让人甚至很难再生出什么恐惧的心里。   禁军绝望地走向死亡,只为给陶瓒多争取一点时间让他逃出去。   可是陶瓒和赵远山还没逃出几步,禁军就已经死绝了。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阿青看着两人的背影并没有再追。   她转身看向了庆平长公主带来的那群黑衣人。   目光漠然蔑视宛如在看一群蝼蚁。   黑衣人眼见她没有动手,深谙识时务者为俊杰,立刻便丢开了手上的刀,单膝跪在地上,臣服于她。   阿青对此满意,她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刚刚制造出来的令人恶心的战场。   懒洋洋地说:“把这里打扫干净。”   说完人就往太极宫里走。   细娘和杭筝连同护卫一齐跟了上去。   杭筝咽咽口水,回头看了一眼又不忍直视地收回目光小声地对细娘说:“原来,咱们城主这么,厉害啊?”   其实她是想说,他们城主手段原来这么血腥,恐怖的。   当真是谁当了她的敌人,谁就是找死。   细娘试探地说:“或许是这些人太不经打了?”   所以城主才能一拳就能轰穿人体。   杭筝想了想认同地点点头,随后又有些兴奋:“细娘,我,我觉得城主好,好厉害,我以后也想嫁给这么厉害的人。”   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她立马里捂住了嘴。看了看前面阿青的背影,又对着细娘吐了吐舌头,压低了声音有些别扭地说:“你说城主怎么就不是男子呢?”   要是城主是男子她一定要嫁给她。   杭筝眼睛亮晶晶地,有些可惜。   细娘听了脸色微红,也暗自点头。要是,要是城主是男子,她就不嫁给师兄了。跟在城主身边也是使得的。   阿青再次清剿过后,陶瓒他们甚至已经顾不上还在宫里的皇子们。直接就带着众臣和剩下的禁军退出了宫外。   一行人狼狈地宫中逃出,动静闹得颇大,还是引起了些许注意。   夕阳西下,天空被染得通红,倦鸟归巢划过天际,静谧之下,平添了几分悲凉。   站在宫门口陶瓒颓然对赵远山说:“给闻肇送信,让他速来京都驰援。”   赵远山愕然:“闻肇?”   陶瓒疲惫地叹息:“闻肇底子薄弱,不如诸侯,他,最合适。其余的诸侯都瞒着。”   顿了一下,他道,“能瞒多久,是多久。”   赵远山默了默,点头应道:“是。”   “都回吧。”   说完陶瓒摆摆手拒绝了赵远山的搀扶,只身往丞相府走去了。   赵远山看着陶瓒走远,转头看向不知所措的众臣,冷然道:“各位大人应知道,回了府,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若是走漏了风声,我等也只有死路一条。” 第48章 涂西奉……   涂西奉消失了一下午,等他再回来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去。   他踏月而归,身后拖着长长的影子,因少了宫女太监的驱赶,一路走来耳边全是蝉鸣。为寂寥的夜里添了几分热闹。   陶涂西奉在宫中的耳目不少,在回太极宫的路上已经知晓了下午发生之事。   特别听到杭筝被庆平长公主劫持后有反杀抢回玉玺时,涂西奉几乎是仰天长笑,连说了好几个好字。   此时太极宫门口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连地上的血迹都已经冲洗干净。   只有些细小的缝隙中隐隐约约能看见些许血渍,昭示着下午那场惊心动魄地对峙。   涂西奉披星戴月大步跨过宫门,入了正殿。   这个时候夜已深,可殿内依旧灯火通明。   涂西奉一进殿内就看见了翘着腿坐在殿内,正托着下巴发呆的杭筝。   除了杭筝还有坐在烛火下正执笔写着什么的细娘和喝着酒的阿青。   阿青早已沐浴换了一身衣衫,她披散着的长发,还泛着湿气。   高鼻深目的美丽五官在昏黄的烛火下,柔和了几分,没了白日里咄咄逼人的攻击性。   这样的美人皮下,却是宛如修罗杀神一样的性子和战斗力。   涂西奉暗自摇头,阿青平日里的手段强横,可是同样美貌惊人。这样的人更危险,幸而他与阿青不是敌人。   算一算,这么多与阿青为敌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能,可以从手里全身而退。   就连唯一一个被她放了的庆平长公主,今日也死在了杭筝手里。   想到这,涂西奉脸上露出一个喜气洋洋地笑来,朗声对杭筝说:“杭丫头,干得好!”   杭筝正神游天际,被涂西奉这么一惊,差点吓得从椅子上摔下去。   她抓紧扶手稳住身体,看向涂西奉拍拍胸口嘟囔道:“涂伯伯你吓死我了。”   涂西奉笑意不减,道:“想什么呢,丫头?”   杭筝抿抿唇,蔫着头,摇了摇头道:“没想什么。”   涂西奉见她这模样,也大致她脑子里在想什么了。不过他并没纠缠于此,反而打趣地说:“往日里,还真是小看我们杭丫头了,有胆有识,今日这事办得好。   玉玺拿了,连庆平长公主你都能一刀结果了她。这桩桩件件的办得漂亮,简直让你涂伯伯我刮目相看啊!”   杭筝听着这话,有些不好意思了。她长这么大闯的祸倒是不少,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夸她。   杭筝羞涩地笑了笑,扭捏地说道:“哪,哪有涂伯伯说得那么好。”   涂西奉闻言立即转头看向正捏着杯子饮酒的阿青,问:“城主,你说杭丫头这会事情是不是办得好,办得漂亮,让人刮目相看?”   要说现在杭筝最崇拜敬服的人就是阿青了,听到涂西奉的话后噌的一下就坐直了身子。晶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阿青,满脸的期待。   阿青捏着杯子斜睨了两人一眼,疏懒着身子,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虽是没说什么,可杭筝看着阿青这样,整个人都精神了,好似已经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夸奖。   这模样别说涂西奉了,就是一旁安安静的细娘看到她这样都掩嘴笑了笑。   殿内原本紧绷气氛骤然轻松了下来。   一番笑闹过后,涂西奉正了正脸色,朝阿青走去。   他向阿青拱手行礼道:“回禀城主,属下幸不辱命,已将大宁的国库,财政和皇帝的私库通通握于手中。”   这话一出阿青还没什么反应,杭筝已经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涂伯伯你说什么?”   细娘也是吃惊地看向他,手下的字彻底写不下去了。   大宁的财政国库?皇帝的私库?现在都在涂西奉手里?   杭筝自己今日将玉玺抢了回来,至今还觉得不真实,一直在晃神。怎么转眼间,涂西奉已经把国库掌控在手里,怎么现在这些至关天下的东西都这么好拿到手了吗?   阿青手上动作一顿,刷地一下抬头看向涂西奉,目光锐利。   她问:“拿到手了?”   涂西奉将钥匙双手奉上,神色严肃地说:“是,已尽数掌控,现在天下财政已尽归城主管了。”   说着他顿了顿,抬眼看向阿青,眉眼间都是笑:“城主放心,属下已经去看过了,国库近些年来虽有亏空,但里头的东西还算充盈,皇帝的私库也是十分丰厚。   便是为城主养上数十万兵马也不成问题。”   最后这句话涂西奉语气有些沉,他眼里更是透着野心勃勃。   若不是摄于阿青的威严,他甚至想问上一句,城主打算何时登基。   说实话,到现在他都不知道阿青到底想干什么。   说要造反,可是如今皇宫占了,玉玺也拿了,连国库都搞到手了。   可阿青的表现看起来并没有要登基为帝的志得意满。   所说她不想当皇帝,那她现在的种种行为又是为何?   想到这,涂西奉眼底透着一丝疑惑。   他是真的摸不透阿青到底在想什么。   阿青没接涂西奉手里的钥匙,她又恢复了之前的懒散模样,说:“自己把钥匙揣好,把东西都保管好。”   “是。”   杭筝咽咽口水,三两步跑到涂西奉身边,看着他手里的钥都觉得那东西在冒着金光。   “涂伯伯,这,你国库的钥匙真的在你手里了?国库里是不是有很多金银珠宝?进去看看是不是都要闪花了眼睛?   还有,我听说皇帝是天下最有钱的人,他的私库里是不是也有很多宝贝?”   杭筝真的不能想象国库里金银珠宝是什么样的?还有皇帝的私库有什么样的。   她这辈子见过最多的银子,就是她娘给准备的那几箱子嫁妆。   涂西奉重新把钥匙收好,扭头看向杭筝意味深长地说:“杭丫头,你涂伯伯能拿到这些东西,可真的得好好谢谢你。”   杭筝不解,她蹙眉问:“谢谢我?”   “是啊,本来是要你去转移一下注意力,没想到你居然真把玉玺拿回来了。   还把这事闹得这么大,如此我才这般顺顺当当地把东西拿到了手。”   杭筝听得一脸懵:“这是,怎么回事?”   “丫头别问这么多,反正记住了,这事你功劳最大,事情干得漂亮。”   说罢他又转头看向阿青,“是吧,城主?”   阿青抬眼盯了一眼傻傻愣在那儿的杭筝,勾了勾唇角:“不错,你很好。”   今夜于阿青他们而言收货颇丰,但于有的人而言,却是夜不能寐。   关于国库私库一事,陶瓒等人还并不知情。   只是夜里有官员悄摸着收拾行囊带着家眷想趁夜离开。   只不过人刚到城门口就被护军统领高盛的人给挡了回来。   陶瓒早已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早就吩咐高盛严加把手城门。   当然今夜企图逃离京都的不止那一名官员,不过也是通通被挡了回来。   高盛的人倒也没为难他们,只是好声好气地把人送回了府,随后又就下了人在那些大人的府门口看守着。   这一切都在夜里进行,未曾惊动百姓,但京都的气氛还是紧张了起来。   如今京都情况复杂,宛如踩在了悬崖峭壁之上稍有不慎就会摔得粉身碎骨,有人想逃出去可以理解。   但有人想出去,同时自然也有人想进来。   在距京都不足百里的地方,一片荒郊野岭中已有近大批兵马在此安营扎寨。   军帐被挑开,一名士兵拿着一封信匆匆进来,递给正与部下商议军情的将军。   而此人正是闻雁清。   “将军,京都来信。”   军帐中瞬间安静了下来,目光都投向了那封信上。   站在最外面的徐靖接过信封又呈给了闻雁清。   闻雁清接过信来,撕开信封展开信纸,看了来。   此事军帐中的其他人也眼巴巴地看向他手中薄薄信纸。   一目十行读完信后,闻言捏着信纸抬眼看向众人,脸上出现了清浅的笑,他说:“通知下去,全军拔营,连夜进京!”   终将一惊:“将军。”   闻雁清将信纸丢在桌上,说:“京都来信向我们求救。”   他停了一瞬,“应城的那位城主攻入皇宫,劫持了皇帝,杀了庆平长公主。”   短短的一句话,让军帐突然一惊。   几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虽然朝廷是挺无能的,但也没到被人轻易拿下的地步吧。   “庆平长公主手里不是有魏侯爷的兵马吗,怎么这么废物?”   一身材高大的虬髯汉子声音洪亮的说。   “是啊,卢兆兴和高盛都是吃素的吗?连个女人都拦不住。”   “都像我们将军发信求救了,看来这一次他们是栽了个大跟头了。”   说着几人就开始大笑好不畅快的样子。   只有一旁的徐靖想起了当初在应城被那个女人差点折磨死的事,打了个哆嗦。   他无语凝噎地看向最开始说话的那汉子,神色颇为复杂地说:“郭槐,你们不懂。不是他们废物,是他们遇到的敌人简直就不是人。”   郭槐瞅了徐靖一眼,嘲笑地说:“徐靖,老子怎么觉得你去了一趟回来胆子都变小了,居然会怕一个女人。”   “是啊,徐将军你在战场上可是有小阎王的称号啊,怎么怂了?”   “徐将军什么女人能让怕成这样?”   徐靖看向郭槐的表情更复杂了,他想着多年的同袍之宜提醒了一句:“总之,你们记住了,传言都是真的。那个女人你要是遇上了,记住了,别惹她,就行了。听我的话,我不会害你们的。”   “瞧你那出息。我们来不就是要讨伐叛贼吗?还是将军先见之明,这么早就上了路,正好赶得瞧。   要是来得迟了,在路上又耽误些日子说不定消息走漏了,这么个大好事就轮不上我们了。”   说着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一样问到,“对了,将军是怎么知道那女人要造反的?你是不是在那个女人身边安插了奸细啊?”   闻雁清没有回答,他只神色平静地说:“都出去吧,记住尽快拔营入京,还有那位应城主对她。”   他顿了顿后,又神色肃然地吐出三个字:“敬重些。”   几人看他神色严肃,面面相觑,虽是不解,但也消了玩笑的心思,而后便抱拳遵命出去了。   不一会儿军帐外就热闹了起来。   闻雁清摸出藏在怀里的另外一封信。   里面打开了,只有一行字:脸洗干净了,立刻来京都。   闻雁清苦笑,他有什么先见之明。 第49章 夜越发深了,野……   夜越发深了,野外林子里荡起一层薄薄的白雾,像是给周遭的一切都笼上了一层薄纱。氤氲静谧,显得格外寂静,在这一刻好似天地间连最后一声虫鸣也消失了。   蓦的,疾驰而来重重的马蹄声打破了这静谧。   紧接着是盔甲碰撞的锵锵之声和无数脚步匆匆踏过的声儿。   循着这声,打眼望去,只见无数的火把 汇成了一条见不到尾的长龙照亮了这个夜晚。   闻雁清连夜开拔行军,大军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了京都。   好在他们原本驻军的地方就离京都不远,所以一路兼程终于在天将将快要亮时,抵达了城门口。   他们人马众多,还未叩响城门已经被守备军惊觉。   城墙上的守备军惊骇地看着城外几乎城外黑压压的军队,抖着嗓音问到:“来,来者何?竟敢无召入京。”   闻雁清轻夹马腹走上前来,清俊的眉眼暴露在了昏黄的火光之下。   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语调平淡而又客气地说:“在下闻肇,奉旨入京。”   闻肇?   那名守备军一愣,而后向下探了探身子,将城楼之下的人样貌看得更清了。   很快这一张脸和他记忆里几年前时常打马从京都街道经过的那张脸对上了。   守备军一愣,回过神来后却更为慌乱了。   闻肇这个名字自查信被诛后,曾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等同于通缉犯。   而今这个人居然突然出现在京都?是否要图谋不轨?   守备军对他的话将信将疑可是看着他身后的大军又本能地觉得畏惧。   他咽咽口水问:“旨意何在?”   闻肇淡淡瞥了他一眼说:“密旨。”   守备军被这话噎住了,但同时心里更加惶惶。   这闻肇怕不是奔来京都造反的吧?   他暗自猜测着,当然这不是他胡乱猜测的。   不知为何,这些时日京都一直不太安稳,特别是今夜。   城门口的守备军添了两层,而京中的大臣也像是商量好了一样,不少人选择在今夜离京。   当然这些人通通被挡了回去,而且统领还派人将这些大人护送了回去。   但他端看那些大人们的脸色,和一去就未曾回来的护城军也能猜到,这京中恐怕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   只是他们这些小小兵卒并不知情。   而此时突然率大军而来的闻肇更让他肯定了这样的想法。   这些种种事态的发生都让人打心眼里地觉得不安。   正当他不知该如何应对时,另一名守备军已经喊来了守备军校尉。   那名守备军连忙向校尉行礼而后说:“大人,城外之人说奉密旨入京。”   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是闻肇。”   校尉闻言虽是也有些惊诧,但很快就恢复了平常。   于近日京中发生的事,他倒是知道些这其中些许内幕。所以对于闻肇的出现并不稀奇,只是奇怪就奇怪在他居然来得如此之快,令人不得不深思。   索性他来之前他已吩咐人给高盛传消息了,所以这会儿只需要先将城外之人好好安抚一番即可。   所以校尉走到城墙边对着闻雁清,也就是闻肇拱手朗声说到:“请闻将军稍后,末将已命人去高统领禀告了。”   他态度颇为恭敬,没有半分不敬。   旁边的守备军见此神色微变,心里的不安更深了。   闻肇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稍一颔首后便垂眸静静等候。   不想这一等却等了许久。   更深夜重,京都城外的大军安静地等着,未曾发出一丝声音,静谧中又夹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威慑感。   而他们这一等,却是等了足足一个时辰。   ……   今日这番大起大落以后陶瓒怎么可能睡到着,他辗转难眠一夜未睡,好不容易眯了一小会儿便被匆匆来寻他的赵远山和高盛惊醒,如此他又只能起身了。   此事陶瓒满脸疲惫,精神也不如往日矍铄,花白的头发更显老态。   他眉头紧皱,从丞相府往外走,身边跟着赵远山和高盛。   他一边步履匆匆地往外走,一边问高盛:“可是看出清楚了,确是闻肇?”   高盛点点头,回答到:“千真万确,他到了城门口便自报家门。况且他那张脸,京都谁不认识。”   陶瓒闻言沉吟了片刻继续问:“他带了多少兵马?”   三人穿过游廊,高盛说:“约摸有十万大军。”   听到这个这个答案,陶瓒的神色顿时凝重了起来,他想了想又问高盛:“你手底下的护城军加上禁军还有多少人马。”   “十五万。”   然而这个数字并未让陶瓒的神色松快几分,反而眉头皱得更紧,眉心处挤出了深深的沟壑,他深深叹了一口气道:“闻肇最善以少胜多,手底下个个都是精兵良将。   当初他以五万兵马去攻打蔡回,本是老夫使得调虎离之计,也想借蔡回的手除掉他,让他有去无回。   可没想到此人如此骁勇善战,反倒是让蔡回命丧他手,也将一头幼虎养成了一头猛虎。”   世事无常,这事也让陶瓒耿耿于怀多年,就像是头顶悬了一把刀一样,让他夜不能寐,难以安寝。   不过若是再有一次机会,陶瓒还是会选择如此行事。不然他如何能除掉查信,只不过这一次他会选择在半路上,不惜一切代价,截杀闻肇。   然而现在倒是说什么都晚了,猛虎已成他们如今也还要仰仗这头猛虎,方能保住己身。   这时一直非常安静的赵远山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这闻肇怎么会来得这么快?信不是今日才刚刚送去吗?”   “此人定是早有准备,说不准就在京都外等着呢。”   然而也正是这一句话让陶瓒和赵远山同时停了下来。   高盛疑惑地抬头看向他们。   赵远山脸色微白,向来带笑脸上沉了下去:“京都的消息我们早就封锁了。   况且北地距京都如此之远,他们怎么了可能一夜间就出现已经京都。”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他很早以前,比他们以为的时间还要早上许多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那么问题来了,他怎么会知道京都会出事?   陶瓒转头问赵远山:“老夫记得你曾说过,当初闻肇在应城出现过?”   赵远山点点头:“没错,当初闻肇和徐靖被应青抓……”   话还未说完,赵远山就猛然意识到了一点,他愕然地说:丞相的意思是,闻肇早就和应青勾结在一起了?”   陶瓒面色紧绷,半响眼睛闪着精光冷声说道:“闻肇野心勃勃,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城府极深,应青与相比也不遑多让。   而如今应青已直接占了皇宫,拿了玉玺,手里还拿捏着皇上和魏小侯爷,占尽优势,闻肇却还在京都之外。   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这两人绝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达成共识。”   赵远山听明白了陶瓒的意思,他说:“那丞相的意思是?”   陶瓒掷地有声地说:“现在就端看哪方出的价码高了,谁给的筹码能打动闻肇,那他就会是谁的人。”   话一说完,陶瓒又重新提步往外走。   丞相府门外的马车早已停好,陶瓒跨出门槛走到马车便,刚准备上马车,人便晃了晃差点摔倒。   吓得赵远山和高盛赶忙上前扶住他。   陶瓒按了按太阳穴,挣开两人的手道:“老夫没事。”   说完便重新抬脚爬上了车。   赵远山和高盛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担忧。   但想到如今事态的严重性,两人都掩下了心底的忧虑,而后便一人上了马车,一人翻身上了马。   一行人直奔城门口而去。   他们到城门口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城中已有不少人家点起了烛火。   陶瓒下了马车站在城门口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城门口的守备军说:“开城门!”   高盛大惊:“丞相!”   陶瓒负手而立,眼神讳莫如深只是道:“他闻肇要是想攻城就不会等这么久了。   开城门。”   高盛闻言看着陶瓒坚决的神情,只得吩咐人打开了城门。   城门一开,他们一眼就看见了外面的闻肇和他身后的十万大军。   陶瓒眼神一凌,紧紧地注视着前方的闻肇,背在身后的手掌悄然握紧。   两方人马隐隐有对峙的状态,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僵硬。   待城门大开以后,闻肇收回目光翻身下马,走到陶瓒面前。   “丞相,久违了。”   闻肇脸上出现了清浅的笑意,语气也颇为平和仿佛真是在与久别重逢的旧友叙旧一样。   陶瓒没那多么心思再与闻肇打这些官腔,只是说:“情况紧急与老夫入府商谈吧。”   闻肇自是不可能跟陶瓒去丞相府,他让郭槐等人将大军安顿好,就地扎营,趁着时间还早还能休息会儿。   而他们则就近上了城楼。   陶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润了润喉咙,一边放茶杯,一边对闻肇直言道:“老夫知道,你与应青早有联系,你能这么快入京也是她给你传的消息吧。”   闻肇对此言不可置否也没,未曾搭话。   陶瓒对此也不介意,他只是接着说:“不论应青对你许以何条件,老夫都望你行事之前三思而后行。”   说着他顿了顿接着道,“此女子张扬狂傲手段狠辣,又喜怒无常于我等而言就是一个异数。   闻肇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养虎为患,最终只会反被虎弑。   你,制不住应青!”   陶瓒最后一句结论倒是说得极为准确。   至少闻肇是赞同的,那个女人就没人能制得住。 第50章 闻肇……   闻肇冷不丁地笑了,他泰然自若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身上的甲胄也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了声响。   一口茶下肚了,闻肇方才意味不明地开了口:“在下若是帮了丞相,于在下而言又有何好处?”   不知为何,此时闻肇的每一个动作都让人不由得感到紧张。   想起几年前这人还是个眉目青涩的小子,纵使是领得一手的好兵可因查信之故,他们对其总是添了几分轻视。   陶瓒想起了那时他听人私下谈及闻肇的话。   说他出身市井,又认得一个宦官做父。虽是换了一身衣裳瞧着面子光鲜亮丽,但里子还是一个泼皮无赖。   然世事无常,当日所有人都看不上眼的人,如今不过才几年的时间,却已能随意拿捏他们了。   陶瓒暗自叹息,心底五味杂陈。   片刻后,他按下复杂的心情,面色变得肃然。   他双颊肌肉紧紧绷住,沉默了一会儿后看着闻肇慢慢吐出一句话:“老夫,可以让你在京都驻军。”   自古以来诸侯无召不得入京,纵使来了对于随行扈从,侍人都有严格的把控。   更遑论让人驻军,所以这个决定对于朝廷来说无疑是很危险,焉知这不是在趋狼引虎?   但陶瓒会做出这么大的让步,不是没做过考量。他深知闻肇于应青相比而言,有着本质上的不一样。   就如陶瓒之前所说,应青是一个异数,她不尊三纲五常,不通世俗礼教。旁人摸不透她的路数,更无法预料她接下来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   可闻肇不是,虽然同样野心勃勃但其一言一行总是有迹可循。   说到底这就是一场豪赌,是输还是能赢,他也拿不准。但他现在已经别无他法了。   陶瓒出于无奈,做出如此艰难的决定,抛出他自认为诱人的筹码。   然而闻肇对此的反应却过于平淡,他神色毫无波澜。   陶瓒见此心中忽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果然下一瞬就见闻肇轻轻摇头,淡声吐出两个字:“不够。”   这话一出,陶瓒并未恼怒,他只是眉心紧蹙,再一次沉默了下来。   这时一旁的赵远山磨磨牙,开了口语气颇为不善:“闻肇,你别太过了适可而止。我们也不是非你不可。”   闻肇扭头看向他,轻轻一笑,而后直接起身。   他掸了掸甲胄不存在的灰,淡声说:“那在下就不叨扰了。”   说罢人转身就要走,一旁的徐靖立马跟上。   正当闻肇快要走到门口时,陶瓒噔得一声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慢着。”   闻肇身形一顿,转头看向陶瓒。   陶瓒目光深沉地抬眼看他,哑声问:“你想要什么?”   闻肇转过身来,慢条斯理地说:“这笔交易,是你们求上了我,所以这条件自然是应该任在下开才对。”   “不行!”   “好!”   陶瓒和赵远山同时同声,一个同意一个拒绝。   赵远山不可以思议地转头看向陶瓒,失声喊到:“丞相!”   陶瓒抬手阻止了赵远山将要出口的话,只是目光如炬一瞬不瞬地盯着闻肇,手背青筋微鼓,语气沉沉地说:“只要你能杀了应青,条件任你开。”   陶瓒一反常态,答应得极为痛快了,别说赵远山就连徐靖都十分意外的看向他。   心里不禁猜想,这位应城主到底做了什么,才把人逼到这个程度来。   但一想到那人肆意妄为喜怒无常的性子,徐靖只觉得后背发凉,现在突然有些担心,这趟入京来得到底对不对?   这还算是一件好事吗?   这边他正想得入神时,闻肇已经和陶瓒重新商谈了起来。   闻肇道:“在下要带兵入京。”   说到这他难得的解释了一下:“丞相大约是不知道,关于这位应城主的传言都是真的。”   陶瓒一怔,忽而那些荒谬的流言如水般涌入他的脑海里,他神思恍然。半响方才点点哑声应下了:“好,不过待入夜了再进吧。”   “好。”   这边两人商议好了以后,闻肇便回了营地。今夜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可得好好养精蓄锐。   但同时对于再要见到阿青,他心里又不可遏制地泛起了期待。   ……   也不知道是不是百姓察觉到了什么风声,天亮以后,城里竟不似往日那般热闹。   街上的人少了很多,本是繁华兴盛的京都竟显现出了一股子萧索的味道。   很快夜晚再次来临。   今夜明月被厚厚的乌云遮挡,连一星半点的光都看不到。   抬眼看去,只有满目的黑,让人看着,平白心里就生了几分压抑。   闻肇如约在夜幕降临之时领兵入了城,马蹄声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士兵紧随其后,结成长龙有序地走在宽阔的街道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有还未歇下的百姓,听到动静赶忙趴到窗户上偷偷看去。   待看到那不知打哪儿来的大军后,不由得惶恐。   此时所有人心里都不约而同地出现了同一个想法。   这天下要乱了!   徐靖忍不住又扭头看了一眼身侧的闻肇,张张嘴又闭上了。   他把头转了回去,但没多久又忍不住转了回来,将目光又聚集在闻肇的脸上。   如此多次以后,闻肇突然开口问:“看什么?”   偷看被发现了,徐靖讪讪地笑了笑,而后还是忍不住说道:“将军,你,你好似有些不一样了。”   夜里光线暗,他看得不太清,但是只是看着一个轮廓也能大致看出闻肇的模样像是变了。   如果不是同样的身形和同样的声音,徐靖可能都会怀疑是不是有人冒出他家将军了。   闻肇今日穿了一身常服,身后还背着一个斗笠。   听到徐靖的话后,他直接伸手把背后斗笠带在了头上。   徐靖更为纳罕:“将军,你今日是怎么了?”   挠挠头,徐靖突然恍然大悟了,他自以为猜到了真相,便有些别扭复杂地说:“将军,那位应城主也不是没见过你,你把脸遮起来,她也能认出你。”   郭槐这时也接过了话头:“是啊,将军,你今晚怎么娘们唧唧的,还跟大姑娘一样遮脸。”   闻肇的声音透过斗笠的幕笠后传来:“别废话,该安排的都安排了好了吗。”   说到正事徐靖和郭槐也不开玩笑了,两人正了正神色,道:“已一切按照将军的意思在办了。”   闻肇点点头,但:“嗯,别出纰漏。”   他们到宫门口时,陶瓒早已带人在此等候。   陶瓒并未下马,只是在路过陶瓒等人时稍稍勒马停了一下。   陶瓒率众臣现在一旁,拱手沉声道:“老夫携众臣祝将军凯旋而归。”   其他人也如此说到,这话里也不知道带了多少期盼。   闻肇幕笠之后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神色,他居高临下地垂眼看着陶瓒,最终还是什么也说,只是微微一颔首便入了宫,直奔奉天殿而去。   奉天殿里透着昏黄的烛火,大门紧闭。   闻肇对着徐靖和郭槐吩咐了几句以后,便翻身下马,一个人入了奉天殿。   而殿内是早已恭候在那儿的阿青。   阿青坐在龙椅上,手里把玩着什么东西。   她看一眼走入殿内之人,漫不经心地说:“脸洗干净了吗?”   闻肇失笑地,他摘下头上的斗笠。   轻声道:“城主之命,莫敢不从。”   随着斗笠被摘下,他的样貌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阿青眼睛微眯,待看清他的样貌以后,脸上少见的出现了一丝意外。   随后她目光灼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闻肇今日着常服,穿的是第一次见阿青时的那身青衫。   只是这一次他容貌显露,原本清雅的衣衫硬是被他穿出了锦衣华服的感觉。   闻肇此人长相貌若好女,明明是一个男子,却有着比女人还好看的容貌。   只是他眉目间清俊英气冲淡了绝艳五官带来的阴柔感,多了几分俊秀。   和着他修长的身体,更显长身玉立。   阿青当初见此人骨相与皮相不符,有些别扭之感,便知道这人长相应该很好,但却没想到会好看成这样。   阿青起身缓步从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上走了下来。   一步步地走到闻肇面前。   闻肇将斗笠扔到地上,连上了露出一个清浅地笑来:“不知在下,现在可能与城主谈这笔买卖了?”   阿青并没有回答他的话,缓步向闻肇靠近。   在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步之遥时她才停下,随后她蓦得抬手捏住他下巴,往面前一扯,贴近了闻肇,用目光仔仔细细地描摹着面前之人的容貌。   看着面前近在咫尺,极具攻击性的美丽五官,闻肇呼吸一滞,心里的宛如被羽毛轻轻拂过一样,又痒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两人彼此呼吸相闻,近的几乎能看清对方眼底的自己。   阿青忽然开口了,她说:“你的脸长得很漂亮,我很喜欢。”   闻肇听到这话一下从某种迷幻中清醒过来。   他苦笑着说:“城主,漂亮可不能用来形容男人。”   阿青不可置否,放开了他,后退一步说:“你的脸让你有资格跟我谈了。”   闻肇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他会靠脸在一个女人身上赢得一个机会。   他摇摇头叹息,心里觉得好笑,但也不舍得放过这个几乎,便开口道:“在下想与城主合作。”   “可以。”   阿青答应得太快,让闻肇都险些没反应过来。   但他很快他理清了思绪又继续说:“如今天下将乱未乱,但改朝换代是迟早的事。   城主手段不似凡人,在下想与城主合作共谋天下。”   阿青闻言红唇一弯,笑了。   她转身走回了龙椅上,她从上面拿起了一个木盒子,然后拿出里面的东西,举到面前看着,说:“天下本来就在我的手里。”   等看清阿青手里的东西后,闻肇眸光一沉,他没想到阿青居然已经拿到了玉玺。   这时阿青又开口说:“我可以把京都给你。”   闻肇一愣,但立马乖顺地问道:“城主有何条件。”   阿青下巴微昂,垂眸看着站在殿内的闻肇,笑吟吟地说:“你的身上,能打动我的,只有两样东西。”   说着她指着他道,“一个,是你的脸。”   闻肇问:“另一个呢?”   阿青慢吞吞地说:“钱。”   闻肇不解:“钱?”   阿青又在龙椅上坐下,把玩着手里的玉玺,她轻描淡写的说:“从今往后,我要钱,你要地盘和人。   以后你每攻下一个城,都要敞开大门迎我进去,里面的钱都将归我所有。   就从京都开始吧。”   闻肇愕然,这意思就是往后他征战天下拿下城池,却要将里面所有的钱财供奉给阿青? 第51章 (三合一)   待完全消化掉阿青话里……   待完全消化掉阿青话里的意思后,闻肇神色微敛,随即张口便断然拒绝:“城主说笑了,这个条件请恕在下不能答应。”   阿青闻言神情平常也不见被拒后的恼怒,只是眸光微深,多了几分锐利。   她随手将手里把玩着的玉玺丢在了一旁,玉制的东西向来脆弱,玉玺也不列外。   它落地以后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随后连连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闻肇眉心一跳,他看见那雕刻完美的玉玺的一只角被磕破了。   玉玺象征着天下正统,谁拿在手上不得小心翼翼捧着。   唯有面前这人毫不在意,好似这只是一块不值钱的破石头,可随意丢掉。   阿青迈步跨过地上碎了一角的玉玺,缓步向闻肇走去,面上虽是看不出什么,但闻肇却本能的觉得危险。   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闻肇垂在两侧的手掌不由得握紧成拳,虽然面上不显但浑身上下的肌肉已经绷紧,呈一种防备姿状态。   而他的猜测并没有错,果然下一瞬,就见阿青突然暴起,对他出手。   她抬手挥拳直冲他脑袋而去,速度极快,那莹白修长的手好似变成了重若千斤的利器。   闻肇甚至能听见拳头划过以后的破空之声,凌厉狠绝,一招致命。   闻肇的心重重跳了两下,阿青的动作太快,虽是早有准备,可他根本来不及反击。   他身子后仰,那拳头险险擦过鼻尖而过。   闻肇瞳孔一缩,面色陡然间变得凌厉,他相信刚刚若不是他躲得快这一拳或许能将他脑袋轰成碎渣。   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另外一拳紧跟而来,目标是他的心脏。   闻肇狼狈的躲过两招以后,身子往后一跃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随即他也才有了反击的机会。   二人就这么在空旷的大殿之中打了起来,你来我忘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   阿青手底下没有一招多余的招式,一招一式都毫不留情直奔闻肇脖颈心脏等命脉。   若是期间他有半点动作慢了,或是走了神,那便只有一个死字。   闻肇前所未有的专注,目光紧紧锁住阿青的攻势。同时他心脏咚咚忍不住直跳,越跳越快,心里涌上了一种热血沸腾酣畅淋漓的感觉,让人不自觉地觉得兴奋畅快。   闻肇从未与人这么过过招,拳拳到肉,没有武器,只是身体力量与力量的碰撞。   他们动作奇快,外人只能看到残影。可在这其中多次相触相撞,外人瞧着颇为暧昧。   但身处其中的人能感受到招招致命的危险感。   闻肇功夫并不差,但他心底十分清楚他并不是阿青的对手。   所以很快他意识到面前这人并不是真的要杀他。   两人并不是势均力敌,阿青看起来更像是一种逗弄一种教训。   也不知过了多少招之后,阿青翻身到了闻肇身后。旋即一脚踹到他腿弯处。   闻肇只觉得一疼,那只脚一弯不由自主地就跪在了地上。   只听得见砰一声,闻肇的一只脚膝盖狠狠撞在地上。   他脸色微变,而后还不等他站起,阿青已经转到他面前来,啪地一下掐住他的脖子。   闻肇怎么可能如此束手就擒,他当即就抬手抓住阿青的手腕,往外一扯,想拉开阿青禁锢在他脖子上的手。   然而他的力道宛如蜉蝣撼树,根本不值一提,阿青的手依然卡在他脖子上纹丝不动。   若不是面前这人的身段堪称完美,闻肇都会怀疑阿青是生就了一副铜皮铁骨。   直到现在他与阿青刚刚打斗过程中相撞过的地方还木木的疼。   见闻肇命都捏在她手里,人还不老实,阿青直接手一沉把人往下一压,瞬间闻肇整个人就动弹不得。   阿青凑近闻肇,另一只手轻抚上他的脸,轻轻滑动,这么一股子颇具调戏意味的动作硬是让她做出了别样的意味。   闻肇的脸因常年易容不见太阳,显得有些苍白。脸上甚至连毛孔都细到看不清,这是一张连女人见了都会忍不住嫉妒的脸。   阿青唇角一弯,脸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来,配合着她艳丽的眉眼,有一种近乎邪恶的美丽。   她压低了声音,贴近闻肇的脸,用宛如情人般呢喃的声音说:“你真是可爱得紧,刚刚我不是在问你同不同意,我是通知你。”   闻肇刷地一下抬眼看她,眸光锐利不减半分。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阿青道:“若是在下不愿呢?”   阿青挑了下眉,托住闻肇的下巴往上一抬,迫使他的脸更加靠近自己。她面露无奈,出口的话却是带了无尽的杀意:“那我,只能杀了你。”   闻肇并未被威胁道,只是脸上出现了一个清浅地笑容,语气也变得有些无奈道:“城主何必强人所难。”   阿青脸上笑意不减:“谁让你要找上门来呢?”   谁都可以,只是恰好闻肇上赶着找上门来,还生了一副让人见了就觉得高兴的模样。   阿青自然是要让他来做了,不然就这么死了,也是可惜。   “在下听说城主能以一己之力硬捍五万大军。   若是十五万呢?不知道城主是否还能全身而退?”   阿青低声笑出了声,她说:“我都没有尝试过这具肉,体的极限,要是你愿意,我倒是,可以拿你的人试一试。”   闻肇闻言心脏处空了一下,涌出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什么叫,没有尝试过极限,难道上一次应城之战她还没有使出全力?   阿青看出了闻肇眼里透着的惊愕,用带着笑意的声音问:“你看,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强大,真可怜。”   阿青的眼里出现了一丝怜悯,那是绝对的强者对弱者的怜悯。   说着她用手描摹了一下闻肇精致的眉眼。她一边滑动着手指双眼微眯,一边一点点收紧掐住闻肇脖子的手掌轻声温柔地说道:“记住下一次不要威胁我,我讨厌别人威胁我。”   闻肇感觉到随着肺部的空气被慢慢挤出,他眼前逐渐发晕,脑子全是嗡嗡之声。   不到片刻窒息的痛苦就让他的脸由白转红。   他捏住阿青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力道,只是这根本没有用。   正当闻肇觉得死亡快要来临时,阿青手上的劲却又松了些,给了他喘气的机会。   阿青啧了一声:“这张脸真好看,这么死了,真可惜。”   闻肇喘了一口气,空气重新灌进肺里,他顿时好受了不少。   等缓过来以后,他只感觉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变得无比苦涩:“城主这是在逼在下答应。”   阿青笑吟吟地点头大方承认道:“是,所以你乖一些,别给我找麻烦。”   闻肇试着想跟阿青讲道理:“这笔买卖,于我有害而无一利,于情于理在下都不应该答应。”   说到底闻肇还是有些不甘心,被人掐着脖子,按头答应的事,总是让人不那么愉快。   阿青弹了下舌,她惯常没有与人叽叽歪歪的习惯。   只是看在闻肇的脸着实让她喜欢的份上,她多说了几句,她指着不远处地上已经碎了一角的玉玺道:“你要是能拿到天下,那东西就是你的。”   闻肇看向玉玺的目光变得灼热起来,他深知要是他没有玉玺在手,即使他最后赢了,登基为帝也只会名不正言不顺。   这会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可是如今玉玺在阿青手里,他根本无法从她手里抢过来。况且且他的命和他手底下人的命现在还捏在她手里。   闻肇沉默了,他自知今日这笔买卖他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否则会有大祸临头。   当下他能做的只有尽量保障自己的利益。   所以他看着阿青说:“我可以同意与城主做这个交易,只是在下有一个请求。”   说完阿青蓦地送开了手,挑眉道:“说。”   闻肇垂眸轻声说了一句话。   阿青下巴微昂,听后点头同意了。   ……   闻肇迈步踏出奉天殿后,他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又回身看了一眼早就空无一人的殿内,而后面无表情地转身继续走了出去。   他人甫一出现,赵远山和郭槐连忙迎了上来。   只是待看清向他们走来的人以后两人齐齐一愣。   徐靖揉揉眼睛,又往闻肇身后的奉天殿眺望了一下,见着那里面连半个人影都没有以后,他又看向闻肇上下打量。   越看他脸色越怪异,如此反复多次以后,也不敢确认面前这人的身份。   闻肇无视掉两人越发怪异的表情,只是径直走到马边,翻身上马哑声道:“出宫。”   听到这声徐靖和郭槐方才确定这就是他们家将军。   声音,衣服,身形都是他家将军,只是怎么这脸就变了?   “将军你,你怎么变样了?”   郭槐吃惊地用变了调的声音喊到。   徐靖回过神来,咽咽口水,悄悄用手狠狠拧了自己一下。   等剧烈的疼痛传了过来他才确定自己真的没有做梦,他们将军进了一趟奉天殿真的换了一张女人还漂亮的脸。   这时他也终于想起了之前种种奇怪的地方。   难怪他之前黑灯瞎火看着闻肇就觉得不对劲,难怪闻肇要戴斗笠,原来是这样。   只是现在闻肇这张脸和之前那张脸到底哪张是真的,哪张是假的?   而他又为什么要易容?   一个个谜团砸得徐靖晕头转向,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理清事情的真相。   所以他只得又看向闻肇。   但这一看,徐靖又看到了了不得的东西。   他竟隐隐约约看见他家里将军脖子上有一个摸五指掐过的红印。   那红印有的地方已经泛紫,看得出来那力道使得不轻,而下手之人也差点掐死他。   那个让徐靖觉得像是噩梦一般的女人的脸又出现在他脑海里。   徐靖打了一个寒颤,忍不住怀疑,他家将军这张脸都好看成这样了。   他一个男人看了都差点挪不开眼,那应城主到底是怎么狠得下心下手的?她还是不是女人啊?   短短一会儿的时间徐靖脑子里已经转过无数个念头,个个都大起大落,导致他一时没注意表情,直接表现在了脸上。   闻肇自然是看见了徐靖的神情,神色微沉。他握着缰绳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垂眸看着两人:“还不走?”   两人见他面色不虞没敢再追问更多,只得老实地纷纷上马,只是他们骑马走在闻肇身边总是忍不住时不时地看他。   郭槐这人向来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他连看了闻肇几眼后终于开口嘀咕道:“难怪将军对女人不感兴趣,去了青楼妓院都坐怀不乱。   原来是长这样,果然那些女人和将军一比都成了庸脂俗粉。”   郭槐是个大嗓门,那话他自以为说得小声实际上靠近他的人都听到了。   徐靖更是听得清清楚楚,更别提离郭槐最近的闻肇了。   徐靖后脖子一凉,连忙收回还在看闻肇的目光,双目平视前方,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假装自己根本没听见郭槐那番大逆不道的话。   闻肇眸光微凉地看了一眼郭槐,直瞧着郭槐心下一虚,缩了缩脖子。   不过他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是一夹马腹直奔宫外而去。   徐靖和郭槐大部队人马连忙跟上。   走在路上徐靖突然想起他好像忘了问,他家将军和那位应城主谈得怎么样?   刚才他听见里面的动静,这会儿再结合闻肇脖子上的伤,他突然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记得一般能让应青出手的,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将军能全身而退,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   徐靖不知道他这会儿想知道的答案,等到真正知道时,差点气得吐血。   他就说,应青那个女人太狠了。   不过那都是后话,这会儿他可不知道,奉天殿之事只是开胃小菜。   接下来的一切才真正平地一声雷的大事。   奉天殿离宫门口并不远,他们纵马奔驰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   而此时焦躁不安正等着能有好消息的陶瓒等人,远远看着急奔而来的人立刻长舒了一口气。   应青手底下不留活口,闻肇却是活着出来了,这是不是代表应青已经死于他之手了?   一想到这,众人互相看了看,脸上露出了喜色,接着便随着陶瓒上前迎了几步。   然而等到闻肇越来越靠近他们之时,他的脸完全暴露在眼前之后。   陶瓒脚下一顿,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只觉得那张脸有些眼熟。   这么一愣,直到闻肇已经来到跟前,陶瓒也看得更清了。   “这,你是谁,闻将军呢?”   赵远山往闻肇身后看了看,结果只看到了徐靖和郭槐以及普通的士兵,但独独没有见到闻肇原本那张脸。   徐靖和郭槐互相对视了一眼,终于觉得不是他们刚刚大惊小怪了,原来的确是他们家将军变化太大了。   郭槐当即就忍不住哈哈大笑对赵远山说:“这不就是我们将军吗?”   这话一出,不仅赵远山所有人都愣住了?   闻肇?这怎么可能是闻肇?这区别也太大了,简直是变了一个人。   陶瓒眉头越皱越紧,忽而电光火石间,一张艳冠群芳的脸出现在脑海。   陶瓒终于想起了存在于他久远记忆里的那个人。   瞬间他脸色惨白,盯着闻肇往后连退数步,嘴里喃喃念到:“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   陶瓒的反应太奇怪,徐靖和郭槐脸上的笑意齐齐一收,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这陶瓒看闻肇的表情就跟看到鬼一样。   赵远山也是一惊:“丞相?”   这其中也只有闻肇的表情还算平常,他从容地走至陶瓒面前,温和地唤了一声:“丞相大人。”   陶瓒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他呼吸一滞,接着又是几个大喘气以后。   他举起手指向闻肇,抖着唇厉声问到:“你是谁?”   闻肇一笑,眸光却深沉了下去,他又往前走了几步,道:“在下闻肇。”   陶瓒却是喘着粗气,神情坚决地摇头道:“不,你不是,你不是闻肇。”   闻肇没有否认,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不过,在下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丞相或许会觉得耳熟。”   说着闻肇向陶瓒步步逼近,“在下姓谢,字雁清,小名困生。丞相可有觉得这个名字耳熟?”   陶瓒闻言脸色登时脸色大变,他连连后退,满脸不可置信:“不可能,不可能,你,你怎么可能还活着?谢家的人应该早就死绝了!”   他的话说得斩钉截铁,但眼神却不是那么坚定。   谢家怎么可能还有人活着?谢家的人应该早就死绝了。   他脑子里不停地转着这两句话,像是要说服自己。   但是只有他自己心里最为清楚,闻肇的这张脸做不得假,他就是谢家的人。   因为他跟那个女人长得一模一样。   闻肇轻笑了一下,满目讽刺:“让丞相失望了,在下恰恰还活着。   老天垂怜让在下这个谢家唯一的后人活了下来。”   闻肇和陶瓒的话让一些人发懵,满脸迷茫,就如徐靖,郭槐和其他一些不明真相的年轻官员。   什么谢家?什么还活着?   闻将军不是姓闻吗?怎么闻将军换了一张脸,这会儿连身份都要换了。   还有则跟陶瓒一样脸色大变,面无人色直吓得打哆嗦的。   而这些人便是那些深知多年以前的内幕和直接参与进去的人。   赵远山起先也没反应过来,因为当初那一系列事情发生时,他还是个寒窗苦读的书生。   只是很快他就想起了个中事情,毕竟跟在陶瓒身边这么多年一些事情他没参与过也曾听说过。   这时陶瓒忽而来了底气,他脚下站定盯着闻肇大声喊到:“谢家大逆不道犯上作乱,先皇旨意当满门抄斩,你既然是谢雁清,那便是乱臣贼子。   来人还不快将他给本相拿下。”   他咬牙喊完一句话,立刻便有无数的士兵从四面八方持刀冲出来,将所有人团团围住。   闻肇嗤笑一声,随后便缓缓念出来了那四个字:“乱臣贼子?”   他那模样就像是要把那四个字嚼碎了咽下肚里,浑身的阴郁杀气。   连跟着他多年的徐靖和郭槐都未曾见过这样的他。   两人表情严肃,看着闻肇。   “还愣着干什么,给本相拿下他。”   陶瓒冲着一动不动的士兵喊到,这时那些身披铠甲的人终于动了,可是他们却将刀对准了他。   正当所有人愕然之时,一身穿甲胄的小将上前而来,单膝跪在闻肇面前抱拳道:“启禀将军,京都各处人马皆已控制住了,如今京都已尽数掌控在将军手里。”   陶瓒闻言踉跄了一下,瞪着那小将咬牙切齿地说:“你说什么?”   闻肇负手而立,看着陶瓒替他解了疑惑:“本将入京带来的人马不是十万,而是十五万!   另外五万人马早在本将入京之前已化整为零入京了。”   剩下的话不用多说也能明白了。   那五万人马隐藏身份暗中行动,趁所有人不备,注意力都在应青和闻肇身上时,将京都的护城军全部拿下。   现在的京都的确已经控在闻肇手里了。   陶瓒目眦欲裂脸上的肌肉狠狠抽动着,片刻以后他胸口痛,紧接着一口老血直接喷了出来。   而后陶瓒身子直挺挺地就倒在地上。   赵远山连忙上前将人接住,大喊:“丞相。”   所有朝臣都围在了陶瓒身边,着急喊到。   同时他们脑子里不约而同地冒出一个念头,完了,完了。   这下彻底完了。   皇上丢了,玉玺丢了,皇宫也丢了,庆平长公主死了,现在连京都都丢了。   大宁亡了!   闻肇面无表情地看着慌成一团的人群,平静地说道:“二十年前谢家白担了谋反的名号被满门抄斩,今日我便将这名号坐实了,也才对得起当年的几百条人命。”   闻肇身后的徐靖和郭槐面面相觑,对于闻肇的身世二人并不知情。   现在才方知原来闻肇是谢家的人。   谢家是谁,那个已经湮灭在所有人记忆里的名字随着闻肇的出现重新走入了所有人视线。   谢氏一族原本是大宁最为昌盛的世家大族,乃是大宁世家之首。   谢家子弟个个皆龙章凤姿,长相颇为出色,甚至在二十年多年前出了一个天下第一美人。   后来那位美人被先皇看中入宫为妃。   那位美人便是闻肇的亲姑姑,谢家嫡长女,谢泽兰。   谢泽兰入宫以后也是冠绝后宫无人能及,颇受先皇宠爱。   那时谢家风头一时无两,谁也不及。   只是盛极必衰,谢家这座庞然大物在权利斗争中顷刻间轰然倒塌。   外人不只其因,只道谢家谋反,谢妃赐死,谢氏一族被诛九族满门抄斩。   谁都以为谢家的人早就死绝了,可如今他们方才知道,谢家居然还留下了一个后人。   谢家后人化名闻肇,一躲就是二十年。且在二十年间一步步往上爬,重新走上权利的巅峰从当初灭了他满门的宁氏皇朝手中夺下了京都。   接下来的时间他还会彻底夺了天下,结束大宁的统治。   ……   宫门口发生的事,关于闻肇,关于谢氏一族,关于二十多年前的那些纠葛。   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很快就传得满城风雨,第二日京都百姓感到惶惶不安的同时,也重新提起了二十多年前当初显赫一时的谢氏一族的荣光。   当然这事阿青他们也是最先知道的。   彼时阿青回到太极宫不久,涂西奉恰好捧着国库和私库的账本来向阿青禀告,杭筝和细娘一个给她泡茶一个给她打扇陪在她身边。   在得了消息以后,几人表现各不相同   杭筝年岁小并不知晓谢家之事,细娘倒是知道一些。   只因当初谢妃貌美,出生显贵又入宫为妃,她的故事旁人听着颇为传奇。戏园子便撰写了戏本子唱过   只是后来谢家获罪,谢妃死了。谢妃这个人就成了一段禁忌,谁要是唱了,谁就是找死。   所以那出戏的戏本子就被封存了起来,细娘也只偶然间看过。   而涂西奉大约是对这段往事最为清楚的人了。   所以他甫一听见这事以后,便一拍大腿,道:“原来闻肇是谢家的人。”   说着他又自顾自地说道:“对了,对了,谢家当年的主母就是出自淮州闻家,所以他这是借用了他母亲那边的姓了。”   杭筝好奇:“谢家很厉害吗?”   涂西奉道:“怎么不厉害?谢家当初乃是当世第一世家,传承了好几百年。”   杭筝皱眉:“可是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涂西奉摇摇头说:“这事说来你不知道也正常,谢家出事时,你还没出生了。”   “那,涂伯伯你快讲讲。”   涂西奉自然是要讲一讲的,要说他当初为什么不考科举其实也跟这事有关。   说起来他们涂家其实也曾是世家大族,只不过他爹外放做官,所以当初没有牵连到他们。   可是涂家在京都的府邸族人却受了好大的牵连,贬官的贬官,抄家的抄家。   后来他们再也回不了家,涂西奉出于失望这才彻底放弃了科考。   所以涂西奉再开口说起那段往事时,语气里也带了几分惘然:“当年大宁其实还不是如今这样诸侯一家独大。   二十多年前,大宁是世家林立,诸侯并起。而皇帝手中的权利由于多方势力的存在被分了权。   先皇对此自然不满,世家和诸侯成了他心上的一根刺,所以他便筹谋要拔出这个刺。   但因诸侯们手握重兵又隔得远,所以他便对世家动手以达到敲山震虎的目的。   而谢家作为世家之首自然是第一个拿来开刀的。   皇帝陶瓒等一干朝臣计划多年,给谢家当时的当家人设下重重圈套,最终谢家当家人陷入先皇的阴谋之中。   很快谢家便以谋反罪满门抄斩,连那最受宠的谢妃也难逃一死。   原本世家之间就多有联姻,彼此之间那是沾亲带故。   谢家被冠以谋反罪那是要诛九族的,所以其他世家受了连累也是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   后来随着谢家倒台,大宁其他世家各族大受打击从此一蹶不振,渐渐就消失大宁的权利斗争中。”   说到这涂西奉长叹一声:“可怜了那位绝代佳人谢妃了。”   杭筝听着这恩恩怨怨觉得比看话本还有意思,连忙追问:   “那后来呢?”   涂西奉讽刺一笑:“后来?   后来那些朝臣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他们那位英明神武,雄才大略的先皇居然是个痴情种子。   自那谢妃死了没多久以后,他就后悔了。对谢妃是日思夜想,后来更是噩梦缠生近乎疯魔。最后竟是一病不起,病重而亡。   再后来就是咱们这位天天吟诗作对风花雪月的新皇登基。   新皇不喜朝政,宦权查信趁机崛起。陶瓒等人又忙着对付查信,自然就给了各路诸侯喘息的机会。   所以查信死后才有了如今诸侯一家独大的局面。”   杭筝听着皱着细眉,道:“他们怎么这么倒霉?”   可不是倒霉吗?世家诸侯分权,好不容易扳倒了世家,眼看着下一个玩完的就是诸侯。   没想到先皇死,一个平庸之辈做了皇帝,然后查信又冒了出来。   想到这,涂西奉啧啧几声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说:“所以啊,这大宁的天下注定要完咯。”   众人听着这故事听得津津有味,连阿青也听得起劲。   细娘就更不用说了,恨不得直接拿纸笔出来记下。   这么曲折离奇的故事写出来,定是一出好戏。   这时杭筝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一样,蹭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急急地说:“完了完了,那闻肇带了那么多人马,把京都都给拿下了。   咱们还在皇宫里,那他下一个要对付的不就是我们了?”   阿青抿了一口茶,没说话。   涂西奉倒是大笑几声,说:“他要对付城主早就对付了,还能等到今天。   没听说他把陶瓒都气得吐血,到现在人还昏迷不醒吗?”   杭筝听到这话立马扭头去看阿青,但见阿青几乎没什么反应。   杭筝的神情木了一下,又坐回了椅子上,一言不发。   涂西奉看得称奇,转头对阿青说:“城主你看看,这丫头比起我还是信你。”   阿青转眸看了他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事实证明,杭筝之前的担心的确是多余的。   只因接下来的日子里闻肇不仅没有对他们动手,还不曾来搅扰他们。   纵使外界已经天翻地覆了,宫中也是一片平和宁静。   这些日子涂西奉专心致志地清理国库和皇帝私库记账整理成册。   又过了几天终于两个库里的东西都清理完毕又按照阿青的意思装箱以后,他们方才准备启程回应城了。   而他们出发的那日,闻肇不仅将亲自将他们送出了城,更是直接派了一队人马护送阿青回应城。   只不过说是护送,其实大家也都看得明白,那明明是阿青人手不够了,所以帮她运送那些箱子的。   那国库和私库里掏出的金银财宝实在太多了,这一点是阿青也始料未及的。所以人不够,闻肇自然得派人给她。   这一点让涂西奉他们高兴了,却让闻肇的人憋屈的不行。   能不憋屈吗,他们辛辛苦苦拿下的京都,结果阿青却直接国库搬空,连皇帝的私库都不打算留一点给他们。   更气人的时,他们还得帮人运回去。   这,这叫什么事啊?   郭槐更甚至背着他对徐靖嘀嘀咕咕的说,白瞎了闻肇那一张脸了,结果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徐靖哭笑不得,也幸亏闻肇没听见不然又得挨一顿罚。   不过当他们知道阿青还将玉玺给拿走之时,整个人就麻木了。   搞了半天,他们忙活了一阵就是在为他人做嫁衣啊。   闻肇看着两人的神色,难得的心虚清了清嗓子。   这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   就这样阿青除了国库里一些带不走的不动产以外,她真的便大摇大摆的带着装满金银珠宝的箱子,离开了京都。   走得那一日由于实在太壮观了,几乎全城的百姓都去了看了热闹。   而也正是因此,很快关于阿青挖空了国库,和揣走了玉玺之事便传进了各路诸侯的耳朵里。   至此诸侯们再也坐不住了,阿青成了众矢之的,而占了京都的闻肇也成了他们的眼中钉。   至此原本的平衡被彻底打破,大宁朝名存实亡。   天下大乱,群雄割据的局面正式出现。   闻肇比谁都清楚天下局势,所以在进京之前便已经做好了准备,西北驻地稳如泰山。   现在他要顾得是京都。   在阿青走后没多久以后,闻肇开始着手清理皇宫,处理被他困在京都的朝臣。   然后这个时候他方才惊觉,他还是大意了。阿青的局一层套一层,他单单只看破了最外面的那一层,却又陷入里面那一层。   因为他找到阿青关皇帝的地方时,才看见皇帝已经死去多时。   而那位最重要的魏小侯爷却不见踪影。   闻肇一愣,随即就明白了各种玄机,满脸苦笑。   闻肇发现魏小侯爷逃走的时候,阿青他们已在距京都最近一个城里的驿站中。   而阿青当时正当着涂西奉的面把魏小侯爷给放走了。   涂西奉在知道阿青将魏小侯爷带出京都时已经很吃惊了,而看着她竟然直接放人时更是险些出声阻止。   但幸好他理智尚在,强忍着。   等回了屋内,他才忍不住开口问道:“城主为什么要放了魏宁书。”   阿青坐到椅子上,说:“世界上最稳定的结构是三角形。”   涂西奉一愣,不太懂阿青嘴里的话:“什么?”   阿青捻磨了一下指尖,接过杭筝递来的茶杯抿了一口茶道:“闻肇只是一环,第二环就是魏宁书。”   说罢阿青直接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丢在了桌子上。   砰的一声,一个银制银制镂空葡萄花鸟纹香薰球掉在桌上,滚了两下后,便从中间裂开了。   杭筝离得最近,她清楚地看见了香薰球里面的放着个什么东西。   当即便伸手捡起里面的东西,举到眼前看了看,疑惑的问:“这个是什么?”   涂西奉抬眼望去,立马就认出了那东西。他愕然地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兵符?”   杭筝一听,顿时觉得手里的东西烫手得紧。手一松,那东西珰地一下就落在了桌子上。   涂西奉连忙捡起,凑在眼前看了好几下,这下确认了这个真的是兵符。   之前一系列的事情在他脑子里闪过,突然他一个激灵,将所有的事情都串联在了一起。   “这个,难道就是魏侯爷的兵符?”   涂西奉恍然大悟,难怪那一次阿青会一反常态从庆平长公主身上抢走这个香薰球。   原来她早就知道,香薰球里有兵符。   杭筝也一下子反应过来了:“难怪,难怪我一直觉得这个香薰球,怎么会没有香味?   原来它里面根本就没有熏香。”   这时涂西奉又举着兵符左右看了看,疑惑看向阿青:“这个兵符怎么只有一半?”   阿青开口淡淡地说:“另外一半在魏宁书手上。”   仅仅凭着这么一句话,涂西奉又一下子明白。   他啪地一下把手拍在桌子上哈哈大笑起来:“妙,妙,妙啊。   城主拿了玉玺,制衡了闻肇,拿了兵符制衡了魏小侯爷。   就就是城主所说的闻肇是一环,魏小侯爷是一环。”   闻肇若是想登基,必然需要阿青手里的玉玺。而魏小侯爷拿着一半的兵符回了魏侯爷的封地,虽然能调动兵马。   但是魏侯爷死去多年,魏小侯爷又只持了半块兵符,必然不能全然服众。   所以纵使他以后成了一方霸主,一样是被阿青捏在手里的。   当然这还不止,阿青很快又说出了另外两个让涂西奉拍案叫绝的好消息:“往后闻肇每攻下一城,里面的银子都会是我的。到时你去运银子。   而魏宁书每攻下一城,里面的商户也供我供我挑选。到时,也是你去。”   涂西奉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问:“城主说的是三角形是不是还有一环,才能凑起,是谁?”   阿青掀起眼皮看他,随即便笑了:“不是早就送了给我送了人来吗?”   涂西奉有些激动,此时他脑子转得飞快,不多时就猜到了。   他再也控制不住了,直接仰天长笑,畅快之际。   杭筝和细娘不懂两人打得马虎眼,一脸茫然。   涂西奉笑够了,看着阿青目光灼灼:“城主这最后一环是不是宁远侯?”   阿青再次对涂西奉满意了,这个人真的不是一般的聪明啊。   涂西奉一看阿青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他说:“所以攻打应城的,根本不是什么南方豪族造反的叛军。   而是宁远侯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诓了这些人。   让他们蒙在鼓里,不知不觉地做了他的挡箭牌。   我就说,那些豪族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拉起十万大军,还个个悍勇异常差点打到京都去。”   杭筝和细娘听得一愣一愣的,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涂西奉嘴里的话。   “涂伯伯你是说,当初攻打应城的叛军其实都是宁远侯的人?”   杭筝问。   “不错,想必他是想借此机会,试探诸侯和朝廷的反应。   如果有一方动手,他也可以打着平定叛乱的旗帜光明正大的派兵出征。   如果没人动手正好,他也可以趁此机会直接占了京都。   无论那种,于他而言都只有好处。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叛军打到应城时,会遇上城主,结果这趟买卖他是做的血本无归。   这也难怪他后来会一直与我们不对付,三番两次派人来骚扰城主。”   现在钱重要,地盘重要兵马更重要。   宁远侯在阿青手里折了整整五万兵马,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一定会再派兵前来。   那这就正中阿青下怀,给她送人来了。   闻肇,魏小侯爷,宁远侯这三人便是阿青选中的人。他们将形成阿青所说的最稳固的三角结构,以此展开拉锯战。   此时涂西奉已经兴奋地满面红光,他简直对阿青这一系列不动神色的计划甘拜下风:“城主这是在以他壮己啊。”   若是这个计划成了,纵使阿青不做皇帝又如何?   应城有了雄厚的资本,人才,和凶悍的兵马,它才会成为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城。   将来不论是谁做了皇帝,掌控了天下经济命脉的应城都能享有绝对的自由。   届时谁要是动了应城,天下必定会再次分崩离析。 第52章 应城原本城小军事力……   应城原本城小人稀,军事力量薄弱,在这样乱世之下最易沦为群雄争霸的牺牲品。   若应城是落到了旁人手里,恐怕根本不可能想到这招以他壮己,得已在乱世中生存下去。纵使想到了,也根本无法着手去做。   只因这其中有太多不可控的因素在里面。   但这些不可控,在阿青手里通通都变得十分容易,所以这件事才能被她做得如此漂亮。   想到这涂西奉不禁在心里暗自感叹,一个人若是武力碾压了你,还能以脑子取胜。   可如果一个人,脑子和武力双双碾压于你,那就真的是毫无胜率,只会是走到一败涂地境地。   他再一次意识到和阿青为敌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正在这时他又想起了什么一样,倏地抬眼看向阿青问到:“城主,那苏梅衣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阿青放了魏小侯爷却又留下了苏梅衣,这一点很奇怪。   他观之,城主好似并没有要拿苏梅衣威胁魏小侯爷的意思。   且涂西奉对阿青的性子也摸熟了几分,知道她从来不做多余的事。   所以她为何还要将苏梅衣一路带出京都?   杭筝和细娘听到涂西奉的话后齐齐一愣。   当初苏梅衣和魏小侯爷都是她俩一起从孟棠苑抓走的。   只是这后来的事一桩接着一桩,苏梅衣在整件事中也没起什么用,所以存在感并不高。   如果不是涂西奉这会儿提起她们二人都要忘了这号人物了。   阿青手指轻扣在桌子上,研磨了一下手指,漫不经心地说:“苏梅衣,是细作,宁远侯的人。”   这话一出简直石破天惊,苏梅衣是奸细?   几人惊了,脑子里回想起苏梅衣被抓以后的表现,只觉得这人除了老老实实陪在魏小侯爷身边并没有做其他多余的事。   所以阿青是怎么看出她是奸细的?还是宁远侯的奸细?   涂西奉向来自诩聪明,可却在苏梅衣身上看走了眼当下便正了正脸色起身抱拳道:“还请城主不啬赐教。”   阿青抬眸看他,眉头微微皱了,脸上竟然首次出现了几分对涂西奉的嫌弃之色。   她身子往后一靠,懒洋洋地说:“孟棠苑里谈她的身世的人很多,她看应城护卫的眼神,她对魏宁书的态度。”   阿青五感异于常人,大脑对信息的处理也远胜常人。   所以她能很快在嘈杂的信息中提取最为重要的点进行整合得出结论。   而这一点是常人远远不能及,连涂西奉这么聪明的人也只能勉强跟上她,更遑论其他人。   反正就杭筝来说,她听着阿青的话,回想了半天,脑子都成浆糊了也没明白这三点哪里能看出苏梅衣是奸细。   但很快她突然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杭筝蓦地瞪大眼睛:“那,那,那这么说的话,当初我和细娘在孟棠苑劫持她和魏小侯爷时。她是不是就是故意跟我们走的?”   涂西奉捏着胡须,微微皱眉道:“这倒是很有可能。”   好不容易脑子聪明了一回,杭筝却没有那么高兴,她咬牙捏紧了拳头:“苏梅衣!”   她之前还觉得自己聪明,现在才意识到自己被人耍得团团转,这事放在谁身上都不会觉得高兴。   杭筝:“那那个魏小侯爷知道吗?”   一直没说话的细娘,开了口:“应是不知道的。”   魏小侯爷虽然不傻,但是也不像是那等心里深沉的人。   细娘观之,那魏小侯爷应该是真心爱慕着苏梅衣。   要这么一说,杭筝突然有些可怜魏小侯爷了   父母因争权夺利自相残杀,而他真心以待的女人还是个别有用心的奸细。   现在还要被他家城主当成耕田的老黄牛。   这个魏小侯爷这辈子是倒了多大霉才会遇上这些事。   涂西奉又转头看向阿青问:“城主把苏梅衣捏在手里是想?”   阿青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给你们准备的。”   看着阿青更加嫌弃的眼神。涂西奉干笑了两声没在继续问,再问就是自取其辱了。   很明显往后的事,不可能每次都要阿青出手。   更何况是搅进那些整日里的阴谋诡计之中。   所以苏梅衣是备着给他们对付宁远侯用的。   现在局势已经逐渐明了了,接下来该怎么做涂西奉心里也大致有了数了。   阿青他们离京不久以后还在驿站逗留时,其他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除掉京官,其他外放官员皆是惶惶不可终日。   传承了几百年的大宁在一夕之间彻底灭亡,而接手了京都的闻肇也并没有再假模假样地扶持一个宁氏皇朝的皇子登基当傀儡皇帝,做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   他将大宁原来的官员,全部软禁,各处布防等地都换上了自己的人。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作为风暴中心的京都却是最先安定下来的,而其他地方的乱才刚刚开始。   之前京都的消息被陶瓒完全封锁,各路诸侯们虽是察觉到事情有异但是也摸不准境况到底如何。   所以不明真相的诸侯皆是按兵不动,至此在此事上他们也就通通失去了抢夺先机的机会。   等到皇帝身死,闻肇入了京,陶瓒病重,应青掏空国库带走玉玺等等消息传出的时候。   纵使身经百战,在权利争斗中浮沉多年的诸侯们也是听得目瞪口呆。   实在是万万没想到,事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诸侯们原本在京都安插了自己的人,但是因为闻肇秉承着,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的原则,将所有有嫌疑之人和京都内的桩子通通都一锅端了。   自己的人没办法传回消息,这导致诸侯们到现在听到的都是些似是而非的传言。   他们被这些流言搞得晕头转向,分不清真假。   一会儿是闻肇的身世,一会儿又是应青攻占皇宫。   一会儿闻肇杀了皇帝报仇,一会儿又是应青在奉天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上将皇帝的脑袋打碎弄死。   反正各种乌七八糟的流言让他们根本无法判断,这一切事情发生的来龙去脉,只觉得桩桩件件都听着离谱,匪夷所思。   不过能肯定的是,皇帝真的死了。   闻肇接管了京都,而跟这一切都脱不了干系的应青搬空了国库,拿走了玉玺。   这些都是真的。   但也恰恰是因为这些是真的,所以差点没把诸侯们给搞疯,有的人气得差点吐血   他们筹谋这么多年,谁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牵一发而动全身。   结果,在他们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天就这么变了。   他们失去了抢夺先机的机会,可怎么着也不能在接下来落后于人。   因此回过神来后,诸侯们纷纷不甘示弱地开始动手。   现在天下格局已变,时机已到,谁还会藏着掖着的。   而今要紧的就是抢夺地盘,壮大兵马。   所以不过几日的时间,天下便已经乱得更厉害了。   有的诸侯直接对周遭的城镇动手,将地盘强制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   还有得更是明晃晃的招兵买马。   不过也有诸侯打着清理叛乱,绞杀乱臣贼子的名义开始集结兵马。   当然此时更多人将目光瞄向了阿青。   毕竟阿青手里握着的东西,无论是玉玺,还是搬空了国库和皇帝私库得来的无数珍宝钱财。   都足以让人垂涎三尺,心动不已。   况且从离开京都开始,一路上阿青并未掩饰过她的行踪。   反而是大大方方地拉着大批财宝,遇城就进,直接去往驿站。   可以说阿青的行踪,全天下人都知道。   诸侯们对此自然是恨得牙痒痒,觉得这个女人简直狂妄至极,在打他们的脸。   不过纵使如此,也没有人敢轻易动手。   经过这么长的时间,诸侯们也认清了一点,阿青的确是轻易招惹不得。   更是在心中暗自嘀咕,阿青为人颇为邪乎,但凡是招惹她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所以眼看着阿青人已经快要到应城了,却还是没有人出手,只因人人都想当那黄雀,而不是螳螂。   只是财帛权势动人心,时间久了,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阿青就这么回了应城,也着实心有不甘。若是再不出手,在半道上截杀她,回了应城恐怕就更难了。   几日后,在登州府的驿站之中,众人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阿青当日他们到登州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太阳西斜。   相较于应城来说登州原本是一富庶之地,人口昌盛,平日里极为热闹。   只是连日来发生的事让此地显得有些萧索。   但今日却有些不一样,颓丧多日的百姓突然全都涌到了街上,伸长了脖子看热闹,处处都人满为患。   而他们看的正是即将要入城的阿青等人。   现在自京都到应城的这条路线每日里都会有人侯着,等着阿青出现。   而她如今一出现就立即引起了轰动。   不少人原本已经在用晚饭的人,在接到消息后立马就放下碗筷,跑到大街上来看热闹。   “来了来了!”   “真的来了?”   “应城主在哪儿啊?我听人说,她长得可美?”   此话一出立马就有人嘲讽于他:   “你想什么呢?应城主是能给你随意瞧的?”   “怎么不能,应城主才不讲究这么些。”   “你们快看,那马车后面跟着的是不是就是银子?”   “你说这位应城主真的带了很多金银财宝上路吗?”   “怎么不会?我听人说过,那应城主的马车后面跟了一溜烟的马车里装得全都是银子,老长了。”   正说着那就就眼尖看见了阿青马车后面跟着的长长的车队,他立刻兴奋地指着喊到,   “喏,就这个,就这个。”   “哟,这,这得多少的银子了啊?”   “你说多少银子,国库都搬空了,你说那是多少?”   “我的娘啊,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所有人都看到了车队最后面跟着的长长的车队,声音陡然间变得激动起来。   只见那些马车上都正绑着一个个又大又沉像是装满了什么东西一样的木箱子。   当下有人就猜测那里面装得会不会就是传说中阿青从国库里搬出来的银子。   因着这个猜测,人群中更加沸腾了。很多人都垫着脚尖挤来挤去地昂着头看去,瞪大了双眼,他们见着那一车一车运进城的木箱子,看得眼睛都忘了眨了。   登州府的百姓心里都明白,那箱子里有很大的可能装得都是银子。可是他们也只能干看着,眼巴巴地瞅着,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坐在马车里正在看话本的杭筝听到外面的动静,手上捏着的书,顿了顿。随即又重新翻看了起来。   自从他们上路以后,每每入城都会遇到这种情况。   连杭筝这么一个喜欢看热闹的都麻木了。   阿青一行人很快驶过热热闹闹地长街往驿站去了。   等进了驿站以后,天色已经晚了。   众人收拾好了一切,用过饭后,便回屋歇息了。   回程的日子不像去的时候,游山玩水逍遥自在。   所以这一次杭筝他们才真正感受到了舟车劳顿的辛苦。   深夜,白日里热闹的登州府彻底安静了下来,四周寂静地几乎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突然锵锵的刀剑碰撞声音和剧烈的打斗声惊醒了众人。   杭筝和细娘住在一个屋里,两人原本都睡得很熟,可突然被一声巨响从睡梦中惊得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杭筝蹭得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接着她抬眼看去,就见外面火光闪动,打斗之声不绝于耳。   两人神色凝重,对视了一眼,然后披上外衣穿鞋下了床。   两人将门拉开一条小缝悄悄往外看。   这一看却是不得了,只见外面有大批的黑衣人和她们的护卫缠斗了起来。   这些人功夫高强,这会儿要不是有闻肇的人马一起和应城护卫顶上。   说不定这些黑衣人早就打过来了。   两人正愁该怎么办时,就见一到身影笔直地冲他们这边飞来。两人脸色一变立刻往旁边一躲。   砰得一声巨响,那道身影直接砸开了她们的门。   细娘和杭筝连连后退,这才没有被伤及池鱼。   恰在这时,混乱中传来了涂西奉的声音:   “杭丫头,细娘丫头?”   两人抬头寻声而去,一眼就瞧见了涂西奉握着脸和尽舟往这边走来。   涂西奉看着两个丫头没有受伤微微松了一口气,连忙说:“这里太乱了,先去城主那儿。”   两人连连点头,然后就跟着涂西奉走了。   一路上涂西奉和尽舟护着她们两人,躲过了不少黑衣人的刀剑。   但是这些人太多了,他们简直被困得举步维艰,短短几步路的距离硬生生让他们走了一盏茶的功夫。   然而等他们好不容易赶到阿青的住处时,却又看见这里的人不比其他地方人少。   唯一的区别是,很多人都只是围在她房门在,并未直接动手。   涂西奉和尽舟连忙护着两个人丫头先躲在了一边。   四人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事情的发展。   然而就是这一看,他们却在这些黑衣人身上看出了端倪。   杭筝压低了声音对涂西奉说:“涂伯伯,这些人好像不是一伙的。”   涂西奉自然也看出来了。   也就是说这一次是有好几波人围攻他们。   那些人的目的是什么?   玉玺?银子?还是为了杀阿青。   他正想着,听得一声巨响,砰得一声一人将阿青房门撞得七零八碎,横飞出来,最后直接撞塌了驿站的外墙。   院子里的黑衣人齐齐一愣,紧接着阿青出现了。   她穿着一身轻薄的中衣,披散着头发立在门口。   这批前来暗杀的杀手功夫都不低,虽是来自不同阵营,但这会儿也明白与其各自为政不如先合作杀了面前这个女人再说。   因此那些杀人对视一眼,以一个眼神短暂地达成了一致,随后便举刀冲了过去。   然而他们今日的任务注定失败。   只因这些人再高的功夫,再好的谋划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通通都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死在了院子里,前后不到几息的时间。   阿青正用一张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血迹时,涂西奉带着杭筝和细娘跨过地上的尸体从躲藏处走了出来。   他把人交给阿青说:“城主,你看看着两个丫头,属下去处理其他事宜。”   “嗯。”   阿青懒洋洋地应了一声,随后就转身回了屋。   护卫就没有阿青的速度快了,加之黑衣人实在太多,且个个功夫都不低,所以他们缠斗至天快要蒙蒙亮的时候才把人全部拿下。   只是很可惜这些人都是死士出身,一旦被抓,立刻便自杀而亡了。   他们自然也没有从这些人嘴里问出个什么东西。   不过按照他们的行动轨迹还是能看出一些蛛丝马迹的。   比如这其中有直奔关苏梅衣的地方而去的,显然就是宁远侯派来救苏梅衣的。   这一点让涂西奉有些吃惊。   他对于苏梅衣这个人看法立刻改变了,宁远侯竟然愿意出动死士来救苏梅衣。   这足以说明,要么苏梅衣手里有宁远侯迫切想要而且十分重要的东西。   要么就是苏梅衣这个人本身就不简单,对宁远侯十分重要。   总之这刷新了涂西奉对苏梅衣的看法。   除了宁远侯的人,另外的人大多就是冲着国库里的钱来的。   而往阿青院子里去的,就不知道是冲着要杀了阿青还是为了抢玉玺。   但索性这些人通通没有得手。   第二日,天一亮涂西奉便命人大摇大摆地把院子里的尸体丢到了乱葬岗去。   他相信现在登州府有的可不止是这些杀手。   正好杀鸡儆猴,让这些人看看,看谁还有谁敢对他们出手!   这个方法无疑是好的,这一次又有不少人在阿青身上栽了一个大跟头。   毕竟要培养一个死士,可是要经过经年累月时间才能成的。   而他们费心费力培养出来的人,一夕之间折了那么多在阿青手里能不心痛?   这下他们也看明白了,应城的这个女人是轻易招惹不得,否则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而且他们现在的敌人也不止阿青一个,焉知其他诸侯势力不会趁虚而入?   所以接下来,阿青他们的路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在没有遇到这些暗杀了。   时隔好几个月,阿青他们终于再次回到了应城。   杭筝早就迫不及待地掀开帘子隔着远远的距离看着那道高大的城墙,她感慨万千。   这走了不过几个月,可她怎么就跟过了几年一样。   眼睛一转她忽然看到了,率众人正站在不远处前来迎接他们的杭拾甫。   这下杭筝再也忍不住了,眼圈一红,差点就掉落了泪。 第53章 杭拾甫身后跟着的是……   杭拾甫身后跟着的是应城众位官员,陆旷之和连侯也赫然在列。   此时这些人皆目光灼灼地望着停在自己面前的马车,神情显得有些激动。   有人没忍住甚至还往马车后面的车队看了一眼。   随即便笑得合不拢嘴。   涂西奉找翻身下马与杭拾甫见了礼。   在这期间,涂西奉还收到了几道极为隐晦的目光,他循着瞧了过去,立刻就见到那几人还未来得及收回的嫉妒的表情。   涂西奉旋即又移开了视线。   人人都道他这一趟京都去得好,不仅露了脸,得了名,还成了阿青的心腹。如此自然也就有人嫉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马车内,杭筝和细娘一左一右地打起了马车帘子,露出了里面阿青的身影。   众人见到当即便跪拜山呼:“下官恭迎城主回城。”   若说此前这些人面对阿青时,还是畏惧居多。   那现在便只有诚心诚意的拜服与尊崇了。   而今,阿青手里握有的财富富可敌国,还将玉玺带了回来。   连闻肇那样的枭雄,都拜于她的手上。   这样的女人做他们应城的主,将来何愁不能成一番大事。   阿青的脸隐于暗处,众人看不清她的神色,但也无人敢抬头去窥视于她。   阿青抬眸看向前方跪着地上的众人,目光漠然:“嗯,起来吧。”   “谢城主。”   得了令,众位官员从地上起身了。   杭拾甫从地上起身,而后又躬身行礼道:“城主府今已建好,还请城主移步。”   涂西奉有些意外的看向杭拾甫。   之前城主府一直是他在主持修建,后来他随阿青去了京都。   开始之时他还顾得上这边,但随着事情越来越冗杂,涂西奉也就实在分不出心思。   所以他便杭拾甫去了信让他看着些。   但是没想到城主府这么快就修好了,现在已经能入住了,看来杭拾甫是把这事放在心上好好做的。   阿青点点头。   随即一行人马又径直往新修的城主府而去。   杭拾甫在最前面带路,涂西奉轻夹马腹骑马走到杭拾甫身边,与他并排而行,道:“这段时日多谢杭大人了。”   杭拾甫笑着摇摇头:“涂老爷客气,是我还要感谢你,这一路对小女的照顾了。”   之前杭筝给他们来过一封信,报了平安。   在心中也详述了涂西奉对她的照顾。   当时看到那信时,杭拾甫便对涂西奉有些愧疚了。   要知道之前涂西奉出现在阿青身边时,他对此人的态度并不好。   可没想到他却能不计前嫌将杭筝照顾好,实在是个心胸宽广之人。   后来偶然间杭拾甫翻阅到了宝安六年宣州的科考文章。   在里面第一眼就看见了涂西奉的名字。   这时他方才明了,他确实是误会涂西奉了。   加之他读过涂西奉的文章以后,心里便对他十分推崇。   涂西奉写那文章时年岁并不大,但却能做出那样的文章,的确是少年才子,文采非凡。   “哪里,哪里,杭丫头活泼可爱,有胆有识,为人又聪明机警。杭大人可养了一个好女儿啊。”   闻肇闻言一愣,然后失笑。   他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夸杭筝的:“涂老爷谬赞了。”   顿了顿,杭拾甫又说,“之前对涂老爷多有冒犯,改日定当请涂老爷喝酒,给你赔罪。”   涂西奉朗声一笑,觉得杭拾甫这人不错。   便道:“赔罪就不用了,喝酒倒是可以。”   “那便这么定了。”   两人说笑着入了城门。   而此时城中的街道两旁,已经站满了百姓。   目光炯炯地看着这边,脸上的颇为狂热。   这熟悉的景象,涂西奉他们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次,这会儿再看内心已经是平澜无波了。   城主府修建的位置离阿青原本住的府衙并不远。   只是城主府周遭更为安静没有那么嘈杂。   杭筝自打在京都听涂西奉提及城主府时就一直很好奇。   今日终于见着了,面上也是难掩兴奋。   城主府占地极宽,虽是比不上京都的庆平长公主府恢宏,但也是雕栏玉砌,非同凡响。   当初涂西奉动土的时候,手里已经有了足够的银子,所以这座城主府设计极为精巧,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应俱全,颇为雅致。   所以即使杭筝连皇宫都转了一个遍的人,这会看着这座城主府也不由得入了迷。   她迷迷糊糊地亦步亦趋跟着阿青,穿过游廊垂花门往正堂而去。   这么一路走来,这城主府也大致看了个大概。   待众人在正堂坐定以后,杭筝和细娘也十分自然地立在阿青身边了。   这时连侯从椅子上起身,拱手弯腰行礼道:“下官等与城主有要事相商,可否请二位姑娘先行退下。”   阿青转动眼睛看了连侯一眼并没有说话。   杭筝和细娘也是一怔,忽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么久以来,阿青行事从来没有避开过她们,这会儿两人才发觉她们现在再站在这,是有些不妥。   然而阿青没有开口,二人也不敢动。   所以这直接导致屋内的气氛莫名就尴尬紧张了起来。   恰在这时,杭拾甫起身打破了沉默道:“启禀城主,小女离家多日,下官夫人对小女也颇为挂心,可否让小女先行回家,好安下官夫人的心。”   杭拾甫话一落,没多久,涂西奉也开了口:“是啊城主,不若先让杭丫头和细娘丫头先回去休息休息。   这一路舟车劳顿的,看两个丫头都瘦了。”   听到二人的话后,阿青方才终于松了口:“回去吧。”   杭筝和细娘赶紧有眼力劲地行礼告退,急急忙忙地离开了正堂。   待两人走后,杭拾甫神情凝重了许多,而后他开始向阿青禀告。   这说的重点便是,自阿青在京都所做之事传开以后,应城便不时会受外敌侵扰。   有好些人小打小闹地带了人马前来攻打应城。   来人都不多,不过刚刚过万。   但如果按照应城以前的势力,这些人他们是万万不敌。   可是阿青以高压残酷的方式将俘兵营里的人打造成一柄柄锋利的刀。   杭拾甫不知道效果,所以第一次遇上攻城的便直接将所有人都放了出去,与他们打了起来。   而最后的却是完胜。   这些俘兵以一敌十没什么问题。   “城主我们又抓了不少俘兵,可是有何安置?”   阿青抬眸看他,淡声道:“通通丢进俘兵营。”   ……   杭筝和细娘出了城主府大门时,那里早已备好了马车。   两人依依不舍地告别以后,便在门口分了手一个回了家,一个回了戏园子。   杭筝回到家后,看着久未见到的阿娘。   她的眼眶立即就湿了,然而杭筝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娘便先泪眼婆娑地拉着她的手,直说她受苦了。   那模样好似她这一趟是去淌了刀山火海了一样。   杭筝还哭出来的声音就被她娘给这么堵在了喉咙里。   等邹氏哭了一场之后,杭筝哭笑不得地反手握住她娘的手,说:“娘,哪有那么夸张,我这没缺胳膊少腿的,还胖了些许,哪里吃苦了。”   说着看邹氏还是一副不相信地模样,她又只得无奈地解释:“娘我真没受苦。   你不知道城主和涂伯伯对我们有多好,我和细娘跟在城主身边,半点苦没吃不说,还威风得紧。   连那些眼睛长在头顶的高门显贵都不敢惹我们。”   邹氏听得将信将疑,她可是见识过那些高门妇人的嘴脸,她们会给一个小地方来的人好脸色?   “你可不要为了安娘的心,就乱说。”   杭筝听后连忙摆手急急地说:“娘,我真没骗你。   你不知道,我和城主一起去赴庆平长公主的宴时,那些什么夫人倒是想拿架子。   开口就要对城主冷嘲热讽,说话也绵里藏针的,我听了都生气。   可咱们城主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吃这一套。   您是没看见,城主当场就掀桌子了。简直没把人吓死,那些妇人就是个纸老虎。城主一出手她们脸都吓白了。”   说罢,她又将当日的事从头到尾地跟邹氏讲了起来。   去京都的这些日子,她时常给阿青讲话本里的故事。   到现在那讲起故事的本事不比说书先生差多少了。   她将整件事讲得那叫一个跌宕起伏,原本是心疼女儿的邹氏,听着听着就全然忘了心疼女儿这码子事。   全副心神都被杭筝嘴里的事给吸引了。   等杭筝讲完了,她还有些意犹未尽。   半响感叹道:“城主真厉害。”   “可不是吗?这还不算什么。   城主在拿下皇宫那一出,那可比这个精彩多了,等空了我再给您讲讲。”   邹氏闻言笑得合不拢嘴。   看来她真的是多虑了,杭筝这一趟不仅没受什么苦,还成熟了不少,看起来也不像之前那么冒冒失失了。   “夫人,小公子醒了。”   正当母女俩说着话时,一个奶嬷嬷抱着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孩子走了进来。   邹氏这才想起,她生子时杭筝恰好去了京都。   又正值时局紧张,他们也就没有给杭筝去信,所以知道杭筝今天到,她便吩咐了奶嬷嬷,让她等小公子醒了以后就赶紧抱过来给杭筝看。   刚刚她又听着杭筝将京都的事,听进去了,一时也忘了告诉她关于这个孩子的事。   这会儿人来了,邹氏赶紧起身从奶嬷嬷手里接过孩子,抱到杭筝面前来给她看,笑着说:“来阿筝,快来见见你弟弟。”   杭筝这时也回过神来   杭筝这时几乎是愣住了,但很快就被出现在她眼底的小孩给吸引住了。   她低头看着弟弟,白白嫩嫩的包子脸上一双葡萄一样的双眼正好看向了她。   旋即那张包子脸就裂开了嘴,露出还没有长牙的牙床对她笑了。   邹氏见状也笑了起来:“看来咱们笙儿很喜欢姐姐啊。来姐姐抱抱笙儿。”   说完便要将怀里的小孩往杭筝怀里放。   杭筝赶忙手忙脚乱地接过,邹氏在一旁为她调整姿势。   很快她便像模像样地抱好了怀里的弟弟。   感受中怀中软软的身子,杭筝眉眼一弯,露出一个灿烂地笑来。   与此同时回到了戏园子的细娘也受到了极大的关注。   为了迎接她,今日戏园子特意没有开门。   她一到,还没来得及和师兄说一句话。   就被其他人拉着连连追问京都发生的事。   不怪他们好奇,实在是传到应城的消息太多了,也太离奇了。   他们早就被勾起了好奇心。   这会儿细娘回来了,他们可不得把人拉着问清楚。   对此细娘直接将包袱里的几本册子找出来递给班主说:“这是所有的事,我已经汇集成册了。   麻烦班主再给润润笔,改成戏本子。届时排出也可以给城主唱唱。”   班主看着面前几本厚厚的册子,自然是喜不自胜连忙应下了。   随后便拿着册子跑到一边去看了起来。   而其他人自然也是追着班主跑了。   这下才给细娘和她师兄留下了说话的空间。   又过了几日,杭筝接到了连珍的帖子。   杭筝恶心连家一家子的为人,更不喜欢连珍。所以本不想去的,去假模假样的杭筝还不如在家陪母亲和弟弟呢。   她家阿笙这么可爱,她还没看够呢。   不过邹氏却说:“你离开应城这么久,还是去吧,去看看。”   因为邹氏的极力让她去,杭筝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去了。   只是她没想到,连珍居然还在这里想给她使绊子。   杭筝自然也就不客气了。 第54章 杭筝坐在应城新开的……   杭筝坐在应城新开的茶社雅室内里,饮着茶,吃着点心颇有些百无聊赖。   雅室内其他姑娘吟诗作对,嬉笑打闹她一个也插不进去,也只能这么干巴巴地坐着。   这茶社是她离开京都后开的,杭筝从来没有来过。   倒是连珍三天两头和应城中的其他姑娘们常来。听说以连珍为首还附属风雅地弄了一个什么诗社,经常吟诗作对,甚至慢慢还博得了一个才女名声。   杭筝虽是从小也跟着父亲读书,但在学问一道却是平常,不怎么拿得出手。   比起看那些让人眼晕的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她更喜欢的是看些话本。   所以今日接到杭筝的帖子时,她上万分不情愿来的。   要不是她娘一直让她来,她才不来呢。   杭筝一口一口地吃着小点心,听着耳边那些姑娘拖长了声音矫揉造作的念着那些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酸诗,杭筝觉得倒牙,她赶紧又咬了一口甜甜糕点,渐渐的就神游天外了。   “杭姑娘!”   杭筝突然被人轻轻推了一把,立刻拉回了她的神思。   她茫然地看向周围,却发现刚刚还笑闹着的姑娘都停了下来,全都看向了她。   那表情说不上好,甚至带了几分轻蔑。   杭筝有些懵,她做什么了?怎么都这么看她?   这时坐在她一旁的一位黄衣姑娘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地说:“杭姑娘,我们和你说话呢?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杭筝微微蹙眉看了一眼那黄衣姑娘认出了这时应城治下一个叫昌德县的县令的女儿,姓曹。   这位曹姑娘她记得跟连珍十分要好,每次看到她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杭筝以前脾气不好,每次看她那样都生气,有时忍不住了还要与她吵几次嘴。.   但现在杭筝自诩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性子也没之前那么小家子气了。   所以再见这位曹姑娘看她还是那一副模样她也不觉得生气了。   杭筝将手里吃了一半的糕点放在里面面前的小碟子里,然后抿了一口热茶。   放下茶杯后,她抽出帕子把擦了擦嘴角,这才转头问那位曹姑娘说:“曹姑娘刚刚说了什么,麻烦你再说一遍我刚刚没听清。”   杭筝一本正经地问完以后,便认真地看着曹姑娘等她再开口。   那知她这话一出口,曹姑娘却是一噎,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更是愤愤不平地瞪了她一眼。   接着便将手里的帕子拧过来拧过去的,好似那帕子就是杭筝一样。   这一副模样瞧着却是气得不轻。   杭筝更茫然了,她说了什么很奇怪的话吗?   恰在这时席间有个姑娘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孙佩珠!”   曹姑娘面色涨红地瞪着那笑出声的姑娘,杭筝看去。   那姑娘是应城一孙姓商户的女儿,惯常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连珍身后,不声不响的,为人有些胆怯。   果然这会她被那曹姑娘一喊,一瞪立刻就闭嘴了。   她埋下头往身边连珍身边靠了靠,看起来有些害怕那曹姑娘。   连珍皱起了细细的眉毛,轻声安慰了一句后连珍又对曹姑娘温声说:“兰儿,佩珠年纪小性子弱,你小声些。”   曹兰儿对连珍颇为信服,听她这么一说,扁了扁唇后便没有再说话了。   只是看那表情,有些委屈。   连珍见状抿了抿唇,转头看向还满脸懵的杭筝,欲言又止地说:“杭姑娘,兰儿她没有别的意思。她只是好奇城主在京都的事,才这般问的,望你大人不记人过,别记恨她。”   这话一出,杭筝还没来得及开口,那曹兰儿先不干了:“珍儿,你怕她做什么?明明是她抢了你的位置,现在见着你了,不说连句道歉都没有还到你面前来摆姿态。   你脾气也不能太好了,这都让人欺负到家门口了。”   曹兰儿看着连珍是满眼的恨铁不成钢,看向杭筝的眼神又全是厌恶,好似杭筝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   而在座的其他姑娘也是一副谴责的模样看向杭筝。   杭筝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所以那曹姑娘到底是说了什么?   “兰儿别说了,这事不怪杭姑娘。”   连珍咬了咬唇对曹兰儿说。   曹兰儿看她这幅模样,再瞧杭筝一脸的无所谓,顿时觉得她态度嚣张更气了:“我要说,我怎么不说,杭筝,你不觉得你该跟珍儿道个歉吗?”   “兰儿!”   连珍眼圈都红了,看起来又委屈又生生忍住的模样。   曹兰儿心疼地对连珍说:“珍儿你就是性子太软了,所以才会被人欺负上门。   别人怕她杭筝是杭大人家的姑娘,现在又是城主面前的红人,我曹兰儿可不怕。   这世道还是有说理的地方,这事就是说到城主面前去。她杭筝也应该给你道歉。”   席间的其他姑娘闻言,也纷纷出言:“珍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杭姑娘于情于理也该跟珍儿道个歉。”   “是啊,珍儿没和杭姑娘计较这事,杭姑娘也应该明白些事理。”   “杭姑娘,珍儿都气病了,这事是你做得不对。咱们虽是女子但也要讲些道义的。”   “是啊。”   “没错。”   杭筝整个人都懵了,脑袋里嗡嗡的响。   这,她自从来了这里半句话都没说,还被人凉在这半天,连句抱怨都没有。   怎么说着,说着好像她犯了好大的事一样。   杭筝睁着一双杏眼,看见那些正一脸不认同,或是像曹兰儿那样愤愤不平瞪着她的人,登时气笑了。   她说:“我到底是干了什么?让你们个个都觉得我杭筝这么对不起她连珍。   说来让我也听听,我到底是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说到最后,杭筝话里都带了几分咬牙切齿。   这平白无故的,给她扣这么大的锅。   还让她跟连珍道歉,这些人是不是有毛病啊?   杭筝看向一旁低眉咬唇柔弱无骨的连珍,觉得心里翻腾的厉害,有种想吐的感觉。   这事不用谢定是连珍在背后干了什么,她这才会来,这人就到她面前来添堵,来恶心人。   这连珍怎么就不能安分些。   而杭筝这幅理直气壮的模样落在曹兰儿眼底就是死不悔改。   她的立时就火冒三丈了:“杭筝你还要不要脸?   当初要跟着城主去京都的明明是珍儿,是你仗着你爹是应城府官,以势压人换掉了珍儿。才让城主转而带了你去京都。   如果不是珍儿良善,没有和你计较,当日也没有当场戳穿你,你以为你还能这么风风光光的回到应城吗?”   杭筝闻言险些是以为自己听错了,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连珍说:“你跟别人说,是我爹以势压人换掉了你,才有了我跟着城主去京都?”   最后一句话由于太过惊讶,甚至变了调。   杭筝从来没有想到这么离谱的话,居然还有人信?   城主是什么样的人,她要带谁她爹能阻止?   曹兰儿能说出这么没脑子的话,大约是不了解城主,也根本不知道城中这些官员有多怕城主。   谁又敢当着城主的面阳奉阴违,那是不想活了。   连珍抬眼看了一眼杭筝,红着眼眶,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来说:“兰儿别这么说杭姑娘,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说罢她又道,“今日我们是来玩的,就别说这么惹人不高兴的事了,咱们继续行令吧。”   曹兰儿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连珍,又怒发冲冠地对杭筝说:“你别吓珍儿,今日我们都在这呢。   你别以为你爹是府官我们就怕你,你可别忘了现在应城说了算的已经不是你爹了。   有城主在,我们可以找城主评理去。”   杭筝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曹兰儿。   为了这么个屁大点的事,去扰了城主的清静你怕是想去找死哦。   杭筝甚至已经想到了,城主拧开曹兰儿头盖骨的画面了。   打了个寒颤,杭筝赶紧把那血腥的画面从脑子里清楚掉。   若是刚刚杭筝还气得不行的话,现在她就纯粹是觉得曹兰儿脑子有问题。   别人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冲动的要为人冲锋陷阵,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这是什么眼神,赶紧的,赶快给珍儿道歉。”   曹兰儿催促着。   杭筝却是对曹兰儿说:“脑子是个好东西。”   可惜你没有。   另外一句话杭筝也没说出来。   和这种没脑子的人,没必要说太多的话。   要说跟着阿青这么久,杭筝从她身上学到了什么的话。   那就是跟脑子有问题的人,没必要说太多,能动手绝不瞎逼逼。   不过曹兰儿虽然烦人,但是杭筝更讨厌连珍。   毕竟现在看着曹兰儿,杭筝有种不想承认的熟悉感。   她之前虽然不像曹兰儿一样没脑子,却也像她这么咋咋呼呼的。   所以杭筝直接把矛头指向连珍,问到:“你真认为是我抢了你的位置?”   连珍柔声说:“杭姑娘说笑了,是我自己不够讨城主喜欢,怪不得你。”   杭筝冷笑一声:“那你们今日找我来是想干什么?让我把你的位置还给你?”   杭筝意味深长地看着连珍。   连珍一愣,随即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杭姑娘说笑了……”   “珍儿,你傻啊,让她还给你啊。”   连珍的话还没说完酒杯曹兰儿给打断了,   “你的东西就是你的,她抢了你的,现在就该物归原主。”   “是啊,珍儿,让她还。”   “你性子温柔,人又细心定是更讨城主喜欢。”   “没错,我听说城主府可大,可好看了。珍儿以后要是去了,我们还能去找你。”   说着说着,这些人甚至当着杭筝的面讨论起了以后要在城主府怎么设宴,怎么游玩。   杭筝面无表情瞧着,真想问一句,脸呢?脑子呢?   而连珍也不知道是被那些围在身边的姑娘嘴里的畅想给说得心动了,还是怎么着了。   最后竟真的向杭筝开了口,温温柔柔地说:“杭姑娘在城主身边待了那么久,城主定是已经习惯了杭姑娘的伺候。   所以杭姑娘你放心,我不会抢你的活。   我听说城主喜好读书,我以后便给城主读书吧,倒时我们一起把城主伺候好。”   这说来说去,就是想让自己给她挪位置呗。   杭筝盯着连珍想。   连珍眼里的挑衅一闪而过,但面上依然是温柔和善的模样。   而那丝挑衅除了杭筝,谁也没看见。   杭筝性子本就不好,刚刚能忍那么久,都是涵养好,经京都一事,人也成熟了不少。   可此时她真的是被连珍给恶心到了,想到以前她用这招让自己吃了多少次哑巴亏。   让她在应城交不上朋友,还留下了脾气暴躁,行事冲动的坏名声。   杭筝想了想如果是城主遇上这样的事,大概从一开始就不会忍,大约会直接掰断连珍的脖子吧。   一想到这,杭筝突然意识到,像连珍这样的人如果不一次性把人治住了,下次一定还会跳出来恶心她。   索性她今日就当报了往日的丑了。   所以在所有人都以为杭筝快要被他们压制住了时答应和连珍让位时,她却突然起身了。   她抬脚眼神颇为不善地朝连珍步步逼近,而后学着阿青的模样居高临下地看着连珍,冷声说:“别再拿你这套东西来恶心我。   信不信我对你不客气。”   连珍闻言眼睛里有丝错愕闪过,但很快又回过神来,有些委屈地说:“杭姑娘,你误会我了……”   “行了。”   杭筝打断了连珍的话,面无表情绕过连珍年前的小案几,走到她跟前,弯腰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别把我当傻子,我连庆平长公主都敢杀,你以为我还会怕你这些手段?”   连珍倏地瞪得眼睛,惊愕地说:“你,你……”   但她话还没说完,杭筝已经掏出了怀里的匕首,而后将刀刃在连珍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说:“我就是用这把匕首,将庆平长公主的脖子捅穿的。”   说完她看着连珍僵硬着身子不敢动的惊恐模样,心底暗暗发笑。   随后她又接着吓唬连珍说,“对了这把匕首也是我在宫里捡的,也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命。   你说我要是哪天真的用它杀了你,你会不会和这把匕首下的其他亡魂做姐妹?   你不是一向喜欢攀高枝吗?有庆平长公主给你当姐妹,够了吧。”   席间连同连珍在内的其他姑娘都不过是个普通的闺阁姑娘。虽然时常玩些小女儿家的手段,但平日里哪遇到过这些,当下便吓得脸色惨白。   就连刚刚态度最为嚣张的曹兰儿也不敢说话了。   “我杭筝性子不好,这一点你也知道,你要是再敢招惹我,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杭筝说着用铮亮的刀身轻轻拍了拍连珍的脸。   连珍感受着脸上冰冷的刀锋,僵着身子不敢动,随后竟是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杭筝收回匕首,直起身子无趣地说:“真不经吓。”   说罢就提步出了门,她还是回去陪娘和弟弟吧。   她家笙儿那么可爱,比连珍这张脸好看多了。   不过经此一吓想来连珍应该很长时间都不敢招惹她了吧,她也能过一段清静日子了。   “阿筝!”   杭筝刚一茶社的雅间门,还没没走两步,就听见背后有人出声唤住了她。   那声音有些耳熟,杭筝转身瞧去,旋即眼睛一亮:“陆齐嘉!”   ……   阿青自入了城主府以后便鲜少露面,除了杭拾甫和涂西奉以外,便只有细娘和杭筝能时常入府去见她。   加之她并不喜欢有太多人围在身边,所以城主府里的下人也极少。   因此阿青在百姓眼中显得极为神秘,他们盲目而狂热地尊崇着他,应城中的人更是以见她一面为荣。   因此阿青曾经住过的客栈,成了百姓趋之若鹜的地方。   客栈内的阿福等人更是时常被人拉着询问阿青,这也变相使得客栈成了应城中最大的客栈。   就连阿青才来这个时代时,撞上的赵婆子也站出来了,将阿青在巷子里救了她一命的事反复拿出来跟人说道。   慢慢的,她竟也成了一号人物。   更别说得了她青睐细娘和杭筝。   那日杭筝在茶社中,对连珍一番恐吓以后,竟奇迹般的让城中众位小姐撇开了连珍,争相来巴结她。当然这其中没有连珍的小跟班孙佩珠和曹兰儿。   细娘就更不用说了,原本在大宁戏子乃是下九流的行当,别人所不齿。   可阿青的城主府内就搭建了一个戏台子,细娘带着戏班子的人时常去府里唱戏。   因此细娘莫名成了众多高门大户的座上宾,戏园子更是成了除客栈以外,城中百姓最喜欢去的地方。   反正经阿青这番一带动,加上涂西奉在其中的操作。   与外界一番兵荒马乱的景象相比,应城竟一派歌舞升平,呈现一副太平盛世模样。   而也正因此,应城周边许多城镇的百姓为了逃避战乱,就跑到了应城来了。   随着应城的人口不断增加,城中很快就出现了人满为患的场景。   人多当然好,但是城小装不下就是一个问题了。   杭拾甫为此头疼了两天以后,迫不得已便只得来扰了阿青的清静。   这一次是在城主的后花园,阿青正握着细细的鱼竿坐在湖边兴致勃勃地钓鱼。   以前阿青的的生活极为匮乏,除了训练就是杀人。   从实验室逃走后,她那段日子倒是过得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的。   阿青为人的特性被磨灭淡化了不少,所以这造就她很难对某一事沉迷,也难以被激起兴奋感。   比如她可以喝酒,一直喝,不会醉也不会有那种被酒精麻痹的兴奋感。   比如身处在嘈杂兴奋的环境中,她的心依旧平澜无波。   阿青曾听人叙述过那些令人着迷的情绪,可她通通没有。   所以为了刺激,她做过许多事。   只是那些东西对她通通没用,连痛苦这样的情绪都难以出现。   因此当初实验室那群废物能抓到她很大一部分原因其实是阿青自愿回到他们手上的。   只因实在是太无聊了。   而选择她回去,其实是想找到方法解决这个问题。   她要拿回自己的情绪,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但谁知道,那些人这么不经刺激,她刚刚才拿回了一小部分,就受不住怕她怕得要死,直接将她炸死了。   不过虽然目的没有达到,来了这里。她想要的,她带来强烈的情绪刺激也没有完全得到,但至少不像之前那样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至少就目前而言,她很满意这里的生活。   杭拾甫拱手行礼,后便将近日来的让他焦头烂额的事一一禀告。   阿青难得耐心听他讲完了,神情没有丝毫不耐,她甚至还翘着嘴角,看起来心情甚好的样子。   杭拾甫见她这样,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阿青的目光一直集中在平静的湖面上,此时阳光正好,照射在湖面上,闪着璀璨的银光。   湖边种着一颗大柳树,枝条垂在湖面,让人不易察觉的暖风拂过枝叶在湖面荡起浅浅的波纹。   阿青凤眸微眯瞧着,语气平缓地开了口:“内城没地方住。就住外城去。”   杭拾甫闻言,诧异:“内城?外城?”   应城分明只有一个城,哪里来的内城和外城?   阿青转眸看他,加深了脸上的笑意,轻声说:“把外面围起来就是外城了。”   说罢她又轻描淡写地说,“去看看地图,立着要外城要大些。”   大些,什么叫大些?   杭拾甫悚然一惊后背发麻,他喉咙发干道:“城主的意思是将其他地方都圈进应城?”   应城只有这么大,阿青却要修建外城墙,还让他看地图,要大些,这其中的意思可不是字面意思那么简单。 第55章 杭拾甫着着急急……   杭拾甫着着急急地去了城主府,待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又神色凝重的从里面出来了。   他从侍从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一路疾驰往府衙奔去。   同时在这之前杭拾甫已经命人去通知应城所辖内所有大小官员以及涂西奉。   待杭拾甫回到府衙没多久以后,其他官员们也陆陆续续到了。   府衙内议事厅中,杭拾甫先是与众人谈及了城中的困境。   随即又将阿青的意思转达了以后,方才把地图拿来在桌子上展开说:“各位且来看看,这城墙以何处为界开始修。”   屋内安静了一瞬,众人皆将目光对准了桌上的地图。   应城地处北地,上不挨京都,下不靠边境,更与诸侯封地沾不了边,原本就是一个普通弱小的城。   所以若说真要按照阿青的意思来办,这其中可操控的地方就太多了。   先不说原本属于应城的地盘,再往外挪挪,连同周边好几个城其实都能囊括进去。   毕竟现在大宁都亡了,除了诸侯封地,其他的几乎都成了无主的地。   今日纵使他们不做吞并之举,早晚也要成诸侯的盘中餐。   而他们要是提前能将这些地方拿下,也是挺好的。   所以如今这城墙该怎么修,从哪儿开始修,成了重中之重。   正当众人死死盯着地图时,安静的屋内有人说话了。   陆旷之试探地伸出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道:“杭大人看在这里如何?”   杭拾甫定睛一看,陆旷之这范围画得不小,竟是一气将应城四周五个城都划了进去。   应城原来在这五个城中算是最小的,其中以西北方向的安阳最大。   这么一圈直接让应城的地盘增加了好几倍。   这个圈画得倒是大胆。   杭拾甫沉吟片刻问:“陆大人,这其中可有什么说头?”   陆旷之点点头,然后指着应城南面的一个城道:“宜郡田地肥沃每年的粮食产量能排得上北地的前三。   换句话说有了宜郡,粮食问题就不用愁了。”   说罢他滑动手指又指向应城西北面的淮州道:“淮州地广人稀,多以丘陵地带为主,可操练兵马。”   随后他又指着剩下的三个城一一道:”坞城有符江这道天险,到时临江修筑城墙,在防御上可达到最好的效果。   而安阳乃是北地数一数二的大城,那里富庶繁盛。   锦州乃是京都连同北地的要道。”   剩下的话不用陆旷之说,在座的也都懂了。   锦州早晚会陷入兵伐之中,他们现在将此地拿下,于他们而言只要好处没有坏处。   果然陆旷之话一说完,杭拾甫眉头微松,显然对于陆旷之的话他颇为认同。   就连其他的人也连连点头。   这其中也只有涂西奉和连侯的反应不太一样。   连侯是面色凝重,隐有不赞同的意思。   杭拾甫的目光在他身上一顿,随即便如常移过落到一直没说话的涂西奉身上。   他道:“涂老爷可是有别的看法。”   涂西奉闻言,起身摇摇头,悠然道:“还不够大胆,太保守了。”   众人一愣,这般还保守?   杭拾甫却是眉头倏地一松,拱手说:“涂老爷请说。”   涂西奉指尖划过陆旷之刚刚圈进去的那五个城道:“既然已经到了这了,何不将这两个城一起圈进去。”   说着他指着宜州边上的一座大城道:“宜郡粮食产量只能排北地前三,既然要拿为何不拿第一的宣州城?”   随即又指着北方的安阳道:“安阳连同北地,但却不如昌州城。   昌州城乃大宁链接东西南北方的要道,四通八达,各地不管是行商的商贾,还是往后要行军的诸侯,都会途径此地。”   看着这两个地方,立马就有人被惊道了:“这,这昌州城过了可就是越州,那是武昌侯的封地了。”   这不就是把应城的城墙修到了武昌侯家门口?   武昌侯封地在边境之上,时常和匈奴打仗,骁勇善战。   他们要是真的把城墙修到了武昌侯家门口,武昌侯必定不会坐以待毙,届时武昌侯要是攻打他们当如何?   这时连侯也适时地开了口。   起先就注意到连侯的杭拾甫心知,他应是打从一开始就不是很赞同,果然下一刻就听他开口说道:“若想将这些城池都强行纳入应城,恐怕不是什么易事。   如今应城内兵力薄弱,我们这般四处树敌,如何能应付的过来。   且不说其他,那武昌侯手底下有二十万大军,与当初的叛军,不可同日而语,我们如何能打得过?”   众人闻言,方才惊觉之前将事情想得简单了。   是啊,他们应城根本就没什么兵力,之前五万叛军就差点让他们灭了城。   要是对上武昌侯的二十万兵马,又有多少胜算?   众人不由得眉头一皱,神情也变得犹豫起来。   对于连侯这番话,给其他人敲了一个警钟,涂西奉却不可置否。   他背着手道,淡笑着说:“连大人多虑了,武昌侯驻守边境多年,与野心勃勃地匈奴征战多年,他有二十万兵又如何?那也要看他能抽出多少兵来打应城。   其余几个城就更不用担心了,说不准只要放出消息,届时不用我们找去,这些城的府官自己就会找上门来了。”   连侯听到这话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应城好不容易恢复生气过了两天安生日子。   这要是再起祸端,受苦的还是百姓。”   又是这个调调,陆旷之和杭拾甫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   随后杭拾甫便要开口打断她的话。   但还不得他的话出口,涂西奉已经笑着说道:“这天下本就已经乱起来了,诸侯争霸逐鹿中原。应城不过是得益于城主庇佑才能过生如此安生。   怎么连大人忘了这一点吗?”   连侯一噎,但很快又恢复了神色:“此事下官还是往杭大人三思而后行。毕竟无论是打仗还是修筑城墙都是劳民生财之事。   这般行事,恐怕多有不妥。”   涂西奉却依旧面不改色地说:“连大人这话说错了吧。在下与城主从京城运了那么多银子,还不够修城墙。   生逢乱世,修筑城墙护佑百姓乃是利民的大事,怎么到了连大人嘴里就成了劳民生财的事了。   再说这城墙可是城主要修的,连大人要是觉得不妥有什么问题,可去找城主说去。   你要是能说服城主,那在下之前的话就当是在下白说了。”   连侯又哽住了。他暗自磨磨牙最终还是不甘心地住了嘴。   这涂西奉生了一张利嘴,他说不过他。   尽管连侯针对涂西奉一番话,不大认同,但也不能不承认他此番话,有理有据,挑不出半点毛病。   涂西奉大概也知道连侯是个什么德行,所以并未对他多加理会。   只是转而说起另一个更实质的问题:“如今,银子走了,地盘也有了,杭大人应该担忧的是人手的问题。”   修城墙是苦力活,寻常百姓要是送去修城墙铁定受不住。   所以还需得找些身体优于常人的。   想着他又说:“俘兵营里的人倒是可以,不过也少了。”   杭拾甫闻言,眉间已经挤出了一个川字,但转眼看在场的其他人皆是如此。   也没人能拿出一个章程来了。   他便道:“此事还是先去禀告给城主把。”   言罢,他用红色朱笔将涂西奉和陆旷之提及的地方分别圈了出来。   做好以后,杭拾甫抓起地图,就起身往城主府去了。   他到的时候,阿青已经从后花园移至屋内。   此时她正在吃鱼,吃得也正是她从后花园的湖里调起来的。   杭拾甫行礼过后便将地图递给阿青道:“城主,你看外城这样修建,可好?”   阿青放下筷子,用一旁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然后才接过杭拾甫手里的地图,展开看了起来。   只单单晃了一眼,她嘴角就噙了一丝微笑。   阿青抖了抖地图,抬眸问杭拾甫:“涂西奉圈的?”   杭拾甫一愣,旋即点点头指着画了两次的红圈跟阿青解释道:“陆大人圈的是这五城,另外两城是涂老爷添上去。”   阿青点点头:“不错。”   杭拾甫:“那城主的意思,是按陆大人的来,还是涂老爷的?”   阿青重新捡起筷子,夹起柔嫩的鱼肉将要送进去以后,她说:“自然是,要按大的来。”   阿青点头同意了,这让杭拾甫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另外一个问题,他需得也得告知阿青:   “城主,如今我们的人手怕是不太够。”   修筑如此浩大工程,所需时间和人力都是不可估量的。   现在应城不缺钱,它缺的是人。   阿青听到这话脸上却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只是抬手将一旁桌上她刚刚看完的信捡起递给杭拾甫,勾了勾红唇说:“这不就,有人给我们送人来了吗?”   杭拾甫一愣,随后看向手里的信纸。   这一看,他更吃惊,这竟是京都来信,是闻肇来信给阿青的信,他又要同阿青做买卖了。   杭拾甫细细的把信的内容看完,随即目光灼灼地看向阿青问:“城主的意思是?”   阿青眸光潋滟,轻启红唇,道:“自然是,要做的。” 第56章 时值九月,天气骤然……   时值九月,天气骤然凉爽起来,夏日的燥热逐渐消退,而树上的叶子也随着夏天的离去渐渐黄了。   也恰在这时,有一个震惊天下的消息流传了出来。   京都被四方诸侯围攻,而刚刚掌管了京都的闻肇受困了。   这四位诸侯筹谋多年,兵强马壮共集结近四十万兵马。   闻肇原本带进京都的兵马也不过十五万,加上原本的禁军和京都护卫军,约摸有三十万万,比之诸侯人马少了近十万人。   虽说闻肇一开始心里就清楚,必定会有诸侯前来,所以早有准备。   可意外的是,这些一直不对付的诸侯竟然在如此短得时间内就结盟,率四十万大军来了。   而且这一次诸侯来得有些突然,闻肇一直没有收到消息,这些人仿佛是一夜之间出现的。   所以纵使闻肇骁勇善战,但此次应付起来也极为费力。   这些诸侯都不是吃素的,虽是多年不曾用兵,可常言到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些兵也个个不弱于人。   如今闻肇被困京都,和西北驻地的消息也被彻底切断。   而他如今能联系到阿青,还是得益于涂西奉当初留下的探子。   即便如此,这会儿闻肇在京都也算是真正的孤立无援。   此时的京都经上次一事后,本就变得萎靡不振,一蹶不起。   这会儿更是寂凉萧条,城中百姓整日惶恐不安。   连孟棠苑也早就大门紧闭,再也看不出曾经的辉煌热闹。   “城主,如今形势如此复杂,若是我们贸然出手于我们也不利。”   几日过后将事情来龙去脉打听清楚后,杭拾甫内心充满担忧。   他们没有兵是事实,那又要如何帮着闻肇击退四十万大军。   阿青翘着二郎腿半靠在椅子上,手里捏着酒杯,正一点一点地慢饮着,神态悠然,一点也没有因为杭拾甫的话而变了脸色。   阿青深邃的眉眼,带了几分笑,说:“如果说,是要杀人,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杭拾甫闻言一惊,猛地抬头朝阿青看去,但见她面色如常,不像是在说笑以后,他连忙就要出声阻止:“城主,这可是四十万大军……”   阿青轻笑一声,说:“谁说,我们要去对战那四十万大军。”   说完她眼波流转,目光钉在了杭拾甫身上。   杭拾甫不傻,一听阿青这么一说,稍加思量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话也是脱口而出:“城主是要去那些诸侯的老巢?”   阿青噔得一下放下酒杯,起身缓步走至门口,看着外面雪白厚重的云层,声音也越发悠远:“老巢才有钱呢。”   杭拾甫虽然不是带兵打仗的武将,但是阿青的话他也听得懂。   这不由得让他想得更多了。   “虽然怀昌侯带兵离开了封地,但是那里也必然有大军布防。   我们手底下能调用的兵马也不过一两万,这如何能同时攻下这么多城。”   且诸侯封地治辖之下一般都有好几座城池,而诸侯府却在腹地。   他们又要如何穿过这些城池,直捣黄龙?   阿青缓缓转头看向杭拾甫,逆着光,他看不清阿青的神态。   只能见着她红唇微动,慢慢吐出了几个字:“自然是,大摇大摆地去了。”   ……   几天后,京都形式越发紧张,闻肇率二十多万大军与诸侯四十万大军经过几次摩擦后终于迎来了第一次大战。   此战闻肇险胜,双方各有伤亡。   但因闻肇底下的兵身经百战勇猛异常,他又骁勇善战能及卓绝。   所以总得来说,诸侯的伤亡要更大一些。   而闻肇的第二封信也被送上了阿青面前的案头上。   看得出来,这一次闻肇的确是应付得艰难。   其中更主要的原因便是京都那十万大军因长久的安逸,战力太弱了。   闻肇领着这十五万大军,还不如没有,纯粹就是给战场填人头去的。   现在真正有战斗力的,也只有他自己带来的十五万大军。   可想而知他如今的艰难境地。   阿青一目十行地看完信以后,便轻飘飘地把信纸放在桌上,也不见动。   要不是杭拾甫知道她早有打算,恐怕也会被她这副模样给糊弄过去。   闻肇的第三次来信,是他与诸侯第二次大战过后。   这场仗他打得无比艰难,战场更是惨烈,连他本人也在此战中受伤了,险些身陨。   看得出来。写封信的笔迹凌乱了不少,不如开始那两份自如了。   阿青看完后,也终于准备动身了。   阿青这一站去的是离应城最近的怀昌侯的封地。她命人做了最华贵大气的马车,带着一队约有百人的护卫队,个个都骑着高头大马。随同的人员除了护卫便是涂西奉和杭拾甫   这般出行瞧着比之前庆平长公主的出行仪仗也不遑多让。   怀昌侯的封地在应城的东面上,阿青他们只需要越过一座山岭,后经过一座小城,就到了。   因天下局势问题,大多城池守卫都严了很多,轻易不会放人进出,唯恐出现奸细。   而谁也没想到,真正要图谋不轨的阿青居然会如此大摇大摆不做遮掩地坐着华贵异常的马车,带着大批护卫明晃晃地入城。   此城名叫盛阳城,乃是怀昌侯封地上最小的城池,然而此时,城门口正排了不少的人准备入城。   阿青他们在盛阳城门口一样连同其他人一样被拦了下来。   那城门的守卫军,看着行事如此想要的车队虽是拿捏不住其身份,但也料想,马车里的人身份应该不低。   所以相较于其他寻常百姓的凶神恶煞,对不平凡的态度也要客气小心了许多。   “不知阁下是谁?入盛阳城可是有何事?”   马车前罩着的是层层透明的幔帐,隔着这些幔帐能影影绰绰地看见有一道曼妙的身影起了身。   那盈盈一握的细腰,凹凸有致的身姿,直接让护城军看直了眼,目光透过层层幔帐,不住地留恋在那道曼妙的身影上。   那里面是个姑娘这一点毋庸置疑,但这样的排场,这样的女子,这马车里的人到底是谁?   “挖了他的眼睛!”   恰在这时马车里传来的声音,随着话音落下,一护卫抽刀,一刀划过那人的眼前。   那人只觉得眼前一阵白光闪过,随即便是剧烈的疼痛感,他捂着血流不止地双眼,忍不住嚎叫出生。   城门口突然响起了惨叫之声,原来刚刚一直直愣愣地看着阿青的守卫军,竟是被活生生地剜掉了双眼。   而其他人见状立马抽刀,对准阿青。   只是这时还不待阿青开口,一人骑马而来,眉头紧锁,发生呵道:“还不赶紧让开,扰了我家主人办事,小心砍了你们的脑袋。”   那态度嚣张跋扈,瞧着就像是盛阳城的主人一般。   最关键在于,涂西奉的语气态度太自然了,这一点让守卫军不由得有些怀疑,这来得到底是谁?   涂西奉又大声呼道:“还不赶紧让开,是要找死吗?”   这话一落,护卫们便纷纷抽刀,面无表情地盯着城门口守卫军。   这下车队的气势完全压过了他们,守卫军立马心生畏惧之感。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这畏惧感,让那些守卫竟然真的乖乖让开了路让他们进去了。 第57章 阿青入城时的动静闹……   阿青入城时的动静闹得有些大了,很快就被城门口的护卫将消息快马加鞭地送到了盛阳府官手里。   盛阳城府官刚一接到这消息便愤怒不已,当下就要派人把阿青他们通通抓起来下大狱。   然而他仔细一琢磨又觉得不对,这人要是没几把刷子,没有什么身份在身敢在盛阳城内如此嚣张跋扈?   光凭那一百个护卫,不对吧。   还有一个女人独身在外,还有重兵护卫,这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吧。   盛阳府官左思右想理不清一个头绪,当即决定要去看看,会会这些人。   可是这边他人刚动身,一只脚才踏出府衙门口,迎面就被阿青堵在大门口了。   盛阳城府官见着如此胆大妄为地将府衙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的车队,立马就懵了。   怎么不用他去找,人自己就找上门来了。   正当盛阳府官懵然搞不清楚状况时,杭拾甫翻身下了马。   他理了理衣服,上前几步站在盛阳城府官面前。   他背着手对盛阳城府官道:“麻烦要钱大人将府衙的后院快些收拾出来,我家主人舟车劳顿,人累得紧,需要歇息了。”   这态度拿捏的刚刚好,客气又倨傲,就像是一个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说话一样。   只是现下没人看得出来,说这话时杭拾甫自己略有些心虚。   虽然一路上涂西奉已经跟他说过很多次了,这一次出来就是让他怎么嚣张,怎么张扬怎么来。   可做了半辈子应城父母官的杭拾甫脾气都没怎么发过,很别提嚣张这两个字了。   如今这样已经是他尽力而为的结果了。   他自己心里有些没底,但涂西奉却在一边暗自点头,觉得这个态度正好。   他们现在就是要这样,让这些人越摸不清他们,这对他们也越有利。   盛阳府官原本见杭拾甫是一个生面孔,心里便对他有可轻视。可当他往杭拾甫身后看了一眼那些护卫后又不自住地打了个寒颤。   只见那些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护卫皆是目光冷冽,面无表情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凶煞之气。   加之杭拾甫的言谈举止不凡,盛阳的府官心里顿时泛起了嘀咕。   半响心底也隐约有了些猜测,只是这猜测。   他犹豫着拱手脸上游移不定地问:“不知阁下是?阁下的主人又是?”   杭拾甫儒雅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显得尤为温和。   让人见之不由得就心生好感,也是这一点恰好就放松了些盛阳城府官的警惕之心。   对于盛阳府官的话,杭拾甫并没有直接说透什么,而是含糊其辞地压低了声音凑近他说:“大人何必问这么清楚,我家主人的身份说不得,可想来大人应该也能猜到。”   说完他脸色变得有些肃然,   “我家主人如今正好趁着这个时候方才能出来散散心的,途径盛阳才进来了。   我家不想被旁人打扰?”   盛阳城府官闻言心里一惊,倏地看向停在不远的马车。   却是隐隐约约见着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模样。   而后他蹙眉又仔细琢磨了一下杭拾甫话里的意思。   这车里的女子来了盛阳便毫不避讳地往府衙来,还点名了让他腾出府衙后院要住。   光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这人定不是常人。   而他口中的这个时候,又是什么时候?   突然,盛阳城脑子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了。   现在这个时候不正是侯爷去往京都攻打闻肇的时候吗?   侯爷不在,这姑娘就出来散心。   这莫不是侯爷后宅的哪一位颇为受宠的夫人,因侯爷走了所以在府中挨了欺负这才出来走走的?   想想那位面慈心苦的侯夫人,盛阳府官觉得自己猜得应是八九不离十了。   想着盛阳城府官又往马车里看了一眼,随即越发确定以及的想法。   香车宝马美人精兵相护,什么人才能同时达到以上几点。   这定然是侯爷后宅的夫人了。   盛阳城府官自诩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脸上立马就扬起了一个殷勤的笑来。   “请大人稍等,下官这就去安排。”   说完盛阳城府官就叫来的衙役匆匆吩咐了下去。   盛阳城地处偏远,盛阳城府官平常更是是男的能见到怀昌侯一面。这陡然间来了一个怀昌侯后宅里的夫人,他自然要殷勤备至。   所以阿青他们在府衙门外等了约摸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府衙便已经收拾好了。   旋即就由着盛阳城府官亲自引着阿青他们入了府衙里。   盛阳的府衙并不大,装下了阿青车队便装不下其他人了。   而府衙原本里的人直接就挪了位置,将整个府衙全部都让给了阿青。   其后的日子里阿青每日在屋子里坐着,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期间声音府官曾多次明里暗里的让杭拾甫给他引见一下阿青。   但都被杭拾甫给一一给婉拒了。   不过虽然从未见过阿青,但盛阳府官的态度也没有变化,依然每日好吃好喝地把人给供上了。   阿青在盛阳城待了约有四日便离开了,这四日盛阳城府官,日日前来拜见,对阿青曲意逢迎,极尽谄媚之举。   来的时候还不是空手来的,每日都会带着珍宝前来献给阿青。   这其中有的杭拾甫见都没见过。   虽是没有见到阿青,但每日临走之际他都会拉着杭拾甫的讲半天。   好似两人已经是知己一般的交情。   杭拾甫对此尴尬不已但又不暴露只能忍着,倒是让一旁的涂西奉看足了好戏。   四日过后,阿青他们收拾好东西准备再次启程,离开盛阳。   离开时,盛阳城府官对他们极为不舍,还再三挽留。   最后心知人留不住了,便双手奉上了许多金银珠宝,才将人好声好气,恭敬有加的送出城。   过后的时间里,阿青就这么从盛阳城开始,一路往怀昌侯府而去。   随着她穿过的城池越来越多,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怀昌侯封地里皆传,他的一位貌美如花的夫人现在正到处散心。   但是这话虽是传得人尽皆知,可谁也不知道这位夫人是怀昌侯府后宅的哪位夫人。   很快消传进了怀昌侯府。   怀昌侯的正房侯夫人脸都青了,立马下令让人清查府中的女人。   但令人惊奇是,她查出来,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有妾室离开侯府,还被怀昌侯派重兵保护。   这下一合计,众人也明白了,这定是怀昌侯在外面找的野女人,这会儿给送回来了。   登时后宅的女人,都气得半死,暗地里皆骂怀昌侯老色坯,连出去打仗了,还不忘找女人。   后院里开始整日的鸡飞狗跳,吵吵闹闹之下,她们又收到了消息,阿青现在已经快要入城时。   这下众人终于不闹了,而是都坐不住了。   她们纷纷跑到侯夫人的院子里坐着,一起商量起了对策。   “夫人,您看,这事可得拿个什么章程出来。”   一名身穿蓝色衣裙的妾室问到。   她长得不差,是侯夫人当初的陪嫁丫鬟提得侍妾,姓李。   李氏这一开口,其他人立马也紧接着紧张地说:“是啊,夫人,那位人这两天就要入城了,咱们可怎么办呢?”   “是啊,听说那位架势拿得可比夫人还足,她这是不把夫人您放在眼里啊?”   “这还没进府就这样了,那以后要是入了府还得了?谁能治住她?”   “这个狐媚子,还让侯爷派重兵送她回来,定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   “没错。”   一时间屋内全都是女子的声音。   侯夫人被吵得耳朵疼,她脸色一板,手里拨动着的佛珠一顿,道:“好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很有力度,几乎是她一开口。屋内坐着的女人便闭了嘴。   “人,是个什么样的,要见到了才知道。你们慌什么?”   说着她话音一顿,拨动着佛珠的手,又一下一下地拨动起来,而她此时的声音也平和了不少,   “她与你们一样都是伺候侯爷的,一府之中最重要的就是要后宅安稳。   现在侯爷在外行军打仗,你们却为了个女人吵吵闹闹让他后宅不宁,拖他后腿,成何体统。”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当下所有人的不敢再吱声了。   这么多年了,谁不知道,夫人就是面慈心苦的,表面看着慈悲,拜着佛。   但实际上,收拾起来人,什么时候手软过。   那手里沾上的人命只多不少。所以无论她们私下里怎么斗,但绝不能扯到夫人身上。   不然真的是自找苦头吃,说不准命都保不住。   “她虽是在外面跟了侯爷,但也是侯爷的女人。你们记住,入了府,也与你们一样是侯爷后宅中里的人,谁也怠慢不得。”   侯夫人发了话,纵使这些女人再不甘愿也只能认了。   随后侯夫人贴身侍候的嬷嬷将所有人打发走后,便对着那些女人痛骂了一句,这下小蹄子。   说完她又看向侯夫人,脸色立刻又变得心疼地说:“这些小蹄子,就没想过夫人的心情,尽知道那些事恶心事来搅扰夫人。”   侯夫人端正地坐在椅子上,一举一动皆是端庄的。良久他扯出一个笑,但眼神是冷的:“这样的事,我早就习惯了。   他带多少个女人进府我都不在乎,谁也不能动摇我的地位,不过都是个逗趣的玩意罢了。”   “夫人。”   嬷嬷闻言更心疼了。   “不过这还没进门就如此嚣张跋扈,属实过了,记得入门那日还是要好好给她教教规矩,不然以后也会这般肆意妄为。”   “是夫人。”   “还有给侯爷去封信,将这事原原本本地问清楚。”   “是夫人,”   这边怀昌侯府对阿青的到来如临大敌,个个也都恨得牙痒痒。各自心底都有了计较,要怎么对付这位新入门。   两日以后阿青的马车果然来到了。   因她做事出行都极为高调,所以行踪也早就被人掌控了。   这边她刚一入城门便被恭敬有加的送往了怀昌侯府。   涂西奉骑着马缓下来,走在阿青的马车车厢边,低声又好笑地对阿青说:“属下倒是没想到城主会以如此方法拿下怀昌侯的封地。”   他话说完,过了一会儿才听见马车里传来懒洋洋的声音:“简单的事情何必弄得太复杂。”   “城主说的是。”   涂西奉笑呵呵地说。   这一趟他们几乎是不费吹之力,只似是而非地说几句话就轻易到了怀昌侯府的大门口。   真是太容易了,况且这一路上,他们每入一城,不仅被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还收了那么多珍宝,着实是有些令人高兴。   阿青他们到怀昌侯府时,侯府大门紧闭,只开了两角侧门,而侧门两边站着的都是粗笨的杂役。   这意思不言而喻是要阿青走侧门,众所周知只有妾室,和主人家有意折辱,才会让人走两角侧门。   而这一举动也是一来就想给阿青一个下马威啊。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正门未开,阿青就真的坐在马车里,不动也未曾开口说一句话。   整个车队就这也堵在门口,反过来拿捏着姿态呢。   就这么过了整整一炷香的功夫,阿青却还有要动的预兆。   这下反而府里的人都坐不住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啊?”   “和着她还想从正门进……”   话说了,那说话之人才住了嘴。   她悄悄看了一下侯夫人面不改色的模样心下松了一口气。   那正门可是要正妻才能走的。 第58章 侯府门口的气氛变得……   侯府门口的气氛变得僵持起来,阿青不入侯府的门,也不下马车。只是率领众人,大剌剌地堵在大门口,将怀昌侯府堵了个严严实实。   阿青本身行事就颇为高调,怀昌侯的封地里谁不认识她。今日在城门口撞见她的无不悄悄跟在她身后想看一看热闹。   这会儿她又这般做,自然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越来越多的人将目光投向了这里。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外面看热闹,看笑话的人也越来越多。   侯夫人接到管家传来的消息后面色铁青,手里捏着的佛珠也不按动了,只死死的捏着,劲儿大得手心处都泛着白。   看得出来此时她内心的情绪波动有多大。   显然阿青耗得住,她耗不住,这事必须尽快解决,不然很快怀昌侯府会成为笑柄,就连她自己都会成为笑柄。   侯夫人城府极深,纵使内心宛如烈火焦油一样焦灼,但是面上却显露得不多。   片刻,她眉间的褶皱突然一松,手又重新开始拨动佛珠,恢复了平日里那慈眉善目的模样。   怀昌侯夫人淡淡地对管家说:“开门吧。”   此话一出,堂屋里的人刷地齐齐看向她,满目不可置信。   “夫人。”   怀昌侯的侍妾们惊叫一声后,开始七嘴八舌急惶惶地开口,想要劝阻她。   现下谁还坐得住,要是真让这女人从正门进占了上风,往后谁还能压得住她?   如此目中无人,夫人倒是稳住正室的位置,那她们怎么办。   屋内瞬间响起了嗡嗡的一片声儿,听得人更加冒火,侯夫人一拍桌子,呵斥道:“闭嘴,侯府之内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谁再多嘴,我就将她送到静苑去。”   静苑是一处别苑,专门用来关押府中犯了错的侍妾。   因那里地处偏远荒无人烟,整日关在那里面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去了那儿的人很多都疯了。   那里比宫里的冷宫残酷,冷宫起码还有宫女太监,而去了那里的,却见不着一个正常的人。   除了疯子便没有其他人了,连个煮饭的人都没有。   在那里没多久就能把人逼疯。   所以去了静苑的女人只有两种结果,要么饿死,要么沦为吃草保命的疯子,下场极为凄惨。   在场的没有谁愿意去。   侯夫人把所有人的神色纳入眼底,见将人都震住了,心里总算好受了一点。   随后她又意味深长地接着说了一句:“不过就是垮一道门槛,就值得你们这么着急上火,上蹿下跳?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屋里的女人们,都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谁不知道谁啊,所以这会儿一看侯夫人的表情,立刻便噤声了。   看得出来,夫人这是真的被激怒了,虽然面上还保持着平静,可这内里指不定气成怎么样呢。   所以夫人这是要打算亲自动手了?   想到这众人不由得幸灾乐祸起来。   也是在外面有人捧了几下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居然进府了还想耍威风。   真是找死。   这下得罪人夫人,这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这下屋内的女人也不急了,通通理了理衣服,摸了摸头发一副风情万种的模样等着看好戏了。   别说怀昌侯后宅里的女人个个都是貌美如花,让人见之忘俗。   侯夫人将这些女人的神色通通收在眼底,她暗自冷笑了一下也没说话。   当务之急更重要的还是大门口站着的那个女人。   管家得了信,立刻匆匆跑到府门口命人将大门打开。   怀昌侯府紧闭的大门终于开了。   随即众护卫利落整齐地翻身下马对周围进行清场,将无关紧要的人全部赶走了。   侯府门口清静了下来以后,此时此地除了侯府本身的下人以外,便只有阿青所带的护卫了。   看着那些气势非凡一股子煞气的护卫,侯府下人面面相觑,抖了抖身子,缩在一边也不敢上前找存在感。   涂西奉和杭拾甫下了马,走到马车旁侯着。   而后阿青撩开幔帐,终于抬脚下了马车。   这时侯府的人也终于看清了传言中他家侯爷新娶的这位夫人的样貌。   这一看好些人都看直了眼,心里不由得暗叹,难怪他家侯爷这么护着,这么宠着。   这样的美人合该如此。   他们这些人光光只是瞧着,都会生出一种望尘莫及的感觉。   而侯夫人安排在门口的嬷嬷看清阿青的样貌以后,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们想象过这个女人会很美,但没想到会美成这样。   样貌五官,身段皮肤,无一不完美,光光是瞧着就能让人心动神摇。   更别提那眉宇间别样的风情,这模样竟是将全府的女人都压过去了。   侯府里进了这么样一个人物,看来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正当嬷嬷咬牙切齿地想着时,那下了马车的人突然抬眸向她瞥了一眼来。   就是这一眼,让嬷嬷心立刻停了一瞬,整个人都僵住了,连呼吸好像都消失了。   那个可怕的眼神,嬷嬷这辈子都没见过。   恍若是天神对凡人绝对的蔑视,好似伸手就能轻而易举地碾死她。   嬷嬷这辈子也不是没杀过人,可这会儿她却是打从心底的发寒。   待嬷嬷回过神来再看去时,却发现那人已经往府里走去了。   而带着的护卫紧跟其后。   嬷嬷僵住的身子一下子软了手脚,差点一头栽到地上。   她连忙稳住身体,摸了一把满是冷汗的额头,然后软着手脚像是踩在云端一样,往侯夫人处跌跌撞撞地跑去。   那头嬷嬷走了另一条路赶去通风报信。   这边阿青带着护卫进了府门。   自从见阿青以后,管家倨傲的态度也硬气不起来了,他只敢塌着腰身给阿青引路。   然而谁知刚走了没两步阿青,突然就停下来了。   “夫,姑娘,可有何事?”   管家小心翼翼地觑着阿青的神色问到。   阿青扫了眼怀昌侯府,倏然一笑,也没说什么,只是又继续往前走。   这一头嬷嬷刚刚跑到侯夫人处,还未进门就与从正门而来的阿青撞上。   嬷嬷一晃神,想起刚才那眼神来,她不自觉就弯了膝,咚地一下跪在地上,脸色发白,不敢说话,也不敢看向阿青。   管家见她这样,吓了一跳,觉得奇怪,还以为是撞邪了。   有心想问两句,可又怕耽误了时间,所以只得引得人往院子里走。   这时听着屋内的女人们也听到了脚步声,一听发现来人不少,众人立马就猜到了,这是正主到了。   屋内的女人们立马调整了姿态,端起架势,昂着下巴,眼神警惕而又充满了厌恶,如临大敌。   很快随着由远至近的脚步声,阿青出现在了众人视野中。   而她的身后跟着的,自然是涂西奉,杭拾甫和众护卫,看起来声势浩大又气势逼人。   明明摆足了架子,想要给她一个下马威的是在座的夫人们,但是此刻两厢一对比,这平白的矮了不止一星半点。   阿青嘴角挂着笑,走到屋中央站定神态自若。   这时别说是其他人,就是怀昌侯夫人都忍不下去了。   这个女人这么做,不是明晃晃的打她脸吗?   怀昌侯夫人险些没有维持住表面的镇定,变了脸。   她眼神阴冷,语气还算平和地说:“姑娘入府了,怎么还带着这么多护卫。   侯爷在外打仗甚是辛苦,姑娘是不是应该把人放回去了。”   阿青不甚在意她的话,只是这么站在屋内像是在等什么。   “放肆,夫人在和你说话呢,还不跪下。”   “妹妹今日第一天入府不懂规矩,现下该给夫人跪下敬茶了。”   “是啊……”   阿青瞥过来的眼神让说话之人的话卡了壳,吐不出来了。   她身子一抖,不敢再说话了。   这般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的模样让人看着心里憋了火,但那火被阿青一个眼神就浇熄了。   就像是一盆冰水从头泼下,泼得人直打哆嗦。   忽而屋内的所有人看着阿青心里都涌出了一种怪异的感觉。   这位美貌异常的女人,跟他们想象中相差太多了。   恰在这时,从门外奔进一名护卫,凑近涂西奉耳语了几句。   他听后,脸上露出笑来,接着拱手在阿青身后用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到:“城主,怀昌侯府已经控制住了,整个侯府现在尽掌城主手里了。”   这话一出,仿佛一个惊天炸雷响在了众人耳边。   她们先是又懵又茫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怀昌侯夫人扶着椅子扶手站起来满目难以置信地看向阿青,抖着声音问:“他叫你什么?”   阿青侧头去看涂西奉,并没有理会她。   涂西奉也无视了她,只是问阿青:“城主怀昌侯府这些女人该怎么处置?”   这下侯夫人听清楚了,也听明白了。   但同时她脸色骤然大变,再不复之前的平静。   这天下间除了应城那个搅乱先下局势。提前结束大宁皇朝的女人,又有谁被称作城主。   所以她面前站的这个到底是……   她抱着唯一的侥幸,问:“你到底是谁?”   这时阿青终于舍得将目光放在她身上了。   只是那话也不是对她说的:“先抓起来吧。”   侯夫人跌坐在椅子上,恍惚间,她想通了所有的事。 第59章 一更,   所以打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   所以打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什么怀昌侯新得的美人,传得到处都是的那些流言也通通都是假的?   而她面前的这个女人,就是天下传得人尽皆知的手握玉玺,拦尽天下钱财的那位应城城主。   只是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诸侯之中怀昌侯的封地,不是最大,也不是最富有的,甚至也不是离应青最近的。   她若是有心要对付诸侯不是应该拿离她最近的武昌侯开刀吗?   可如今她不顾名声,甘愿冒充侍妾美人那等低贱的身份,拿下他家侯爷封地。   应青到底瞧上了他们什么?   怀昌侯夫人脑子里不由得想到这个疑问。   他们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她如此大费周折,如此行事?   正当她想得入神时,护卫已伸手将她从椅子上拖下来,强硬地按在地上跪下。   只听见砰得一声,膝盖处的剧痛让她白了脸,也回过神来。   身为侯夫人,她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头。   当即她的心中又是屈辱,又是绝望还夹杂着无法抑制的怒火。   原本坐在椅子上端着架势,对着阿青高高在上的女人们,此刻通通狼狈至极地被按在地上跪下。   这些的侍妾们平日里也只在后宅里耍些女人家的手段。抢得也只是怀昌侯这一人,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阵仗,这个时候都吓得瑟瑟发抖。   她们连头不敢抬一下,只缩着身子,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这个时候,她们恨不得将怀昌侯夫人推出去挡刀。   平日里夫人享尽荣光,现在,不应该也由她担起侯夫人的责任吗?   在场有人想到了这一点,她们抬头隐晦地看了一眼跪在最前面的怀昌侯夫人。   对于身后那些女人心里的想法,侯夫人不用看她们也是比谁都清楚。   只是当务之急还解决眼下难题,这些贱人的账她会慢慢和她们算的。   侯夫人垂着头,无人看见的眼睛里闪过的一丝恨毒。   阿青坐上怀昌侯夫人刚刚坐的主座上,涂西奉和杭拾甫一左一右立在她身旁。   另有护卫持刀而立,铮亮的刀尖看着让人打从心底发寒。   而此时还能稍微保持一点理智的就只有怀昌侯夫人了。   她脸色煞白,原本手里捏着的佛珠早就被她扯断了线,珠子滚了满地。   她强撑着抬头看向阿青说到,说:“应城主,我怀昌侯府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缘何闯入侯府中,劫持我等,你想要什么?”   一旁涂西奉捋着胡须,笑呵呵地说:“夫人何必装傻充愣,我们来这,是为了什么,夫人会不知道?”   怀昌侯夫人脸色一变,但依旧嘴硬地说道:“我确实不知,诸位因何要强入我侯府。又为何绑了我们。   现下我家侯爷不在家,我只不过是一介妇孺,不曾掺和进你们男人的事中。你们要什么,又如何知道?”   涂西奉听到这话也不恼,只是摇头叹息,这怀昌侯夫人自诩聪明,也不过是自作聪明。   想到这他又看了一眼阿青,心里叹息,像他们城主这样的女人,果真是天下无双。   涂西奉也不和怀昌侯夫人东扯西扯绕弯子了,直接说:“夫人,我们可不得挑怀昌侯不在的时候来吗?   不然怀昌侯驻扎着精兵的地儿,我们又怎么可能这样轻而易举入了你怀昌侯府。”   怀昌侯夫人闻言心一下子荡入了谷底,看向阿青,她慢慢直起了腰背,满目怨恨。   事已至此这会儿她反倒是不怕   怀昌侯夫人冷笑一声,眼睛直直地看向阿青,说:“虽说现下侯爷不在,可是我怀昌侯府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你想就这么拿下我怀昌侯府,做梦。”   如今怀昌侯带兵去了京都攻打闻肇,封地里留下兵马不足五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虽不知能不能对付应青,可此时也只能寄希望与他们了。   想着侯夫人稍微松了一口气。   只要等郊外驻军的杨将军知道了府中的消息,知道了应青在此处,定然会赶来救他们的。   对她这话,阿青没有开口,也未曾变了脸色。   涂西奉依旧笑着,再来口时,语气里带了几分揶揄,直接戳穿了怀昌侯夫人的打算:“夫人是想让怀昌侯留下的那支军队来救你吧?”   侯夫人闻言倏地看向涂西奉,瞳孔一缩,心里发着颤。   “你什么意思?”   涂西奉道:“夫人是觉得我们如此大费周章入了侯府,关了门才动手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惊动旁人吗?   怎么这会儿这位侯夫人还想着能有人能来救她?   是说她太天真,还是说她将他们看低?   侯夫人一怔,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京都之事。   应青去京都是皇帝派人来请,入宫也是他亲自宣召的,最后去却被人掐着脖子地扯下皇位。   最后死在了宫里。   当初在京都发生的事,与今日之事。不就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吗?   想到这,怀昌侯夫人,急了,她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扭曲着面目愤怒地大喊:“你不能这么做,应青,你不能这么做。”   阿青垂眸看她,凤眸里荡起浅浅的笑意,看起来少了攻击力,多了些无害。然而那出口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   看着阿青对她的话那般不以为意的样子,侯夫人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这个女人原本就是打算这么做,这一切都是她的计谋。   所以叫她现在收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正当她陷入绝望,愤怒之中时,她脑子里忽然一个激灵,将所有的事都串联了起来。   剩下的话,侯夫人不需要多想,几乎是脱口而出:“是闻肇,你是为了闻肇来的?”   阿青闻言脸上的笑意渐渐加深了。   怀昌侯夫人自诩猜到了一切,脑子里原本迷糊的东西此时也拨云见日,一切明了。   原来如此,所以应青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闻肇解围。   这也意味着京都形势一片大好,闻肇快要撑不住了。   也正因如此这位应城主才会出现在怀昌侯府。   只是侯夫人还是不解:“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闻肇?”   阿青弹了一下舌,身子往后一靠,坐在椅子上,摩挲着椅子的扶手眼睛微眯,笑道:“当然是,他长得好看。”   这话一出,别说侯夫人就是涂西奉和杭拾甫都错愕地看向她。   涂西奉揪着胡须,皱眉暗自思量原来他家城主也会被男色所惑啊。   侯夫人更是难以置信,半响她脑子里突然蹿出一件事,她说:“既然你与闻肇有情,如今又以我家侯爷侍妾的名义到处走,就不怕他误会生气?”   阿青闻言,却是低笑出声。   涂西奉也回过神来,好笑地说:“这夫人就误会了我们城主了。   从始至终,城主从未说过是怀昌侯的侍妾。”   说着他面上满是嫌弃:“再说就怀昌侯那副长相,怎可堪配我们城主,夫人瞎了眼,不代表这天下的人都瞎了眼。”   这话就差没直接说,怀昌侯长得丑了。   侯夫人闻言脸立刻变得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这会不是吓得,纯粹是气的。   她多年前嫁给怀昌侯时,怀昌侯还是一个英气勃发的少年儿郎。   如今他人虽是老了不若年轻之时,可也不差,更谈不上涂西奉嘴里的丑。   只是一想到那张流传到她手里关于闻肇的画像以后,她又没什么底气反驳涂西奉了。   如今一切事情都明了,她再多说也无益了。   怀昌侯夫人颓然地跪在地上,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脸上更是老态毕显。   阿青将怀昌侯府的人都关了起来,严加看管。   期间有人仗着对侯府熟悉想悄悄溜出去,可惜最后不仅被抓了回来,还被直接吊在了关押众人的门口。   这招杀鸡儆猴,倒是很管用,再无人敢出去了。   怀昌侯府里变了天,外界的人却一无所知。   世人只道是怀昌侯新得的美人今日进府了。   和新美人和侯夫人之间在侯府大门口的交锋。   这传得也是怀昌侯的风流韵事,其他的一概不知。   怀昌侯封地的中心,也是怀昌侯府所在的城,名叫昌平府。   而怀昌侯大军的营地,就在在昌平府郊外的驻地里。   怀昌侯府的事她丢给了杭拾甫处理。   而她则在第二日坐上马车,带着涂西奉以及一半的护卫去了军营驻地。   他们走得不慢,约有半个时辰后方才到了地方。   军营里大部分的兵都被带走了,只留下不足五万的人马。   但军营门口依然是重兵把守,阿青他们刚走门口被拦住了。   涂西奉见状,骑马上前,眉头一皱,理直气壮地大呵一声:“放肆,还不来让开。”   门口的兵卒一愣,面面相觑。   随后他们目光一转就看到了被护卫护在中间的马车,很快便想起了昨日关于由精兵护卫回府的侯爷的新夫人。   难道就是这位?   几人更加茫然了,这新夫人跑到军营来干嘛?   但一想到这位夫人从盛阳到平昌一路都是各位大人的座上宾,无人敢怠慢的。   而她自己本身又有精兵护卫,怎么看也不是自己这等人得罪得起的,当下便有人上前来说:“请大人稍等,小的这就去向杨将军禀告。”   涂西奉闻言,脸上的怒意稍歇,只是倨傲地抬着下巴说:“嗯,去吧。” 第60章 二合一       ……   守在军营门口的人远远地看到向这边而来的一行人以后立刻脸色一变。立时就有人转身急匆匆地往营地里跑。   阿青他们这边刚到门口,没多久。就见一身穿盔甲,面容方正的男人身后带着另外一名副将和几个兵卒大步而来。   他走上前来,目光探究地在涂西奉等人身上转了一圈。而后又在阿青所在的马车上停了好一会儿,才拱手道:“不知道阁下是谁,此地乃军营重地请阁下立即离开?”   此人便是怀昌侯唯一还留在平昌能领兵的将军,也是昨日怀昌侯夫人指望着去救她的杨将军。   涂西奉骑在马上轻夹马腹走上前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杨将军,淡声道:“在下自京都而来,替人带一句话给杨将军。”   说罢,他忽而目光一转落在杨将军身上,淡笑着说,   “杨将军是要在下在这门口说,将那句话传得人尽皆知?”   涂西奉这话说得不清不楚模棱两可的,但杨将军只一听是京都来的,脸上表情虽然未有变化,可是眼神却深了些。   接着他目光再次看向了涂西奉身后跟着的马车上。   旋即他心中对来人有了数,而后便道:“不敢。”   说完后,它又对守在营地门口的兵卒一挥手道,“放行。”   说完又转身对涂西奉道,“阁下请。”   守在门口的人散开后,涂西奉一行便直接骑马入了兵营。   跟在杨将军身后的副将看着护卫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对杨将军低声说:“将军,这,就这么放他们进去,要是是奸细怎么办?”   杨将军冷笑一声道:“是奸细又如何?咱们多少人,他又多少人?我倒是要看看,他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说罢便大步而去。   马车行驶在一个平坦的地方停下了,护卫与涂西奉翻身下马。   阿青也掀开车帘下了车。   杨将军赶了上来,目光正好看到了刚下车的阿青,他一怔,随后又觉得心底发毛。   只因这点,他便不由得心生警惕。   同时他将手背在身后,悄悄朝副将打了一个手势。   副将看见了,心里一沉,立刻不动声色的往后退去。   杨将军这时已经明白了阿青身份有些不对劲不对劲,但面上不显。   只是看着阿青,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笑着说道:“原来是小夫人大驾光临,本将有失远迎,还请小夫人恕罪。”   杨将军一口一个小夫人,却让人听着并不是那么舒服。   涂西奉眉头一皱,看着杨将军,眼神有些不善。   对此杨将军假做不知,只是接着道:   “小夫人来此军营重地,定是侯爷有要事相托,是不是侯爷在京都遇上了什么难事?   还请小夫人告知,本将定将不负侯爷的命令。”   他虽是一副为了怀昌侯肝脑涂地,忠心耿耿的模样,态度也颇为热络。   但人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向阿青靠近半步。   索性阿青也不在乎他是何种表现,是不是怀疑她的身份。   她如今已经进来了,也没必要和这个人打什么马虎眼了。   阿青扭动了一下发僵的脖子,五指交叉往外一撑,动了动肩膀,彻底活动开了浑身的筋骨。   只听得卡卡一声,她便感觉浑身上下松快了不少。   看她那架势便让人觉得不对,杨将军想起这人昨日入了侯府,心里的不祥之感越发强了。   他按下心底的不安,脸上挂满了笑意,奉承着道:“小夫人美若天仙,难怪侯爷对您如此重视。”   阿青抬头看他,并未说话,平直的嘴蓦地弯出了一个笑来。   她踏着轻巧的步子,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杨将军,像是盯着一只猎物一样,一步一步往他这边走来。   杨将军顿时感觉寒毛直竖,本能地觉得危险。   他抬手慢慢捏住了腰间的佩刀,目光紧紧锁住阿青,唯恐她突然有所动作。   随着阿青越走越近,杨将军握紧了手里的刀,面色凝重,心提了起来。   耳边甚至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咚咚直跳的声音。   此时他被一股强烈的恐惧所摄住,让他紧张。   终于,像是经过了极为漫长的时间,阿青走到他面前了。   那漂亮得极具攻击力的五官让他看得心生寒意。   最终他实在忍不住了,立时拔刀而出,气势汹汹地挥向阿青。   冷白锋利的刀刃划破空气,有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   那股气势就是涂西奉见了都不由得为阿青捏了一把冷汗。   可是那一下带着无尽杀意的刀最后居然贴着阿青的脖子停了下来。   杨将军握着刀,缓缓地低头往下看去,只见他的心脏处竟被一只莹白的手击穿。   这时杨将军方才迟钝地感受到剧痛袭来。   他抬头看着阿青,眼里全是难以置信。他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这一张口,那血就从嘴里争先恐后地涌出。   杨将军不知道阿青是什么时候出手的,他以为自己已经抢占了先机。   可事实却是,他连阿青什么出手的都不知道。   只知道等回过神来时,那只手已经穿透了他的身体。   两人面对面站着,挨得有些近,让人难以看清他们的之间的动作。   带着大批军队姗姗来迟的副将只看得见背对着他的杨将军将一把刀架在了阿青脖子上。   他脸色大变,立刻大喊道:“将他们全部拿下!”   阿青脸上扬起了一抹让人毛骨悚然地温柔笑来,她手往后轻轻一抽,便将手从杨将军的胸腔里抽了出来。   那杨将军的胸口立刻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   铮的一声,他再无力握住手里的刀,刀从手里掉在了地上。   这时副将才发觉了不对,紧接着他眼睁睁地看到杨将军倒地,身下的地很快被血染得通红。   杨将军侧躺在地上,感受着身体慢慢变凉,却无能为力。   他瞪大了双眼,身子抽搐了两下便断了气。   这时所有人方才看见了杨将军的惨状,也都看见了他胸口的那个血窟窿,还有阿青鲜血淋漓的手。   阿青不甚在意地掏出怀里的手帕,开始细致地擦拭手上的血。   涂西奉瞄了一眼杨将军的尸体,摇摇头不忍直视地移开了目光。   他家城主杀人一直都这么血腥。   副将与众人呆愣在原地,悚然地看向阿青,那步子竟是硬生生地不敢再往前迈一步,周遭变得鸦雀无声。   反而是阿青稍稍动了动,他们更是往后连退数步。   涂西奉见状明了,这是该自己出手了。   他清了清嗓子抽出腰间的佩剑,朗声喊到:“城主有令,缴械投降者不杀,若有反抗者杀无赦!”   话一落众护卫齐刷刷抽出长刀,虎视眈眈地看着副将与他身后的大军。   那模样一点也不因为双方人数相差悬殊而有丝毫畏惧。   此时军营里地兵卒分明要更多一点,可是这些人却是不敢出手。   只因杨将军的惨状吓到了他们,还要那个女人,让人从脚底升起的寒气,令人害怕。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拿下贼人?”   副将咬牙喊到,他就不信他们这么多人,还能让人再老窝里端了。   这话一出,惊醒了众人,兵卒们立马提刀攻向对面。   阿青对此充耳不闻,只是专心致志地擦着指缝间的血迹。   而此时她带来的护卫却是宛如变了一个人一样,像一匹匹恶狼,狰狞着面目从阿青身后冲了出来,向副将等人扑来。   这些人非平常手段练出来的,他们麻木,凶恶,浑身上下都充斥着血腥气。   他们拎着刀,只要是缠上了一人便是不死不休。   不把那人杀死,绝不住手。   那样不死不休的杀人手法,让人还未出手便觉得胆寒。   看着手底下的人倒下的越来越多,而那些护卫即使受了伤也跟没事人一样爬起来,像疯狗一样。   这其中有其他攻向阿青的人,只是被她轻飘飘地一推都能飞得老远去。   就连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像个书生一样的涂西奉都使了一手的好剑法。   副将隔着众人看向现在中间的阿青,意识到今日是遇上了硬茬子了。   突然副将眉头慢慢皱了起来,看着那个女人杀人的手法,他想起了她到底是谁。   副将不可置信又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这个女人怎么会出现在这?   这边副将刚刚猜到阿青的身份还没来的及有什么反应时。   涂西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他趁着副将的注意力在阿青身上时,将手里的长剑架在副将脖子上,道:“让你的人都住手,否则将军就别怪在下不客气了。”   副将颓然,他现在哪里还有半分的斗志。心中更是明了,一个在皇宫都能如履平地的人,他们又怎么可能杀得了她。   今日他们遇上的敌人不对,注定了要败,想通了这一点,他也明了没必要再做不必要的牺牲,便大声喊道:“住手。”   得了他这声,其余还在打斗的士兵一下子停了下来,束手就擒。   军营就这么被控制在了阿青的手里。   今日目标达成阿青并未停留太久便离开了。   她回了怀昌侯府,与此同时更多的护卫被调往了军营,将营地严加看守。   当然当夜便有人想趁着夜色要逃走,只是可惜,人刚出了关押他们的营帐便被护卫拖走打死了。   这下其余人噤若寒蝉,也不敢贸然行动了。   他们比谁都清楚,这些人就是疯狗,要是没有阿青这个主人把他们牵住了。   他们可是会毫不留情地下杀手。   人握在手里,现在就要练兵了。   第二日,阿青坐在军营练武场的高台之上的一把宽大的椅子上。   而练武场里跪着的便是怀昌侯的人。   而另一边则是阿青带来的护卫。   今日随她一起来的不再是涂西奉,而是杭拾甫。   毕竟要位阿青训练出什么样的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就如这些护卫,一开始也是阿青制定规则,可实际操作人是杭拾甫。   在高台之上,站在阿青身边的杭拾甫上前一步,对护卫说:“规则与往日里一样,开始吧。”   副将和手底下的兵卒有些懵然,他们互相看了看,不太明白杭拾甫的意思。   可正当他们茫然之际,原本安安静静站着的护卫突然像是恶狼一样猛地向他们扑来。   俘兵等人手忙脚乱,以为是将他们拿来给护卫们练手用的,当下也不敢还手,只敢抱着头护着要害仍有护卫们打。   但护卫们下手却没有半分留手,于他们而言,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敌人。   只是身边的同伴与他们一样是经过无数个日日夜夜过来的,对彼此的身手都有几分了解。   若是他们相互攻击,只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所以今日看见场上的人自然是柿子挑软得捏,全部都默契地攻向这些俘兵,不将这些人打趴下,他们绝不会住手。   不然最后受惩罚的只会是自己。   护卫们下手狠辣,虽然不会要了俘兵们的命,但是也让其极不好过。   副将屈辱地被打得鼻青脸肿以后,再也忍不住出手反抗了。   结果出乎他意料,他的行为并未制止。   他一边撂倒一个护卫,一边分神注意到场中的情况。   很快他就发现了,这些护卫竟然是各自为政,且相互警惕不信任。   再结合之前护卫的攻势,这下副将彻底明白过来了。   阿青居然是在用这种方式练兵!   如此不可思议,但又是事实。   有了副将当了这个领头羊,其他人见状也明白了,立刻开始反抗,不再挨揍。   这些俘兵本就是相处多年,此时又有副将带领。   他们便联合起来对付护卫。   如此下来纵使护卫们勇猛异常,也很快落了下风,最终个个都负伤躺在了地上。   得了胜利的副将转头看向高台上的阿青,目光中有些许挑衅,好像在说,你看你练出来的兵不如他练出来的兵。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阿青对此却并未有什么反应。只是用手撑着下巴津津有味地看着场中的局势变化。   待最后一个护卫倒下以后,看着高台上面不改色的阿青。   副将心里一紧,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那想法一出,在他脑子里就不断地怂恿着他。   副将心脏咚咚直跳,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拔出了藏在靴子里的匕首,脚下一蹬一跃跳上高台,手里的匕首直冲阿青而去。   看着两人之间越来越短的距离,副将兴奋地面色涨红。   很快他就要杀了这个女人了,很快。   眼看着拿把刀快要抵达阿青的喉咙时,阿青终于动了。   她抬手便牢牢抓住了副将的手腕。   副将进退不得,脚下一顿,停了下来,他脸色一变。   当然这并不算完。   阿青钳制住他的手腕,然后将他手中的刀慢慢掰着调转了方向对准副将的脖子。   副将竭力抵抗,却如何蜉蝣撼大树,没有丝毫用处。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拿把刀慢慢对准他的脖颈处。   望着台上的发生的一切,底下的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往常跟副将关系极为不错的几人也动了。   他们向台上奔去,一边跑去一边喊到:“妖女的护卫已经被我们打趴了,快趁机杀了她。”   底下的兵卒听闻这话虽是心动,可并不敢出手。   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立在原地。   副将也听到了那些人的声音了,他此刻面色涨红,已经深刻感觉到了他们与应青的差距。   他想说别来送死,可是下一瞬,只听得见噗嗤一声。   匕首的利刃已经插,入他的脖颈处。   恰在这时那些人正好奔上高台对阿青动手了。   阿青送开握住副将手腕的手,他的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   随后她一拍面前的桌子翻身而起,一脚就踢飞了一人。   接下来,她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只是众人回过神来时,便只看见了周围多了几具尸首。   这下还有谁敢出手。   他们双腿一软,就要跪下。   谁知阿青却是侧头看他们似笑非笑地说:“继续。”   继续什么?   很快有反应过来的人终于明白了。为何那些护卫不像他们一样了。   只因这场游戏的规则便是不剩最后一个站着,便会一直这么打下去。   这些俘兵就这么被练了整整三天,整日睁开眼就是厮杀,输了没有饭吃,没有休息的地方。   很快便磨灭了人的意志。   这些护卫不过三日的时间就变得和阿青带来的护卫一样了。   面无表情,沉默寡言,出手狠辣,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可他们的功夫也进步神速。   三日过后阿青接到过闻肇的信。   不过这一次来的是好消息,他奇袭诸侯联盟,力挫那几十万大军,给自己赢得了喘息的机会。   但同时他也在心中委婉地催促着阿青,希望她尽快出手。   可他并不知道阿青已经出手了。   “城主,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涂西奉问到。   阿青放下闻肇的信,意味不明地勾起嘴角笑了,道:“刀磨出来了,自然是要用的。”   ……   与此同时,边境的武昌侯府内。   “侯爷,密信。”   武昌侯身材高大,国字脸,浓眉大眼,下巴处留着修剪整齐的胡子。   可这也没有半分减弱他脸上的煞气。   他结果心腹的手中的密信。撕开信封展开信纸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这一看,他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片刻后,武昌侯脸上阴沉地能滴下水。   他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大呵:“混账东西,好一个应青!”   心腹见他如此模样吓了一跳。   他家侯爷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气成这样了。   听着话里的意思,还跟那应青有关。   “侯爷,怎么了?”   武昌侯将信丢给心腹看,怒到:“自己看。”   心腹连忙看了起来。   这一看,他脸色立时也变了:“应青竟然想在昌州城修城墙?”   武昌侯在书房内走来走去,提起应青咬牙切齿地模样恨不得将此人一刀砍了了事:“应青,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侯爷,我们怎么办?”   心腹问到。   武昌侯脚下一顿,怒不可遏地说:“别人都要把城墙修到家门口了,本侯难道还要坐以待毙。”   “侯爷的意思……”   “集结兵马。本侯要亲自率兵攻打应城,本侯倒是要看看她应青倒是有多猖狂。”   武昌侯本就性子霸道,这会儿就差没被阿青直接动手当面扇耳光了。所以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但心腹对此却有些犹豫:“那匈奴那边怎么办?”   武昌侯闻言却是面露阴狠之色:“现下大宁都亡了,本侯还替他守什么边境,现今天下已乱,大家都是各凭本事。   凭什么本侯要死守着边境,那匈奴不是想和本侯和谈吗?   告诉他们,本侯同意了。”   心腹闻言,立刻抱拳行礼:“是,末将遵命。”   又过了几日,武昌侯接到了第二封密信,他展开一看。   这信看笔迹来自同一人。   待看清里面的内容后,武昌侯放下信就哈哈大笑起来了。   心腹见状忙问到:“侯爷怎么了?”   “真是天助我也,应青已经离开应城。   吩咐下去,立刻调齐兵马,本侯要去攻打应城。   待本侯那些应城,倒是要看看应青这个贱人,如何再修城墙。”   心腹:“是,末将这就去点兵。”   说完心腹便大步离开了。   武昌侯捏着信纸,神情颇为玩味,也不知道应城之中,到底是谁出卖了应青,能将这等机密消息传出。   夜幕很快降临,武昌侯刚睡下没多久,府中的门就拍得震天响。   侯府管家刚打开门,武昌侯心腹便往里冲。   武昌侯被慌里慌张地喊起来,衣服还没穿好,心腹已经神情惊惶地跪在武昌侯面前,急声道:“侯爷,出事了。”   武昌侯整理要腰带的手一顿,他看向心腹眉毛一竖道:“难道是那些匈奴毁约攻来了?”   心腹摇头,沉声道:“不是,侯爷。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了十八万的大军,围攻越州。   越州沦陷,大军势如破竹已经往这边攻来了。”   武昌侯闻言目眦欲裂,上前揪着心腹的衣领道:“你再说一遍!”   心腹满脸复杂,语气沉郁地说:“侯爷,越州沦陷了!” 第61章 时值九月下旬,天下……   时值九月下旬,天下战乱迭起。   先有怀昌侯,安阳侯,宣平侯和永安侯四位诸侯联手起兵攻向京都,与手握京都的闻肇战事焦灼。   后有回了魏侯爷封地,掌控兵权的魏小侯爷率十八万大军攻入越州,与武昌侯打了起来。   彼时阿青接到越州消息时,正在怀昌侯府的百香园里喝酒,看书打发时间。   涂西奉兴冲冲地踏入园内,人还未走近就已经听到了他的声音:   “城主,魏小侯爷拿下越州了!”   阿青半靠在软塌之上,手里捏了一本书,慢慢翻看着,偶尔喝一口酒杯里的酒。   杭筝和细娘都不在,她身边也少了能给她念话本唱戏打发时间的。   所以只能这般翻翻闲书。   突然出现的涂西奉打破了院中的静谧,但并未扰了阿青的兴致。   她甚至听见这消息,眼都没抬一下,好像对此并不怎么感到意外。   阿青的反应颇为平淡,可也并不妨碍涂西奉的好心情。   他手里捏着好几封信纸,是他安插,在各地的探子发来的。   知道阿青没耐心一一细看这些,他索性直接内容向阿青详尽禀告。   他满脸笑意说:“魏小侯爷领兵攻破越州,打了武昌侯一个措手不及。   这下武昌侯也空不出手来打应城的注意了。”   说起这个涂西奉在实实在在松了一口气。   自他得到武昌侯要对付应城这个消息后,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武昌侯势大,又兵强马壮恰逢城主不在,若是他真的对应城用兵,他们回防不及恐怕真会丢了应城。   幸好魏小侯爷出现。   不过涂西奉也有些吃惊于魏小侯爷居然能这么快掌握兵权,领兵出征。   当初他还真是小瞧了这个人。   想到这,他目光一转,看着阿青那张平静的脸,霍然问道:“城主是不是早就料到了,魏小侯爷会出兵武昌侯所以才这么放心地离开应城的?”   阿青眼睛不离书上的字,喝了一口酒,悠然地说:“是。”   涂西奉疑惑了:“城主怎么知道魏小侯爷要攻打越州?”   这魏侯爷的封地在楚地,距武昌侯不远不近。   若说魏小侯爷想要对诸侯用兵,他应该还有更好的选择比如离他最近的安平侯。   怎么偏偏这么巧……   涂西奉脑子转到这一顿,剩下的不用多想,他已经明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阿青:“是城主叫他来的?”   阿青翻过书页,目光轻动,继续聚精会神地看着书上的内容,只是嘴角轻扬又回答了涂西奉的问题:“我手里的兵符,并不是只用来威胁他。”   涂西奉了然,阿青手里的那半块兵符,是货真价实的兵符。   魏小侯爷虽是靠着血脉和半块兵符能号令魏侯爷的兵,可是阿青手里的那半块又未尝不行。   涂西奉简直对阿青的手段叹为观止。   在京都时她就已经见识过她的谋略了,但这会儿还是让他不由得心生佩服。   涂西奉自诩自己就是个智谋无双之人,可是遇上阿青这样的,他还是得认输:   “城主之谋算,属下是甘拜下风。”   阿青懒散散地接了句:“你本来就是为我挣钱的钱袋子,不指望你在这方面脑袋有多好用。”   涂西奉捏着胡须,失笑地摇摇头,他家城主什么都好,就是有些不通人情世故啊。   不过如她这样的人好似也并不需要。   人都有慕强心理,涂西奉这般的尤为更甚。   正是如此,他也甘愿供阿青驱使。   不过说完了越州之事,涂西奉又说到了另一件事:“闻肇在西北的兵入京了,与诸侯的兵马打起来了。”   “赢了?”   阿青问。   涂西奉点头:“小胜,不过闻肇倒是可以喘口气了。”   这话倒是真的,也是之前闻肇被逼得喘不过气来,虽然不至于惨败。   可一直被这么困在京都,心里的焦灼可想而知。   说话间阿青翻完了这本书的最后几页,她将书合上丢在一旁的小几上。   她喝完杯中的酒,也将杯子放在了小几上,看样子是不打算再添酒了。   “那些人到了哪儿?”   这话来的有些没头没脑,可是涂西奉知晓他在问什么,当即就答到:“今早接到消息,再有半日的路程就应到了。”   阿青红唇一弯,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走得倒是快。”   涂西奉觑了一眼阿青的神色,笑而不语。   能不走快点啊?   原来阿青将怀昌侯的人马磨了几天后,就让护卫兵分三路,带着这些兵马,去了渭州,广阳,许昌三地。   渭州是安阳侯的封地,广阳是宣平侯的封地,而许昌则是永安侯的封地。   说来涂西奉发现,他家城主最擅长干这种空手套白狼的事。   拿下京都是这样,对付这四位诸侯也是这这样。   这四位诸侯间虽然合作共同出兵讨伐闻肇。   但他们的合作并不稳固,四人之间是彼此互相猜忌,各自防备。   正因如此,所以极好挑拨。   阿青当初放出这三路兵马时,给他们的命令是,攻城攻不攻得下来无所谓,但重要的是要让城里的人知道是谁在攻城。   闻音知雅意,剩下的话不用多说,领兵之人就明白了。   自然是要拿四位诸侯的名义,攻打四位诸侯。   而这个方法也是能最快解决闻肇之困的。   不得不承认这个法子确实很好,很快就见了成效。   几日过后,怀昌侯,安阳侯,宣平侯,永安侯同时收到了密信。   待看清信里面的内容后,无不大怒。   怀昌侯一拍桌子,怒发冲冠恨不得当场杀人:“好一出调虎离山之计!”   “侯爷出什么事了?”   军帐内几名将军见他大发雷霆的模样,皆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之前就是打了败仗怀昌侯也顶多面色阴沉些,可现在他如此愤怒的模样,分明是一副被人抄了老巢的样子。   可不就是被抄了老巢吗?   怀昌侯瞪着一双被怒火烧得发红的眼睛磨磨后槽牙,吐出来的话也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安阳侯,宣平侯,永安侯趁着本侯不在居然联合起来派兵攻打本侯的封地。”   “什么?”   “这怎么可能?”   “侯爷,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安阳侯,宣平侯和永安侯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   众将觉得不可思议,安阳侯人还在这呢,怎么可能派兵攻打他呢。   怀昌侯将手里的信纸扔在众将面前:“自己看。”   有人捡起了信纸一目十行地看完,而后刷地看向怀昌侯,眼睛里充斥着同样的怒意:“这三个老匹夫。”   有人不信,从那人手里拿过信纸,看了起来。   待看完后,里面的内容便不由得让他们不信。   只因那信中不仅详述了城外陈兵多少,如何攻城,那信纸上盖着的还是军营密信印。   军营密信印在杨从手里。   杨从为人谨慎,密信印乃是重中之重他不可能丢了。   除非他人已经死了。   可他若是死了,那情况也不容乐观,总得来说,怀昌侯的老巢一定是被人抄了。   无论是哪种情况,对于他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但比起是有人不动声色地摸进怀昌侯军营杀了杨从,灭了军营里所有兵马这个么荒唐的事。   他们宁愿相信信中所说是真的。   “属下之前就觉得不对劲,每次上战场,我们死的人最多。   会会其他三方的人都伤得人都比我们少。   我也没觉得他们功夫比我们高多少,武器比盔甲比我好多少,怎么总是我们死的人最多?   感情他们都是故意的。”   “是啊,上一次明明我们都快要攻进城门了,陈同非要退兵,说有陷阱穷寇莫追。原来是在这等着我们的。”   “岂有此理,他们找侯爷合作时,嘴里说得天花乱坠,原来是做了个局让我们钻啊。”   “侯爷,说不准那三个老匹夫和闻肇也是一伙的,故意设局。就是为了消耗我们的兵力,除掉我们。”   军帐中众将七嘴八舌义愤填膺地说着,想起这段时日连连打了好几场败仗,折损的人马,各自心里的火燃得更旺了。   这也忒缺德了。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道不同的声音:“这会不会是旁人的离间计?”   此话一出,众将立刻就反驳道:“这信的确是从平昌传出来的,信上的印象也做不得伪。”   “难道说你认为杨从有问题?”   “这天下能不动声色摸入我们这军营盗取印鉴的五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军帐中立刻吵吵嚷嚷了起来。   怀昌侯听得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他一拍桌子呵道:“好了。”   众将立刻拱手噤声。   怀昌侯冷笑一声道:“这消息是真是假,到底是不是离间计,试上一试不就知道了。”   众将从双臂间抬头看向怀昌,有一人试探地问:“侯爷的意思是?”   “吩咐下去,本侯今晚设宴,宴请三位侯爷,好酒好肉都备好了。”   此话一出,立马就有人明白了他的意思:“侯爷是想设鸿门宴?”   怀昌侯面皮绷紧了,眼里阴沉沉的,表情跟难看:“到底是有问题,今晚见分晓。   记住,布好兵马,看本侯指示。若是那三个老匹夫有任何异动本侯要先下手为强。   正好这营地的兵主子太多,心思太杂,是该给他们都换一个主子了。   不然这京城何时能攻下。”   众将心中凛然皆抱拳,道:“是,属下领命。”   然而怀昌侯不知道,他今日军帐中发生的一切,也在其他三位诸侯中发生了。 第62章 ……   是夜,星月交辉,清亮地月色照得夜如水一样。   那高悬的明月,明澈如镜,看得出来明天必定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因着今夜月色不错,万籁俱静之下,四周细微的声音都逃不过耳朵。   离京都不足百里的四侯营地之中燃着篝火,四处点亮了火把,把周遭照得透亮。   怀昌侯做东,坐于主位宴请其余三侯分坐两侧,另有各自部属将领坐于其后。席间摆满了美酒珍馐,热闹非凡。   随着酒越喝越多,气氛渐渐热闹了起来,有说有笑毫无芥蒂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这些个人真有这么亲近。   但实则,在座的谁不是各怀鬼胎。   虽说嘴里称兄道弟的,可那眼睛却不动神色的关注着彼此的反应。   而四位诸侯各自防备试探之时,谁也不知道在更深远的暗处,已有另有大军侯在不远处。只等得他们乱起来,便可前去将他们一举拿下。   徐靖趴在一处矮坡上,看着不远处气氛正火热的营地之中,有些纳闷,扭头看向旁边的闻肇说:“闻爷,那个女人没坑你吧?   我怎么瞧着,他们不像要乱的样子。”   他们从入夜就趴在这埋伏,现在月亮中上了,那边喝酒还喝的上好。   九月的夜里已经有些冷了,他们在这冷嗖嗖的地方等了这么久,幸好没有蚊子。   闻肇倒是不似徐靖着急,他目光注视着不远处正热闹的营地,神色淡然地说:“放心吧,今夜他们必定生乱。”   徐靖啧了一声:“闻爷你怎么那么信那个女人的话,万一她是故意把我们引来,设计给我们钻呢?”   说到底徐靖还是一直对应青这个人耿耿于怀,不太相信这个女人会帮他们。   按照她的性子,不剥削他们就算好的了,还能这么费心费力给他们解围,不太可能吧。   闻肇果断地摇摇头,否定了徐靖的想法:“不可能。”   她要杀他,上一次就能直接杀了他,何必废这么大的功夫,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徐靖面露犹疑:“就算她真是帮了我们,可是这一出离间计使得并不高明,是个人都能轻易猜到,四侯就那么傻能上了她的当?”   闻肇脸上露出了清浅的笑意,倒是对阿青这一计很有把握:“这手段是使得粗浅了些,可对付四侯却卓有成效。”   “是吗?”   徐靖对这话保持怀疑,他瞧这四人也不是傻子,能将他们逼到这般田地,也是有勇有谋,会就这么栽了?   看出了无徐靖眼里的怀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闻肇干脆就把话透到底了。   “四侯之间的关系本就脆弱,不过是共同利益之下暂时相互合作。   可四人之间必定是彼此猜忌,相互防备。所以只要有人在其中稍一挑拨,无论真假他们心里都会生了异样,总会形成隔阂。   一旦有了隔阂,联盟就极易打破。”   这事从闻肇的嘴里说出来,倒是显得很容易,只是面对着将他们逼成这样的诸侯联军,徐靖怎么想怎么觉得不真实。   “这真的有用吗?”   闻肇笑了一下:“耐心点。”   徐靖闻言也只能接着老老实实地趴着了。   而这一次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过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四侯联军的营地里果然闹起来了。   隔着些距离,他们依然能听见动静,看样子是干起来了。   不一会儿一兵卒从他们身后绕过来,向闻肇禀告:“将军,成了。”   这时之前闻肇派去为这这场宴添了些火的人。   徐靖闻言立刻摩拳擦掌,兴奋地问闻肇:“将军,是不是该我们去了?”   闻肇却是耐心十足的模样:“再等等,让他们闹得更凶点。”   待消耗得差不多了,他们去才正好。   徐靖见这出离间计唱好了,这会儿也不急于一时了,笑嘻嘻地应道:“是。”   不知敌人还在虎视眈眈准备随时跳出来吞了他们。   此刻营地这边的众人已经不复刚才称兄道弟有说有笑的场景图,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不见了笑。   而是凶狠,狠辣地手中握刀狠狠砍向对方。   只因就在刚才,四侯还在言语互相试探,对彼此皆不信任时。怀昌侯后方营帐受到了暗袭,而袭击他的人正好是永安侯。   当时怀昌侯正在喝酒,接到消息后,脸色一变立刻掀翻了桌子,拔出腰间佩刀就向离他最近的永安侯砍去。   永安侯对他早有防备怎么可能坐在那儿任由他砍杀。   只见他一个利落的翻身,从位置上站起来抽出配刀就与怀昌侯缠斗在了一起。   而席间怀昌侯的属将也直接抽刀攻向永安侯的人。   席中场面一下子乱了起来,剩下宣平侯和安阳侯两人脸色阴沉,坐在那儿,也不说开口劝慰几句。   永安侯挡下怀昌侯一击,恶狠狠地瞪着怀昌侯恨不得生啖其肉,只因他接到的密信里便是说,怀昌侯派人攻打他的封地,不日就要攻入许昌了。   都打到许昌去了,这是要把他一锅端的的打算啊。   原本他接到密信时还将信将疑派人回去打探消息,谁知他的人还没走多久,怀昌侯就派人说,今晚他做东设宴。   永安侯心里对怀昌侯的怀疑越来越重,也越来越信密信里的内容。   直到现在怀昌侯对他突然发难,这会儿还有什么好怀疑的,怀昌侯就是想对他不利。   要借此次机会吞并他。   “怀昌侯你这个老东西,竟敢对本侯出手,本侯今日就让你亲眼看着你是怎么被我吃掉的。”   怀昌侯冷笑一声,道:“老匹夫,本侯也不是吓大了,今天咱们就来看看,是谁吃掉谁。”   说完便又提刀冲了上去。   两人瞬间又打在了一起,且招招致命,恨不得让对方活剐了对方。   而宣平侯和安阳侯的人马夹在其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后又极其防备地盯着对方。   整场席中最为冷静要属宣平侯了,他甚至还有兴致一口一口地饮着酒。   怀昌侯和永安侯的人马打斗之中,将一只火盆撞到,顷刻间点燃了营帐,燃起了大火。   安阳侯看着正斗得狠的两人,目光在永安侯身上顿了好一好一会儿。安阳侯眼睛一转,正要张嘴对宣平侯说几句。   却不想宣平侯突然发难,他噔的一声放下手中的酒杯,随后不等安阳侯反应,直接拔刀对着他砍去。   幸亏安阳侯觉得不对劲,躲得快,所以这刀虽然还是伤了他,不过是伤了些皮肉。   安阳侯捂住受伤的手臂,大怒:“来人给本侯拿下他。”   说完他也不在乎手臂上的伤口了,直接抽刀对上了不断向他攻来的宣平侯。   刚才还其乐融融的宴席彻底乱起来了。   刚才还有说有笑饮酒作乐的同伴,转眼间就拔刀毫不留情地冲着对方砍杀而来。   “将军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徐靖看着已经混乱不堪地场景跃跃欲试地问到。   闻肇的眼睛里印着火光,他看起来颇为平静只是淡淡地说:“再等一等。”   徐靖听了他的话只得按下激荡的心绪,继续等下去。   一炷香后,徐靖终于听到了耳边闻肇的声音:“走。”   “是!”   徐靖得了命令立刻传令下去,不消片刻,以他们趴着的坡地为界,无数的兵卒自四面八方呈围拢的趋势向四侯联军的营地包围而去。   起先打得正酣的四侯并没有发现不对,心中只有对彼此的仇恨和越发高涨的怒火。   谁都认为是对面的人坑了自己,要将自己一锅给端了。   在场能走到今天的哪一个是好脾性的,又有谁能忍受被人这般戏耍。   当下都是牟足了劲儿要拿下对方。   可是打到后头,突然有人发现营地里混进了第五方的人。   与他们不一样的盔甲,和刀具,且是见人就杀。   很快有人回过神来了,目露惊恐,大声吼道:“闻肇来了!”   然而他话刚刚一落,一直从黑暗中飞来的羽箭咻地飞来,插,入他的喉咙。   那人摇晃了两下便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他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经由一人一人的嘴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正以两刀相交的怀昌侯和永安侯也听见了。   两人两相对视都在对方的眼里看见了惊怒。   他们几乎是在听到了这句话的瞬间,脑子就嗡得一下反应过来了。   他们上当了!   同时明白过来的还有宣平侯和安阳侯。   四人立马收刀,同时对着部属大喊一声:“住手!”   正在打斗中的人懵然地停了下来,看向自家侯爷。   而恰在这时,那些混在他们中间的人在他们停手之时,抬手就将手里的长刀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连四侯也不可避免的被一直潜伏在他们身边的人抓住了。   他们身体僵硬地看着脖子上在火光下闪着光的刀,心中猛地沉了下去。   闻肇自黑暗中缓步走来,看着营地中几乎所有束手就擒的人,笑了笑。   徐靖就更不用说了,满脸都是畅快,他可还没忘记之前被这些人逼得差点抱头鼠串的样子。   “闻肇你算计我们!”   怀昌侯铁青着脸,从齿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闻肇目光一一扫过四侯,面上露出清浅的笑意,只是眉宇间的锋锐没有减少半分:“在下被四位落在京都,如何能算计你们。”   说着他顿了顿,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要说算计,在下顶多算来捡了便宜的。”   此话一出,四侯脸色又青又红,气得不轻。 第63章 四侯中计,如今被闻……   四侯中计,如今被闻肇捏在手里,原本一片大好的形势就这么被葬送了。   原本京都已经唾手可得,闻肇也快要被他们逼入绝境。   可是转眼间,形势逆转,而今成了别人案板上的鱼肉的,已经变成了他们。   四侯怎么没想到他们四人居然栽在闻肇手里。   一想到这件事,怀昌侯心里就很猫抓一样难受。他目眦欲裂地瞪着闻肇那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恨不得生啖其肉。   他咬牙切齿地说:“闻肇,你别得意,今日是本侯大意了,不过世事无常,最后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怀昌侯一字一句地说着,脸色极其难看,但眼睛又带着一抹异样的光。   安阳侯和永安侯脸色同样十分难看,两人抿紧了嘴唇。   既忌惮着闻肇,又恨不得杀了他。复杂的表情直接让他们二人的面色变得扭曲起来。   而这其中最冷静的恐怕还要属宣平侯了。   宣平侯不似其他三人,愤怒异常。   他只是盯着闻肇,冷声道:“闻肇,成王败寇,本侯无话可说。只是本侯想知道,你设此局是如何取得本侯的印章的?   本侯的儿子是不是在你的手里?”   宣平侯话说到最后额上的青筋狠狠跳了两下,这是他最为担心的一件事。   宣平侯不若其他诸侯一直以来都子嗣单薄,时至今日也只有一子一女皆是其夫人所生。   他当日临走之际,将封地的一切事宜都交于了这个独子手中,其中就包括他的印章。   他将章交托给独子时曾嘱咐过他,印章不可随意使用。   而今日他收到的密信里,从字迹到印章皆不做伪的确是出自他独子手下。   那信也的的确确是从广阳发出的。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这就应该是一出围魏救赵的把戏,而不是离间计。   况且闻肇兵马的去向他们早就严密监控,他留在西北的兵马的动向他们也是掌控在手里的。   如果信是真的,闻肇的兵马又没有去他们的封地。   那就只有一个肯定,闻肇抓了他的儿子,逼他写了这封信。   因为宣平侯就是因为知道这封信是真的,才对里面的内容深信不疑。   所以才会对其他三人产生怀疑,也才会有今晚这一出。   宣平侯提起这个茬,其他三人也跟着反应过来了,他们脸色通通一变。   只因他们自己被擒,但封地稳固,就一切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若是他们的封地真的出问题了,这才是真正麻烦了。   “闻肇,你到底做了什么?”   “闻肇,你哪里来的人马,攻打本侯的封地?”   “闻肇!”   怀昌侯三人狰狞着面貌要向闻肇冲去,然而拿住他们的兵卒立刻脸色凌厉地把刀又向三人脖子紧了紧。   三人身子僵硬,只得以仇恨的目光看着闻肇。   “老实点!”   徐靖厉声呵道,   “还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侯爷,别忘了,你们现在的命捏在谁手里。”   “闻肇,本侯的儿子到底在哪里?”   宣平侯无视掉脖子上锋利的刀刃,挣扎着向前,向冲闻肇问个究竟出来。   因着他剧烈的挣扎,那刀不可避免的在他脖子上划了一道口子出来。   兵卒怕一不小心要了宣平侯的命,不由得就把刀往后撤了撤。   闻肇转眸看向宣平侯,说到:“你的儿子,没在我手里。   在下刚刚说了,在下来这里是来捡便宜的。   不想四位侯爷果然送了一个大礼。”   四人表情一僵,想到之前的事,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人烧了一团火,且越烧越旺。   只是宣平侯现下更担忧的是他独子的安危:“不是你,那是谁?”   闻肇这时却笑而不语了,不再开口了。   他根本没必要与四侯再废口舌了。   恰在这时,永安侯僵直的身子突然放松了下来,他冷笑着开口说到:“本侯不信,你们敢杀了本侯。”   永安侯见拿刀挟持他的兵卒把刀像对宣平侯一样往后撤了撤,目光一闪,紧接着讥笑一声态度更为跋扈了。   他眼睛斜了斜看向闻肇说:“闻肇,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依附阉狗爬上来的狗。   查信心狠手辣,本侯还奇怪怎么会收了你做干儿子,一路扶持于你。   现下看来,你靠的就是你这张脸吧。”   说完,他又咬牙切齿地说,   “一个阉狗床榻上的玩物,也配和本侯为敌。”   永安侯以言语羞辱着闻肇,眼里竟是挑衅。   闻肇还未有反应,徐靖的整张脸已经难看到了极点,阴得能滴出水来。   然而纵使是心里已经恨不得一刀杀了这人,可是徐靖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这四个人不仅是他们的俘虏,还是阿青的俘虏。   突然对他们出手相助的阿青,到底想要什么,他们一无所知,因此也让他们不敢轻易动这四人。   不然倒是激怒了应青便得不偿失。   可是又这么放过永安侯,仍由他肆意羞辱闻肇,他心里有憋屈的厉害。   索性徐靖转头看向闻肇,胸膛起伏不定地说:“将军让我割了他的舌头,废了他的手脚。”   “不用!”   相比于徐靖的气急败坏,闻肇的反应要平淡很多。   见此永安侯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了,态度也随之更加嚣张:“哼,果然是软了手脚的狗东西。”   闻肇笑了笑,提步靠近了永安侯。   往日冷淡的眉眼被昏黄的火光照着多了几分温和,但不知为何瞧着却让人觉得有一种毛骨悚然的危险感。   离他最近的徐靖发现了,可是永安侯却一无所觉。   闻肇向永安侯越走越近,也越能看清他眼里轻蔑。   很快永安侯也察觉到了,但是却晚了。   在离永安侯只有一步之遥的闻肇突然出手。   他夺过架在永安侯脖子上的那把刀,旋即长刀一挥,永安侯只来得及看见铮亮的刀身在火光下发出刺眼的亮光。   顷刻间,他的脖颈处鲜血喷涌,不消片刻就染红了全身。   永安侯惊恐地捂住脖子上的口子,张张嘴,最终什么都没有一句话都没再说出来,便倒地身亡。   其余三人悚然已经,难以置信地看着闻肇。   而闻肇却是连眉眼都没动一下,他只淡笑着看着他们,温和地说:“你们因何以为我不会杀了你们?   如今尔等为阶下囚,在下若是要杀你们,还需有何顾忌?”   说完他失笑地摇摇头,仿佛在笑他们的天真。   还活着的三侯,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吭一声。   闻肇将手里的刀,抛了出去,插,在了地上。   然后便转身离开。   只是在离开之前,他就下了一句话:“都杀了!”   得了命令,兵卒立马不留情一刀结果了怀昌侯三人。   徐靖看着地上躺着的三具尸体,觉得心里畅快,但又有些担心。   他转身追上闻肇,小声问道:“将军,你把人都杀了,应青那儿怎么交代?”   闻肇脚下微顿,有些诧异地看向徐靖。   徐靖恨恨地道:“那个女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又是个不吃亏的主。   她能有这么好心,平白无故的帮我们脱困?   这忙定不是白帮的,我们杀了这四人万一坏了她的事。”   那可就是找死吗?   最后这句话,徐靖没有吐出来。   闻肇连日来露出清浅的笑来,他道:“放心吧,应青。”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她应是用不上这四人的。   留着他们,送到应青面前,恐怕也活不下来。”   徐靖听到这话点了点头,也是这四人嘴巴不干不净的,态度又如此嚣张,落到应青手里恐怕连个全尸都留不下来。   一想到应青杀人的方式,徐靖到现在还发怵呢。   ……   那夜发生的事很快就传了出去,闹得天下皆知。   四侯联合攻打京都失败,还被闻肇一刀给杀了。   如今随着四侯的失败,天下的局势又发生了变化。   闻肇手握西北,京都连同四侯的封地,已经一跃成了天下势力最大之人。   如此气势汹汹攻伐天下,已然成了一代枭雄,谁见了不避其锋芒。   然而谁也不知道,四侯死后真正握着他们地盘的其实并不是闻肇而是阿青。   闻肇这边杀了四侯以后,立马就派人给阿青送来了急信。   阿青得信以后,立马让人攻城。   原本之前她派去的人就已经围了渭州,广阳,许昌三地。   现下攻城时不过放了些四侯身死的消息,便不费吹灰之力,顺利拿下这三地。   至此,四侯的封地已经尽数掌控在了阿青的手里,她也顺理成章的接收了,他们原本就在封地的兵马。   其后的事不用她操心,杭拾甫和涂西奉东奔西走便处理其中杂事。   涂西奉进侯府收拢银钱,杭拾甫处理政务民生之事。   另外就是将这些俘兵投入练兵,给阿青继续磨刀。   于杭拾甫而言,当然是希望属于他们应城自己的兵越来越多,所以他也是在第一时间接手了这些兵马。   按照阿青和闻肇原本的约定,闻肇攻城以后,阿青只取里面的钱财。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为了攻打京都,四侯调走大部分的兵马。   闻肇求救,阿青应了。随后出了应城,以谋拿下四侯封地,解了闻肇之困。   所以这城按理说应是阿青和闻肇共同拿下的。   因此自然不能再以先前的约定来算了。   闻肇心里也清楚这码事。   不过他拿不准阿青到底想要什么,但是想着她那不肯吃亏的性子,这次他眼付出的代价必定不小。   闻肇心下叹息,随后待处理完一切事宜后。他便带了一队人马,日夜兼程急奔去了阿青所在的怀昌侯府。 第64章 今日天气不好,……   今日天气不好,从昨日上午起,就淅淅沥沥地开始下雨,一直到今天雨势越来越大,就没停过。   闻肇一行人身披蓑衣,淋着大雨骑马急奔入了平昌城。   马蹄踏在积了水的街道上,水花四溅。幸好这会儿路上没什么人,也就免了被这水花糟蹋掉一身的衣服。   这会儿天气正湿冷得厉害,身体再好的人在外面走着也得冻得直打哆嗦,更别说骑马的人了。   盐粒大的雨滴直往人脸上打,眼睛里钻,眼睛都差点睁不开。   好不容易到了怀昌侯府,看着雨势还有增大的趋势,一行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还好在大雨之前到了。   闻肇翻身下马后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身上的蓑衣也没来得及脱,就抬脚往怀昌侯府走去。   不想刚走到门口,就被护卫给拦下了。   闻肇脚下一顿,看着挡在面前,那张稍显麻木的脸笑了笑道:“在下闻肇,前来求见应城主。”   门口一左一右站了两名护卫,听他这么一说,其中一人也没多问,直接转身往府里走去。   闻肇耐着性子站在门口等着,趁着这会儿功夫脱下了身上蓑衣,递给了跟在身后的手下之人。   想起上次一别的场景,闻肇抿了抿唇,从怀里掏出尚且干燥的帕子,细细地将脸上的雨水擦干净。   随后他又理了理已经湿了的衣服和头发,力求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不过他还是占了这幅好皮囊的便宜,明明同是连日赶路又淋了雨。   其他人都胡子拉碴地看着憔悴不少,偏偏他看起来反而冲淡了眉间的戾气,添了几分苍白,像一个文弱的书生。   这果真是一张女人看了都会嫉妒的脸。   没多时,那名护卫回来了。   他木着脸面无表情地对他说:“进去。”   闻肇微一颔首,随即吩咐手底下的人在门口等着后,便往里走了。   雨水滴答滴答顺着房檐往地上滴,很快就积了一大摊水。   青石板上,积着大大小小的水滩,湿漉漉的。   阿青这会儿正在屋内看变戏法的,外面下着大雨丝毫没有影响屋里的热闹。   这变戏法的,是涂西奉不知道打哪儿找来给阿青打发时间的。   阿青自来了这个时代,倒是对什么都感兴趣。   这变戏法的分明手法粗浅,她一瞧就能看出里面的破绽。   但她故作不知,仍然看得津津有味,十分认真。   闻肇到时,她正看到精彩的地方,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看得可起劲了。   即便已经听到了声响,知道闻肇来了,可她依旧没做理会。   闻肇见此也知趣地没有打扰阿青,他一掀衣摆在她旁边的一个凳子上坐了下来,聚精会神地陪她看完了这出戏法。   良久,表演终于完了。   此时闻肇本来冷得发白的脸上,有了些红晕,添了几分气色,连沾了水的衣服和头发,也干了些。   变戏法的几人收拾好工具躬身行完礼以后,就跟着仆人退下了。   转眼间,屋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屋内安静了下来,只听得外面滴答滴答的雨声,显得天地间格外静谧。   片刻,闻肇嘴角噙着笑,转头看向阿青开口打破了屋内的安静:“在下多谢城主相助。”   他态度颇为诚恳,言语由衷。   这一次阿青若不是出手,他想这么快打败四侯,恐怕就是废上好些功夫,也不一定能成事   阿青对他的话不可置否,只是端起旁边小几上的茶杯,用茶盖撇去浮叶喝了一口。   闻肇对她的反应也见怪不怪,只是又笑着说道:“不知在下可否向城主讨杯热茶喝。”   阿青端着茶杯,睨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我的茶,可是很贵?你,确定要喝?”   这话里有话,茶指的是茶,也不只是茶。   闻肇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他现在就需要这杯茶,也只能苦笑叹息道:“再贵,在下也得喝啊!”   阿青挑眉,放下茶杯向外面吩咐了一句。   很快一杯热茶便端到了闻肇面前。   他端起茶,吹了吹后便喝下了一口。   茶有些烫,可让他有种打心眼里的熨帖。连日来的疲惫感顿消,淋了雨后冻着的身体也暖和了起来。   闻肇这时才有了一种又活过来的感觉。   这茶下了肚,他也该付酬金了。   他来这一趟,本就是为了给阿青付酬金的,也指望着这次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把事情办得圆满了。   因此他也不废话了,直接单刀直入地问:“城主想要什么。”   阿青疏懒着身子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开了口:“我缺人。”   “缺人?”   闻肇一愣,他倒是没想过阿青会这么说。   阿青说道:“我要修城墙,人不够,所以我要你手里握着的俘兵,一半。”   阿青轻飘飘的扔出这么一句话,闻肇听后脸色登时就变了。   他面色凝重,眸光深了几许。   沉吟片刻闻肇别有意味地问到道:“在下记得,应城的城墙并无什么损坏,城主何故要这么多人?难道城主是要将城墙推了重修?”   闻肇言语里带了几分试探。   显然比起阿青开口要那一半的俘兵,他更想弄清楚城墙之事。   阿青眉梢一扬,似笑非笑地说:”你在试探我。”   话说破了,闻肇毫不避讳地点点头:“是,  在下好奇,城主到底想干什么?”   阿青嗤笑道:“我想干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   被阿青毫不客气地顶回来,闻肇也不恼。他脸上依旧挂着笑,只是目光沉沉,眼睛里看不见一丝笑意:“城主说笑了,你我之间有交易有合作。城主想干什么自然与我有关。”   说到这他一顿,又接着道,“实不相瞒,在下有意天下,若城主也志在此,那你我之间总有一天会兵戎相见。   所以在下自然不能事事都依着城主了,还请城主见谅。”   说这话时,闻肇满脸的野心勃勃。   天下他早晚要抓在手里,谁拦了他的路,谁就是他的敌人。   就连应青也不能。   “城主想从在下手里拿到这些人马,到底意欲何为?”   他定定地看着阿青,一字一句地说道。   阿青也不躲闪,直直地看进闻肇的眼里,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来:“你在质问我?”   四目相对,闻肇却差点那双宛如深潭的凤眸中。   他怔愣着,手掌慢慢收紧,攥成拳。   直到后来,察觉到了掌心处的疼痛感,他才若有所思地回神过来。   思绪回笼,他面色又恢复的温和,只说:“在下不敢质问城主,只是城主的要求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不若城主换一个要求可好?”   闻肇这一次在差点栽在四侯的手里,因此战场上折损了不少的人马,如今还指望着将这批俘兵练好了,补上这个缺口。   应青若是分走其中一半,他又该如何弥补这个若是。   阿青倏地笑出了声,她虽是眉眼弯弯,笑意盎然的模样,可谁也不会觉得她的样子可亲温和。   阿青盯着闻肇,说:“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你也没资格问我这些。”   阿青摩挲着指腹,神情里颇有几分漫不经心,“我说过,这个天下本来就握在我手里,就连你的命,也握在我的手里。   而你现在还活着的原因,无非两点。是哪两点,不用我在提醒你了吧。”   闻肇苦笑:“想不到在下的一张脸竟如此得城主看中。”   “当然。”   阿青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而后她直起腰背,微微凑近了闻肇,弯了弯红唇温柔地说:“四侯的封地给你,人,给我。”   这个买卖若是不知情的看了,只怕会觉得划算。   对此闻肇只能苦笑着无可奈何地点头答应。   闻肇抓的俘兵加上原本被四侯留在封地的俘兵共计约有近四十万左右。   而阿青口中所说的一半,就约有二十万。   闻肇松口能将这么多人给阿青,涂西奉知道后还是挺吃惊的,毕竟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而后闻肇派人收拢了四侯封地,时间差不多了,阿青带着原本已经收归好的俘兵也启程回了应城。   至于剩下的人马,闻肇自然会给她送上门来。   阿青走的那一日,闻肇依然亲自将她送出城。   看着前方渐行渐远的车队,闻肇又想起了他那天看见的那双眼睛。   阿青的眼睛是一双极为精致的凤眸,漂亮极了。   可是闻肇真正在意却是当日他在阿青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看见。   没有欲望,没有野心,甚至连其他的情绪也很浅淡。   他只能看见,其中的幽深,就像是一望无际的深渊,让人望而生畏。   所以这才是真正的应青吗?   闻肇不禁想到。   在阿青回应城的途中,魏小侯爷攻打武昌侯一事也有了结果。   常言道,姜还是老的辣。   魏小侯爷虽然天资不错,但比起武昌侯还是嫩了些。   涂西奉觉得有些可惜:“这要是魏小侯爷能拿下武昌侯,属下就能去趟安定了。”   安定是边境,也是武昌侯的驻兵之地。   安定虽不如其他地方富饶,但因身处地理环境特殊,所以那里总会出些奇人异事。   涂西奉还真是挺想去一趟,不说找些商贾去应城。就是找到那些奇人带回应城也是挺有趣的。   阿青对此倒是没什么意外的,原本就不指望魏宁书能拿下武昌侯。 第65章 应城与平昌的距……   应城与平昌之间的距离并不远,约摸十来天就到了。   阿青他们在路上的这段时日,天下并不太平,局势一变再变。   原本闻肇拿下四侯封地,加上原本的西北和京都,应是一家独大。   然而宁远侯悄无声息地以极短的时日吞并四周城池,一跃成了继闻肇以后手中掌控地盘最多的人。   按照阿青所说的三角结构,如今就只有魏小侯爷还声名不显。   但就此次他攻打武昌侯来说,已经未来可期。   天下大势已经初见端倪。   ……   回到应城以后,杭拾甫便开始着手准备修建城墙一事。   闻肇手里四侯的俘兵,给阿青的那一半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不日就要到了。   此时就需趁机做好前期准备,比如该如何对待那些原本他们计划要圈入应城的城池。   目前于应城来说,武力强攻为下,攻心为上,最好是能让其自愿归顺是最好的。   如今正是人心惶惶之时,杭拾甫与陆旷之商议,先命人秘密放出些似是而非的消息。   待这些似真似假的消息,让这些城池府官如坐针毡之时,他们才派人前去游说。   届时,若是愿意自然好,不愿的话再谈动武的话。   十月入冬,天气骤寒。   应城地处北地,更是干冷,入冬不过几天就有要下雪的征兆了。   杭拾甫匆匆入了城主府,因是骑马而来,脸冷得发白,又心心里存着事,所以脸色看起来格外难看。   而此时的阿青却依然一袭单薄的翠色长袍,披散着头发。   屋内没燃上火炭,窗户也如平常一样打开通着风,可她面上一点也看不出畏冷的痕迹。   杭拾甫愣了下,但又很快抛开心里那丝惊讶,面色如常的行礼。   “城主。”   阿青正揪着自己发尾手里持了一把剪刀在剪。   咔嚓一声,一截黑发落地,杭拾甫瞧着立马撇开眼当没看见。   阿青不喜欢太长的头发,这会妨碍她。所以自从来这个时代后,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自己剪一次。   说来当时她第一次剪的时候,直把伺候她的人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只因在这个时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不能折损。   后来匆匆赶来的涂西奉杭拾甫等人,满目震惊地看着满地的碎发,看着阿青欲言又止,又不敢劝慰。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咔嚓咔嚓在那儿剪。   直到后来他们旁敲侧击得知,阿青确实只是觉得头发太长了不方便才剪的,并无其他想法,这才做罢。   其后的日子,他们时不时都要看到阿青自己在那儿剪发,看着看着,虽还是不习惯,但也只当没看见了。   譬如今日。   阿青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什么事?”   杭拾甫收拾好四散的心绪,面色凝重地说:“城主,昌州城破了!”   昌州地处要道,四通八达联通东西南北,是当初他们看准了要圈进应城地界的。   “武昌侯打的?”   阿青将最后一簇头发剪掉,放下剪刀后说到。   杭拾甫点点头:“是,城主。另外宣州和坞城应是也被人盯上了。”   这几处地方,乃是北地重要城池,拿下了便近可攻退可守。   特别是宣州土地肥沃,粮食产量乃是北地第一,现下可是人人眼中的肥肉,自然有许多人觊觎。   阿青将剪好的头发松松垮垮地拢在身后,身子微微前倾对杭拾甫道:“听说过,杀鸡儆猴吗?”   杭拾甫一怔,片刻后到道:“城主的意思是,将昌州从武昌侯手里夺下?”   阿青勾唇一笑,满意地点点头:“是,拿回来,我瞧中的东西,谁敢动,我就杀了谁。”   杭拾甫有些犹豫:“可武昌侯手握重兵,我们兵马却是不足,对上他,想赢恐怕难了些。”   阿青闻言挑眉笑了笑道:“是吗?”   那眼里却全是不屑,以及一种藐视天下的狂傲感。   杭拾甫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知道他多嘴了。   想起当初谁都以为应城完了,可是阿青以一种完全不可能的方式,扭转乾坤,碾压一切,最终保住了应城,还让他们一步步走到今天。   况且武昌侯的兵马再多,他练的也是兵,而阿青军营里磨出来的可是一把把锋利的刀。   人又如何能以血肉之躯硬捍利刃。   想当着杭拾甫缓缓舒了一口气,目光如炬地看着阿青,拱手行礼:“城主打算何时出兵,下官这就去安排。”   “越快越好。”   “是。”   杭拾甫应下后便转身退下了,而后马不停蹄地前往俘兵营而去,不,现在应该是改成军营了。   站在军营里看着那些不似常人的兵卒,杭拾甫提着的心全是彻底放下来了。   这些兵卒是直接由他和原本应城护城军同龄管理的。   护城军统领姓杨,杭拾甫直接找到他,让他做好准备。   处理好兵马之事,剩下的还有一个问题困扰住了杭拾甫。   应城与昌州之间还隔着两城,这两城不如昌州大,但比应城大上不少。又因昌州之顾,背靠大树好乘凉,所以发展得不差。   不过这两城也和应城一样没什么军事力量,护城军不足一万注定是要被吞并的。   为了给阿青减少一些麻烦,在大军出发之前,杭拾甫先要派人去两城游说,让其甘愿依附应城。   不过这人选却让他有些头疼。   时间如此紧迫,他该往哪儿去找通晓纵横之术的人。   如此杭拾甫头疼了两天之后,一个意想不到之人来他面前自荐了。   杭拾甫诧异地看着面前的人:“衡之?”   衡之是陆齐嘉的字。   陆齐嘉拱手向杭拾甫行了一礼:“杭大人。”   陆齐嘉着一身白衣,温文尔雅端方有礼。   原本陆齐嘉唤他一直唤的是杭伯伯,今日却反常的唤他杭大人。   他即刻就明白了,陆齐嘉是为公事而来的。   杭拾甫正了正脸色,道:“衡之,来找我可是有事?”   陆齐嘉郑重地点点头:“我听说杭大人在找可行纵横之术的人,衡之愿意为杭大人分忧。”   杭拾甫一听倏地抬眼看向陆齐嘉,目光有些锐利:“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齐嘉点点头:“是,衡之知道。”   杭拾甫闻言眉头一皱,而后仔仔细细地打量起了陆齐嘉。   陆齐嘉不及弱冠,面容看起来还有些青涩。   但他对上杭拾甫的目光,却极为坦然镇定,看起来已经有了那么两分运筹帷幄的影子。   陆齐嘉是他看着长大的,小时候这孩子就要比旁的孩子稳重不少。   别人招猫逗狗到处闯祸,而陆齐嘉却已经能安安静静坐在一处读书了。   除了和他家阿筝在一起时看起来像个普通孩子,别的时候都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后来陆齐嘉出去读书了,他也多年未见,今日他乍然才发现,陆齐嘉竟已经长成了。   如今他们应城看着扯了这么大的摊子出来,但实则真正能用的人很少。   杭拾甫不知道陆齐嘉到底能不能成事,可是端看他如今这幅模样,沉吟了片刻问道:“这事儿戏不得,你可有把握?”   见杭拾甫松了口,陆齐嘉面上终于显露出了几分少年之气。   他按捺住有些激动的心情胸有成竹点点头:“衡之有把握。”   随后他将对两城的境况,其中包括百姓现状,粮食现状,兵马,城池所在位置及府官和其他官员的分析娓娓道来。   杭拾甫起先听得极其认真,但越听到最后却越震惊。   他在应城当了这么多年的官,与两城相邻。可是陆齐嘉嘴里的很多东西他都不知道,可陆齐嘉却一清二楚。   这一看就是已经将这两城摸透了,且已知道了应对之数才会到他面前来自荐的。   良久,听完陆齐嘉的分析后,杭拾甫赞叹不已。   这件事确实可以交给陆齐嘉来办,这事除了他,应城里应该找不出第二个人来办了。   杭拾甫道:“我会给你拨些人手,你回去收拾好行礼,跟你爹娘交代好,就尽快出发吧。”   “是,衡之多谢大人。”   “去吧。”   陆齐嘉转身出了门,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摊开手一看,上面全是冷汗,刚才他不是不紧张,只是为了不露怯这才强忍住的。如今功夫不负有心人,杭大人终于同意了。   但随即,他又肃了脸色。   现在事情才开了一个头还马虎不得。   陆齐嘉一边走一边想。   “陆齐嘉!”   这时从耳边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维。   陆齐嘉转头看去,却是杭筝。   “阿筝。”   杭筝三两步走上前来,围着他左看看右看看,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次,但就是不开口说话。   陆齐嘉被她看得汗毛都竖起来:“阿筝,怎么了?”   杭筝抿了抿唇,问:“我爹答应了?”   陆齐嘉一愣,而后突然想起了他刚刚来时撞上杭筝便顺口说了一嘴。   那时他满脑子都是对两城的分析之语,杭筝问时他也心不在焉的,这会儿连他自己都差点忘了,杭筝却记得。   “快说,我爹是不是答应了?”   陆齐嘉点点头。   杭筝若有所思,过了片刻,她忽然目光灼灼地看向陆齐嘉说:“你说,我要是去跟我爹说,我想跟涂伯伯学经商怎么样?”   陆齐嘉闻言却是愣住了:“你想学经商?”   “嗯。”杭筝狠狠点了下头,“城主要建天下第一城,而我一定要做城主的左右手,可是我读书不行,所以我想跟着涂伯伯学经商。”   说罢她又有些小骄傲地说,“我问过涂伯伯了,涂伯伯说了,我有天分。”   陆齐嘉看杭筝高兴的样子却是不敢开口,以他对杭伯伯的了解,杭筝恐怕不能如愿。 第66章 杭筝推了推陆齐嘉,……   杭筝推了推陆齐嘉,有些不满地说:“你说呀,怎么样?你说我爹能同意吗?”   陆齐嘉抿紧了唇,皱眉沉吟片刻道道:“杭伯伯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   况且杭伯伯对你是舐犊情深,不求你出类拔萃,但定是望你幸福安乐……”   “行了行了,不用你说了。”   杭筝扁了扁唇,打断了陆齐嘉的话。   听他说了一大堆,没个重点,但是这意思她还是听懂了。   她爹不会同意。   这几个字直说就是还绕那么大个圈子。   杭筝垮下肩膀,也没刚才的兴高采烈了,她有气无力地说:“你快去忙吧。”   说完就拖长了步子,闷闷不乐的转身离开。   陆齐嘉看着她的背影失笑摇摇头,也也曾说什么,提步出了杭府回家了。   他需得尽快整理行李准备出发。   眼下时间紧迫,安排好一切后,第二日一大早陆齐嘉就提着行李上路了。   陆旷之和夫人把陆齐嘉送出门外。   看着身长玉立的儿子,他心思翻涌复杂,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拍了拍他肩膀,道了一句一路顺风就把就不再开口。   反倒是他夫人拉着陆齐嘉的手嘘寒问暖再三叮嘱才眼泪婆娑地把人送走。   当然杭筝坐着马车来送他了,这事虽没有上战场那么危险,但一个不慎还是会有性命之忧。   她给陆齐嘉准备了一个包袱,里面是她问涂西奉要的一些奇巧玩意儿,必要的时候能保命。   陆齐嘉走后,杭拾甫也开始着手出征的准备。   粮草,武器战马还有辎重车等等这些都需要备好。   杭拾甫从原本的护城军中抽调了一部分人组成了一只单独的小队,专司一切粮草辎重押运及火头军一切事宜。   除此之外便是与陆旷之的政务交接事宜。   此次出征,阿青只带了他与涂西奉。   其余官员协同陆旷之留下处理应城事物。   又过了一段时间,闻肇终于送来了另外剩下的那部分俘兵。   杭拾甫把人接收了后,直接把人投入军营里。   他们本就没什么练兵之法,一直都是按照阿青的法子那么练的。   无论多狂多傲,以前是将领还是普通的兵卒,丢进去打几顿,饿几顿,磨了几次就听话了。   索性阿青也不期望要带出什么虎狼之师,她只要能用,听话就行。   不过这种毫无章法的练兵之法对于他们竟卓有成效。   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光看那些人的眼神就明了。   也是与其用规则框住他们,从头来把人训练成自己的,不如让他们自己知道好歹。   毕竟上了战场可没人想死。   半个月以后,陆齐嘉传来消息,去往昌州的路已经畅通无阻了。   接到消息的第二天,阿青率十万大军带着杭拾甫,涂西奉离开了应城往昌州而去。   在途经那两城时还未走近,远远就看见了其府官已经带领城中众全员在城门口迎接了。   在迎阿青入城时,态度恭敬诚恳,由此可见陆齐嘉此事确实做得很好。   此时陆齐嘉已经离开了,他带着人去往其他地方了。   只因在此之前,杭拾甫曾传信给他,让他将继续上路,游说他们原定的其他城池。   大军只在两城做了短暂的停留就直往昌州而去。   阿青带着大军在距离昌州城不足百里的地方安营扎寨。   阿青来得这么明目张胆,武昌侯很快就得了消息。   昌州城内,武昌侯将手里的笔放下,冷哼一声:“不知死活的东西,她应青以为本侯是京都的那些废物吗,会任她踩到头上来作威作福?”   一旁的心腹却觉得不安,皱眉斟酌了一下说:“侯爷,这应青不是常人邪乎得紧,咱们不能掉以轻心。   属下听说,不仅京都,之前四侯攻打京都之所以失败,也和她有关。”   武昌侯闻言不以为然:“本侯承认她应青了不得,不过打仗不是儿戏。   她一个女人能领兵上得了战场?况且据本侯所知,她应城也没有将才,谁能领兵。   打仗可不是光靠她一人就能行的。”   心腹听了这话,觉得武昌侯说得有道理,便点头称是:“侯爷言之有理。”   此时另一边,军帐之内只有阿青,杭拾甫,涂西奉三人。   杭拾甫和涂西奉皆是面色凝重地研究着昌州的地图,在想要从何处入手。   只是两人都不是领兵打仗的人,看了半天,也一无所获。   打仗不似旁的事,纸上谈兵可是不行。   与之相反的是,阿青依然一派悠然之色,不见半点忧心。   杭拾甫和涂西奉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只能问到阿青:“城主,昌州城我们该何时出兵,从哪里入手?”   阿青手里同样拿了一份昌州城的地图草图。   虽是简单,但是大部分的地理位置都能表现出来。   她已经看了好一会儿了,脑子里已经转过了好几个方案了。   武昌侯有一件事了错了。   阿青在来这个时代之前不是没有上过战场。   想当初,比之这里更混乱的地方她都去过,却是常年驻扎。   □□时代和冷兵器时代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四处埋伏,连下脚往哪儿走都是有规矩的。   稍微行将踏错,就是一死。   阿青是不会带兵,往往是独来独往。   可是打从一开始她练出来的兵,磨出来的刀,就是按照当初她训练的方法来的。   只是更粗糙罢了,这样练出来的兵,什么样的环境不能适应。   阿青把手里的草图扔在桌子上,说:“后天直接出兵。”   涂西奉一愣:“会不会有些急了?”   杭拾甫也接着问:“我们怎么打?”   阿青抬眼看向两人,摩挲了一下指腹,轻描淡写地说:“直接到城门口叫阵。”   两人又是齐齐一愣,这是没有章法,直打啊?   这能行吗,会不会太草率了?他们只有十万兵马,武昌侯手里可不止这个数,他们能以少胜多吗?   两人心中不禁有了疑问。   阿青看出了两人的眼中忧虑,指着桌上的地图说:“要想打下昌州只能硬来。”   两人怔仲间忽然明白了阿青的意思。   昌州不比其他城池地处要地,四通八达。   想出城除了城门口,另还有一河直通越州。   围城不起作用,还不如直接战场上开打。   不过两人都不会领兵打仗,如今应城的军队也全全由阿青自己掌管。   想起一路走来阿青的所作所为,他们现下能做的只有相信阿青。   只因,他们知道阿青的战力有多强,那些由她亲手培养出来的军队又有多强。   如此方案便是定了,两人别无二话。   第二天,军营里好吃好喝的准备上了。   应城现下并不缺钱,甚至可以说是全天下最富的城池了。   所以平日里虽然他们练兵的方式凶残了些,但在吃喝方面也不曾亏待过营地里的人。   只要能赢,最后吃进嘴里的东西,享受的东西,比以前他们在比军队里得到的还要好。   对于这些兵卒来说,这也算是一个念想。   他们每日面对的本就是生死威胁,所以于他们而言明日上战场与往常相比其实并无多大区别。   不过是要更拼命些,赢了自然是好。   输了也就痛快一死。   时间一晃眼就过了,到了日子,一大早阿青便率领大军,往昌州而去。。   大军来到昌州城门之下。   昌州城门紧闭,城墙之上,却站了一队人,这些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神情十分嚣张。   望着城下骑在马上的阿青,城墙上的人都愣了一下。   天下传言,把应青传得跟个夜叉一样,没想到真人却长得如此之美。   不过美则美矣,想想这个女人干出的事,把天下都搅得大乱了。   所有人心里的绮思一散,只觉得应青乃是蛇蝎女子。   领头的将军看着阿青忽而扬声开口喊到:“你们应城是没男人了吗?要一个女人来当家做主。”   有了打头之人,他身边的人立马也跟着开了口,你一言我一语,极尽羞辱之词。   “是啊,一个女人都跑到战场上来了还要不要脸啊?”   “还城主,从古至今,这天下就没听过这么个称呼,你们说是不是?哈哈哈……”   “没错,没错,还是回家抱孩子去吧。”   “瞧这模样,怕是还没成亲吧。”   “没成亲更好,二赖子,你不是为没媳妇儿吗?这个给你怎么样?抱回去暖被窝?”   此人话一说完,城楼上哄堂大笑。   涂西奉和杭拾甫听到这话,脸色铁青,捏紧了手里的缰绳。   他们心里明白,这都是故意的。故意当众羞辱阿青,以激怒他们。   人在盛怒之下往往会做出错误的判断,一旦他们真的失去了理智,那敌军就可不费吹灰之力将他们打败。   可心里清楚是一会儿事,但听着那些污言秽语,心里的火又怎么也压不住。   他们转头皆担忧地看向阿青。   不成想,阿青丝毫没有因为这些话而面有异色,依然处之泰然。   那镇定的模样,两个男人看了都自叹不如。   对面的敌军虽然离得远,可也见着了阿青的反应。   当下就有人对领头之人说:“将军我们瞧着那女人没什么反应啊?”   又一人说:“是不是我们骂得不够狠啊?”   领头的将军咬咬牙道:“再骂,老子就不行了,她一个女人,还能成神了。   听着这些话,就不气,忍得住?”   “是,将军。”   城楼上的人得了吩咐,嘴里的话又更难听了。   什么话都出来了。   反观骑在马上阿青,听了一会儿后,只懒散散地说一句:“把刀给我。”   涂西奉和杭拾甫心下一顿,两人对视了一眼,明了,这位不高兴了是直接出手杀人的。   兵卒之中有人递了一把刀上来。   阿青握着刀,手腕翻转,把刀调转了一个方向。   随后,就对准城墙之上狠狠掷出。   只听得破空之声响起,对面城楼上的人只看得见一东西飞速而来,还来不及躲藏,那把刀已经对准领头之人穿胸而过。   那力道大得直把人钉在了身后城楼的木门之上。   那人看着胸前的长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嘴里含着的话还没吐出,就头一歪,没了声息。   这下城墙之上立马变得鸦雀无声,再无一人敢口出妄言。   阿青红唇一弯,盯着面前这座高大比之应城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城墙,笑了。   她说:“既然,里面的人不愿意出来,那就破了城门,走进去吧。” 第67章 得了阿青的这句……   得了阿青的这句话,杭拾甫抬手往前做了一个手势,沉声道:“攻城!”   很快他们身后的军队里就有人抬出了几个大圆木,这是要用强攻破门而入了。   城墙之上的敌军,也看到了这一幕。   虽然  将军之死震住了他们,可武昌侯手底下的人个个都是上过战场,与匈奴厮杀下活过来的人。   所以纵使此刻心底已经深感不妙,但心里也明白,现在更重要的是要迎敌,不然他们只能成为别人的靶子,死在这了。   副将顾不得被钉死在门上的将军,他知道绝不能让敌人撞击城门。   一旦城门破了,他们的气势将会被彻底压倒,此战就不战而败了。   他压下心中的惊惧和不安,只回头厉声喊到:“弓箭手!”   此言一出,很快城墙上就出现了许多手拿弓箭,背着箭袋的兵卒。   他们手脚利落,整齐划一地搭弓射箭对准了城下的敌人。   副将退到后面,看着城外的黑压压的大军,第一次心里有了一丝丝恐惧。   他眉头紧锁,对身边之人急急吩咐道:“去禀告岑将军,请他速速出城迎敌。”   “是。”   副将手下之人白着脸匆匆退下,向城墙下跑去。   城外,杭拾甫看着城墙上的弓箭手,他立马回头喊了一句:“护盾。”   旋即许多兵卒手拿护盾,冲到前面来,将后面的人挡得严严实实。   恰在这时城楼上的箭刷刷地射来,幸而都被护盾挡住了。   察觉到外面的箭雨停了,杭拾甫一摆手让人撤了护盾。   下一刻原本紧闭的城门被打开了。   一将军打头骑马而来,后面跟着大军。   这是来应战了。   阿青双眼微眯,意味不明地说道:“门开了。”   对方杀气腾腾地冲杀而来,他们自然不能示弱。   甚至不用阿青说什么,他们身后的人在长时间的厮杀中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人环境。   所以看着对面而来的人,不仅没有一丝忧虑反而更为躁动兴奋了。   待等到杭拾甫一个手势以后,所有便如饿狼一样凶狠地扑杀上去了。   “杀!”   双方大军很快交战。   然而这一交手就直接惊到了那岑将军和他手底下的兵了。   原本他们常年和匈奴打交道,匈奴凶悍战力飚狠远非常人,所以这直接导致他们战力也远非一般军队能比拟的。   也正是如此,一开始他们对应城的兵心中就有着打从心眼里的轻视感。   一个小小的应城,东拼西凑出来的军队,连个正儿八经的将领都没有,还是一个女人带领的。   这样的兵马,人再多又怎么样?   他们打败这些人还是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可是这种自视甚高在真正交手时,被击了个粉碎。   只因他们发觉这些应城的兵,比之匈奴并不弱多少。   反而更狠,出手间就带了一种不要命的打法。   俗言道,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就是这个理。   应城的兵在战场几乎是毫无章法的打,但从骨子里出来的那股劲儿,恨不得把敌人连肉带骨头,嚼碎再咽下去的凶狠着实让人觉得心颤。   很快武昌侯的人就落了下风。   那位领兵的主将岑将军也看见了,他对战场上发生的一切深感不妙,心里也明白不能再这么些下去了。   等他艰难地从一众兵卒脱了身后,他咬咬牙,看着不远处闲适的阿青,拍马直奔她而去。   擒贼先擒王,待他把那个女人先擒下,看他们还能有多厉害。   阿青身处乱军之中,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昌州城。   这个地方,是她的了。   偶尔有不长眼地对阿青出手,只是她一个眼风都没瞥过去。   只是察觉到刀锋袭来,便微微侧头躲了过去。   随后出手立时抓住那人的手,一把将其扯下马背,丢了出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人运气不好,落地之后竟直接撞在了刀口上。   一把钢刀贯穿胸膛,而后口吐鲜血而亡。   这边尸体还热乎着,另一边又有两人不信邪拎刀向她砍来。   阿青眨眼看了两人一眼,身子往后一仰躲过从两面而来闪着寒光的钢刀。   接着,她又迅速抬手掐住离她最近一人的脖子,把人拎起,向另一人扫去。   结果很显然两人又死在了她手上,动作狠绝又不拖泥带水,看起来她对于杀人件事的确很得心应手。   原本计划要拿下的阿青的岑将军还未走近,就已见到了阿青连杀数人。   心底一滞,半路上就勒了马。   这个女人不好惹,他根本不是对手,不能惹。   想了想他转而向三人中看起来最弱的杭拾甫攻去。   岑将军心想,这个人一看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他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难道还拿不下一个文官?   想到这岑将军骑马向杭拾甫疾奔而去,与他对上了。   哪知这一次他又看走了眼,杭拾甫看着清瘦,可乃是大宁正统的文士,精通君子六艺。骑射不弱,手上还是有些功夫的。   虽然不高,但自保完全没有问题。   岑将军的武功的确比杭拾甫高,可是一时半会儿的想要把杭拾甫拿捏在手上威胁阿青退兵显然不可能。   况且这一战,因着岑将军的自视甚高,所以带出来的人马只有几万。   和阿青的十万大军比,很快就败下阵来。   他们死伤无数,打不过,这么耗着只有死路一条。   岑将军心中立刻有了决断。   他不再与杭拾甫纠缠,调转马头立刻往城门狂奔而去。   他一边跑,一边死命地大喊:“关城门,关城门。”   城门后的人接到命令,待岑将军入城以后也顾不得没有跑回来完的兵卒,立马就推着厚重的大门想将门给关上。   可是他们打算注定落空。   得了胜的敌人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涂西奉和杭拾甫一马当先紧追在敌军身后。   昌州城的城门还未关上,便强行冲开了。   岑将军骑着马直往前急奔,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攻入城中的敌军。   他眼睛猩红,整张脸都绷紧了。   他必须立刻去跟侯爷禀告,应青攻入城中了。 第68章 昌州城门已破,大军……   昌州城门已破,大军长驱直入,更如入无人之境。   任谁也没想到由武昌侯掌舵的昌州竟然以如此快的速度破了。   此消息一出必定天下哗然。   可此时,武昌侯并不知晓他即将面临之事。   很快他成为天下笑柄从昌州城灰头土脸地逃出去。   他也决计想不到,当初他入城时有多风光,出逃时就有多狼狈。   岑将军在大街上纵马急奔而来,要向他求救禀告战况时,他正与心腹谋臣商议下一步该如何走   “侯爷,现今天下闻肇和宁远侯风头最盛,其余诸侯势力不显,若是我们能趁这次机会拿下应城,以应城的财力定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一心腹说到。   他话一落另外一个谋臣立马接上话:“没错,应城手里不仅握有雄厚的财力,应青那个女人还把玉玺带出了京都。   玉玺乃是天下正统,谁得玉玺,谁将来就是正统。”   这话说得别有意味,在天下局势不明的前期,兵马,财力地盘最为重要。   可是打下天下后,想要登基为帝,必得得天下认同心甘情愿拜服不散后患无穷。   所以应青手里握着的东西现在谁不眼馋。   比如武昌侯等人就恨不得那些东西通通都握在他们自己手里。   这样加上武昌侯本身的兵力天下岂不唾手可得?   “如此也不要紧,应青不知死活来攻打昌州也省得我们去找她了。   此战将她拿下,先接管了她手里的兵马随后再去应城接管剩下的东西,岂不更好?”   这话一出,行人纷纷点头满脸笑意的连连道是。   当然也其中也有人对此并不持乐观状态:“应青此人小觑不得,我们还是不要掉以轻心。   你们不要忘了,那陶瓒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查信不就死在他手里,可纵使有他坐镇京都不一样被应青给拿捏在了手上。”   经此人一提醒,众人又回味过来。   阿青当初的确是只身一人未带一兵一卒在奉天殿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把皇帝扯下龙椅自己坐上去了。   这事就连武昌侯都不敢说能干得出来,可应青居然就做了,且还将那把天下觊觎的椅子坐得稳稳的。   至于后来京都的主人为何变成了闻肇,外人便一无所知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应青一定是和闻肇达成了某种交易共识。   不然闻肇能好声好气地把应青送出京都,还任由她搬空国库和皇帝的私库,甚至玉玺都能任她拿走。   这其中的东西足够耐人寻味。   但同样应青的手段到底有多厉害,在座的也都心知肚明。   此时一直未说话的武昌侯终于来了口,他眼神锋锐,目露杀气沉声说:“本侯不管她应青有多不好惹,犯到了本侯手上,本侯一样让她有来无回。”   其余人也要立即神色肃然地噤声。   “城门口迎战的主将是谁,如今战况如何?”   武昌侯话一落,就有一人抱拳道:“启禀将军,此战主将乃是岑怀山,战况还未送来,想来是还未开战吧。”   岑怀山也算武昌侯手底下的一员猛将,他们与匈奴对战时打过不少胜仗。   哪知这个名字并未让武昌侯松开紧皱的眉头,他沉吟片刻指着其中一名身披铁甲的人道:“岑怀山一个人不够,你去亲自领兵,务必要把应青给本侯拿下。”   被点到名的将军立马抱拳遵命。   众人正说着时,岑怀山刚到门口。   他跳下马,哆嗦这身子地就往里面奔去。   待到书房时,还没推门他已经扯着嗓子大喊到:“侯爷!”   这一声惊得屋内的人刷地一下转头向门外看去。   岑怀山踉跄了两步上前推开门,此时他面上已经难以保持镇定。   他满脸急惶怎么也掩饰不住。   屋内众人看刚刚还被他们谈论岑怀山如此狼狈地出现只觉得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们明白城墙那出事了。   果然这个想法刚刚出现,就听见岑怀山凄声喊声:“侯爷,昌州城破了。”   屋内一静,所有人都有那么一瞬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侯爷,那应青和她的人都是疯狗,逮谁咬谁,下手狠辣战场之上毫无章法,属下,属下败了。”   岑怀山跪在地上额头贴在地上,不敢抬起去看一眼武昌侯的脸色。   咔嚓。   静谧的空气之中想起了声响,众人寻声看去,这才发现是武昌侯将他手里的笔给按断了。   他面色阴沉,盯着岑怀山:“你领兵出征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就被人破城而入。   岑怀山啊岑怀山,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废物了?”   说到最后,武昌侯几乎被气笑了。   岑怀山骁勇善战,打匈奴都没败得这么快过,还被人攻破城门。   武昌侯差点都以为是在做梦。   岑怀山哆嗦了一下,脸更白了。   他大着胆子抬头看向武昌侯:“侯爷,应青带着的都是疯狗,一有机会便死命地逮着人咬,不咬下一块肉来,绝不松口。   那应青更是一手一个,徒手就能掰断人脑袋。随手一甩就就能把人甩出八丈远。   属下观她手段,着实不像凡人。   属下,属下确实打不过她。”   说完他又羞愧地埋下了头。   若说刚刚来的时候还有几分做秀的假模假样,但这会儿句句都实诚话了。   但这话也印证了当初广为流传的应城之战的事。   然,武昌侯对于岑怀山的话却是存疑。   他带着杀意的目光在岑怀山身上瞥了一眼,而后对刚刚那个身披铁甲的将士道:“你去,将应青给本侯拿下。”   说完他目光又钉在了岑怀山的身上,“要是李充拿下应青。   岑怀山,本侯就摘下你的脑袋。”   岑怀山身体又是一抖,但谁也看不见的眼底却晦暗不已。   李充能拿下应青?   他心里不免嗤笑就是十个李充恐怕也不能拿下应青。   李充领命大步走了出去。   随即便点齐了兵马,往城门而去。   在李充往这边城门走时,阿青已经拿下了城门,并一路往城内推进。   武昌侯的兵僵直已经被杀破了胆。   几乎不敢迎战,只得边退边逃,原本声势浩大的军队早已溃散。   一跑得慢了些的兵卒被身后追赶之人一个纵身扑倒在地上,他赶忙持刀立在身前胡乱挥动。   然而却被人一手抢过,随后噗嗤一声,刀被狠狠地插,入身体之内。   这样的情况不止一一人,几乎落在身后跑得慢的都是如此丢了命。   情况变得混乱不已,可以说武昌侯的人从来没被如此追着打过。   阿青骑着马悠悠跟在身后,杭拾甫和涂西奉则一左一右地跟在她身边。   涂西奉一手提着剑一手捋了捋胡须,脸上的笑意毫不掩饰。   “想不到昌州这么快就拿下了。”   杭拾甫脸上在荡起了一丝浅淡的笑意:“此战我们折损不大,应是能把武昌侯彻底赶出昌州。”   说着他一顿,又接着道,“越州说不准也能拿下。”   阿青闲闲地环视了一眼四周。   昌州城很大,斗拱飞檐青砖绿瓦,街道四通八达都还能看出往日的繁荣。   阿青眼清目明,此刻还能透过窗户纸看到屋内有百姓此刻正偷偷躲在窗户后面偷看城内战况。   看到此等场景,阿青嘴角翘了翘,昌州的人胆子还挺大的。   当阿青他们推进至主街道时,遇上了拦路虎。   武昌侯派来的李充带着大批人马赶到,将他们阻截在了街上。   李充也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应青已经打到了这来。   他目露震惊,面色更为凝重。   应青果然小觑不得。   他一扬手:“弓箭手。”   立马,手持弓箭的兵卒上前来,而后搭弓射箭。   “李将军,我们是侯爷的人,不要杀我们!”   “李将军,救救我们。”   “李将军。”   “李将军。”   ……   被追杀至此的武昌侯的人看到李充竟是毫不留情要以箭射杀,连忙凄厉喊到。   他们一边大步跑,一边又要防止被后面的人追上。   如今也害怕被李充一箭射死。   夹在李充和阿青两方人马中间战败的兵卒狰狞地瞪大眼睛。   可是李充面色冷酷,丝毫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只道了一句,放箭。   箭雨袭来,密密麻麻一波过后,又是一波。   李充的人马有序的换人,箭雨不停。   而这边,阿青等人反应也极为迅速。   原本追杀败军的兵卒虽受伤的没有护盾,但是他们手脚利落地直接把地上的尸体或者抓住敌人挡在身前。   很快被他们当做护盾的人体就成了刺猬。   骑在马上的阿青三人就没那么好运气有人挡箭了。   他们纷纷提剑劈断射来的箭矢。   而阿青虽手无寸铁但那密集的箭雨依旧不能伤她分毫。   连连躲数箭,杭拾甫和涂西奉渐渐就不支了。   这么下去不行,他们不能靠近怎么再往里打,说不准还有丢掉已经打下的地方,退出城门。   至此他们只能求助阿青了。   阿青瞥了两人一眼,随即就在一夹马腹往前走。   别人寸步难行,可是于她而言,那些箭雨仿若没有一般。   连整个身体都无比放松,没有丝毫紧张。   很快她穿过混乱的人群,迎面对上了李充。   李充看着这一幕,瞳孔一缩。   他咬牙道:“放箭,给我杀了那个女人!” 第69章 李充的命令……   李充的命令一下,弓箭手立马调转方向,将箭齐齐对准了阿青。   须臾,手一松,利箭齐刷刷地射出,直奔着阿青面门去了。   箭雨之中,阿青身子一侧,躲过了一支冲着她脑袋来的箭。   但身子刚坐直,一支箭便到跟前,尖利的箭头闪着寒光,与她的眼珠子之间的距离不过毫厘之间。   索性阿青抬手就握住,眼睛也没有任何损伤。   她随手把手里的箭丢掉,却又突然一夹马腹加快了速度朝前奔去。   偶尔有箭矢与她擦身而过,且都是擦着要害的,旁人看了都心惊。   不过这第一阵箭雨并未对阿青造成任何伤害。   李充觉得难以置信,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阿青,只吼道:“快,射箭。”   弓箭手慌忙抽出另外一只箭,搭弓射箭。   然而这一支箭还未射出,阿青抢先一步有了动作。   她竟是从还在奔跑的骏马上一跃而下。   看着她如此危险的行为,杭拾甫和涂西奉两人的心都提起来了。   但见她又稳稳落在地上,两人对视一眼唯有苦笑。   好像担忧这一词放在他们家城主身上都是多余的。   那马脱离了阿青的钳制一朝得了自由,立刻就疯魔了起来。   它横冲直撞,往李充的人马里冲,不消片刻就撞散了原本有序的队伍。   不少人受了不小的伤,口吐鲜血倒在地上半响都起不来。   那弓箭手更不消说首当其冲伤得更厉害。   有被马撞飞的,也有被马蹄狠狠踩在身上的。   这会儿别说再搭弓射箭了,就是从地上爬起来都艰难。   李充勒紧缰绳,狼狈躲过撞来的马匹。   错身之际抽刀,一刀砍在马脖子上这才止住了还在四处乱撞宛如疯魔了的马。   可此时,马虽然死了,可他的人遭此一闹也乱了不少。   他抬眼看着立在不远处阿青磨了磨后槽牙,又惊又怒。   阿青抬眼看他,眉梢一扬,旋即又抬脚往他们这边走来。   阿青的步子不紧不慢,但见着她这样一步一步往这边走,无端地让人觉得心底发寒。   眼看着阿青已经走入他们之中,几人左顾右盼之下实在忍不住了,持刀就将她团团围住。紧接着便是持刀挥砍而下,那刀锋带了一股子狠劲,恨不得一刀就劈了她。   阿青不躲不闪,脚下不停反而迎了上去,抬脚就狠狠踹了过去。   这一下她是真正下了死手的,力道大得惊人。   那人被踹个正着,他听见咔嚓一声,紧接着剧痛袭来。   他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横飞去。   砰的一声巨响,他的身体砸在地上,扬起了一层薄薄的灰。   等灰散尽以后,所有人才看到,他落地之后大口大口呕出的鲜血。   眨眼间这人瞪大的眼睛就灰了下去。   众人看着他腹部不正常地凹陷都觉得头皮发麻。   这还是人该有的力气吗?   今日原本天气尚好,一早的时候出了个大太阳,冻得人骨子里都发冷的阴寒被驱散了。   可好景不长,这会儿不知打哪儿来的厚重得像山一样的云彻底遮住了天上的太阳。   此刻再抬头看去,只看得见阴沉沉的云,看不见这冬日的暖阳了。   一阵寒风吹来,李充冷得打了个哆嗦。   他好似从未察觉过冬天有这么冷过。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阿青又出手了。   她抬手便掐住挡在身前之人的脖子,只听得咔嚓一声,那人便断了气。   阿青随手把尸体丢到一边。   这幅模样分明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可更让人惊悚的,从头到尾,这个女人脸上还挂着笑,那是一个危险至迷人的笑意。   这个女人美得能让人神魂颠倒,可是她狠辣的手段又让人心惊担颤。   看着她,甚至很难让人身处反抗的心思。   反抗则死,没有人几乎没有想到她的敌人。   因此她缓步向前走去,原本站在她面前的人纷纷让路。   李充看着几乎径直往他走来的女人,目露惊惧,面上一阵红一阵青。   他回过神来,大吼大叫道:“谁敢让,谁敢让本将军砍了他的脑袋。   还不给本将军拿下她。”   他这一声立马惊醒了其他人,可此时无人敢不知死活上去找死。   可李充的人不敢动,应城的其他人却动了。   杭拾甫举剑喊到:“杀!”   说罢他杀气腾腾率先往前而来,涂西奉紧跟其后。   而后其他人也又再次扑向了李充的人马。   李充的人不敢对上阿青本人,可其他人却是不怕的。   他们立时迎战,很快,两方人马又开始了大混战。   不过这一次李充尝到了岑怀山吃过的苦头了。   他也终于理解为什么岑怀山会说应青的兵都是疯狗了。   他看着自己的人被按在地上死命揍的模样面色扭曲了起来,这样下去,这一仗必输无疑。   李充焦躁不安,却束手无策。   但是紧接着他便没有心思想这些,他满脸惊骇地看着不知道何时已经来到他面前的阿青:“应青!”   李充的声音大得变了调,但这也是他留给人间的最后一句话了。   阿青抬手就将他扯下马背,李充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这边他还未起身,阿青已经半蹲在他身边。   李充是多年老将反应极快,他的刀刚刚被阿青扯下来时掉在了一旁。   这会儿他可以说是手无寸铁,但他也不可能任人宰割。   李充抬手就冲阿青的要害而去。   阿青身子一侧就躲了过去,李充趁着这个机会往旁一滚就起了身。   而他起身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捡他身后离不远的刀。   三两步走上前,他躬身就要捡起地上刀。   噗嗤!   在李充的手指刚刚触到刀把时,他身子僵住了。   有血一滴一滴落下,滴在了铮亮的刀身上。   李充缓缓低头看去,知道看到他的胸口伸出一只沾满血迹,手指纤长的手。   那是一只女人的手,若不是沾了血,应是一双极好看的手。   李充的脑子木了一下后冒出了这个想法。   随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剜心的疼痛。   这可不是剜心吗?   阿青利落地把手抽出来,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血迹。   随着手原本的肤色显现出来,可不就如李充所说吗,这的确是一双极好看的手。   李充身子晃了晃,便轰然倒下,他艰难地眨了下眼睛,便再也没有睁开了。   李充一死,眼尖的涂西奉就看见了,他随机大吼一声:“李充已死,降者可活!”   这一句话他连喊了三遍,李充的人才完全听清楚。   他们扭头看向李充的尸体,犹豫再三还是求生之意占了上风。   他们将手里的刀一扔,跪在地上老老实实地投降了。   涂西奉嘘了一口气,这打仗比做生意可累多了。   这要是再不停手,他可就要撑不住了,总算是完了。   这时阿青的手也差不多擦干净了。   她把沾了血的手帕随意丢在地上,不甚在意地跨过李充的尸体往前走去。   涂西奉和杭拾甫也赶忙翻身下马跟上。   “城主,武昌侯应就在府衙,我们可要现在去把人抓起来?”   涂西奉三两步追上阿青搓搓手笑呵呵地问到。   阿青瞥了他一眼,眉眼一弯忽而笑吟吟地说:“就这么抓了,不是太无聊了。猫捉老鼠,也要耍着老鼠玩才有趣。”   涂西奉听这话,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阿青的恶趣味。   他捋捋胡须,失笑地摇摇头,随后问到:“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阿青弹了一下舌,笑意不减地说:“派人去给武昌侯通风报信。”   “是。”   涂西奉应声道。   “我记得,昌州去越州有一条河  能直通。”   涂西奉对阿青的也算有一两分了解,听她这么一问,大致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属下这就派人去曲河守着。”   “不,我们都去。”   ……   由于阿青的有意而为,李充死了的消息很快传入了武昌侯耳朵里。   他愤怒地砸碎了桌案上的茶杯。   一旁低眉顺眼垂头不语地岑怀山提着的心却是松了些。   这下侯爷怪不到他身上了,不是他废物,着实是应青太厉害了。   “点兵,本侯要亲自去会会她,本侯倒是要瞧一瞧,这个应青到底能厉害成什么样。”   可武昌侯这话一出,却遭到了其他人的强烈反对。   “侯爷,万万不可。”   “侯爷,三思啊。”   还有人直接说到:“侯爷咱们在昌州的兵马已经所剩无几了,与其和应青对上,不如先避其锋芒。”   此话一出立马就有人附和了:“是啊侯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先退吧。”   武昌侯瞪向说话那人,将桌子拍得砰砰直响:“本侯如何退,她都骑在本侯脖子上来了,还要退?   你是要本侯承认,本侯难道还不如她一个女人吗?”   这话没人敢搭腔,可心里却暗自嘀咕。   不如这个女人的人多了去了。   陶瓒那么厉害,还不照样被她夺了江山,至今还在床上躺着,起不来身。   但心里这般想着却不能说出口来。   谋臣心腹们只能竭力宽慰武昌侯:“侯爷与那应青可是不同,侯爷是要做大事的人,今日她虽是占了上风,可往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没错侯爷,咱们何必与她挣一时长短。   侯爷现在与她相争无异于玉石碰了瓦砾最后不管谁输谁赢,侯爷都是吃亏的一方。”   武昌侯眉头紧锁没有说话,但目光微闪。一波三折个人被他们的话给打动了。   看懂武昌侯神色的人变趁热打铁道:“侯爷当务之急是我们先退回去,待开日兵马齐了再来找应青算账。”   武昌侯终是被众人劝服了,不甘不愿地点头应下了。   见此,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侯爷现下正门已经被应青给占了,我们只能从曲河走了。”   走水路,坐船从曲河一路直到越州又快又安全。   武昌侯虽是放不下面子,但也知道好歹。   他们说定了便立即开始收拾东西,不多时东西都收拾好了,他们便往曲河而去。   那早就备好了船大大小小有好几只,众人分批次上了船。 第70章 上船之际武昌侯……   上船之际武昌侯回头看了一眼昌州,心里拧巴得难受,怎么想怎么觉得不甘心。   而今乃是谋夺天下的时候,各路诸侯,连那些个泥腿子出生的,都已经手握一方势力。   可他明明手握重兵,手中虎将众多,却连拿下的第一个昌州都没保住。   他竟是输给了一个女人。   武昌侯只觉得自己憋屈,那胸腔里的心脏就跟放在油锅里翻来覆去地煎一样,难受得要命。   心腹见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心下叹了口气。   成王败寇,胜负已分,此时也没必要挣一时之气。   他们的确输给了应青,可当务之急不是保住昌州,而是要保住其他封地。   想着他避重就轻,沉声对武昌侯说:“侯爷外面风大进去吧。”   这话刚落下,一阵寒风吹来,武昌侯冷得一个激灵。   随后便扭头一甩袖子进了船舱。   这会儿他带来昌州的其他心腹谋臣也跟着他陆陆续续上了最大的那一艘船。   其他偏小的船只便载着行礼,和其他人。   众人进了船舱后,便有人将地图翻出,铺开来。   昌州丢了,也算此行出师不利,下一步该如何走就显得尤为重要。   武昌侯在主位生坐了下来,看着面前的桌案上的地图,面色晦暗不明。   地图一展开,一谋臣就将各方势力的地盘在地图上标出来了。   其中最为引人瞩目的就是正迅速扩张的闻肇和宁远侯。   谋臣指着地图上开始侃侃而谈,其他人间或插上一句嘴。   很快船舱里不再像之前那般压抑了。   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突然有人眉心一凝,嘀咕道:“不对啊。”   离他最近之人听他这话,愣了下,转头问到:“什么不对?”   他眉头越皱越紧,喃喃自语般说到:“不对劲,有什么不对劲?”   说完他还试探地走了两步,半响他倏地看向武昌侯,然后挤过其他人走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说:“侯爷船不对劲。”   武昌侯闻言眉心一跳,旋即他抬手止住了正商议的热火朝天的众人不解但也未再开口。   只等武昌侯发话。   这一安静下来,不止武昌侯,其他人也发现了不对劲。   众人面面相觑,而后有人走到船舱便掀开帘子往外看,这一看他彻底惊住了,也心里也有了不好的猜测。   他当下立刻回头道:“侯爷我们的船,根本没动。”   也就是说他们一直还停留在原地。   距离他们上船已经有一会儿功夫了,船夫也是他们自己的人。   船上该做的准备应该早在他们上船之前就已经做好了。   待他们人一上船,船就应该往越州走的。   可是已经这么久了,船还停在原地,这其中没有猫腻才怪。   想到这,武昌侯冲出了船舱。   站在夹板上看着岸边的人,他的脸色顷刻间变得无比难看   “应青!”   武昌侯咬牙切齿从齿缝里挤出来了这两个字。   其他人也是大惊失色,应青怎么会在这?   阿青闲闲地址站在岸边,不止她一人,那岸上竟是站了个满满当当。   涂西奉看着武昌侯脸色难看的模样心里倒是痛快,他扬声喊到:“啧啧,侯爷就这么走了?不留下多待几天,我家城主大方,你多待几天她也不会赶你走的。”   涂西奉这话一出,武昌侯只觉得喉咙涌起一股铁锈般的腥甜味。   要不是的理智还绷在那儿,他恨不得一刀结果了涂西奉。   但此刻端看形势就知道应青定是对他们使了什么手段,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   他们的船被应青控制了,人马数量更是比他们多。   所以武昌侯这会儿也没了往日的跋扈。   他艰难地挤出一个笑来道:“不用了,本侯府里还有要事处理,就先走一步了。”   涂西奉听完这话则又气人地补充一句:“侯爷客气了,来了昌州还与我家城主客气什么,多留几天也不妨事。   说不准还能留下给我家城主指指路,毕竟我们今日才到比不上在昌州待了这么久的侯爷。”   武昌侯嘴角的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心里的火险些就憋不住了。   但常言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他现在对上应青可不是什么好事,当下也只能忍了。   涂西奉插混打科得讽刺了一把武昌侯后就自顾自地笑了好一会儿。   随后两方人马就这么一个在岸上,一个在船里僵持了起来。   足足等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武昌侯的船还是停在原地没有动弹。   这时涂西奉有开口了:“哟,侯爷这是不是真舍不得我们?   你看这曲河风挺大的,要不侯爷先下船和我们先回去?”   武昌侯下颚线绷紧了,满脸的僵硬想笑都笑不出来了。   他的船为什么不走还不是应青动的手脚。   所以这会儿是故意要留下他,是想杀了他,还是来羞辱他的?   武昌侯本就不是什么弱性子,这会儿心里的火也压不住了。   他负手现在夹板上,冷硬地开口说:“应城主到底要本侯如何,才能放过本侯走?直说就是。”   阿青闻言嗤笑出声毫不客气地说:“我为什么要放你走?”   这话一出把武昌侯问来噎住了,倒把涂西奉和杭拾甫问笑了。   武昌侯难得被人噎得半天说不出来话。   还是一旁的谋臣开了口问到:“应城主想要什么?”   阿青转头看向说话之人,眉梢一扬忽而笑了起来,她说:“你说,我想要什么?你要是说对了,我就放了你们。”   谋臣一看有戏,他转头凑近武昌侯耳语了几句。   也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武昌侯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但犹豫了片刻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说通了武昌侯,谋臣又转头直接说:“应城主若是答应放了我们,侯爷愿意奉上万两黄金。”   阿青挑眉,微微颔首,爽快地说:“可以。”   谋臣松了一口气,看来传言没有错,这天下能打动应青应该只有真金白银了。   不过他并不知道,他这口气松得太早了些。   不过此时他只看见杭拾甫就扬声喊到:“回来。”   有了杭拾甫的命令,有人陆陆续续从武昌侯这么多条船上走了出来。   这些人看着明晃晃的就不是武昌侯的人,只是之前他们一门心思地商议的是如何走好下一步路,根本没注意到这些。   等阿青的人走完以后,武昌侯也没做其他耽误立马吩咐人启航。   船上都换上了自己人,自然很快就开动了。   眼看着船越走越远,杭拾甫突然有了几分好奇:“城主为何不杀了他?”   阿青轻笑一下,反问道:“杀了他做什么?杀了他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杀了武昌侯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她为何要这么做。   况且武昌侯活着接下来的事情才更有趣。   不过阿青虽然没有直接动手,可还是武昌侯留下了一个小礼物。   那船还未走出昌州城,竟就漏水了,   看着木板上一个明显人为凿出来的洞,武昌侯额上的青筋狠狠跳了一下。   他转头远远看着还站在岸边的阿青,喘着粗气,过了一会儿后才移开视线。   眼看着船里的水已经快要没过膝盖了,武昌侯众人无法只得弃船。 第71章 武昌侯的船被凿出……   武昌侯的船被凿出了个窟窿,船只渗水,不能再用了,只能弃船。   接下来站在岸上的众人,就看到了,刚走了没多远的船只上武昌侯等人像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地直往河里跳。   会游泳,跳进河里后就往两岸游过去,不会游泳的在水里挣扎沉浮着能不能活就听天由命了。   这群人宛如丧家之犬一样,十分狼狈。   武昌侯向来威风凛凛今日能被逼成这样,着实少见。   涂西奉看了却是解气,他拍着大腿哈哈大笑,直接笑弯腰。   船没了,武昌侯到底要如何回封地,这点旁人不得而知。   昌州拿下以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索性昌州府官赵广白是个识时务的人,阿青刚刚入主昌州,他就携昌州众官员前来拜见。   起先杭拾甫对此人并不信任,不过后来试探了几次,发现赵广百虽为人圆滑,但能力不错,也不是什么奸诈之人,还算可用。   后来阿青回应城时,杭拾甫便留下了。   毕竟武昌侯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对赵广白也不能完全信任。   所以他须得等昌州完全掌控在手时再回去。   阿青和涂西奉他们前脚刚回了应城,陆齐嘉后脚也到了。   昌州被拿下,而其余几城也被陆齐嘉给办妥了。   这事陆齐嘉做得极为漂亮。   陆齐嘉是捧着各城的投诚书来见阿青时,站在城主府门口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一脸正色地迈脚踏进去。   也不能怪他紧张,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城主。   之前杭拾甫在时,他从未来见过阿青。   现在杭拾甫留在了昌州,这事他也只能来向阿青禀告了。   陆齐嘉沉静了思绪,由着下人在前面引路,自己跟在身后。   站在阿青面前,陆齐嘉不敢抬头,只捧着手里箱子跪在地上双手奉上:“属下拜见城主。   此处乃各城府官投诚书,请城主过目。”   陆齐嘉话落下后,周遭就安静了下来。   陆齐嘉将箱子高高举过头顶,他心思沉静也不着急,耐心地等着阿青的反应。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听到噗嗤一声,有人笑了。   他听着声音耳熟,抬头看去,却见是杭筝站在那儿。   陆齐嘉脸上有些惊愕,他收回箱子,从地上站了起来,问:“阿筝,怎么会是你?”   杭筝刚才没出声,让陆齐嘉跪了他也算是占了他便宜,这会儿也不捉弄他了:“城主昨日回的应城,今日便招了细娘来城主府唱戏。”   陆齐嘉问:“那你为何在这?”   杭筝闻言理直气壮地说:“细娘戏唱得好,今天给城主唱得还是新排的戏,我就跟过来看看了。”   说罢她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件事,我怕我爹不答应,所以也想来求求城主。”   杭筝指的是要跟着涂西奉学经商这件事,她还是没勇气跟她爹说。   他爹虽然开明,可还没开明到这种程度。   不用脑子想,她都知道她爹不会同意。   所以左思右想杭筝自认为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这事她不应该去找她爹,应该直接找城主。   要是城主点头同意了,他爹还能不同意?   “可杭伯伯……”   “好了好了,别说这事了,我有分寸,快走吧城主还等着我的茶呢。”   杭筝打断了陆齐嘉的话,说完就径直往前走。   这时陆齐嘉才发现杭筝的手上的确还端着一杯茶。   无法他只得抱着箱子跟在杭筝身后了。   此时阿青正在戏台处,而台子上细娘已经开唱,敲敲打打地好不热闹。   而台子下面坐着的正是阿青。   陆齐嘉看了一眼阿青,就埋下了头。   早就听说城主长得异于常人的美,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杭筝把茶放在阿青右手边的茶几上,后又凑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阿青听完朝陆齐嘉这边瞥了一眼就又将目光投向了戏台上。   接着杭筝就对他招招手,陆齐嘉抱着箱子走了过去。   待他走近后,杭筝又对他使了一个眼色,这是让他先别打扰阿青看戏。   陆齐嘉微微颔首,便立在杭筝身边,安静地站着。   过了许久,台上戏终,细娘等人退下了台。   杭筝也适时知趣地给阿青添茶去了。   陆齐嘉这时才抱着箱子跪在了阿青面前,把箱子举过头顶道:“属下陆齐嘉拜见城主。   此乃各城府官投诚书,请城主过目。”   阿青疏懒着身子靠在椅背上,眼睛看向陆齐嘉手里的箱子,随后便抬手打开箱子。   箱子里面当了好几封信。   阿青随意捡了一封拆开,一目十行的看完以后,目光由信封转到了陆齐嘉身上。   陆齐嘉突然感觉到了丝丝压力,他知道阿青在看他,所以原本的从容淡定一下子消失了,变得紧张起来。   他只听得见,心脏咚咚直跳。   阿青将手搭在扶手上,身子微微前倾,说:“陆齐嘉。”   “属下在。”   “做得很好。”   阿青毫不吝啬于她的夸赞,出色的人,也确实值得夸赞。   又交代了几句以后,陆齐嘉便回去了,但心情与来时已经完全不同。   又过了两日,武昌侯一事又有了新的进展。   “城主。”   涂西奉兴冲冲地跑到阿青面前,满脸高兴   “城主,武昌侯在越州被魏小侯爷给截杀了。”   阿青挑眉:“魏宁书?”   涂西奉点头:“武昌侯逃回越州的时候,身边的人所剩无几,也都遭了大罪。   结果人刚到越州就被早就埋伏好的魏小侯爷出手截杀了。”   说完涂西奉哼笑了两声,眼睛多了几分对魏小侯爷的欣赏:“想不到这魏小侯爷还是个狼崽子,属下还以为他之前被武昌侯打得退出越州就回去了。   不说一蹶不振,起码也要颓废个就几天,   没想到还在这等着呢。”   说到了涂西奉又颇为遗憾地摇摇头:“不过可惜还是没一举杀了武昌侯。”   武昌侯被魏小侯爷截杀但由着心腹护送,还是逃走了。   不过人虽没死但还是受了重伤。   现在武昌侯行踪不明,没有回到封地,魏小侯爷自然趁此机会要拿下武昌侯的封地了。   对于武昌侯是死是活,阿青并不在乎,她只是说:“等魏宁书拿下武昌侯的地盘,你就出发吧。”   这是去找魏宁书要人了。   涂西奉揪着胡须看一眼阿青的眼色,凑近了两步问:“城主,我观这魏小侯爷颇有几分扮猪吃老虎之意。   他会不会对我们……”   剩下的话,涂西奉没说完。   当初在京都那魏小侯爷看着就跟一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贵公子。   若不是为人还算谦逊,那活脱脱就是一个纨绔子弟。   可就这么一个人能以最短的时日收服魏侯爷的兵马。   第一场仗大败以后又隐忍不发,抓住机会一击致命,这样的人心思缜密,城府极深,涂西奉都有些担心在他手里吃亏。   阿青抬眼看他,慢吞吞地吐出两个字:“他不敢。”   这话来得笃定,涂西奉得了这句话心里的担忧竟也神奇般地散了。   两人正说着时,陆旷之却前来求见。   陆旷之很少来见阿青,应城事宜虽一直由他和杭拾甫在处理。   不过像来禀告阿青这样的事,一般都是杭拾甫做得。   今日陆旷之等不到杭拾甫从昌州回来,就独自来见阿青可见却是出了大事。   陆旷之跟着下人进来,满脸凝重。   他的眉头紧锁,看样子是遇到了极为棘手之事。   陆旷之向阿青行礼后,单刀直入没半句废话说:“城主,连侯通敌叛主了。”   此话一出,涂西奉和阿青都没太大意外。   涂西奉还感兴趣地问:“他这次又给谁通风报信了?”   陆旷之一惊,迅速抬眼看了涂西奉一眼,而后沉声将事情始末一一道来:“下官自上次城主去了平昌就发现连侯有些不对劲,只是下官没有证据,也只是怀疑。   后来城主去昌州的这段时日,下官又发现了不对劲,所以派人跟踪了连侯,这才发现他竟频繁去往军营。   军营一事我与杭大人向来没让他插手过,所以属下便觉有异。   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直到后来他又去了监牢,见了苏梅衣。”   涂西奉恍然大悟,道:“原来他是宁远侯的人啊。”   去了军营又去了监牢,这两个地方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里面都有宁远侯的人。   军营里原本的叛军和监牢里的苏梅衣,可都是宁远侯的人。   说起来没有今日这出,他们都快要把苏梅衣这个人给忘了。   当初从京都回来,苏梅衣就被丢进了监牢,他们也再也没有去管过她。   差点都要把这个人给忘了。   陆旷之继续说:“下官已经派人把连侯给抓起来了,只是该如何处置他,下官还没有个章程。”   说着他顿了顿脸色有些难看。   涂西奉看了这幅模样知道事情可能没完。便好奇地问:“出什么岔子了?”   陆旷之咬牙,压抑着心中的怒气继续说:“城主和涂大人应是知晓,连侯这人善于诡辩,在应城百姓中又有极好的声誉。   下官今日抓他时并未避讳他人,没成想,从连府一出来他就胡言乱语,他的家眷更是一路追着哭诉喊冤。   如今应城的百姓将前去抓他的人给围了,人现在被困死路上了。” 第72章 “快放……   “快放了连大人,连大人到底犯了什么事,你们要抓他?”   “没错,连大人一心为民,怎么会做坏事。”   “是啊,连大人是个好官,你们不能这么对他。”   阿青他们的到场时,街上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个个义愤填膺将抓着连侯的一行人困在里面寸步难行。   有几个凶悍的看起来像是要把抓连侯的官差吃了一样。   而连侯的女儿连珍和夫人王氏正现在一旁委屈巴巴地抹眼泪。   连侯慢慢环视了一下四周百姓,像是要将每一张脸都记在心头。   看着他的眼神,吵闹的人群慢慢安静了下来,只等着他开口说话。   半响连侯终于面带苦涩的开了口:“各位都散了吧,回去吧。别为了连某行此等事了,应城安宁来得不易啊。”   一句话说的语重心长,发自肺腑,听得人心里发酸。   众百姓,一想到连侯到了这样的境地了还要为他们着想,便更让人无法接受他被抓一事。   众人只觉得心里好似有一堆火在烧一样,意难平。   当下便有人咬牙喊到:   “不行,连大人是个好官,事情没说清楚前不能让他们带走连大人。”   “没错,每个准话,今天谁也不能带走连大人。你们要抓连大人倒是先说清楚,他到底犯了什么事?”   百姓正是情绪高涨之时,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了一句:“连大人能犯什么事,说不准就是有人为了排除异己,故意针对连大人呢。”   “是啊,连大人一定是被陷害的。狗官,心思歹毒,要是连大人真的被抓进牢里去了,还不知道要遭什么罪呢。”   “上次连大人差点死在牢里,这次又想对连大人使什么手段。”   这几句话一出,周遭气氛更加躁动了。   “不行,不能让他们带走连大人。”   “这不是要寒了好官的心吗。”   连带着对着那些抓着连侯的官差还隐隐带了敌意。   “大家听我说,大家听我说。”   正在群情激愤之时,连侯又开了口,   “城主英明,绝不会冤枉连某的,大家都先散了吧,让连某先去城主府,面见城主。   届时是非曲直自有定论。”   连侯的话让在场的人犹疑了,他们的声音小了起来,你看我我看看你,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甚至有几个已经开始本能的往后退要让开了。   看得出来阿青在应城的威望的确不可比拟,连在此地经营了数年好名声的连侯都要退避三舍。   恰在有众人退缩之意时,却又有话出来了:“谁知道是不是去见城主啊。   不会是要动私刑吧。”   “我听说城主对城中另外两位大人信赖有加,对连大人却是心有芥蒂啊。   若是连大人被动了私刑,一个不慎连大人要是撑不住了。到是连大人就是丢了命,城主也不一定会对那等公报私仇之人有所惩罚啊。”   换句话说,就是连侯被动了私刑,死了也是白死。   这话一出就像是一滴水掉进了热油里,一时间百姓更是不忿了。   好似连侯这一去就是进了狼窝,再也回不了。   目睹了这一切跟在阿青身边的陆旷之,脸都黑了。   他要是再听不出来这话说的是谁,那他就真的是脑子有问题。   看了半天戏,一旁的涂西奉都像拍巴巴掌了。   这戏唱得可比细娘丫头在戏台子上唱得戏还要精彩啊。   眼看着前面荒唐的一幕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前来抓连侯的官差都要抽刀了。   这其中没什么反应可能就只有阿青了。   眼看着这话越传越离谱,陆旷之再也忍不住了,大吼一声:“都在干什么,让开。”   从刚刚开始他就已经憋了一肚子气了,这会儿这一吼,吼得比谁都大声,直接压过了所有人的声音。   众人突闻这声音都吓了一跳原本的话也都憋回了肚子里。   扭过头来,只看到阿青带着涂西奉,陆旷之并几个护卫也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   一想到刚才他们的话,众人心瞬间提了起来,全都噤声。   刚才还吵闹不休的场景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连连珍和王氏的哭声都戛然而止了,特别是王氏,可是见识过阿青的手段,这会儿她缩了缩脖子藏了藏身子,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涂西奉扫了一眼表情各异的人,捻着胡子面露遗憾,啧了一声说:“陆大人,你说你出什么声儿啊。   这鞠躬尽瘁连青天诀别应城百姓的这出戏还没唱完,你就打断。   你再等会儿让我看完了再说啊。”   陆旷之转头苦笑地看着涂西奉,道:“让涂大人看笑话了。”   说完他又直起腰背面色肃然。   陆旷之目光扫过众人,一字一句地说:“下令抓连侯的是本官,诸位有话可直接问本官。”   说罢他顿了顿,又道,   “本官与杭大人行得正坐得端,从未对连侯行过私刑,也不曾对他用过私刑,诸位可放心。”   最后这句话,他吐出来都是含着血沫子的。   一双眼睛也隐隐见了红色。   他和杭大人对应城竭力心力,所思所想一心为民。   却没想到在应城百姓中的声名却是这样的。   连侯向来面子功夫做得好,又惯会说道,他在百姓中的威望比他们二人高这件事,他和杭大人也知道。   不过比起这些虚名,如今更重要的是应城安定,蒙在乱世中立足。   所以全副心思都投入到了这其中。   可没想到埋头做实事的却比不上这些能说会道做面上功夫的。   陆旷之是被这一下气得不轻,又觉寒心。   百姓们躲闪着陆旷之的眼神,不敢正视他。   刚刚脑子一热,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他们都说了。   这会儿冷静下来却又回过味来了。   这么多年虽然杭大人和陆大人的确没有连大人亲民,可也绝不是那种动用私刑排除异己之人。   所以他们刚刚说的那些话是过了。   且还被正主听到了,这会儿也都觉得脸红了。   涂西奉的话让现场气氛陷入了尴尬之中。   但阿青依然一无所觉,她抬脚就往前走。那些原本围在一起的百姓不自觉地散开了,给她让开了道。   最中间的连侯看着向他缓缓走来的阿青,神色滞了片刻,眸色也深了几许,后又恢复常态。   “下官拜见城主。”   待阿青走到离连侯不过几步路以后,他不慌不忙地向平常一样躬身行礼。   行礼过后他又面露无奈地说:“下官惭愧,陆大人对下官有误会所以招下官去问几句话。   不成想吓到了下官的家眷这才兴师动众把事情闹得如此之大,还劳烦城主跑一趟,是下官的不是。”   说罢他就一掀衣摆跪在阿青面前诚心诚意地说,“下官向城主请罪了。”   阿青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她面前向她磕头的人,蓦地笑了。   众人对这一笑不明所以,可涂西奉却是打了个冷颤。   每次城主这样笑不是要杀人,起码都要动手整治人了。   想想那些在阿青手里没什么好结果的人,涂西奉向连侯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我是说过你很聪明。”   阿青说着抬脚踩在了连侯的肩膀上,   “可是,谁让你把你的那套手段使在我身上的,愚蠢。”   说罢,她脚下一用力,只听得啪地一声,连侯被她踩着肩膀整个人踩在了地上。   隔了一息耳边就传来了连侯的哀嚎声。   阿青抬起脚来,连侯的肩膀已经呈完全扭曲塌陷下去了。   这一脚踩碎了连侯的肩膀,废了他半只手。   连侯用了极大的忍耐力才忍住没通得在地上打滚的。   就连最开始那声哀嚎此时也消失了,他冷汗淋漓把所有的痛呼都咽回了肚子里。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连侯的惨状,脸色苍白咽了咽口水谁也不敢开腔了。   连连珍和王氏都傻愣愣地站着,瑟瑟发抖。   阿青移动了脚又踏在了连侯另一边的肩膀上。   这一次连侯知道怕了,他也顾不得疼痛,猛得抬头看向阿青,强撑着问:“城主因,因何如此对下官,下官到底,犯了何错?”   这一次不用阿青开口,一旁的涂西奉替她答了:“连大人这装傻充愣的本事倒是玩得炉火纯青。   不管没关系,我提醒一下连大人。”   说着他负手向前走了几步,“当初叛军攻城,连大人通敌卖城使应城险些被闫遏给屠了。   幸亏杭大人和陆大人发现的及时阻止了你,城主英明神武心胸宽广,又饶过了你还让你官复原职。   没想到你死性不改,又与宁远侯暗中勾结,通敌叛主。   你说这一次城主又该不该饶了你?   哦,对了忘了说了,上一次围城的叛军也不是什么叛军,还是宁远侯的人。   所以宁远侯到底对连大人许了多高的官,多厚的禄,才让连大人对宁远侯忠心耿耿。   连现在是在端谁的锅吃谁的饭都忘了,狼心狗肺的东西。”   说到最后涂西奉脸上的笑已经完全消失了,只剩下满脸的冷然之色。   不得不说,涂西奉也被连侯给恶心到了。   他这一番话骂得痛快,说完了心里也畅快。   但也是这些话让周遭众人哗然,往日里百姓一无所知的内幕被捅了出来,谁都感觉到了不可置信。   “涂大人……”   啪!   又是一声骨头断裂令人牙酸的脆响,所有人愣愣地看着连侯。   他如今整个人贴在地上,满脸灰尘。身上剧烈的疼痛让他面色扭曲涨红满脸狰狞。   原来连侯刚刚听了涂西奉的话,也顾不得肩膀处剧烈的疼痛,赶紧就要开口辩解。   可他刚开口,这边阿青就脚下使劲,直接踩碎了他另外一只肩膀。   这一脚干脆利落,阿青的劲也没收住,等她再抬脚时,连侯的那边肩膀已经不能看了。   差一点她就直接踩断了连侯的脖子。 第73章 阿青弹了一下舌,啧……   阿青弹了一下舌,啧了一声:“劲儿大了。”   涂西奉听得这话,嘴角一抽,没说话。   周围的人不敢去看阿青,只得把目光投向地上没了动静的连侯。   若不是见躺在地上的人,身体还在因为疼痛而微微抽搐着,在场的人甚至不会以为这人还活着。   周遭因为安静而格外压抑,因着连侯的此时的模样,在场的人神态各异。   从涂西奉话里透出的意思,自觉今日才认识到连侯真面目的百姓,神情自然复杂。   他们拿不准,涂西奉话里的真假,所以对连侯有不忍有怀疑。   可在连侯身上险些栽了跟头的陆旷之,瞧着心里就有着说不出的畅快。   而涂西奉便是从头到尾一脸好好戏的模样。   过了许久,从变故中回过神来的王氏突然尖叫一声,不管不顾地冲了出来,扑倒连侯身边跪下。   连侯两只肩膀都碎裂,整个人趴在地上像一滩烂泥一样。   王氏不敢动他,眼泪跟不要钱的一样,哗哗直往下流,连珍也跟着跪在一边。   母女两个现在流的眼泪可比刚刚要真情实意得多。   “老爷,老爷。”   王氏无措地举着手,也不敢碰连侯。   “爹,爹。”   连珍也流着泪一声一声地叫着,   连侯可是她们母女两人的顶梁柱,一身的荣辱都系在他身上了。   连侯要是有个好歹,牵连的不是他一个人,而是他们一家子。   所以这会儿王氏和连珍是真的怕了,也真的急了。   而此时的连侯已经因为剧烈的疼痛意识陷入了昏沉中。   连侯虽是知道阿青行事肆意妄为了些,但着实没想到她能如此狠辣。   明明他在百姓中的威望不一般,可她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出手。   她竟是一点不把民心看在眼里。   说起来也确实是他不够了解阿青,她这个人从来不讲道理,只按喜好来。   阿青可不在乎什么民心,况且就在刚刚涂西奉已经把他老底都掀出来了。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边时,人群中有几人互相使了一个眼色,随后开始不动神色地慢慢往后,退出人群。   他们没有不惊动任何人,纵使刚刚和几人说过话的百姓也没发现身边少了个人。   这里几人自以为事情做得隐秘,殊不知他们打从一开始早就被涂西奉盯住了。   涂西奉对身后的护卫使了一个眼色,护卫立即上前挡住了几人去路。   护卫把路彻底封死,也把人看住了,这会儿他们想走也走不了。   几人脸色一变,可他们比谁都清楚,现下不适合动手,所以他们也只能偷偷摸出藏在袖间的短刀,静观其变。   阿青蹲下神来,伸出手就狠狠抓住连侯的头发,将已经陷入昏迷的连侯的脑袋提了起来。   原本已经意识混沌飘忽的连侯一下子被头皮的疼痛惊醒。他刷得睁开眼睛,正好就看到阿青那张,在他眼里宛如罗刹一样的脸。   阿青放缓了语气,温柔了声音,轻声说:“你说,这么多人维护你,我是不是就不能杀了你?”   她的声音不大,带了几分好奇,却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特别是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明明极其轻柔的语气,其余的人听着却犹如惊雷一般。   这时刚刚为连侯说尽好话,为他叫屈的众人才意识到一件事。   现在应城的主人是阿青,她才是城主,也是他们该拜服的人。   应城民心所向的应该是阿青,而不是连侯。   若是民心偏向的另外一人,那就意味着是在找死。   连侯在找死,他们又何尝不是找死?   回过神来所有人的脸色惨白,齐刷刷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瑟瑟发抖。   连侯克服了剧烈的疼痛,仰着脑袋,费力地睁大眼睛。   他哑着嗓子,艰难地说:“下,下官,不知道城,城主到底在说什么,也,也不知道下官到底做错了什,什么,要,要,要城主这么惩罚下官。”   一句话说完,连侯痛苦的喘息,但面上却带着几分大义凛然的不屈。   若不是知道内情,涂西奉都会以为他是受了天大的冤屈。   也正是如此,涂西奉心里腻歪得狠。   事情到底怎么样,大家心知肚明,到现在了还搞出一副打死都不认的模样,也不知道宁远侯到底给他吃了什么迷魂药。   说起这个涂西奉对宁远侯简直要越来越好奇了。   他到底打哪儿来的那么大的魅力,一个景虚,苏梅衣,这还有个连侯,除了这些人宁远侯身边的虎将忠臣也不少。   想着想着涂西奉就走了神。   而在场的众人心里也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难道,连大人真的被误会了?   王氏一看这情形脑子一转,自以为看到了事情的转机,连忙开口。   她哭诉着说:“城主明鉴,我家老爷是冤枉的,涂大人所说之事,他没有做过。   他不认识宁远侯,当初他更是不知道叛军就是宁远侯的人。   我们都是小门小户的,应城距宁远侯的封地更是千里之遥。   我家老爷又怎么会认识侯爷那等高门显贵,我们连侯府的门都没资格上,又谈何给宁远侯通风报信。   城主我家老爷冤枉,求你明察秋毫。”   说完她就以头抢地,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等她再抬头时,额头上已经渗了血,这头磕得可不掺半点水分。   王氏说完以后,连珍也开口了:“城主,我爹一心为民,绝不会做出这等事来的。   城主英明,不要被小人迷惑了。”   一家三口可怜兮兮又凄惨无比的样子,真是见者落泪,闻着伤心。   都到了这幅田地了,这一家子还装模作样,那戏唱得真是足。   就连连侯的女儿说话都含沙射影,什么叫小人蒙蔽,这小人又是谁?   陆旷之听到这话险些被气笑:“连姑娘这是在说本官是小人,对你爹栽赃陷害了?”   连珍听着陆旷之的话,小心抬头看了他一眼,都立马低头瑟缩了一下,往王氏身后躲了躲。   王氏立马就接过了话茬,她身子移了移把连珍完全挡在身后。然后看向陆旷之说:“我家珍儿还小,陆大人有何事直接对妾身说就是。不用吓唬小孩子。”   陆旷之被这么一噎,不上不下的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他瞪着王氏,面色铁青。   “陆,陆大人有事,冲着我来,请放过我,我家夫人和珍儿。”   连侯一家子的示弱显得怒目圆瞪的陆旷之尤为凶悍,好像真是在欺负孤儿寡母一样。   陆旷之被这么一说,简直哑口无言。   这连侯都成这样了,怎么还有心思给他使绊子,他到底有什么底气?   不管连侯背后藏着什么秘密,阿青都不关心。   她不悦地皱了皱眉,语气少见的有些冷:“我说过,别再我面前耍这些手段。”   她说的话,连侯是没长耳朵没听见吗?   心里不悦,更加没耐心看连侯再叽叽歪歪。   本能使然,连侯一对上阿青那双看不见底的凤眸,后背一凉,深感不妙。   他顾不得身体的的疼痛,就挣扎起来。   他力道极大,直接挣脱了阿青抓住他头发的手,脱离了她掌控。   而阿青的手则揪下了一大团头发。   连侯披头散发,想一个蛆虫一样在地上蠕动起来,只想逃离。   他心中有一个强烈的声音在告诉他,他必须要逃。   王氏和连珍目瞪口呆地看着连侯,还以为他疯了:“老爷。”   “爹。”   阿青红唇一弯,手一松,那团头发从她手心轻飘飘地落下。   还不待那团头发完全落地,阿青蓦的伸手掐住住连侯的脖子,随后只听得咔嚓一声。   阿青干净利落地就结束了连侯的命。   她这一下来得太突然,连王氏都没反应过来。   而连侯临死前绝望恐惧的神情还残留在脸上,他的正脸正好对着王氏,已经灰下去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王氏。   王氏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抖着唇,半天都没有吐出一句话。   恰在这时阿青的目光对准了两人。   王氏一看那眼神脑子一激灵明白了什么,她也顾不得已经断气连侯,只砰砰直磕脑袋,用的力道比刚刚还要大些:“城主饶命,连侯做的事妾身和小女一无所知,求城主饶命。”   刚刚还嘴硬说连侯是好人,这会儿涉及到了自己和女儿身上。王氏毫不犹豫地就出卖了连侯,证实了涂西奉和陆旷之刚刚说的话,全都是真的。   这前后不一的态度,转变的速度惊人瞠目结舌。   王氏竭力忽视掉连侯那双已经没有神采的眼睛。   满心满眼都是强烈的求生欲望。   阿青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而后笑了笑说:可以。”   她答应得干脆,王氏还有些吃惊,但也顾不得深思这背后的含义只欣喜地不停磕头:“谢城主饶命,城主英明。”   阿青忽而又说:“你替我给宁远侯送一个礼去,我就饶了你,和你的女儿。”   王氏抬头卑微地看着阿青,这会儿为了活下去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满口答应:“城主要妾身送什么,尽管吩咐,妾身一定做到。”   阿青摩挲了一下指腹,似笑非笑地说:“连侯的人头。”   王氏身子一下子僵住了,她完全没有料到阿青居然会提这么个要求。   她愣了许久,最后一咬牙,破釜沉舟地说:“好,妾身会亲自把连侯的人头给宁远侯送去。” 第74章 连侯已经解决,这里……   连侯已经解决,这里的事情也处理的差不多了。   看着连家的下场陆旷之暗自叹了一口气。   虽然连侯这人虚伪,尽做些恶心人的事,更是出卖应城十恶不赦。   但他,杭大人和连侯毕竟相处了那么多年,这人就这么死了。   他现下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高兴他死有余辜,还是可叹他机关算尽却自找死路。   片刻后陆旷之压下心中复杂的心绪,一扬手对身后的护卫说:“都带走。”   两名先护卫上前来,先将连侯像烂泥一样拖走。   王氏和连珍虽是腿软,但也如今也是阶下囚不敢再多言多语,只相互搀扶着从地上起来,随后佝偻着身躯低眉顺眼地被护卫带走了。   趋利避害,王氏最是懂得。   连侯已经死了,她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保全她和筝儿。   即使是踩着连侯的尸体过这一条路也在所不惜。   王氏低垂的眉眼中,一丝利芒闪过。   连家一家子被带走了,但周遭的百姓没得阿青一句话,就依然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他们心思慌乱,纵使知道法不责众,可是阿青向来不按常理出牌。   所以众人无不心里发慌,不安又害怕。。   连侯被处置了,下一个会不会就是他们?   一想到这,众人心里满满涌上了一股绝望,只后悔偏听偏信了连侯。   这边跪了一地的百姓,心里正不安着,以为自己命不久矣。   可这边阿青扭动了一下有些发僵的脖子,她懒散散地对涂西奉说:“后面的事,你处理我回去了。”   说完直接转身离开了,城主府离这里不远,她们来的时候就直接走来的。。   正等着她处置的百姓,见此一愣,随后又大着胆子抬头眼巴巴地看向涂西奉。   涂西奉被看得一乐。   这会儿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不过这些人虽然的确是被连侯煽动,但也还不是不知道好歹。   况且看城主的意思没有要罚人的打算,他也就抬手把这事过去了。   他挥挥手道:“城主没怪罪你们,都散了吧,回去,回去,以后没事别瞎出来溜达。”   他这话说得嫌弃,可在众位百姓耳中却是悦耳。   他们听得这话后,又齐齐看向已经越走越远,这才忽然反应过来。   城主这是不打算追究他们了。   众人原本已经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咚得一下又落回了肚子里。   但紧接着他们就感觉脸上一阵阵涨红。   想想自己干的那些事,这些人蓦的醒悟过来,只觉得被鬼迷了心窍。同时心里不可抑制地涌起了羞愧,自厌和悔恨。   他们自己蠢,因着连侯不仅诋毁杭大人和陆大人还对城主有了不好的想法,还险些中了别人的圈套葬送了应城好不容易迎来的安定。   众人都想到了这一点,眼神一下变得有些躲闪。   接到上陷入了诡异的静谧之中,明明有那么多人在,可现在连呼吸声都好像消失了。   忽而人群中有一人高声冲着已经走远的阿青大喊道:“城主英明,惩处奸人。”   话音一落,周遭安静了一瞬。   但很快这种安静就被打破了。   有了第一人带头,很快人群中有人喊道:“城主英明,惩处奸人。”   声音此起彼伏,渐渐变得整齐划一,喊得震天响。   任谁也没想到,刚刚还与他们针锋相对,对阿青畏惧不已的百姓的态度就来了一个大转变。   连涂西奉和陆旷之都微微发怔。   阿青五感本就强过常人,这会儿那边喊得响,她自然也就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脚下一顿,心里涌起扭头看了后面一眼,而后抬脚继续往前走。   隔得有些远,众人刚刚没看清阿青的表情,但似是见她笑了一下。   等阿青的身影渐渐走远了,跪了一地的百姓才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回家了。   可恰在这时,人群中却又骚动了起来。   “官爷,小人这就要回家了,还劳烦你让让。”   “官爷,城主不是不追究小人们了吗?怎么你还拦着不让小人回家啊。”   从不同的方向传来了这些话,其他准备回家的人,听着这话也是摸不着头脑,纷纷又眼巴巴地看向涂西奉。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几人原就是刚刚涂西奉让人盯死的那几人。   他们此时瞅准了机会,浑水摸鱼想就此脱身。   不过护卫一见这几人有异动立刻出手阻拦了。   涂西奉揪着胡子,只道:“回去吧,没你们的事。”   他话一落,陆旷之也对着护卫点点头,护卫见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旋即就抽刀要把人抓了。   可是这几人十分狡猾,在护卫动手前抢先出手,齐齐从不同地方向同时朝同一方向攻来。   他们深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所以放弃了和护卫颤抖,握紧手中的匕首,将目标定在了涂西奉身上。   这几人过惯了虎口舔血的日子,自是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否则也不会在阿青离开后才出手。   而涂西奉身为应青的左右手能力卓绝在应城地位超乎寻常,抓他最合适。   涂西奉瞳孔一缩往后连退数步,险险躲过了几人的攻势。   今日他并未携带佩剑,尽舟也被他派出去办事了。   幸而身边还有护卫护着。   涂西奉多聪明的人,这几人脑子里想得什么他甚至不用多想,就一清二楚。   这是把他当软柿子捏了了。   涂西奉脸沉了下来,眼里带了几分恼怒。   他冷笑一声,对众护卫说:“都给我留活口,我倒是要看看,是谁的手敢伸进我们应城来。”   众护卫应声:“是。”   不过这几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纵使护卫人数众多,可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两相拼杀下,很快落了下风。   眼看着护卫快要败下阵来,这些来历不明的人也要逃走了。   正在奔逃的一身材高大健硕的汉子,脚一顿,停了下来。   他左右看了看,一咬牙。   黝黑的脸上镶嵌的两个眼珠子瞪得像官府门口的石狮子一样。   他嚎了一声,大喊:“那几人定是连侯同党,刚刚就是他们在挑拨离间。   要来害我们应城,大家快帮着拿下他们。”   他话一说完在地上捡了一个大石头朝那几人冲了过去。   许多人都听到了他的声音,也见他是第一个冲入战局的人。   其余人犹豫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想着战场都上过了,还怕个什么。   当即便压下心中的恐惧,脸上尽是无畏。   他们扭头就学着刚刚那汉子的样子,从地上,边上捡起趁手的东西朝正和护卫缠斗的几人奔去。   这几人武功卓绝,的确都是以一敌三的好手,可架不住人太多了。   这些百姓手底下也没个招式,但是胜在悍勇不怕死。   百姓参与进去后,彻底把捉拿奸细之事变成了一场大混战。   这些人当初都是上过战场的,手底下大部分也都见过血。虽然不会功夫但知道怎么杀人。   因为很快这几人中就有因躲闪不及地被一石头敲在头上,给头开了瓢。   还有被棍子,狠狠抽在背上的,以及一把灰扬进了眼睛里。   这下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将所有人都拿下了。   一旁的涂西奉和陆旷之简直看得目瞪口呆。   着实想不到还能这样。   被拿下的人一共有五人,这五人也是板上钉钉子的奸细。   这五名奸细灰头土脸地被押送在地上跪下。   可突然变故丛生,还不等众人把那口气喘匀了,涂西奉就倏地表情一凛,说:“不好,他们牙齿藏了毒,要自尽。”   此话一出,陆旷之脸色一变。城中的护卫们原本是正经的护城军,哪经历过奸细这一出。   更没见识过牙齿藏毒这招,当即就慌了手脚。   这时立在一边,刚刚喊话的那个汉子听得涂西奉的话后,眉毛一竖。   一边手疾眼快地动手卸掉那人的下巴一边大声说:“卸掉他们的下巴。”   旁的人一听,有护卫连忙听了他的话咔嚓一声卸了一名奸细的下巴。   有不会的,直接抓了一团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布团塞进了他们嘴里。   这下五人的命全都保住了,他们瞪大了眼睛,眼睛里尽是愤怒。   汉子喘着粗气叉腰站在那儿,黝黑的脸上现在布满了汗珠。   他抹了一把脸,对涂西奉和陆旷之两人说:   “二位大人,之前的事是小人们不对。小人们这般可算是将功折罪了?   若是还不够的话,二位大人还有何吩咐尽管说,小人一定办到。”   这人是应城的一个打铁的铁匠,早年还做过屠夫,脸上看着凶悍可也是一把好手。   当初应城被围与叛军战斗时,他也是冲到最前面的。   手底下可是过了好几条叛军的命。   其实他也不是一开始就在这的,他只是送完了货在边上凑热闹的,之前他是觉得连侯是个好官就帮腔了几句。   但后来目睹了前因后果,心里惭愧,又感念阿青所做一切,这才会忍不住高喊城主英明。   没错之前第一个冲阿青喊话的人是他,第一个出声让众人拿下奸细的也是他。   可以说这人除了莽撞一些,也没多大毛病。   涂西奉和陆旷之看着这人,听了他话以后对视一眼,失笑摇摇头。   片刻后,涂西奉道:“我看你不错,想将功折罪,明天到军营去报到。”   说完他转头又看向陆旷之说,“陆大人介不介意再收这么一个人?”   陆旷之:“自然是不介意。”   汉子没想到还有这种美事,当即就笑了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小人多谢二位大人。”   见汉子得了两位大人的青睐,旁人自然是羡慕,但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只有羡慕的份。   随后涂西奉和陆旷之就提着奸细走了,这后续事情可还有的弄,他们的尽快处理。   被抓就要自尽只有死士才会干。   加之刚刚在人群中添油加醋的模样配合着连侯,这五人到底是谁的人,已经不言而喻。   涂西奉冷笑着对护卫说:“扔进牢里去严加审问,看还有没有同党。”   这事着实让人气得慌,看样子宁远侯在连侯的帮助下,朝他们应城埋了不少钉子啊。 第75章 趋利避害,王氏最是……   过后的一整天,涂西奉和陆旷之都泡在了牢里,要撬开这五人的嘴。   涂西奉自诩风光霁月,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泡在这监牢这等地方。   更气人的是,那五个奸细嘴跟蚌壳一样,他们费了老大的力,用尽了法子都没把人嘴撬开。   文的武的都上了,就差把牢里的刑具都在他们轮一遍了。   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哪来的骨气,硬是死不开口。   涂西奉看着被鞭子抽死过去的人,背着手在牢里走来走去,心里跟猫抓一样。   他就不信这个邪,人都抓到了,他掏不出有用的消息。   陆旷之的脸色也不好看。   这五个人骨头硬得真是超乎他们想象的难啃。   忽然,涂西奉抬头看向陆旷之问:“苏梅衣在哪个牢房?”   陆旷之一怔,而后道:“涂大人是想从苏梅衣身上入手。”   涂西奉点头:“闹出了这么大动静,我就不信苏梅衣没听见,她是宁远侯的人,总该知道些什么。”   陆旷之听罢,也认同了涂西奉所言随后给他指了路。   而后陆旷之留下继续审问,而涂西奉则去找苏梅衣了。   牢房里因长久见不了天日,总是带着股阴暗之气,脚踩在地上好像都有股凉气顺着脚底爬上四肢八骸。   苏梅衣所在的牢房在牢里最深处,因此更显阴冷,就是涂西奉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原本苏梅衣开始的时候并不住这,只是自从她人被扔进牢里。一待就是这么久,也没人过问过,所以牢头才把她挪到这来。   涂西奉站在牢房外,盯着牢房里缩成一团,看不清样貌的人。   “苏大家。”   他唤了一声,里面的人轻轻动了动,随后又没了动静。   涂西奉也不在乎,他只负手而立,靠近了些说:“当初在京都孟棠苑听得苏大家一曲戏,在下只觉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如今久未见到苏大家,也不知道在下还有没有耳福能再听苏大家唱一曲。”   这话说罢,涂西奉捋了捋胡须笑眯眯地等着苏梅衣的反应。   这一次,苏梅衣果然不再沉默。   藏在阴影里的人开了口,只是相比曾经一把好嗓子,现在的嗓音微微沙哑:“你想要什么?”   苏梅衣问到。   涂西奉说:“苏大家……”   “不用这么叫我。”苏梅衣打断了涂西奉的话,“你我都心知肚明的事,你又何必假仁假义这么唤我。”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涂西奉也不打马虎眼了,他脸上的笑淡了几分,单刀直入说:“苏梅衣,宁远侯派人到应城来了。”   苏梅衣无动于衷,但端看苏梅衣这反应,涂西奉心里也有了数。   他说,“苏梅衣,宁远侯在应城还有多少人?   连侯又给你递了什么消息进来。”   苏梅衣沉默,当涂西奉以为这女子不会开口时,她却突然动了。   苏梅衣从角落站起来走了过来,随着人越走越近,她的样貌也逐渐清晰。   总得来说苏梅衣并没有什么变化,一身干净的囚衣,白净的脸蛋因为长久没见阳光带了些病态的苍白感。   甚至于她的头发都是梳得整整齐齐的,人更谈不上消瘦。   若是不知道,见着她这幅模样并不会以为她是阶下囚。   看得出来,连侯倒是为她上上下下打点的极好。   苏梅衣用手扒着牢房的门,看着涂西奉竟是笑了起来,可眼睛里全然都是挑衅:“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你们抓了我这么久,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敢动我。”   说着她嗤笑着凑近涂西奉说,“废物。”   涂西奉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他眯了眯眼睛,淡淡地说:“你真以为我们不敢动你吗?”   苏梅衣这下直接笑出了声,好似涂西奉的话有多可笑一样,等笑够了她才说:“是,你们不敢。   你要是动了我,小侯爷是不会放过你们。   让我猜一下,现在小侯爷一定已经手握重兵,逐鹿天下成为一方霸主。   每人敢轻易惹他,你们也不敢。”   涂西奉微微皱眉:“连侯跟你说的?”   苏梅衣摇摇头,她双眼直愣愣地看着虚空,木木地说:“我选的男人,我知道。   谁都说小侯爷是个纨绔子弟,整日里留恋戏园子不务正业,丢尽长公主的脸,也不复魏侯爷的英姿。   可是我知道,他不是。   他喜好读书,尤善兵法和武艺。他胸怀天下,有鸿鹄之志,只是旁人不知而已。   所以我一直都知道,他一定不会被困在京都一辈子的。”   涂西奉安静地听她说完,才接口道:“所以打从一开始你就是有意接近他,你想利用他,为你的主子卖命。”   苏梅衣呼吸一滞,蓦地看向涂西奉。她眼神中带着杀气一眨不眨地瞪着涂西奉。   “闭嘴。”   她咬牙切齿地说,面色有些扭曲。   她按下心里翻腾的情绪,只冷笑着吐出最后一句话:“应城有那个女人又如何,这天下注定会落到侯爷的手里,这是天定的。”   这里的侯爷显然指的就是宁远侯了,说完以后,她便悠悠地转身回了之前待着的那个角落。   “苏梅衣。”   接下来无论涂西奉怎么叫她,她都不再理会。   涂西奉嘴角抽搐了一下,黑着脸转身离开了。   另一头陆旷之在这五个奸细中一无所获没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但从王氏口中知道了些东西。   无法,两人拿着这些人着实没办法了,只得去见阿青了。   他们二人从牢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显然只能先回家了。   不过第二天一大早二人就入了城主府。   去的时候正好撞上阿青在吃早饭,满满一大桌子,她正不紧不慢地吃着。   陆旷之先说了一遍奸细一事,和从王氏嘴里挖出来的东西。   “下官无能还请城主责罚,那五个奸细下官没要撬开他们的嘴。”   阿青咽下嘴里的白粥后,重下夹了一个包子。咬了一口,里面包的是芽菜肉馅的,咸淡适宜又香又软,味道很不错。   等包子吃完以后,陆旷之的话也说完了。   “嗯,继续说。”   阿青脸上没什么喜怒,只专心致志地吃着早饭,等陆旷之说完了话,她才搭了一下茬。   陆旷之便转而说起了从王氏嘴里得知的一些事情:“据王氏所说,当初叛军围城时,连侯主动接触了闫遏。   而后闫遏开出条件,只要连侯能打开应城的城门放叛军进去。闫遏不仅不会杀他,还会扶持他做应城的府官。   所以连侯有通敌之举。   可后来城主大败闫遏,闫遏死后,连侯知道自己之前和闫遏的交易算是黄了。   虽然后来安分了不少,可是心里也不甘心。   直到后来城主名声大噪,那次城主抓了应城里所有探子要诸侯来赎人时,宁远侯的人来应城又才与连侯联系上。   据王氏所说,连侯之所以对宁远侯忠心耿耿,是因为宁远侯答应让其三子娶他的女儿连珍。”   涂西奉听到这,接口说了一句:“宁远侯三子是庶子吧。”   陆旷之点点头:“连侯自是知道,不过以他的身份,要是换做往日连珍连给宁远侯庶子做妾都不配更遑论是正妻。   况且若是宁远侯当真拿下天下,是庶是嫡又有多大关系。最后能荣登大宝的可不一定会是嫡子,全凭本事说话。”   涂西奉哼笑一声:“想不到,连侯居然做得是国丈的梦。也难怪,死到临头了还不松口。”   陆旷之说:“大约是没想到城主会真下手直接杀了他吧。”   毕竟上一次城主还是饶了他的命,他侥幸以为这一次会是一样的。   阿青吃完包子,又开始吃面。   面条筋道汤汁鲜香美味,让人闻着就流口水。   明明吃了早饭的涂西奉没人住,咕噜一声咽了下口水。   陆旷之瞥了他一眼,想笑又忍住了,毕竟他刚才也差点没忍住。   涂西奉难得地觉得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嗓子,便说起了苏梅衣一事。   说起苏梅衣他又想起了昨天在牢里的事,脸色顿时有些黑。   “城主,苏梅衣不好对付,这女子的嘴也不是一般的紧,也不知道宁远侯是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说罢他便昨日监牢里的事,通通都说了出来。   说完后,他又恼怒地说:“难道我们就真拿她没办了?”   阿青放下了碗,用手帕擦了擦嘴后。   “苏梅衣可以杀。”   大约是没想到阿青会这么说,涂西奉一呆。   片刻后,他眉头慢慢皱起说:“可魏小侯爷那边不用顾忌吗?”   苏梅衣身份特殊,除了是宁远侯的奸细,还是魏宁书的心上人。   这一点在座的都清楚,而陆旷之更是深有感触。   陆旷之从未说过,魏宁书每个月都会传信来应城,就是为了问苏梅衣的境况。   苏梅衣在他心里地位可不一般。   桌子上的东西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还剩下些点心。   阿青端起热茶,喝了一口后放下茶杯。   她抬眼看向涂西奉,嘴角微微上扬,道:“你觉得,魏宁书可以威胁我?”   涂西奉闻言脑子一个激灵,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一拍脑袋,苦笑道:“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给绕进去了。”   苏梅衣的话要想真的拿捏住人,有一个最大的前提就是她的敌人不是阿青。   可是很不幸,她的敌人恰恰就是阿青。   当初阿青敢放魏小侯爷走,心里就早已有了数。   所以魏小侯爷到底能成什么样,会不会成事,阿青早就已经有了预料。   基于这一点,魏小侯爷还真的不会对阿青造成任何威胁。   阿青捡了一块糕点,慢条斯理地吃完以后,说:“走吧,去监牢。”   “城主是要……”   “宁远侯,让我很不喜欢。”   所以她定然要让他更难受。   ……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她到的时候,昨天被严刑逼供的那五人刚刚醒来。   阿青径直到了刑讯室,跟在她身后的陆旷之和涂西奉,一人招呼着让人搬来了椅子,上茶,一人命人将五个奸细和苏梅衣都带上来。   刑讯室里比牢房里旁的地方看起来更加阴冷了些。此处到处都放满了刑具,刑具上面还残留了斑斑血迹,看着格外阴森。   不一会儿苏梅衣被带上来了。   看着她涂西奉还有些吃惊。   牢房里的人狱卒都是看人下碟,平日里有连侯打招呼,狱卒自然把把人照看的好。   可昨日连侯一死,涂西奉和苏梅衣针尖对麦芒的状态他也悄悄看见了。   既然上面的人不喜欢,狱卒自然是要折腾她。   所以对比昨日苏梅衣干净的囚衣,今天已经变得脏兮兮的,头发散乱,脸上也干净不了多少。   整个人完全没有了昨日的洁净。   她双眼发直,跌坐在地上,唇色发白,失去了那股子精气神。   看样子狱卒也是下了狠手才把人在一夜之间折腾成这样的。   被狱卒丢在地上苏梅衣,慢慢抬起头。   待看清牢坐在她面前的人是阿青后,苏梅衣眼神微滞,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静静地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没过一会儿,另有人提着已经浑身是伤的奸细过来了。   这些死士藏在牙齿里的毒药早就被弄出来了,失去了自杀这条路。这五人只能这么干熬,纵使浑身是伤也只能忍。   陆旷之对阿青拱拱手说:“这五人的嘴太硬了,该上的刑都上了,可还是不开口。”   阿青对此倒是不意外。   嘴硬的人她见的不少,该怎么问,也是有技巧的。   阿青靠在椅子上,双手搭在扶手上:“光靠打是没用,有的人天生就能忍痛。”   涂西奉听她这么一说,立马不耻下问:“那该如何?”   阿青抬眼看他,笑吟吟地说:“当然是让他更痛。”   这话听得在场人一愣,不是能忍痛吗?怎么还能让他更痛。   苏梅衣跪坐在地上,虚握了一下手掌。   阿青说:“把这几个人,挂在墙上。”   她指了指那五个奸细。   牢卒愣了愣,挂在墙上?   他们只听说过掉在墙上,挂怎么挂。   阿青却说:“把手心摊开,按在墙上,用上钉子,问一句,不说,就敲一下。   直到把他们四肢都钉在墙上,不就挂起来了。”   狱卒拷问过多少人了,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刑法。   外人听着恐怕会觉得这方法未免有些残忍。   可用刑在牢里可是狱卒吃饭的家伙,正因如此早就养成了一副铁石心肠。   而陆旷之自己都下手把这几人抽个半死,当然也对此无动于衷。   涂西奉更消说,敌人有什么好同情的。   这其中恐怕只有苏梅衣对此心里感到不安和不舒服了。   当然这只是一环,阿青随后又指着苏梅衣说:“把她绑在对面,让她看着,整个行刑过程。”   苏梅衣猛得抬头瞪大眼睛看向她,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她哑着嗓子,终于吐出了第一句话道:“你,你敢。”   阿青垂眼看她,似笑非笑:“我怎么不敢?”   苏梅衣说:“小侯爷不会放过你的。”   阿青身子微微前倾,慢吞吞吐出一句话:“魏宁书,算什么东西。”   魏宁书对于她的价值也不过是三角结构中的一环,即使没有了魏宁书又如何。   魏家的兵权还有一半握在她手里的,魏宁书敢对他出手。   白日做梦。   苏梅衣看着阿青的神色知道她说的不是假话,心里终于知道怕了。   等狱卒来抓起她,把她绑在一个椅子上,那椅子正好正对着一面墙。   苏梅衣剧烈的挣扎,可她毕竟是个弱女子,力道又怎么挣脱得过狱卒。   最终还是只能被绑上。   绑完了苏梅衣,又有人来把五个奸细架起来。   狱卒两人对一人行刑,他们其中一人先将奸细的右手按在墙上。另一人负责行刑。   负责行刑那人,一只手拿钉子钉在奸细的手心,另一手拿着锤子。   不用阿青他们问,牢头就厉声呵道:“说,你们的同伙到底在哪儿,宁远侯有什么阴谋。”   五个奸细胸膛剧烈起伏,看了一眼手心的钉子,又移开了视线,紧闭嘴唇就是不开口。   牢头道:“行刑!”   下一刻,狱卒挥动锤子,钉子就钉进了他们的手心之中。   这五人骨头硬,真不是说说的,那钉子钻进血肉里,他们竟真的硬忍住没吭一声。   只拿着一双眼眶发红,满眼杀气的眼睛瞪着阿青,好似要将她千刀万剐一样。   看着颇为渗人。   而对面的苏梅衣脸色惨白,抖着没有血色的嘴唇,闭着眼移开了目光。   她不敢看。   很快第二轮开始了,还是无一人开口。   又是一锤子下去。   连续三轮都一无所获,可阿青并不着急。   这东西还有的磨,都在后面呢。   果然在第二只手刚刚砸了两下钉子就有人捱不住了。   只因此时他已经完全双脚离地,另一手也没了支撑,全靠那钉子钉在墙后把他固定在墙上。   当即就有人惨叫出声,而此时苏梅衣全身大汗淋漓面无人色。   那一声一声砸在钉子上的声音已经够磨人了。   现下加上那一声一声的惨叫,直面冲击的震撼让她受得折磨不比受刑的人少。   只是一个被折磨的是身体,一个折磨的精神。   等到狱卒钉到脚时,那蚌壳一样的嘴终于被撬开了。   仔细记录好了五个奸细的口供以后,没多久苏梅衣也屈服了。   但此时她已经精神恍惚,涂西奉看她眼神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等这边该知道的东西都从苏梅衣几人嘴里知道后。   他们便出了监牢。   走在外面,涂西奉有些不解:“苏梅衣也没受刑为什么会招?”   阿青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吐出四个字说:“杀人诛心。”   阿青给与苏梅衣的精神折磨远胜其他身体上的折磨。 第76章 涂西奉问:“接……   涂西奉问:“接下来怎么处置他们。”   阿青一边走,一边说:“把苏梅衣给魏宁书送去,剩下的,哪儿来的,送去哪儿。”   陆旷之不解:“这,给魏小侯爷送去,岂不是便宜他们了。”   陆旷之还以为阿青不会留下苏梅衣的命。   阿青的想法涂西奉倒是能猜到一二,所以他说:“苏梅衣经此一遭,可就不是以前那个苏梅衣了。   她是宁远侯的人,对宁远侯忠心耿耿。   所以,把她送到魏小侯爷身边,可不是在成全他们。”   说到最后涂西奉下了结论。   苏梅衣既对宁远侯忠心,又对魏小侯爷有情。因此把苏梅衣送去给魏小侯爷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折磨她而已。   苏梅衣身份来历都是有迹可循,纵观她所有的经历就没有哪个地方和宁远侯产生过交际。   可她偏偏是宁远侯的人,这说明她定是宁远侯埋得最深的一颗钉子。   所以,苏梅衣必须得废掉。   种种想法一闪而过,涂西奉转头问阿青:“城主,属下说的可对。”   阿青瞥了涂西奉一眼,嘴角一翘,也没说他到底说得对不对,只径直走了。   其实阿青不杀苏梅衣的原因很简单,她单单就只是因为苏梅衣还挺有趣的,杀了可惜,所以才留下她的命。   把她送去魏小侯爷身边,也是等着想看一场大戏呢。   ……   从那五名奸细和苏梅衣嘴里套出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当天应城出动无数护卫,城中进行彻底的大清洗,拔掉了不少暗桩。   不过宁远侯在应城的部属远不止于此,只是随着那五名奸细被抓,许多人开始紧急撤出应城。而宁远侯靠着连侯在应城的经营一朝毁于一旦。   等城中清除干净了以后,阿青礼尚往来也给宁远侯送去了一份大礼。   她命人把城中找出来的奸细连同最开始那五人的头通通都砍下,装进了木盒子里。   最后和连侯的人头一道被王氏和连珍一起给宁远侯送去了。   为了保证这份礼能亲自交到宁远侯手里,不出差池。   阿青专门派一小队人马亲自护送王氏。   直到把人送到了宁远侯府,敲响了朱红色的大门。   这队人马才汇入人群渐渐消失,徒留下侯府门口一字排开的方形木盒子和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王氏和连珍。   对于第二次收到阿青大礼的宁远侯,看着侯府门口比上次还重的礼,他的脸当即就沉了下去,一张脸阴得能滴出水来。   但这次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拿眼睛看着身边跟着的须发全白,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文士。   此人正是闻名于天下,他身边的第一谋士景虚。   景虚对着宁远侯几不可闻地点了下头,他的脸才好看了几分。   吩咐人把木盒子处理掉以后,宁远侯又派人将王氏母女二人收入府中。   虽是绝口不提其三子与连珍的婚事了,但这做法还是得了不少人的交口称赞。   毕竟许多人对于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往往都是一刀杀了了事,可宁远侯还愿意妥善安置王氏母女二人,的确不负仁义之名。   在王氏出发的那一天,由涂西奉带队护送苏梅衣去边境的车队也出发了。   不过这名字上是护送,可谁看不出来涂西奉去讨债的。   当初魏小侯爷可与阿青有交易的。   不过这段路程,可谓是涂西奉所经过的最痛苦的了。   此时的苏梅衣已经与之前判若两人,那日的事让她变得极为敏感神经,喜怒无常。   她时常坐在那儿发呆,又时不时地突然发火,暴跳如雷。   涂西奉看到苏梅衣的模样都怀疑,她是不是被吓傻了。   不过纵使心中有怀疑,但他依然冷眼旁观。   每次苏梅衣发疯的时候,他要么躲开,要么直接无视。   反正人一交到魏小侯爷身上就不关他的事了。   当然对于苏梅衣的转变,魏小侯爷一无所知。   他接到苏梅衣自然高兴,不仅亲自来迎,来带着对涂西奉也客气了许多。   可恰恰就是这一点,给他和苏梅衣埋下了后患。   涂西奉走没几天,杭拾甫就从昌州回了。   昌州已经一切准备就绪,城墙一事,只等动工。   “城主,你看何时动工?”   杭拾甫说,然后他又沉吟片刻又问,“军营里的新增的俘兵,怎么分配?是全都送去修城墙还怎么着?”   阿青把玩着一  只银钗,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还是原来的规则,谁输了就送去送去修。”   杭拾甫:“城主的意思是,继续用原来的方法练兵。只是输的人不吊城墙了,直接送去修城墙。”   阿青疏懒着身子,点点头。   “是,属下知道了。”   杭拾甫躬身告退。   第二天天一亮,应城的百姓发现,这一日应城城墙上挂着的,俘兵消失了。   也正是这一日开始,城墙外压抑的气氛消失了。   应城收拢俘兵并没有被全部送去修城墙,只是军营里的规则改变了。   还是互相攻击厮杀,谁赢了谁就可以留下,谁输了就会被送去修十天的城墙。   虽是不用挂在城墙上,可是修城墙乃是苦工不比挂在城墙上强。   这般行事既训练了这些兵,又空出了人手去修城墙。   而那些越来越多来的外乡人也渐渐有了妥当的安置。   自从听说应城在修外城墙后,他们也没有再执着一定要挤进应城中。   待城墙修好,这里一样是应城的地盘。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天下传起了一则流言。   世人皆说,应城城主好男色。   她如今最宠爱的人便是枭雄闻肇,其次是魏小侯爷。   还传,说闻肇能相继拿下京都和四侯封地这都是应青宠爱于他,给他的。   这话还传得头头是道,比如当初四侯的封地其实是应青拿下的,但是她给了转头就给了闻肇。   那魏小侯爷能回他父亲的封地,也是因为应青将他带出了京都,给了他兵符又助了稳定封地局势才能这么快。   包括这一次他能打下武昌侯封地也是因着应青先一步在昌州把武昌侯打得屁股尿流,所以魏小侯爷才能不费摧毁之力的拿下。   不然第一次魏小侯爷为什么会大败,就是因为没有应青相助。   这传来传去,很快,天下都知道了,闻肇和魏小侯爷都是应青的男宠。   这家里的真实性有多少,世人不得而知,连处于流言中心的应城百姓都不知道不真假。   他们只知道,自从有了这流言以后应城的确出现了诸多美男子。   更有甚者,直接给阿青送男人了。   事情有些荒唐,可是又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当今乱世之下,强者为尊。 第77章 阿青喜好美色,各方……   阿青喜好美色,各方势力往应城送美男子,起初只是想试探一番。   可没想到送去城主府的人,阿青还真的正儿八经地去看了。   也确实从里面挑选了几个长相颇为出色的男子收进了府里。   这一行为简直惊呆了天下人的下巴,谁也没想到阿青居然真的收下了。   这天下就没有这么离经叛道行事荒唐的女人。   有人在暗自唾弃阿青,有人则笑歪了嘴。这人收了就说明这应青也不是无孔不入,至少喜好美色就是一个突破点。   若是真能得其宠爱,谁知会不会出现第二个闻肇和魏小侯爷。   而这事也很快就传到了京都。   “闻爷,你还还坐得住呢?”   徐靖走进书房,看闻肇还好端端的坐在那儿看书,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   闻肇从书中抬头看他,以为是出什么大事了:“怎么了?”   “怎么了?你都快要失宠了,你不知道吗?”   闻肇一怔,没太明白徐靖的意思:   “好生说话,出什么事了。”   徐靖站在书房内,恨不得把闻肇从椅子拽起来说:“闻爷,现在天下都把你传成吃软饭,靠出卖男色的获利的人了。   你不知道啊?”   闻肇眼睛依旧不离手上的书,他翻了一页纸:“知道。”   不过只是未曾放在心上,旁人怎么想又如何,重要的是将来夺下天下的人是他。   徐靖又道:   “现在各方势力都在往应城送人,这事闻爷你又知晓吗?”   闻肇颔首:“知道。”   凡是送人到应城之人都是各怀鬼胎,心里另有打算。不过以他对应青此人的了解,那些人恐怕要失望了。   想到这,闻肇还是多问了一句:“她做何反应。”   徐靖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闻肇,一言难尽地说:“听说是正儿八经地看了,然后长得漂亮的照单全收,都入了城主府。”   闻肇倏地看向徐靖,眉头慢慢皱起来:“都收了?”   徐靖狠狠点了头:“对,听说入府的个个都是美男子,还有人拿你和魏小侯爷和这些人比,说是虽不如你,可也是。”   徐靖脸色别扭吐出了那四个字,“清秀可人。”   说罢,他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过这话还没说完,“这些人又都是伺候人的,说是就算你和魏小侯爷长得也好,但你们二人混迹战场,都是皮糙肉厚的糙老爷们,更比不上这些个个都细皮嫩肉的。   所以现在都在传你和魏小侯爷要失宠了。”   这就是指的刚刚徐靖所说的他要失宠的意思。   闻肇听完这些话,面色却变得凝重起来。   事情竟是与他预料的不一样,应青居然把人都收下了。   徐靖一直在拿眼睛觑着闻肇的脸色,这会儿见他面色不对劲,他又反而急了。   “闻,闻爷,你不会是真对那个女人动了心吧。   这事你可得慎重。”   徐靖咬牙说,   “那个女人就是长了一张美人皮,那里边芯子可是个夜叉。   还有,她那么凶残,劲比我还大,也定是皮糙肉厚,说不定摸起来皮肤还不如你光滑,摸着刺手呢。   你要想选,就凭你的样貌,你的地位,还能找不到好的。   何必栽在这个夜叉手上。”   闻肇原本凝重的脸,被徐靖这番话都气笑了。   他将手里的书,扔出去砸在徐靖身上:“说什么呢。”   徐靖躲开砸来的书,不知死活地补充一句:“闻爷,属下这是提醒你,不让你泥足深陷。   咱们玩不过她,这事你可得想清楚,要是将来拿下天下,皇后是她……”   话说到这,徐靖说不下去了,光是想想那种情景,他都打了个寒颤。   应青给他造成的阴影,以至于他到现在提起她的名字都觉得怵得慌。   闻肇微微眯了下眼睛,脸色变得危险。   徐靖讪笑了一下,不敢再开口。   闻肇这才拧着眉,开口说:“应青此人,对天下局势至关重要。   她的手段纵观天下,没人比得上。如今她能与我们合作,于我们而言利大于弊。   但她若真是被旁人所拉拢,那我们可是要多了一个强敌。”   如今天下局势已经日渐明朗。   他,魏小侯爷和宁远侯各自手握一方,互相牵制。   其余势力已经不成气候。   而这中间唯一的异数就是实力强横的应青。   就目前来看,她并无逐鹿天下之心,虽摸不准她到底有何目的。但以她的所作所为来看,对他暂无什么威胁。   不过若真的出现一方,彻底拉拢住应青,那就真的麻烦了。   徐靖明白闻肇的意思,只是……   “那个女人真这么容易被蛊惑?”   这一点徐靖还是不信的。   闻肇冷笑了一下:“不是蛊惑,是投其所好。应青喜怒无常,行事全无章法。   但要是谁让她高兴了,她说不准真会如此行事。”   “那我们怎么办。”   闻肇没有说话,只是手指在桌上叩了几下。   这几下也无端地让我徐靖心里发慌。   过了一会儿,他只听得闻肇开口说:“我要去一趟应城。”   徐靖蓦地睁大眼睛,片刻后眼神逐渐变得怀疑。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闻肇,叹了口气幽幽地说:“说来说去,闻爷你就是要去争宠了呗。”   闻肇满眼杀气地瞪着他:“滚!”   徐靖一想到闻肇矫揉造作地围在应青身边和一堆男人争宠,他怎么那么瘆得慌。   徐靖咽了下口水,磕磕绊绊地说:“闻爷,你,你要不,要不然再考虑一下。   这男色还是能不出卖,就别出卖了。”   徐靖在闻肇的眼神下声音越来越小。   闻肇收回目光,倒也没追究徐靖的胡言乱语。   他垂下目光,看着放在桌上,自己那双白玉一般的手,淡淡地说:“我此去,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回来,诸多事宜,你都看好了。”   说罢他顿了顿,再抬头看向徐靖时,原本昳丽地眉眼之间已锋锐无比。   徐靖一怔,他看得出来,闻肇已经带了杀气。他忽然一惊,一个可怕地想法涌入脑子里:“闻爷你是要……”徐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那个女人?”   闻肇绷紧了下颚线:“应青绝不能被别人拉拢,若是不行,我自然不会让她再活着。”   闻肇这是真正动了杀意,这下徐靖也明了,闻肇的确是没有对应青动情。   他双手抱拳,一脸正色道:“闻爷打算何时出发。”   “明日就出发。”   “闻爷一路小心。”   徐靖慎重地说,应青危险至极,行事又诡异。   闻肇此去乃是抱着杀意而去,要是真与应青撕破了脸,恐怕此行也是福祸难料。   ……   第二日一大早,闻肇骑上骏马,带着一队人马悄然出了京都快马加鞭直奔应城而去。   在闻肇去往应城的路上时,应城之中却是一派热闹的景象。   无数的百姓一大早起来就到城主府门口看热闹去了。   当然除了他们,城主府门口还停靠了三三两两的马车和几个身穿锦衣容貌不俗的男子。   “你们说今日城主会收几个进府?”   百姓中有人问到。   “咱们城主眼界高着呢,你看这么多天来了几波了,城主总共才收了三个进府。今天这几个看起来比昨天的是好看了不少,不过依我看悬。”   “那今日这几人不是又白来了?”   这话有人不乐意了:“怎么能说白来呢,能见上我们城主一面也是他们的服气。   咱们城主人长得美,又有权势。   三日前还有个公子哭着喊着要城主收了他呢。说是愿意一辈子伺候城主。”   这话一出立马就有人附和:“是是是,没错,我还看着呢。”   “你们说也是,这些送人来的也不好好挑挑,有的人单看是好看,但城主往那儿一站,高下立见。   还不如我们城主看着好看,送来干嘛,我们城主要见美人自己照镜子不就是了吗?”   “没错没错。”   “言之有理。”   这边正说着呢,原本紧闭的城主府的大门终于开了。   众人立马激动了:“来了来了。”   城主府门大开,首先出来的是两个护卫抬了一把太师椅出来,放在门口中央。   而后一身火红色衣衫的阿青走了出来。   这一团火一样的颜色,衬着阿青精致美丽的五官更显艳丽。   只让人一看都觉得晃眼得狠。   而那几个锦衣公子瞧着更是看直了眼。   他们虽是听说阿青长得美,但从未想过会美成这个样子。   还有那窈窕,凹凸有致的身段,也不是寻常女子比得上的。   这确是个美得很有攻击性性的美人,只光光这么一看都让人满目艳色,那脸止不住的一红。   阿青迈出门槛,坐在太师椅上,杭筝跟在她身后,在椅子边上站定。   而细娘则站在另一边。   刚一站定,杭筝就将目光钉在了台阶下站着的几个男子。   陪着城主看了这么多天了,两人从先开始的不好意思,到现在已经麻木了。   甚至还能评估其长相。   比如今日这几个。   杭筝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站中间的那个倒是长得不错,其余的就一般了。   “所来何人,报上名来。”   杭筝眉目严肃地喊到。   这声立马惊醒了台阶下的几个男子。   他们几人便上前各自有序地进行自我介绍。   阿青靠坐在椅子上,眼波流转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几人身上。   那几人当即心下一凛,挺直了腰背,浑身僵硬地站在那儿。   而后更是承受不住阿青的注视,狼狈被垂下脑袋。   而站在中间的那名男子,心思更为复杂   原来传闻中的应青果然不同凡响,也难怪自家主人会将他千里迢迢地送来应城。   阿青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后,目光在最中间也就是杭筝最开始觉得不错的那人身上停下了。   随后她抬手指向他,慢吞吞地开口:“你,留下。”   那人一愣,而后抬眼飞快地看了一眼阿青便底下头,拱手行礼:“是,小人楚殷拜见城主。” 第78章 相比于外界混乱不堪……   相比于外界混乱不堪的局面,应城如今要安定许多,远远的还未进城就已经能感受到了应城的不凡之处。   因着不停地有逃避战乱的人来应城避祸所以城外现在已经聚集大批百姓。   但现在应城已经开始建外城墙,所以纵使是城外的百姓也被有序地安定下来。   沿着城墙意外,搭建房屋,建立集市俨然已经成了另外一个城镇,看起来虽比不上城内的繁荣但也比其他城池强上了不少。   这是闻肇第二次来应城,对比上一次大战过后门户倾颓的景象,这里已经大不一样了,而今谁还没能看出之前的痕迹。   看着这一幕,闻肇眼睛里一丝利光闪过。   闻肇吩咐其他人分散入城,随后自己又轻夹马腹往城中走。   城门口人多眼杂,闻肇披着黑色的斗篷,其帽遮住了他的脸。   他入城时,城门口排了长长的队伍,所以闻肇混迹于其中并不显眼。   进了城,闻肇先找了一家客栈,好好休整了一番。到了第二日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他方才出了门。   闻肇身穿一身青衣,以木簪束发,一张比女人还漂亮的容貌自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不过介于近日来,已有不少美男子入城,城中百姓看得多了,也大致猜得到闻肇因何而来。   所以除了向他投来些许暧昧的目光,倒也没引起太大的轰动。   闻肇见此,眸色不由深了些。   城主府的位置很好找,他几乎没费什么力就到了。   可还未走近,就看着城主府的大门口已有不少穿戴整齐,容貌端正的男子装模作业地摇着一把扇子在那儿走来走去。   其目的是为了什么,自然不消多说。   闻肇看着这一幕,脚下一顿,随即转了个弯往另一处去了。   闻肇径直来到一出稍显低矮的围墙,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他直接点下一点,一跃而起就翻过了围墙入了城主府。   阿青向来不喜欢府中有太多人伺候,所以除了紧要的几个人,整个城主府都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闻肇避开其他人,在府中绕了一圈,才在后花园的一处亭子里找到人。   此时阿青正坐在其中喝酒,身旁并无其他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逍遥自在。   闻肇顿住脚步,整理了一下衣衫,而后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便迈步向亭中走去。   阿青早就听到了动静,不过头也没抬一下,似是早已沉醉在美酒当中。   闻肇在阿青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温声说到:“不知在下,可否向城主讨一杯酒喝?”   阿青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懒洋洋地说:“不行。”   桌子上只摆了一壶酒,和一只酒杯,酒杯里装了半杯清冽的美酒。   显然这是阿青刚刚喝了一口才放下的。   闻肇低声笑道:“城主美酒缘何如此难喝到。在下远道而来,城主也不愿将美酒分一杯给在下?”   阿青掀起半只眼皮斜眼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吐出两个字:“不愿。”   被这么一噎,闻肇也不恼,他失笑地摇摇头。   “在下要如何才能讨得城主这杯酒来?”   阿青扭头看他,片刻后嘴里吐出了一个名字:   “景虚。”   宁远侯的那个谋士?   想不到阿青居然还惦记着他,闻肇目光一凝,半响道:“成交。”   说完闻肇就端起了桌上的酒杯。   但随即他目光一撇就见着了杯壁上印着的唇印。   他手上动作一顿,随后手指轻动,当着阿青的面嘴唇印着那唇印喝下了杯中的酒。   也不知是酒味太重刺激到了他还是如何。   闻肇眼尾微红,眼波流转竟有了一丝媚眼如丝的模样。   待他放下杯子时那张男生女相的脸已经染上了红霞,漂亮妩媚到了极致,看着甚是撩拨人。   阿青见着眉毛高高挑起,红唇一勾笑了。   她手肘撑在扶手上,手心托着下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闻肇。   而后轻启唇瓣,说:“你是在,勾引我吗?”   闻肇放在杯子抬眼看她,眉心处的清冷之感已经彻底被冲淡,只那眼尾处的媚意更深了。   阿青不得不承认,这男人这张脸确有祸国殃民的本事。   她往府里收了那么多人,也抵不上眼前这一个。   所以这便是当初她会放了他的原因。   只因这个男人当真长得美。   闻肇今日来本是打算探一下阿青的底,可随着那酒一喝,阿青的话一出。   厅内之中的气氛一下变得不一样起来。   其实阿青对于闻肇而言,是极为特殊的。   他既忌惮着这个女人,又欣赏着这个女人,甚至打从心底滋生起了丝丝喜欢。   试问这样的女人,谁能不对产生这样复杂的情感。   想到这,闻肇忽然将其他的顾虑通通抛开,他起身走到阿青面前。   而后慢慢俯下身子,抬起双手握住椅子的把手,这个姿势暧昧又带着无法言语的压迫感。   他将阿青整个困在了怀里,眼神晦暗不明,里面仿佛藏着惊涛骇浪。   这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无法抑制产生的征服欲。   闻肇清楚地知道他想征服这个女人。   他眉目带笑,慢慢凑近了阿青。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美丽毫无瑕疵的容貌这会儿在眼前放大,变得极具冲击力,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人都要挨不住了。   “在下听说如今天下各方势力,都给城主送了礼来想拉拢城主,城主觉得这些礼送得可重?”   这礼自然指得当然就是那些美男子了。   阿青看着闻肇忽而也笑了。   闻肇见到她的眼神,立即就感觉到不对劲,但他还来不及做反应就见阿青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接着她握住他的手腕往后一推,闻肇被这么一推还没来得及站稳,阿青就从椅子上起身然后把他往椅子上一甩,两人位置立马互换。   阿青弯下纤细的腰肢,凑近闻肇的脸,甚至比刚刚他凑得更近。   两人呼吸相缠,好似稍有不慎再往前挪一点,马上就会肌肤相亲,暧昧的气氛直线上升。   阿青将闻肇整个人困在椅子上,抬手抚上了闻肇的脸,目光充满了侵略性。   在阿青的手触到他的脸一瞬间,闻肇整个人都僵住了。   阿青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微笑,她一边用手背在闻肇的脸上滑动,一边轻声说:“你脸红了。”   这话说得宛如情人般的呢喃。   闻肇手下收紧,死死地握住扶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阿青却是一言不发。只是他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些。   阿青的手慢慢滑到了闻肇的脖子上。   不知道是因为太过紧张还是什么,他情不自禁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阿青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手指爬上了闻肇的的喉结,似触非触地碰了一下,动作充满了挑逗性。   她声音里带着笑意:“我说过,你这张脸在我这,有价值。” 第79章 阿青的话落下后,周……   阿青的话落下后,周遭安静了一瞬,闻肇甚至能听见微风吹动树叶的声音,也能听见,心脏狂跳了一下。   但很快他的目光又被面前这个女人牢牢占据,满眼都是她浓艳的五官和眉眼间的魅色。   忽而闻肇感到一丝好笑,应青口口声声说他长的好,甚至可以因为他的容貌对他格外宽容。殊不知,她自己就容貌极盛,有些颠倒众生的意味。   只是她由于太过强大,加之狠厉的手段,往往让人不敢轻易有亵渎之心。   可此时这个女人言语挑逗,出手撩拨,他又何须还顾忌那一套。   想通了这一点,闻肇神情一松,眉目间染上了笑意。   他将原本拽着椅子扶手的手,抬起搭在了阿青的纤细曼妙的腰肢上。   阿青不仅一张脸长的极好,身姿更是这个时代少有的完美。   凹凸有致,细腰更是能让他一只手就丈量得过来。   闻肇放在阿青腰上的手不自觉的摩挲了一下,而后手下一个使劲,将人完全揽进了怀里。   阿青微一挑眉,盯着闻肇的脸竟是没有出手阻拦,甚至顺势坐进了他的怀里,闻肇就这么抱了一个满怀。   两人一扯一坐,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凝滞。   就连闻肇都不自觉呼吸一滞。   他压下心里的异样看着怀里坐着的人,随后胸腔震动笑了起来。   他声音微哑含了几分意味深长地说:“城主,天姿绝色倾国倾城,   该是在下觊觎城主美貌。”   剩下的话他没在说完,可两人也心知肚明。   阿青眉眼间的笑意更深了,她用手指轻点了一下闻肇的唇,温柔地说:“真会说话。”   说完话,感受着指尖下柔软的触感,阿青似是来了兴趣,手指开始反复在闻肇那比女子还殷红的唇上碾磨。   她如此反复几下之后,他的唇变得更红了,好似滴血一般也渐渐有些发烫了。   阿青却  是没放过他,她在他耳边低语:“真软。”   那温热的气息故意钻进了闻肇的耳朵里。   此时任何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如此撩拨都不可能没有反应,更何况闻肇远非一般人,   纵使已然十分克制,可他终究是对阿青动了心思,所以这会儿也没必要忍了。   他眸色变得更深了,呼吸渐渐急促,吐出的气息也格外发烫。   闻肇的目光锁定在了阿青涂抹了唇脂散发着芬芳的红唇上,一刻也舍不得移开。   像是受了蛊惑一般,他慢慢地又不容拒绝地吻上了阿青。   两相对视,阿青眉眼一弯,笑了。   接着闻肇就感觉阿青红唇轻启,有什么东西轻轻轻舔了一下自己的唇。   他倏地瞪大眼睛,还未等他反应过来,   刚刚还与面前的人已经撤开了身子。   闻肇不是没经过事的毛头小子,可是如今在阿青面前,他却生涩得可怕。   这个女人已经诱他至深渊,所以他不自觉地追开始追逐着阿青唇。   阿青垂眼瞧着,眼睛里浮现出恶劣的笑意,她又出其不意地碰了一下闻肇的唇,又往后撤。   一下又一下,主动权完全掌控在自己的手里,闻肇不由自主地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抬眼就能看见阿青脸上挂着的戏谑,明晃晃的没有半分遮掩。   闻肇有些恼,可是心里的渴求让他又在此刻如此卑微。   他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可是却又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   阿青好心情地舔了舔唇,这一刻她风情万种,让人瞧一眼就能丢了魂。   她低语着诱惑着闻肇:“求我。”   闻肇抿紧了唇,没开口。   阿青手指落在他的下巴上,接着拇指抚上了他的唇。   替他擦掉唇上的红色唇脂印后,阿青又以一种极具挑逗意味的力道摩挲着他的唇。   此时闻肇眼尾彻底红了,而唇比眼尾还要红,明明两人并没有做什么,可闻肇整个人无端就多了几分欲在其中。   此刻他身上再也看不见那个战场上凌厉,眉眼间的清冷也全部消失殆尽。   阿青凑在他耳边诱惑着他:“求我,嗯。”   闻肇手下一紧,他想做什么,可是他的力道对于阿青来说不过蜉蝣撼树不值一提。   除非阿青主动,否则这辈子他都别想吻到她。   总是捱不过心里涌动的欲,望。   他咬牙吐出了那两个让他几乎丧失尊严的字:“求你。”   阿青满意了,随后她手指插,进闻肇的发气里,埋头吻上了他。   在两人再次唇瓣相触的那瞬间,闻肇心里发出一声喟叹。   然而紧接着他便感觉有什么东西直接撬开了他的唇,钻了进去。   唇齿相依,闻肇整个人有了以往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不自觉地勒紧了阿青的腰肢,揽着她的脊背往自己怀里靠,将她完全镶嵌在自己的怀里。   接着他也不再被动,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手勒得更紧了,两个人身体几乎贴在一起。   阿青睁着清亮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沉溺于她这一个吻中的人,眼睛的笑意更深了。   厅内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只有那暧昧气息直线上升,充斥着周围,仿佛天地间此时就剩下他们二人而已。   然而很快这股静谧就被打破了。   首先是停在传来凌乱的脚步,听动静正有不少的人往这边走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闻肇猛得睁开眼,眼睛一瞥正好看见亭子外相貌不凡身穿锦衣的男子。   这几人的身份就是不用脑子想,闻肇也知道是谁。   待意识到这几人的身份后,闻肇心里涌起了一股不舒服。   亭子四周没有遮挡的幔帐,所以那几人一过来亭子内的景象就毫不掩饰地印入他们的眼帘。   几人顿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震惊。   由于阿青背对着他们,所以众人看不清她的脸。   而那幅画面又着实冲击力极大,几人简直傻在了原地。   众人虽不清楚两人的身份,但是如此光天化日之下便如此行事着实有伤风化。   回过神来,这几人当下就要开口斥责。   没成想亭子内的人先有了动作。   一吻终,闻肇目光狠厉,满是杀气喑哑着声道:“滚。”   几人被这一眼所震慑,身子一抖差点软了膝盖。   也恰在这时坐在闻肇腿上背对着他们的阿青也转过头来,懒洋洋地向他们投来了目光。   她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可是这几人一个激灵,立马意识到了自己搅了城主的好事。   他们没敢多言直接拱手急匆匆地离开了。   阿青又转回头来看闻肇,片刻后她低头轻笑了两声,随后就从闻肇的怀里下来了。   她提起酒壶往酒杯里倒了一杯,喝下美酒,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徒留闻肇坐在亭子内半天都没动弹,过了许久才掩面苦笑了几下。   ……   自那日过后闻肇就在城主府没住了下来。   府里的众人虽是摸不清他的身份可端看那日亭子内发生的事,便对他忌惮不已。   他们来应城虽是各怀鬼胎但也有一个共同的目的便是想得到阿青的青睐。   可他们入城这么些时日阿青除了与他们饮酒作乐,却再未做更进一步的事。   起先他们摸不准阿青的脾性不敢轻举妄动。可是那日的事却又让众人重新燃起了希望。   所以这会儿便是牟足了劲儿的往阿青面前钻。   不过自闻肇的确貌美,也确实很难找到比他样貌更为出色的男子了,有了这么一个对比,这几日几乎就不见有人入府了。   毕竟看惯了美丽的东西谁还会去看那模样一般的。   就这样府中的人也不少,个个走出去都能天下少有的美男子。   而闻肇隔三差五就能见到这些人围在阿青身边。   弹琴画画吟诗作对,每每都让阿青觉得有趣,自这些人入府以后,连细娘和杭筝也鲜少被她穿进城主府里了。   这些人里面,有一人格外出众,这便是那日阿青收用的楚殷。   此人不仅样貌不俗,气质不凡,更兼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每当众人陪伴阿青消遣之时他总在其中最为出挑,让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要往他身上跑。   闻肇看过几次后都不动声色地离开了,没有惊动任何人。   但回头便吩咐人好好去查这些人的身份。   他可没忘了,他来这里的目的。   又过了几日,这一日难得出了个太阳,有人使银子在后花园设宴请来了阿青。   不过城主府虽大,可来来往往就那么几个人。这消息在阿青还没到场时就已经穿进了其他人耳朵里,   他们自然是不请自来,那出了银子的人还未开口两人赶走阿青便来了。   他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将赶人的话咽下去了。   他心中暗恨,但面上还是露出笑意。   很快闻肇也出现了,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此处,目光闪了闪。   他远远看着,阿青身边围着的那些男子,宛如莺莺燕燕围在她身边,那模样瞧着竟是和那些昏君也差不离了。   这一次闻肇没有避开,反而大步走来了。   随着他越走越近,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他了。院中安静了一瞬,众人的目光都投在了他的身上。   但又很快挪走了,只是用余光瞄着他。   闻肇自顾自地坐在阿青对面,道:“城主这日子倒是过得逍遥自在,让人看了都眼红。”   阿青掀起眼皮看他,手里捏着酒杯却没有开口。   见阿青没有理会他,其他人原以为此人在阿青心中有着特殊地位。   但这会儿见阿青没理会他,心中暗喜。   阿青不做理会,可闻肇却耐着性子在那儿坐着,也不说话。   夜幕很快来临,阿青终于起身离开了,喝了那么多酒也么没见她脸上有丝毫醉意。   阿青一走这些人自然是跪下恭送。   而闻肇则直接起身跟在了阿青身后,其他人看着两人的背影蓦地瞪大眼睛。   待想清楚闻肇到底想做什么时,两人的背影已经不见了。   这其中唯有楚殷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恼怒之色。   “楚殷兄,城主喜欢你的琴音,可却为他人作了嫁衣可是羞恼?”   有人阴阳怪气地开口说道。   他最讨厌楚殷一副荣辱不惊的,处之淡然的样子。   虚伪,明明最喜欢往城主面前凑的就他,偏偏又要做出一副清高的模样来。   “那人也不知是谁家送来的,有如此容貌又气势惊人。楚殷兄与之相比也弱了几分。”   “也难怪城主选了他,不选楚殷兄。”   “楚殷兄也别恼,常言道寸有所长尺有所短,你琴艺不凡,你虽是比不上其他,可琴艺一道他定是不如你啊。”   说完必要就不怀好意地笑了。   府中看不惯楚殷的大有人在,所以这会儿都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楚殷神色不变,淡定地收好琴,背在自己身上,眼神都没有多给这几人就径直离开了。   其余人脸色一边,咬牙切齿地喊到:“我就不信他能镇定到什么时候。”   “装模作样。”   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楚殷脚下不停,只是背对着众人的脸彻底阴了下来。   不过这些人不足为惧,真正让他担忧的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   楚殷心里已经对闻肇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也有了些许猜测,须得派人再去查上一查,确认一下。   如果真的确定了那人的身份,那他的计划就要从长计议了。   闻肇悠悠地跟在阿青身后回了房。   阿青对于身后跟了这么个尾巴也不甚在意,回了房后就命人传饭了。   闻肇当初跟在查信身边伺候过几年人,这会儿阿青吃饭,他立马乖顺的站在一旁,捡起公筷为阿青布菜。 第80章 闻肇为人敏锐,……   闻肇为人敏锐,又极有眼色,阿青的眼睛几乎刚刚飘过去,他已经用筷子夹着菜送到了阿青面前的碟子里。   可见曾经那段日子里受过的磋磨。   但奇异的是两人竟意外的和谐,毕竟他们在一起时,也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不过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桌上的菜一点点减少。闻肇心里也止不住地诧异。   他从未想过阿青竟有如此能吃。   那满桌子的菜就这么被她吃了个精光,过后还未显现出任何的不适感。   不过闻肇虽是惊奇,面上却未曾表露出来,只是在阿青用过饭后,又给她端了一杯茶来。   阿青接过茶,瞥了他一眼,眼睛里充斥着满意。   随后阿青便悠悠地喝起了茶。   阿青用过饭后,闻肇才适时地开口试探道:“城主收拢进府的那几人,可知其身份?”   阿青有些酒足饭饱的惬意之感:“知道,不知道,有什么分别?”   总而言之她看着还算顺眼,就收了。至于他们是什么身份,来这里又有什么目的,她并不在乎。   闻肇观其神色便知她的意思,他微微一顿,拧眉道:“应城如今是人人都想分一杯羹的热汤,无数双的眼睛都盯着城主,想借助城主的势一步登天,大有人在。   人人都心怀叵测,城主却照单全收,便不怕最后阴沟里翻船,栽了跟头?”   闻肇话一落,只听得噔的一声,阿青将手里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她似笑非笑地盯着闻肇,说:“你和他们,又有什么分别?”   言下之意,若是阿青真的防备他人,那他闻肇是绝不可能近得了她的身的。   更遑论能住进城主府。   闻肇被这么一说也不恼,只是苦笑着说:“在下与城主之间的交易向来是在下被城主拿捏。何时又让城主吃过亏。”   说罢,他见阿青对他的话无动于衷。便又说到,   “在下如今只是有些摸不准,城主是否想作废与在下的交易。”   阿青说:“你的筹码够了,你我的交易,不会作废。”   闻肇一顿,看着阿青的眼神变了变:“城主所言非虚?”   阿青颔首:“自然。”   闻肇也没问那筹码到底是什么,屋内二人心知肚明的事也不需点破了。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也不知是真松口气还是做给阿青看的,他面露温润笑意,道:“那在下,多谢城主了。”   阿青越看眼前这张脸越满意,她红唇微启道:“出去,我要沐浴了。”   闻肇神色微顿,但闻弦知雅意,他没多耽搁,立即就起身出了房门。   走出阿青的院子他看着站在院子外的仆从顺带吩咐他为阿青备水。   从阿青屋子里出来后,闻肇径直回屋,先是就着已经有些冷的饭菜囫囵用了饭,随后开始沐浴更衣。   等一切就绪后,闻肇才步履匆匆,踏着月色往阿青的院子里走去了。   今夜月色尚美,一轮明月高悬于空,如水般的月光洒满大地,为阴冷的冬日添了几分生气。   而那明亮的月光昭示着明日又是一个好天气。   月光温柔如水,闻肇心里却涌起了荒唐之感。   儿时他便知道自己长的好,家里还未败落前,常有人把他认作女童,也偏爱用些女童玩耍的东西逗弄他。   连家里的母亲也时常想做些小女娃的衣裙给他穿。   彼时小小年纪的他,只觉得羞恼异常,每次遇上了都要气得吃不下饭,所以也最讨厌别人议论他的容貌。   后来家中落败,他流落街头。出色的样貌好几次都差点让人拐去做娈童。   所以从小闻肇对于这幅极好的样貌并无多大感触甚至是厌恶。   而后来跟在查信身边,易容改做他貌一则是为了掩藏身份,二则就是不想让人再盯着他的脸做文章。   可没想到有一天他居然还要靠着这张脸想方设法从一女子身上得到青睐。   而他自己对比此竟不觉厌恶,反而甘之如饴,如今对于将要发生的事,更是满心的期待。   一路上闻肇的思绪并不平静,甚至有些走神。   他就这么神思不属地重新入了阿青的院子。。   闻肇轻轻推开并未落锁的正室的门。   进入内室后,当他看清坐在床边的人时却是一怔。   只见一绝色美人坐于床榻边,她披散着丝绸般的长发。身上松松垮垮地披上了一件月白色衣衫,精致的锁骨,白皙的肌肤通通这么印入眼帘,只叫人血脉喷张。   如闻肇这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之人都险些失态。   常言道,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闻肇此刻只觉此言甚是有理。   倒是捏着一本书正看着的阿青对于他的到来,没什么反应,只抬眼向他看来,懒散着声音道:“来了。”   闻肇迟钝地点点头。   阿青将手上的书随意扔到一旁。   她盯着闻肇上下打量了一番,红唇一勾笑了。   闻肇眸色深了几许,忍不住抬脚上前几步,在床边站定垂眸看着阿青。   阿青也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两人明明什么都还没说,但眼睛里却似火花四溅,烫得人心里发软。   闻肇终于抬手握住了阿青的肩头,轻轻把人推倒至床上。   因着此番动作,阿青原本松松垮垮地衣服直接从肩上滑落,露出她白皙如玉的肌肤,肩头和衣服里藏着的完美身材。   眼前这一幕刺得人眼睛发热。   闻肇呼吸微重,欺身而上。   可正当他要亲吻身下之人时,却见她抬手一把抵住了他的肩膀。   闻肇动作一顿,仿若着火的眼睛不解地看向阿青。   阿青却是抓住他的肩膀一拉一按,等闻肇回过神来,他与阿青的位置已经颠倒。   他仰躺在床上,而他头上的正是阿青。   阿青跨坐在闻肇身上,开始慢条斯理地解着他身上的衣服。   她一边解,一边用带着笑意的声音,清清淡淡地说:“真乖。”   闻肇心里就像钻了一只虫子进去,痒的难受。想挠却又犹如隔靴挠痒,难受得让人呼吸越发急促。   闻肇本就是寝衣外披了一件外袍甚好解开。   衣服落下,露出了他的蜜色肌肤和结实有力的身体。   阿青扬眉,脸上笑意渐深,随后她伸出手指在他身上轻轻滑动,刺激着人的身体阵阵发紧,止不住地战栗。   闻肇呼吸一滞,紧接着目光紧紧锁住阿青,目光里全是渴求。   他就像是一个在沙漠中禹禹独行的旅人好不容易找到一汪泉水自然希望一头扎进去喝个痛快。   阿青挪动着目光,看清了他的眼神,随后她发出底底的笑声,但她也不再折磨他了。   阿青低头吻住了闻肇。   夜色正好,外面的月亮好似更加明亮了,只是可惜更深苦短,   ……   一夜过后,翌日,一大早暖烘烘的太阳再次升起,果然不负昨夜的明月。   今日想来又是一个极好天气。   杭筝满心的忐忑兴奋地来到了城主府。   然而当她到时却被告知阿青还没起身时,她着实愣住了。   阿青虽是懒散,但极少在这个时辰还未起床。   不过她也只能乖乖地坐在偏房等着。   这一等,等了约有半个时辰的功夫,阿青才踩着不紧不慢地步子进了偏房。   杭筝赶紧站起身来,行了一个礼。   等阿青落座在主位上,杭筝便迫不及待地抬头要对阿青说些什么。   可是这一抬头,杭筝话还没说出口,人先呆了。   只见阿青衣服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似是刚刚沐浴洗过头,披散在身后的头发还湿润着。   而脖子下露出大片肌肤。而这些肌肤上还留着许多暧昧的红印,更添了几分香艳。   更重要的是,今日的阿青好似也比平日里又美上了不少。   眉眼间添了些许艳色风韵,妩媚动人。   一双原本让人望而生畏的凤眸此刻像是带了钩子一样,勾得人的目光巴巴看着她舍不得挪开眼。   杭筝回过神来后,赶紧埋下了头,从耳朵开始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她涨红着脸,不敢抬头再看有别于往日,更加明艳动人的阿青。   可她刚低下头又忍不住悄悄抬眼看了一眼阿青。   光这一眼正好和阿青的凤眸对上。   杭筝赶紧垂下脑袋,心脏砰砰直跳。   如此反复了几次,阿青挑眉说:“到底何事,说。”   阿青主动问出来了,可阿青此时听着她声音就好似靡靡之音,让人不自觉地脸红心跳。   杭筝只觉得今日的城主成了勾人的妖精,连说话都能把人迷得五迷三道。   杭筝的脑子糊成了一团浆糊,她磕磕巴巴地开了口说:“是,是,是涂伯伯回,回来了。”   涂西奉从边境回来了。   阿青靠在椅子上,喝了一口侍从奉上的清茶,疏懒着身子问:“人都带回来了?”   杭筝胡乱地点点头:“嗯嗯,涂,涂伯伯带回来了好些人,现在,正在安置他们。”   说到这,杭筝突然想起了今日来找阿青的原因,发热的头脑总算清醒了些。   她掐了一把自己,让脑袋彻底恢复清醒,这才咬了咬唇,鼓足了勇气抬头,一股脑的将开始准备的话说了出来:“之前我向城主说的事不知道,城主还记不记得。”   杭筝说,   “我,我想跟着涂伯伯学经商。”   涂西奉日常事务繁忙,今日好不容易回来了。要是她在不抓紧机会,届时涂伯伯又走了,她可又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话说完了杭筝不安又忐忑地红着脸盯着阿青,眼睛一眨不眨,耳朵也竖起来了,生怕看漏阿青的一个反应。   虽然被阿青这幅模样撩得面红耳赤,可她还是不错眼地盯着。   阿青放下茶杯,说:“这事你不该来找我。”   杭筝明白阿青的意思,她忽然有些丧气地垂下肩膀:“我爹,不会同意的。他只觉得我还是个小孩子,说要做这些事都是小孩子家家瞎胡闹,坚持不了几天就会放弃。   可是我不愿意,我是真的想跟着涂伯伯学经商,希望以后也能当城主的左膀右臂。”   阿青没有父母情感也淡漠,向来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会有任何顾虑,倒是体会不到杭筝的苦恼。   “我不养废物,更不想废物耽搁涂西奉的时间。”   阿青的话有些冷漠,可杭筝并未被伤到。   她攥紧了手指,信誓旦旦地向阿青保证:“城主,我一定好好学,不会给你,也不会给涂伯伯拖后腿。”   阿青看在杭筝平日里还算讨喜的情况下,终是点头同意了:“我可以让你跟着涂西奉,只是你要记得。   如果你办砸了事,拖累了涂西奉,我不仅会罚你,还会收拾杭拾甫。”   杭筝脸色一变,咬着唇,手指都捏出印子来了。   犹豫片刻后,她目光坚定,带着一丝决绝点头肯定地说:“我不会让城主失望的。”   阿青颔首:“去吧。”   “是。”   杭筝得了阿青的同意,知道这事十拿九稳。脸上抑制不住地露出大大的笑来。   她高高兴兴地离开了城主府。   “在下难得在城主这得一两分好,城主对这女子倒是宽容。”   略带酸意的话从门口传进耳朵里,阿青没有理会,连眼都未抬一下。   闻肇从门外踱步进来,此时对比起阿青的衣衫松散,头发披散的模样。他已经穿戴整齐,有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   闻肇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阿青眉头微拧,而后拿着手上的帕子走到阿青身边撩起她还湿润的头发轻轻擦拭起来:“天寒,城主小心着凉。”   阿青不会着凉,她的身体可是比一般人强健不少。   不过她并没有开口拒绝。   闻肇下手力道轻柔,阿青觉得舒适,脸色轻松了不少,她双眼微闭任由闻肇为她擦拭头发。   “城主于下局势有何看法?”   这话来得莫名其妙,阿青也睁开眼,没应声。   闻肇接着说:“而今天下大势,在下占一方,宁远侯占一方,城主占一方,其余各方势力也在迅速崛起。城主觉得到最后会鹿死谁手?”   阿青侧眼看他:“谁得天下,与我何干?”   闻肇闻言却是摇头失笑:“城主已身在局中,此刻却想脱身?”   “谁告诉你,我身在局中?”   阿青嗤笑道。   她是设局的人,她是下棋的人,这天下谁得她的确不在乎。   她如今顾忌的只有应城,这是她选中的地方,谁也碰不得。   只是应城太过积弱,连几天的安生日子都过不了,所以她才会出手,搅乱一滩浑水。   趁此机会,以它壮己。   只不过闻肇却是误以为她直接下场和他们争天下了。   她若是要这天下,谁能阻碍她?   她甚至花不了这么多时间,早在京都的时候,她就已经可以坐上皇位了。   只是那个无趣的位置,她着实不感兴趣,京都也不如应城有趣。   所以如今阿青听到闻肇这话,只觉得他在犯蠢,连这点都看不破。   闻肇手下一顿,看着阿青深邃艳丽的眉眼忽然觉得他从未把眼前这个女人看透过。   她到底想要什么?   难道真的只是要这小小的应城?   闻肇不知道,只是这一切无疑在他所认识到的应青身上又蒙上了一层纱。   神秘又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闻肇不禁又问了出来:“城主到底想要什么?”   阿青掀起眼皮斜睨了他一眼:“与你何干。”   闻肇清冷的眉眼忽而变得温软,他道:“我与城主如今已算是最为亲密之人,城主若是想要什么,在下定当竭力全力为你捧来。”   闻肇这话半真半加,有些许试探意味。可也自觉阿青再厉害也毕竟是个女儿家。   昨日之事,说来说去也是她吃亏。   闻肇纵使有心想娶她,可如今应城安稳,应青的日子过得更是逍遥自在。   而他自己前途未卜,凶险不知。   应青怎么说也算是他动过心思的人,若是他将来真的败了,娶她就是害了她。   所以唯有竭尽所能,达成她所愿才上真的。   可这话却让阿青发笑。   她笑这人可爱得紧,也笑此人不知天高地厚。   阿青忽然站起身来,她转身捏着闻肇的下颚一把把人抵在墙上。   她凑近他,勾了勾唇说:“你跟我,不过是男欢女爱各取所需。懂吗?”   只是一场男女之间的正常生理需求,落到闻肇的嘴里怎么像是她的终生都要托付在他身上。   真是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从始至终,能入阿青眼的只有闻肇的一张脸,其余的什么都不是。   不过他们二人昨夜确实过得不错,阿青也不介意再有几个那样的夜晚。   只是走肾不走心,不然阿青也会觉得无趣。   一个根本连正常人类的情感都没有的人,与之谈感情,无疑是最为愚蠢,可笑之事。   闻肇倏地看向阿青,拧着眉,眼里有着探究和不可置信。   他以为两人荒唐一夜,应该已经有别于别人,有了更深层的关系。   可没想到阿青一句话却又将两人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想起府中的其他男子,闻肇甚至想问一句,是不是他和那些人也没什么区别。   而他能上她的塌唯一的优势也不过是因为这张格外出色的脸。   可是那话在喉咙里滚了两下他又咽回去了。   有些话不能说,那层窗户纸一旦戳破,到时难堪的只会是自己。   应青确是一个没有心的女人。   看着近在眼前的那张脸,闻肇的心沉了下去,除此之外还有一丝酸软。   可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压下了所有的情绪,满脸温和的说:“天寒,城主小心着凉。还是让在下为你把头发擦干吧。”   闻肇的识趣,让阿青还算满意,她松开了手,放下了他。   毕竟他们二人在床榻上之上还算契合,阿青还不想换一个。   那日过后,闻肇再也没有提过两人之事。   他当那日之事不曾发生,只依旧住在城主府,只是这一次常伴在阿青的人换成了他。   两人时常正大光明地同进同出,十分引人侧目。   这一日闻肇摆上棋盘正自己与自己对弈,阿青坐在一角看书。   突然,阿青冷不丁地出现在他身边,看着棋盘上的星罗密布地棋子问:“你在下棋?”   闻肇放下手中的棋子,点点头,开口邀请道:“城主可要与在下对弈一局?”   阿青摇摇头,她会下很多种棋,可她不会下围棋。   对此她据实以告,闻肇一愣,有些吃惊。   阿青捡起棋盘上的一枚棋子,夹在手指上看了看后,对闻肇说:“你可以教我,我学东西很快。”   闻肇自然不会拒绝,他点头应下了:   “好。”   阿青在对面的凳子上坐下。   闻肇将棋盘上的棋子分别捡进了棋盒,等清理完棋盘后,他从最基础的开始给阿青讲解围棋。   闻肇十分有耐心,讲东西也细致,阿青一听再看一眼棋盘就懂了。   而很快闻肇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看着阿青的目光变了。   阿青说她学东西很快,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学东西的确很快。   围棋基本要义基本上他只讲一遍,阿青就能记住。   而且不是死记,是能非常灵活的运用记住了。   闻肇与她下棋,只用了三盘期,阿青便从生涩不已到杀他的片甲不留。   如果不是他亲眼看着阿青确实不会,甚至她赢他那把棋里面的路数也仅仅是他刚刚交给她的。   他会以为阿青是在耍着他玩。   闻肇吃惊,但很快随后发生的事,更让他震惊不已。   不仅仅是围棋,阿青是不管学起什么来都如有神速。   他说过的东西她听过一遍就能记住,确实非常厉害。   闻肇见过聪明的,连他也曾被夸过天纵奇才,可在阿青面前却通通不够看。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生养出这样的人。   闻肇不禁有些疑问。   可想着阿青向来独来独往的性格,闻肇又把这个问题给咽回去了。   纵使如此,闻肇跟在阿青身边,见证了这一切,心里情绪极为复杂。   这个女人无疑是让人着迷的,闻肇甚至沉溺其中。   可是他也十分清楚,阿青一点也不喜欢他,心里更没他。   对于他的存在好似就是一个存在的人,得了几分顺眼,其余的都不重要。   这个女人聪明通透又冷情,可这些特质组合在一起便异常迷人。   试问谁会不爱上这样的女人。   闻肇心里的答案没有说出来过,可是他自己清楚地知道,那绝不会是个否定答案。   而随着闻肇在应城,在阿青身边待的时间越久,心里的情感越发翻涌。   甚至于他已经起了独占心。   到如今看到阿青和府中那些个男子待在一起,闻肇都会觉得心里像是被人点了一把火,烧得人心慌神乱,不得安宁。   可这样的情感,每当对上阿青的双眼,闻肇心下不由得一凉。   因此他只能偷偷埋下心中情愫,不敢喧诸于口。 第81章 深冬天寒,却又喜欢……   深冬天寒,却又喜欢出太阳,天气诡异的不同寻常。   又是连着出了几日大太阳以后,天突然毫无预兆地下雪了。   漫天雪花纷纷扬扬落下,一夜之间,厚雪积压,天地换了衣裳。   闻肇将手里的衣裳给站在窗口的阿青披上:“城主小心着凉。”   阿青睁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外面的雪景,像是入了神,树上和房檐上都挂着冰棱,煞是好看。   “城主喜欢下雪?”   闻肇问。   阿青眼睛望着外面的一片雪白,嘴角翘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不喜欢。”   闻肇听闻这话,放在窗外的目光收了回来,看向阿青:“在下还以为城主忠爱看这雪景。”   阿青说:“下雪,真让人不舒服。”   阿青从实验室第一次出逃时是一个下雪天。   实验室建在荒无人烟的地方,方圆百里都是一马平川,没有地方躲避。   所以阿青为了甩掉追踪把自己埋在了雪里。   后来她被抓回来也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一脚一个脚印被押送回了实验室。   甚至于她在那个世界停留的最后一天也下雪了。   她跟雪真是有解不开的缘分。   所以她一看着外面的雪,身体里的暴虐因子就在涌动。   真是让人厌恶。   “城主……”   阿青忽然侧身将闻肇按在墙上吻了起来。   不同于以往,闻肇顺势搂住阿青的腰肢,回应着。   阿青将心里的所有杀意,残忍,嗜血都融入了这个吻里。   一吻中,闻肇的嘴唇破皮,流了血。   阿青轻啄了一下闻肇的流血的唇,接着又贴了上去轻咬着。   闻肇吃疼着皱眉,却未反抗。   当然这一点并不能满足现在的阿青,她的手慢慢伸进了闻肇的衣服。   闻肇身子立刻紧绷,他按住阿青作乱的手隐忍地说:“城主,现在是白日。”   他们如今虽然已亲密无间,可是白日宣淫之事二人从未做过。   阿青身子贴近闻肇,蓦地笑了。   她凑近他耳边,低声耳语温热的气息吹进了闻肇的耳朵里:“你应该学会诚实。”   说罢她轻咬了一下闻肇因紧张上下活动的喉结。   这下就是神仙都坐不住了,闻肇埋头狠狠吻住了那个无情无心又喜撩拨他的女人。   半日荒唐,谁也不敢来打扰。   等屋里再有了动静时,已经临近中午,雪也早停了。   收拾妥当后,饭食摆上了桌,与往日一样的分量,可现在闻肇已经习以为常。   中午雪停了一会儿后,下午又开始下了。   用过饭后屋内摆上了棋盘,两人又开始下棋。   因着下雨,今日格外冷,阿青不怕冷,这样的天气不用穿厚厚的夹袄一样能过。   可闻肇受不住,所以屋内还是燃起碳火,暖烘烘的。   阿青漫不经心地随意在棋盘上放下一子后,又捡了一颗捏在手里把玩。   可对面的闻肇却是皱眉冥思苦想。   从阿青学棋到如今不过半月的时间,现在闻肇已经不是她的对手了。   闻肇目光锁在棋盘上,良久方才放下棋子。   而他的手刚刚离开棋子,抬起来,对面的阿青瞥一眼,将手里的棋子随意落下。   动作很快和闻肇形成鲜明对比。   明明之前他还是年前这人的老师,阿青如今却能吊打他了。   这样的学习速度太多恐怖了。   闻肇抓起棋子,有些游移不定。   恰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匆匆脚步声。   阿青五感过人,早就听到了。   在闻肇还在苦思该如何走好下一步时,阿青将手里的把玩的棋子丢进了棋盒,身子往后一靠,就懒散着身子,看样子是不打算与闻肇下棋了。   闻肇一愣:“城主是,嫌弃在下?”   闻肇不确定地问。   阿青百无聊赖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慢吞吞地念出了闻肇将要走的棋。   不仅是这一步,而是每一步,她已经将他接下来所有的路数都摸得一清二楚了。   闻肇听得止不住地惊诧,应青未免太可怕了。   所以除了下棋,对于其他事,她是不是也是这样,早就掌控全局,连他们下一步该如何走也想到了?   闻肇正想得入神,屋外门口跪下一任,恭敬地说:“启禀城主,闻公子的人给他送来了一封信。”   阿青扬了下下巴,对闻肇说:“你的事来了,还不去接住。”   听得阿青的话,闻肇放下了手指间夹着的棋子。   他并未急着去接信,反而是起身后隔着棋盘摩挲了一下阿青的唇,暧昧不明地说:“城主的口脂花了。”   闻肇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出其不意地想打破永远冷静,永远都成竹在胸的阿青。   谁知阿青却是低声笑了起来,她像是对待一个被宠坏的孩子一般,捏了一下他的下巴说:“乖一点,去吧。”   闻肇神色微一紧绷,但很快又恢复平常。   他镇定地收回手,沾了口脂的手,垂在身侧不自觉的摩挲了一下指腹。   随后直起腰身往门口走去。   打开了门接过仆从手里的信,闻肇现在门口迎着风雪就看了起来。   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闻肇眉头慢慢皱起来,神色紧绷。   待看完信纸上的内容以后,他眉头紧锁,脸色微有些难看。   他关上门看着还坐在棋盘前的阿青,张口说到:“城主,在下要向你辞行已经。”   阿青听这话脸上并没有出现意外的神色,   好似早就料到了这一切。   有时闻肇恨不得打破阿青面上的这层漠然冷酷,这样才不会让人觉得心里阴沉。   “宁远侯发兵京都,我需尽快赶回去。”   阿青颔首,懒散地说:“回去吧。”   果决干脆,没有丝毫的留恋与不舍。   对待多日来与她同床共枕之人来说显得有些冷血。   闻肇脸色霎时间阴了下来,眼睛紧紧地盯住阿青。   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离开了。   等闻肇走后,阿青慢吞吞地站起身来。   她扭动了一下有些发僵的脖子,而后是全身。   卡卡几声,她的身子瞬间又灵活了不少。   ……   信是徐靖送来的,火急火燎地请闻肇立刻回京。   徐靖在信中说,宁远侯突然发兵京都,一路势如破竹已经拿下沿途诸多城镇,直奔京都而去。   此战来势汹汹,闻肇不得不离开,回京都坐镇迎战宁远侯。   因事态紧迫,闻肇休息了一晚第二日一大早就起身离开了。   他走得早,所以也没有给阿青留下任何话。   闻肇走后不习惯的反而是阿青收进府里的那些男子。   他们早就习惯了看那两人,这突然走了一个,着实可惜。   有人可惜当然也有人心中暗喜。   所以在闻肇走后的第二天,阿青的院子里就陆陆续续有人上门拜访了。   阿青自然没把人赶走。反而放了进来。   闻肇走了她需要有人给她消遣排解。   这些人也都是机灵的,对阿青投其所好。   他们本就利用闻肇一人霸占阿青时的闲暇时日练起了其他有趣的玩意。   为得就是有一天能给阿青表演。   又过了几日,一则消息消息传来,闻肇在回京途中遇袭,现下生死不知。   此消息一出天下哗然。   所有人都道他闻肇乃一代枭雄,难道就要再次没落?   但还没等人消化完闻肇一事,又一消息震惊天下。   宁远侯的二十万兵马突然出现,在出现的当天,应城被围。   时隔近一年,应城又被人围困。   而这一次来人做足了准备,兵强马壮,大军二十万而领军的竟是宁远侯身边第一谋臣景虚。   应城被围以后,与上次无人问津不同,这一次全天下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这。   人人都好奇,这一次,应青又该如何自救保住应城。   还有宁远侯手里到底有多少人马,能同时攻打京都和应城。 第82章 经过这……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发展,应城早已与之前天差地别。   不仅城内人口众多,繁荣昌盛,城外还聚集了大批已经成规模的百姓。   拥有完整的街市交易,新修建的房屋,俨然已经是另外一个城外城了。   城外的百姓都是为了逃避战乱而来,应城的强大,让他们打从心底有了安全感。   可是突然出现的大军打破了长久以来的安宁。   最先发现宁远侯大军的就是城外的这批百姓。   他们疯狂涌入城中报信,也为了逃命。   还有的人害怕被困死在城中,便只悄悄躲在了一旁。   城中的百姓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除了最开始的慌乱,过后便镇定了许多。   他们面色凝重,从街道回到家中,召集家人,找出了菜刀镰刀,或是木棍,做好了准备。一旦出现任何意外,所有人会同上次一样,奔赴战场。   只不过这一次不一样的是,他们已经有了城主这个定海神针。   所以现在所思所想也不过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应城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绷起来。   城外大军兵临城下,陆旷之和杭拾甫兵分两路。   陆旷之率军迎战,两军在与距应城不足百里之地的平原对峙。   应城兵卒凶悍,暂时将宁远侯大军拦截,没往应城而去。   杭拾甫则匆匆前往城主府。   书房内,杭拾甫将战事一一禀告:“城主,景虚有天下第一谋士之称,谋略过人。   宁远侯给了他二十万大军,我们要不要发令将修城墙的人都抽调回来。”   杭拾甫眉头紧蹙。   阿青闻言却不仅没有半分焦急之色,反而脸上笑意融融,看起来极为高兴:“慌什么,有人送人来了,你接住就好。”   “可我们现在手底下能用的只有约摸十六万,对上景虚赢面恐怕不大。”   他们所修城墙乃是一个大工程,耗时耗力时间又崩得紧。   为了赶时间,所以几乎往那边调去了大半人力。   而这些人全都是营里的人,无一人是百姓。   也正是如此,杭拾甫才会这么问。   阿青眉梢一抬,轻描淡写地说:“怕什么,我还在这坐着。”   杭拾甫没有怀疑阿青的能力,只是如非必要,否则他并不希望阿青下场。   这原因有三:其一,如今阿青身份贵重,轻易不得有失。   其二,阿青不仅是应城的城主更是城中百姓心中的定海神针,她纵使不出手也能让人本能的觉得安心,有安全感。   其三,景虚此人不得小觑,因之前叛军之事,他们与宁远侯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地步了。   宁远侯也不是傻子,一个地方不可能再栽两个跟头,这次敢让景虚来,他自己跑去攻打京都。   说明他们一定是有了对付阿青的方法。   不论这法子有没有用,杭拾甫都不想冒这个险。   想了想他干脆道:“现下陆大人已经领军去阻拦大军了,不若城主随我去城楼,等陆大人的消息。   要实在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再请城主出手如何?”   阿青点头应下了。   情况危及,两人立马就动身往城门口而去。   路上阿青瞥了一眼四周,发现城中似是有些不一样了,随意问到:“怎么到处挂这么多么灯笼?”   杭拾甫被问地一愣,随即紧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解释道:“快过年了,今年不容易,老百姓就弄得喜庆些,好冲冲霉气。”   话说着他也有些感慨,今年也不知道能不能过个安生年。   “过年。”   阿青描写这两个字,放在嘴里嚼了几遍,而后控制着身下的马的速度缓了下来。   接着就兴致勃勃地扭着头四下打量起来。   杭拾甫阿青落后赶紧勒马,不解地看着她:“城主?”   阿青自顾自地看着,又道:“过年,原来是这样的。”   杭拾甫眼睛里带着惊诧:“城主没过过年?”   “没有。”   阿青点头。   得到肯定的回答杭拾甫更为愕然,但随后,他沉默了。   于阿青而言,过年这个词有些陌生,过年时的场景,她也没怎么见过。   在她的记忆中,也只有很小的时候,还待在孤儿院时,她才过过年。   但那时也只是多收到一颗糖果和碗里多了几块肉。   其他与往日并无差别。   入了实验室后,那些人根本没把她当人,自然不会再让她过什么年。   唯一的区别,就是那天实验室的人会少许多。   听说就是回家过年去了。   从来没有过家人的阿青就不太明白过年为什么一定要回家,更不懂什么叫团聚。   在她看来好似也没什么必要。   关于这点,阿青至今都不明白。   只是这会儿看着空荡的街上因着每家每户都挂着灯笼,听着窗花和对联,红通通的显得格外热闹喜庆,所以阿青觉得有趣。   “看来,要尽快把城外的人解决了,我也好过过年。”   说完阿青便一夹马腹往城门口去了。   那厢阿青与杭拾甫到了城楼,这厢陆旷之领军拦截住了宁远侯的大军。   他身骑骏马,腰间佩刀,一身盔甲在前其他兵卒在他身后虎视眈眈地看着面前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军。   应城领军的主将只有陆旷之其他的便全是兵卒。   而他说起是主将,实则不过就像是个放狼的人。   与之相反的,对面除了立在前面的几个将领,最引人瞩目的便是其余众将中间的马车了。   陆旷之目光灼灼地盯着那辆马车,脸色微微凝重。   那马车里坐着的正是天下闻名的景虚。   早年景虚成名时,陆旷之也对此人颇为推崇,心生仰慕。   但直到他得知,当初叛军一事的幕后黑手是宁远侯后,陆旷之对于景虚的种种推崇荡然无存。   而今他们战场相遇,深知敌人厉害的陆旷之,更不敢掉以轻心。   “先生。”   景虚马车旁的一身材魁梧,方脸将军凑近车壁唤了一声。   “应战的是谁?”   里面传来略显苍老的声音。   那方脸将军道:“不是应青,是陆旷之。”   应城早已被他们了解透彻,这会甫一见面,这人就叫破了陆旷之的身份。   马车里安静了一瞬,接着就听景虚说“速战速决。”   “是,先生。”   方脸将军得了令,直起腰背与其他人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然后驾马上前,眯眼看向对面的陆旷之满脸肃色。他一扬手,一队身穿黑甲的骑兵上前而来。   他冷声道冷声发令,随着一声令下,黑甲军士立刻拍马上向前奔去。   马蹄在冰冷的冻土上硬生生踩出无数个脚印,足见这支黑甲军身上所穿黑甲有多沉重。   陆旷之面色凌厉,立马领兵迎战,大战一触即发。   应城的军队素来强悍,在战场上无往而不利,以一敌五基本上没什么问题。   可今日陆旷之看着那些黑甲军不知为何心里涌现出了强烈的不安。   而他的这些不安通通来源于景虚此人,他总觉得景虚来应城一定会有所准备。   但究竟是什么,陆旷之不得而知。   两方人马纵马向对方攻去,杀气腾腾。   应城兵卒身体强悍,奔到黑甲军面前后,直接出手挥刀砍向黑甲军。   可这时黑甲军突然四下散开了。   应城兵卒砍了一个空。   然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陆旷之脸色大变。   只见黑甲军拔出腰间的兵器,那赫然是一柄黑铁鞭,上面还带着倒刺。   一旦打在人身上,毕竟头破血流,骨肉分离。   果然,黑甲骑兵手握铁鞭对着敌军狠狠甩了过去。   有躲闪不及地被抽个正着,身上立刻皮开肉绽。   与寻常鞭子不同,这黑铁鞭本身就极具分量,抽到人身那是奔着敲碎骨头去的。   更别说那上面的倒刺带起的大片血肉。   寻常人要是被这黑铁鞭抽中,基本就废了。   原本阿青训教法子与寻常大不相同,军队里的人身体比一般人更为强悍,虽然挨了这鞭子从马背上栽倒在地上,险些没起来身。   可还是挣扎了一下,还是顽强地从地上爬起来了。   甚至还能如常行走,只是身上滴答滴答不停低落地血液,以及掉在地上的碎肉让人不由得心惊。   对于这样的结果,显然连那个方脸将军都惊了,与其他人面面相觑。   他们当初可是试过,挨了这么一鞭子不死已经是万幸了。   可应城的这些兵居然还能站起来走。   应青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将这些人训教到如此地步。   不过即使这些人厉害,可场上的情况还是呈现了一面倒的情况。   陆旷之紧紧捏着缰绳,太阳穴的狠狠跳了两下。   他知道,对方来势汹汹,眼看着倒在地上的人越来越多,这场仗他已经败下阵来了。   再打下去,也不能挽回颓势,只会折更多人下去。   不能再打下去了。   他咬牙,急喊道:“退兵,退兵,退兵!”   应城的兵卒凶悍但也听话,求生欲望也强。   听到陆旷之的喊话后,他们立马收手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往回奔。   不过这其中也还是有重伤,或是跑得慢的没来得及跟上大部队。   陆旷之带着残兵往应城回赶,而景虚则吩咐人不用追了。   方脸将军命令人收拾战场,这其中有人惊奇的发现,所抓俘虏里有好几个熟面孔。   立马就有人将此事禀告给了将军。   将军稍作思量驾马来到了马车旁:“先生,有我们的人。”   过了一会儿马车里传出景虚淡淡的声音:“既然已经另投他人为主,就不是我们的人了,通通都杀了吧。”   “是。”   将军应到。   收拾好残局,大军继续不紧不慢地往应城而去。   与此同时,陆旷之正刚刚率军回了城,当看到众人惨相时,杭拾甫极为愕然。   要知道他们的人大大小小这么多仗打下来从来没有败得这么惨过。 第83章 陆旷之狼狈逃回城中……   陆旷之狼狈逃回城中,面对阿青时心中不由得感到有些羞愧。   “到底发生了何事?”   杭拾甫见到那些人身上的伤了,那根本不是寻常武器能做到的。   掀开衣服没一块地方是好的,严重的深可见骨。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搅碎了肉一样,伤口过于骇人了。   陆旷之面色沉重道:“宁远侯有一支黑甲军,似是专门为克我们而设的。   这些黑甲军,浑身连同马一起身披黑甲。整体十分沉重,我们的人根本无法撼动他们。   黑甲军所使武器乃是一柄带着倒刺的黑铁鞭,一鞭子下去都能要了人的命。   我们对上他们只能被动挨打。”   这支黑甲军将他们克得死死的,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杭拾甫闻言,沉吟不语。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脸色大变,猛得转头看向阿青,蠕动了下嘴,眼神变得极为复杂担忧。   对上杭拾甫的眼神,阿青微一挑眉,直接戳破了他想说的话:“你觉得,他们是为了对付我?”   杭拾甫没有否认。   没错,听陆旷之的叙述,杭拾甫认为与其说这些黑甲军是在克他们的兵,倒不如说这些人是为了对付阿青而存在的。   难怪宁远侯忍了这么久,又会在这个时候放心让景虚前来。   说不准,他准备了这么久,就是在想克制阿青的法子。   “景虚果然不负盛名。”   不知何时来的涂西奉叹道,但很快他又揪着胡子担忧地看向阿青:“此战城主可有法子破?”   阿青看着城外黑压压的一大片军队,道:“当然,死了的人,我会让他们都补上。”   “下官去召集大军。”   杭拾甫眉头紧锁,说罢就要下城墙。   “不用。”   阿青拒绝了。   杭拾甫脚下一顿,霍然转身看着阿青:“城主,你不能只身……”   “再多人的也是去送死!”   阿青打断了杭拾甫的话。   照涂西奉他们所说,这个叫景虚的人非常聪明。   既然他要针对她,那自然也是研究过她。   如果景虚真的研究过她,不管到了什么地步,他准备对付她的法子都一定不是常人能受得住的。   阿青向来相信聪明人一定不会让人失望,所以就是不知道他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对于这一点阿青倒是很期待。   ……   来到应城城外,一直坐在马车里的景虚露面了。   他满头白发,却面色红润,身着广袖文士袍子,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景虚骑着一匹白马,身边两侧跟着几位将军。   而那方脸将军离他最近。   除此之外,他们身后的则全是陆旷之口中的黑甲军。   黑甲军浑身连马覆盖着厚重的黑甲,腰间挂着黑铁鞭,一身肃然。   景虚仰头看着站在城墙上的阿青,拱手彬彬有礼地朗声说道:“在下景虚,久闻应城主大名,今日携黑甲军特来讨教,还请应城主不宁赐教。”   黑甲军果然是专门给阿青准备的。   景虚说一说完人就退到了黑甲军后面,而他身边的几位将军,跟着他一起往后退。   将主战场让给了黑甲军,如今形势就端看阿青,如何应战。   杭拾甫转头看向阿青,他第一次对阿青产生了担忧,这一次与往常不一样,景虚明显就是有备而来,而陆旷之更是切身体会了黑甲军的厉害之处。   “城主,景虚定还有别的准备,还望城主慎重。”   杭拾甫面色凝重,还是不放心阿青独身前往。   阿青目光盯在黑甲军身上,她能清楚看见黑甲军腰间的那个黑铁鞭。   在这个冷兵器时代,这东西很不错。   阿青打算过后也要造出来给她的人用。   过后阿青收回了目光,她抬脚往成楼下走去。   ……   应城紧闭的大门被打开了,门外的人瞬间浑身紧绷,手抽出腰间的黑铁鞭,防备地紧盯着慢慢打开的高大城门。   他们手上的黑铁鞭落在地上,啪得一声发出一声闷响。   那上面的倒刺更是将原本还算平整的地,打出了几个小坑。   阿青的身后并没有跟着任何人,只是只身站在门口。   “先生,这应青未免太托大了,竟想以一己之力硬捍黑甲军。”   方脸将军说。   景虚目光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阿青,淡声道:“不要小觑她,此女子手段惊人,她敢一人前来,我们能更不能掉以轻心。”   说着景虚的眉头也慢慢皱起来了。   阿青踏着不紧不慢地步子走了出来,她的身子相对骑在马上的黑甲军来说,过于小了些。   与黑甲军浑身紧绷来说,她的姿态则要悠闲许多。   浑身看不出遇上劲敌的紧张。   见她如此,黑甲军却本能地觉得危险,因此更为戒备了。   阿青在黑甲军面前站定,抬眼慢慢扫过身前的黑甲军,红唇一弯,接着众人竟在她眼睛里看见了嗜血的意味。   被这样的眼神一看,众人只觉得兜头被泼了一盆凉水,浑身冰冷,好似连灵魂都在战栗。   战场上静默不已,可有股杀气慢慢升腾而起,宛如化成了实质,割得人浑身发疼。   终于有人受不住了,他被黑甲罩得浑身上下就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他那一双眼睛目眦欲裂地等着阿青,显得有些狰狞。   而他的手则狠狠挥动黑铁鞭向阿青攻来。   黑铁鞭破空而来,似是能看见它与空气摩擦过后产生的火花。   来势汹汹,直奔面门。   城楼上观战的人都不自觉地感到紧张。   这凶险的一鞭子,很快就被阿青轻而易举地躲开了。   然而这鞭过后后面紧接着又从四面八方的黑铁鞭向阿青挥来,那绞破空气的气势无人可当。   不过也都通通落了空。   见状黑甲军也不气馁,立刻拍马四散而来,呈包围趋势将阿青团团围住,然后继续像阿青挥鞭而来。   铁鞭擦过她的脸,搅乱了气流。   阿青动作迅速直冲一人奔去,随后脚下一跃就跳到了那人马背上。   众人被她这番动作大乱了节奏,一时间有些慌乱。   阿青现在马背上,将黑甲军抓起来,沉重的黑甲在手上有些力道,阿青挑眉,但还是轻易地将此人扔了出去。   被扔出去的黑甲军,撞在了其他人身上,因为巨大冲击力,将他们全部从马上撞飞,等落在地上后均口吐鲜血,没一会儿就断了气。   阿青动作极为迅速解决掉几人后,立马又对付其他人,不过眨眼的功夫,与她对战的黑甲军便都被她杀气了。   不过对此景虚他们并不慌乱,打头的这几个黑甲军本来就是为了试探应青的。   败也是意料之中的,不过方脸那将军还是感叹了一句:“应青,果然名不虚传。”   景虚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看向阿青随后道:“可以了,动手吧。”   “是。”   方脸将军又将一只黑甲军调了出来。   这些黑甲军并先是上前动手暂时托住了阿青,紧接着又是一支黑甲军上前,不过与其他黑甲军不一样。   这一次的黑甲手里并没有黑铁鞭反而是另外一样东西取而代之。   待城墙上的众人看清这些黑甲军手里的东西后,瞳孔一缩,脸色骤变。   “城主,小心。”   城墙上有人大喊。   阿青耳朵一动,察觉到了危险,可人刚要撤退,一张巨大的铁网迎头向她罩来,封住了她所有的路。   那铁网上的倒刺比黑铁鞭更为锋利密集。   在铁网落下的一瞬间,阿青抬手护住了头部。   但那些倒刺还是扎进了阿青衣服下的皮肉里,所有人都能清楚看到阿青受伤了。   手持黑甲军看到被困在铁网里的阿青,立马开始收网。   随着铁网越收越近,更多的倒刺扎入阿青的皮肉。   “抓住了。”   方脸将军说。   景虚的脸上也显出了笑意。   “那铁网上有剧毒,想来应青撑不了多久了。”   原来这才是他们为阿青准备的专门克她的东西。   黑铁鞭不过是为了托住她的。   那张铁网上的倒刺上都抹上了剧毒,那毒见血封喉,应青浑身上下被刺出了那么多伤口,这下是必死无疑了。   应青一死,应城就不足为惧了。   可就当他们正高兴时,变故突生。   只见他们以为已经必死无疑的阿青并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身中剧毒而死。   那些毒素进入身体时阿青就已经察觉了,只不过这世界上除了实验室特制的针对她的神经毒素。   其他的毒,对她不会造成任何伤害。   就如这会儿,铁网上的毒,进入她身体后,很快就会被她的身体稀释。   所以这张铁网除了给她造成一些皮肉伤外并不会给她让她有生命危险。   不过这臭虫一样的手法,勾起了她一些很不好的回忆,所以阿青算是被激怒了。   因此正当方脸将军高兴即将要将她处去时,阿青却忽然不顾上面的倒刺直接抬手抓住铁网。   接着她用力一拉,非人的力道将手持铁网的黑甲军全部拉下马。   阿青将身上的铁网扔了出去了,她浑身是血,脸上更是留下了两道深深的口子。   早先固定头发的簪子早就不见了,一头黑亮的头发披散下来。   她垂在身侧的手,血肉模糊,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血。   阿青抬起手掌放在手边,舔掉了手上正在流下的血,眼神邪性十足。   随后她嘴角拉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直勾勾地盯着景虚,那眼神瞧着人四肢百骸发凉。   恰在这时,下雪了。 第84章 冰凉的雪花落到了景……   冰凉的雪花落到了景虚的额头上,他抬手用袖子擦掉了融化的雪水。   但那骨子浸入骨髓的冷却怎么也摆脱不了。   铁网上的毒居然没有毒死应青?   那毒见血封喉,应青浑身上下都是伤,脸上却仍然不见半分死气。   应青不该还活着。   景虚晦暗不明地盯着应青,目光杀气涌动。   景虚与阿青目光相撞,可很快他又率先避开了。可阿青那副邪肆的模样又深深印入他的脑海,景虚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忌惮。   应青绝不能活着。   他扭头对那方脸将军说:“应青必须死,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她。”   “是。”   方脸将军领命立刻调兵,将所有黑甲军放出。   黑甲军挥动着黑铁鞭纵马向阿青袭来。   仿佛大地都在震动,这般气势,极为骇人。   阿青见此却是不慌不忙地抬手,用手指将额前的头发通通往后梳,露出了饱满的额头,和凌厉的眉眼。   随即她拔脚就冲着黑甲军奔去,远远看着身上散发的那股子气势并不比那些黑甲军的差。   随着两方距离越来越近,城墙上的众人手心攥紧,心脏咚咚直跳,各种心绪在一瞬间塞满了心脏,不得安宁。   可此时,阿青的速度还是没有半分减少,那模样似是要以身体硬捍黑甲军。   “疯子,疯子。”   方脸将军看着这一幕,呼吸都加重了,喃喃自语般说到。   奔跑的马能将人撞死,更别说是黑甲军的马上都披着沉重的黑甲。   这么撞上去,怕不得粉身碎骨?   景虚眉心更是挤出了深深的褶皱,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场上惊心动魄的场景所吸引。   眼瞅着,阿青就要个黑甲军撞上了,然而就在将要相撞的那一瞬,她忽然脚下一跃,提脚自下而上狠狠踹在马上的黑甲军下颚上。   强大的力道,让那名黑甲军在一瞬间身首分离。   众人更是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头颅硬生生的从脖颈处断裂分离,鲜血从脖颈处裸露在外的血管喷涌而出。   马匹载着这具屋头尸体继续往前跑横冲直撞很是吓人。   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她站在高大的马下,抬手就将另外一匹马背上的人拖了下去,对准脑袋一脚踩下去,直接踩得他们的头盔变了形。   而头盔下的脑袋自然已经西瓜一样破碎,慢慢的红白的液体从变形的头盔里流出来。   阿青抹掉眼睛上糊上的血。   黑甲军挥着黑铁鞭不断地向她攻来,且战且退,拉开双方的距离。   只有这样才能发挥黑铁鞭最大的用处。   阿青头一偏躲过铁鞭,脚下一侧又是一鞭子被躲过。   纵使黑甲军动作已经算快的,黑铁鞭被甩出了重影。   可是这速度落在阿青眼里还是慢了。   阿青弯腰拖起地上的一黑甲军的尸首,一使劲就往前面甩去。   黑甲军被这么一打岔,连忙驾马要避开了那具尸首,不过由于他们之间实在挨得太近,这一避不仅没有避开,被那具尸首砸了个正着。   更是有人因为慌乱将其他人给挤下了马。   马蹄踩在人身上,让落马的黑甲军口吐鲜血,痛苦不已。   黑甲军瞬间变得一片混乱。   就是趁着这波混乱阿青捡起了地上的黑铁鞭。   她握着甩了两下,破空之声响起,像是催命符一样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这也成了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声音了。   阿青拖着黑铁鞭逼近黑甲军,鞭子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印记。   随后她抬手一扬鞭,黑铁鞭一下子将面前的一大片人抽下马。   铁鞭上的倒刺直接将盔甲弄得坑坑洼洼。   随后没多久这些人就通通断了气。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发现了这些人脖子上留下的伤口。   阿青那一鞭子竟直接对准他们脖子,倒刺划拉出了一个大口子。   阿青提着黑铁鞭抬眼看着众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这一刻,风雪扬起了她的头发,绝艳的容貌,暴露在空气里,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煞,站在一片纯白地天地间,充满了诡异的美感。   方脸将军等一干将士,看得这一切目瞪口呆。   在极短的时间里,这些黑甲军像是成了一茬一茬的稻谷,一鞭子下去就是要了他们的命。   整个过程暴力而血腥,明明应该所向无敌的黑甲军,在她手里成了豆腐。   一捏就成了渣。   阿青一手提着黑铁鞭,另一只手一拳挥到黑甲军的胸口,黑甲军身体外面的黑甲凹出了一个大洞,可并没有被击穿。   可见这身黑甲果然不同于一般的盔甲。   阿青眉梢一扬,接着她又是一拳头下去,这一次她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那黑甲还是被击穿了,她的拳头甚至穿透了那人的身体。   “先生。”   方脸将军看着倒下的黑甲军越来越多,可明明身受重伤的应青却没有丝毫,反而越来越勇猛。   他微微有些急了,“先生,让属下去与她一战。”   他话刚一落下,景虚还没说话,就被另一人断然否定:“不行,你必须留下保护先生,不然先生有什么损伤,你我就是有一万个脑袋都不够侯爷砍。”   “可应青或许只有我才能一战了。”   人人都明白他的话,可是景虚绝不能有任何损失。所以无论如何,方脸将军都必须留下来把景虚保护好。   其中一个将军说:“你别去,我去。我就不信了,她应青能厉害到什么样。”   “所有将士听我号令,杀!”   他举刀带着大军全面进攻,他就不信了,今天拖都要把应青拖死。   而时刻关注着战场上状况的人自然看见了这一幕。   杭拾甫立刻道:“点兵,开城门迎战。”   说完转身就匆匆跑下城楼了。   每一会儿城门大开,应城大军由杭拾甫领军迎战。   这时阿青的目光穿过众人,又落在了景虚身上。   旋即,她随手将手里的黑甲军尸首扔在一旁,直端端地向景虚奔去。   在快要走到时,她抓住身侧一人对准景虚扔了过去。   要看景虚快要被砸时,他身边的那个方脸将军手持大刀一刀就将砸下来的人拦腰砍了。 第85章 “先生,你没事吧?……   “先生,你没事吧?”   方脸将军收回刀转头第一时间关切地看向景虚。   “无事。”   景虚摇头。   另一头阿青也颇有些意外,景虚身边居然有人能挡下她这一击。   阿青觉得有趣,不过心里的不悦也更多了。   她丢掉黑铁鞭,扭动了一下脖子,随后提步就往景虚方向奔去。   阿青速度极快,常人难以追上。   她从军队中间穿过,有人见此自然想在途中拦截她。   可对此阿青不过随手一拨,就将挡路的人全部拨开。   与此同时后面的黑甲军也紧追不舍。   阿青的目标是景虚,这长眼睛的都看出来了。   “给本将军拦住她,快,拦住她!”   有人大喊道。   无数人前仆后继地冲上来,或是挡在她面前。   可这些人要么追不上她,要么挡住她去路的,直接被她废了。   阿青正以一种势不可挡之力往景虚而去,守在景虚身边的方脸将军将大刀横在身前,如临大敌。   出城迎敌的杭拾甫也看到了这一幕,他举刀驾马大喊一声:“杀!”   应城军队如出了樊笼的野兽一般,向前狂奔,很快就与敌军纠缠厮杀起来。   没了黑甲军,应城的大军势如破竹,无人可挡。   越来越多的人呈包围之势拦住阿青,阿青一边杀一边往前冲。   她张开五指捏住一人的脸,啪地一下按在地上,那人随即头骨碎裂死了。或是一脚将人踹得横飞出去。   围住她的人越来越多,与此同时也有大片大片的人倒下。   景虚率领大军而来,原本以为手握黑甲军这么一大杀器,加上给她做的陷阱。   应青必死无疑,可他终究失算了。   原本大好的一片形势彻底扭转,腹背受敌的成了他们。   既要顾忌已经深入他们后方的阿青又要顾忌前方杭拾甫带领的军队。   事态发展与他们越来越不利了   雪越下越大,气温也越来越低。方脸将军脸色青白,眉毛和睫毛上都结了一层霜,因粗重的呼吸,鼻腔呼出一团一团的白气。   握刀的手已经冷得发僵,可他全然不顾,只聚精会神地注视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阿青。   他已经清楚的意识到,应青拦不住了。   果然这话是经不住念叨的。   只见下一瞬,阿青忽然从人群中高高跃起,她的身影在眼前放大。   方脸将军心道不好,身体已经随着本能挥刀而出。   只这一刀挥了个空。   阿青稳稳落在地上。   黑亮的头发从肩上滑落,阿青抬眼看着他。   方脸将军来不及多想轻夹马腹,握着大刀迎战阿青。   他一把大刀武得虎虎生威,对着阿青的脖子狠狠砍下去。   阿青身姿灵敏,立马后仰,这一刀又落了空。   方脸将军立马又是一刀。   他体格健硕,动作格外灵活,连出数刀,且刀刀都是冲着阿青的命门去的。   要是换了旁人早就被砍成两半了,不死也得重伤,可阿青却次次都躲了过去。   方脸将军的招式落在阿青的眼底,全都是破绽,举手抬足间笨重得可怕。   全靠一把子的力气,才能跟阿青周旋这么久。   没一会儿,后面追上来的黑甲军,挥着黑铁鞭来助方脸将军一臂之力,还有普通士兵,手持长刀虎视眈眈地围住两人。   反正今日,应青必须死,不计任何代价都得让她死。否则,她将会是宁远侯登位最大的绊脚石。   黑甲军的人数已经不多了,刚刚被阿青收拾掉那么多,现在留下的并不多。   黑甲军和方脸将军的前后夹击让阿青腹背受敌,不过她身在其中却游刃有余,不管是黑甲军手里的黑铁鞭还是方脸将军手里的大刀,都没有伤到阿青丝毫。   而她身上的伤,也都是刚刚铁网造成的。   这么僵持了一会儿,阿青耐性耗尽。   她转头往后轻描淡写地瞥了一晚黑甲军,忽然猛的折身冲杀过去,抬手既折断了他们的脖子。   众人听见咔嚓咔嚓几声,然后是砰砰几声,黑甲军掉下马背,没有再动弹一下。   她以最快的速度将黑甲军全部解决完以后,空出的手下一个要收拾的就是方脸将军了。   阿青转身助跑了一下后,直接以血肉之躯撞向方脸将军的马。   他的马没有披黑甲,所以被这这巨大的冲击力撞击,立刻扬起前踢,仰头长嘶鸣,看起来十分痛苦。   方脸将军错愕不已,下一瞬就被受了惊的马甩下马背了。   方脸将军从马上滚下来,手上的长刀旁落。   但他还没来得站起来,阿青也没给他时间,抬脚就冲着他的头踩去。   方脸将军见状立马翻滚到一边,阿青的脚踏在雪地上,硬生生在雪下的冻土上留下了一个不浅的脚印印,足见其力道有多大。   若是这一下落在人身上,定然是不会有命在。   方脸将军惊出一身冷汗,他赶紧抓住机会从地上爬起来。   他脸色却变得十分难看,有后怕,有难以置信,更多的是难以遏制的羞怒。   以往都是他追着旁人打,今日如此狼狈,脸都丢尽了。   方脸将军握紧拳头,手臂上鼓胀的肌肉,将衣袖崩得十分紧,完全贴在了那一块一块的肌肉上。   他狰狞着脸,大吼一声挥拳狠狠冲着阿青的脑袋砸去。   “去死吧!”   方脸将军生来力气就异于常人。   这世上他还没遇见过能在他拳头下活命的人。   更何况这一拳,他力道更是使劲了全身的力气,他就不信应青能接得住。   事实证明,他与阿青相比,还是弱了不少。   阿青的身体各方面改造都是冲着最强去的,方脸将军力气再大也不过是□□凡胎,怎么可能与人形兵器强。   对于他这一拳阿青不仅不闪不避,反而握拳一拳头就迎了上去,与方脸将军硬碰硬。   相比起方脸将军的身形,站在他面前的阿青显得弱不禁风。   而这巨大的反差,变得极为吸引人眼球,让人不由得睁大眼睛,想要看一看到底是谁输谁赢。   在场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   这一场到底谁输谁赢?   终于阿青白皙如玉的手,和方脸将军的拳头狠狠撞在了一起。   景虚不由得直起身子,瞪大了眼睛想看清结果。   若是换做以前,所有人一定会以为是方脸将军赢了。   毕竟方脸将军力大如牛,谁人能敌。   可是见识过阿青的厉害后,现在谁也说不准鹿死谁手了。   当然最后的结果,纵使有了心里准备,还是让众人惊诧。   只见方脸将军脸色一凝,接着面色扭曲,豆大的冷汗几乎在一瞬间布满他的额头。   他无力地垂下手,另一只手捂住手臂痛苦地跪到在地上。   阿青走近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方脸将军挑眉道:“你力气不小。”   方脸将军抬头看他,咬紧牙关挣扎着要站起来,骨子里不服输的劲儿出来了。   他不想就这么跪到在一个女人面前认输。   阿青见状,红唇翘起,随后弯腰凑近他,抬手便掐住了方脸将军的脖子。   下一瞬,咔嚓一声。   骨头碎裂的清脆声音令人牙酸,方脸将军的脑袋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耷拉可以下去。   他死不瞑目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虚空,然后重重地倒在地上。   方脸将军死了,景虚手底下最有机会打败阿青的人,毫无意外地死在了她的手上。   接下来自然景虚,只不过阿青不会杀他。 第86章 方脸将军乃是宁远侯……   方脸将军乃是宁远侯手底下的一员虎将,力大如牛,跟在宁远侯身边屡立奇功,助宁远侯夺下城池数座。   今次宁远侯和景虚兵分两路,一路去往京都,一路攻打应城。   但其实此次他们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应城。   宁远侯去京都是不过是做戏,为了调虎离山将闻肇从应城调离应城,在路上截杀他。   若是一举杀了闻肇,拿下应城,当然是一举两得。   若是闻肇未死,但应城拿下一样不亏。   为了不让闻肇怀疑,宁远侯也是真的率军佯攻京都。   而景虚则暗中行军来了应城。   两方都不是好对付的,因着有了应青这个异数的存在。宁远侯怕景虚有失,所以才将方脸将军派给景虚护他周全。   只是没想到,两人甫一交手,他就被阿青干脆利落地解决了。   景虚失了态,他以为他为对付应青所准备的一切已经算是高看她了,可结果还是远远不及。   景虚思绪翻涌,眨眼间阿青已经来到了他面前。   “应城主。”   景虚镇定自若地唤道。   阿青似是笑了一下,景虚没看清楚,只不过一个晃眼的功夫,阿青已经将他扯下了马。   “景虚。”   阿青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摔倒在地上的景虚,念叨着他的名字。   景虚撑着地站了起来,他理了理衣衫,方才看向阿青:“应城主,久闻大名。”   景虚拱手说到。   阿青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很老,活不长久。”   阿青上来一句话将景虚都说懵了,他脸色一滞。   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挤出一个笑来:“应城主说笑了。”   阿青不可置否,她说话是不是说笑,她自己清楚。   因着两人距离过近,景虚的人不敢有所动作,就怕阿青像弄死那方脸将军一样弄死景虚。   对比起他们的紧张,景虚还算镇定。   他看出了阿青对他没有杀意,否则刚刚就动手了,不会再和他废话那么多。   景虚说:“应城主,不打算杀在下吧。”   阿青点头干脆承认了景虚的话:“不杀你。”   对于阿青的坦白,景虚似是有些惊讶。但他面上仍不动声色:“应城主今日不杀我,恐怕也带不走我。”   这话逗笑了阿青,她摊手有些无奈地指了指了渐渐围拢过来的人,蔑视地说:“你是在指望这些废物?”   景虚点头:“我知道应城武功高强,远非常人能及。可在下带来的人,整整有二十万,他们纵使打不过城主,耗也能将你耗死。”   阿青听完景虚的话,直接笑出了声。   笑到景虚的眉头慢慢骤起,挤出了一个深深的川字纹。   阿青方才歇了,她踩在雪地上走了两步,对景虚的说:“你知道,我这一脚下去,能踩死多少只蚂蚁吗?”   “狂妄。”   他的人被比作蚂蚁,景虚立马出声叱道。   阿青没计较他的无礼,只自顾自地说:“若是我脚下没有蚁窝,那我脚下一定一只蚂蚁也没有。   但是如果我脚下藏着蚁窝,我踩死的就是数以万计说不清的蚂蚁。.   你猜,我脚下,有没有蚁窝?”   景虚面皮绷紧了,眼角深深的褶皱,带着几分凶相。   景虚本不想管应青的胡言乱语,可是目光仍然不受控制紧紧注视着她的脚。   阿青去他所愿,提起了脚。   往下这一看,她心情立时大好,她抬眼看向正死死盯着已经被阿青一脚踩碎的蚁窝的景虚。   哪里来的这么巧?   蚂蚁会在入冬后进行冬眠,避如底下巢穴,这样才能顺利过冬。   可阿青脚底下已经彻底碎了蚁窝还能看到已经死了的蚂蚁,混在白色的雪地里格外显眼。   景虚难以置信,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不好意思,原来,我脚下真有蚁窝。”   景虚猛得抬头看向他,动了动嘴,却又没吐出一个字。   如今在应青眼里,他们就是突然出现在雪地里的蚁窝,明明知道该龟缩起来,却偏偏特地跑来送死的。   而她不费吹灰之力,一脚就能踩死他们。   景虚眼神明明灭灭,心里翻江倒海。   此战恐怕真的是他错了,是他计划有失,料错了应青。   恰在这时,耳边破空之声响起,一只利箭不知从何处射来,直杀应青。   阿青却像是后脑勺都长了眼睛。   就在箭头要刺入她脑袋的一瞬间,她身子一侧,抬手就抓住了飞来的箭羽。   而她抓住箭的一瞬间,手指翻动将箭头调转方向冲着来的方向一箭掷出。   片刻以后,一声闷哼响起,又是马儿嘶鸣和身体摔下马的重响。   接着不远方就响起了有人喊将军的声音。   景虚不用回头都知道死的是谁。   阿青啧啧两声,颇为可惜的说:“我从来不撒谎,可是,就是没人相信我的话。”   景虚慢慢闭上了眼,片刻后又倏地睁开,他看向阿青问:“应城主到底想要什么?你我可以谈判,闻肇能给你的,我家侯爷同样能给你。”   阿青听了这话,来了兴趣:“能给我什么?”   景虚镇定自若,目光不离阿青说:“应城主,虽远非寻常女子可比,但终究还是女子。   所求的不过也是一份安宁,否则以城主的实力和当初在京都所做之事,如今早就掌控天下了。   可城主最后将京都交给了闻肇,自己回了应城。   时逢天下乱局,城主手握重兵,实力强横可不伐兵,不攻城,足见城主所求不过一份安宁。”   说着景虚顿了顿,又接着道,   “闻肇此人心狠手辣,城府极深,城主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城主不若与我们合作,城主所求,在下定当竭力为之。   纵使城主实在喜欢闻肇,待日后侯爷拿下天下,将此人赠与城主也未尝不可。   养一只狗,和养一只虎的区别可不一样。”   最后这话景虚说得意味深长。   阿青听完景虚的话,眉梢一样,说:“难怪,他们都说你聪明。”   需要的艺术拿捏的恰到好处。   “城主过誉了。”   景虚以为他说动了阿青,可阿青接下来的话,直接让他愕然。   阿青说:“我的身体特征,让你觉得我会把自己寄托在男人身上?”   说着她低头笑了两下。   没来这个时代的时候,从来不会有人以性别来定义她,因为在那些人眼底,她甚至连人都算不上。   可是在这个时代,不断的有人告诉她,她的性别。   他们自以为的天然性别优势,让这些人蔑视她。   所以他们总会从缝隙里看她。   认为人,天生男强女弱。   对此,阿青只觉得十分稀奇。   也不解,这样的天然认知差异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景虚是这个时代最聪明的人,居然也会在这点上犯蠢。   他难道不知道,她伸手就能轰碎他的头骨,掰开他的脑子看一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吗?   真是天真的,可怜。   景虚因她的话,一时忘记了言语,阿青也不在意,只接着说:“我不喜欢安宁,我喜欢自由。   闻肇,我很喜欢他的脸。   所以,你看,你没有任何优势能吸引到我。   而且,闻肇比你们乖,他是识时务。   而你,让我生气。”   话说罢,阿青突然如鬼魅一样出现在景虚身边,出手即捏碎了他右手的胳膊。   那劲大得,景虚甚至能感受到藏在皮肉下的骨头一寸一寸断裂。   剧痛险些让景虚站不稳,他惨白着脸,呼吸粗重,但仍然强忍着剧痛一声不坑。   周遭的士兵脸色大变,但依然不敢动。   但纵使如此,依然没有换回阿青丝毫的怜悯心。   因为她根本没有那东西。   “听说,文人的右手最有用。”   所以她捏断了他的右手。   景虚咬紧牙关看着阿青,不肯示弱。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杀人诛心这四个字的意思了。   阿青见状却是眯了眯眼,说:“难道,你是左撇子?”   话音一落,又是咔嚓一声。   众人还没从她话里回过神来,阿青又已经捏碎了景虚左手胳膊。   这两下竟是直接废了景虚双手。   “应青你别欺人太甚!”   阿青背后有人咬牙切齿地说道。   此刻景虚被剧痛折磨,已经精神萎靡,之前的仙风道骨泰然自若的模样已经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虚弱和从骨子里透出的老态。   阿青哼笑一声,抬脚就踹。   砰地一声,景虚的一只脚被踹断,再也站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   “先生!”   景虚的惨状彻底吓到了众人。   阿青弯腰凑近景虚问他:“你还有一条腿,你说要不要留下?”   景虚精神恍惚,耳边嗡嗡直响,阿青的话像是过了许久才传进他的耳朵里。   他艰难地抬起头,盯着阿青,眼睛忽然变得血红,里面尽是刻骨的仇恨。   阿青皱眉:“别这么看我,我可不会挖眼睛,否则把你的头轰成豆腐渣,就不好了。”   她提醒道。   景虚两颊的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而后垂下了眼皮,一言不发。   相比起来,阿青还是喜欢听话的聪明人。   她暂且就保留景虚的最后一条腿吧。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该回了。”   阿青话一说完,竟直接像拎货物一样拎起了景虚。   众人震惊地看着她,和她手上已经没有力气挣扎的景虚。   就这么一会儿。景虚已经彻底捱不住,生生痛昏过去了。   而阿青就拎着景虚大摇大摆地往城门口走去。   景虚的人戒备地看着她,想动手将景虚抢回来,了又不敢动手,只能自动让开路,仍由阿青走过。   这时,他们无一不在心里头想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们须得将自己保全了,才能将先生就回来了。   可他们心里的话像是被阿青听见了。   她脚下一顿,回头看着众人,用略带笑意的声音说:“对了,忘了跟你们说一声。你们今天都走不了了。”   “应青你什么意?”   站在最中间的一名将军铁青着脸问到。   难道应青还不打算放过他们?   前方的战事虽不乐观,可是他们还是有余力撤退的。   正当他们想着时,阿青又开了口:“不是我。”   阿青话一落,众人正不解时,忽然有人察觉到地面开始震动。   随后便是马蹄声传来。   众人连忙回头往后看去,之间飞雪之间,一支军队骑马而来。   随着军队越来越近,用于有人看清了领头之人的样貌。   “闻肇!” 第87章 闻肇既已出现,那接……   闻肇既已出现,那接下来的事就由他接手。   宁远侯派人在回京途中截杀他,现在自然是新仇旧恨一起报了。   闻肇驾马疾驰而来只来得及看见阿青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心里一顿,但紧接着就投入了厮杀当中。   闻肇极善用兵,杀入敌军之中以后,失了主帅的敌军几乎没有抵抗之力。   加之前方的杭拾甫,这二十万兵马,陷入前后夹击之中,很快就败下阵来。   阿青拎着景虚,悠哉悠哉穿过混乱的人群往应城走去,这其中敌人见了她都很快移开视线当没看见,实在不敢从她手里来抢人了。   所以阿青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就无比顺利地入了城,而涂西奉和陆旷之早已在城门口等候。   实在是她的模样看起来太吓人,涂西奉二人也见她伤成这样过,心里自然不免有些担忧。   陆旷之拱手行礼道:“城主,大夫已在城主府等候,还请你移步马车。”   不过说完,他看着近在眼前的阿青,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观阿青虽然浑身是伤,但活动自如脸上也没不见痛苦。   还有余力拎着景虚这么一个大活人走这么远。   看起来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严重。   阿青将随手景虚丢在地上,只是这一次注意了一下力道,怕把人就这么摔死了。   只是景虚落地后,还是受不住痛得蜷缩了起来。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满脸痛苦。   涂西奉见状,皱了皱眉说:“景虚就交给属下,城主先回府,给伤口上些药吧。”   阿青点了点嗯了一声,然后就往马车走去。   阿青刚一只脚走下马车,早已等候多时的杭筝就迎了上来。   待看到阿青浑身是血的模样,她立刻红了眼睛。   她眼看着阿青跳下马车,想伸手扶一下,可又怕伤着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好似她是一个什么易碎的宝贝,直阿青瞧得倒是新奇。   “城主,你,你怎么伤成这样了?”   话出口,杭筝哽咽了。   “哭什么,一点小伤。”   她满不在乎的样子,让杭筝心里更酸了,只觉得自家城主受苦了。   心里更是把什么狗屁宁远侯和景虚骂得狗血喷头。   阿青走在前面迈步走入城主府,步履矫健与往日别无二致。   杭筝将要出口的哭腔一噎,又咽了回去,甚至没控制住打了个嗝。   她立马用手捂住嘴,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方才急忙跟上阿青的步子。   而此时府中的大夫已经等候多时了。   阿青在主位上坐下,后跟上的杭筝连忙招呼着大夫,急急地说:“李大夫,快来给城主看看,看城主有没有什么大碍。”   李大夫先是拱手向阿青行了个礼,然后才上前来给她请脉。   这刚一搭脉,大夫的眉头就皱起来了,随即眼神有些诧异。   杭筝不见大夫说话,可端看他脸色,还以为阿青是重伤快要不治了,当下就急了:“李大夫,城主,城主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阿青看李大夫也以为他是给自己诊出了什么大毛病,便挑了眉,也盯着他瞧。   怎么这幅模样,她的身体应该是健康的得不得了才对。   李大夫没吭声又继续把了会儿脉后,方才起身回话:“城主脉搏有力,身体康健。”   杭筝一口气差点噎死,她说:“那李大夫你做什么那个表情?”   杭筝还以为阿青的伤严重到了已经不能医治的地步了。   李大夫只知道刚刚大惊小怪了,他尴尬地笑了一下,随后又仔细看了好几遍阿青的伤,终于忍不住问到:“城主这伤,不痛吗?”   阿青疏懒着身子靠在椅子上说:“不痛。”   李大夫听完这话很是不解,可他也深知他们这位城主非常人。   既然城主身体没什么问题,自然也就不再多问。   他拿出了几瓶伤药给阿青,说明用法剂量后,让阿青好生养身子后,人就告退了。   知道阿青没有什么大碍以后,杭筝放下了心,虽然她对城外发生的事好奇,也担心自家爹的安全。   可此时还是乖巧的没多问,反而张罗着厨房整出了一大桌子饭菜。   她知道阿青对食物的需求很大,特别是又经历了一场大战过后。   夜幕降临,已经安置好一切的涂西奉,杭拾甫和陆旷之联袂来了城主府。   “城主,城外敌军尽数收归军营了。”   杭拾甫拱手首先禀告道。   涂西奉说:“景虚已经关牢里,属下把他关在了原来苏梅衣住的那个牢房。”   说完以后,他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给阿青道,“闻肇已经回京了,这是他拖属下转交给城主的。”   阿青接过信放在一边,没有看,只对三人说:“回去吧,我知道了。”   三人立即告退,杭筝自然是随着杭拾甫一起走了。   起初她看着杭拾甫衣服上的血时,心都提起来来,要不是顾忌着刚刚在城主面前,要不然早就问出来了。   可后来知道知道这血不是他的以后,杭筝着实松了一口气,提了一整天的心也放下来了。   父女两个回了府里。   又过了两天,阿青身上的伤疤已经完全结痂了。   她自愈能力极强远高于普通人,即使不用药也能很快愈合。   这边伤快好了,阿青打算收拾人了。   这一日杭筝刚刚伺候着阿青吃完早饭,转头就听见阿青说:“把楚殷带过来。”   “楚殷是谁?”   杭筝听见阿青的问话后,这个问题脱口而出。   阿青听了,抬眼似笑非笑地看她,也不说话。   杭筝被瞧得心虚,也不多问了,转身就往外走:“我这就去。”   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不过她也只是看到人以后才想起楚殷是何许人也。   不就是阿青养在城主府中的男宠吗?   杭筝也不笨,她带着楚殷去见阿青的路上,联合这两天的事,前后一想立刻就明白了。   这个节骨眼上,阿青要见楚殷,只能说明,这人就是个奸细,就是他出卖了应城!   一想到这,杭筝的脸色变了变,脚下一顿。   “杭姑娘?”   楚殷看她突然停下,不解地问。   杭筝抿了抿唇,没理他,强压住怒火继续往前走,只是这一次的步子迈得更大了。   楚殷似是看出了杭筝的不同寻常,他问:“不知,城主找在下有何事?杭姑娘可否透露一二?”   杭筝脚下没停,头都没回只不耐烦地说:“我怎么知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第88章 楚殷迈步进了正堂,……   楚殷迈步进了正堂,阿青不怕冷,里面没有布置碳火,且大门敞开,四面透风冷得人直打哆嗦。   杭筝倒是早知道阿青的习性,向来穿得厚实,可楚殷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   外面虽罩了一件裘衣,但里面却穿了一身单薄的白衣。   那衣服倒是衬得他面冠如玉俊秀不已,只是不保暖,风一吹手脚冰冷,冻人得狠。   更别说楚殷进门之前还脱掉了裘衣。   杭筝看他脱裘衣时,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还以为这人是有毛病。   “楚殷拜见城主。”   楚殷竭力控制冻得发抖的声音,端起翩翩佳公子的形象给阿青行礼。   阿青正低头看着自己手心一条条嫩红色刚出来的新肉。   她自愈能力很好,痂掉了,露出里面新长出来的嫩肉,有些丑。   杭筝替阿青换了一杯热茶后,乖乖站在一旁看阿青怎么收拾楚殷了。   阿青掀起眼皮看向楚殷,没说话。   楚殷被盯得头皮发麻,差点没端住脸上的表情。   本来就因为冷,冻得发抖这会儿没忍住抖了一下。   他受不住阿青所带来的压迫感,便又拱手问道:“不知城主,招楚殷来所为何事?”   阿青看他挺会装模作业的,也挺稀奇。只不过宁远侯连同景虚让他很不舒服,所以她也没那那么多的耐性:“你是宁远侯的人。”   这话说的肯定,楚殷心中一惊,连忙一掀衣摆跪在地上。   冰冷的地板让他面皮一抽,不过也忍下来了,他以头抢地,说:“楚殷以前是宁远侯的人,可现在是城主的人。”   这话是没有否认,况且他的来历经不起推敲,往深了查都能查到。   应青话说的如此肯定,定是找到了证据与其和她狡辩不如干脆承认了。   “你是宁远侯的细作。”   阿青又说,还是肯定句。   楚殷埋在地上的脸已经彻底白了,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得。   他扣头不敢抬起,只说:“楚殷不敢。”   “应城的细作,都在哪里?”   阿青继续问。   楚殷闻言蓦地抬起头,惊惶地看向阿青,他咬牙,正气凌然又带了几分自嘲说:“城主大约不知,楚殷出生卑微,是最卑下的贱奴。   因楚殷这幅样貌,也被人几经转手才到了城主手上。   楚殷是宁远侯安排着进入城主府的,可楚殷从未出卖城主,出卖应城。”   说着,他眼圈都红了,抬头望着阿青,殷切地说,“楚殷从未住过这么好的地方,每日能吃饱,穿暖,不用愁明日又会落到别人手里。   城主给了楚殷安稳,楚殷又怎么可能背叛城主。请城主明鉴!”   说完一个又结结实实地磕在地上。   楚殷这话说的真情实感,看不出假。   楚殷自己心里也有底,毕竟半真半假才最像真的。   可他确实没想到,他的话别说阿青,连杭筝都是半个字都不信。   “宁远侯早不攻打应城,晚不攻打应城,你一来没多久,他就攻打了,这么巧?   再说,宁远侯都要攻打应城了,还把你送来,干什么?好玩啊?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都傻,所以会相信你这套鬼话?”   杭筝一开口就不客气了,要不是脾气有所收敛恨不得把楚殷骂得狗血喷头。   楚殷心里暗恨杭筝,但最强依旧咬死了不承认:“楚殷不知道,宁远侯为何把楚殷送给城主。”   说罢他又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阿青,犹豫着,道:“许是,宁远侯想拿楚殷转移城主的注意力。”   说完他又买埋下头了,很是卑微的样子。   楚殷这意思很明显是说,应城细作是有但不是他。   他的身份经不起推敲,一查一准露馅,所以宁远侯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两人送来。   只可能是细作另有他人,而楚殷就是那人的挡箭牌。   这话乍一听挺有道理的,可杭筝不知为何听了就觉得心里拧巴不舒服,怎么看楚殷怎么不相信他。   还觉得他长了一张奸人脸,所以他说的话通通都是骗人的。   且城主既然找上了他,那细作就一定是他。   杭筝对阿青有一种近乎盲目的信赖感。   所以此时立马转头去阿青。   只见此时阿青听完楚殷的话后忽然笑了。   她起身慢慢踱步走到了楚殷面前,而后倏地抬手拉起楚殷的头发,迫使他整个人仰起头来。   楚殷头皮传来剧痛,紧接着面前就是阿青那张极美,极艳的脸在眼前放大。   要不是头皮的剧痛,他说不定就看呆了。   应青的一张脸真是少有人能及得上的,不然当初他也不会答应来应城。   阿青伸出手指从楚殷的额头慢慢滑下,动作轻柔。   楚殷只觉得脸上有酥酥麻麻的痒意,他的喉头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应青果然勾人。   正当楚殷陷入恍惚迷醉间,却见阿青的拇指抚到了初中的右眼上,接着楚殷的耳边响起了她温柔诡异的声音:“你不说,我也能把人一个一个挖出来。   只是,我现在不想那么麻烦。你要是说实话会省掉我很多麻烦。   嗯?说吧,否则我废了的眼睛。”   话一落楚殷就感受到了眼睛上的压迫感。   他心中大骇,但面上仍然不显露山水,只强撑着说:“楚殷,不是细作,还请城主明查!”   阿青轻笑出了声,接着她轻声说:“嘴硬。”   话一说完她手下用了劲。   楚殷起先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好似有什么破掉了,然后又有什么东西从他右眼里流了出来。   直到阿青的手指离开,楚殷才突然反应过来,他的右眼果然被阿青废了。   他故意一滞,面色当即扭曲了起来。   楚殷再也控制不住怒火,用仅剩的那只眼睛瞪着阿青。   阿青并不在意他眼睛的情绪。   只是用另外一只手直奔楚殷那只完好的眼。   楚殷忍着右眼的剧痛,抬手就要挡在他面前。   楚殷动作很快,看模样招式竟是个会武的。   可他再快还是不如阿青。   只见阿青直接抓住他的手,轻轻一折,楚殷的手就变成了一个不正常的扭曲状。   阿青的手指还是按上了楚殷的左眼:“其他细作在哪儿?”   楚殷心瞬间沉到谷底,他现在很痛苦,可硬骨头地并没有开口嚎叫。   也没有开口。   楚殷比谁都清楚,他要是开了口,那他们就是真的没救了。   “楚殷,不是细作。”   他咬死了这句话说,   从开始的大义凛然到如今的咬牙切齿,其中情绪也不知真假。   不过没关系,阿青只要知道他就是死不开口就行了。   这一次楚殷清楚地感受到了眼珠破碎的一瞬间是什么感觉。   他的脸上从眼睛流出两行血泪。   阿青又走回了座位坐下,只吩咐人道:“把他给关起来,就关在景虚的隔壁。”   不知道是不是杭筝的错觉,她刚刚好像看见了楚殷对景虚这个名字的反应好似有些大。   等把人拉下去后,杭筝问:“城主,楚殷是不是和景虚认识啊?”   认识?当然认识,关系还不浅。   阿青端起茶杯,慢悠悠地说:“楚殷是景虚的儿子。”   虽然景虚留着胡子,但阿青一眼看到景虚和楚殷就知道两人有关系。   既然是有关系,阿青不防往大胆的猜,直接说两人是父子关系。   所以这般想着她也这般说了。   可这话直把杭筝惊得不轻。   景虚她远远看了一眼,白头发长胡子,看着和楚殷的样貌并不相像,两人怎么会是父子。   杭筝又在脑海里将两个人的样貌拿出来反复对比,最后她竟真的觉得两人很像。   越想杭筝越觉得是这么回事:“难怪楚殷死不开口,原来是还指望那些人救他们啊。”   说着杭筝又问:“那城主怎么不干脆直接杀了楚殷?留着他也是个祸害。”   阿青似笑非笑地说:“留着,当然是要对付景虚。”   景虚聪明远非常人可比,这样的人往往心智坚毅。   阿青虽是折断了他的手脚,可他一样能做出这惊天动地的事,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而阿青把楚殷关起来,就是要折磨景虚。   心智坚韧的人,就越要从心理打败他,摧毁他。   杭筝问:“那城主怎么不把他们一齐都杀了?还省事。”   阿青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道:“三角结构,还不适合撤了。”   杭筝闻言恍然大悟,她像是猜透了某种秘密一样,兴奋地说:“是不是就像风筝那样,城主是握线的人,不论将来形势怎么发展,只要握住这三个人就可以了。”   所以三角结构要保持,可是三条线必须握在阿青自己手里,比如玉玺,魏侯爷的军权还有已经落在她手里的景虚。   阿青点头,肯定了杭筝的想法。   ……   这一头阿青收获颇丰,可宁远侯却差点没栽了,人也差点没气死。   他身边的第一谋臣,大力士和二十万兵马全折在了阿青手里。   “又是应城,又是应青,又是应青这个贱人。”   宁远侯如今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应青。   可他更恨闻肇。   他原本只是佯攻京都,只是做做样子,目的是为了调虎离山,让闻肇离开应城。   顺便在回京都的路上刺杀他。   可他做了这么多,计划了那么多,却没一样成的。   他自己更是在回去的路上被不知道打哪儿来冒出来的闻肇领兵围剿。   这一次他是真的死里逃生。 第89章 宁远侯大发雷霆也无……   宁远侯大发雷霆也无济于事,他呼哧喘气胸前的绷带又开始渗血,可是却无人敢开口,个个都低埋着头,仍由他将心理的邪火发出去。   屋内安静了一瞬,过了一会等心绪稍微平复下来,他方才又开口道:   “应城可有消息传来?”   一人上前道:“暂无。”   “楚殷呢?”   “虎父无犬子,楚公子定能救出先生的。”   身为景虚的儿子,楚殷与其父比毫不逊色。自他去了应城已传回许多对他们有利的消息。   对付应城的黑甲军也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只可惜,他们还是小看了应青。   经历过这么多,宁远侯身边也早有人看透了,应青是不能招惹的。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看得出来,她本人目前根本无意于掺和进天下之事中,纵观她所作所为也只是壮大应城。   但凡是招惹她的,一般也没什么好下场,他们自己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忍了忍,这人还是将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   “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对付的不是应青,现今天下局势逐渐明朗。我们与其花心思在应青身上,不如攻伐天下,若是侯爷夺得天下,届时应青再厉害,她能仅凭一己之力与天下为敌?”   说着他摇摇头,   “我看不见得。”   最重要的是应青或许真的无意于天下。   此人话一出屋内众人神色各异。   宁远侯在应青手底下吃过太多亏了,他现在纵使再对应城用兵,出征的人也绝不可能少于二十万。   但若是他再栽跟头,可就爬不起来了。   “那,先生呢?就不救了?”   有人义愤填膺地说。   景虚地位不一般,是宁远侯的智囊,若是任凭他落在应青的手里,对他们而言百害无一利。   “这就只能看楚公子的能耐了。”   有人语气沉重地说。   “我们现在确实不宜再去攻打应城,而今之际,招兵买马攻伐天下,训练黑甲军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起码黑甲军确有克敌之效。   “言之有理。   “所言非虚。”   这话得到了大多人的赞同,可同样有人反对,这根节就出在该不该去救景虚一事上。   “先生也不能不救。”   “先生为侯爷鞠躬尽瘁,若真是对他不闻不问,恐怕会寒了人心。”   正当屋内争论不休时,门外有人来报,有急信。   “报,侯爷,应城来信。”   刷,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了那封信上。   宁远侯接过来,展开信,单单只看开头就变了脸色,但随后他还是逐字逐句地认真看起来。   但越看,他脸色却变得越来越奇怪。   众人见状也不由得伸长了脖子,对宁远侯手里的那封信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   待宁远侯终于看完以后,有人按捺不住地说:   “侯爷,可是楚公子来信?”   所有人都期盼地看着宁远侯,希望从他嘴里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可宁远侯放下手里的信纸,脸色越发古怪,片刻后才说:   “不是楚殷,是应青。”   众人有些懵,起先不太明白宁远侯的意思。   宁远侯又说:   “信是应青发来的,不是楚殷。”   这下所有人更不懂了。   “应青给侯爷发信,所为何事?可是要与侯爷谈条件?”   宁远侯脸色看不出好坏,总之十分古怪,他说:   “应青说了,楚殷,景虚都在她手上,让本侯不要白费功夫去救人。”   说着他顿了顿,接着道,   “她说,她不会来跟本侯抢天下,让本侯做该做的事,不要给她找麻烦,景虚和楚殷自然是会还给本侯。”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按理说宁远侯应该震怒,可这封信字里行间透出的意思又宁远侯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怒。   只是他不知道,这份封是阿青口述,杭拾甫动的笔。   那原话可比这难听多了,能把宁远侯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应青这是在与侯爷讲和?”   有人试探着开了口。   但这封信也间接证明了之前那人的猜测,应青的确无意于天下。   宁远侯没有说话,应青没有跟他谈条件,就让他好好打天下,她就不杀景虚和楚殷,也不与他为敌。   这事怎么想怎么诡异啊。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不该信。   沉吟片刻,宁远侯道:   “连侯的家眷安置在哪儿的?”   “回侯爷,在侯府的西跨院。”   有人回到。   “将人带上来,本侯亲自问话。”   “是。”   宁远侯这边被整得鸡飞狗跳,因阿青的一封信疑神疑鬼坐立难安的。   可应城这边则要热闹得多,后天就要过年了。   苦难过后,这样的节日总是让人高兴,满心期盼的。   加之这是阿青来了之后的第一个年,所以应城上上下下,从城主府到平民百姓都牟足了劲要整治着,过一个热热闹闹的年。   应城今时不同往日,能人异士众多,城中富饶,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的。   除夕那天,杭筝更是早早就来城主府等着阿青了,差不多到天色将暗,就陪着她出了门。   今晚应城超乎想象的热闹,灯红柳绿大街上人来人往,手里提着漂亮的花灯。   每个人的脸色都看不到阴霾,而今的模样是一点也瞧不出乱世之下的混乱。   杭筝兴高采烈地拉着阿青往细娘的戏园子去了。   今日排的是一出新戏,许久未登台的细娘登台了。   院子里早就挤满了人,都伸长了脖子期待地看着还未开唱的戏台。   戏园子给阿青专门留了一个雅座,在二楼视野极佳,低头能将底下的东西一览无余,抬头也能看到广袤无垠的天空。   雅座内,涂西奉,杭拾甫,陆旷之及路齐嘉早就恭候在那儿了。   他们看着阿青来了,纷纷起身行礼,待阿青坐下后,方才都坐下。   阿青甫一来,立刻就有人送上了温好的酒,那酒也是她常喝的,看得出来是根据她的喜好来的。   阿青挑了下眉,随后在最前方的主座落坐。   阿青捏着酒杯,懒散散地将目光投向下方的戏台上。   那里很快有了动静。   好戏开场了。   细娘以前唱戏,唱得都是痴男怨女,唱得哀怨。   但自从给阿青唱戏开始,便都走得是大气的路子,很多也都是取材阿青本人,和跟在她身边见识到的故事。   因此戏路子不一样了,反而像是给她打开了一扇新大门。   细娘本人的才华也被彻底激发。   现在细娘的戏不仅是应城,连其他地方也渐渐有了名气。   今日这出戏是细娘新排的,少见地夹杂了些喜剧色彩。   寻常百姓哪见过这样的戏,当时就看入迷了。   而雅座上了,阿青等人也差不离了。   这出戏确是精彩绝伦,从她唱开始,下面的巴掌声和叫好声就没有停过。   一曲戏罢,细娘退场,众人还意犹未尽。   阿青捏着酒杯,喝下已经杯中残酒,也要起身离开了。   “城主再等等,还没完呢?”   杭筝眼尖瞧见了,连忙拦住了阿青。   “还有什么?”   阿青看她问。   “还......”   砰!   杭筝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得一声巨响在天空炸开,随后便是漫天,绚烂的色彩碰撞,在毫无预兆之下印入所有人眼帘。   这一下来的有些突然,阿青有些惊讶,她抬眼望去。   是烟花!   “来了。”   杭筝高兴地指着夜幕里绽开的烟火,兴奋地说。   又是砰砰几声,接连的烟火不停。   “做烟火的匠人是属下从京都带回来的。”   涂西奉凑近了阿青捋着胡须笑呵呵地说。   烟花在这个时代是贵族皇室才能享有的,但因其造价不低,放一次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所以也放得少。   有的人终其一生说不定都不能看一场烟花。   但应城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所以这次的烟火也是使劲的放,力求让所有人都开心。   阿青的眼睛里印着灿烂的火光,她眉梢一杨,道:“很好。”   看阿青很满意的样子,涂西奉又继续说:   “属下已经命那些匠人加紧研制,降低烟花制作成本,如今已经有了突破,将来应该可以做起这门生意。”   烟花可是个稀奇的玩意,谁不喜欢看,所以这里面可操作的太多了,涂西奉很看好这门生意。   阿笑了一下,涂西奉的确是非同常人的聪明。   除了他们,应城的百姓早就看呆了,等回过神来后就异常兴奋。   指着天上的烟花,在家的都涌上了街道,到处挤满了人,脸色均是灿烂的笑容。   这一幅幅场景,只看着就是一片盛世景象。   杭拾甫和陆旷之对视了一眼,忍不住红了眼眶。   谁能想到,在不久之前,应城险些灭城,百姓吃不起饭,又差点饿死。   他们求路无门,满城百姓悲壮提刀上城墙打算和叛军拼死一决。   可如今岁月静好,百姓不用担惊受怕,挨饿受冻。   而这一切都是来自他们的这位城主,这是他们之幸,应城之幸,百姓之幸。   因着她,应城能在乱世之中享有这么一份只有太平盛世才有的安稳。   这一点在此刻不约而同都涌入了所有百姓的心里,百姓吃过的苦太多了,所以更知感恩戴德。   他们知道今天阿青在戏园子听戏,所以从戏园子里的百姓开始。   他们转身虔诚地冲着阿青的方向跪倒在地,有人磕头,冲着阿青喊了一句:   “祝城主无忧安康,喜乐绵长。”   有他领头,其余人也跟着磕头山呼这句话。   声音一片连着一片,越来越响亮到最后满城的百姓和城外新来的百姓都跪在了地上。   那声震破了天际。   阿青看着这一切,眼底起了波澜,心底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第一次有人祝福她,希望她活得长久而不是恨不得她立马死。   这种感觉说不清,但她不讨厌。   只不过她其实没有这些人想的那么伟大,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而已。她只是为了让自己过得快活,获得理想中的自由。   而这些百姓只是顺带而已。   阿青这般想着。 第90章 除夕的第二天就是大……   除夕的第二天就是大年初一,这一日一大早城主府门口就排了老长的队,开门的仆人都吓了一大跳。   过后才看清,原来是城中百姓给阿青送东西来了。   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有送一篮子菜,有送鸡蛋的,还有送鞋和柴火的。   当然除了这些也有富户,送什么绫罗绸缎,点心茶叶的,以及一些奇巧玩意。   各种应有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   过后来的涂西奉,正巧赶上了这一幕,微有些错愕。   他们城主什么时候这么亲和了?这些百姓都敢上门给她送菜了?   涂西奉有些摸不着头脑。   城主府仆人本就不多,遇上这个还真是人手不够用。   涂西奉见着了便和尽舟一起上前搭了把手。   冬日里能吃着青菜不容易,那绿油油的样子看着就喜人。   所以涂西奉最后去见阿青时索性就捏了一把青菜去了。   “城主,属下今日能否在城主府蹭一顿饭再走?”   涂西奉眉开眼笑地说。   阿青掀起眼皮看他,目光在对上他手上的青菜以后,不感兴趣地又移开了视线。   涂西奉也不介意她的冷淡,只将青菜交给尽舟说:   “尽舟去厨房跟大师傅说,今天中午把这道菜添上。”   尽舟看了一眼,见阿青没有什么反应,便笑着接过,出去了。   涂西奉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阿青终于开口问到:   “你来干什么?”   涂西奉喝着热茶,看着外面的景色,笑呵呵地说:“城主府景色好,属下当然是来赏景的。”   涂西奉说得理直气壮。   城主府可是他主持修建的,这里面的景色确实一绝。   比如他们现在正处的这个院子里种满了梅花,极为好看。   阿青没说话了,也不理会涂西奉,只坐在亭子里一边喝茶,一边赏着外面的景色。   坐了一会儿,涂西奉受不了了。   这梅花虽是好看,但确实冷啊。   亭子里四面透风,风一吹,穿再多也冷得发慌。   涂西奉转头看了一眼阿青自然单薄的衣裳,又看低头看里三层外三层,还罩了一件厚厚的裘衣的自己。   苦笑着摇摇头,年纪大了。   正当他要起身回屋里避避风时,细娘突然来了。   这个时间来得赶巧,涂西奉有些好奇,刚刚起身,又重新坐了回去。   “细娘丫头满面红光的,是有什么喜事吧?”   细娘一来,涂西奉看她不同以往的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开口打趣道。   听了涂西奉的话,细娘的脸陡然一红,她有些害羞地笑了笑,她抿了抿唇轻声说:“细娘与师兄要成亲了。”   “我说细娘丫头怎么容光焕发,神采飞扬的,这是好事,好事啊!”   说完涂西奉哈哈大笑。   细娘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看向阿青和涂西奉道:“日子已经定了,届时城主和涂老爷若是有空的话,就请来喝杯喜酒吧。”   她恭恭敬敬地说。   “好好好,一定来,一定来。”   涂西奉显得很高兴。   这时细娘又将目光投向了阿青,眼睛里含着期盼。   阿青懒散散地看了她一眼,微一颔首:”来。”   得了阿青的一句准话,细娘眉眼一弯,高兴的笑了。   她本是没想到阿青会答应来的。   没想到阿青居然会真的点头,她便高兴极了。   细娘的喜事办得极为热闹,她在应城中的名气不低,众人也知道她是城主身边的红人,自然就有人来想巴结个一二。   加之阿青的出现,那天的细娘可谓是真的风风光光地成了亲。   ……   时光飞逝,又是一年阳春三月,冬日气息已经彻底消弭。   应城也如这春日一般焕发出勃勃生机,城内百姓安居乐业,不再被外界所打扰,竟似一片世外桃源。   而今应城之名也传遍天下,使正处在水生火热之中的百姓趋之若鹜。   随着来人越来越多,杭拾甫联合涂西奉加紧收缩人员,经商议二人制定了详细了落户政策,所以现在不是谁来了应城就能在这安家的了。   对此早前因修城墙被应城囊括在中的几城自然庆幸不已。   因此也有人奉上无数珍宝或者美男子想来应城投靠阿青。   不过也统统被拒绝了,现在应城是真的什么都不缺。   此时天下局势日新月异,闻肇自是不消说的,除了在阿青手上几乎就没有受过挫,底盘自西北开始横拉整个天下,隐隐已有一家独大的趋势。   不过宁远侯虽在应城受挫,损失惨重,但因黑甲军之故又迅速崛起,连续攻下多城,与闻肇有相抗衡的趋势。   而其中原本最是声名不显的魏小侯爷在不声不响中居然拿下了匈奴的一个部落。   这则消息让所有人都极为诧异,也让许多人忌惮。   匈奴与汉人争斗了这么多年,汉人在他们手上吃了不少的亏,其原因有很重要一部分就是得益于他们的战马。   草原上的战马比中原的马更为矫健,健壮。   所以魏小侯爷拿下匈奴一个部落,也意味着他得到最好的战马,那他的军队的战斗力自然会增强不少。   在争夺天下时,也更有底气。   不得不说,魏小侯爷确实厉害。   在此事发生没多久,涂西奉正准备出发去找魏小侯爷时,他的信却先到了。   不过其实当天在魏小侯爷的信来的同一时间,他也收到了另外一封信。   涂西奉看完两分封信后,都有些意外,说了一句有意思后。就捏着信匆匆出门,去了城主府。   “城主。”   他将两封信递给了阿青,而后说:   “城主,匈奴第一部 落的首领,邀你共商大事。”   没错就是这封让涂西奉惊诧。   这匈奴明明是和魏小侯爷在打,怎么突然给他们发信。也不知道这匈奴的首领有没有听过他们城主凶残的名声,还把人请进家门口。   照涂西奉预计,要是阿青真去了这一趟,恐怕这匈奴部落就要倒大霉了。   “匈奴?”   阿青也有些意外,一目十行看完手中的信,拎着信纸挑了下眉毛。   涂西奉将第二封信奉上:   “这第二封信是魏小侯爷送来的,他遵守承诺让我们去挑人。   不过他也说了匈奴相邀之事,他也接受到了邀请,只是他说此事恐与武昌侯有关。乃鸿门宴,在信中告知城主可不去,他自会解决此事。”   阿青身子靠在椅背上,将双手搭在了扶手上。   “城主,这匈奴之邀,可去?”   涂西奉问道。   阿青道:“去,为什么不去。”   匈奴人凶悍,但正和她意。   看着合适的可以抓回来,正好有用得着的地方。   涂西奉明白了:   “是,属下这就下去安排。”   涂西奉行礼转身离开了。   他动作很快,没几天就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 第91章 中原地带与匈奴草原……   中原地带与匈奴草原相交的边境辉州原属武昌侯地界,武昌侯被魏小侯爷重伤溃逃以后,此地就被魏小侯爷占据。   阿青和涂西奉到辉州时是魏小侯爷亲自来迎   “这魏小侯爷倒是越来越肖似其父了。”   远远见着身穿银色盔甲,骑在马背上英姿飒爽的青年将军,涂西奉捏着胡须叹道。   当年的魏侯爷乃是少见的将才,要不然庆平长公主也不会在众多诸侯中选中他。   只可惜,一步踏错,步步错。   要是魏侯爷不死,这天下又回是另外一番局势了。   阿青听得涂西奉这么一说,也抬眼看去。   自从她将魏宁书放走以后,这还是第一次再见。   此人如今与在京都之时的确是判若两人。   身上的文弱娇奢的贵公子之感顿消,只留下刀削斧凿的凌厉感,那是经了风霜过后才有的。   随着车队越走越近,到了跟前,魏宁书也看见了他们。   “应城主。”   他坐在马背上,抱拳唤道。   涂西奉挑开车帘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魏宁书后,似调侃般说道:   “多日不见,魏侯爷风姿不减,更胜往日啊。”   如今魏宁书已经掌权,当着他的面,也都换了称呼,称其为魏侯爷,而不是魏小侯爷了。   魏宁书嘴角珉出了一个笑,而后温润地说:   “涂先生客气了,涂先生与应城主才是风仪更胜从前。”   阿青环臂靠在车壁上,看着两人客套。   过了片刻,魏宁书说:   “辉州风沙大,还请城主,先生入城后,我们再详谈。”   涂西奉道:“那就请魏侯爷前方带路吧。”   魏宁书骑马在前,阿青他们的车队跟在后面一起入了城。   辉州城的百姓行事作风彪悍,男男女女的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只是这上头的天才换没多久,所以现下还算收敛。   只不过今日却是不同往日了。   关于应城城主入城的消息在前几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所以早有人还是没耐得住好奇心跑来看了。   但这份好奇心中,其不怀好意的占多数,要不是有魏宁书亲自带队将阿青迎了上来,恐怕他们今日入城也得起些波折。。   毕竟当初武昌侯治理辉州时,对当地百姓还算不错的,所以颇得民心。   而武昌侯之所以败逃丢了辉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出在应青头上,因此纵使这些人不能做些什么,可也想看清,应青到底长什么样。   不过可惜,阿青这人一直没什么好奇心,从城门口一直到侯府期间一直没有撩过车窗帘子。也让一直抻长了脖子等着瞧的人,什么都没有看见。   魏宁书现在住的地方是原来的武昌侯府。   侯府位于辉州城最中心,占地面积广,只是内里修建的风格较为粗矿冷硬,少了几分精致感,比之阿青的城主府更是差的远了。   阿青扫了一眼,就不感兴趣地收回了目光。   入府后,魏宁书带着他们七拐八拐的,去了书房。   书房幽静,等仆人上茶离开以后,书房内就只剩下他们三人了。   魏宁书首先开了口:   “此次邀城主前去赴宴的,乃是匈奴最大部落的首领,盖屠。   此人老谋深算心狠手辣在草原上称霸一方少有敌手。”   “盖屠年纪不小了吧。”   盖屠此人涂西奉知道,只不过算起来他起码得是花甲之年了。   盖屠年轻时曾多次征伐中原大地,最狠的一次是直接攻破越州,险些就要一路往前走到京都了,后来由各方诸侯,朝廷齐心抗击匈奴,发兵越州才重伤盖屠,把他赶出了中原。   当初武昌侯的父亲就是死在盖屠手里,而大宁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由盛彻底走向衰败。   “是,当年盖屠身受重伤,他的部落也元气大伤,霸主地位险些不保。所以这么多年也一直蛰伏,养精蓄锐。   后来天下大乱,我预料到,他会出手,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不是出兵,而是找上了城主。”   阿青大约也听明白了关于盖屠此人的事了。   她说:“他找上我,是知道我手里的砝码最多。”   所以找上她是最简单的,也是最快捷的。只要能把她拿下,加上盖屠的大军,挥师中原,拿下天下指日可待。   至于盖屠是怎么会找上她的,那自然是武昌侯搅合在其中了。   阿青虽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家底子,但再怎么也传不到匈奴的耳朵里,那武昌侯在这其中起到的作用那定是居功至伟的。   武昌侯想借助匈奴之手起复,纵使那个人是他的杀父仇人也在所不惜。   毕竟这天下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能连接双方的只会是利益。   在场的三人都是聪明人,这些事,不用说透也都明白。   不过这其中的渊源,魏宁书还是开口解释了一番:   “武昌侯先找上的并不是盖屠,而是另外一个部落的首领,两人达成合作,只要能助他夺回封地,那应城中享不尽的财富。”   说道这,他看了一眼阿青顿了顿后又接着说,   “应城主,他都会双手给献给那首领。”   魏宁书话刚一落,涂西奉就气笑了:   “他武昌侯感情是拿我们城主和整个应城跟匈奴谈条件呢?”   魏宁书听涂西奉这么一说,心里一跳,立马转头去看阿青。但见阿青神色如常,也没因这话动怒,便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又接着说:“据我所知,武昌侯游说匈奴首领时,曾说,中原大地的金银财宝都在应城,还说应城主乃是天下至美。   因此也有说法,得城主者,得天下。”   涂西奉想不顾斯文体统大骂武昌侯,不要脸。   只是仔细一一想,令人心惊的是,武昌侯的话句句都在点上。   应城手里的钱财,兵马还有正在逐步握在手中的天下经济命脉以及城主本身非同常人的强大。   要是她愿意,这天下随时唾手可得,所以的确是得城主者得天下,只不过恐怕这天下就找不出一个能得到城主的。   憋了半天,涂西奉反倒是不气了,他嘲讽地说:   “他倒是真敢想。”   魏宁书没搭腔,只是续着上面的话,继续说:   “武昌侯定是把这套说辞又给盖屠说了,说动了盖屠。所以纵使这话糊弄不了盖屠,但他也愿意配合武昌侯。   两人各怀鬼胎,最后倒是放下成见殊途同归了。   只是不知道城主接下来有何打算?”   阿青能有什么打算,很明显宴无好宴,可是人来都来了,戏都摆好了,她怎么也得去看看。   而童谣收到请柬的魏宁书,自然更要去。   他自己本身在各方势力之中弱了不少,所以他只能另辟蹊径。   只要此次他能拿下匈奴,他就能与宁远侯等人叫板,有了与他们一挣之力。   所以他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场宴,他是必须他的。   只是他摸不透阿青为何会来。   应青此人看似简单,一言一行皆随性而为。   但实则她所为之事,都是有迹可循的。   只不过魏宁书从来没有摸清过她底而已。   阿青目光慢慢移向魏宁书,看着他,直看得他心底渐渐不安起来。阿青忽然嘴角一弯,精致的眉眼间染上了笑意。   她温柔地说着让人毛骨悚然地话:   “有人找上门来送死,我,为什么要拒绝。” 第92章 阿青就在侯府里……   阿青就在侯府里住下了,只等半个月后与魏宁书一同去往匈奴部落。   魏宁书待他们倒是客气,一点也看不出隔阂。   涂西奉在私下里曾对阿青说,这魏宁书也是个狠人,倒是能忍。   庆平长公主死他们手里,对待杀母仇人每天还笑脸相依的,不是个傻子,就是心思太深另有所谋   显然魏宁书属于后者。   不过魏宁书既然都不嫌膈应,他们自己自然也乐得享受,谁会嫌有人伺候。   当然,事实证明魏宁书确实是别有所求。   阿青他们来了之后,他一直很安分,可随着去匈奴那儿的日子越来越近,魏宁书还是憋不住了。   他亲自来请阿青和涂西奉说要在三日后设宴,好生款待他们。   涂西奉看着脸色挂着温和笑意的魏宁书,笑而不语,心中了然。   现在只端看,魏宁书到底要做什么了。   武昌侯府整体构造都较为粗狂,冷硬,基本上看不见什么精巧的园林和花,唯有后宅处有一处桃林,据说是武昌侯早死的夫人种下的,这么多年一直保留了下来。   现在正是桃花盛开的时候,满树的桃花开得正绚烂夺目,那景也是一绝。   魏宁书的宴就设在这处桃林里。   阿青捏着酒杯疏懒着身子,喝着杯中的美酒,有一搭没一搭赏着周遭的桃花。   而魏宁书则和涂西奉则把酒笑谈。   酒过三巡,魏宁书突然话题一转,到了阿青身上了。   “辉州气候不比应城,风沙大,城主在这可适应?府中的人服侍的可好,若是有何问题城主尽管提。”   阿青慢吞吞地移动目光落在魏宁书身上。   涂西奉自顾自地给自己酒杯中添好酒,然后往这边投来了看好戏的眼神。   魏宁书面色柔和,眼神真诚,好似真的非常关心阿青一样。他继续说:   “城主难得来一趟辉州,可觉得闷得慌,要不要出去转转?辉州虽不如应城繁荣,城中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阿青听完魏宁书的话,突然嗤笑一声。她噔的一声,将杯子放在面前的小几上。   而后抬眼看向魏宁书,弹了一下舌,整个人往后一倒靠在椅背上,慵懒着身子,轻指了一下魏宁书说:   “你的母亲之前在公主府设宴,邀我前去。”   阿青的话一落,魏宁书脸上的笑僵住了,片刻后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阿青。   他知道,阿青是故意提这件本该是禁忌的事,非要捅破他们中间的那层窗户纸,故意给他难堪。   他猜得没错,阿青就是故意的,因为她见不得有人这样跟她玩文字陷阱,引她跳进陷阱里,妄图掌控她。   这样显得十分愚蠢,且令人不喜。   阿青看着魏宁书笑吟吟地说:   “知道我为什么说这件事吗?   我是在告诉你,别招惹我,后果你承担不起。   你的母亲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魏宁书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也淡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道:   “城主误会了,我并无他意。”   “所以你想做什么?”   阿青直截了当地问。   魏宁书眼中有利芒一闪而过,他一眨不眨地看着阿青,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说道:   “我想让城主,将那半块兵符,还于我。”   阿青笑了,也不知道是在笑魏宁书的愚蠢还是笑他的口出狂言:   “你想和我谈条件?”   “是。”   魏宁书说,   “我知道城主与闻肇关系匪浅,而我手上恰好握有一条关于闻肇之事,想来城主应该很想知道。   所以我想用这条消息换那半块兵符。”   这下不用阿青说,涂西奉先是不干了:   “魏侯爷,这想的怕是有点多吧。   你的消息是真是假先不说,我们手里握着的兵符可是实打实的。你这笔买卖于我们而言可不划算。”   魏宁书正色,紧紧地盯着阿青,说:   “我自然不敢哄骗城主。”   阿青饶有兴致地盯着魏宁书: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答应,和你谈条件?”   阿青浑身上下都极为放松,一点也没有被魏宁书带跑,与之相反的是。魏宁书整个人都崩紧了,精神高度紧张。   他小心地措辞:“我知道的,恐怕比城主想象中还要多。”   “你说,你知道什么?”   魏宁书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知道城主,与闻肇有交易。   闻肇拿下的每一座城池,都会向城主送来大笔的钱财,就像城主当初从京都带走国库和皇帝私库的银子一样。”   说罢,他顿了顿,下颚绷紧,道,   “我也知道城主与闻肇之间早已有了肌肤之亲。”   魏宁书以为,阿青会因他的话而变了脸色。   所以他观察得很仔细,可是让他吃惊的是,没有。   纵使他最后的那句话那般露骨,阿青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甚至还挑眉问到:“然后呢?”   魏宁书不知道她的镇定是装的还是真的,但事已至此,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闻肇此人城府极深,又志在天下,城主难道就不好奇,他为何当初为何轻易答应给城主供奉钱财?   天下纷争,乃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打仗需要银子,而从夺下的城池里掏取军费是最重要的。   可闻肇一旦将银子都给了城主那他如何再打仗。这些城主难道通通都不好奇,不想知道吗?”   阿青耐着性子听完魏宁书的话,还以为他真要说出个什么一二三四五。   可听完,她又有些意兴阑珊。   魏宁书本就时刻关注者阿青,看她这模样,索性咬咬牙,沉着脸道:“闻肇手里有一个银矿和铁矿!”   阿青有些意外。   魏宁书以为他终于打动了阿青,心下松了一口气,道:“如今我已打听到了铁矿的下落,银矿也有了消息。   城主以为我一个银矿和铁矿值不值得我换去城主手中的兵符。”   本来一边看戏的一边喝酒的涂西奉,听到这的时候,手里的酒杯差点打翻。   他是万万没想到,闻肇手里居然还搂着这么两个聚宝盆。   难怪当初会答应城主的要求,原来是个不差钱的主。   银矿和铁矿这两个,只拿其一,都足以支撑闻肇拿下天下更别说他还手握两个。   不过涂西奉倒是不眼馋,他喜欢的是做生意,并不是喜欢钱。   像矿这种,他确实不感兴趣。再说他矿能产多少银子,涂西奉都有自信能通通挣回来。   不过他却不知道自家城主喜不喜欢,要是城主真喜欢,那他是不是得好好学一下寻矿的本事。   涂西奉微微皱眉,但当他看向阿青时,心里的那些又都散了。   阿青面上几乎没什么变化,也没表现出这两个矿的垂涎之色。   她对魏宁书说:“你以为,我爱钱?”   魏宁书错愕:“城主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忽然,阿青脸上的笑意一收,凤眼里满是漠然。   明明她此时是坐着啊,可魏宁书愣是觉得,她是居高临下地对他说出了以下的话:   “魏宁书,好好做好你的事,别把你的心机耍到我的身上来。” 第93章 魏宁书费尽心思却没……   魏宁书费尽心思却没得到想要的结果,心中的失望可想而知。   但在阿青面前,他心里再不高兴也只能咽进肚子里。   他强打起精神来,总算把这场宴给应付过去了。   全程看完这场戏的涂西奉只觉得魏宁书是自讨苦吃。   不过私下里,涂西奉还是对阿青感叹道:   “想不到闻肇手里还捏着两个矿。”   他是猜到闻肇手里有底牌,只是没想到,底牌能这么大。   阿青虽是意外,但她意外的是闻肇的运气居然这么好。   在这个时代,没有高科技设备相助,光凭肉眼想找到矿,非常难。   可闻肇居然能找到两个,一个铁,一个银,确是不错。   阿青嘴角带笑说到:“他运气不错。”   可不是运气好吗?运气不好,当年从天之骄子落到泥里了还能爬起来,走到如今。   闻肇手里有矿这事便是到此为止了,阿青也没有过多的关注。   毕竟待应城一切都建设好了以后,她手里握着的就是整个天下的经济命脉。   届时,全天下的银子都要从应城走过,那矿里出来的银子说不准最后还要全都进了她的口袋,她又何必自找麻烦。   更何况,把闻肇捏死了,三角结构缺一环失去了平稳,那还怎么趁此几乎壮大应城。   所以闻肇,宁远侯,魏宁书这三个人阿青小教训会给,但绝不会一耙子打死。   ……   时间一晃眼过了,很快就到了出发的日子。   自从那日魏宁书被阿青警告过以后,就再也不敢将注意打到她身上,他们也算过了一段相安无事的日子。   要说起波折,也就是临出发时,发生了两件事。   一件是苏梅衣突然发病,将魏宁书搅扰地头疼不已,连着几日没睡好觉,出发那一日见他,也是两眼下青黑,面色阴沉。   要不是发生这茬,涂西奉都快把苏梅衣这人给忘了。   他也实在没想到,苏梅衣居然真疯了。   他听侯府的仆人说,其实苏梅衣才来时,还没这么疯,除了夜里睡觉容易惊醒外,没什么问题。   可自从有一次她与魏宁书大吵一架后,人就彻底变了,疑神疑鬼的,看谁都像是对她不利。当然关于她和魏宁书为何吵架,也有说头,说是苏梅衣偷拿兵符和布防图被魏宁书逮了个正着。   说起来,其实苏梅衣没发病时还好对魏宁书也算体贴,嘘寒问暖的两人像夫妻一般,日子过得也算平静。   可要是一旦发病,她就会拿一双仇恨地双眼瞪着魏宁书,凄厉地撕着嗓子又喊又哭,仿佛魏宁书是她的杀父仇人。   反正苏梅衣发病那天魏宁书不在府里,涂西奉有幸看见了苏梅衣披头散发,到处找魏宁书。   那模样瞧着一点也看不出当初京都孟棠苑苏大家的风采了。   这第一件事发生在魏宁书身上,第二件便是发生在应城。   杭拾甫送来急信。   景虚和楚殷逃出了天牢,幸亏他们发现的早,在人还没出城时,又抓了回来。   只不过,双方在交手时,杭拾甫的人遭受了激烈的抵抗,所以人虽然是抓回来了,但他们也损失惨重。   更重要的是,景虚重伤,伤及肺腑人能不能熬过这一劫犹未可知。   所以才来信告知阿青此事,并询问接下来如何行事。   突闻此事,涂西奉脸色也凝重了不少。   “城主,要是景虚死在了应城,宁远侯那边如何应对?”   阿青闻言却是嗤笑:“死了就死了,我需要向他交代吗?”   涂西奉一愣,随机脸上也有了笑意,他捋捋胡须,摇头道:   “是我着相了。”   城主的确不要向任何人交代,何况上次吃了败仗的是宁远侯。   他现在元气大伤还没缓过来,不可能再出兵应城了。   “告诉杭拾甫,人能救回来就救,救不回来,死就死了。”   阿青说。   “是。”   处理完这两件事以后,阿青他们从辉州出发了。   一出辉州往草原方向走去,有别于中原的风景赫然出现在眼前,蔚蓝的天空下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中原人少有看到过这幅美景的,一时间有些看呆了。   等回过神来,涂西奉不住地赞叹。   只不过,这美景确实好看,但就是风沙略大。   辉州也有风沙,环境较为粗矿,但比之这里,也还算好的。   草原上的风沙才是真正的大,风一吹,沙子扑面而来迷了眼睛,而现在又正是风沙大的季节。   涂西奉到底是没抵过这风沙往眼见里钻的痛苦,悻悻地又钻回马车。   但见阿青一直稳如泰山,不见对外面的好奇,他也就歇了那好奇的心思。   草原上匈奴各部落并未统一,从辉州到盖屠的部落要走上一天的路程。   索性魏宁书已经收服了一支匈奴部落,在他们出发前,他已经派人前去打理好一切了,所以他们也不用露宿了,不然夜里风沙大,昼夜温差又大,可有的熬了。   在草原的帐篷里歇了一晚上,第二天他们出发,走到大约傍晚,总算是到了。   远远的还未走近就已经看见了不少人前来迎接。   那些人身材高大,长相粗犷正是盖屠部落的匈奴人。   这些匈奴人,在战场上凶神恶煞,满眼杀气,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可这会儿个个脸上都咧出一个不知是虚情还是假意的笑来。   看着车队走近,为首的那人高昂着头,先是用挑剔又不屑地目光将所有人都上下打量了一盘,随后对魏宁书说道:   “你就是魏侯爷吧?”   魏宁书目光微深,不动神色地打量了端详了一下那人,而后脸色挂起惯常有的温和笑意,颔首称是。   “我是乌顿是我父亲的长子,现遵父亲的命令前来迎接你们。”   说吧,乌顿停顿了一下,后又将目光投向车队里唯一的马车,他目光灼灼,紧紧注视着那辆马车,说:   “我听说,中原应城的城主,美貌天下无双乃是天下第一美人,怎么不见美人下车,让我们一睹其貌,也让我们大家看看这话有没有言过其实。”   乌顿言语轻佻,又带着股挑衅的意味。   魏宁书听了微一皱眉,刚想开口,但转念一想那位的脾气,他沉默了。   车里坐着的涂西奉觑了一眼阿青的脸色,随后便问:   “城主可要下车。”   阿青斜睨了他一眼,道:   “下去吧。”   涂西奉得了命令便掀开车帘抬脚走了下去。   早就急不可耐等着一睹天下第一美人的乌顿等匈奴人,一见车帘子动了,立马瞪大了眼睛。   但不成想先出来的竟是个年纪不小的男子,他们顿感失望。   但紧接着,就见又从马车里钻出了一个人。   乌顿一见那张脸,立马就感觉到了头晕目眩,脸上出现了痴迷的神色。   阿青甫一下马车,魏宁书等人就立即翻身下马。   魏宁书离乌顿最近,也将他的表情看得最清楚。只见他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阿青,目光像是燃起了一把火一样,狂热,痴迷,淫邪。   乌顿肤色偏黑,五官大而钝,绝算不上好看。而此刻他的样貌显得有些狰狞,若是寻常女子被这么盯着恐怕都要吓哭了。   可此刻站在这里的人是阿青。   阿青迈脚向这边走来,脸上甚至还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待阿青走到身前,乌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汉人女子胆子小,见到我都得吓哭。   你见了我却还能笑的出来,你不怕我吗”   说完乌顿露出了一个凶狠的表情。   很显然他的话是对着阿青说的。   只不过在场的,除了乌顿和他身后的匈奴人,其他人都一脸古怪地看着乌顿。   怕他?他大约不知道他面前这个女人单手就能拧断他的脖子,轰碎他的脑袋吧。   他居然还敢调戏。   涂西奉更是用看死人的眼神看向乌顿。   上一个这么调戏他家城主的人,现在坟头都长草了。   阿青本来就是不怀好意来的,这会这个乌顿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当然乌顿可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他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这个女人。   想起父亲之前的话,乌顿心里更加火热。   他目光放肆地在阿青身上逡巡,像是在看自己的领地一样,一寸都不放过。   “你的皮肤真白,真细,比我们这的女人都白,都细。”   乌顿说着,随后目光在阿青胸前停留地更久了。   汉人女子虽然比匈奴女子生的肌肤细腻,白皙,也样貌也更精致美丽。   但同时她们都身材瘦弱单薄。   乌顿喜欢丰满的女人,而恰恰眼前这个女人,不仅长的美,还有一副不输匈奴女人的身段。   所以乌顿更满意了。   阿青听着乌顿放肆的话和眼神,眉梢一扬脸上绽开了一个夺目的笑容,直看得乌顿神魂颠倒。   可一旁的魏宁书却是熟悉那个笑意,那是阿青要杀人的前兆。   此番前来,魏宁书早有谋划,若是让阿青在此时出手杀了乌顿,那接下来的事就麻烦了。   所以魏宁书当机立断,上前一步挡在阿青和乌顿之间,抢先开口说道:   “本侯与应城主一路舟车劳顿,多有疲乏,劳烦乌顿王子带我们先下去安顿。”   美人突然就不见了,乌顿眉毛一竖颇为恼怒。   他瞪着魏宁书,眼神凶狠。   “乌顿。”   乌顿身后一年纪老迈的匈奴人叫住了他。   乌顿收敛了些行为,但他还是又瞪了一眼魏宁书,方才咧着嘴笑了。   他说:“请客人进去安顿。”   说罢就率先领头大步向前走,其他匈奴人跟上。   阿青垂在身侧的手指活动了一下,直看得身后的涂西奉心惊胆战,更被说挡在阿青面前的魏宁书了。   但幸好,下一瞬,阿青就是向前走去,并未做什么。   魏宁书看着阿青的背影,长舒了一口气。   短短几息的时间,他后背已经汗涔涔的。   其实刚刚他自己都没有把握,阿青会不会出手。   幸好他赌赢了。   乌顿遵照他父亲的意思将两人好好安顿了下来。   魏宁书,涂西奉的帐篷是挨着一起的,而阿青的帐篷与他们隔的有些远,但也更大。   显然相比较于魏宁书,盖屠更看重的是阿青。   谁叫阿青手里的筹码多呢。   把人带到帐篷以后,乌顿站在阿青的帐篷前不愿走,就这么看着她进去,坐下,喝茶。   最后还是之前叫住乌顿的那个老匈奴人把他叫走了。   等阿青他们这边收拾得差不多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今夜,盖屠为他们准备了接风宴。   天刚一黑,就有人来接了。   阿青走出帐篷,涂西奉正在外面候着,魏宁书也在不远处等着。   见她出来,三人才带着护卫跟在来传话的匈奴人身后往前走去。   等到了地方,他们才发现,今夜盖屠并没有露面,主持接风宴的是乌顿。   阿青见此并未有什么反应,她走到位置上坐下。   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刚刚烤好的羊肉,羊肉上泛着油光,看起来十分诱人。   而他们正中间燃着的火堆上还烤着牛肉。   阿青坐下后,看着桌上的烤羊肉,捡起放在桌上的小刀,也不怕烫,割下一大块就扔进嘴里。   原本就关注着阿青一举一动的乌顿见状,立马就笑开了:   “好,我最讨厌中原女子的扭扭捏捏,你这样才有我们草原女子的洒脱。”   阿青动作一顿,眉宇间染上了不悦。   这羊肉烤得极好,咸香适宜,只是这声音过于聒噪,扰了她的胃口。   偏偏有人不知趣,还一直叽叽歪歪:   “喜欢吃羊肉?来人,把我的这盘也给美人端过去。”   刷!   他的声音刚落下,一柄刀突然横飞而来。   乌顿身手不弱,看着那向他飞来的刀,目光一利,歪头就躲过了那把刀。   砰的一声巨响。   他侧后方木架子上的火盆,连带着木架子都被那柄刀飞来的冲击力击碎。   火盆落在地上,燃起了小火星,立马就有人上前来扑灭。   这时才有人发现,那柄刀居然就是阿青刚刚用来割羊肉的刀。   周遭顿时鸦雀无声,而阿青手随意地搭在桌子上,姿态懒散地嚼着羊肉。   过了好一会儿,乌顿突然拍着桌子大笑:   “好,好,我就喜欢烈性的美人。”   涂西奉一言难尽地看向乌顿,搞不清楚,这人总共也没说几句话,但怎么句句都在往找死的方向去,这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 第94章 乌顿兴奋不已,眼神……   乌顿兴奋不已,眼神里展现出强烈的征服欲。   当初父亲说要把这个女人安排给他妻子时,乌顿只觉得无比排斥。   他喜欢的女人可不是中原那种走两步就喘,身体瘦弱胆小的女子。   所以当初要不是弓木劝他,今日他根本就不会去接人。   但这会儿,乌顿却是高兴不已。   只有应青这样的女人才配的上。   乌顿一边想,一边呲着牙对阿青笑。   将乌顿神色瞧得一清二楚的众人只觉得一言难尽。   在场的,唯一能笑的出来的除了阿青就只有他了。   但乌顿纯粹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找死。   而魏宁书打从乌顿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变了脸色,接着直到现在他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他浑身紧绷,紧紧注视着阿青的一举一动,生怕她下一刻,就一刀结果了乌顿。   其实魏宁书没有把握如果阿青真要干掉乌顿,他还拦不拦得住。   要是拦不住那他只能提前实施计划,只不过这样一来,恐怕不一定能成事。   正当魏宁书焦灼不已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涂西奉早就把各方反应都看在眼里。   他眼珠子一转,突然放声笑了笑了。他用挑剔的目光在乌顿身上打量了一拳后说:   “我们城主倒是也喜欢美人。”   此话一出,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了他。   涂西奉目不转睛看着乌顿接着说,   “只可惜,乌顿王子你长得太丑,实在有碍观瞻了。”   常言道,打人不打脸。   涂西奉这话可是一点面子都给乌顿留了,就差说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不过直接当年骂人丑,也是够绝的。   乌顿脸色当即骤变,凶恶地瞪着涂西奉,咬牙说:   “你说什么?”   涂西奉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乌顿,笑道:   “乌顿王子长得丑,耳朵也不好使?”   这话,险些没把乌顿气死。他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那目光好似要吃了他一般。   还是一直跟在乌顿身边的那个年纪颇大的匈奴人喊住了他:   “乌顿。”   他语气里喊着警告,乌顿猛地转头看向他,想说什么,但见对方越发严厉的神色后,又怏怏地坐下。   涂西奉猜测那大约是乌顿的老师之类的。   涂西奉的猜测没有错,此人正是乌顿的老师,弓木。   乌顿坐下以后,那个老者,也就是弓木端起桌上的酒,面上带了几分歉意,举杯说道:   “应城主,魏侯爷和这位先生见谅,乌顿冒犯了,请各位原谅,弓木给大家赔罪了。”   说罢他仰头就喝掉了杯子中酒。   比起乌顿别扭生疏的汉话,弓木就要说得流利许多。   乌顿愤愤不平仰头喝掉了杯中的酒,又噔地一声脆响,放在了桌子上。   若不是碍于弓木的震慑,他直接弄死那个姓涂的。   乌顿不再说话,一个人阴着脸在那儿喝闷酒。   除了乌顿,涂西奉和魏宁书都没敢搭弓木的话,反而不约而同地看向阿青。   这事能不能过,还得看她。   阿青左右瞥了两人一眼,嘴角牵起一个弧度。   随后又没说什么只端起酒,杯喝下了酒。   魏宁书见此,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接下来的,乌顿因着弓木的警告,不敢再生事,只闷头喝酒。   一场接风宴便在这种不尴不尬的情况下完了。   夜深了,各自回了自己的帐篷里休息了。   魏宁书单独找到了涂西奉向他道谢:   “多谢先生刚刚相助之恩。”   涂西奉捏着胡须,看向他意味不明地说:   “谢我干什么,我是个生意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魏宁书一愣,接着道:   “先生,请直言。”   魏宁书早知道涂西奉这个忙不会白帮。   但涂西奉却转而问道:   “魏侯爷,打算何事出手?这乌顿一天找死四五回,在下可不敢保证,次次都能让城主改了主意。   魏侯爷应当清楚,今日我家城今晚要是真出手了,这些个匈奴不过是盘开胃菜,他们的还不够她砍的,所以魏侯爷可要给在下一个准话,我也好跟我家城主交代。”   魏宁书闻言正色,凑到涂西奉耳边耳语道:   “盖屠设宴那日。”   到那天他的人基本上就全部安排好了,可趁机会顺势而为,一举拿下所有人。   更重要的是,武昌侯在后面躲了那么久,也该被一举拿下了。   “好,那等侯爷拿下这里,我再来找侯爷讨账。   笑意,我就先告辞了。在下就静候魏侯爷的佳音了。”   这边得了魏宁书的一个准话,涂西奉扭头就去向阿青将事情一五一十禀告了。   说完以后,顿了一下他不解地问:   “城主到底是看上了匈奴的什么了?”   要涂西奉看来,这里没什么东西值得阿青亲自跑一趟。   这时阿青开口慢吞吞吐出一个字:   “马。”   涂西奉听到这个字,瞬间就明了:   “原来城主看上了匈奴人的马了。   不过也难怪,匈奴人的马一直都良驹,我们中原与匈奴打仗,很多亏都吃在了马的身上。”   其实送到阿青面前来的马,已经算是骏马了,可与这里的马比起来总是少了几分健壮高达大。   所以阿青将注意打在这并不奇怪。   涂西奉想到这,捋捋了胡须,脸上有一种胜券在握的愉悦。他说。   “这里是匈奴人里最大的部落,魏宁书要是拿下这里,其他部落就不成气候了。   魏宁书相当于掌控了整个草原,届时我们便让他割一块地给我们养马。城主意下如何?”   涂西奉是知道,要说整个整个匈奴的地盘,阿青其实并不感兴趣,所以才这般提议。   阿青对此提议点了点同意了。   涂西奉办事,她一直非常放心。   两人又商议了些其他事,只是说到最后那话又说道了乌顿身上。   涂西奉说:   “匈奴人有父死娶母,兄死娶嫂的习俗。属下看乌顿的表现,恐怕是盖屠给他做了某些承诺,他才有这么大的胆子跑到城主面前来说那些话。   只是不知道,盖屠的打算到底是什么。”   盖屠此人老奸巨猾,行事诡谲,又有武昌侯那个老匹夫在,恐怕是给他们挖了一个好的坑等着他们挑呢。 第95章 盖屠和武昌侯图谋应……   盖屠和武昌侯图谋应城,想从阿青入手,所以才会派乌顿前来。哪知乌顿一见阿青,就不知东南西北了,行事蠢钝险些丢了命。   许是知道了乌顿犯的蠢事,盖屠暂时让许乌顿没再出现在阿青面前,而是另将其他几个儿子派了过来。   所以打从第二日开始,陆陆续续的有盖屠另外几个儿子,有意无意地跑来阿青的帐篷面前晃。   而且只要阿青一出去,就有人假装偶遇,只是等真正看到阿青时,这些人都是一脸的惊艳。   甚至还有用蹩脚的汉话,念些不知所谓的酸诗。   连看了好几日戏,涂西奉憋着坏,私下里对阿青说,这是在让阿青选妃啊。   只不过盖屠的这些儿子个个都五大三粗的,没一个能入眼的,阿青站在一起,生生被称成了罗刹。   以涂西奉来说,要是盖屠能生出一个像闻肇那样的儿子,要他家城主收了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可惜了。   这些日子,涂西奉他们看足了笑料,但魏宁书就不怎么见得到踪影了。   他几乎不在帐篷里待着,而是带着人到处乱逛了。   除非匈奴人明令禁止他去的地方,否则他都会去看看,将这地方摸熟。短短几日的时间虽不能让魏宁书将此处摸个底朝天,但大致他还是心里有数了。   包括武昌侯到底藏着哪里,心理也大约猜到了。   盖屠将武昌侯藏得极好,从未让他露过面。   不过这人留着始终是个祸害,要是这次不把此人连根拔起,将来恐怕会成大患,所以魏宁书是一定要把人找出来的。   日子一晃眼就过了,随着盖屠将他所有儿子都拉到阿青面前溜了一圈过后,盖屠这场宴总算开场了。   今夜天气甚好,明月高悬,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像是黑色幕布一样的天空挂满了明亮的星星。   因着是在草原的原因,这里的天好似离人格外的近,繁星明月也极为好看。   夜幕之下架起了巨大的篝火,四周的人围火而坐,边上还有奴隶仆人正烤着牛羊肉,伺候着主人。   此时夜晚被照得跟白日一样,也让离这里的远处显得越发黑了。   今日东道主乃是盖屠,所以他也终于露面了。   盖屠此人年纪已然老迈,脸上的肌肉下垂,眼下是硕大的眼袋,深深的褶皱爬满了整张脸,头发花白,就连原本高大的身形也佝偻了下来。   唯一还能看出当年的风采的,大约就是那双闪着精光充满算计的眼睛了。   今日列坐的除了阿青和魏宁书他们,就是盖屠的儿子和其手下了。   这边几乎是阿青一出现,他几个儿子就目光灼灼地盯着阿青,眼神里都是势在必得。   盖屠甫一见到阿青时,眼睛里也要一闪而过的惊讶,大约是没料到阿青居然有如此容貌。   不过往日的教训让盖屠不仅没有小看应青,反而更加警惕。   一个如此貌美的女人,能掌控住一城,且无人敢犯,只能说明此人绝不简单。   盖屠不禁心生警惕,怀疑武昌侯对他或许有所隐瞒。   虽然阿青有些防备,但事已至此,盖屠也只能将今日这场宴给继续下去。   待众人都坐下以后,便开席了,期间气氛还算热闹。   阿青捏着酒杯,喝着杯中的烈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席间的谈话。   当然在此期间有半数的目光都似有若无地落在她的身上。   如今在匈奴人的眼里,阿青可是与财富,权势划上等号的。   就如武昌侯所言谁要是得到她,谁就能得到天下。况且她的确长的很美,所以他们必然对她虎视眈眈。   酒过三巡,盖屠终于将话题引到了阿青身上:   “本王早有耳闻,应城主美貌无双,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盖屠的汉话比他的几个儿子流利许多,若不是看到他人,别人还会以为他就是个汉人。   阿青闻言目光流转,对上他的视线,而后扬眉一笑:   “你倒是比我想象的要老。”   这话一出,盖屠脸一僵,但随即就恢复了正常,他哈哈一笑,也不避讳直接说道:   “本王年纪是大了,现在可都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说着他话锋一转,看着接着说,   “像魏侯爷英雄了得,听说已经拿下我草原一部落了。”   这话听着不像是什么好话。   匈奴各部落族人虽然各自为政,也都想征服彼此一统草原。可魏宁书在中间横插一脚,以汉人身份占据匈奴人的地盘自然是犯了匈奴人的忌讳。   所以盖屠此话一出,在场匈奴人看向他的目光变得不善起来。   魏宁书对此坦然以对,他脸上表情依旧温和,连嗓音都没有提高半点:   “时势造英雄,当年大王冲破中原边境一路打入越州,不是一样英雄了得。本侯差大王远矣。”   魏宁书言语与盖屠争锋相对,自然引起了其他匈奴人的不满。   坐在盖屠下首的乌顿,冷笑一声:   “我父亲乃是草原第一勇士,我族的王,魏侯爷想与我父亲一较长短恐怕还差得远。”   乌顿眼里的不屑,都快溢出来了。   魏宁书却是面不改色地吐出一句话:   “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此言一出,盖屠脸上骤然沉了下去,可乌顿不知其意,面露疑惑:   “什么意思?”   就因他这么一问,涂西奉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而魏宁书手下也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乌顿一看此情形,明白过来,刚刚魏宁书的话恐怕不是什么好话,而他一问又做了蠢事,他不禁恼羞成怒:   “闭嘴,谁让你们笑了。”   涂西奉捋捋胡须,端起酒杯,看着面色越发阴沉的盖屠,叹道:   “虎父犬子,悲哉。”   说完一仰头,喝掉了杯中的酒。   乌顿不通中原文化,也听不懂涂西奉的哈,但隐约间明白他这话是在讽刺自己。   想起之前也是此人骂自己丑,乌顿当下就怒不可遏,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乌顿。”   然而他的话刚一落下,就听得盖屠叫他。   盖屠的声音含着怒意,带着警告。   乌顿听后,猛地转头看向盖屠,待看见他是神色后,乌顿的脸一白,接着就一言不发地坐下了。   乌顿行事鲁莽让盖屠也跟着丢脸,明显就让盖屠不高兴了。所以他坐下后,他的兄弟们皆投来了幸灾乐祸的眼神。   盖屠目光冷冷地在乌顿身上扫过,随后忽然又笑了起来,他的目光略过魏宁书,举杯对阿青和涂西奉说:   “乌顿冒犯应城主和先生了,请二位见谅。”   阿青未说什么,涂西奉只笑呵呵地应道:   “不碍。”   一杯酒下肚,盖屠又接着之前的话题对阿青道:   “听闻中原局势复杂,不知道应城主可有何想法?”   阿青晃动了一下酒杯,似笑非笑地说:   “你觉得,我能有什么想法?”   盖屠一顿,道:   “应城主掌控应城,手里握有玉玺和天下大半的财务。虽然现在多方势力还未来犯应城。   但中原有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城主手里握着的终究是个烫手的山芋,将来必定成为众矢之的,应城主还是应当早做打算。”   阿青眉毛一挑,盯着盖屠,说:“你觉得,我应该做什么打算?”   阿青眉眼间的笑意更深了,而她的脸上除了笑看不出其他什么表情。   这让盖屠有些摸不准她是什么意思。   盖屠承认他看不透面前这个女人,包括有时被她盯着,也有种被野兽盯着的感觉。   让人很不自在,甚至会产生某种畏惧的感觉。   但那种感觉几乎是一闪而过的,让盖屠还来不及深究,就消失了。   但本能还是让他接下来的措辞更加小心了:   “应城主与寻常女子不同,心中有丘壑,向来早有应对之法。”   阿青对此话不可置否,没接盖屠的话。   盖屠见此只自顾自地说:   “只不过,群狼环伺,双拳毕竟难敌四手。   今日本王与城主一见如故,若应城主不嫌弃,本王愿与城主结成盟友,也可襄助城主。”   阿青噔地一下将杯子放在桌上,又抬眼看向盖屠:   “结盟?”   盖屠点头:“没错。应城主握着的乃是天下人垂涎之物,以你一己之力,这些东西恐怕你守不住,不是早晚会落入旁人之手。   但你要是愿意和本王结成盟友,草原就是你的朋友。”   阿青靠在椅子,两手搭在扶手上,摩挲着指腹。   一旁的涂西奉见状,主动接过了话茬:   “你与我们相隔甚远,要是外敌来袭。我们应城等大王你的军队来,怕是要等到黄花菜都凉了吧。”   盖屠笑道:   “先生此言差矣,应城与本王的确相隔千里,中间还隔着几座城池,要是本王接到消息临时赶去,自然赶不及。”   盖屠话里的意思傻子都听明白了,况且在场的脑子一个比一个活。   “大王的意思是要驻军在我应城?”   涂西奉凉凉地看着盖屠。   盖屠闻言却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目光又看向阿青,道:“本王听闻,应城主还未婚配,你这两日应当也见过本王的儿子了,不若就从本王的儿子中挑选一个作为夫婿吧。”   盖屠这是将话挑明了,涂西奉差点开口说一句,他也是真敢想。   不过,不用他开口,阿青先有了反应。   她嗤笑一声,目光挑剔又嫌弃地把盖屠连同几个儿子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而后说:   “太丑了。” 第96章 周遭鸦雀无声,空气……   周遭鸦雀无声,空气里偶尔传来几声噼里啪啦木柴燃烧的声音。   当下里,在场的匈奴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盖屠阴沉的脸上乌云密布,满是沟壑的脸上,带了些许狰狞。   空气里的压抑到了极点。   相比起来,坐于他们对面的汉人看起来却没多大意外。   阿青什么性子,他们比谁都清楚。   可以说,这些匈奴人在他们眼里和死人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这时正当乌顿等人怒发冲冠要拍桌而起时,盖屠紧绷的脸突然一松,竟哈哈大笑起来。   他眼底明明灭灭,脸上笑容满面地说:“应城主真爱开玩笑。”   盖屠慢慢压下心中的怒火,随后又盯着阿青桌上的酒壶,面色一凝,呵斥道,   “来人,没看到应城主的酒壶空了吗,还不快给应城主上酒。”   他声音洪亮,听不出半分老态,整个的气势更不是乌顿等人能比的。   因此很快有奴隶畏畏缩缩地端着酒壶来了。   奴隶把托盘上的酒壶放到阿青面前,又将已经空了的酒壶拿走,过后才弓腰耷肩地退下。   盖屠倒满了酒,举杯对阿青道:   “来,本王敬应城主一杯。”   说罢,盖屠爽快地把酒给干了。   而他下首坐着的乌顿等人则惊愕又愤怒地看着盖屠。   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中原女人如此羞辱他们,父亲还要向她敬酒。   盖屠对这些目光,全当没看见,只笑着对阿青说:   “这酒来自中原的,应城主可得好好尝尝。”   清冽的酒水倒入杯中,阿青抿入口中,只是那酒甫一入口,她眉毛一挑,后有低头看向杯中的酒。   “怎么了?可是酒水不合城主的心意?”   盖屠看着阿青的模样,关切地问。   阿青嘴角翘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倒是什么也没说,只仰头将杯中酒都喝下了肚。   “应城主好酒量!”   盖屠见此,立马叫好。   阿青放下酒杯,又满上了酒,随后就捏着杯子把玩,时不时地送一口酒入肚,看起来好不惬意。   盖屠瞧着脸上的笑意一直就没下去,好似丝毫不介意刚才之事。   过了一会儿,他仍旧没有死心地问:   “应城主真不在本王这些儿子里挑挑,他们可都是我草原的好男儿,勇猛异常。   况且,你要是做了我的草原的媳妇,我盖屠看这天下谁还敢动你?”   阿青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懒散散地说:   “太丑了,我说过了。”   盖屠的脸僵了僵,只得又干巴巴地说:   “应城主果真是爱开玩笑。”   阿青嘴角噙着一丝笑说:“我从来不开玩笑。”   说完她抬眼看向盖屠,目光蓦地变得犀利极具攻击性,她似笑非笑地说:   “我的东西,谁要是敢动,我会一个一个全部撕碎他。”   阿青的眼神里带着嗜血的意味,隐于黑暗中的半张脸,染上了邪性的煞气。她一眨不眨地盯着盖屠一字一句地说,   “任何人,以任何形式,来抢我的东西,我都会杀了他。”   盖屠被当众打脸,原本对于阿青还勉强有的好脸色彻底消失了。   他的脸彻底阴了下去,满目阴沉:“应城主是在威胁本王?”   刷地一下,他的几个儿子全部站起来,抽出腰间的佩刀,凶神恶煞地盯着阿青。   匈奴人个个骁勇善战,腰间佩刀都沾了血的,不然根本没资格佩刀。   他们气势惊人,只要盖屠一声令下,就会用手中的刀砍下这些嚣张跋扈的汉人的脑袋。   阿青慢吞吞地扫了一眼这些个人,嗤笑一声,说:“我从来不威胁人。”   她只会动手。   开头说一句,只是想让这些人不要到她面前来找死。   盖屠却是误会阿青的意思,只以为她是在服软:   “祸从口出,应城主下次说话,想清楚了再说。”   盖屠声音冷得像冰渣子,话里充满了杀气。   可就这么一句话,直接将涂西奉都给气笑了。   他冷哼一声,讥笑道:“盖屠王恐怕是理解错了我们城主的意思了。   我们城主的确没有威胁你,她只是在告诉你不要打应城的注意。”   盖屠恨极了汉人这幅高高在上的模样,这让他想起了,当年他从越州战败,离城时,那些汉人就是这幅模样。   从那时起,盖屠就发誓早晚有一天,他一定要打进中原,将这些汉人踩在脚底下,碾碎他们的自尊,让他们再也无法对他做出这样的神态。   忆及当年的痛处,盖屠咬牙切齿等着涂西奉:“你们不要忘了,自己现在到底在谁的地盘上了。”   涂西奉冷笑:“这倒是不用你提醒,这里是哪儿,我们比都清楚。”   盖屠眼神更加冰冷,他脸颊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随后又恢复了面无表情说:   “既然本王好声好气跟应城主说,你不听,那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盖屠话一落,突然有大队的匈奴人的兵从黑暗中现身。   他们拔刀,将阿青连同魏宁书团团围住,围了个水泄不通。   涂西奉早知道有这么回事等着,所以整个人极为淡定,他理了理衣襟宽袖说:   “看来盖屠王这是打算要先礼后兵了?”   盖屠冷酷地说:“谁让诸位敬酒不吃吃罚酒。”   涂西奉临危不惧环视了一眼四周,说:“盖屠王的这些人,恐怕还没有本事能留下我们吧。”   涂西奉话一落,他们身边的护卫也纷纷拔刀,与匈奴兵对峙。   盖屠见此却丝毫不慌忙,他淡淡地说道:“本王的酒,好喝吧。诸位喝了酒就没什么感觉?”   涂西奉低低一笑,既然是来参加鸿门宴的,他能不做准备。   他将面前的酒壶往前挪了挪,使其暴露在火光中,他说:   “不巧了,在下出门在外向来只喜欢喝自己带的酒,大王这酒,在下还真不知道到底好不好。”   盖屠目光一凛,随即立刻转头看向魏宁书。   魏宁书的桌上只摆了一个酒壶,就是奴隶送来的那酒。   但见魏宁书太过淡定,盖屠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就见魏宁书抽出一条早就湿透的帕子丢在桌上。   原来刚刚的酒,魏宁书一口没喝,连嘴皮都没沾,尽数都倒进了藏在衣袖里的帕子上了。   盖屠气得额上青筋直跳。   今日这些酒里都被下了药,盖屠想不废一兵一卒拿下所有的人。   可是没想到汉人如此狡猾,对他早有防备,竟没有一个人中计。   正在这时盖屠转头一见,却见阿青还捧着他让人端上来的酒,正喝的起劲。   盖屠脸上的笑意又重新浮现。   他有恃无恐地指着阿青道:   “你们不喝,自然有人喝。”   原来从阿青第一次拒绝他的提议后,盖屠就当机立断让人换了阿青的酒。   不知为何,自打他第一眼看见应青这个女人就给他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   所以当应青毫不犹豫地拒绝他的合作以后,他没打算留下应青的命了。   原本,应青酒壶里的药跟涂西奉他们一样,只是些迷药。   可后来这壶换过的酒里放的就是见血封喉,要人命的毒药了。   “那壶酒里,本王放得乃是要人命的毒药,应青喝下去那么多,恐怕就是天神来了,也救不了她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扭头看向阿青。   这里面最淡定的恐怕就是阿青了,她甚至晃了晃酒杯,当着盖屠的面仰头将酒杯的酒全部灌入肚子里。   然后她将空了的酒杯倒扣过来展示给还他看,笑吟吟地说:   “你的酒原本味道酸了些,现在倒是正好。“   阿青像是在回味一样,说到。   盖屠愕然,满脸不可置信,那酒里可是毒药,应青知道了居然还喝。   且她现在应该已经七窍流血而死了,可为什么她什么反应都没有?   盖屠咬牙,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应青喝了毒酒不死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那酒被人调了包。   要么,应青就是传说中的奇人,能百毒不侵。   盖屠知道他失算了,这一场死厮杀避无可避了。   想到这,盖屠放下了疑虑,打算放手一搏。   他抬手一挥手,原本围住他们的匈奴兵,持刀就向他们攻来。   涂西奉对比了一下人数,又看了看满脸淡定的阿青。心里登时明白过来,城主恐怕早有打算了。   思及此,涂西奉使了个眼色,让护卫放弃了抵抗。毕竟寡不敌众,免得做无谓的牺牲。   而魏宁书的人从头到尾更是连刀都没拔过。   谁都知道这事背后必定还有后续,汉人也不会这么简单被制住,盖屠眉间的褶皱就没送开过。   可是乌顿被一时的得意冲昏了头脑,这会儿见到沦为阶下囚的阿青只觉得心里畅快至极。   他如今是恨透了阿青,恨她高高在上的说话的姿态,恨透了她看不起他藐视他的模样。   乌顿起身三两步走上前,弯腰凑到阿青面前满是恶意地说:   “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嚣张。你现在不一样握在我们手里,你放心,我到时我好好和你玩玩,看看你们汉人女子是不是个个都是贞洁烈妇。”   阿青挑眉瞥了他一眼,用筷子捡起了盘子里的烤羊肉吃了一口。   她细嚼慢咽没说什么,可这态度直接激怒了乌顿。   乌顿怒发冲冠扬手就要一巴掌掌掴在阿青的脸上。   然而这一次他失算了,他眼里已经是随意定生死的人,在下一刻定了他的生死。 第97章 阿青眼风未动,一只……   阿青眼风未动,一只手上甚至还拿着酒杯。   只见好似随意扬起了手,就挡住了乌顿的挥来的巴掌。   而在两人的手碰撞到时,乌顿只感觉手腕好像是与一块铁石撞在了一起,疼得他瞬间脸色扭曲了起来。   但他还来不及深究,只因下一瞬阿青反手就握住他的手腕然后往下一拉。   强大的力道让乌顿的身子猛得下坠,最后脑袋狠狠磕在了阿青面前的桌子上。   乌顿的额头很快见了红,人也晕头转向迷迷瞪瞪的,半天回不过来神。   阿青顺手捡起了桌上的一支木筷子,抵在乌顿的太阳穴。   “乌顿!”   盖屠倏地站起神来,脸色大变。   乌顿虽然鲁莽,可为人勇猛,更是他选中的继承人,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乌顿不能有事。   现下乌顿在应青手里,盖屠不敢轻举妄动,他只能硬挤出一个笑来,把人安抚住:   “应城主,你我之间有分歧,可以坐下来好生说。乌顿行事粗莽,还请城主见谅,放过他吧。”   阿青抬眼看向盖屠,倏地笑了出来,她笑吟吟地问:   “你看我傻吗?”   盖屠脸上的笑一僵,须臾他又慢慢坐下,面无表情地盯着阿青道:   “应青,本王不管外界怎么传你,在这里,你既然落在了本王手里,就休想离开。   你要是乖乖放了乌顿,本王可以留你一条性命。”   阿青脸上的笑一点一点扩大,她啧啧两声:   “想杀我的人太多了,可是你猜后面怎么着?   我一个一个,把他们通通都杀了。”   盖屠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他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黄口小儿,不知所谓!”   接下来阿青直接就没理会他。   两人的这番对话,给了乌顿缓过来的时间,让他从迷蒙中清醒了过来。   他猛地眨了两下眼睛,脑子灵光过后,他又很快意识到自己处境。   “应青,放开我。”   他抓住桌沿,晃动着脑袋疼,满是怒火的眼睛不住地向上瞪去。   只是按住他脑袋的那只手重若千钧无论他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   以他的角度,他也只能看清阿青精致的下巴,和白皙的皮肤。   如今乌顿整个人几乎是半趴在桌子上的,被一个女人这么制住动弹不得,对于乌顿来说极为屈辱。   他自然不可能乖乖就范,顿时暴怒不已。   很快乌顿就找到了反击的方法,他用手紧紧抓住桌沿撑住身体,然后伸长了脚往前一扫,就向阿青踢去。   乌顿的动作不算慢,加之他力气比一般人大。这一下要是落到旁人身上,不仅他自己能脱离桎梏,连对手都会受伤。   可是现在拿下他的人不是旁人,而是阿青。   所以他的动作再快再狠,落在阿青眼底都是拙劣的。   因此他刚有所动作,阿青抬脚就对着他的腿狠狠踩去。   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太过清晰了。   剧痛霎时间传遍了全身,乌顿额上青筋暴起,痛的浑身打颤随即惨叫出声。   乌顿必死无疑,只不过他的不安分,也让他在死前多受些罪。   “应青,你敢!”   眼见着阿青起了杀意,盖屠怒吼。   随着这一声吼,原本围住他们的匈奴兵一下子就将刀架在了阿青的脖子上。   阿青垂眼看了一眼脖子上铮亮的刀锋,感受到一丝寒意。   而她讨厌有人把刀架在她脖子上。   阿青弹了一下舌,而后蓦地抬起手,手持筷子对准乌顿的太阳穴狠狠扎下去。   这会阿青是用了力道的,那支筷子像是插,进一块豆腐一样,插,进了乌顿的脑袋。   等阿青放开手以后,众人才看见,那支筷子竟直接贯穿了乌顿的脑袋,从另一边的太阳穴穿出,钉进了桌子里。   可想而知,阿青刚刚的力道有多惊人。   大约是没料到她居然会真的下手,在场的人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而乌顿身体抽搐了几下,没多久就断了气了。   他死不瞑目地瞪大了眼睛,失去光泽的眼珠,空洞而灰暗。   目睹这一切的盖屠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在地上。   解决掉了乌顿以后,阿青没有停手,她用手指钳住钢刀,然后调转刀尖对准身后的匈奴兵就刺了过去。   砰地一声,匈奴兵,倒地而亡,胸口插,入的是刚刚他还架在阿青脖子上的那把刀。   连杀两人,阿青的表情都稀松平常,没什么波动。   可这一切也彻底激怒了盖屠,他胡乱地挥着手:   “杀了他们,给本王通通杀了他们。”   匈奴兵听从盖屠指挥,旋即发动攻击。   涂西奉见状手一抖揪掉了自己几根胡须,他疼得龇牙咧嘴,但也不忘对魏宁书喊话:   “魏侯爷,你等什么呢,还不叫你的人出来?”   魏宁书向涂西奉投来一个目光后,转头对身边站着的心腹微一颔首。   那心腹随即放出了信号。   红色的信号烟火升空,早已藏身多时的人缓缓从黑暗中走来。   而这些人正是魏宁书调遣而来的大军,他们借助黑暗一直埋伏在这周围,只待魏宁书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出现了。   盖屠只觉得喉头腥甜,他强撑着对匈奴兵说:   “所有人,格杀勿论!”   接下来的一切就都是混乱的了。   魏宁书率军与匈奴人缠斗起来,双方人马厮杀激烈,你死我活。   可在这一片混乱中,阿青仍旧坐在原地,喝着酒。   “坐过来。”   她侧头瞥了一眼涂西奉,淡淡地说。   涂西奉闻言立马乖顺地挪动椅子坐到了阿青身边。   他们带来的护卫也护在两人四周,一旦有人来犯,手起刀落砍下人头。   阿青他们的护卫,可并不比这些匈奴人差。   匈奴兵在这边碰了几次钉子以后,又顾忌那么厉害的乌顿都毫无反抗地死在阿青手里,也就没再敢来攻向他们。   这片战场很快就奇异地将阿青和周围划分成了两个世界。   阿青坐在一片混乱中,该吃吃该喝喝,一点都不耽搁。   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对涂西奉说:   “你不是喜欢看戏吗?今天这场大戏,可看好了。”   涂西奉笑呵呵连连点头:   “这场戏,这般精妙绝伦,属下定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的。   可错过不得,到时回了应城,也好跟细娘丫头讲讲,这可是好素材。”   过后两人就果真专心致志看戏了。   盖屠对阿青有滔天的杀意,但这会儿,他清楚地意识到,他必须先把魏宁书拿下,才有机会杀应青。   所以纵使再想杀了那个女人,盖屠也只能放任她在坐在那儿和涂西奉谈笑风生。   匈奴大军虽然勇猛,可是这一次魏宁书带来的人马可不少。   因此匈奴人很快就落了下风。   匈奴人死伤无数,盖屠终究也是老了。   他的儿子中,最勇猛的就是乌顿,可是乌顿死了,这会儿他又怎么可能打得过魏宁书。   盖屠不紧有些绝望。   恰在这时,黑暗中,又有一批人马出现了。   待这些人的脸被火光照得一清二楚时,众人才看见,这赫然就是武昌侯。   多日不见,武昌侯神采飞扬,身上的旧伤早就养好了。   看得出来,他在匈奴的这段日子,过得很不错。   这会儿他突然出现显然就是来捡便宜的。   常言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他就是那只黄雀。   魏宁书的人马已经被匈奴人消耗得差不多了。   现在正是拿下他的好机会。   只是可惜,那毒酒居然没有毒死应青。   但事已至此,机会难得等他先拿下魏宁书再说。   与此同时,盖屠看着魏宁书的人马姗姗来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汉人狡诈阴险,武昌侯你利用本王。”   盖屠咬牙切齿瞪着武昌侯,目眦欲裂恨不得生啖其肉。   武昌侯一个眼风都没给到盖屠,对于他而言盖屠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只要他杀了魏宁书,所有的东西都会落到他的手里,包括这片草原,他也能借此东山再起。   但追根究底,杀父之仇不共在天武昌侯又怎么会真心实意地跟盖屠合作。   打从一开始他心里就清楚,盖屠注定要败在魏宁书手里,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所以武昌侯当即冷笑一声说:   “盖屠你终究还是老了,本侯本来指望你能有用些。   可是没想到,你这么无能,一个没弄死不说还反被人算计。   既然你不行,那接下来的事就由本侯来接手吧。”   说罢武昌侯一挥手,他身后的人马立马攻了上去。   经过刚刚一场大战的消耗,盖屠和魏宁书两方人马都已疲惫,人也伤了不少。   武昌侯这时来明显就是来捡便宜的。   就连武昌侯自己都觉得是稳超胜卷了。   除了还稳稳坐在那儿的应青,魏宁书此时已经不足为惧了。   不过事实证明,他还是错了。   只见明明已经要败了的魏宁书仍然不见慌乱。   他甚至还颇为好心情地说:   “武昌侯,总算把你引出来了。”   武昌侯听闻此话,立刻惊觉不对。   正当他要欲要说什么的时候,又一枚信号弹升空,远远,就连见原本匍匐草丛躲在黑暗中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出现。   而这些人赫然就是魏宁书的人。   原来他早就部属好了一切,圈套一层套一层。   为了拿下盖屠,也为了要杀了武昌侯。   武昌侯脸色骤变,魏宁书的人明显比他要多,可此刻就算他有心要退,也已经晚了。   魏宁书的人已经把四面八方的路都给封死了。   武昌侯眼下也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了。   要么跪地投降,要么,就拼死一搏。   对于武昌侯而言,跪地求饶绝不可能,他一定要杀了魏宁书。   他如今只能选择殊死一搏了。   “杀!”   至此双方人马展开战斗,双方拼死一战,谁输,就真的是死路一条。 第98章 武昌侯之前本就受过……   武昌侯之前本就受过重创,手底下的人也称不上什么大军了。   这会儿跟魏宁书的人硬碰硬自然是不敌的。   那晚,厮杀一直持续到了天快亮时,方歇。   盖屠,武昌侯尽数亡于他手,剩余俘虏,他也全盘接收。   匈奴人部族繁多,不止盖屠这一支。而魏宁书的目标也不止在此。   他想要的是这匈奴人的所有草原都尽归他手。   这样他才有与闻肇和宁远侯一博的实力。   盖屠倒下以后,其他匈奴部族已经构不成威胁了。   随后的日子里,魏宁书费了一番功夫便将其他匈奴部落收拢。   而这段时日里,阿青和涂西奉一直都留在这里。   一个月以后,等到魏宁书的目地达到了,双方也该坐上谈判桌上了。   硕大的帐篷内,一张长长的桌子上铺着一张新绘的地图。   地图魏宁书让人加紧赶出来的。   上面画的正是原本隶属匈奴人,可现在尽归他手的这片草原。   涂西奉站在桌前,看了有半个时辰了,思虑良久,他终于伸手用手指在地图一角画了一个圈说:   “就这里吧。”   魏宁书拧眉看向涂西奉指着的地方,然后说:   “这里虽然地盘不大,可草地最为肥沃,是养马的好地方。   原来匈奴人的马,大半都出于这个地方。   先生要是拿了这片地方去,那我不就亏了。”   魏宁书也不傻,他当初集中兵力攻打匈奴人,有大半的原因也是想要这里战马。   不然仅仅是为了地盘和俘虏,他何不到中原去抢地盘?   对于魏宁书的一口拒绝,涂西奉也不恼,反而老神在在地说:   “魏侯爷,话不是这么说的,这里的草地是肥沃,可养马也不是非此地不可。   整片草原都是你的,你又何必小气。没了这里,其他地方也可以养马。   你也不是非这不可,不是吗?”   魏宁书摇摇头,还是没有松口:   “还请先生换个地方吧。”   这里确实不行,魏宁书对这早有研究。   其他地方是可以出好马,但是这个地方,是连盖屠都垂涎三尺的。   当初出兵攻打数月,方才从另外一个匈奴部落手里夺下这个地方。   此后盖屠将那片草地彻底弄成了养马之地。   可以说盖屠的部族能成为草原第一部 落,跟这片草地养出的马脱不了干系。   足以可见,此地的好处。   涂西奉也不和涂西奉争辩,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问在一旁悠闲喝茶的阿青说:   “城主,属下瞧着这片草地甚好,不知道城主意下如何?”   阿青抬眼看着涂西奉狡猾的眼神,余光一瞥又见魏宁书有些难看的神色,微一挑眉,点头:   “可以,不错。”   话一出口,事成定局,魏宁书抿紧了唇,脸色有些灰。   涂西奉见状眼珠子一转,捋了捋胡须对魏宁书说:   “魏侯爷也不必丧气,我们应城对喊打喊杀的没兴趣。   我家城主对这攻伐天下也没兴趣。要你这片马场,不为其他,也不想为难你,只是为了做生意。”   魏宁书一怔,有些不解:   “生意?”   涂西奉点头:   “没错,只为做生意。”   话一开口,涂西奉便开始侃侃而谈,   “这片马场能养出好马,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我们来这,也是为了这个。不然我们城主也不会大费周章来参加这场鸿门宴了,先前还替魏侯爷你做掩护,吸引注意力。   所以魏侯爷,我是个生意人,做什么也都是要谈生意二字。   最先前我们与魏侯爷也是早有协议的,我们城主放了你,还给了你兵权,相应的,你每拿下一城,都要让我们进去挑选人才。   按照约定,这片草原里的人也应该供我们挑选。   但是魏侯爷也不要忘了,你能拿下匈奴人的地盘,我们出力可不少。   还有当初要是没有我们先攻打昌州城,武昌侯败逃,你也拿不下武昌侯的封地。   如果没有武昌侯的封地,那匈奴人你恐怕也打不了。   更别说这一次,我们也相助你不少。   所以,于情于理,现在魏侯爷可是欠了我们一大笔的账,而我们只要这一小片马场。   这个买卖,对魏侯爷来说,不吃亏吧。”   魏宁书被涂西奉说的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却又找不到辩驳的话来,最终只能连连苦笑。   同时他也想起了,阿青的手里握着他的半块兵符。   这一直是他的一个心病。   “是我欠了城主的人情。”   魏宁书灰头土脸地说。   看把人逼得差不多了,涂西奉脸上又露出了笑容来,话锋一转,刚刚的咄咄逼人也变得柔和了不少。   “魏侯爷其实不必忧虑,我们应城又不打仗,养那么多马来也用不着。到最后这些上好的马还不是得供应你们来。”   魏宁书被涂西奉说得有些懵:   “先生是,什么意思?”   他犹犹豫豫地问到。   涂西奉表情亲和地说:“我们这些马,养来都是用来做买卖的。   要是魏侯爷需要,尽管买就是。我可以向魏侯爷承诺,这些马,我们可以优先供给你。   价格也绝不会比市面上的马贵。   魏侯爷也可以想一想,养马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你一边要争夺天下,一边又要养马,这人手挪动得开吗?侯爷可别因小失大了。   侯爷要是把这片马场给了我们,我们会养出最好的马供给你,同时你自己也能空出人手做更多的事。你看在下说的这话可有理?”   魏宁书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涂西奉把话都掰碎了给他讲,又句句都在理,让魏宁书找不出话来反驳。   更何况……   魏宁书隐晦地看了一眼坐在那儿悠闲自在的阿青。   心里也明白,这片马场他保不住。   只要是应青看上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手。   这会儿她还愿意好声好气地跟他谈,其原因应是跟她当初放了他,还给他兵权是一样的。   若他真不答应又不能如何,惹毛了她,她一样会用硬的。若是彻底得罪了应青,也是得不偿失,这一点魏宁书比谁都清楚了。   这件事说白,这地盘他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前车之鉴已经太多了,魏宁书也不想自找死路。   左思右想,魏宁书还是只能点头应下了。   不过他更清楚,既然应青愿意让涂西奉坐下来和他谈,那自然是给了他讨价还价的空间的。   这一点魏宁书猜得不错。   阿青不会把他掐死。   在应城的发展还没到她预期时,三角结构必须稳定。   所以,不管是闻肇,魏宁书还是宁远侯,她都不会真正把他们怎么着。   平衡不能打破,这是底线。   接下来的时间,魏宁书就一直磨着涂西奉与他对马匹的定价进行商讨。   涂西奉心里有一个低价,在这个低价的之上,他和魏宁书经过两天的拉锯,终于定下了双方都满意的价格。   这边都说定了过后,魏宁书总算有时间来处理接下来的残局了。   而阿青他们也在这时启辰了。   在回应城之前,他们先去了马场。   这片马场靠近边境,里面还养了成千上万匹的马。   养马的师傅都是老手,有自己独有的一套方法。   虽然因为草原换了天,而人心惶惶。   但这些马却没有在这段日子里受到苛待。   匈奴人养马的确有一套。   当日他们到地方接手时,除了教训几个不听话的震慑众人以后,倒是再没有人找茬了。   涂西奉看着那一匹匹的马,看进眼里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所以脸上的笑都没下去过。   他们在这里停留了约有半个月后,等涂西奉将所有事情都理得差不多了。又等到尽舟带着大批护卫来了之后,他将尽舟连同这些护卫护卫都留了下来。   现在此地也是应城重地了,所以定是要派人好好把守的。   管理人员也定是要心腹才行,所以涂西奉才会把尽舟留下。   处理完这些事后阿青他们才又启程踏上了回应城的路。   这一趟,他们出来约有三个多月。   在这三个月中,天下局势波云诡谲变幻莫测与之前已经大不一样了。   闻肇和宁远侯各自蚕食了不少地盘,加之后期魏宁书的崛起,此时天下能叫得出来名字的枭雄也就他们三人了。   其他在夹缝中生存的势力,已然不多了。   当然这其中最为特殊的就是应城了。   天下人都看得清楚,闻肇,宁远侯和魏宁书三人全都默契的不去惹应城。   而闻肇和魏宁书两人,甚至是一人不断地送去钱财,一人不断地送去人才。   而宁远侯虽说没送去什么,可他身边的第一智囊直到现在还押在应城,可他屁都没放过一个。   这中间种种事,都在告诉天下人一个信号。   如今天下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应城。   因此很多饱受战火的百姓都开始往应城迁徙。   只是如今应城接纳的人口早就开始趋于饱和,不过幸好杭拾甫早就做好了应对此事的法子。   其中相关的规则也在运用当中了,因此应城也没因源源不断来的百姓而乱了套。   等阿青他们靠近应城时,应城的城墙已经初见规模。   庞大的人力物力,加快了进度,巍峨的城墙也有了大致的雏形。   虽然还未完工,可是光光这样,见到的人也不自觉地被震撼了。   阿青的马车入城时,城门口早就排上了长龙一样的队伍。   这些人得由在城门口专司户籍的官员询问以后,符合应城章程的才能进去。   否则是入不了城的。   而这还仅仅只是依附于应城的附属城越州,越往里走,越靠近应城,条件就更为苛刻了。   涂西奉中途看了,不禁叹道:   “城主,这可是大浪淘沙啊,这往后应城管辖内的百姓可个个都不简单呢。”   对于这话,阿青不可置否。   这也确实是事实。   因为应城不掺和进天下纷争,所以当旁人在打仗时,应城忙着发展,忙着修城墙。   当其他地方的百姓饱受战火荼毒流离失所时,应城则在从天下人中筛选最适合居住在应城的百姓。   所以应城永远会比别的地方抢先走一步。   而这样发展出来的应城,如何担不起天下第一城这个称呼。   往深了想,待天下太平新的皇朝被建立起时,天下盛世会不会来,涂西奉不知道。   但应城的盛世太平绝对会来。   一想到应城将来会走的路,涂西奉不禁觉得心潮澎湃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出生时大宁天下从上到下已经开始腐朽,民不聊生了。   想不到他还能一手建立这样的地方。   涂西奉预想到那样的场景,难得的失了态。   阿青看见了,哼笑了一声:   “出息。” 第99章 (二合一)   时光荏苒,又是一年春……   时光荏苒,又是一年春。   这是阿青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二个年头,这一年风云变幻,在经历长时间的乱象以后,时局已经大不一样了。   阿青预想中的三足鼎立已正式成了现实,闻肇,宁远侯和魏宁书先后称帝。   三个月前,闻肇在京都称帝,建国大周,其后宁远侯也不甘示弱在半月以后在封地称帝,建国大梁。而魏宁书在魏家封地建立燕国,至此除开应城这么一个异数以外,天下三分。   其后的日子便是三个新朝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然而不论他们如何打,也都犯不到应城来就是。   ……   春光无限,阳光照在人身上暖烘烘地很舒服,这样的天气最适合踏春。   因不受战乱侵袭,所以应城中的百姓早就过上了正常安宁的日子。   也颇有些闲情逸致做些雅事了。   因着这一年来有许多富户以及前朝显贵迁到应城来,所以大大小小的宴也举办了好几次。   现下应城分内外两城,所以天气好时,内城中的淑女妇人自然就要约着到外城去踏春。   可今日的踏春游却是不同,此时但凡是城中有头有脸的妇人姑娘都早早等在了城门口。   她们衣着打扮在适宜的情况下都带着些许隆重,神情更是紧张中带着肃穆。   其中有年纪小的还不会像家中长辈一样隐藏情绪,所以这会儿眼睛滴溜溜直转,带着掩饰不住的好奇和激动。   而这一切的不同,皆源自她们此刻等着的人,正是阿青。   应城虽只有城主,没有皇帝。但是对应城的百姓而言,城主就是他们的天。   况且对于这些人外来人来说,他们对阿青的认识大多来自应城本地人的口中和外界的传言,却从未见过她。   这样颇具传奇色彩的女子,不管是出于哪种心态,众人都非常想一睹其貌。   只是可惜,阿青从来都是懒得出门,惯常都是待在城主府。   除了她身边的人,甚少有人能见她一面。   所以之前乍然得知今日能与她同游时,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是听错了。   迷糊好几天,到了出发的日子了,现在站在这都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赵夫人,你确定今日城主真的会来。”   这位被称作赵夫人的妇人已经不知道被人问过多少次了。   她转头看向正忐忑看着她,身材微胖,皮肤白皙的妇人。   她是钱氏米行的当家夫人。   这位钱夫人身份也不一般,她早年丧夫,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当时钱氏米行差点就败了,是这位钱夫人一手把钱氏米行起死回生,挣下万贯家财。   钱夫人也不是逃难到应城的,是涂西奉带回来的。   想想平日里钱夫人在商场上的雷霆手段,再看她如今的模样,赵夫人抿抿唇,露出一个和善的笑来:   “放心吧,不是还没到时间吗?再等等。”   钱夫人迟疑地点点头,也没再说话了。   安静地继续等着。   当然这位赵夫人身份就更不一般了。   赵家原本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可现在却是应城的新贵。   只因赵家的当家老爷赵安就是当初涂西奉从京都带回应城的那几个造烟火的匠人之一。   赵家在大宁还未破败时,世世代代都在京都为皇家造烟火。   当年大宁昌盛时,赵家还是风光过好几十年。只可惜后来随着大宁走向衰败,朝廷腐败,烟火这类耗费银钱的玩意就渐渐没落。   因此赵家连同其他几家在京中处境就更难了,平日里的俸禄也只够糊口。   当初大宁亡了,皇帝死了以后,京都众人惶惶不可终日,都以为要大难临头之际。   可他们这批匠人却又被涂西奉挑选过后带回了应城。   起初他们战兢兢,而后听从涂西奉之令开始重操旧业研制烟火。   谁也没想到这一趟来应城居然是掉进了福窝里。   赵安连同另外几名匠人在一年前除夕夜里制的那场盛大烟火彻底让赵家连同其余几家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跃成了应城的新贵。   烟火的生意其实一直都是握在涂西奉的手里。   也就是说他们是直接为城主做事的。   光这一层身份就不简单了。   何况这烟火生意还做得风生水起,赚了个盆满钵满。   这下他们就趁此这机会彻底起复了。   应城中但凡是见到他们的,上至钱夫人这种富户,下至平民百姓,看了他们都是客客气气的。   赵家也逐渐在城中风光了起来。   不过赵家人一直谨言慎行,加之赵安的手艺好后来渐渐在城主面前有了姓名。   所以在前几日听说了赵夫人她们要去踏春,便一时兴起说要同游。   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幕。   眼看着时间慢慢过去,可还不见动静,人群中渐渐焦躁了起来。   都在猜测,阿青是不是不来了。   赵夫人也不安了起来,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其实根本没这茬,是不是她臆想出来的?   正当众人焦躁时。   前头终于有了动静。   急促地马蹄声由远至近,人群中的嗡嗡议论声立马停止了。   紧接着一个人影出现在视野里,只不过那人好似并不是城主。   来的也是一人。   转眼间,那人骑马来到了众人面前,是个姑娘。   她一勒缰绳,马停了下来。   这是有人认出来了,来人竟是杭筝。   杭筝父亲是应城府官,师父是涂先生,这两人都是城主的左膀右臂,她本人也是城主心腹。   总之她是一个在应城既有分量的人。   赵夫人一看清她后,脸上立刻扬起了笑来打了声招呼:   “杭姑娘。”   杭筝翻身下马,应了声,后对赵夫人说:   “赵夫人见谅,我奉城主之命而来。   城主今日原本是与诸位有约在先,只是临出门之际遇上了急事脱不开身,来不了了。所以特地让我来告诉各位夫人一声,不用再等城主她了。”   杭筝跟着涂西奉时常与城中商户打交道,所以在场的有好几个都脸熟。   赵夫人就更不用说,赵安直属涂西奉管。杭筝与赵安的夫人也见过好几面的。   “不妨事的,城主有要事在身派下面人来说一趟就好,怎的还好劳烦杭姑娘再跑一趟。”   杭筝笑了笑而后神色微敛,解释道:   “我这一趟来,也是有我爹的吩咐。   我爹说,应城近日恐怕乱一阵子,让我告诉各位夫人,若是出行,要小心些。”   杭筝这话一出,人群里嗡地一下就议论开了。   刚刚还算淡定的人,都变得不安起来。   赵夫人捏了捏手,保持镇定道:   “可是出什么事了,杭姑娘?”   杭筝见把众人吓到了,面上又一松,说:   “赵夫人你们别急,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平日里小心些就行。”   说话间杭筝又翻身上了马,她手持缰绳坐在马背上说,   “好了我还有事要去外城一趟,就不耽搁各位的时间了。”   说罢她一夹马腹,骑马往城外狂奔而去了。   图留下还站在原地的赵夫人等人面面相觑。   派了杭筝来送信的应青此时又在哪儿呢?   她此刻正在应城一处偏僻的别院里。   别院不大,有些破败,但是打扫地极为整洁,宅院外还有重兵把守。   而阿青刚刚进了宅院,此刻迈脚朝里面的屋子走去。   她的身后一左一右跟着杭拾甫,陆旷之和几个护卫。   他们走到门口,阿青推门而进,里面伺候的聋哑婆正在给床上动弹不得的人喂药。   听见动静她转头看过来,随后就放下碗起身行礼。   杭拾甫打了个手势,聋哑婆离开了。   聋哑婆一走立马就露出了躺在床上的消瘦身影。   他抬眼向阿青看来,此人赫然就是曾名动天下宁远侯的第一谋臣景虚。   只是此刻他已然成了一个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废人,一点也看不出原来的意气风发。   原来当初景虚和他儿子楚殷策划逃跑,在逃跑过程中,景虚身受重伤。   一条命虽然捡回来了,但是整个人是彻底废了,脖子以下全都不能动了,只能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要人服侍。   可这般屈辱的活着,景虚都能镇定自若。杭拾甫怀疑他或许还没死心,所以景虚活过来以后,他就把人挪到这个荒废的院子来,又派了个聋哑婆照看他。   有了第一次教训,杭拾甫就把景虚父子两隔开了。   景虚在这,楚殷也被他关在了另外一个地方去。   而今日将阿青找来,便是这景虚快要死了,非要将阿青一面,说是有一件关乎应城的大事要告知她。   杭拾甫原本不打算把阿青找来的,只是他套了景虚半天话,他都闭口不谈。   只道最后说,他手里关乎应城生死的东西,若是耽误一会儿,应城危及就越大。   逼于无奈,所以杭拾甫才找来了阿青。   景虚转动着浑浊的眼珠子,目光定定地看了阿青许久,才虚弱地开了口:   “常人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与几句话想与城主说。”   阿青坐在凳子上,听到景虚的话后,似笑非笑地说:   “很多人临死之前,都会对我说谎。”   换而言之,她不信什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话。   景虚艰难地笑了笑:   “城主,不也来了吗?”   阿青挑眉道:   “你觉得,你很了解我?”   “不敢。”   景虚说,然而话音一落,他就使劲咳了起来。   霎时间屋子里只剩下了他的咳嗽声。   他瘦骨伶仃地躺在床上,咳嗽过后,嘴角溢出了血。   刚刚走回屋子来的聋哑婆见状,便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然后习以为常地拿起一旁的白巾子给他把嘴角的血迹擦干净。   景虚咳得满脸通红但是脸上的灰败死气却没有减少,反而染上了一种诡异之感。   而景虚的这幅模样,并没有让在场的人生出半分同情。   他们只冷漠地看着景虚。   阿青用手指叩响了桌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景虚,道:   “你想说什么?说出来让我听听,看我来的这一趟,值不值。”   景虚缓了缓,等身体舒服了一些,才看着阿青说:   “听闻城主,喜欢做生意,我有一笔买卖想跟城主做。不知道,城主愿不愿意?”   杭拾甫和陆旷之一愣,随即两人对视了一眼后沉默不语。   说实话阿青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对于景虚这个堪称这个时代第一聪明的人,阿青还是挺感兴趣的。   只不过他们见面的时机不对,在战场上景虚又激怒了她。   这让阿青对他的兴趣减半,方才把他丢在一旁自生自灭。   今天听说他要死,还扬言手里握着能决定应城生死的东西。   登时阿青的兴趣又来了。   她想亲眼看看这人的垂死挣扎,所以才会来这里。   不过阿青并不想跟景虚叽叽歪歪地,所以直接开门见山问:   “你想要,什么?”   景虚像是个破了洞的风箱一样,大喘了几口气后青灰着脸说:   “我想让城主放过楚殷,让他,让他跟着城主做事。”   景虚的话让人有些意外,阿青弯了弯红唇,脸上带着笑意慢吞吞地问:   “跟着我,做什么?”   景虚已是强弩之末,他拖不起了,索性就将事情和盘托出:   “城主,我虽是躺在了床上,可脑子没废。   这一年多的时间,我已将应城,将城主你和身边的人通通都摸了个清楚。   应城的情况,城主身边人的秉性,和你的弱点我已都  心中有数。   并将其全部汇编成册,交于楚殷。   若是城主答应放过楚殷,楚殷自会将东西交给城主。   但城主若是,不答应,楚殷便会带着那册子去找宁远侯。   届时,仍由这应城是铜墙铁壁,也拦不住宁远侯了。”   准确地说那本册子落在任何人手里,都能轻而易举地攻打应城。   阿青没有说话。   景虚顿了顿,嘴唇轻动,就吐出了关于应城布防和情况。   应城是杭拾甫和陆旷之亲手治理,其布防也是两人研究的。   所以这会儿越听,杭拾甫和陆旷之越心惊,直至最后两人额头上都浸满了冷汗,扑通一声两人跪在地上:   “属下是失职,请城主责罚!”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景虚都瘫倒在床了,居然还能将应城摸透。   而且景虚没有撒谎,他刚刚说的应城布防竟是分毫不差。   到底是谁在一直给景虚递消息的?他们竟对此一无所知。   杭拾甫和陆旷之不知道该说他们自己无能还是说景虚太过厉害。   这处宅子偏僻,又有重兵把守。   宅子内没有旁人只有个聋哑婆在照看景虚,连采买的都是护卫买好了送上门的。   门口护卫更是三日一轮换,一个月可能都轮不到同一人当值。   可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   景虚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阿青瞥了两人一眼,鼻子动了动轻嗅了一下空气里的味道。   屋子里的味道并不好闻,景虚长期瘫在床上,纵使聋哑婆给他换洗的勤快,可还是消不掉景虚身上的味道。   所以屋内需要长期点香,驱散难闻的味道。   阿青不知怎的,忽而有些不高兴了。   她冷声说到:   “都滚出去!”   杭拾甫和陆旷之一愣,但很久就退了出去。   聋哑婆虽然听不见   说不出话,但见看得懂脸色。   她见阿青脸色凌厉,杭拾甫和陆旷之白着脸退出去,也连忙地退了出去。   等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时。   阿青又忽然面色一松,笑了起来。   她盯着景虚看了半天,弹了下舌说:   “真聪明,你是我在这里,见过最聪明的人。”   景虚沉默了,他知道阿青猜到了他的计划。   香炉里袅袅升起的轻烟,明媚的阳光被窗户柩分割成好几块的撒在屋内。   正好有块光斑照耀在了景虚的脸上。   他冰冷的身体终于感受到了一点温暖。   两人谁也没说话,没了刚刚剑拔弩张的争锋相对,反而多了几分岁月静好。   过了一会儿,景虚淡淡地问:   “你为什么不一起出去。”   阿青现下完全放松了,用手掌撑着下巴,懒懒地看着景虚反问道:   “我为什么要出去?”   景虚低声笑了起来,但很快又开始使劲地咳起来。   随着他咳得越来越厉害,他咳出的血越来越多。   只是这会没人再给他擦了。   他也不在乎,等气顺了方才说到:   “你很聪明,可是聪明人最忌聪明反被聪明误。应青你不是载我的手里,而是栽在了你自己的手机。”   阿青听见这话,并没什么反应,脸上的笑意甚至都没有消减半分。   她说:“你觉得,你很了解我?”   景虚盯着阿青浑浊的目光突然清亮起来,眼神锐利:   “应青,一年的时间,足够了。   其实我们是同样的人,我清楚你的弱点在哪儿。在你刚刚,拒绝我的时候,你已经失去了机会。”   这会阿青直接笑出了声,她的笑纯粹像是听到了一句让人觉得很高兴的话。   所以她笑的很畅快。   景虚却是愕然。   阿青满脸笑意,指着景虚说:   “你是这里第一个说,了解我的人。   以前也有一群家伙,以为很了解我,了解我的弱点。所以,他们想掌控我。   可是后来,我把他们一个一个都杀了。   然后就再也没人敢说他了解我。”   景虚的神色变得冷硬起来。   “你是不是以为,我跟你一样。”   说着阿青指了指脑袋,   “这里没人比得上,没人能跟得上你的脑子,所以觉得很孤独?”   景虚没说话,但是额上的青筋狠狠跳了一下。   阿青又说:“有人会因为强大而觉得孤独,所以他会不断犯蠢。   一个犯蠢的人就不叫聪明了。”   阿青眼神逐渐变得漠然起来,脸上虽还是带着笑意,可却有种深入骨髓的冷意:   “你不是一个聪明人,你也不强大,你凭什么觉得了解我。”   阿青的话一落,这一次景虚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血水说着嘴角流了他满脸,他的耳朵,眼睛,鼻子都开始渗血,他却是不管不顾:   “我了解你也好不了解你也罢。你死了,这些就都不重要了。”   “真是可怜,你以为这个东西,能杀了我吗?”   阿青看着桌上的小香炉,然后用揭开香炉孩子,凑近了狠狠嗅了一下里面的味道。   其实很好闻,这就是可悲的地方。   世界上绝大多数,完美的东西都有毒。   就好比这香炉的里香,香味非常,引人不自觉地想要沉溺其中。   只是可惜,它是剧毒,人多闻几下就会中毒身亡,无药可救。   所以阿青喜欢也不能摆出来闻,至少现在她还不想杀光所有的人。   一个人待着多无趣。   阿青不过一个稀松平常的动作,却让景虚惊骇不已。   鲜血不断地从他身体里涌出来,他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阿青,半响终于失态地大喊:   “你没事,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没事?你为什么没有中毒?你怎么不死!”   景虚本是强弩之末,拼着最后一口气想要杀了应青。   可是她居然没有中毒。景虚神情癫狂,瞪大了猩红的眼睛,血泪大颗大颗从眼睛里流出。   很快阿青的脸就不再清晰,耳边的声音也变得迟缓。   景虚想杀掉应青,可他也知道计划很可能失败。   可是他无法接受的是它以这种方式失败。   应青居然不怕毒,她不怕毒!   景虚的心里忽然涌出强烈的恐惧感,那张美人脸好似成了地狱里爬出来的罗刹。   “你是妖孽,你是妖孽,你是妖孽,你是,妖孽……”   景虚惊声大叫,但在最后一声儿落下以后,他长大了嘴,断了气。   景虚的死状有些骇人,他七窍流血,眼珠子险些脱框而出,嘴巴长得大大的,面目狰狞死不瞑目。   要是旁人看见了,恐怕得吓得几天几夜睡不着觉。   阿青收回目光,只觉得丑。   随后她提起桌上的水壶将香炉浇灭。   景虚死前闹的动静有些大,屋外的杭拾甫和陆旷之早就听到了。   可没有阿青的命令也不敢随意闯进去,直到他们看到一旁垂头立着的聋哑婆突然倒地。   两人一惊,等把聋哑婆翻过来只看见她七窍流血地断了气。   两人立即叫了声不好,就冲进了房间。   他们进去时阿青刚刚把香炉浇熄,因为门一直是敞开的所以味道很快就散了。   杭拾甫和陆旷之倒是什么也没闻到。   他们二人也没想到那儿去,只是看阿青还好端端站在那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他们瞥见床上景虚的尸首后,皆倒吸一口凉气,只不过他们还来不及说些什么时,突然有人急匆匆来报。   楚殷逃走了! 第100章 “站住!”   ……   “站住!”   听到楚殷逃走的消息两个人脸色一凝,抬脚就要下去安排人去追。   景虚的话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万一楚殷身上真的带了那本册子跑去了宁远侯那里,那就是真的要出事了。   宁远侯虽然没有再攻打应城,可两方乃是有生死大仇的。   可以说,若将来真是宁远侯得了天下,他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应城。   有这么个仇夹在中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楚殷把册子带走,将应城的弱点逮在别人手里。   可这边两人刚想走就被阿青给叫住了。   她起身,看着两人说:   “去,找个大夫好好看看。”   杭拾甫和陆旷之怔了片刻,但很快反应过来阿青话里的意思,当即脸色大变。   阿青这意思莫不是说,那毒他们也中了。   杭拾甫眼睛在屋里一扫很快就注意到了桌上被浇熄的香炉,也想起了刚刚聋哑婆点香时那股奇特的香味。   那毒就是聋哑婆点的那香。   阿青见两人吓得不轻,有些嫌弃地说:   “放心吧,那东西吸一点,死不了。找个大夫开些药把余毒排了就是。”   两人一听这话,对视一眼,羞愧地垂下头。   自觉自己跟了阿青这么久还经不住事。   片刻后,杭拾甫正色道:   “城主,属下会尽快安排人去追楚殷,调查城中奸细的。”   阿青嗯了一声,抬脚便往屋外走。   在回城主府的路上,阿青的脑子里也没闲着。   她只是有些好奇,那毒,是景虚从哪里找来的。   其实有一件事很多人都猜不对。   阿青并不是他们所说的百毒不侵,当初实验室的人,也不可能会把她改造的那么完美。   要不然,根本没办法遏制她,掌控她,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   所以虽然普通的毒素进入她的身体后会很快被稀释,对她也产生不了多大的用处。   但某些特定针对用来对付的神经毒素,却能对她产生精准有效的打击,甚至能毒死她。   只不过那东西要特制的才行。   当然这件事她并未特意隐瞒,曾经在闲谈中也提过一嘴。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景虚为她准备的毒,正正好,就是专门能破坏人神经大脑的毒素。   在这个时代能练出这样的药,还是挺不一般的。   只是可惜那毒不针对她,也对她没用。   但是阿青的记忆力重来不会出错,她的确只提过一次。   就这样,景虚都能查到。   因此阿青其实对于景虚嘴里的那本册子的真实性并没有产生怀疑。   突然阿青眉头微蹙,她不喜欢麻烦的事。   而景虚的那本册子恰好就会给她带来麻烦,这让她有些苦恼。   看来是安生日子过久了,总会有人不听话喜欢她找麻烦。   但事已至此,再不喜欢,也要先把小麻烦解决了,不然,大麻烦更讨厌。   而城主府里的人也该要清一清了。   老是有人埋伏在身边,惦记着要弄死她的感觉也很难让人高兴起来。   那一天应城的百姓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知道从那天开始城中开始戒严,有官兵在城中搜查,动静还闹得不小。   倒也揪出了不少人。   城主府里原本被收进去的美男子通通被赶去了军营。   那天原本明媚的阳光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城中百姓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们倒不是怕,现下谁不是从战乱里走过来的,谁的手上没见过血。   若真出了什么事,他们的第一反应也是捡起武器,捍卫应城。   经历过苦恼的人,心总要坚毅许多。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一段日子,等到杭拾甫终于把人找出来的那天才微微松懈了。   楚殷是在坞城被找到的,要是再晚一步,恐怕人就已经渡过符江走了。   一接到消息,杭拾甫立马来报。   这一次阿青少见的亲自出手,她当天就带着杭拾甫出发去了坞城。   坞城有符江作为天险,易守难攻。当初划城时,陆旷之一眼就瞧中了坞城,将此地划入应城范围中。   楚殷的踪迹是坞城本地护城军的一个校尉发现的。   坞城护城军接到命令以后,就开始严查城中百姓。   但楚殷狡猾,这段日子居然就在衙门附近富户最多的那条巷子里住着。   而且还是巷子里最大的那户人家。   这户家人姓楚是经营丝绸的,在坞城扎根多年,在城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只是这家人当家老爷夫人,膝下荒凉,多年来都没能生出个一儿半女,所以听说对他父母双亡的侄子很好,当亲儿子的养。   只是他那侄子外出读书,很少回来,众人也见的不多。   但听说他为人懂礼知节,学富五车。   楚老爷夫妇极为疼爱这个侄子,也早早对外放话,说家中以后的家产也都给侄子继承,让侄子给他们养老送终。   楚家查得清来历,在坞城多年,身世清白,那侄子的长相也与楚殷的对不上,因此谁也没有怀疑到他身上。   直到多日前,那校尉手下的兵轮班休息时和楚家的采买喝酒时,无意间听他提起,说楚家人最近胃口都涨了不少。   以往都是七日一次的采买,最近都成了三日采买一次,府里的米面消耗的有些快。   常言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那小兵一听这事,立马想起最近他们在查人的事,便惊觉不对将此事禀告给了校尉。   那校尉也是个艺高人胆大的,当天夜里就带人悄摸地跑到楚府去查。   起先他们连蹲了好几夜都没查到什么,就有人劝校尉放弃,说这可能只是一个巧合。   校尉虽也觉得再这么守下去,不是办法,可能只是在浪费时间,但又总觉得不对。所以虽然没再晚上去蹲守,但也一直都没放松对楚府的监视。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查到了些蛛丝马迹。   他们在几日后收到消息,楚府的采买由三日一次改为了两日一次。   而且校尉还去查了他们买的东西,发现,那些嚼用不像是平常人家要吃的,反而更像用来做干粮的。   当即校尉就知道了不对,但以他这段日子查到的楚府米面的消耗猜测,现下藏在楚府里的人恐怕不少。   贸然出手打草惊蛇,到时说不定不仅抓不住人,还会折了自己的人马。   所以校尉又去将楚家仔仔细细地都查了一遍,最后发现这个楚家果然很有问题。   说不准就是别人很早以前在坞城埋下的钉子。   确认了这一点后,校尉不再犹豫,立即向上级禀告,再把消息传回了应城。 第101章 夜幕降临,黑夜彻……   夜幕降临,黑夜彻底笼罩着坞城。   今夜的月亮被遮上了厚厚的乌云,有风时不时送来符江水的湿凉,空气里也多了几分透骨的凉意。   这时不知打哪儿传出的几声狗叫声打破了寂静,过了一会儿空旷的街道上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今夜注定了是一个不眠之夜。   坞城最有名的商户楚府,今夜有些奇怪,早早就熄了灯,府内也听不到一点声响。   “启禀,大人就是这里了。”   坞城府官领着护城军校尉簇拥着大批人马来到了楚府门口。   府官指着巷子里唯一家将门前的灯笼熄灭的人家,压低了声音弓腰向杭拾甫禀报道。   说话间隙,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最前头的女人。   黑漆漆的夜里他看不太清那张隐于黑暗中的美艳五官,只大约看见了在昏黄火光中勾勒出的窈窕身形。   但只光光这一眼,让他又很快垂下头,不敢再多看。   他也是没料到,应城主居然会亲自前来。   只是不知道,这楚府里藏着的到底是何人。要如此兴师动众。   杭拾甫盯着面前大门紧闭毫无动静的宅子,眉头紧蹙道:   “城主,这恐怕有诈,让属下先派人进去看看再说吧?”   阿青弹了一下舌头,红唇微勾,慢声说道:   “不用,进去。”   杭拾甫闻言欲言又止地看向阿青,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听命行事了。   “是。”   杭拾甫表情严肃一挥手,发令道,   “破门。”   此令一出,护卫立刻上前强硬地破门而入。   大门一开,里面的场景印入眼帘。   空荡荡的院子,没有点灯只看得见有影影绰绰的草木在风中摆动的诡异样子。   巷子住的人家都是紧挨着的,墙壁都是共用一堵,现在动静这般大,早有人听到了,就悄悄扒在门后面,透过门缝往这边看。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隔壁楚家的大门被撞开,然后官兵府官以及好些个生面孔踏过门槛气势汹汹地走进去了。   不少人心底泛起了嘀咕。   这楚家到底出什么事了?   护卫开道,阿青迈进了楚府,一直穿过前院,到处都是静悄悄的,空荡荡的,黑灯瞎火看不见一个人。   阿青没有停下,仍旧一直往里走。   楚府是个三进出的大宅子,护卫们迅速散开搜查了一遍,一无所获。   但阿青却未曾停留,直奔二道门去了。   果然,杭拾甫跟着阿青刚进二道门,外面的府官,护城军和护卫还没有全部跟上来,身后的门就突然关上了。   紧接着噌的一下,院子里亮起了火把。   门外,府官扑到已经紧闭的大门前脸色骤变。   “杭大人,杭大人,发生何事了?杭大人!”   府官一个劲儿地拍打着大门。   旋即他又弯腰凑上前,透过门缝看见了里面燃起的火光。   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他蓦地转身,对身后的护城军和护卫说:   “快,快给本官砸来这道门。”   门外险些乱成一锅粥,而此时院子里却有些安静。   当然这只是短暂的,当听到外面哐哐砸门声响起,院子里正中间坐着的人,淡淡地说道:   “我与城主之间要谈及之事,恐怕不适合外人听到,还请城主让外面的人散了吧。”   杭拾甫眉头紧紧地挤在一起,目光锐利地看着那人。   而这人正是楚殷。   院子里除了楚殷四周站满了黑衣人。   以及半蹲在墙上和屋顶上墙的弓箭手。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一支支的箭对准的人只有他杭拾甫。   见此情形杭拾甫抬手握紧了腰间的佩刀。   “城主。”   杭拾甫低声唤了一下阿青,等着她做决断。   阿青微微颔首,嗯了一声。   杭拾甫得了令后,就扭头对着外面喊到:   “都先退下。”   这声一出,外面砸门声立刻就停止了。   安静了一瞬,门外又传来了坞城府官的声音:   “杭大人,你和城主没事吧?”   “无事,劳烦陈大人先带人在外面侯着。”   坞城府官姓陈,他听见杭拾甫的话后,知道里面一定是出什么事了。可杭拾甫的话他又不能不听,犹豫了一会儿他咬咬牙道:   “是,杭大人。”   待门外的人走了以后,楚殷的眼睛蒙了一层棉布,他的脸带着病态的惨白正对着阿青。   许是逢此大难,楚殷身上原本的意气风发已经被那饱经风霜之感取代。   半响他平静地开口问到:   “我父亲,走得可痛苦?”   话说着,他的声音已经沙哑了。   “搬张椅子来。”   阿青说。   周围站着的人没动,杭拾甫也看向了阿青。   楚殷却是听后,侧着脸对手底下的人说:   “搬张椅子来。”   得了命令,立刻就有人跑进屋里搬了一张椅子出来,放在了阿青身后,随后退下。   阿青坐在椅子上,疏懒着身体靠在椅背上。   待阿青坐下以后,楚殷又开口问到:   “我父亲走得可痛苦。”   阿青这会儿好似心情好了些,也愿意告诉楚殷他想知道的:   “能侵入神经的毒,会比别的毒要痛苦些吧。”   阿青自己也有些拿捏不准。   其他毒会怎么样她并不清楚,只是以前实验室给她注入神经毒素时,她是会痛的。   楚殷闻言,有些愕然,随即苦笑:   “他,竟然真的用了那个毒。”   许是阿青的话,给了楚殷打击,他生了跟阿青多说几句的念头,而他也这么做了。   他说:“那药是我找来的,不过我明白,那大约是对你没用。   否则你怎么可能将此事向旁人提起。”   阿青摆弄着手指,漫不经心地说:   “你很聪明,景虚也很聪明。只不过你们遇上的是我。”   没错,景虚和楚殷的计划从头到尾都没有问题,他们的失败,仅仅只是因为他们的敌人是阿青。   正因为这一点,才让人格外绝望。   站在一旁的杭拾甫,听着这三言两语很快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景虚用来对付阿青的毒药是楚殷找来的,只不过从头到尾他心里清楚那东西对阿青不起作用。   所以也没打算用,但是景虚为了给楚殷拖延机会,也是为了搏一搏,便下了毒。   心里恐怕也是想着,就算毒不死阿青,也能让她受些罪。   但哪知种种谋划,功败垂成。   景虚死了,现在楚殷今日也逃不了了。   想到这,杭拾甫扫了一眼虎视眈眈的黑衣人,厉声呵道:   “楚殷,束手就擒吧,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楚殷神情有些恍惚,没理会杭拾甫的话,只慢慢地低语:   “我早说过,这个法子行不通,父亲你为何就是不肯听我一回?”   他们在应城已经被关了太久,外面的天一直在变。   但有一点没有变,便是宁远侯从来没有放弃过他们父子两人。   虽然明面上他与阿青暂时达成共识,没有再派兵来攻打应城,而是专心打天下。   两方势力看似和谐,但内里实则剑拔弩张。   宁远侯从景虚被抓后,暗地里不断地派人前来营救。   这些人以各种方式,身份混入应城,又千方百计费尽心力才终于和楚殷联系上。   而所有的营救计划其实是楚殷和景虚一手策划的。   宁远侯只管派人来,剩下的其实一直都是身陷囹圄的楚殷和景虚在操作。   起先在摄于阿青,所以他们传令让人按兵不动。   直到当初阿青去草原匈奴人那儿时,才有了第一次的行动,也差点成事。   只是可惜,最后还是失败了,还让景虚身受重伤直接导致他瘫在床上。   这一次的计划失败,他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后来也就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而宁远侯则在继续增派人手,将这些人全部交到景虚手里后,就不再管了。   景虚自从成了废人以后,颓唐了一段时间。   但看着楚殷,他又开始谋划。   景虚自己很清楚,他已经不可能逃出去了。   如果出逃时带上他,会将进度拖慢,他们不可能跑得出应城,所以景虚没想过要逃出去。   他谋划的其实是将楚殷送出去,所以才会有后来的事。   他是自愿赴死的,本来是想拖着应青一起去死,只是他又错估了她。   事已至此,楚殷也只能将这条路走下去。   父亲已经为他而死,楚殷绝不可能放弃,否则,父亲就真的白死了。   他不能白费景虚的心。   想到这楚殷心绪慢慢平定了下来。   他抬头看向阿青,绷紧了下颚线,慢声道:   “我想和城主,谈个条件。”   阿青闻言,嗤笑出声,她的眼神带了几分漠然说: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楚殷听这话也不恼,摩挲着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他将册子举在半空道:   “我知道,今日我就是部署再多,但一旦被城主找到了就是插翅难飞了。   今日想来城主也是为了这本册子而来,要是城主愿意放我一条生路,楚殷愿意双手奉上还给城主。”   杭拾甫色变,紧紧地盯着楚殷手里的册子。   那东西绝不能落在旁人手里。   阿青看都没看那本册子一眼,只是低声笑了几下随后,竟说出了一句话与此事风牛不相及的话来。   那是两句诗,准确的说是一首打油诗。   她念完了前两句,忽然转头问楚殷:   “后面两句,是什么?”   楚殷一愣,但很快就接着阿青的前两句念了出来。   阿青听后眉毛一挑,意味深长地看着楚殷,没再说话。   这时突然反应过来的楚殷,脸上一变,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听着两人的机锋有些茫然。   而这话里的迷还是阿青给解了出来,她悠悠地说:   “这诗,是杭筝做的,那天你在,我在,过后就没有人了。   杭筝只念过一次。”   杭拾甫手心一紧,倏地将目光对准楚殷。   楚殷,他竟有过目不忘之能! 第102章 杭拾甫刷地惊出了……   杭拾甫刷地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居然又是一个圈套。   今日要不是阿青在,谁能知道楚殷和景虚会在这里他们埋了这么大个坑。   从头到尾,这本册子都只是一个幌子,是用来转移视线的。   册子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楚殷,只要楚殷能平安从应城逃出去,他们的算计就成了。   一阵冷风吹来,杭拾甫感觉后背被冷汗打湿的衣服像是一坨冰一样贴在身上。   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过了好一会儿,院子里才重新响起楚殷的声音:   “城主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   边说着,他边将手里的册子扔到地上。   阿青不可置否,没有说话。   虽然被阿青戳破了,但是楚殷看起来一点也不慌乱。   他甚至嘴角牵起了一丝笑来,整个人来游刃有余,一点也不像是身陷囹圄的人。   杭拾甫见着了,眉心一蹙,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楚殷难道还有后招?   果然下一瞬,就听见他说:   “城主还是放我离开吧。”   这话听得荒谬,别说其他,单看楚殷脑子里记着的东西就绝不能放他离开。   对此杭拾甫想得还要更多。   既然楚殷有过目不忘之能,他又和景虚策划了多时,甚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悄悄有了如此多的动作。   让景虚拿到了毒药,更让楚殷逃到了坞城来。   那是不是他从应城得到的东西远远不止景虚嘴里所说的,仅仅是应城弱点。还有其他什么东西,也一并被楚殷记在脑子里,打算带走。   一想到这点,杭拾甫就觉得不寒而栗。   楚殷绝不能放走!   杭拾甫心里充满了担忧,但转眼一看,却见阿青依然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面色如常地说:   “你看我很好说话?”   阿青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可是听她这话,却是让人无端地感到了威胁之意。   楚殷侧了侧脑袋,好似想要听得更清楚一点。   待阿青说完这话以后,他方才冲着阿青的方向,再出口的话,语气里带着种势在必得道:   “恐怕这由不得你做主了。”   楚殷身上的锐气虽然在应城几乎被挫个一干二净。   但此时,他身上的锋芒不减更显了。   阿青听楚殷的话,似是反倒来了兴趣。   她的确非常好奇,楚殷到底还能做出什么来:   “这一次,你又要拿什么筹码来跟我谈条件。”   楚殷抿了一下唇,而后说:   “城主武功盖世,智勇非凡,我确是斗不过你。”   说着他顿了顿,方才又开口,   “这坞城虽然比不上城主一拳一脚打出来的应城,可想来在城主心头还是有几分量的吧。”   阿青像是来了兴趣,她身子微微前倾,说:   “说说,让我看看你配不配,跟我谈条件。”   楚殷沉默了片刻,过后才开口淡淡地说:   “我已命人在坞城到处撒了火油,只要我一声令下,这坞城,就会变成一片火城。   城中百姓也都别想逃过。   就是城主,你我恐怕难以从火城逃出吧。”   现下已经是撕破脸了,楚殷的话里充满了恶意,像是一个向猛虎发出捕猎信号的病弱猎人。   虽然猎人已不再威武雄壮,但是手里的阴谋诡计一样能要了你的命。   杭拾甫听了这话后,脸色骤变,瞪大了眼睛看着楚殷。   他竟是想要想要鱼死网破。   对比杭拾甫的脸色,反观阿青依然没什么反应。甚至于连呼吸节奏都没变。   楚殷自眼睛瞎了以后,耳朵就极为灵敏。   所以现在他几乎都是看着耳朵来判断一个人的反应。   比如刚刚他明显听见了杭拾甫的呼吸一下子重了。   可他旁边的人呼吸却仍然不急不喘,呼吸平缓。   楚殷察觉到这一点以后,心咚的一下沉了谷底。   而此时谁也不知道,他衣衫下的肌肉早就崩紧了。   与应青鱼死网破是楚殷无路可走时,才要走的路。如果可以,楚殷并不想这么做。   可是他也很清楚应青不会再放过他。   要是这一次再落在她手里只有死路一条。   正是因为比谁都清楚这一点,所以楚殷才会这么做。   如果应青愿意放过他自然是好,若是不愿,届时他纵使死了,也要把应青拖下水。   楚殷早就安排人了,一旦坞城大火,城毁人亡。   就去散播谣言说应青为了抓住他,放火烧城。   所以坞城才会被这一把火给烧个一干二净。   现在依附于应城而生的,不止坞城坞城,还有其他地方。   要是传出消息坞城被应青给亲手烧了,百姓无一幸免。   这一消息一旦传了出去,应青定会迅速失去民心。过后的事,不需要再有人出手流言都会毁掉应城。   应青费尽心机建立的所为天下第一城,自然也就土崩瓦解。   可是种种算计,这会儿端看阿青的反应,让早就成竹在胸的楚殷心里涌起了一丝不安。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强撑着了。   “城主,还是放我离开吧,他日战场上也可再一决雌雄。不然,于你于我而言,都无好处。   要是我今日真的逃不了,那有一城的百姓给我陪葬,我也是不亏了。”   楚殷的话,句句都在戳人心窝子。   杭拾甫在一边听着,整张脸铁青。他握紧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他蓦地转头看向阿青,等着她开口。   这件事,已经是进退两难,只能等阿青来破局了。   当所有人都在等阿青一个反应时,没想到,那些威胁的话好似一点也没有影响到阿青。   她只是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后,忽然起身迈步扭头往门口走去。   她这一走不得了,院子里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有人抽刀向前迈了一步。   埋伏好的弓箭手的弓也拉得更满了。   而一样的是,这些所有的武器攻击对准的都是杭拾甫。   原本要跟上阿青的杭拾甫见此,身子一僵,但随即他抬头看向阿青的背影。   他脚顿了顿又接着镇定自若地跟了上去。   而收住门口的人已经是高度戒备了。   他们都清楚,面前这个女人,抬手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阿青却是连一个眼风都没有甩给他们。   她微微抬头看了一会儿,漆黑一片,看不见一颗星的天空。   杭拾甫有些茫然。   但还没等他想清楚是,就见阿青已经将目光放到了楚殷身上。   她红唇请动,慢吞吞地吐出两个字:   “不放。”   此话一出,楚殷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或是起得有些猛了,他脚下不稳,身子摇了两下。   一旁有人见状立马扶住他。   楚殷的身子在应城时遭了不少的罪,还未能调养过来。   他虽双目失明,但是那张病态苍白的脸朝着阿青他们,杭拾甫甚至都能在他的声音里听出震惊:   “你,你说什么?”   阿青没有理会楚殷,只又自顾自地抬头看了一眼天,又不咸不淡地重复了刚刚的话:   “我说了,不放。”   楚殷不可置信地问到:   “你就不怕我真的烧了坞城吗?”   阿青这一会儿是直接笑出了声。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呆呆地看着她。   然而很快,他们便知道阿青在笑什么了。   有人突然感觉又东西落下,打在额头上,他摸了一下额头,拿到眼前来看,只见他指间上的是一滴水。   准确的说是一滴雨水。   紧接着,只听得欻欻的声儿,连绵不断地响起。   毫无预兆地,雨刷地下了下来。   这雨势还不小,站在下面的人身上的衣服很快就湿透了。   暴露在雨中的火把也纷纷熄灭。   这下所有人都懵了,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会下雨。   要知道今天白天,天上还挂着太阳呢。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楚殷摊着手,感受着雨打在手心的感觉,埋下了头。   这一戏剧性地一刻让他难以接受,极致的愤怒让他早就失去眼珠的眼眶都在发烫,痛得人青筋直跳。   “公子,你身子弱,先去避一下雨吧。”   扶住楚殷的护卫说到,说完就要把他往房檐下扯。   可这一动手却是直接激怒了楚殷。   他一把推开护卫,但也因此在雨中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   可此时他却不在乎了。   他指着天,疯了一般大骂道:   “连你也帮她?你为什么要帮她?占尽天时地利的应该是我,你应该帮我才对。”   长时间的压抑,让楚殷本就心思阴沉。   此次破釜沉舟却有被一场雨给搅了,他如何能不愤怒。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好似天都格外偏爱应青。   这一局明明该是他赢的。   楚殷手指又忽然指向阿青,他往前冲了几步,却又找不到方位,只能站在原地大声问到: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帮你?   你残暴不仁,手段毒辣手上沾的血都能填满符江。   我明明是替天行道,为什么天不帮我要帮你?天道不公!”   说到最后,楚殷咬牙切齿,满脸的怨毒之色,恨不得扑上来撕碎她。   而他原本俊美精致的五官,早已扭曲。   看着楚殷发了一会儿疯后,阿青对杭拾甫说。   “把门打开。”   杭拾甫咽了下了口水,应道:“是。”   说吧他就要去开门。   楚殷手腕门口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出身拦。   经过刚刚那一会儿,阿青此刻在他们心里的形象骤然神秘了起来。   这是一个被天庇佑的人。   他们可和楚殷不一样,只是一个普通人,若现在他们面对的是人,绝不含糊。   可阿青来历神秘,行事诡异,手段又非同一般,这会儿可是真的把他们都骇住了。   所以一看杭拾甫走来,这些人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不敢拦,仍由他打开了院子的大门。 第103章 门一开,外面侯着……   门一开,外面侯着的坞城府官转头看过来,面露喜色随后便连忙撑着伞小跑过来。   护卫们也一股脑地冲了进去,先是押下了守在门口的敌人,等见着里面楚殷等人以后立刻警觉起来挡在阿青他们面前。   “杭大人,城主。”   坞城府官恭顺地行了礼,紧接着他极为隐晦地看了一眼阿青的神色,而后转头又转头看向院子里的楚殷等人。   “这,这你们是何人?楚雄呢?”   坞城府官错愕惊喊道。   楚雄就是坞城众所周知的楚府原来的那位老爷。   虽然面上做的惊讶不已,但是在来的路上府官心里就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楚家乃是坞城有名的富户,早已扎根多年,这些年他与楚家关系不错。   现在楚家出事了,他心里也是虚的。   一方面他脑子清楚,能让应青这么大动干戈的找人,就说明,这人定是涉及到了攸关应城存亡之事。   他们坞城现在与应城一体,应城出事,唇亡齿寒坞城也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况且背靠大树好乘凉,这天下都乱成这样了,他们坞城都还安享太平,不就是因为吃了应城的红利吗。   坞城府官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所以在最开始接到消息以后,查人也查得真尽心尽力的。   只是没想到查来查去,最后居然会查到楚家头上。   到这时,他其实是有些慌了,但最终也选择果断上报。   不过他也担心,自己收到牵连,所以这会儿才会来这么一出。   当然他现在三分真,三分假的惊诧也确实是因为这些人他是真的不认识。   但是他话说完许久,也没人搭他的话,坞城府官又只能不尴不尬地闭嘴了。   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杭拾甫没时间跟他计较这些了,坞城府官行事虽然不免奸滑,但脑子还是清楚的。   因此他拉过坞城府官,将事态严重性跟他说了一遍。   在听到,楚殷想放火烧城时,坞城府官眉心一跳,是真的急了。   “这这这,这杭大人,城主,你们可得救救我们坞城啊,只要能救坞城,下官就是下辈子给你们当牛做马也在所不辞。”   坞城府官脸色苍白,脚下一软差点就跪在地上了。   杭拾甫眼疾手快地把人扶住: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陈大人你熟悉坞城,你带着人,去城中好好搜一下。   现在下雨,火油被雨冲了,应该暂时没什么问题。   但人得尽快抓到。”   坞城府官一听这个,扶着杭拾甫的手站起来,连声说:   “好,好,好,下官这就去。”   除了坞城原本的护城军,杭拾甫还安排了几个护卫给他。   临走之际,坞城府官迟疑了一下,看着院子里手持刀箭警惕地看着他们的人:   “那这边……”   杭拾甫看了一眼阿青的脸色,后对他说:   “去吧,这里我们会解决。”   “是是。”   坞城府官这才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落在地上,溅起水洼里的水珠。   两方对峙的人马透过雨幕,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时刻注意对方的动向。   眼看着坞城府官离开,楚殷的人手里的刀紧了紧,但是没有楚殷下令,他们也不敢贸然出手。   很快坞城府官带着人消失在了雨幕里,而此时还在雨中的楚殷已经没了刚刚的疯狂。   他死寂一般立在雨中,仍由豆大的雨滴打在身上,仿佛整个人已经不知道痛,不知道冷了。   双方之间的气氛紧绷到了极点,空气里满是凝重压抑,但又好似极为安静。   落雨的声音在耳边渐渐远去,他们好似只能听见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   现下只要等一声令下所有人便会毫不留情地攻向对方。   恰在这时,忽然,不知道打哪儿飞来一支利箭。   那根紧绷的弦忽然被打破了。   箭矢穿过雨幕人群直奔杭拾甫而来。   这一箭来的太突然,加之大雨视线受阻,等到了眼前了方才看清。   挡在前面的护卫这时想拦已经晚了。   箭头破空而来,对准了杭拾甫的眉心处。   射箭之人,箭术了得又下了狠心要置杭拾甫死地。   所以这支箭裹挟着湿冷的雨气,以势不可挡之势,冲向杭拾甫。   杭拾甫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可身子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明明只是很短的时间,可是在这一刻,周围的一切都像放慢了速度。   他能看见铮亮的箭头缓缓向他而来,也能看见雨滴慢慢落下。   可他却动弹不得,躲不掉了,死亡正在向他逼近。   正当他心生绝望,那支箭已经近在咫尺,他眉心处甚至能感受到冰凉的痛意时。   一只莹白的手,握住了那支箭。   是阿青!   杭拾甫眨了眨眼睛,待反应过来,身体本能地往后连退数步。   阿青捏着箭,只听到见咔嚓一声,箭段成了两截。   她丢掉了箭尾,把玩着箭头,转过身面向院子里。   阿青的目光慢吞吞地扫过里面的所有人,而被她看了的人,此时都因为她的目光而不自觉地战栗。   众人拿不准她要干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知道应青彪悍的战斗力。   一般来说,只要她出手,敌人必死无疑。   这会儿事情已经朝着最坏的结果去了,可是楚殷却像是丢了魂一样。   难道就这么认命?   而正在此时,阿青终于出手了。   她将手里的箭头像是飞镖一样甩了出去。   阿青的动作十分漂亮,但是举手抬足之间充满了骇人的爆发力。   肉眼几乎看不清那支已经被甩出去的箭头只能大致看清它飞去的方向。   而那恰好是围墙边的一棵大树。   刚刚那支箭就是从那儿射,出去的。只不过这会儿雨下得太大,那棵又长得极为茂盛常人以肉眼根本看不见躲在里面的人。   但是阿青的甩出的箭头,精准地射中了目标。   箭头飞进去没多久一个人从树上掉了下来,重重砸在地上。   而他的眉心处,正好插着那支箭头。   落在地上的声儿一瞬间惊醒了所有人,也想打开了什么枷锁一样。   同伴的死给所有人敲响了警钟,一种被死亡笼罩的阴影压了下来。   强烈的恐惧感,纵使是这些杀人无数的护卫兵卒也忍受不了了。   没有人再等楚殷开口了。   有人经受不住这种压力了,他在雨中大喊一声,然后握紧长刀就冲了过来。   有一人动了,其他人自然也开始动了。   接下来就是一场大混战了。   阿青站在台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向院子里投去一个眼神。   颇有些百无聊奈。   杭拾甫走到她面前站定,接着拱手弯腰正儿八经地行了一个大大的礼:   “多谢城主救命之恩。”   阿青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了。   杭拾甫知晓她的性子,便笑了笑直起腰背没有说话了,陪着她站着那儿。   院子里,局势已经基本安定下来了。   相比于对方,楚殷的人在交手没多久很快就落了下风。   只因他们除了要杀敌人,还要保护楚殷。   加之阿青的人向来不是常理那种打法,因此这会儿更加束手束脚。   也因此这些人很快就被迫舍弃了手中刀箭,用最原始的方法握紧拳头来互殴对方了。   应青练兵方式不一般,护卫都是从这种互殴里走出来的,毫无意外,胜负很快就分出来了。   除了一小撮还护在楚殷身边的人,其他的死的死,伤的伤,通通倒在地上。   而护住楚殷的人,看着虎视眈眈向他们围拢过来的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见了绝望。   杭拾甫看着这一幕,拿不准,阿青到底要不要留楚殷的命,便压低了声儿问道:   “城主,楚殷的命,可要留。”   阿青闻言瞥了一眼还呆在原地楚殷,立刻就收回了目光,而后拿起一旁的伞抬脚就往外走了。   像楚殷这种人,失去了斗志和求生欲望,除了死已经别无其他可走的路了。   不用那么麻烦还需要她出手了。   今夜在下雨,阿青也不想下场,不然到时候浑身湿淋淋的,很不舒服。   杭拾甫见状一愣。   同时身边的人凑到楚殷耳边低声说一句。   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楚殷突然又癫狂了:   “应青,你不许走!”   楚殷推开扶住他的人,跌跌撞撞地向前跑来:   “应青,我要你亲自动手杀我,我要你亲自动手。”   众人听这话,都错愕地看向楚殷。   可这会儿楚殷已经陷入了执念,他癫狂不已地吼着话。   可阿青根本不理,只踩着不紧不慢地步子往外走,连停都没停一下。   楚殷没有等到,那个女人走过来,也没有等到她的一句话。   他虽然眼睛看不到,但也猜到了阿青的态度。   因此又咬牙切齿地喊到:   “你连亲自动手杀我,都如此不屑一顾吗?”   他的声音很大,所有人都听到了,可是阿青还是没有停下来。   反而越走越远。   没有人回应楚殷,他也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他忽然又安静了下来,面色平静,好像刚刚的疯魔都是众人的幻觉一样。   过后,他竟又蓦地笑出了声。   楚殷的笑声越发越大,到最后竟狂笑起来。   他是景虚的儿子,从小就未曾堕过父亲的威名。   所有人都说,他会比父亲更为出色,将来他会辅助主公夺得天下,名流千古。   从小,就是有人这么告诉楚殷的。   等他长大以后,事情也是这么发展的,顺风顺水了这么多年,楚殷早就把那些话,记在心里刻在骨子里。   可是应青的横空出世,打破了楚殷可笑的自视甚高,也击溃了他的信念。   如今他还剩下什么?   楚殷不禁自问。   然而答案早已了然于心。   楚殷又安静了下来,他伸手摸出了怀里藏好的刀,谁也来不及阻止,那把刀已经被他猛地插进了胸膛。   这把刀是准备着,逼不得已真要走到放火烧城时,他自杀用的。   他想选择选择了最有尊严的死亡。   鲜血滴落混着雨水,很快在他脚下晕成一滩绯红的血水。   楚殷脱力地单膝跪在地上,怔怔地,一动不动。   地上的泥水粘稠着,沾了满手。   他觉得,他现在好像就是这滩泥水。   脏污不堪,只存在一时,等雨停了,太阳出来了,他就要消失了,不留一个点痕迹。 第104章 那夜雨下了一夜,……   那夜雨下了一夜,到天蒙蒙亮时才彻底停下。   这边坞城府官带人拿下楚殷的人后,立马安排人去将全城的百姓都叫了起来。   主要是贼人撒的火油太多了,特别是主要街区,几乎每家门后都倒了。   也不知道楚殷是打哪儿来的这么多的火油。   光靠他们,一时半会儿还真清理不干净。   所以府官便派人去将全城百姓都叫了起来。   也正如此坞城的百姓今夜可是渡过了一个难熬的不眠之夜。   府官把人抓完之后已经是半夜了,满城的百姓本来已经睡熟了。   护城军大力地拍响了木板门,将人给喊醒了。   睡熟的人人吵醒了,原本都不高兴,可打开门一看,却见是城里的护城军以及一些生面孔,正披着蓑衣站在门外。   护城军挨家挨户地敲开了门,挨个地跟他们把火油之事说了一遍。   坞城自从归入应城后,百姓安居乐业也没受过兵祸之罪,这会儿一听这事谁不吓得半死。   要是今晚没下雨,真让那贼人点燃了火油,他们此刻还有的命在?   众人不由得后怕不已。   所以几乎没让护城军多说,坞城百姓都自觉地连夜起来,冒着大雨和护城军一起清理掉城中残余的火油。   索性本来就下着雨,因此经过一夜的奋斗,最后终于都在天亮之前,全部清理干净了。   坞城的问题也算是解决了。   不过让杭拾甫惊讶的是,阿青竟在坞城住下了,看样子还是打算一时半会儿都不回去的样子。   过了几天杭拾甫没忍住,问了一嘴:   “城主,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阿青现在住的地方就是楚府,坞城府官本来想请阿青去另外一座更大更好的宅子住的。   不过阿青还是选择了楚府。   “急什么,人还没来,有什么。”   “人,谁?”   杭拾甫微怔,问到。   阿青嘴角翘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她看着杭拾甫,弹了一下舌,问到:   “你觉得,我还能从宁远侯身上剐一层什么下来?”   杭拾甫闻言恍然大悟但随即又担忧了起来:   “宁远侯要来?难道是来为景虚报仇的?”   阿青笑了:“不,是来找我做买卖的。”   杭拾甫虽不大出应城,但对于天下局势还是算了然于心的。   阿青这么一说,他的思维便没有局限在景虚父子两身上了。   他微微皱眉,沉吟片刻就明白了阿青的意思:   “那城主的意思是?”   阿青挑了下眉,没有正面回答,转而说:   “做生意的事,自然要交给涂西奉来,给他传信,立刻动身到坞城来。”   “是。”   杭拾甫躬身应道。   得了令以后杭拾甫立马给涂西奉发了信。   只不过涂西奉这段日子并未在应城,所以恐怕要在路上费些了。   为怕他拖沓,杭拾甫直接在信中言明了要他来的目的。   幸而随着应城的发展,杭拾甫早有准备。   当初为了大力发展应城经济,所以他们鼓励应城的商户建立商队,并且再由他们抽调人手在商队行经途中建立专供商队歇息的驿站。   这驿站说是供商队歇息的,但其作用还有另外两个。   其一,在商队出发时,他们会派护卫护送商队,然后在驿站进行轮换。   这其二,便是为了建立庞大的情报网,可以供他们自己内部传递消息,收集情报。   所以他发出的信自然很快就到了涂西奉手里。   收到信后,涂西奉立马叫来了杭筝和尽舟,他交代让杭筝处理后续事宜,尽舟辅助。   过后他便带着几名护卫往应城赶了。   在涂西奉往应城赶的同时,宁远侯才接到景虚和楚殷已死的消息。   而这时距离景虚父子已经死了约有一个月了。   这消息倒不是阿青派人通知的,而是宁远侯的人回来报的。   时值时局紧张,宁远侯手里的事多得很,有没有了景虚这个第一谋臣在身旁出主意了,所以整天都被整得焦头烂额。   除了他自己地盘上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更重要的就是闻肇,魏宁书别苗头了。   自他们各自称帝以后,三个人大大小小的仗也打过几次,谈不上谁输谁赢。   只是比起其他两人,手里没有矿也没有草原养马的宁远侯要吃亏些。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更怀念景虚在身边给他出主意的日子了。   所以自从当初景虚派人来给他传信,说快要逃出来的时候,他可是几乎每天都会问一次。   但是楚殷死后,杭拾甫命人满城搜捕,宁远侯的人东躲西藏,等到风头过了些许这才好不容易回来。   所以宁远侯才会这么迟接到消息。   当时他听到景虚父子两全死了的时候,还以为是听错了。   “你说什么?”   浑身又脏又臭日夜兼程赶回来的暗卫跪在地上,埋着头,用嘶哑地声音说到:   “先生和公子,都死在了应青手上。”   宁远侯满脸错愕,愣住原地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双手叉腰,急躁地在屋内走来走去。   片刻后,他走到暗卫身边,咬牙切齿地说:   “你们不是跟朕说,他们两很快就要逃回来了吗?   你现在又跟朕说,他们死在应城了?”   宁远侯眼睛里染上了戾气,要不是还有理智克制着,他恨不得拿刀屁了跪在他面前的这人。   暗卫身子颤了一下,随即咬牙狠下心来将事实全部都说了出来:   “皇上,之前先生和公子曾谋划要逃出应城,可是又被抓了回去。   那次过后先生就已经瘫在床上了,公子的眼睛更是在身份暴露的那天就被应青给挖了眼睛。   所以这一次先生原本就是拿命来搏想将公子送出来。   可是没想到,我们都跑到坞城了,马上就能渡符江了,但还是被应青给抓到了。”   暗卫口中的这些东西,宁远侯一概不知。   当初收到应青的那封信,他以为是双方达成合作。   应青应是会善待景虚父子两人。   但是景虚于他而言太重要了,这样的谋臣全天下都找不出来第二个了。   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景虚功不可没。将来他若想真正拿下天下,那景虚必不可少。   所以他虽然没有再派兵攻打应城,却一直陆陆续续派暗卫以不同的身份混进应城。   打算暗中行事,伺机而动还能不能把景虚父子救出来。   这么久,他好不容易等到好消息,结果现在来告诉他人死了。   这让宁远侯怎么不气。   宁远侯胸膛剧烈起伏着,身上散发着浓重的杀气,眼睛更是泛起了红血丝。   这样的状态一看就是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了。   跪在地上的暗卫更是直面他的怒气和威压,埋在地上的脸煞白,身子微微颤抖,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正当暗卫已经浑身冒冷汗,面无人色时。   宁远侯忽然又平静了下来。   他闭了闭眼,刚刚压抑着的怒气恍若已经消失了。   一张脸上平澜无波。   他走回了椅子上坐下,为暗卫:   “怎么死的?”   暗卫咽了咽口水,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宁远侯的脸色,然后才敢低声说到:   “先生是自己准备的毒药,原本打算毒死应青。   可是谁成想应青果然百毒不侵,所以反倒是先生中毒而亡。   至于公子。   他被应青堵在了我们在坞城的据点。   公子眼见所有谋划毁于一旦,也知道自己逃不出来了,所以用匕首自尽而亡。”   换句话说,这让人的死虽不是阿青出手,但也的确是她逼死了两人。   宁远侯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那儿,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跪在地上的暗卫更是为此喊到心惊肉跳。   恰在这时,几名文士并两个身穿甲胄的将军匆匆走了进来。   几人看见屋中情景,先是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而后又如常的行礼:   “臣等参加皇上。”   宁远侯天下还没打下一半,但是皇威却是拿得足足的。   宁远侯摆摆手,让几人起来,声音有些低哑地说:   “何事?”   几人又互相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该谁来说。   其实归根结底他们几人都是为一件事而来的。   宁远侯正心情不好,更见不得他们这幅样子,他不耐烦地说:   “有什么事就说,吞吞吐吐地干什么?”   这几人中的其中一个年级稍长的将军向前一步,道:   “启禀皇上,末将和几位大人是为了军粮和战马一事来的。”   宁远侯抬头看他,眉头紧锁:   “又不够了?”   将军答:“是,上次与魏宁书一站,我们战马就损失了不少。这段日子与闻肇的仗也没歇火,战马死得更多了,我们已经尽量减少骑兵出兵的次数和数量了。   可此法治病不治本,我们的战马已经出现了好大一个窟窿。长此以往恐怕会出大事。   还有军粮,我们的军粮也不多了,支撑不了我们打到下一场仗了,需要赶紧购置了。”   啪的一声,宁远侯手下一用力将椅子扶手给掰碎了。   众人一惊连忙跪在地上。   可是宁远侯此时的脸色却没什么大的变化:   “军粮买不到了?”   “是,我们能买的渠道,存货都买光了。”   战马更不消说,早就被魏宁书和应青给垄断了。   他们就是想买也难。 第105章 当初魏宁书没有灭……   当初魏宁书没有灭掉匈奴人时,中原用的就是自己养的战马。   可随着天下大乱,兵祸四起,战马粮草消耗的尤为快。   这些东西也变得紧俏起来。   然而随着魏宁书和应青联手灭掉匈奴,两人将匈奴人的马场一分为二后,中原对于战马的使用情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魏宁书自然是将战马留给自己用,而应青却将马场的马卖入中原,以此获利。   匈奴人的马是毋庸置疑的好,中原人这么年没能灭掉匈奴,与他们健壮的战马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之前宁远侯的人与魏宁书对战时,吃亏就吃亏在这。   随着这批战马纵横战场,显现出的优势。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从应青手里购置战马。   连闻肇也是如此。   不过当时局势差不多已定,那些人买了马,没有匹配的兵力自然也无用。   可闻肇本就实力不俗,本身又是个领兵打仗的好手,有了这些马简直如虎添翼,攻城伐战势如破竹。   所以如今只有宁远侯用的还是中原人自己养的战马。   更为棘手的是,不论是马,还是白花花的银子,宁远侯都处于劣势。   闻肇手里有矿这件事,不止魏宁书一人知道。   也正因如此,宁远侯此时格外恼火。   刚刚还没完全压下去的火,又哄地一下蹿起来了。   毕竟他才刚刚收到景虚父子两死了的消息,气还没喘过来,现在又来了这么个消息,心情能好?   他太阳穴的青筋狠狠跳了一下,道:   “偌大的天下,你找不出地方能买的?”   那回话的将军,面露苦涩:   “陛下能去的地方我们都去了,闻肇和魏宁书的地盘我们都派人暗中去了一趟……”   剩下的话,他也没说出口了。   现在粮草和战马谁都知道其重要性根本没有人会轻易卖个一个外地来的生面孔。   再说买了,运出来也是件难事。   宁远侯喘着粗气:   “那你说,这事要如何解决?”   几人跪在地上,悄摸地对视一眼后,那名将军抬头小心翼翼地说:   “为今之计之计,恐怕还得去应城才行。”   这也是他们商议许久,得出的法子。   形势比人强,应城独立于三方势力之外,又确实是做买卖的。   不过他们与应城有死仇,应青为人又强势跋扈,若不是逼不得已,他们也远找不到她身上去。   现下也只有此法可行了。   宁远侯听着这话,却只觉得心里燃起了一团火,越燃越烈,烧他整个人都爆裂开来。   他脑子里此刻想得全是当初景虚对他说的话。   其实宁远侯本身就是一个暴脾气,稍有不顺心的,就容易暴怒。   想当初年少之时,谁不说他一句行事冲动,将来难成大器。   可偏偏他遇上了景虚。   可以说,宁远侯能有今天,除了有景虚在身边出谋划策,另外便是他对宁远侯的步步引导。   让他修身养性,以至于不会被怒火冲昏头脑。   景虚对于宁远侯来说是真的太重要了。   没有这么个人在身边提醒,宁远侯时常怒气勃发。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对景虚的死反应如此之大,如此耿耿于怀。   宁远侯憋了好一会儿,实在没憋住,他拧着眉瞪着底下跪成一排的人说:   “你让朕去求应青?”   闻言,底下的人心里一惊,连忙开口说:   “陛下,这如何能叫求?咱们这是互惠互利,正大光明的做买卖。   我们出钱,应青把战马和粮草卖给我们,她可是万不敢折辱陛下的。”   宁远侯看向他,眼眶隐隐泛着猩红,后咬牙切齿地说:   “景虚死了。”   这句话像是从他齿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充满了愤恨。   起先跪在地上的几人还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立马脸色大变,齐刷刷抬头白着脸看向宁远侯,急急地问到:   “那应青不是说,不会动先生吗?”   宁远侯没有心情再跟他们在这掰扯这些,只说说:   “应青出尔反尔,景虚和楚殷都死了,现在你让朕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更遑论找上门去,求她?   这是在打他的脸,宁远侯心里憋着火,更不可能在应青面前摆出什么好脸色,不立马出刀,一刀劈了她都算不错的了。   听到宁远侯的话,几人重新埋下头,磕在地上道了一句:陛下息怒。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片刻后,有人忍不住劝道:   “陛下,小不忍乱大谋,我们现在还不宜与应青撕破脸。   如今拿下天下才是重中之重。   现下虽说魏宁书和闻肇也有大大小小不少的摩擦,可两人中间夹着应青,怎么着也要比我们亲近些。   万一哪天两家合在一起来对付我们,我们手里无马无粮,怎么打?   何况应青手里的战马本就供给闻肇,魏宁书更不消说。   说来说去,如今局势于我们最为不利啊。   陛下事急从权,拉拢应青才是最好的法子。   不提战马一事,应青手里握着的可才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东西。”   若是再不行动,最先出局的恐怕就是他们自己了。   宁远侯闻言沉默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比谁都清楚。   可是就是不甘心。   他在这个女人手底下吃了多少的亏,死了多少人。   可现在他还要去她面前伏低做小。   这么年来,这是他从未经历过的,宁远侯心里别提有多憋火了。   半响他磨磨后槽牙说:   “照你这么说,朕,还非得去找她了?”   虽然畏惧于宁远侯的怒火,但他也不得不实话实说:   “是,陛下,非去不可。”   宁远侯脸颊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整张脸看起来也扭曲了一瞬。   但是很快他又神色如常了。   宁远侯虽然脾气大,但也不是真的没脑子。   他心里头也清楚,这话说的没错,他必须得拉拢住应青才行,否则在这三方势力中间,他将是最吃亏的。   利益至上,这时宁远侯一想到应青手里握有的筹码,烧心挠肺之感才渐渐消退。   他脸上怒气消失了,脸色恢复了正常。   看他的脸色,其他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知道这话宁远侯是听进去了。   “即是如此,你去安排一下,朕要亲自去会会这个应青。”   此话一出,底下的人一愣,齐齐高呼:   “陛下三思。”   “闭嘴,主意是你们出的,朕应了,还要三思什么?”   “陛下,应青此人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做事更是肆意妄为。   若是你亲自去,臣怕你龙体有损。”   这话就差没直接说,怕应青杀了他了。   应青这人太邪乎了,这些人不敢冒这个险。   可说到这个宁远侯就不认了,他怒目圆瞪吼道:   “放肆,朕还会怕了她。”   宁远侯鼓瞪着眼睛。   听这话,那人赶紧找补:   “臣不敢,臣的意思是,陛下如今乃是真龙天子,和应青相比,你就是个玉器,而她就是个瓦砾。   陛下与她硬碰硬,若是伤了陛下龙体,划不来。”   “好了。”   宁远侯打断了他的话,   “此事就这么决定,你速速下去安排。”   几人见劝不过他,犹豫了一下,也只能将再要劝的话咽下去。   眼睛里含着担忧应声出去了。   宁远侯非要去应城,他们劝不动,也只能尽量做好万全的准备了。   这些人的动作很快,主要是还是前方战事吃紧,所以在确定要去应城以后,他们没日没夜地准备。   幸而宁远侯三天后正常出发了,而同行的,还有一个谁也猜不透的人。   宁远侯是打算从符江渡江去坞城然后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悄潜入应城。   这条路线最短,也最安全,这也是为什么楚殷出逃后会来坞城的原因。   宁远侯在符江上走了约摸十多天的样子,终于到了坞城。   他们是在早上到的地方,宁远侯在船里换了身衣裳做了些装扮,就带人准备登岸了。   可是没想到一伙人刚刚踏上夹板,抬头就见着阿青领着杭拾甫正站在江边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第106章 事实上宁远侯从未……   事实上宁远侯从未见过阿青,只见过她的画像,而那张画像正是出自景虚之手。   得益于那张画像,因而这一打眼他就认出来了。   原本宁远侯的计划,是打算渡过符江以后,悄悄从坞城进入应城的,再想法子去见阿青。   可这会儿刚刚上岸,他们就被人堵个正着,不可谓不尴尬。   所以宁远侯心下又是惊讶又是尴尬,不过他很快就又恢复平常了。   宁远侯挺直了腰板,负手而立眼睛紧盯着阿青,半响道:   “应城主,久仰大名。”   阿青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了一番,目光里半含着利芒。   她的目光永远清亮而又具有侵略性,对上这样的眼神,纵使是身经百战的宁远侯也觉得心里发毛。   只是一照眼,这个女人就已经让他感受到了极强的威胁性。   这样的感觉,即使在面对闻肇时,宁远侯也不会产生。   他心里一凛,明白接下来事情恐怕不会顺利了,要小心应对了。   此时船里还有的人没有出来完,因为阿青陡然出现在这,他们的下船卸货的进度停滞了。   阿青收回了目光,嘴角原本就上扬的弧度更大了,艳丽的眉眼中间却带着漠然,她说:   “宁远侯远道而来,你要,好好招待了。”   这话是对杭拾甫说的,可听在宁远侯等人的耳朵里可就不是什么好话了。不少人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   杭拾甫可管不了他们的什么表情,只恭恭敬敬地应了。   宁远侯老奸巨猾,不动神色地瞥了一眼阿青身后站着的护卫,对目前形势大致有了数。   他脸上没有面露丝毫的不满,明明略显凶恶的脸上硬是挤出了一个看似和蔼的笑来。   虽然心里恼火,但面上还得笑呵呵地感谢:   “那麻烦了应城主安排,多谢。”   这才一打照面,宁远侯就窝火的不行,现在进退两难,他只得忍气吞声带着人上了岸。   阿青和杭拾甫先离开了,剩下的护卫面无表情地等着宁远侯将船上的东西全部卸下来以后,才一左一右两面夹着将人给护送进了坞城。   进了城后,宁远侯被安置在了阿青的眼皮子底下,杭拾甫把楚府一个位置较偏的院子给了他住。   这院子偏是偏了些,但很胜在宽敞,宁远侯加上他带的人住进去绰绰有余。   宁远侯不甘不愿地住进去以后,行动立即就受限了,院子门口被人把手,也不允许里面的人随意走动。   当然这一切都他让憋火,要不是顾忌着到处都是眼线,宁远侯早发飙了。   然而他此次前来本就是为了拉拢阿青,所以也只能忍气吞声。   时间一晃过了好几天,宁远侯打从那天符江边上见过阿青以后,就一直困在那个院子里也没能再见上阿青一面。   后来他没忍住,什么法子都试了,可应青就是不见他。   宁远侯越等越是心惊,甚至不由得怀疑应青是不是打算一直将他关在这个院子里。   这一猜测,让他坐立难安。   宁远侯疑神疑鬼的,东猜西猜差点就打算硬碰硬了。   可是打死他,他也想不到,阿青不见他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涂西奉还没来。   涂西奉是应城的钱袋子,要从宁远侯身上剐上一层肉下来,这事还得他来。   索性,在宁远侯来坞城的第五天,涂西奉终于赶到坞城了。   虽然日夜兼程,可他脸上一点也看不出疲惫感。   要说到赚钱这事,足以让他涂西奉感到兴奋,何况这还将是个大买卖。   所以一到楚府门口,涂西奉就将马扔给门口的护卫,人兴冲冲往里走。   他到之前早就有人先一步送来了消息。   所以阿青并杭拾甫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涂西奉大步走入议事堂,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给阿青见了礼就按捺不住地兴奋地说:   “城主,这可是笔送上门来的大买卖!”   阿青挑眉:“查到什么了?”   涂西奉语速极快地将他查到的事情讲了一遍:   “属下之前就听到了些风声,但是宁远侯捂得严实所以一直也没有查到什么实质的东西。   不过在接到城主的信以后,我亲自去跑了一趟,才真正确认。”   说到这,他搓搓手嘴角疯狂上扬,裂出了个大笑,   “宁远侯多年来一直在贩卖私盐,天长日久的私盐这条线早就被他给垄断了。   后来天下大乱,大宁朝廷分崩离析,没了官盐,宁远侯趁机将天下盐路都握在了自己的手上。   城主,现在全天下吃的盐都是从宁远侯手里流出来的。”   说到这,涂西奉眼睛亮得吓人,满脸的笑意,好像垄断盐路的不是宁远侯而是他一样。   之前涂西奉就一直很奇怪,宁远侯到底哪儿来的那么大底气,被他们打趴了那么多次,人马次次折损。   可没多久他就又站起来了,还一路走到今天。   这背后要是没有强大的财力支撑,根本不可能。   涂西奉敏感地觉得事情不简单,但是一直没空好好的深入查查。   这一次正好宁远侯都找上门来了,他便索性在来坞城的路上拐弯费了些时间将这件事好深查了一番。   这也是为什么他回来迟的原因。   没想到这背后的真相,居然比他想想的还要让人惊喜。   要说之前闻肇手里的矿都没让涂西奉这么动心。   毕竟盐可和矿不一样。   采矿费时费力,且总有采完的一天,以应城的情况来说除非那矿在应城境内,否则于他们而言,去采一座矿乃是弊大于利。   但盐不一样。   盐是平常百姓离不开的东西,在当下这个局势盐的价格高昂,可赚的利润也更多。   要是他们能掌控,对于应城来说,不仅能解决当地百姓吃盐的问题,还能顺势又握住一条事关民生的经济命脉。   如今局势越发动荡,但离天下一统也不远了。   将来新朝建立,不管是谁当了皇帝,应城都会成为其眼中钉肉中刺。   因此涂西奉也要多做打算,只要他们手里握着的命脉越多,未来无论是谁,只要敢动应城,就要等  着面临天下重新大乱的准备。   出于这一点,涂西奉对宁远侯手里的私盐这条线,势在必得。   杭拾甫听完这话,瞪大了眼睛满脸吃惊。   就是阿青都有些意外。   这里不比她所处的那个高科技的时代。   制盐方式古朴繁琐,所费时间也更多,所以并不高效,这意味着盐的价格高昂。   所以往往这个时代的人,只要是贩盐的无不赚得盆满钵满。   “宁远侯将消息藏得这么紧,他也正值战时,是等着用银子的时候,他应是不可能将私盐给我们。”   回过神来,杭拾甫皱眉说到。   涂西奉神秘一笑,胸有成竹:   “这也要看,他想要什么?他折了那么多人在我们手里,景虚也死在了应城。   可他还是捏着鼻子,赔笑脸来了,为的是什么?”   涂西奉哼笑一声,   “他为的是粮,为了马来的。   现在是什么形式,他最近吃的败仗可不少,骑兵也死的不少。   前线战事吃紧,他没粮没马的,手里光光握着私盐有什么用?   他倒是靠着这个赚了不少钱,可魏宁书能把马卖给他?   现在兵荒马乱的,到处缺粮,反观应城,因着有北地产粮第一和第三的宣州城和宜郡,粮食多得还要往外卖。   除了我们他又能找谁买粮。   这两样东西现在可都是他的死门,还都握在我们手里。   杭大人,你说宁远侯为了从应城得到这些东西,拉拢我们城主,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说实话涂西奉的话,杭拾甫回答不出。   宁远侯确是急需这些,可他也不会轻易将手里的私盐拱手想让,这不可能。   这一点杭拾甫坚信。   这时候阿青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开了口:“想事情不要只想一面,事物都是多面的。   不要一条路走到死,迂回的路多得很。”   一边说着,阿青心里一边啧啧称奇,这就是人,永远没有完美的。   涂西奉可以称为天才,脑子灵活,有常人难以企及的聪明,可是他不擅长处理政事,对管理应城更是一窍不通。   而杭拾甫最善处理政事杂务制定章程,精通律法。可以说应城大到城池建设,军营管理,小到鸡毛蒜皮的杂事他都治理得井井有条。   这二人缺一不可,可是给阿青省了好多的麻烦,也让她日日过得悠闲自在。   杭拾甫自是不知道阿青心中所想,只是经她指点后,沉吟片刻后,忽然想到了什么蓦地抬头看向他们茅塞顿开:   “这是要……”   他后面的话压低了声音,没大刺刺地说出来。   阿青弹了下舌,心情愉悦地说:   “明白就好。”   杭拾甫虽然迂可是不傻也会转脑子,稍加点播就能明白其中深意。   “这叫,温水煮青蛙。”   阿青悠悠地补充道。   涂西奉也捏着胡须,意味深长的笑了。   硬让宁远侯用手里的私盐这个生意来换粮草和战马,他自然是不愿意的。   可是要是换一种方式来,就行了。   这边的谈话宁远侯并不知晓,只是在他们算计着他手里的私盐时,他大白日的莫名打了一个寒颤。   而涂西奉回来没多久,他就接到阿青的传话,终于要见他了。 第107章 楚府有个颇大的议……   楚府有个颇大的议事厅,阿青见宁远侯便是在这里。   此时这个议事厅里还站了不少人。   从阿青在符江岸边将他们半路截过来,宁远侯等人就已经很清楚。   这一次事态不会照着他们的原先的预想发展下去了。   现下与其说是来谈交易,不如说是在谈判。   端看谁手里的筹码多,最后才能定输赢。   议事厅内,阿青坐主位,涂西奉和杭拾甫坐于她下首右边,宁远侯则坐在其下首左边。   而他的人都立于他身后。   仆人上来了茶,厅内众人先是端茶饮了一口。   过后,宁远侯目光一转钉在阿青身上,先开了口。   “久闻应城主威名,朕先以茶代酒敬城主一杯。”   宁远侯这话乍一听没什么毛病,但细一琢磨,内里机锋可不简单。   皇帝才自称朕,宁远侯虽然称帝,可他这个名号,应城从来没有承认过。   他在阿青面前称朕,那不就变相成了应城的皇了?   这亏应城可不吃。   涂西奉惯会算这些,一听宁远侯的话,立马就开口道:   “侯爷且慢,这天下还未一统,应城也还不是谁的臣下,按照旧称侯爷至多自称一声本侯。”   这话相当于一个打耳光直接扇在了宁远侯的脸上了。   他脸皮一僵,额上青筋一抽,忍了这么多天,差点就破功了。   宁远侯磨磨牙,鼻孔扩张,盯着涂西奉慢慢挤出几个字:   “多谢,先生提醒。”   那咬牙切齿,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倒是瞧得杭拾甫和涂西奉心里畅快。   涂西奉笑呵呵道:   “应当的,应当的,侯爷客气了。”   宁远侯还被人这么冒犯过,当即就转头看向阿青,皮笑肉不笑地说:   “应城主手底下的人好厉害,再怎么说,朕远道而来也是客,城主就这么放任手底下的人,要是伤了我们两家的和气,就不好吧。”   阿青抬眼看他,疏懒着身子,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波动,只是随口说到:   “我的人,自然是厉害。”   宁远侯又是一哽,半天都没说吐出句话。   倒是涂西奉听见阿青的话,满脸赞同地附和道:   “我们城主向来是不养废物的。”   这场谈判还没正式开始,就这么打了一个照面,宁远侯便被这一唱一和地给下了面子。   依着他的暴脾气险些就没压住。   看样子,应青这是表面功夫都不打算给他留了,就差没撕下他脸皮丢在地上踩了。   一开场,宁远侯的气势已经完全被压下去了。   可以想见,他此行要想达成所愿,远比想象中艰难。   不过这一会儿宁远侯也不想和涂西奉打嘴皮子仗了,平白地跌份掉价。   索性他也往后一靠,不开腔了。   宁远侯觊觎天下多年,为了心中宏图大志,身边早早就养了众多谋臣门客,为他出谋划策。   当然景虚乃是其中最厉害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景虚死了,并不代表他就没有其他人用了。   宁远侯也知道应青不好对付,所以为了此行,他的谋臣除了还有几个留下辅佐他儿子处理政务,其他的都在这了。   论耍嘴皮子他是不如涂西奉,可他身边养的也不是废物。   现在见宁远侯不开腔,便有一年纪和涂西奉约摸一般大,身穿灰色广袖服的文士站了出来。   他先是走到阿青面前行了个礼,道:   “在下文同,拜见应城主。”   对文同的参拜,阿青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这是明晃晃的蔑视。   对此文同并不恼,只自顾自地直起腰,开始直奔主题,谈及他们此行的目的:   “我家主公是带着诚意而来,想与城主……”   文同的话还没说要完,就听见涂西奉便噔得一声放下手里的茶杯打断了,接着便是冷笑两声:   “行事鬼祟,还好意思谈诚意二字?”   文同转头看向涂西奉,镇定地回答道:   “先生此言差矣,我家主公身份非同一般,全天下有多少人盯着。   因此出行向来行踪隐秘,以防给人可乘之机,而非先生口中的鬼祟。”   涂西奉哼笑两声,也不和宁远侯等人打马虎眼了,在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上纠缠了。   他直言说道:“我们都知道,侯爷你是为什么而来,也就不用装模作样了。”   文同闻言,眼睛紧紧盯着涂西奉道:   “城主和先生既然知道,不如我们就开诚布公地谈吧。”   顿了顿,他接着道:   “我们想买城主手里的战马和粮食,不知道价钱几何?如何算?”   阿青手肘抵在扶手上,用手掌托着下巴,眼睛似是落在了地上的有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百无聊赖。   涂西奉捋了捋胡须,笑眯眯地问:   “你们打算出什么价钱?”   文同闻言,看了一眼宁远侯的眼色,而后在他的示意下说了一个高于市场价两层的价钱。   说完文同自诩,这个价钱已经是给的多了便道:   “我家主公的意思是,这高出来的两层就当跟应城主交好了。   往日种种也随都散了吧,重要的还是往后的日子。   应城主觉得呢?”   文同问阿青。   阿青慢慢掀起眼  皮瞥了他一眼,又移开了目光。   文同陡然对上阿青的那双精致的凤眼,便是后背一凉,连脸上的笑容都勉强了起来。   这边还没回过神来,耳边就听得涂西奉讥讽道:   “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啊?粮食暂且不提,那战马的价格,未免有些离谱了吧!”   涂西奉的声音有些冷。   他倒是不知道宁远侯是真聪明,还是把他们都当傻子。   现在求上门的人是他,可不是应城求着他宁远侯上门的。   怎么出个如此低廉的价格,还觉得是在施舍他们?   文同不解地看着涂西奉:   “不知先生这是何意?我们给出的战马价格可是比市价高出了两层。”   涂西奉毫不客气地说:   “你的市价,是比照着哪儿的马来的?”   文同一怔,紧接着人就反应过来了。   他所说的市价,的确是中原马的价格。而匈奴人的马悍勇健壮,又因价格少,早先都是王孙贵族一掷千金才能得到一匹。   与其相比,他们出的价格确实离谱。   这一点文同也是刚刚才想到的。   在一旁的宁远侯也明白过来了这事,他坐直了身子,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涂西奉冷笑两声,接着说,   “我们的战马到底怎么样?战场上一遇,   想来侯爷最为清楚,所以侯爷出的这个价格想买走我们的马,简直是痴人说梦!”   宁远侯腮帮子一紧,磨了磨后槽牙,瞪着涂西奉半响,然后粗着声音问:   “那你说,你要什么价格?”   涂西奉听到这话,不太好的脸色立即回暖。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嗓子。   待放下杯子后,方才慢悠悠地开了口,将话头递给了阿青,毕竟有些话,她说出口的分量要比他重的多:   “此事自然还是得由我们城主来定夺。”   阿青目光轻移,扫了他一眼,也多跟宁远侯废话,只轻描淡写地说:   “我要你手上的,私盐。”   阿青的声音不大,语气平淡,好似在说今日午膳要吃什么一样。   可落在宁远侯耳边,却宛如石破天惊,震得他脑子嗡的一声,有那么一瞬间的短暂失聪。   但很快他紧紧地注视着阿青,满脸凝重。   私盐这件事,是宁远侯从很早就开始经营。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的心腹。   与闻肇的矿不一样,那东西目标太大。   私盐却是私底下的灰色交易,一般跟江湖草莽有关系。   宁远侯开辟出这条线后,一直都是假借江湖漕帮的名义行事。   不过这事最开始还是有些漏洞,虽然完美掩藏了他的身份,可没多久漕帮就出了叛徒,这些人计划要反了他,独吞掉私盐这条路子。   宁远侯接到消息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出兵去剿灭这些人。   当时因为要清理叛徒,宁远侯下了狠手,漕帮损失惨重,死了不少人。   正因如此,鲜少有人会将这私盐这件事怀疑到他身上。   宁远侯也一直把这件事捂得严严实,只因这不仅为他赚取了军资,也是他日后的退路。   可是没想到却被应青给查到了。   厅内的气氛乍然变得紧绷压抑起来。   而阿青依旧面不改色。   过了许久,宁远侯才慎重地说道:   “城主的要求,恐怕本侯不能答应!”   私盐绝不可能交给应青! 第108章 宁远侯断然拒绝,……   宁远侯断然拒绝,阿青摊摊手,看似有些无奈地说:   “那你走吧。”   说完她站起身也要走了。   看她如此果断,写一下反倒是把宁远侯给唬住了。   他脸色一黑,整个人顿时觉得不上不下的有些难堪。   眼瞅着阿青迈步已经快要跨过门槛走出去了,涂西奉和杭拾甫也起身跟在她身后,看样子也不像是装腔作势的。   宁远侯一下子又有些急了,他不尴不尬地坐在那儿,这人是叫住也是,不叫住也是。   可是要他现在打道回府,他又着实不甘心。   若是答应了应青的要求,他也更不愿。   就在他僵坐在椅子上时,不知该如何行事时,文同见状连忙出声把人给喊住了:   “应城主,且慢,咱们万事好商量,万事好商量。”   说着看阿青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文同汗都急出来了,   “应城主,我家主公不是那个意思,咱们有事可以坐下来好好商讨。”   听到这话阿青终于是脚下一顿停下了。   她回眸看他,微微一挑眉,看着文同,慢吞吞地说:   “不是,这个意思?”   文同看阿青总算停下来了,忙点头道:   “是,私盐一事,事关重大,可就如城主而言,战马一事也不容小觑。   这三言两句的,着实说不清楚,不若城主坐下来,我们再好好商讨一番。   万事好商量。”   阿青闻言眸光流转盯在宁远侯身上,道:   “你呢?”   宁远侯面皮一抽,磨磨后槽牙,好半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   “本侯,不是那个意思!”   这下也不自称朕了,虽然不情愿,可态度终究是软下来了。   阿青扬眉,这下满意了,她眉眼间重新染上了笑意,而后转身回到了主位坐了回去。   这谈判的事情讲究个有来有往,现在宁远侯已经服软,他们也不能把人逼得太狠。   当然这软话也不能阿青去说,因此在重新坐回椅子让后,涂西奉捋捋胡须笑呵呵地说:   “侯爷原也是误会我们的意思了,这私盐想来也是侯爷的军资来源,我们要是真把这路给你们断了,也是太过绝情绝义了。   咱们这要做的长久的买卖,这等违背道义之事事,我们也做不出来。”   文同听着涂西奉的话,擦擦额头上的汗,暗自诽谤,但同时心里也明白过来了。   现在有求于人的是他们,这谱还真在应青面前摆不起来。   如今听得涂西奉这么一解释,他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文同紧接着问试探地道:   “那不知,城主的意思是?”   话已至此,涂西奉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便将他们的打算铺开来讲:   “我们不是要你们全部的私盐生意,我们只要一半。”   文同一愣,有些不解:“一半?”   涂西奉点头:“没错,就是一半。”   文同闻言,低头沉吟片刻后,又问:   “不知道,这其中可有什么说法?”   涂西奉回答道:   “你们将手里的私盐生意分一半给我们,而我们以每年私盐盈利的四层给你们提供战马和粮食的数量。”   “这……”   文同似是有些顾虑,回头看了一眼宁远侯没有急着回涂西奉的话。   当然涂西奉也不急,他只慢悠悠地接着说道:   “怎么,侯爷嫌少?”   宁远侯脸有些青,他不是嫌少,他这根本就是肉疼。   明明是来购置战马和粮食的,怎么说着说着,还把他的私盐搭进去了?   这可是他手里最为赚钱的生意了,这要真分一半给应青,这事就跟在剜他的心头肉一样。   “我愿意再出两倍的价钱,买你们的战马和粮食,只是私盐一事,城主还请不要强人所难了。”   宁远侯沉着脸说道。   阿青却是抬眼看他,嗤笑一声,道:   “你觉得,我缺钱?”   宁远侯被问地一愣,蠕动了嘴,剩下的话,硬是含在嘴里没吐出来。   他忽然察觉到,现在和应青谈钱的确有些荒唐,因为这个女人是真的压根就不缺钱。   当初的国库,皇帝的私库,还有到现在都不断给她送钱来的闻肇。   以及应城内的商队,应城当初一个弹丸之地,现在却是天下最富有强大的城池。   因此,宁远侯当真是被阿青问得哑口无言。   的确他现在手上好像能打动应青的好像只有私盐了。   可是,这是他的底子,一旦动了,日后了银子不够了可怎么办?   宁远侯和他所带来的谋士一时间都这一出弄得进退两难。   涂西奉却像是还不够一样,直接又丢下了一个炸弹:   “除此之外,我们还要跟侯爷签订一个协议。”   文同迟疑地问:“什么协议?”   涂西奉说:   “日后,要是这天下最终坐上皇位的是侯爷那我们会将手里的私盐生意物归原主。反之,要是侯爷败了,那就需要将手里的私盐生意全全转给我们。”   这要求简直匪夷所思,宁远侯等人被惊得目瞪口呆,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也是觉得应青可真敢想,他涂西奉也真敢说。   就是宁远侯都被弄来没脾气了,他简直是气笑了:   “城主这是狮子大开口啊?”   一半还不够,还觊觎着他手里的全部。   涂西奉笑了笑,道:   “侯爷先不要急,在下话还没有说完呢。”   宁远侯看他:   “说,本侯倒是要看看,你还能说出个什么名堂来。”   涂西奉却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道:   “侯爷应该知道,这天下象征正统的玉玺,在我们城主手上。”   宁远侯的眼睛噌地一下亮了,脸上的怒意也一扫而光。   他坐直了身子,呼吸都变得有些重了:   “你什么意思?”   涂西奉说:   “我家城主,对皇位,对玉玺都不敢兴趣。   但要是侯爷同意我们之间的交易,将来若是侯爷得了天下,我应城除了私盐,还会将玉玺双手奉上。   侯爷你看这笔买卖,你是亏还是不亏?”   涂西奉这话的分量可不一般。   谁都知道,将来不管是他,闻肇还是魏宁书三人谁胜谁负,等他们坐拥天下时,这帝位都是来得名不正言不顺的。   天底下可不是所有人都会能承认他们,说不准还会借此生出事端来。   可要是手里握有了玉玺就不一样。   玉玺象征着正统,且这一点并不是从本朝开始的。   无论朝代更迭,天下换主多少代,又是以何种方式登位。   只要是手握玉玺就是正统,全天下的人就会认。   要不是应青太过强悍,无人可敌。   单凭她手握玉玺这一点就是无数人讨伐的目标。   但无人敢来,还有一点便是现在天下真的没有比应青更适合保存玉玺的人了。   至少这个女人是真的对皇位不感兴趣。   而现在她却愿意拿玉玺来当做筹码。   一时间宁远侯自己都不知道,这场交易里到底是他获利多,还是应青获利多。   可以说,现在的宁远侯心里简直五味杂陈。   时刻注意着宁远侯脸色的文同,看他这幅表情,也紧闭着唇,不敢应涂西奉的话。   屋内又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宁远侯哑着嗓子,目光灼灼地看向阿青问:   “本侯早有耳闻,应城主更闻肇之间乃是红颜知己,与魏宁书的关系也是不一般。   可如今你不帮他们二人,反而要将玉玺给我,这未免太难以让人相信吧?”   宁远侯心中存疑,当下也没掩饰直接就问了出来。   当然这也是他觉得奇怪的地方。   坊间关于这位城主的风流韵事可不少,人私底下传什么都有。   所以宁远侯觉得应青提出这么个条件与她没有半分好处,让她他怎么相信。   阿青似是没料到他会问出个这么个问题,看向宁远侯的眼神有些嫌弃:   “与你何干。”   宁远侯一噎,等顺了这口气后又讪讪地说道:   “本侯自然是要问清楚,要是城主是耍着本侯玩的,本侯那不就是鸡飞蛋打?”   阿青弯了弯嘴角,红唇轻启,慢慢吐出了几个字:   “那你,可以走。”   宁远侯人不傻,可在这个时候泛起了糊涂。   阿青不要私盐于她而言没有任何损失,可要是没了战马和粮食他必定是三方势力中最先败下阵来的。   若是真败了,说再多也是空谈。   “侯爷可以放心,我们今日谈妥的所有协议都要立字据。   白纸黑字,定是不能反悔的。”   涂西奉此言一出,文同和宁远侯交换了一个眼神后,道:“城主,先生,可否能容我们回去先商议一番,明天给你答复?”   涂西奉点头:“当然可以,这做生意向来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 第109章 站在宁远侯的角度……   站在宁远侯的角度来说,他是宁愿用两倍甚至是三倍的银子来高价购买应青手里的战马和粮草,也不愿将手里的私盐生意交出来,即使是一半也不行。   可要命的是,应青手里还握有玉玺。   战马,粮草,玉玺,私盐,这四样东西于他来说简直是命脉,四样东西缺一不可,哪一个他都不能放弃。   但现在的形势,逼着他必须要用其中一样,去换另外三样,看着倒像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但其中的风险却不可估量。   这也就不怪他如此举棋不定了。   宁远侯心里也明白,这件事其实他没什么选择的余地。   他如今能做的,是要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这才是正道。   就这样与门客关门商议了一夜以后,他在第二日给了阿青回复。   私盐可以给,但是他要换取更多的战马和粮草。   宁远侯提出的数值在涂西奉提供的基础上直接翻了一倍。   涂西奉初听时,故作为难,后有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应下了。   他戏做的真,宁远侯等人都没看出,还真以为总算在这场谈判中站了上风,殊不知,这又是给他们设的一个套。   因为打从一开始,这个数就是涂西奉给阿青估的,以宜郡和宣州每年的粮食产量来说,这个数不成问题。   战马更不用担心,阿青拿下的那个马场本就是匈奴人专门用来养战马的,数量一直都极为可观。   只不过是知道宁远侯肯定要讨价还价,所以才故意给出了先前的那个数,这样也让他们没那么被动。   交易谈妥以后,后面的事就更块了,宁远侯必行是悄悄来的,也不能离开太久,所以双方迅速定了契,盖了私章。   薄薄的几页纸,便大致定下了将来形势的走向。   等把宁远侯送上船,来看着越走越远的人,涂西奉忽而眉头一皱,转头问阿青:   “城主,宁远侯要是赢了,我们真把玉玺给他?”   对于这个前景,涂西奉不太看好。   宁远侯不是什么善茬,对比起另外两人,他与应城之间还夹着死仇呢。   要真让他当了皇帝,恐怕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应城了。   阿青似笑非笑地摩挲了一下指腹,意味深长地说:   “先等着看吧,给不给他,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能力。”   说罢,她顿了一下,面上忽然透着股邪肆,慢吞吞地说,   “谁要是敢动我一城,我是会,杀人的。”   杀人这是她最熟悉的东西,所以只要有人毁了她现在的成果,她真的会让他们哭着喊着的后悔。   本来这个世界于她而言就可有可无,可是应城是她的地盘,不管是谁敢动,她不介意杀更多的人,然后重新颠覆天下,让这里重新陷入战乱。   毕竟,制造混乱,轻而易举,想要平定混乱,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听着阿青轻飘飘的这么一句话,涂西奉顿时感觉后背发凉。   他抖了抖身子,咽了下口水,半响干笑着摇摇头说:   “是属下杞人忧天了,应城现在掌控天下经济命脉,日后气势更盛,何况还有城主坐镇,定是无人敢动了。”   顺势涂西奉拍了一下阿青的马屁,他家城主也是需要哄着的。   不过这话也是实话,早在阿青开始对应城展开计划时,一切就都早有预设。   照着应城如今的形势走下去,起码在天下平定的百年内无人敢对应城出手。   就如他所说,应城在别人忙着争天下时,趁机掌控了全天下的经济命脉。   将来无论是谁得了天下,为了这来之不易的成果。   纵使他再恨城主,再对应城的存在如鲠在喉,坐立难安也只能忍着,捧着。   所以应城的百年内的安稳,是真的不需要担心。   送走宁远侯的第二天,揣着与宁远侯签订的契约,阿青一行人也启程回了应城。   回城过后,涂西奉忙里忙完,先将之前调查到的私盐一事彻底整理了一番。   而后等到尽舟和杭筝将手上的事情处理完回来以后,两人屁股还没坐热,就又被涂西奉抓着出发去接收从宁远侯手里得来的私盐生意了。   这一趟出门,涂西奉带足了人,相较以往,护卫近乎翻了一倍。   里面挑的也都是功夫不低的好手。   而这如临大敌的状态,只因私盐一事与其他不一样。   它形势复杂,与江湖人士粘连,里面鱼龙混杂,极为不好处,处处都是危险。   况且涂西奉不相信宁远侯会这么简单的做这个交接。   所以多带些人,保险一些。   事实结果也正如涂西奉所料,此次出行比他想象中还要危险重重。   这问题倒也不是全然出在宁远侯身上,他虽有意为难,可并不会下死手。   但是架不住里面有二心的人太多。   私盐从古至今,都是块大肥肉,人人都想咬一口。   以前宁远侯只管赚钱,对于运营并不会过多插手。所以管理私盐生意的人为保漕运安全,使得他们能与各路绿林悍匪相抗衡,招募了许多江湖人士。   这些人都是风里雨去的,底子黑的也不少,个个都心狠手辣,手上沾血的。   但同时这些人武功高强,几乎回回都能保证私盐运输的安全。   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早就打出名号了。   不管是多凶的悍匪一听到他们的名头都会退避三舍,不会再主动上前来招惹。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这些人水涨船高,渐渐的就在这里头自成一派,地位也远非才被招募进来时可比的。   涂西奉起先去接下这门生意时,除了将宁远侯的心腹换掉外并未动这些人,还是由着他们。   当然也不是算不然不管,涂西奉趁机将自己的人安插进去,跟在这些人身边。   名义上是给这人使唤用的,但实际上,是上自己的人慢慢摸索其中的门道。   等都摸透了,就打算将这些人一脚都给踹开。   可宁远侯为了给涂西奉使绊子,提前放出了风声。   这下里面的人知道自己会被赶出去后,当然就不干了。   现在兵荒马乱的,离了这里,他们能落得个什么下场。   所以这些人商议了一番,索性一不说二不休,打算直接对涂西奉等人下死手。   索性宁远侯的人也退,何不他们将涂西奉几人全部杀光,把私盐的生意全部据为己有。   这样他们也用不着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过日子了。   这些江湖人个个心黑手狠的,想弄死个人还花样百出,下毒的法子都有好几种,让人防不胜防。   可以说那段时间,涂西奉,尽舟和杭筝三人,随时都处于极度警惕的状态下。   生怕晚上睡觉的时候,被人干掉。   无奈私盐与其他生意不一样,里面隐匿的东西太多,涂西奉需要这些人引路。   所以明知道这里,每天白日里都对他们笑脸相迎的人,夜里一次又一次对他们下杀手,涂西奉都只能暂且先忍下来。   小不忍乱大谋,这事只能忍。   这期间,涂西奉整个人都消瘦了,头上的白头发都急得长出了不少。   杭筝和尽舟更不消说。   那段日子真的是过得无比艰难,夜里都觉都不敢睡深了,生怕在睡梦中被人给结果了。   但这也让他们更加清楚的认识到,之前在阿青的□□下生活过得有多安宁。   也是这一次让他们才真正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应青,他们那个杀起人起来毫不手软,但平日里又懒洋洋的城主到底手段心性有厉害,有多让人有安全感。   能在如此乱世下庇护一城人,走到如此地步。   人都是慕强的,无形中,涂西奉三人对应青的崇敬又被拔高了不少。   私盐这边的事虽然让人头疼,但涂西奉也只能加快脚步,尽快完成收网工作。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在噩梦般的两个月后,他终于彻底掌控住了局势。   这下也不用忍了,有仇报仇,没仇的报怨。   将折磨了他们这么久的人处理掉以后,涂西奉,杭筝和尽舟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接下来的事就更简单了。   涂西奉全面掌控私盐生意,尽舟和杭筝在旁给他辅助。   三人靠着这门生意又是大赚一笔,而这一笔可是比他们预期地还要多得多。   这下涂西奉也明白了,当初为什么宁远侯那般不情愿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一晃又是两年过去了。   在这两年间,天下局势一变再变。   闻肇宁远侯和魏宁书展开了拉锯战,大小战役打了无数次,三方势力不分伯仲。   今天你赢,明天我赢,今天你我结盟,明天我和他结盟。   总之形势已经变得白热化了。   全天下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这三个人身上,无数的人在猜测,到底最后是谁会赢。   而又会是谁第一个先败下阵。   除夕这夜,天刚刚一黑,应城各处就燃起烟火,在天空炸开的烟花声音震耳欲聋。让黑夜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时至今日,曾经专供贵族享乐的烟花经过匠人门长时间的研制已经没有像之前那样贵了。   虽然还是价格不菲,但是普通富户咬咬牙还是能放上一发的。   这夜向来冷冷清清的城主府,也热闹了起来。   一张大大的桌上差不多已经满满当当坐满了人家,其他该到的都到了   但正当席间在说说笑笑时,整个气氛轻松至极。   这样氛围不仅是出现了城主府这台除夕宴上。   而是整个应城的百姓家中。   在这样的乱世下,应城已经俨然成了世外桃源般的存在。   有需求的人在庆幸当初逃来了应城。 第110章 城主府惯常是冷情……   城主府惯常是冷情的,阿青自己也不喜欢有府中有太多人走来走去,看着晃眼。   所以城主府除了几个照顾衣食起居的仆人,并未奴仆成群。   往日里便显得到处都空荡荡的,特别是细娘成亲,杭筝跟着涂西奉学习经商以后,府中更是冷清了不少。   阿青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待着,半天不说一句话也是常有的事。   这事她自己看着平常,可落在旁人心底就不是滋味了。   因此除夕这夜,涂西奉就操办出了这么一抬宴席,热闹热闹,也添了几分生气。   不过端看阿青依旧不咸不淡的表情,也能明了她倒真的是不那么在乎这些。   涂西奉带着杭筝一年到头都在外头跑,好不容易和所有人能聚在一起坐下吃顿饭自然是开心的。   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酒也是一杯接一杯的。   瞥见这一幕,阿青的脸上不知道从何时起,也挂上了淡淡的笑。   屋内正说笑着,气氛也十分热烈。   然而一个十分意外的消息却打破了屋内的高兴热闹。   来传令的人大约也没想到今晚会接到这么个消息,连身衣裳都没换,就奔来了。   他也是被这消息惊着了,来之前应该是正在喝酒,年前的衣襟上,还残留了几滴不小心洒上去的酒渍。   他跪在屋内,三言两语将方才接到的消息禀明了。   “你说,魏宁书失踪了?”   今晚喝了酒,杭拾甫反应略有些迟钝,迷蒙了一会儿才问到。   来报信的人埋头答道:   “是,原本宁远侯和魏侯爷已经僵持了五日未分出胜负,宁远侯瞧着也是生了退意的。   可不想,今天傍晚时,宁远侯突然派兵奇袭魏侯爷,开始魏侯爷与往日也没什么区别。   但没多久,魏侯爷竟不知怎的,口吐鲜血一下子跌下战马,接着周围的敌军围了上去,混乱中魏侯爷便不知所终了。”   杭拾甫一怔,脑子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你是说,魏宁书,战死了?”   “小人不敢妄言,据说宁远侯并未找到魏侯爷的尸首,但人确是失踪了。”   屋内安静了下来,涂西奉啧啧两声道:   “看来是魏宁书身边出了叛徒啊?   现在战事如何?魏侯爷失踪,宁远侯作何反应?”   “魏侯爷出事后,宁远侯气势大涨乘胜追击,魏侯爷的人节节败退,此战惨败。”   魏宁书一倒,这结果也在意料之中。   “这结果可不好啊!”   涂西奉拧眉说到。   可不是不好吗,若是宁远侯真的彻底打败魏宁书,借此机会拿下他的地盘。   应城会因此失去被牵制的两方势力,这个结果对应城大为不好。   “城主,我们的谋划已走到最后一步了万不能有失,否则三角结构被打破,天下局势大变,那我们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阿青听完了涂西奉的话后,轻抿着清冽的酒,然后放下酒杯,捡起桌上的筷子挑起一块红烧肉送进嘴里,慢慢嚼着软糯美味的肉。   等嘴里的食物都咽下去了,她扫了一眼众人说:“吃饭吧,吃完再说。”   她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怎么意刚刚的消息。   这一态度让底下还跪着的传信人有些懵,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走还是还留。   其余的人倒是已经摸清了两分阿青的脾性,听她这么一说,众人对视了一眼后,只得按下心中所想,重新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只不过现在的气氛远不如刚刚那般轻松了。   每个人心里都放了事。   一顿除夕宴除了阿青其他人都吃得没滋没味的。   关键就是魏宁书失踪生死未卜,宁远侯已经定会趁此机会大肆展开猛攻。   也就是说,魏宁书很有可能提前退出这场天下争斗。   但其实真正算起来,这个结果并不让人意外。   三人之中魏宁书最先败,这是早就有预兆的。   首先三人中,论行军打仗的经验,家底子的厚薄,他都不如另外两人。   更何况,魏宁书接管军队的时日最短,他手底下的人不少人都存有二心,而非全部对他忠心耿耿。   所以相较而言,他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都是最弱的。   而且这两年比起闻肇和宁远侯,他的颓势也越发明显。   一切早就有了显现出了端倪。   对于现在的应城来说,这是最不希望看到的。   现在应城也正处于一个十分关键的时刻,马虎不得。   大家心里都记挂着这件事,酒也没心情喝了,一场除夕宴很快就落下帷幕   吃完饭,涂西奉立刻就跟着阿青去了书房。   “城主,此事我们如何处置?”   “魏宁书这是真死了,还是假死了?”   杭拾甫喝涂西奉一前一后的问到。   阿青说:   “先等着吧,看魏宁书死没死再说。”   两人闻言对视一眼,躬身应到了。   第二天应城的探子传回了越来越多的消息。   他们也才知道魏宁书那天为何会败。   这事,出就出在苏梅衣身上。   原来在魏宁书出发那日,苏梅衣一改往日的歇斯底里,打扮一新温婉美丽。   她派人将身披战甲正要翻身上马的魏宁书给叫了回去。   魏宁书到时还有一瞬间恍惚,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这样的苏梅衣了。   自然是留了下来,吃上了苏梅衣的这多送别宴。   席间两人又像是恢复了往日那般亲密无间的关系互诉衷肠,感情也恢复了之前我京都时的样子。   临走前还给苏梅衣还给了魏宁书一个荷包。   苏梅衣赠的,魏宁书自然是贴着胸口好好保存。   可事情错就错在那个香囊上。   原来苏梅衣将毒直接放在了那个香囊里。   那毒被魏宁书那样贴身放着,日久天长时间久了,他身上的毒越来越深,一直到了今天口吐鲜血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听到这点涂西奉都觉得不感叹一下这个女人手段竟如此厉害,杀人于无形中。   可以说宁远侯此次能重锤魏宁书,苏梅衣简直功不可没。   只是现在他们唯一好奇的便是苏梅衣到底为何对宁远侯如此忠心耿耿。   竟不惜毒杀,如此爱她敬她的魏宁书。 第111章 随着天渐亮起来,……   随着天渐亮起来,经过一晚上的发酵,魏宁书的消息已经传得到处都是。   杭拾甫一夜没睡,就等着有新消息传来。   但是从昨晚开始,情况一直往着最糟糕的方向而去。   魏宁书人一消失,虽然他手底下的人还拼命反抗,可显然不是宁远侯的对手。   军队节节败退,今早传来的最新消息。   魏宁书的大军死伤无数已经连丢数座城池,这场仗已经显而易见地败了。   随着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应城也开始高度戒备起来。   现在城墙已经修得差不多了,最迟再过一个月就完了。   各方发展也都趋于成熟。   如今已经是到了一个关键时刻。   只要阿青愿意,应城随时都可以作为顶替魏宁书的第三方势力而存在。   这足以说明应城已经成长为会让所有人都忌惮的强大存在。   现在三角结构被打破,谁知道闻肇和宁远侯会不会突然联手一起来攻打应城。   毕竟天下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有的只会是利益相关的盟友。   杭拾甫和涂西奉现在每天都凑在一起,在书房一待就是一天。   他们要做打算,万一最担心的事真的发生了,那也要拿出一个应对法子出来。   总不能事事永远依靠阿青,这点还得看他们自己想法子。   时间一晃眼到了十五这天。   今日事元宵佳节,天还没亮,城中已经燃了不少灯火,各家开始起床和面做元宵了。   同时城门也得早早打开了,方便百姓走亲访友。   城门开没多久,一辆马车就急奔而来,入了城。   守城门的小兵还来得及没看清驾车人的脸那马车已经跑远消失在了灰蒙蒙的街道中。   昨晚杭拾甫和涂西奉谋划了一夜,天蒙蒙亮时两人才将就着趴在书房内睡下。   可感觉刚刚闭眼没多久,书房门就啪啪地被人拍响了。   杭拾甫皱眉,起身动了动僵硬的四肢,打开了门皱了皱眉道:   “何事?”   拍门的仆人,急忙答道:   “大人,城主府来人传话,让你和涂大人立刻去城主府。”   杭拾甫一怔,有些惊讶。   这么久了,城主府还从未这个时候急召过他。   这是出什么事了?   “我知道了。”   杭拾甫心中虽然犹疑但也没耽搁,他转身回了书房拍醒了涂西奉道:   “涂先生,城主急召,命你我速速去城主府。”   涂西奉从迷蒙中惊醒,他一边揉了揉发疼的额角一边消化杭拾甫话里的讯息。   “可有说发生了何事?”   “没有,只说让我们快点去。”   涂西奉也清醒过来了,这传话来得这么急,看来是真出什么事了。   他也没了睡意站起来跟着杭拾甫一起赶往了城主府。   索性天还没亮透,街上的人还不多,快马加鞭的很快就到了。   这边他们刚到城主府门口,正准备迈脚跨进大门迎面就撞上了大夫从里面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睛里看见的诧异。   阿青的身体向来好,可这大夫怎么会这么早从府里出来。   看脸色,这遇上的还像是什么疑难杂症。   见此,少不得就要把人拦下来问一下。   可没成想杭拾甫刚要伸手,送大夫出来的管家一见他们眉头一松,连忙上前来道:   “两位大人可算是来了,快随我进去吧,城主等你们好一会儿了。”   说话间那大夫已经出了门,走远了。   “怎么请来了大夫,可是城主出什么事了?”   管家一边引着两人往里走,一边摇头道:   “城主无事。”   “那怎么这么早还请来大夫?”   涂西奉问到。   管家闻言面露难色,吞吞吐吐地说:   “这,这事三言两语的还真说不清,二位随我来,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罢就不再开口,径直大步带着两人往里走。   杭拾甫和涂西奉心里都存了疑,步子也不免跨得更大了。   管家带着他们来到了一个院子。   这院子因长久没人住,没沾多少人气显得有些荒凉。   这么一看,生病受伤的人就不是阿青了。   杭拾甫和涂西奉同时松了一口气。   可是下一个问题来了,不是她那又是谁?   一个猜测隐隐浮于心间。   院子里的正屋灯火通明,两人刚一进门就看见坐在里头的阿青。   她的面前放了一杯热茶,他们刚一进去他便抬眼看过来。   “城主。”   两人拱手行礼。   阿青摆摆手后,他们直起腰背,接着眼睛就往内室瞥去。   恰在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神情憔悴的生面孔正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人摸了一把脸,随后跪在地上,哑着声音对阿青说到:   “多谢城主救命之恩。”   阿青没理他,只淡淡对着杭拾甫二人说道:   “里头的人是魏宁书。”   此话一出,二人没有丝毫惊诧,反而有一种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的感觉。   当接到魏宁书中毒失踪开始,他们心中就隐隐查不到此人会来应城。   没想到,人果然还是来了。   想想也是,魏宁书落得如此田地,还想要活命除了来应城还能去哪儿?   也只有应城能保他。   所以很明显,当他遇险的第一时间他才会让护卫将他送来应城。   没有废话,涂西奉也不顾忌人就在里面,直言道:   “城主有何打算?”   阿青摩挲着茶杯的杯沿,反问道:   “你觉得,我留下他,有什么用?”   两人对话听得魏宁书护卫的脸色煞白,他知道,这一来一回的话,就是要定他主子的生死了。   可是现在他除了能卑微地跪在这,什么也做不了。   涂西奉笑了笑问到:   “城主心中早就有了打算吧,不然也不会救人了。”   按照阿青的脾性,她不需要的人,今日就是求到她面前砰砰磕响头她都不会心软出手相救的。   可既然她救了,那就说明这个人,她一定是想好了要往哪儿放了。   阿青眼里含笑,对于涂西奉的脑子她向来是很满意的。   “我要留下他,给我守城。”   阿青如是说道。   对于应城的布防,杭拾甫是最为清楚的,听到阿青这话他一下子抬头看去。   阿青眼睛轻易就对上了他的目光:   “你想说什么?”   杭拾甫脸色肃然道:   “城主,魏宁书不值得信任。”   跟阿青待久了,杭拾甫也没了那套拐弯抹角的话。   阿青说:“我不信任他。”   杭拾甫闻言刚想松口气,紧接着听见阿青的下一句话后,差点被这口气给噎住,   “跟我要不要他守城,有什么关系?”   杭拾甫顺下那口气才又开了口:   “魏宁书不是普通人,城主想留下他,也定不是要让他做个小小的兵卒。   此人曾自立为王就注定了不会甘于屈居人下,若是让他拿了兵权,怕是要被反噬。”   杭拾甫这话也不算是杞人忧天,野心,权欲一旦滋生很难消失。   要是真让一个野心勃勃之人握住应城的兵权,后果不堪设想。   何况应城所有的财富足够让一个人东山再起了。   杭拾甫的话就是涂西奉也找不出反驳的点来。   虽然他不喜参与权利斗争中,可是商场如战场,他也从来不敢小觑了人性丑陋。   “你也这么觉得?”   阿青对着涂西奉抬了抬下巴。   涂西奉沉默了。   见此阿青也没有强迫他一定要给出答案,见他如此,也没有追问。   “在下,不是忘恩负义的畜生。”   正在这时,魏宁书突然从内室走了出来,扶着柱子站稳了。   众人的目光立马转向他。   涂西奉上一次见此人还是在草原上,与他共谋灭了匈奴。   那时的魏宁书意气风发,与现在苍白病态站都站稳的模样截然相反。   除此之外,涂西奉还发现,魏宁书那双星亮的眸子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纱,阴郁暗淡了不少。   看得出来,这次的事,对他的打击不少。   毕竟被身边最亲近最爱的人背叛,那滋味恐怕比用刀剜心还要痛。   阿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魏宁书,没有说话。   “人心隔肚皮,魏侯爷不就是被自己捧在手心的人给背叛了才落得如此田地的吗?   这又如何要我们相信你?”   涂西奉虽然对于魏宁书的去留也很矛盾,对内的话不好说,可是对外就不客气了。   而他这话显然是在踩魏宁书的痛处。   但是也是事实。   魏宁书对苏梅衣可谓是掏心掏肺,一腔的真情实意。   可倒头来换来的是什么?   他自己遭遇尚且如此,又凭什么要求别人信任他。   涂西奉的话果然是刺伤了他。   魏宁书垂在身侧的双手攥紧了拳头,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整个身体都紧绷了起来。   片刻后,他盯着阿青眼睛里渗着红血丝,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愿意,签下卖身契,一辈子给城主做奴才!”   “主上!”   这话惊得地上护卫都忍不住抬头惊声叫唤他。   他却是理都不理直直地看着阿青,眼睛一眨不眨。   涂西奉和杭拾甫也没料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签了卖身契可就连良民都算不上了,只能是一辈子当人的奴才。   魏宁书出身高贵,现在又是一方霸主。   现在一时间败了,可一般人遇到这种事不都是渴望了东山再起吗?   怎么到了他身上,就要卖身做奴才了。   这样反常的举动,只能说明魏宁书还别有所求。   想到这,杭拾甫立刻开口就问道:   “你想要什么?” 第112章 多年心血毁于一旦……   多年心血毁于一旦,魏宁书中毒醒来后是在一间偏僻的农舍。   原来他中毒跌下马背后,是心腹救下了他,然后把昏迷不醒的他给藏了起来。   苏梅衣给他下的毒是奔着要他命去的,丝毫没有心慈手软。   魏宁书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回去,可心腹拦下他。   也是他现在连站都站不稳,还怎么走。   况且现在大局已定,就是现在赶回去,别说是重整旗鼓,能不能活着走回去都不一定。   何况苏梅衣不会放过他。   一想到这一点,魏宁书心中一痛。   恨意自心中升腾而起,愈演愈烈烧心灼肺的疼,让人不得安生。   他按了按闷痛的胸口,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桌子旁坐下。   然后他对阿青说:“我甘愿卖身为奴替城主守城。但是在这之前,我希望城主给我一支百人队伍,让我把该处理的事都处理干净。”   他的声音有些虚弱,但语气却显得格外冰冷。   然而这话一出,杭拾甫和涂西奉同时眉头一皱。   现在这个时候,魏宁书刚刚死里逃生,就想要人,这莫不是出去报仇的。   虽然应城不怕事,可也没有上赶着找事的。   所以魏宁书此言一出,当即就不由得让人怀疑。   涂西奉紧紧盯着他,神色少见的严肃起来:   “魏侯爷,你也是饱读诗书之人,须知做人可不能恩将仇报。”   魏宁书转头看向他,抿了抿泛白的唇,哑声道:   “先生误会了,胜负乃兵家常事。是我自己识人不清,害了自己,不会去找宁远侯的。”   说着他自嘲地笑了一下,   “先生也是高看我了,我手握重兵时都不一定能保证打败宁远侯更何况是落得如此田地了。   先生放心,我不会给应城招致祸端的。”   他话一落,杭拾甫立马追问道:   “那你要这支队伍所为何事?”   魏宁书闻言,顿了顿实话实说道:   “我要处理的事,为公也为私。”   “话也说到这份上了,魏侯爷又何必遮遮掩掩。   想必侯爷对自己的处境也很清楚,你一旦败了,只有死路一条,将来无论是谁登基都不会放过你。   不然你也不会出言就是要卖身为奴,在应城守城。   本质上,你也不过是想求得应城庇护保住性命罢了。”   涂西奉的话咄咄逼人,没给魏宁书留半分脸面。   曾经的天之骄子,经历家国破碎,心爱之人的背叛,如今已走入死地,却还想求得一线生机。   然而矛盾的是,魏宁书他心智坚韧,并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可又有着极强的求生欲望。   对于这样的人,涂西奉一时间有些摸不透他。   对于摸不透的人,涂西奉更不放心,有着几乎本能的警惕性。   魏宁书沉默了,而他的眼神越来越沉郁,像是有着化不开的忧愁。   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开口说道:   “苏梅衣,对我下毒,还拿走了我手里的那半块兵符,我必须在宁远侯找到她之前,杀了她。”   魏宁书还想找到那个女人,问一问她,为什么如此心狠。   而让他不寒而栗的是,他现在一想到苏梅衣就不自觉的想到了他的母亲。   当年他的母亲,庆平长公主是不是也和今日的苏梅衣一样,下手杀他父亲时毫不手软。   “这算是魏侯爷的私事还是公事?”   杭拾甫问到。   魏宁书答:“此乃私事。”   “为公,又是何事?”   杭拾甫紧追不舍地问。   说起这公事,魏宁书脸色回暖,不像之前那么难看了。   “我需要人手去处理草原上的事。”   此言一出,不用他深谈,几人都明白了。   草原指的就是为魏宁书当年和阿青一起拿下的匈奴的地盘。   这些年,魏宁书能迅速站稳脚跟,并和宁远侯和闻肇一挣长短,便是得益于从草原上驯养而来的战马。   当初他拿下这里,废了好大的心力,这会儿纵使他败了夜不能为他人做嫁衣,将其拱手相让给宁远侯。   “不知道城主对这里可感兴趣,我愿意将此地献给城主。”   魏宁书如是说道。   一直不搭腔的阿青挑眉看了魏宁书一眼,又收回目光,只用指尖沿着杯沿滑动,说话的语气也淡淡的:   “不要,我手里有马场,不需要再养一块地。”   阿青这话不假,她确实对那儿不感兴趣。   算起来也是,那里毕竟离应城太远,还有一群不服汉人管的匈奴人。   这样的地盘拿到手上,对于阿青而言非但不会起到任何加持的作用,反而费心费力的添了一个鸡肋。   况且她手里本来就已经有马场了。   魏宁书并不意外阿青的拒绝,他点了点头:   “是。”   听了半天,也差不多了,她一边起身,一边对杭拾甫顺:   “人给他,走之前先让他把卖身契签了。”   说罢人抬脚就往门口走,但刚要出门时,她又像时想起了什么一样,微微侧头对涂西奉说到:   “对了他身上的毒还没有解,之前那个大夫说没办法,让我给他准备棺材。   你看着再给他找个大夫瞧瞧,要是实在救不活,就算了,也不用跟他签卖身契了。”   阿青的声音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头。   可这话听得另外几人耳朵里却是一振。   原来,魏宁书身上的毒还没有解啊,也就是说现在他随时都有死的可能性。   正想着,魏宁书突然感觉一股腥甜涌了上来,还不等他忍下去他喉咙一样就剧烈咳嗽下来。   跪在地上的护卫见状立刻起身担忧地看向他。   紧接着,他惊恐地看见刚刚停下咳嗽的魏宁书呕出一大口血。   “主上。”   下一刻,魏宁书昏死了过去。   护卫扶住他,抬眼看向门口渐行渐远的阿青的背影,心里一急。   但转头又见到涂西奉,也顾不得什么连忙道:   “还请先生救救我家主上。”   涂西奉眉头紧锁,道:   “先把他抬到床上去。”   而后他派人去喊了大夫。   涂西奉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是认识几个奇人异事的,只不过现在离得远,也不可能离了把人抓过来。   所以还是得先让人把魏宁书的情况给稳住了,才有时间,把能治他的人找来。   魏宁书中毒颇深,又在路上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早就是强弩之末了。   再不把能救他的人找来,恐怕就真得死在这了。   涂西奉写了封信,派人连夜去请他曾遇上的一位医术很好的大夫。   这位大夫一直住在深山里,潜心研究医术,所以派去的人废了好些功夫才把人给请来。   当然在这段时间,为了保住魏宁书的命,可是开了库房将里面的一株上好的百年野山参拿出来给魏宁书吊住命了。   或许是命不该绝,半个月后,魏宁书等来了那位大夫。   大夫医术高明,因为常年住在山里,跟草药毒物打交道,所以最善解毒。   不过当他给魏宁书搭脉时,实在没忍住感叹了一句。   这下毒之人也不知道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下这么狠的手。   要不是遇上他,魏宁书就真的死了。   时间一晃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魏宁书身上的毒已经彻底解了,只不过被毒物侵蚀了这么久,他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   可这边局势根本不给他休息的时间。   魏宁书失踪后,半个月后他建立的新朝已经被他手底下一员大将篡位,对外宣称他已死,然后自己登基为王。   而这段时间宁远侯也没有闲着一直在猛攻,已拿下魏宁书手里多座城池。   已于七天前兵临堵城下,昨日已经破城而入了。   虽然城中的军队奋力反抗,但仍然节节败退。   趁着混乱,魏宁书必须要去,否则就没有机会了。   所以即使还没有养好伤,魏宁书还是带着那支一百人的队伍出发了。 第113章 魏宁书走了,杭拾……   魏宁书走了,杭拾甫手里握着卖身契书也放心不下,心里止不住的担忧他是趁着这个机会拐了他们的人去东山再起了。   虽说他带走的人不多,可个个都是硬磨出来以一敌十的好手。   要真被魏宁书给耍了可怎么得了。   这就真变成了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杭拾甫每日愁眉苦脸的,盼着前面传来消息,涂西奉见了免不了要嘲笑他几句。   打趣了几句后,他又开始宽杭拾甫的心:   “放心吧,人跑不了。魏宁书要是敢有二心,我们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阿青练兵的方法,诡异又有奇效。   那些原本的俘兵变得又听话,又战斗力极强。   所以,关于会被魏宁书策反这一点,纯粹是杭拾甫杞人忧天。   “可,到现在了一点消息都没传来……”   话还没说完,涂西奉就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行了,行了,你有这闲心思,还不如多关心关心杭丫头。”   杭拾甫闻言一愣:   “阿筝,怎么了?”   涂西奉斜睨了一眼,哼笑道:   “怎么了?杭丫头这苗头都有了,你当爹的嫁妆都不准备,难不成是要留她在家当一辈子老姑娘啊?”   杭拾甫这话听得更糊涂了:   “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杭丫头是我徒弟,可你这当爹的,就打算这么甩手,不关心关心自己闺女的终生大事?”   随后涂西奉理了理衣袖,挺直了腰杆,慢条斯理地说,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要是真不打算管杭丫头的终生大事,那我可就管了。   十里红妆的嫁妆我还是备得起的,那陆家小子也挺敬服我的。   往后他们二人成亲了,有我这么个老丈人想来陆家小子脸都要笑烂哦。”   说完就不管还在原地没回过神来的杭拾甫,悠哉悠哉地走了。   等涂西奉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后,杭拾甫可算是明白过来了。   他一拍脑袋,面上露出了个笑来。   又是愧疚又是高兴。   算一算杭筝年岁是大了,跟她同龄的姑娘现在孩子满地跑了,是该成亲了。   再一想到涂西奉嘴里的陆家小子,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不到有一天他居然会和陆旷之做亲家。   好在衡之那孩子他从小看着长大,知根知底的,把阿筝交给他,他也放心。   一边想着,杭拾甫一边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往家里走。   这会儿他暂时也没心思想魏宁书的事了。   同一时间,杭筝局促地坐在城主府里,时不时地抬眼看一眼阿青,脸上难得地露出扭捏的神色。   而阿青却是坐在椅子上手里正捏着一张信纸在看。   杭筝其实也刚来,屁股刚刚坐下。   见阿青在看信,也不敢打扰。往日里则都是这样的,可今天不知怎的,她总觉得屋内分外安静。   安静地她都能听见砰砰直跳的心。   “什么事。”   正当杭筝越来越紧张时,阿青突然出声。   杭筝像是被吓了一大跳,身子都颤抖了一下。   但见阿青挑眉看她,杭筝又讪笑着调整了一下坐姿。   阿青把信纸放在旁边的小几上,眼里带笑的看着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杭筝的错觉,他总觉得在阿青的眼睛里看见了几分促狭。   这下她更不自在,憋在心里的话,到了嘴边忽然拐了个弯。   杭筝指着阿青放在一旁的信纸,问到:   “城主,可是魏宁书来信了?我爹一直不放心他。这两天愁得都睡不着觉了。”   阿青说:“不是,是闻肇的信。”   杭筝本来是随口一问,但听见此话,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神情严肃了起来,防备  地说:   “他又想骗走城主什么东西?”   没错在杭筝的眼里,闻肇就是个坑蒙拐骗之人。   每次他都能从她家城主手里骗走不少东西,还让城主一直向着他。   那战马,宁远侯想买,直接贡献出了半个私盐生意。   他呢,来封信,城主这么简单就卖给了他。   还有京城,当初的四侯封地。   这些东西,在杭筝看来,基本上都是他从阿青手里骗过去的。   所以杭筝也越发看他不顺眼。   对于杭筝的说法,阿青直接笑出了声来。   艳丽的五官,因这一笑又变得十分明媚。   就是杭筝一个女子见了,都要被美色所惑了。   听得杭筝这么一说,阿青脸上的笑意半天都没下去。   她轻扣了一下小几,声音里还带些笑意说:   “他让我,杀了魏宁书。”   阿青的话说得直接,其实闻肇在心中,只是委婉地让她别救魏宁书,暂时也不要和宁远侯为敌。   以免招致祸端。   可阿青见了只有通篇的废话,整篇的话,经过阿青的对信息的提取。   很明显,闻肇的意思是一定要杀魏宁书的。   他也猜到了,败给宁远侯的魏宁书唯一的出路就是来找阿青。   普天之下也只有阿青,有能力,也愿意救下他了。   闻肇猜准了事态的发展,不过却没猜准后面会发生的事。   阿青不仅没有杀了魏宁书,还救了他。   不仅救了他,还顺势把人收归手底下,现在还让人带着应城的人马去报仇了。   这哪一样的发展,都不是闻肇乐见其成的。   杭筝闻言却是一惊,过后神色却变得复杂起来。   她嗫嚅了一会儿,别扭地问到:   “城主,是怎么想的,真要杀了他?”   杭筝问完,就闭了嘴,只是紧张拿一双眼睛不安地觑着阿青的神色。   此时,杭筝也说不准心里是什么感受。   她虽然与魏宁书拢共没见过几面,但他们二人却有着复杂的纠葛。   当年魏宁书的母亲庆平长公主是杭筝亲手杀死的,虽然她一直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可见着魏宁书她也会觉得别扭,所以一直以来也是能避就避。   之前听说魏宁书要留下来守城时,杭筝心情有些复杂。   但总而言之,她现在是一边防着魏宁书,一边又是打心眼里的希望他活着。   杭筝跟着涂西奉历练了不少,不像以前,有了些城府,也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但是这些到了阿青面前还是不够看的。   只一眼,就看透了她在想什么。当然阿青对于这些情绪并不理解。   于她而言杀人是件平常的事,可对于杭筝来说却不像是。   她会因此耿耿于怀,甚至将这样的情绪延伸到旁人身上。   正因如此才让她非常轻易对魏宁书产生了怜悯之心。   阿青冷眼旁观着,只觉得这是在自找麻烦。   不过她也没有深究,便只实话说道:   “不杀,魏宁书,是我看好的守城人,我会留着他。”   阿青眉间染上了愉悦。   各司其职才是最好的分工,她又能减少些许后顾之忧。   杭筝松了一口气。   这下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而关于来见阿青的原因又蹿入杭筝的脑子。   她忽然又扭捏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杭筝咬了咬唇终于鼓起勇气委婉地开了口:   “城主,你觉得陆齐嘉怎么样?”   阿青抬眼看她,嘴角一翘露出个笑来:   “看上他了?”   阿青的话说得直白,杭筝却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过后她的脸迅速变红了,神情也羞涩了起来。此刻人恨不得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进去。   杭筝与阿青所接受的教育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时下人成亲,讲究的是三媒六聘,虽然乱局之下男女大防不像以前那样严苛。   但是也没有开放到,父母尚在,男女私定终身的份上。   杭筝和陆齐嘉也算是青梅竹马,后来陆齐嘉外出求学两人几年不见,最开始是生疏了些。   但慢慢又恢复了小时候的情谊,且逐步发展成今日这般。   可两人生情时,恰好是应城发展到关键时刻,所以聚少离多。   陆齐嘉自然是动过心思想娶杭筝。   可是杭筝那时正跟着涂西奉学习经商,每日东奔西走,害怕这么一成亲就被困在了后宅里。便一直没有同意。   这时间一拖就是这么久。   杭筝几天前见着小时候一起玩耍,与陆齐嘉一般大的男子已经娇妻小儿在旁。才惊觉,这要再耽搁下去,等那人的孩子长大成人了,恐怕她和陆齐嘉还没成亲呢。   所以想了许久,杭筝一边舍不得放弃继续跟着涂西奉做买卖。   一边又不忍心,让陆齐嘉这么干耗着。   特别是陆齐嘉对她一如既往的好,也不曾对她有半点怨言。   杭筝心里更不好受了,所以今日才跑到阿青这来讨主意来了。   但哪晓得,阿青一上来,话就说得这么直白。   她当下便磕磕绊绊地回答道:   “不,我,我和陆齐嘉是两情相悦。”   这话终于说出来了,她心里的石头也放下来了,接下来的话也更加顺畅了,她将两人之间的事一股脑的全说出来了,而后问到:   “城主,若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是嫁予他,为他操持后宅,还是继续做自己想做,喜欢的事?”   这话她问得极为认真。   这个问题她想过去问细娘,可是她最终选择来问阿青。   只因为,她其实打心眼里尊崇着阿青,她觉得阿青简直是将一个女子的一生过到了极致。   肆意,洒脱,自由。   这些都让杭筝羡慕,所以当她纵使知道阿青冷心冷情,可她还是来问她。   阿青也是没料到会有人跑来问她这种问题。   她听后眉毛一挑,几乎没什么犹豫,直言道:   “我从来只做我想做的事。”   这个答案对于杭筝来说没有什么参考性。   阿青顿了顿,难得有了几分耐心,便又添了一句: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陆齐嘉,他愿不愿意。”   杭筝一怔,似是没有想到这一点。   阿青身子往后一靠,懒散散着身子,没有再说话,仿佛刚刚那一句话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一样。   就连杭筝都疑心是不是自己刚刚听错了。   然而不管是不是听错了,但她的确因为这一句话茅塞顿开。   这话其实并没有错,她真正应该沟通的人,自始至终都是陆齐嘉。   杭筝心事重重的来,又兴冲冲的走了。   过了许久,阿青坐在安静的屋子里有些愣神。   随着时间慢慢的推移,她好似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情绪。   这是她曾经不会有的。   阿青一时间也分不清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这想法很快就消失了,阿青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第114章 杭筝和陆齐嘉的事……   杭筝和陆齐嘉的事基本上是定,两家人挑了个日子热热闹闹地把事也办了。   好在,陆齐嘉是个通透的人。二人好好沟通一番后,成亲过后,陆齐嘉包括陆家都没有怎么限制杭筝。   所以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跟着涂西奉,渐渐的也能独当一面了。   后来在涂西奉年岁大了以后,便手里的事都交给了她处理。   用另外一个时代的说法,涂西奉和杭筝相当于应城的财政部长了。   在应城的发展进程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当然这是后话了。   杭筝和陆齐嘉成婚没多久,魏宁书那儿总算传来了消息。   他的自离开以后,一直都把行踪捂得严严实,见杭拾甫都成天担惊受怕的。   生怕魏宁书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幸好,这些都是他多想了。   送来应城的其实没有直接提到魏宁书,准确来说这是件事关宁远侯的丑闻。   也算是大笑话了。   当然这里面被涉及的另外一个人,居然就是苏梅衣。   涂西奉当日听说这件事,也被惊得目瞪口呆,缓了好一会儿才拍案大笑起来。   笑过后,他便忍不住跟阿青说了。   “城主,你道那苏梅衣当初怎么对宁远侯忠心耿耿的,原来,这苏梅衣一直以为她是宁远侯的私生女。”   说完,涂西奉就忍不住大笑起来。   阿青记性很好,回想了一下这两人的长相没一处长得相似。   又听涂西奉这语气,似是有后续,她便用手撑着下巴,整好一暇地开始听故事:   “接着说。”   涂西奉缓了一下,抿了一口茶,说:   “更可笑的是,宁远侯明明知道苏梅衣误会了,可为了让苏梅衣忠于他,一心为他效力,便假作不知,将错就错让苏梅衣就这么误会着。   苏梅衣满心满眼都是为她父亲,结果到头来全都是假的。”   涂西奉似嘲讽又起叹气地说完这一句话。   但面上的表情却是带了几分不怀好意。   过后他看阿青完全是把他当说书先生了,便将此事从头到这跟讲了。   原来,宁远侯其实与苏梅衣有着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   宁远侯的祖母与苏梅衣的曾祖母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当初两位老祖宗活着的时候关系好,会带着当初年纪尚幼的宁远侯拜访苏家。   而这么多年,宁远侯为了这段旧宜,对苏家一直多有照拂。   就连当初,他还是宁远侯时,朝廷召他入京,他都会趁着这段时间去苏家看看。   但除此之外,两家便没有什么多余交集了。   后来苏家获罪,为了保性命,苏家向宁远侯求救。   宁远侯念及旧情加上那个时候需要在京都安插眼线,又为了博取美名,所以就暗中出手救下了苏家的人,独留苏梅衣一个人在京都给宁远侯当眼线。   本来事情这样发展下去是很正常,没有什么的。   可问题时,当初苏家和宁远侯谈判时,谈及了一桩秘事被苏梅衣一知半解地听了去。   让她以为,自己是其实宁远侯的私生女,这件事可把她惊住了,好些天都没缓过来。   起先苏梅衣也是不相信的,只因她娘出生名门,绝不会干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来。   另外,在她从小记忆力里,她娘和宁远侯拢共就没见过几面。   两人还都客客气气,十分生疏,她娘在宁远侯更是局促的紧。   两人无论从哪里看,都不像是有私情的样子。   可是那日的话,她又听得真真的。   恰好在这时,宁远侯为了笼络人心,对苏梅衣极好。   渐渐的,苏梅衣竟还真觉得那事是真的。   有了这个猜测,加上宁远侯已经秘密把苏家剩下的人,都带回自己的封地藏起来了。   苏梅衣为了家人,也为了宁远侯这个她以为的爹。   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对宁远侯忠心耿耿,甚至也此不惜毒杀魏宁书。   然而最精彩的来了。   私生女一事是真的,可人不是苏梅衣。   宁远侯也确与一妇人有见不得人的关系,但我不是苏梅衣的娘。   真正跟宁远侯有关系的,是他私生女的其实是他庶弟的女儿和正妻。   更令人发笑的是,这桩丑事,居然还是从苏梅衣嘴里说出来的。   而更诡异的是,苏梅衣这话说出去没多久,她就暴病而亡了。   事发突然好多人还没从上一件事回过神来,这边苏梅衣又死了。所以所有的矛盾都指向了与宁远侯发生丑事的那位弟妹有关。   可以说,现在宁远侯的后宅都乱了套了,而他本人却还在征战沙场并未在家。   “这事,定是魏宁书做出来的。”   说到最后,涂西奉说到。 第115章 苏梅衣早就疯……   苏梅衣早就疯疯癫癫了,又坚信宁远侯是他的父亲,视他为信仰。   可想而知得知真相过后,她能疯成什么样。   起码来说,魏宁书只是将真相告诉了她,剩下的都不用他动手,事情便已经朝着他预期的方向去了。   这桩大伯和弟妹的丑事闹得人尽皆知。那弟妹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既然事情已经闹开了,索性将幼子推了出来,直言说也是宁远侯的孩子。   宁远侯毕竟已经称帝,身份不一样了。   既然是他的孩子,那怎么着也是个皇子。   至此,局势更为混乱。后方不稳争权夺利最为忌讳,宁远侯也因此事走向了颓败。   当然这是后话了,而现在目的达到的宁书也并未有多高兴。   只是苏梅衣的死讯传来后,他将自己关在了房里整整一天,过后又再混乱的局势里添了一把火。   派人将宁远侯的嫡长子腿给打断了,做完这事他便启程离开了。   这边正乱着的时候,宁远侯正忙着灭掉魏宁书躲在塞在的残部。   不过与其说,他是对魏宁书赶尽杀绝,不如说他的目的其实就是塞外匈奴人的草原。   对于他来说,可是过够了在阿青手里夹着尾巴过日子的生活了。   魏宁书清楚地知道败局已定,但是他打下来的地方决不能白白拱手让人。   匈奴人虽然被他打得抬不起头了,但是骨子里的血性还是在的。   所以他没有直接下场,而是将派人直接找上了一直心有不甘的匈奴人。   这些匈奴人一直都没有彻底被收服,早就计划要下手重新夺回自己的地盘。   这一点魏宁书早就看在眼里,只不过一直没有空出手来。所以除了随时盯着这些人早做防备以外,他并没有做什么。   没想到却在这个时候帮了他。   彼时,魏宁书的残部已经死的死伤的伤,还活着的不多了。   所以他暗中行动派人襄助了一把同样暗中谋划想一举成事的匈奴人。   接着本来以为胜券在握的宁远侯便遇上了大麻烦。   等两方人马干起来后,魏宁书趁乱将自己的人救了出来。   他的人见他还活着自然是高兴   随后一行人便开始往应城赶。   在他们回应城的路上,宁远侯与匈奴人也分出了胜负。   匈奴人本就凶悍又是憋了一口气的,宁远侯正与之斗得最激烈时,丑事暴露后院起火的消息也正好传进他耳朵里了。   就这样宁远侯大意败北,只能不甘地退出塞北先回封地处理后宅之事。   这边魏宁书风雨兼程,终于回到了应城。   他到入城的时候。天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街道上走动的人不多,马蹄踏进积了水的青石板上发出啪啪的声音。   不过这并未引起太多的注意力。   魏宁书回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了城主府。   他走之前是签了卖身契的,一旦回来了,就真的彻底困在这城中了。   在回来的路上,他其实也是几番犹豫到底还要不要回来。   应城的那些护卫虽然厉害,可是他要是想逃,他们拦不住他。   只不过那个时候魏宁书才惊觉,现在天下除了应城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了。   所以在入城的一瞬间,魏宁书的脸上浮现的是决绝的神情。   “拜见城主。”   魏宁书顺从地跪在阿青面前,身上看不出一点傲气。   屋子里还有说书匠在说书,他正说到精彩处,神情激昂唾沫横飞。   仔细一听,这居然是之前魏宁书自己的故事。   这故事讲的便是那天晚上,他大败匈奴人之事。   只是故事里淡化了阿青的存在,只光光讲了他之事。   当然故事与现实不一样多少有些些杜撰的痕迹,六分真四分假吧。   可这依然让魏宁书听得一阵恍惚。   “事情处理完了?”   阿青突然开口说道。   魏宁书从恍惚中清醒,平静地说道:   “是,今后魏宁书听从城主差遣。”   阿青垂眼看他一眼后,目光又转向了那说书先生,而后魏宁书听见她带了几分懒散的声音道:   “去找杭拾甫,他会安排。”   魏宁书一顿,过后方才恭恭敬敬地应道:   “是。”   魏宁书是阿青一早就看准了要用来守城的。   所以一切都有迹可循,而应城迟迟没有一个正经的统领军队的人也是因此。   魏宁书消失在了人前,恐怕天下除了闻肇都以为他死了。   显然宁远侯也是如此认为的,他虽然没有拿下匈奴人的地盘,从而挣脱掉阿青的桎梏。   但是能除掉魏宁书收归他的地盘,已然是一件好事了。   起码现在光按地盘算,宁远侯已经领先了闻肇。   这本是件好事,宁远侯正该是意气风发之际。   可惜他现在后宅内院一团糟,发妻儿子,还有那个与他有首尾的弟妹通通都不是省油的灯。   虽然暂时有他压着还闹不出什么大乱子,但每天也够他头疼的。   内院的事不安生,外头的战事也越来越棘手。   闻肇有军事奇才,军事谋略样样不俗,手底下还尽是猛将。   宁远侯比起他来说就要平庸得多,以前还有景虚在身边辅佐。   而现在身边的那些谋士对上闻肇根本不够看。   两方人马交战,宁远侯败多胜少,当初从魏宁书手里抢过来的地盘丢了不少,优势也渐渐就没了。   因为内外交加的不省心的事,不到一年的时间,宁远侯整个人被折腾的老了几岁。   心里憋闷让本就脾气暴躁的宁远侯现在成了个炮仗,变得更为暴虐。   走到今天这一步,没有人比宁远侯更清楚他前路如何了。   随着城池越丢越多,宁远侯变得越来越疯狂,身边的人看着都心惊胆战。   连平日里,后宅里变得跟乌眼鸡的几人都安静了下来。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宁远侯的颓势越发明显。   闻肇的人越战越勇,可宁远侯差之远矣。   宁远侯必败的局势还是没有挽回回来。   “城主,宁远侯败了!”   涂西奉兴匆匆地从外面大步夸来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落后他一步的杭拾甫看他如此高兴这有些错愕。   “先生。”   涂西奉无视掉杭拾甫的声音,只面带兴奋地说:   “城主,宁远侯战败逃走,不知去向,现在闻肇已经乘胜追击攻入城中。” 第116章 看他这么激动,阿……   看他这么激动,阿青见状挑眉说到:“你想做什么?”   涂西奉从来都不怎么关心政事,只关心他能往兜里装多少银子。   现在罕见地这么兴奋显然是看上了什么。   果然,阿青一猜一个准。   只听得涂西奉搓搓手满脸笑意地说:   “宁远侯老窝都被闻肇给端了,手里面的东西定是保不住了。   宁远侯手里的私盐生意,与其便宜闻肇,不如我们归入我们自己手下。   城主你看我们是不是得接过来?”   涂西奉说这个的时候,眼睛里都放着光。   原来涂西奉打着是这个主意,杭拾甫听见有些愕然。   当然这也不怪他,涂西奉一早就知道干私盐能赚银子,可没想到能赚钱赚那个地步。   就他们手里握的那一半所赚的银子都能抵得上城中其他生意赚的总和了。   这笔账算起来吓人得紧,细算起来又让人热血沸腾的。   可以说涂西奉一直都打着主意呢。   这不宁远侯战败的消息传来,他立马就跑过来了。   也恰好和来这里跟阿青禀报的涂西奉撞在一起。   涂西奉越想越美,喜滋滋地说:“城主这东西我们可不能错过。”   “可以。”   阿青爽快地同意了。   涂西奉得了准话,简直笑眯了眼,连忙说到:   “属下立刻去安排,即日启程去扬州。”   说完转身就兴匆匆地要走。   “慢着。”   可刚一转身就被阿青叫住了。   涂西奉脚下一顿,转头疑惑地看向阿青:   “城主还有何指令?”   阿青脸上扬起了一个笑来,道:   “这应城我待腻了,扬州我和你一起去转转。”   涂西奉愣了下,而后说: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说完涂西奉就走了,他来得匆忙,走得也匆忙。   几乎没待多久,  连杭拾甫都没来得及跟他说上一句话。   杭拾甫今日来其实也是为了这件事只不过其目的不一样。   所以他是等涂西奉走了,才开的口道。   与涂西奉乐呵呵的模样不同,他的脸色要凝重地多。   “你想说什么?”   杭拾甫脸上的神色没什么掩盖,阿青自然是看出了他的担忧。   这边阿青一问话,他当下便回到道:   “城主,宁远侯败给了闻肇,往后这天下的主人便是闻肇了。   我们,又该如何自处。”   说完这话,杭拾甫眉目间的忧心忡忡更重了。   这是他最为担忧的问题。   应城起于乱世,在三足鼎立之间趁机发家。   现在他们城墙已经修好,天下的经济命脉也抓到手了。   还有那玉玺也在手里握着,这可是最为烫手的东西。   闻肇一旦登基,这玉玺必会来要。   只是不知道他会以何种方式来,阿青又给不给。   而后一件事其实才是杭拾甫最担忧的。   闻肇大约不会来强抢,可要是阿青脾性上来了不给。   这又要如何收场。   端看阿青的意思。她也没有要与人开战的意思。   一想到这些,杭拾甫就头疼。   阿青瞥了他一眼,哼笑了一下然后轻飘飘丢出几个字:“应城是我的地盘,跟他人无关。”   这是完全要顺着他自己的心意来啊。   杭拾甫心底暗自叹了一口气,随后恭敬地弯腰行礼道:   “若是城主有何安排,便再吩咐属下吧。”   “嗯。”   阿青点了下头。   ……   宁远侯行踪消失了,似是没人能找到他。   闻肇是最后的胜利者。   所以在处理完宁远侯的事后,闻肇很快就回了京都,这也是怕生了什么变故。   现在他有一大堆的事等着他做。   天下一统只要选定日子登基就是这天下名正言顺的新皇帝。   现在全天下的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京都,端看闻肇会怎么做了。   这里面唯一不担心的就是阿青他们了。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正准备出发去扬州。   扬州城向来富硕,风光又美,渔米之乡更是了不得。   这个地方可谓是被宁远侯护得密不透风,就是局势最为严重的时候,这里都没受到侵扰。   所以扬州这个地方,可以说是除了应城以外最为安宁的城池了。   阿青他们入城的时候,都能见到外面的百姓不像其他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那样骨瘦如柴,满脸愁苦。   要真说些,那就是脸色看着有些忧愁。   恐怕这会儿忧愁的也是宁远侯倒台了,他们前路如何吧。   入了城,涂西奉带着他们径直往一条相对安静的巷子里走。   这条巷子里住的都城中的富户,四周十分安静。   只是巷子看起来有些窄。   而他们住的地方是个小院子,地方不大,但是胜在清幽雅致,看起来很舒服。   车轱辘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停了,马车在门口停下,有人打了帘子,阿青下了马车。   随后有人敲响了门,院子里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很快门被打开了。   开门之人抬头就看见了立在身前的阿青。   虽然之前已经有人传过话来,说阿青今日便会到。   但人真到了,猝不及防之下,他还是愣了下。   虽然没有立马反应过来,可是这人机灵很快就垂下头,让开路,恭敬地请阿青他们进去。   阿青迈脚走了进去,涂西奉带着几名护卫跟在她身后。最后那人关了门。   因私盐之事并不简单,涉及面较广,事情较为复杂,连涂西奉都少见的头疼。所以人虽然来了,可是事情不能立马就去做。   当初他来接手时可是被为难得不轻,虽然没吃过什么大亏,但恶心人的事不少。   这事还是得从长计议。   毕竟想独吞这个的人不在少数,他得好好处理。   索性阿青也不在乎这个,在这段日子她便是去扬州这里转转,那里转转。   扬州的风光与应城的不一样,扬州在南方,应城在北方,扬州讲究的是温柔似水的鱼米之乡。应城的各处风景的话就较为粗狂。   自宁远侯败给闻肇以后,扬州的百姓过的也不安生。他们担心的是,闻肇什么时候会派兵来接管扬州城。   所以扬州城内的气氛比较凝重,百姓风声鹤唳,乍然间出现阿青这么个生面孔,城中的百姓自然是比较防备的。   当然,阿青对这些都不在乎。她每日都会出去转。   最喜欢去的是茶楼。去茶楼里。点上一杯茶,再听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讲些故事。或是听说扬州哪里的风景好,也是一个人出去转转,当然这其中也不乏遇上一些小混混,前来骚扰。   只是这些不知死活的人对阿青来说,是一个手指头就能解决了。   总的来说,这趟出行阿青是满意的。   就这么又过了几天,涂西奉这边终于跟现在管理私盐的人联系上了。   这些人他之前也打过交道,私盐就像是一块大饼。   之前他应从这些人手里掰掉了半块儿,现在又想从他们手里要另外半块儿,那些人自然对他防备的很,也别讨厌的紧。   最先他来做这件事的时候,可是连刺杀都遇到过。   这是应城的护卫功夫很好他就没受多大伤,反而被他趁机抓住把柄去威胁了那些人。   当初这事儿也帮了他一把,让他尽快将私盐生意揽在了手里。   今日再要去见他们这些人,于他而言也是一场硬仗需要打。   那些人大多都是江湖人士,做事也不讲究,所以出门的时候涂西奉便多带了些护卫跟上。   这是千防万防他还是差点着了道。   涂西奉是天黑的时候才回来的。浑身狼狈,满脸怒气,一看就是吃了亏。   见他这副狼狈模样啊,阿青倒是笑出了声。:   “怎么,吃亏了?”   涂西奉看着阿青,脸上出现了憋屈的神情,忍了忍,他还是没有忍住,咬牙说的。:   “那些江湖人士,蛮不讲理,属下好声好气跟他们讲,可竟然如此不知好歹。”   听他这么愤怒,阿青反而来了兴趣。她端着一杯茶,用茶盖不紧不慢地撇去水面上的茶叶。   然后抿了一口茶,脸上笑意越发深了: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这语气听着,不像是安慰他,倒像是在听笑话。   涂西奉更憋屈:   “属下今日去见他们,也算是受邀前去。   这些人是走□□的。但以前有宁远侯护着张扬跋扈惯了。   现在宁远侯不知生死,这天下也注定是闻肇的天下。   等闻肇真正过来接手此地,私盐之事他定会下狠手整治,毕竟是他的天下,官盐不用用私盐。   私盐挣得入的是别人的口袋,他怎么可能允许?   我将其中利害关系分析与他们听。过后与他们做生意。   只要他们愿意交出私盐,我们应城往后可护着他们。   可这些人不知好歹。我去之后先是戏耍于我。   在我的茶里下药,虽不是什么要人命的药,但其目的不过是为了让我丢丑。小不忍乱大谋,属下忍了。   最后再谈的时候还是各种刁难,属下的诚意摆得满满的,奈何这些人太不知好歹了。   最后,我便直接与他们把话说透了,可这些人居然叫来了护卫。对我动手,看模样。那是不让我死也想让我缺胳膊断腿啊。”   说到这儿,涂西奉气恨交加。   在涂西奉眼里,那些人个个都心狠手辣的蛮人。   他向来聪明,用的是脑子,这回遇上直来直往的蛮人。他着实拿这些人没办法,还险些把自己气个半死。   当然最后也是好不容易才脱身弄回来的,所以看着才这般狼狈。   涂西奉一五一十的将今日的事情像阿青禀告。一时之间他也拿不出好的方法,如果从这些人手里硬强倒是能抢回来,只是太麻烦了。   这件事不宜闹得太大,要是惊动了闻肇就得不偿失了。   他们必须在闻肇来之前,处理好,也正因如此涂西奉现在处理起这事来,束手束脚的。 第117章 这事没那么容易办……   这事没那么容易办成,毕竟是要从别人口袋里夺银子。   那日之事虽然让涂西奉气愤难当。   可是他又实在舍不得那半个私盐生意,所以不死心后面又去了几次,次次碰壁。   漕帮的人个个都不是好惹的,除了头一日涂西奉去的时候开头假模假样的有了几分好脸色。   后面就都撕破了脸,明言要么让涂西奉交出手里的私盐,要么滚出扬州。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都成了滚刀肉了,不怕死了。   现在这个世道,有银子才是实打实的。   随意时间慢慢流逝,涂西奉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满目凝重。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棘手的事。   但此事也把他脾气给整出来了,涂西奉拿出了不把目的不罢休的气势来。   紧锣密鼓地重新部署起来。   他就不行,他还拿不下这坨肥肉了。   时间转眼过去了十天。   闻肇的部队已经逐步向扬州这边推进,赶来接手。   收到闻肇人马离此地约摸还有三日路程的消息后,焦躁了就好的涂西奉反而不急了。   不过他不急,有人却是急了。   总而言之这件事不能拖下去了,必须在闻肇的人来之前解决。   当天晚上涂西奉就收到了漕帮有大动作的消息,虽然暂时没查出这伙人到底要做什么。   但大抵是对他有利的。   涂西奉崩了几日的心终于放下了,要上学的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   然而就是他所不知道的是,在这个晚上事情已经往着另一个不可控制的放下滑去。   第二日天有些灰蒙蒙的,涂西奉正陪着阿青下棋时,收到了一封信。   他放下棋子接过展开一目十行地看完而后一愣。   他抬头看向阿青,面上笼上了一层疑惑:“怪哉,我与他们周旋了这么久,这些人都对城主只字不提,怎么今日要见你了。”   说着涂西奉将信纸递给了阿青。   阿青没接,只着他的手,扫了一遍大致意思就看明白了。   信上说,若是涂西奉真心想吃下整条私盐线,他们愿意放手,但商议此事时阿青必须到场。   否则便没有再谈的必要了。   看这话说得这么坚决,涂西奉本能地觉得不对劲。   但还不容他多想,阿青已经应下了此事:   “去看看吧。”   涂西奉微微一愣,但见阿青已经将手机的棋子丢在棋盒里了,便明了她的意思,这下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恭敬地应了声。   涂西奉命人去准备马车,他又回屋换了身衣裳。   等他出来时,阿青早就等在了门外,身上穿的还是之前那青色长裙。   两人登上了马车,待坐稳以后车夫便握紧缰绳抽了两下,车子平稳地出发了。   此时天色还早,城中静悄悄的,连声狗叫都听不见。   突然涂西奉皱起鼻子,嗅了嗅。   似是闻见了某种若隐似无的奇怪气味,他眉头微皱,心里忽然有些不安。   他抬头看向稳坐在一方的阿青,犹豫了一会儿,迟疑地问到:   “城主,可是有闻到什么气味?”   阿青缓缓睁开闭目养神的眼睛,转动眼珠看向涂西奉,没有说话。   涂西奉被她看得瘆得慌,原本不安的心更慌了。   他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问到:   “城主是闻到什么了吗?”   要问阿青闻到了什么,她当然是闻到了。   那股味道她再熟悉不过了,曾经每日都萦绕在鼻尖。   现在倒是有几分陌生了,可尽管如此她还认出了这股味道。   这般浓烈,让人不可忽视。   可是扬州城中又为什么有如此浓烈的味道。   想到这,阿青原本平澜无波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兴趣,嘴角也翘了起来。   “城主?”   看到阿青的表情,涂西奉更紧张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   好似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扬州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还不等他细想下去,马车停了下来。   而他的思绪也被打断了。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什么味道不味道的,不重要了。   涂西奉也没在深究,脸上挂起了惯常的表情。然后车帘子走了下去。   随后是阿青。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漕帮的大本营,也是扬州商会的所在地。   门口早就有人侯着了,他们甫一出现,那人就走过来了。   “可是应城主和涂先生?”   涂西奉对这里的人差不多都摸透了,人虽然认不全但大概的模样他还是有印象。   可是此刻立在这的几人,对于涂西奉来说都是生面孔,没见过的。   这时他也发现四周除了这里,到处都安静的过分,连声狗叫都没有。   加之面前,在此前从未见过的人。   涂西奉心彻底悬了起来,今日怕是要见血了。   种种迹象表明,扬州城恐怕出事了。   这边涂西奉一边想着,一边面带笑意和面前的人周旋:   “是我们,不知道阁下时?”   那人没有回答他,只有笑了一下,让开路,说:   “我们主子恭候二位多时,请吧。”   他话一落,四周突然出现了很多人围在他们周围想裹挟着两人往前走。   涂西奉心里大为不安,本能地扭头看向阿青。   谁知阿青谁也没看,只抬脚径直往里走去。   涂西奉见状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还是只能跟在她身后。   其实此事阿青已经猜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而她还往里走的原因,不过就是想看一看这次还能弄出些什么事来。   涂西奉一边走一边四处观察,这才发现这里的人,他基本上都没了见过。   再仔细一瞧这些人身上那股寻常护院不同的气势,   涂西奉也明白过来,现在等着他们的到底是谁了。   想通了这一点,涂西奉自然是不慌了。   毕竟人只会对未知的东西产生了恐惧。   果然,走过数条回廊,在视野宽阔的后花园,他们终于见到了那人。   而这人赫然就是失踪了的宁远侯。   此时他正坐在正中央,手里端了一杯茶,有一下没一下喝着。   在听到动静以后,他放才抬头看过。   良久,宁远侯的脸上露出一个带着几分狠厉的微笑来:   “应城主,咱们又见面了。” 第118章 “哦,你还没死啊……   “哦,你还没死啊?”   阿青漫不经心地说,但眼底透出的蔑视好似在说你这个废物早该死了。   是个人被这么一激也该动怒了。   站在阿青旁边的涂西奉跟了她这么久了还是摸着了几分她的性情。   比如,这会儿他很明确,阿青就是故意的。   故意气宁远侯的。   原因一定是宁远侯让她不高兴了。   果然宁远侯听到阿青这话,脸上的表情僵了僵。   怒意在眼睛里慢慢聚集,但很快又都消散了。   或许是说被他强行压下去了。   他冷笑一声:“应城主都没还没死,本侯又怎么会先死。”   论打嘴皮子这一点涂西奉最擅长,不等阿青开口,他抢先一步把宁远侯的话给他蹶了回去:   “不知道侯爷出门前是没照镜子还是昨晚上一晚没睡,今天才能说出这么糊涂的话,   侯爷人丑要有自知,服老方是正道。”   这话内涵明骂都有了,宁远侯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活,又蹿起来了,他磨磨后槽牙道:   “好厉害的嘴皮子,城主好福气。”   涂西奉谦虚地拱拱手,笑道:   “侯爷过奖了,过奖了。”   谁他娘的在夸他?   宁远侯气得七窍生烟险些没绷住,但他也不是什么头脑简单的人物,而是老奸巨猾的枭雄。   利害轻重他心里有数,自然不会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涂西奉趁着这段时间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周围的景象,对目前的形式大致有了数。   他总觉得宁远侯今日这出恐怕还有大招在等着他们。   特别是在来的的路上所遇到的不对劲,这加深了涂西奉心里的不安。   此时先撤方为上策。   想着他向阿青递了一个眼神,阿青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她不仅没有要走的想法反而抬脚往前走了几步越发靠近宁远侯。   随着阿青的靠近,宁远侯身子一下子绷紧了,满眼的警惕。   周遭宁远侯的护卫见状连忙冲上来持刀挡住的阿青。   阿青见状一挑眉并未停下,依然踱步向前。   护卫被某种压迫感挟持着不由得往后退。   那模样颇有些手足无措。   她这举动让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宁远侯的一心腹眉心一跳,立马厉声呵道:   “应城主还请止步!”   阿青扭动了一下脖子,咔嚓一声脆响,刺激得人心惊肉跳。   平生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宁远侯等人的状态明显不对劲,看样子不仅是做了亏心事,还是做了大亏心事了。   涂西奉心里暗忖,但面上仍旧带笑,只是眼神锐利了些:   “侯爷的人这么紧张干什么?我们可是应侯爷的约来谈私盐一事的。”   在涂西奉这话出口间隙,阿青已经出手,砰砰几下,这些人毫无还手之力,就被撂倒在一边,不知死活。   真真是弹指间,杀人于无形。   “放肆!”   宁远侯彻底忍不住了,一声怒吼声音大得出奇。   随着他话音一落,涂西奉只觉得眼前一花,有人影突然从四面闪出,霎时间就将阿青围在了中央,也阻拦了她走向宁远侯的路。   待看清那四人的长相以后,涂西奉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这四人中,三男一女。   那女子相貌谈不上美丽,可装扮诡异带着股说不出的邪恶感让人看了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三男中,有一人长得尤为瞩目。   此人身材超出常人的高大,足足能有阿青两个人高,身上鼓鼓囊囊的肌肉将衣服撑得都快要破了。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小山一样立在那儿,手里还提着一把沉重的铁锤。   另外两人,一人体态轻盈,面貌端正,暂时还看不出什么优点。   而另外一人手持长剑,眉眼犀利带着浓厚的杀气。   涂西奉早年也是混迹过江湖的,再多瞧两眼便认出了这四人的身份。   “侯爷的待客之道好生奇特啊,在下真是叹为观止!”   涂西奉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么几个字。   宁远侯此时脸色不像之前那么难看了,这四人好像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   所以也放松了下来。   他嗤笑一声道,指着四人一一说到:   “这位天下第一的剑客,这位轻功第一,这位有神力之称,常人能被他一铁锤砸成肉泥,还有这位乃是擅使暗器用毒第一的毒娘子。   这四位可是本侯费了好大的劲,专门找来伺候应城主的。”   宁远侯从来就没有放弃要杀了应青,当年一再败北,他便知道对付她,不能用常理来。所以花了多年时间找来了这四人。   也给足了四人时间让他们好好研究应青的功夫,为的就是今天。   阿青慢吞吞地扫了四人一眼,神情漫不经心,仍旧没把人放在眼里。   宁远侯见状,心里也拿不准应青到底是托大了,还是真没把人放进眼里。   不过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也不在乎了。   他脸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而后硬挤出了一个笑来:   “给本侯拿下她。”   宁远侯死死盯着阿青,补充了一句,   “生死不论!”   话一落,那个江湖人对视了一眼,紧了紧手里的兵器蓦地同时出手,从四面攻向阿青。   涂西奉连退数步让开了位置,站在一边紧张地注视着场中的战况。   宁远侯找来的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起码涂西奉就没见过能从阿青手里过几招的人。   别说涂西奉,阿青都有几分意外,但同时骨子里好斗的性子完全出来了。   那小山一样的大力士挥着铁锤冲阿青的脑袋狠狠砸过来。   铁锤又沉又大抡在他手里却虎虎生威,旁人都能听见破空之声。   阿青眼睛微抬看了一眼比她脑袋还要大两倍的铁锤,身子一侧躲过了剑客刺向胸口的剑。   接着她脑袋后面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微微一偏,一枚暗器险险从眼前划过。   那是毒娘子的暗器,上面抹了剧毒,见血封喉要人命。   这边剑客和毒娘子都没有击中阿青,眨眼间那铁锤已经落下。   阿青当然不可能以肉身硬捍,她迅速移开身子,铁锤落空重重砸在地上,留下了好大一个坑。   涂西奉看着眼前的你来我往的双方交手,冷汗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打湿了衣服。   阿青自然不是个只守不攻之人,她没有管大力士,而是背身看向其他三人,目光一一扫过,阿青的殷红的唇缓缓勾起一个邪肆的笑来。   杀戮正是开始。   那三人被盯得毛骨悚然,但还未来得及深究那眼里的含义,阿青动作极快已经攻来。   双方的功夫模式不相通,阿青的下手快准狠,直奔要害。   剑客剑术高超,空气里只看得见剑光残影。   阿青动作也极快,那剑愣是没有挨着她半点。   今日大约会是涂西奉第一次见着阿青真动起手来是什么模样吧。 第119章 四名顶尖高手大战……   四名顶尖高手大战一人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惊心动魄一词足以概括。   在场的人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看,剑客与阿青缠斗,剑剑都直冲命门,而另一边毒娘子的暗器也没消停过,还有轻功高手神出鬼没的偷袭和大力士随是都抡过来的大铁锤。   看得涂西奉心高高提起,满目凝重。   他只看得见每次阿青都是险险躲过,慢一步都会命丧四人之手。   但事实并非如此,只有身在局中的人才真正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招过后四人神色郑重肃然,丝毫不敢小觑面前这个的女人。   能从他们中随便一人手中过招的,满天下也找不出几个,可是她明显看起来还留有余力。   一人同时面对他们四人居然还游刃有余。   早先四人不是没有听过应青这个名字,可是一直以来都以为不过是以讹传讹,夸大其词,因此未曾将此人放进眼里。   就说今日知道要与她一战,也觉得是宁远侯小题大做了。   可现在方知,世人对她并未言过其实。   想起刚刚与她交手之时,四人心中一凛,接下来,不尽全力,恐怕死的就是他们了。   还是剑客先动了,一柄长剑以极其刁专的的角度极速刺向阿青的腰间。   剑势凌厉竟有种势不可挡之势。   紧接着三人同时动了。   这一次四人的攻势更密集,更快。   四面八方的路都给堵死了,让阿青退无可退。   谁都以为这一击就是杀不死她,起码也能伤她皮肉了。   可是阿青见此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眉眼间染上了几分邪性,神态显示出了某种高高在上的蔑视感。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人的肉眼险些没跟上。   看起来身处囹圄的阿青,居然不退反进而挑上的竟是手脚最利落的那位轻功高手。   她转身直冲他而来,目光紧紧锁定了他。   轻功高手没料到阿青会选择直接对上他,微有些意外,但紧接着就是头皮发麻。   两人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他手里削铁如泥的短刀已经快要挨上阿青的脖颈。   是个正常人都该躲了,可是阿青完全无视了那把刀,反而迎了上去。   她在短刀割上她脖子之前,以手握拳对着他就冲了过去,一拳下去噗嗤一声,血花四溅。   其他三人的招数自然落了空,他们停下稳住身体。   因为有大力士的铁锤砸向地面的巨响,所以其他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看得见阿青的背影和神色微有些呆滞的同伴。   以及他手里贴在阿青脖子上的那把刀。   这是赢了?   所有看着这一幕都紧张了,连宁远侯都忍不住从椅子上站起来。   可就在这时,阿青忽然抓住那人的肩膀调转了两人的方向。   这时所有人才看见,竟有一只手从轻功高手前胸穿过,自后背而出这一惊悚画面。   哐当一声脆响,那柄短刀落在了地上。   阿青的脖子连皮都没有破损半点。   接着阿青刷地将手抽了出来,砰的一声,没了支撑,那人站立不稳重重倒在地上,不过片刻就没了呼吸。   那只垂在身侧纤细如玉般的手上覆着一层鲜血甚至染红了衣袖,此刻那血正一滴一滴顺着指尖往下滴。   毫无意外这位轻功高手是四人当中最弱的,他的快在阿青看来不堪一击。   可其他人却不这么认为。   到底是怎样的人力,能一拳打穿人的身体。   有人的心头慢慢滋生了恐惧,且越来越深。   阿青动了动指骨,接着没有停歇,整个人都开始动了。   她没有像之前那般被动,而是主动出击。   这一次她瞄上的是剑客。   剑客这么多年也是从生死里穿行而来,为人敏锐。   几乎一瞬间就察觉到了阿青的动作,可是她的动作太快了,一眨眼的功夫人已经在眼前了。   他赶紧迎敌只是这会儿动作有些手忙脚乱。   其余两人对视一眼,也紧跟着攻上去。   剑客的一手剑术使得炉火纯青,剑下亡魂更是数不胜数。   显然这人要比刚刚那个难对付得多。   阿青挑眉,逼近剑客,以□□体术一战,举手抬足间重若千钧,让与她正面相抗的剑客感觉到了无比压力。   期间毒娘子和大力士也寻着间隙杀向阿青。   阿青以手为刀砍向剑客脖子的招又被其三人联手搅乱。   指尖划过剑客脖子,还是留下了一道口子,有血流了出来。   这般缠斗着实让人心烦。   这是阿青在这个时代首次受到限制。   瞥了一眼离自己最近妄图以小山一样的身躯挡住她的大力士。   此人粗中有细,看似随意乱挥铁锤,但每一次都能恰好挡在阿青面前给其他两人创造机会。   阿青有些不悦,转移了目标,抬脚便狠狠踹上大力士的小腿。   大力士皮糙肉厚一般这样的攻击对于他来说都是无用的,可这一次他却感觉小腿竟是断了一般。   他吃痛单膝跪在地上,拎在手里的大铁锤也落到了地上。   阿青见此抬手就是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巴掌直甩得他半张脸的肌肉都变了形。   他面目扭曲,过了一会儿半口牙和着血被他吐了出来。   直把另外两人看得面皮发紧。   “你……”   大力士声音宛如洪钟,只是这会儿缺了牙,脸又肿的不成样子听起来囫囵不那么清楚。   阿青没有应声,只是盯着他打量了一下。   同时脑袋微微一侧,躲过了毒娘子的暗器。   这人的皮肉倒是出乎意料的强悍,换个人来,那一巴掌定是能要了他命的。   可是这人竟只是落了牙,肿了脸。   那就很有意思了。   接下来大力士惊恐的发现,阿青开始认着他打了。   毒娘子和剑客刚刚全耐大力士挡,现在也明白不能这么下去了。   两人连忙上去帮忙。   大力士皮糙肉厚像是一个灌满沙子的沙袋,阿青熟悉这样的感觉,便是越发有劲。   纵使有另外两人相拦,也无济于事。   到最后大力士已经面目全非连那铁锤都拎不动了。   他脱力轰然倒塌在地上,喘着粗气。   阿青立在他身侧,弯腰捡起了落在地上的铁锤然后用力向下一砸。   空气里响起令人牙酸的脆响。   众人蓦地瞪大眼睛看去,只见那一锤子精准地砸在了大力士的头上。   他的头也像一个西瓜一样被砸得稀巴烂,那惨不忍睹的模样瞧得人作呕。   这时从未开过口的毒娘子,终于开口说话了,她的声音像是一只老乌鸦一样嘶哑:   “姑娘手段未免太过残暴了些,我们与姑娘往日无怨近日无仇,都是奉命行事。   姑娘要杀便杀了,何苦连个全尸都不愿给他留。”   毒娘子自认已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了,可是遇上了阿青,这手段也是让她胆寒。   阿青抬起拇指擦掉了眼角溅起的血滴,而后眼睛看向她,漫不经心地说:   “杀人不就是要他死吗?死都死了,怎么死的,又有什么区别。”   况且她从来不在乎来人杀她的目的是什么,对于她说,只要是来杀她的,就都是敌人。   敌人自然不会留情,无论什么方法她只要干掉敌人就可以了。   剑客垂眼看着手里的剑,那把剑依然纤尘不染闪着铮亮的光。   这是从未有之的事。   曾经只要他的剑出鞘就一定会沾上血,可是这把剑到现在还是如此干净。   而对面的那个女人身上却已染上了斑斑血迹。   “姑娘戾气太重,就不怕反噬?”   剑客挽了漂亮的剑花说到。   阿青摩挲了一下指腹,神情变得漠然,仿若高高在上的神,藐视众生。   她没有回答剑客的问题,只抬脚向他冲来。   三人又缠斗在了一起。   这一次没有了大力士在中间抵挡住阿青强悍的体术,剑客和毒娘子应付起来越发吃力。   但更让人绝望的是两人都心知今日恐怕是杀不了此人了。   就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剑客和毒娘子对视了一眼,默契般的想到以同一种方式拼死一搏。   若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一死,不若绝地反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剑客先行出招,开始引诱阿青往他这边来。   他应付的吃力,可是总算是给了毒娘子一个机会。   当然阿青一眼就看穿了些拙劣的计谋。   只是她顺势将计就计想要看看这两个人到底是要干什么。   而剑客也管不了阿青到底是真上当了还是假上当。   他只能尽力拖延时间,给毒娘子创造机会。   而毒娘子也不负他望,很快就准备好了。   “闪开!”   只听得她大呵一声,剑客看准时机抽身而退。   同时,阿青敏锐地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背后而来。   她身子灵敏退开,但还是来不及了。   一只细细的针擦过她的脸,留下了一道血痕。   阿青侧眼看去,只见后面竟是漫天的多如牛毛的细针直射她而来。   这样的场面让她想起了曾经在战区密集的子弹。   只不过这些细针的辐射面积更广。   这样的东西又有谁能躲开,连一旁的涂西奉的心都抓紧了。   可是出人意料的时,阿青还真的躲开了。   她在针射向她的瞬间,动作极快地顺手抓起地上那个轻功高手的尸体挡在面前。   那些针射在尸体上,将那具尸体射成了刺猬。   毒娘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阿青,并未对自己的引以为傲的暗器失效而感到愤怒。   慢慢地她笑了:   “那针乃是用天下至毒浸泡过的,那毒一滴便能致人于死地。   这一局还是我们胜了。”   阿青用指尖沾了刚刚被针划破的脸时流出的血。   果然见那血里透着丝丝的黑,只不过片刻就消失。   这毒能在她身体停留这么久的确是很厉害,只不过很可惜还是被她的身体给稀释掉。   而毒娘子的这出杀手锏也注定落空了。 第120章 “不可能,你怎么……   “不可能,你怎么,怎么会……”   话说到最后毒娘子已经失声了。   她震惊地看着还好端端站在那儿的人,满脸的不可置信。   针上的毒乃是天下至毒,中毒者一息之间便可毙命,神仙来了都救不活。   可是应青为什么没有事?   毒娘子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阿青。   剑客见状也是脸色剧变,毒娘子下毒的功夫没人会怀疑。   可是这个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毒娘子都毒不死的人,这一次恐怕他们真的要栽了。   剑客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加认识到这一点。   原本以为已经十拿九稳的宁远侯的心更是重重地沉了下去。   他知道应青百毒不清,所以费尽心思找来了毒娘子。   可是没想到还是没有用。   难道这女人真的就是杀不死?   这一刻宁远侯的心平静不下来,应青的手段已经是不是一个凡人所能企及的了。   只是他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想到这宁远侯又镇定了下来,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   阿青脸上的血口子很浅,这会儿破皮的地方已经没有再流血了。   她看着毒娘子难得好心情开了口,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   “这个世界上,能对我起作用的毒,你们大约是研究不出来了。”   说罢她抬脚就向毒娘子走去。   毒娘子宛如受了多大的打击一样,抱着脑袋垂头看着地面,喃喃自语般说到: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   剑客见此瞳孔一缩,看着近乎失去理智的毒娘子,心道一声坏了。   连忙就要提剑去阻拦阿青。   他们四人对付应青尚且吃力,若是毒娘子再死,那他也离死不远了。   可就在他方要动时,原本看起来被重重打击到的毒娘子却抢先一步动了。   她在阿青离她不过五步之遥时,突然抬头,目光锐利一点也不像失去理智的样子。   接着她猛得扑向阿青,张开手死死地抱住了阿青。   毒娘子力道大得惊人,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将阿青禁锢住了,使其动弹不得。   这一变故让许多人都是一愣,毒娘子则抬头对着剑客厉声大喊:   “快,杀了她,杀了她!”   权衡利弊,这已经是毒娘子唯一想到的,能杀了应青的法子了。   剑客很快反应过来,他眉心一紧,没有犹豫,持剑对准阿青的后背就刺去。   毒娘子紧紧抱住阿青,眼神里透着决然。   眼下,他们为了杀这个女人已经付出太大的代价了。   况且这个女人如此强悍,要是没能杀掉她,即便今日他们逃出去了。   恐怕日后也难逃一死,现在索性不如赌一把。   毒娘子很清楚现在被她困住手脚的人劲有多大。   她也很清楚,人,她困不了多久,接下来就端看是剑客的剑快,还是这个女人脱身快了。   场中的情景又一次让人感到紧张。   若是毒娘子的谋划成了,应青恐怕就真的要死在这了。   宁远侯从来没有哪个时候看到过应青这么接近死亡。   要是成了,要是成了……   宁远侯捏捏了椅子的扶手险些将其捏碎。   眼睛更是眨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错过精彩的一幕。   在这里的人大约也只有涂西奉是真情实意地为阿青感到担忧吧。   只不过打从心底他还是不相信阿青会死在这两人手里。   果然,下一瞬毒娘子的脸色蓦地一变,变得极为难看。   她左右手交叠抓住手腕,死死地扣住,坚决不松一点力道。这个时候她整个人都绷紧了,不敢有丝毫泄气,这气一泄就完了。   可事与愿违,并不是按照她的想法来的。只见阿青两肩用力,垂在身侧贴近的双臂慢慢往外张开。   随着她的力道越来越大,毒娘子深感力不从心,好几次差点脱手。   可是她不敢,这手一松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她涨红了脸,用尽全身的力气,手指甲甚至在手腕上掐出了深深的血印。   渐渐的,随着阿青的力气越来越大,毒娘子感觉到了双臂有了撕裂般的疼痛感。   明明不过是很短的时间,最多再坚持几息的时间,剑客手里闪着锋芒的剑刃就会刺进应青的后背。   可是毒娘子却觉得这短短的距离难捱地紧。手臂的疼痛已经让她整张脸扭曲,眼睛里爬满了红血丝,看着极为可怖。   她藏在衣袖下的手臂更是红肿鼓胀,像是肌肉马上就要撕裂皮肤一样。   毒娘子知道她再不松手,她的双手就废了,更有甚者恐怕会肢体分离。   她浑身都在颤抖,牙齿因为用力咬合也开始渗血。   在到达了某种临界点后,她再也忍不住了,痛苦的嘶吼伴随着对剑客的催促脱口而出:   “快,杀了她!”   这声音落下的同时,阿青挣脱了毒娘子的束缚。   在最后关头,毒娘子还是因为恐惧微微卸了力道,这让她的手没有像木柴一样直接断裂。   但不幸的是,这双手还是废了。   毒娘子双臂尽废,脸上惨白无色,浑身上下都疼出的冷汗打湿。   此刻她精神有些恍惚,也拿不准应青到底有没有被剑客刺中。   就在她恍惚的一刹那,阿青已经抓过她的身体挡在了剑客已经近在咫尺的剑锋之下。   剑客见状收眉头一皱,只能连忙调转方向,让这一攻势落了空。   不过因着双方距离太近了,他收剑不及还是伤了毒娘子。   毒娘子本就重伤在身,加上剑客这虽有收住的剑势,但还是雪上加霜重伤于她。   此时的毒娘子已经奄奄一息。   阿青松开了手,毒娘子脚下不稳晃了晃后,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毒娘子失策了,她以命相搏送了自己的命,可阿青仍旧没有毫发无伤。   只能说应青太过强大,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强太多。   剑客看了一眼毒娘子咬牙起身,直冲着阿青挥剑而至。   然而这一次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阿青的体术本就擅长近战,两人此时的距离就隔了一个毒娘子,距离过近。这一下他高超的剑术不仅施展不开,反而给了阿青速战速决的机会。   阿青脚往后一撤,随即抬手便抓住了剑客握剑的手。   剑客心中大骇,心道一声遭了。   可此时已经容不得后悔了。   阿青的手像是钳子一样钳住了他的手,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他猛得抬眼看向阿青,锐利的眼神下藏着的是恐惧和绝望。   这样的眼神阿青再熟悉不过,可是这并不能让她冷硬的心肠起哪怕一丝的波澜。   从剑客四人答应宁远侯来除掉她开始,他们的结局就一早注定了。   而阿青的心永远不会对死人起半分波动。   她直勾勾地盯着剑客的眼睛,然后握着他的手反转剑锋,垂直向下。   此时剑下的人正是躺在地上有进气没出气的毒娘子。   剑客试图挣脱,可是一切都是徒劳的。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阿青握着他的手,稳稳下落。   直到最后,噗嗤一声,剑刺穿了毒娘子的心脏,她方才松手。   剑客在那一瞬间,闭了眼,心里尽是悲凉。   他们四人最后竟只剩下了他一人,但可悲的是,他非常清楚的意识到下一个死在应青手里的就会是他了。   虽知道必死的结局,可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无法就这么束手就擒。   所以他拔出尸体上的剑,继续攻向阿青。   阿青脸上没什么表情,抬手打掉了他手中的剑,接受握住剑客的手腕顺势一扭,便折断了其手腕。   剑客握住扭曲变形的手腕连退数步,可是接下来没有留给他喘息的机会,阿青紧追其后。   剑客剑术无双,可腿脚功夫便要稍逊一一筹。   他忍着疼痛,以拳脚肉身相搏,但结果可想而知。   阿青也没耐心和他再缠下去。   她抬眼看着剑客抬手冲着剑客的脸而去。   紧接着她手指微抓,抓住剑客的脸,将人狠狠按拍在地上。   啪啪几声,是地上青石板碎裂的声音。   剑客后脑勺着地,眼前一黑,变彻底失去了直觉。   众人待灰尘散去方才看见,阿青单膝跪地,手掌下剑客的脑袋已经变形躺在在碎裂的青石板里。   空气里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周遭变得安静极了。   地上躺着的是四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若是天下四大顶尖高手联手都不能杀掉应青,那还有谁能杀得了她?   众人的心中不禁浮现出如此疑惑。   一旁的涂西奉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他眉间的褶皱也消散了。   他抽出一方干净的帕子快步走到阿青身边递给她:   “城主。”   阿青瞥了他一眼,接了过来,便开始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沾了血迹和灰尘。   那血已经有些干了,要想擦干净有些费力。   但是阿青擦得很仔细,连指缝里都不放过。   现场鸦雀无声,没人说话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擦手上的血。   这一等等了好一会儿,她方才停下动作。   她手上的血其实并没有完全擦干净,上面还残留了些,但是那张帕子已经脏了。   不过阿青也没太在意,她随手便将帕子扔在地上,好像刚刚擦得那般仔细的人不是她。 第121章 这边解决了四个棘……   这边解决了四个棘手人物,剩下的自然不足为惧。   今日他们来本是为了私盐一事,可没想到被宁远侯设局轰杀。幸而这四人都不是阿青的对手,宁远侯的计谋也落空了。   现下私盐一事只能暂时忍痛放弃了,不过宁远侯又要怎么处理?   想到这,涂西奉抬头向他望去,这一看却是让他愣了神。   宁远侯竟是镇定地可怕。   他坐在椅子上,神情不慌不忙,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盯着阿青,那目光宛如在看一个濒死之人。   嗡的一声,涂西奉回忆来时种种诡异景象,脑子轰鸣,他立马反应了过来。   涂西奉惊悚地盯着宁远侯,道:   “你,你还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说到后面微有些失声。   想到他内心那个猜测,涂西奉第一次陷入了某种焦虑和惊恐。   宁远侯听见涂西奉的问话,慢慢的嘴角的笑越咧越大,到最后竟是大笑出声。   那笑声刺激地涂西奉太阳穴跳着的疼,可是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宁远侯到底做了什么。   很快宁远侯收住笑声,他的表情变得很奇怪,兴奋里夹着决然愤恨,他说道:   “应青,你以为你赢了吗?你以为你将本侯和这天下都玩弄于股掌之间,能得到什么好结果?   我是败了,可就是做鬼我也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说完他又是狂笑不止。   一想到应青即将要陷入的境地,他便是死了,也能瞑目了。   阿青虽然脸上和手上的血都擦得差不多了,可是衣服染上了的血却是擦不掉的。   远远看去几乎已经看不清衣服原有的颜色了。   她此时便是身着那身血衣漠然看着宁远侯,神情无半分波动。   可涂西奉却难以保持平静,他的心重重地在胸腔里跳动着,眼睛忍不住地发红,他咬牙切齿地说:   “你,杀了多少人?”   宁远侯停住笑,眼神不屑地看向涂西奉,冷哼一声:   “天真。”   说完他的目光重新调转到阿青的脸上,他不放过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慢慢地说,想要欣赏她将要大变的脸色。   说起来,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应青害怕的样子。   这可是太让人期待了。   “死几人,怎么比得上死一城的人。   应青,这满扬州城的百姓是我给你铺的黄泉路,你喜欢吗?”   涂西奉心像是被人从高空砸下,让他感到一阵窒息。   他重重地闭上眼,好半响才缓过来,睁开眼看向宁远侯,从齿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疯子!”   宁远侯既然做得出这样的事,必然是走入了绝路,哪儿还怕这几声骂。   他依旧将目光对准了阿青,阴恻恻地说:   “我杀的人比起应城主来说,小巫见大巫。   应城主手里的血,还洗的干净吗?”   涂西奉愤怒,宁远侯疯狂,但阿青仍旧平澜无波。   她本就是杀人机器,是实验室的产物。   将她造出来的人,甚至害怕她的人性让她适应不了这样的生活,还因此抹除掉了她的人性。   所以,阿青该不该为杀人而愧疚?   这问题没有人能给出答案,至少阿青从未想过来,所以她理解不了宁远侯的疯魔癫狂。   她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开口说:   “你倒是,很聪明。”   宁远侯最讨厌应青这幅高高在上的模样,好像全天下都掌控在她手里一样。   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不似凡人的手段。   若是打从一开始,她帮的是他,那这天下必定为他所有。   只可惜,一切都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你猜到了什么?”   宁远侯目光冷然地问到。   阿青没应他的问题,反而是转头看向涂西奉说:   “你说。”   涂西奉用阿青那个时代的话来说就是个天才,且还是个阅历极为丰富的天才。   而阿青喜欢这样的人,省事。   涂西奉当然也将事情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他目光如刀,死死看着宁远侯说:   “你屠城是为了嫁祸给城主,你能在我们察觉不了的情况下屠城必然是从离我我们最远的地方开始。   而我们住的那条巷子你是在我们走后才派人去的吧。   既然你能一夜之间将扬州城的百姓屠杀殆尽,必然是带了大批人马。”   所以才能悄无声息一夜之间杀掉满城百姓。   或者说从宁远侯从战场上败逃以后,在接到阿青来扬州的消息时,他就已经开始策划这一切。   毕竟扬州城可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城,里面的人口也是不少。   宁远侯听完涂西奉的话后,直接拍手叫好:   “好,想不到应城主不凡,身边的人也不同凡响。   是,没错,从景虚战败被俘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一定要杀了你。   所以我谋划多年,找来了四个人,想不到个个都是废物。”   他叹息般看着地上的四具尸体,   “天有不测风云,我吃不准他们能不能杀了你,所以又另有谋划。   扬州城,这里人人都垂涎三尺。打从你们从我们手上夺过私盐一半的生意开始。   我就知道,你最后会栽在扬州。”   宁远侯的神情变得晦暗,   “战败过后,我率残部化整为零进了扬州城。在接到你要来的消息以后,我就开始计划屠城一事。   你们猜得没错,我所剩人马还有不少,这满城也到处都是我的人。   而我,要是对扬州城下毒,轻而易举。”   宁远侯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他满脸自得,   “毒死的也就罢了,没死的,自然会有人再去补上一刀。总归是能要了他们的命。”   只可惜应青住的地方,被他们自己人严加把守,他的人混不进去。   且应青百毒不侵,他怕打草惊蛇所以下毒的时候,便略过了她。   “疯子,疯子,你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扬州城是你的属地,这里的百姓尊你在为王,你竟狠得下心,杀他们。”   涂西奉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他也做不出这么残暴不仁的之事,更为宁远侯所做之事感到痛心疾首。   这满城的百姓啊,这可是满城的平民百姓。   宁远侯神情却极为冷硬,冷哼一声:   “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吗?闻肇的人马已经在来的路上。   一旦他接手扬州城,这城中的百姓转头就会尊他为主了。   背叛我的人,我又何须心慈手软。   另外我也很想知道,等应城主屠城的消息传出去以后,闻肇会是什么反应?   应城主与天下为敌,又是什么滋味?”   说完他脸上又咧出了大大的笑意。   这就是他的目的,既然杀不死这个女人,那就将她逼入绝境,让她下地狱。   一想到应青被天下唾弃,从万人敬仰的城主变成与天下为敌的杀人狂魔时会是什么样一番的场景时,宁远侯就止不住的高兴。 第122章 为害一人屠杀满城……   为害一人屠杀满城百姓,这是何等骇人听闻之事。   宁远侯行事如此癫狂暴虐,毫无人性,简直人人得而诛之。   看着宁远侯得意狂笑的模样,涂西奉恨不得将之一剑斩杀。   这时的宁远侯甚至还不忘对阿青出言挑衅:   “应青很快全天下都会知道,你屠城的消息,这就当是,你三番四次杀我人的回礼。”   听得宁远侯这番话,涂西奉险些气笑,果真是人不要脸无敌。   自始至终,阿青都从未主动挑起祸事,是宁远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从最开始的发兵屠城,到今日这般围杀栽赃。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说话?”   此时阿青咋开口说话了。   她看着宁远侯,眉毛微挑有些疑惑。   宁远侯脸上的笑意一滞,但转瞬间他又冷笑不已:   “应青,我是杀不死你,不过,你也不要妄自尊大,今日过后你就要与天下为敌了。”   阿青摊了摊手:   “那又如何?”   她看起来似是满不在乎,   “我不喜欢别人挑衅我,而你,让我很不高兴。”   说罢,她移开了目光,不再看宁远侯而是微微侧头对身侧的涂西奉说:   “杀了他们。”   涂西奉闻言立即领命:   “是。”   随即就带人杀向宁远侯。   刚刚阿青杀四大高手时没有他们插手的余地,只能在一旁干看着,现在正好该他们出手了。   这般一言不发就开打的做派,让宁远侯觉得憋屈又难堪。   他身边的人自然也倾巢出动迎敌而上。   隔着两方乱斗的人马,宁远侯远远瞪着阿青,眼睛里尽是不甘。   反观阿青却一个眼神都没给到他,完全的无视就是蔑视。   宁远侯见此恨得心脏拧着的痛。   他将应青当做敌手,这个人在他心中比闻肇还要难对付几倍。   可自己在她眼里或许还不如地上的一粒尘埃,这是何等的羞辱。   也正是这个女人,在以这种方式一直羞辱着他,所以宁远侯才会破釜沉舟,在最后关头。用仅剩下的人来对付她,而不是想着东山再起。   “你今日杀了我又如何?我自来了扬州城就没想过要活着出去。”   宁远侯目光沉沉地对阿青说到。   阿青自然是不理会,她随意靠在了一棵树上,闲闲得看着涂西奉解决这些人。   “扬州百年来是宁远侯府的属地,战败以后朕被逼率残部躲进扬州城。   你知道朕手里握有私盐生意,所以在知道朕败给闻肇后,火速带人赶往扬州城,想先一步,抢夺朕手中的资源。   扬州城中的百姓感念朕为仁君,在我落魄时自然护佑于我。   而你应青,为了私利不择手段,为找到朕,竟丧心病狂屠杀满城百姓。   可怜扬州城的百姓仁善对朕忠心耿耿至死不悔,只为挡住你这杀人魔头。   但终究是朕负了扬州城百姓的一片忠心,还是被你找到了。   朕身边之人也个个忠心耿耿,宁死不屈直至战死最后一人。   朕也被你斩杀于剑下。”   说完宁远侯长叹一声。   但立马他又笑了,看着阿青问道:   “城主可还满意这个故事?”   正在杀敌的涂西奉将宁远侯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杀掉一人后,他一柄染血的长剑直指宁远侯:   “卑鄙小人,是你手段残忍自私愚蠢,杀满城百姓嫁祸给我们城主。   你以为全天下的人都会被你蒙蔽吗?”   宁远侯闻言幽幽地说:   “扬州的人都死绝了,朕的人也快被你们杀光了,只要朕一死,这就是铁的事实。   哪还论真假,届时天下人只会记得是你应青为了私利屠满城百姓。”   涂西奉被气得七窍生烟,持剑立马就要冲宁远侯冲去,但还没碰着人,就被宁远侯的护卫给挡了回来。   很快两人又陷入了缠斗。   阿青倒是没什么气愤之态,只双手环胸听得宁远侯说完后,弹了一下舌,好声好气地问到:   “目的呢?你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宁远侯被问得脸上神色一滞,随后他皱眉狐疑地看着应青,甚至怀疑她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应青,我早说过了我要你与天下人为敌。”   阿青这下直接笑出了声:   “然后呢?这,又有什么作用,天下都是我的敌人,谁又能杀我?   你死了,我活着。所以,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确实是阿青想不通的地方。   这样的逻辑关系她确实不太明白。   首先她并不在乎别人如何想她,又会不会把她当敌人。   只要是谁真正出手对付她了,她就不会手软。   且无论这个谁,到底有多少人。   其次,人死如灯灭,宁远侯死都死了,她将来纵使真被人杀了,宁远侯也看不见了。   所以他得到了什么?   归根结底,宁远侯这一切行为,在她看来,除了在犯蠢,浪费时间,并没有其他作用。   况且人都会有一死,阿青这一生与常人不一样,她自己都不知道能活多久。   介于前半生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所以她自来到这个时代了此开始,便是要活得自在随心所欲。   因此宁远侯所作所为对于她而言真的没有半点用处。   宁远侯也被阿青这番话说的一噎,半天都还不了口。   好半响才恼羞成怒,咬牙切齿地说:   “那我们就等着看吧,我倒要看看你会落得什么下场!”   “你看不了。”   阿青闲闲地说。   直戳宁远侯心脏,让他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话。   此时场中宁远侯领着众人已经将宁远侯的人杀得差不多了。   他的人本就基本上派出去完了,这里所剩无几。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派出去的人还没有回来,看来当初他为了让那些人必须完成任务,下的都是死命令,那些人也都回不来了。   常言道无毒不丈夫,宁远侯倒是把这句话贯彻到底了。   最后除了还守在宁远侯身边警戒着的两名护卫其他人都死光了。   涂西奉向阿青复命,不知道要如何处置宁远侯。   他倒是想一剑杀了此人了事,可是一想到他一死,那他也会让他的阴谋得逞。   涂西奉便犹豫了。   阿青踏过遍地的尸首,走向了宁远侯。   但刚刚站定,他身旁的护卫就冲出来挡在宁远侯身前目眦欲裂瞪着阿青:   “你这个妖女,不得好死,早晚有一天……”   咻!   那人的话还没说完,一柄长刀飞来插入他的腹部,巨大的力道带着他人往后横飞出去。   而他身后便是坐在椅子上的宁远侯。   要不是他见势不对躲得快,那人定会砸在他身上,而从护卫身后穿出的刀也会贯穿他的身体。   纵然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求生的本能还是让宁远侯刚刚躲开了。   哐的一声,护卫砸碎了空空的椅子,而从腹部贯穿的刀将他钉在了地上。   一息之间就断了气。   众人屏住呼吸看去,出手之人竟是阿青。   她躲过了立在一旁的人手里的放到掷出去的。   而她从头到尾,连个多余的眼神就没给。   阿青抬脚逼近宁远侯,目的明确:   “私盐呢?”   宁远侯怎么还没想到,到了这番田地了,应青居然在乎的还是那私盐生意。   说起来宁远侯还不懂。   阿青既然会为了私盐生意跑这一趟,她就不会落空。   一直以来也是目的明确。   只是宁远侯自己东扯西扯的,阿青根本不怎么想搭理他,多留他一会儿,也是从他嘴里掏出私盐一事。   “你,将,朕,当,成,什,么,看,了!”   宁远侯的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蹦出来的。   应青简直是一个怪物,他们两人的思绪就像两条线,一直都没有交在一起。”   阿青微微昂下巴:“不说?”   宁远侯咬牙没开腔。   阿青微微拧眉,她不喜欢麻烦的事。   私盐她一定要得到,为了这个,她已经做了很多麻烦的事了。   耐心也几近告罄。   “都杀了吧。”   说完她转头就走。   涂西奉拱手,随后对自己人点了点头。   立马有人抬刀就将要已经制服的两人抹脖子。   先死的是宁远侯的护卫,宁远侯心里涌起了深深的不甘,他看着应青渐行渐远的背影:   “应青,朕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你不……”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一代枭雄如此落幕,脖颈上喷出来的血染红了他的眼睛,至死他的眼睛都没有闭上。   ……   阿青他们从那里出来后,一边走,她一边对涂西奉说:   “扬州的人死光了,私盐应该成了没人管的东西。你加派人手,把我的东西,就是硬抢也要抢回来。”   “是。”   涂西奉恭敬地应道。   “抢回来后,连同原本手里的,从扬州都转走,换个地方经营。   这里,我不喜欢。”   “是。”   涂西奉默了默问:   “宁远侯余孽定是跑出去准备污蔑城主哦了,可要属下派人去处理?”   阿青笑了笑,扭动了一下脖子道:   “不用,人都跑远了,你也追不上了。”   得了阿青这句话,两人也没有再说话了。   偌大的扬州城此时连声狗叫都没有,死寂地可怕。   恰在这时,急促而来的马蹄声打破了这股死寂。   感受邪恶地面的震动,看来,来的人还不少。   阿青他们停下了脚步,没一会儿就见大支部队从街对面迎面奔来。   待两方人马接近,面对面时,对面的人勒马停住了。   定睛一看,为首那人竟是闻肇手底下的徐靖。   看来这就是闻肇派来扬州城接手此地之人。   徐靖在扬州看到阿青也很吃惊,但当他看到阿青满身的血和她后面跟着的涂西奉衣服上沾着的血后。   他面露震惊。   应青等人的状态,他再清楚不过,那是刚刚杀了人的模样。   闻着城里若有似无的血腥味,还有刚刚他们已经因为扬州寂静地不正常而查看过情况。   无疑都在说明一个问题,扬州城已经没活人了。   可是为什么应青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扬州城是被她……   徐靖不敢再往下猜测下去,他盯着应青那张美强绝艳的脸,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下顺着脊背直冲天灵盖。   这是,出大事了! 第123章 应青与闻肇关系匪……   应青与闻肇关系匪浅,徐靖心中那个骇然的猜测怎么也不可能在这时喧诸于口。   徐靖脸上挂起僵硬的笑容,干巴巴地对应青说:   “应,应城主这是到扬州城来散心了?”   涂西奉没想到迎面会和这人撞上,他摸着腰间佩剑警惕着。   阿青抬眼瞥了徐靖及他身后的部队收回了目光没说话。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半响,徐靖突然惊醒,自己这是挡了她的路了?   思及比此,他立马扬手对后面的士兵道:   “让路!”   接着是一声整体化一的甲胄响声,士兵向两边移动,让开了中间的路。   阿青这才率涂西奉等人骑马慢悠悠地从中穿过。   等到人走远了,徐靖身边一副将忍不住道:   “将军,那应青她可是屠……”   “噤声,没有证据之事不可妄言。”   徐靖锐利的目光看过去,厉声呵道。   随后又看着前面的路说:   “先去看看城中还有没有活人。”   “是。”   副将应声道。   可此时徐靖念及平日里闻肇对应青的态度,心道,扬州出事不管和应青有没有关系,他都要先将此事给摁下去,等闻肇自己来处理。   徐靖心中忍不住叹道,这真是走了什么狗屎运,闻肇居然能碰上应青这么个异端。   阿青回到住的地方后,立马沐浴更衣,换下血迹斑斑的衣服。   随后在休息一晚后,他们第二日就启程上路回应城了。   临走那天徐靖还好声好气把人送出了城。   虽说那日他察觉扬州城百姓死绝,又陡然见应青等人浑身是血的出现,难免生出怀疑。   甚至到现在徐靖都心中存疑,怀疑这事是阿青所为。   毕竟以她的性子,能力想要做到这一切轻而易举。   她也是真能做出这样的事来的。   应青的离经叛道,出手狠辣他可是亲自领教过的。   只是后来发现的宁远侯的尸体又让徐靖产生了另外一种猜测。   总之,这事是真的捅破了天了。   任何猜测都能有,可是就是不能说出口,话一旦出口,那就是惹出大事了。   徐靖接手这么一个烂摊子,头发都快愁白了。   他一边让人封锁消息,展开调查,一边给闻肇去信。   看着空荡荡到处还尸首的徐靖整天唉声叹气的,就差没直奔京城到闻肇面前哭诉了。   徐靖那边不好过,另一边阿青却安安稳稳回了应城,在路上,涂西奉对于徐靖的态度也很惊异。   此人明明觉得他们有问题,居然还是如此客气恭敬,也不多言,更未将消息外泄。   这是因为闻肇另有打算,还是对阿青忌惮颇深?   关于这个问题,他也试探地问过阿青,不过除了得到嫌弃的眼神,并无其他了。   涂西奉讪讪地收回好奇的目光,不敢再多问了。   阿青这应是看出来了,他其实真正想问的是,阿青和闻肇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眼瞅着闻肇就要登基为帝了,那他们城主呢?应城又该如何自处。   但见阿青那个眼神,涂西奉又觉得确实没什么必要多问了。   回到应城后,阿青的日子还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仿佛扬州一行并未在她心底留下任何印记。   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刚刚趋于平和的天下,突然传出了一则骇然听闻的消息。   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就传遍天下,人尽皆知。   天下皆传,应城城主应青觊觎藏身扬州的宁远侯手里的私盐生意,不惜屠杀满城百姓,只为找到宁远侯。   此消息一出,一时之间天下哗然。   屠城,这是何等丧心病狂之人才能做出的事来。   涂西奉此时不在城中,但当日回城时,他第一时间便将此事来龙去脉告知了杭拾甫。   现在事情爆发,他立刻就向阿青禀告了。   阿青喝着酒,等他说完了,只眼波流转看向他,说:   “慌什么,该什么就干什么,不用搭理。”   来之前杭拾甫心里止不住的发慌,怕出大事,可此番见阿青如此镇定的模样。   心也仿佛一下子定住了。   他也清楚事情已经发生了,与其慌张不知自处,不如静待其发展。   如此杭拾甫也不再打扰阿青的闲情逸致,他退下了。   回去以后,他暗中让人观察城中百姓对此事的反应,然后再做打算。   同时应城的百姓也听说此事。   只是比起外界谴责的声音。城中大多数的百姓都保持了缄默。   无论如何,应城是城主保下来的,所以他们永远都会站在城主这一边。   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傻子,抛开其他不说,阿青无缘无故怎么回跑去灭了扬州。   就是为了那私盐也不可能。   应城财力丰厚,私盐是赚得多,但确实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   因此,应城百姓都对此事的真实性存疑。   应城百姓的反应令杭拾甫等人松了一口气,他们管辖内的百姓的拥趸抵得上外界万千的诋毁。   或许有一点连他们自己都未有察觉,应城的百姓包括他们自己其实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将阿青当做某种信仰。   所以无条件信任她,无条件跟随她。   他们狂热地敬爱着她,纵使因此与天下为敌也在所不惜。   甚至在这一日,已经有人悄悄摸出了当初守城时的兵器。   要是真有一战,应城百姓不惧生死!   这样的话掷地有声地响彻在应城百姓心中。   除了应城,京都如今也为此事动荡不已。   此时闻肇刚刚将天下全部平定,也将当初大宁的一些遗臣请了出来。   这些遗臣大多数刚正不阿,干实事都算是能臣。   当初大宁破败这些臣子不得已回了家。   现在闻肇正是用人之际便将人请了出来,准备重新启用。   虽说这些臣子心痛旧朝破灭,但念及闻肇也算是出生名门,且善待于他们,更为重要的是,陶瓒出山了。   闻肇和陶瓒两人纠葛颇深有着积怨旧仇,但最后也不知道两人到底达成了什么样的共识。   陶瓒居然愿意拖着年迈病弱的身子,助闻肇一臂之力,让其坐稳江山。   可以说,陶瓒一出,闻肇想要的旧臣自然没什么二话。   要知道陶瓒虽然行事激进,得罪了不少人。   但是此人在天下百姓文士间都有好名声,文臣也都唯他马首是瞻。   闻肇缺人,也需尽快稳定天下,所以陶瓒他必须得弄出来。   不过文臣多迂,且是又倔又迂,因此这段时间和闻肇手底下的武将已经吵了不少架了。   而现在众臣聚在一起又因为扬州城一事吵起来了。   一留着山羊胡,花白头发的文臣气得吹胡子瞪眼,也顾不上什么文人仪态了,扯着嗓子喊到:   “照你这么说,扬州被屠,这事就这么揭过了,不给死去扬州百姓一个交代,不给全天下一个交代?”   郭槐脾气也不好,早先有闻肇的交代还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跟这群人说。   结果没想到这群倔驴,一个比一个牛,说的不听。   郭槐耐心也耗尽了,比嗓门大是吧,他郭槐就没怕过哪个:   “我说张大人,你能不能不要胡搅蛮缠,我什么时候说过不给百姓一个交代了?   我说的是,此事先容后,容后,等我们调查清楚了再说。”   “容后容后,怎么容后?现在百姓群情激愤,要拿罪魁祸首问罪。   这事已经捅破了天去了,再拖下去,失了民心。到时全天下都会传是我们包庇祸首。”   那山羊胡的张大人不甘示弱,嗓子提得更高了,而其他文臣也纷纷点头称是。   郭槐听着只觉得脑袋里噼里啪啦的,疼得厉害。   所以他就不喜欢这些老匹夫,又倔又不听劝。   他也心里幽怨,这破差事,闻爷倒是躲开了让他来和这群老倔驴纠缠。   郭槐耳朵嗡嗡的,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大吼一声:“行了!”   他是上过战场见血的将军,身上自有一股煞气,这猛然间眉毛一竖,吼起人来,倒是把这些文臣给唬住了。   郭槐不耐烦地说:   “张大人,你们口口声声要处置,那行,你去,你们都去。   我现在就给你们备马,去应城。去不去?”   此话一出,文臣们顿时就蔫了。   那应城里的那位,几年前可是在京城皇宫里搅生搅死,在场的都亲眼见过。   那样的人,可不是靠着几分书生意气就敢往前凑的。   也不是看着嘴皮子就能拿下的。   郭槐看人总算不闹腾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也缓和了。   这些文臣虽然看着挺讨厌的,讲起道理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但他们也是真一心为民请命的好官,就是人迂了一点。   所以才会在接到扬州被应青屠城的消息后,这般激动,忍不住跑来求见闻肇要处置祸首。   “各位大人,还是先回去等消息吧,徐靖现在就在扬州城,他会早日将事情调查清楚。   主上也不会放过屠城那等恶徒的。”   他的话里带了几分安抚之意。   几位文臣互相看了一眼,而后也认下了他这番话。   随后就要先告辞离开了。   临走前,刚刚和郭槐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张大人,这会儿却拱手弯腰诚恳道:   “我等就先离开了,刚刚下官言辞激烈,冒犯了将军,还请将军见谅,原谅一二。”   “还请郭将军不要包涵,包涵。”   ……   有张大人带头其他人也纷纷行礼。   郭槐一愣想不到这些文臣还能给他赔礼。   转念一想,能让闻肇请出来的人也也确实有过人之处,除了能力性情当年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如此郭槐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摸摸后脑勺,哈哈笑了两下道:   “各位大人严重了,严重了,你们也是一心为民,一心为民。”   见郭槐不在意,张大人等人也暗叹闻肇身边之人大气。   这要是换了大宁旧朝那些位高权重之人,可不会如此和善。   当初他们也是因为这张嘴得罪了不少人,要不是有陶瓒庇护早就被人弄得家破人亡了。   一时间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气氛松快了下来。   两方都客气又寒暄了几句,郭槐才把人送走。   随后他便要去想闻肇复命了。 第124章 闻肇正在看扬……   闻肇正在看扬州传来的信,郭槐来了后一瞧便安静地在一旁侯着。   “都走了了?”   过了一会儿,看完信的闻肇将信纸放下,抬眼看他。   郭槐点头答道:   “是,走了。”   一说他就有些憋不住了,他就不是个能安静的,这下立马苦着脸大倒苦水:   “闻爷,这事以后还是换个人干吧,你也知道属下性子,跟那些文臣打不来交到。   刚刚属下差点就拔刀了。”   郭槐属实被折腾得不轻,虽说那些人也不是一点道理都不讲。   可郭槐一向是用拳头讲道理的。   偏偏这些文官们个个又金贵得紧,他又碰不得。   到现在郭槐太阳穴还凸凸直跳着疼,跟这些人打交道简直比上战场还累人。   闻肇看他一副遭大罪的模样,也知道他是什么德行,所以没计较,只是笑了一下说:   “他们性子是刚正了些,但是非曲直还是分得清的,没那么难缠。”   郭槐暗自听着眼神变得幽怨。   这还不难缠,不难缠你自己怎么不去见。   郭槐腹诽。   闻肇自是看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但这会儿也当没看到,只说:   “目前徐靖已经有眉目了,用不了多久就能真相大白了。”   一听到这点,郭槐神情立马变得严肃起来,他正色道:   “现在事情已经难得人尽皆知了,徐靖再不快点,可就压不住了。”   他也是急了,天下初定就闹出了个这样的事。   现在全天下的眼睛都盯着闻肇,绝不能出一点错否则说不定就前功尽弃了。   毕竟就是郭槐这样的粗人也懂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民心所向才能稳固江山。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想到那位应城主,郭槐看着闻肇的神色忍不住问到:   “闻爷,属下再多嘴问一句,扬州屠城之事,你怎么就那么相信不是那位应城主干的?”   说实话,刚刚听闻此事时,郭槐是怀疑阿青的。   要他说,这事放在应青身上并不意外。   谁要是挡了她的路,她也不是可能真的干。   但闻肇却是一听就断然否决,说绝不可能。   态度之坚决,语气十分强硬,当时就把郭槐都震住了。   心里原本怀疑的小火苗就像迎面来了一大盆水,立马就被浇了个干净。   似是没想到郭槐会这么问,他怔了一下才肯定地说:   “此事有诸多疑点,所以定不会是她做下的。”   闻肇这话把郭槐听得有些懵:   “有疑点,她不就该有嫌疑吗?”   怎么有疑点反而为她洗清了嫌疑。   闻肇神色有些晦暗,眼神幽远:   “她不是心慈手软之人,这些年来手里沾的血不比你我少。   从当初应城被围时的叛军,到她夺下京都,应城能走到今日这个地步,也是成山的尸骨堆成的。”   话说到这,他又忽然话锋一转道,   “不过,她杀人从来都是光明正大毫不避讳,一样天下流传人尽皆知,但这其中无任何异常。   可唯独这一次,却疑点重重。   还有,此事早就被徐靖给封禁了,外人根本无从知晓,又怎会在一天之内传遍天下,传得太快了。   这背后要是没有人在推动,根本不可能。   另外。”   说到这闻肇指了指桌上新到的信接着说,   “徐靖新传来的消息,扬州百姓几乎都死于中毒。   应青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她要杀人从来都是干脆利落,你何时见她下过毒。”   郭槐听到这,恍然大悟一砸手心,道:   “没错,闻爷,这话说的对,别的不论,单单下毒这一点就不像那位应城主能做出来的事。”   就像他,明明能一刀砍死一个人,又何必多此一举还跑去买毒药来毒死他,实在没必要,没必要。   想到这,郭槐更感兴趣,他连忙追问:   “依闻爷来看,此事到底是何人所为?”   闻肇说:   “宁远侯属地不止扬州一处地方,但他哪儿都不去偏偏去了扬州,还正好撞上应青,你说呢?”   郭槐一惊,不自觉就提着嗓子大声道:   “闻爷是说,这事是宁远侯那个王八蛋做得?”   郭槐的声音到后面都有些变了了调。   不过这周围都是他们自己的人,倒也不怕郭槐这一嗓子。   闻肇眉头轻皱点头:   “我怀疑,是他所为。”   说到这,闻肇突然想通了某点,猛得抬起了头,语速微快说到:   “宁远侯想拉应青下水,人去了扬州必然是不打算活的。   但他却死了,以他的性子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这背后一定还有别的成算。   你去查一下,宁远侯的家眷,还有没有漏掉的。   顺道查一下扬州的消息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闻肇低语:   “说不定查来查去还是一件事。”   郭槐没听到他后面一句话,但此人粗中有细,隐约间也猜到了。   他立马抱拳应声:   “是。”   郭槐立即领了命,但正要迈脚走出去时,他又停住了脚。   犹豫了一会儿后,他眼睛咕噜一转瞄着闻肇的眼神,似是想说什么,但又给生生憋回去了。   闻肇瞥了他一眼,又提笔打开有人送来的折子处理政事:   “想说什么说,吞吞吐吐的。”   郭槐咽了下口水,没抑制住好奇说:   “那属下可就真问了?”   “说吧。”   得了这闻肇这一句,也看他神色还算正常,郭槐就大着胆子直接问了。   他上前几步,看了一眼周围几乎快趴在桌上了,然后压低了声音问到:   “闻爷,你现在和那位应城主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往后你登基了,对她又有个什么章程?”   闻肇手底下动作一顿,人安静了下来,没立即回答郭槐的问题。   屋内一时间安静地让郭槐有些后悔问出这个问题。   但随即闻肇却放下笔,抬头看着郭槐,神色也变得极为认真,他说:   “我们二人之间的关系自然是是友非敌,但要更近一步论及,则要在她。   至于日后会如何,也在她。”   闻肇自身对于应青的情感极为复杂,两人之间关系并不纯粹,就是闻肇也说不准两人日后之事。   于他而言,应青是他动了心的女人,是他想迎来做皇后的女人。   可是这个女人就像是高空高悬的太阳,高高在上,让人只能仰望而触碰不得。   闻肇如今的地位已经足够高了,但是不知为何在应青面前仍旧显得不够看。   她,好似什么不怎么在乎权势,更无什么敬畏之心。   或许于她而言,这世间唯有她自己方才能引得她心绪有半分波动。   闻肇说着,已是有些怅然,可听在郭槐耳朵里却是心惊。   他们闻爷这是被那位应城主拿捏的死死的啊。   按这么说来,只要那位点头可是立马就能坐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只是回过头来想,他们也与这女人打来这么年交道。   要郭槐来看,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常人眼中顶了天的荣华富贵,那位可不一定看得上眼。   要是当初夺天下时,她也下场了,现在也不一定有他们闻爷什么事。   但这话想得说不得,看着闻肇心情似是受了影响,郭槐不敢再深问下去。   便囫囵地行了个里告退了,徒留闻肇一个人坐在那儿,眉目黯然。   郭槐也是心虚,他是个粗人,问那话纯粹是想好奇心作祟。   没想到反而坏了闻肇的心情,这会儿赶紧就离开了。   但从这一出去,他很快就将这事抛诸脑后了。   他招来了部属,让人去查关于宁远侯家眷和流言一事了。   而事情果然在三天以后有了眉目。   此事天下舆情已经到了一个最高点,无数的人对应城抱着敌视更请求闻肇发兵应城。   百姓愚昧,不知真相被幕后一只黑手推着走,不断给京都给闻肇施压。 第125章 “这些所言都属实……   “这些所言都属实?”   陶瓒相比曾经已经是垂垂老矣,头发全白,身形佝偻,脸上下垂的肌肉皮肤更显老态。   而今也只有那双浑浊双眼偶尔闪过的精光可以看出曾经的精明睿智。   他手里拿了一叠厚厚的信纸,刚刚看完。   说话间,他又把这叠信纸递给身后的文官看。   闻肇端坐于主位,微一颔首,沉声说道:   “信中所言具是徐靖和郭槐亲自调查,稳妥起见我已另派仵作和御医前去扬州。   郭槐也已与昨日启程去君山抓人了。”   君山地处东南偏远之地,地势复杂群山连绵巍峨高耸人迹罕。   原本此地与宁远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可是郭槐查扬州流言一事时,抓了不少人,而在其中一人的嘴里机缘巧合之下竟挖出了宁远侯府有人就躲在君山上的消息。   流言一事就是藏在君山上的人所为。   陶瓒表情冷肃板正,沉默了一会儿后,似是觉得信中内容过于匪夷所思,便皱眉道:   “照信中所言,宁远侯以全扬州城百姓的命和他自己的命,来嫁祸应青,以此挑拨是非。   也借此将你架在火上烤,就为了他那幼子搏上一搏?”   闻肇点头道:   “是,被抓的宁远侯家眷中,他的幼子的确被人掉包了。”   陶瓒背着手,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他幼子想起复,仅靠君山那些个人,就够了?   荒唐!”   闻肇解释道:   “君山里藏的人应是他给自己准备的退路,人虽不多,但应都不简单。   要是此番计策真成了,天下格局再次被打破,君山坐收渔翁之利不是不可能。”   虽然人证物证都齐了,可陶瓒还是觉得奇怪:   “宁远侯的脾性不像是会如此行事。”   这就是陶瓒一直对这份调查结果持怀疑态度的原因。   “是啊,宁远侯为人野心勃勃,谋划了这么多年,又怎么甘愿为儿子铺路?”   “没错,早先也没听说,他又多宠爱这个儿子。”   “这事我看也不像是宁远侯会干出来的事。”   陶瓒身后挨个将那叠信纸看完的人,也对此有了质疑。   倒不是他们怀疑闻肇,只是那宁远侯怎么会甘愿做如此大的牺牲。   这明明是已经有了回旋的余地,东山再起的机会给自己不好吗?为什么偏偏就给了一个名不经传又不多得他宠的儿子?   这事怎么想怎么不合理呀。   闻肇默然不语听着他们每个人提出来的质疑。   待这些文臣话说完,又都看向他,让他拿出个说辞时,闻肇方才开口:   “各位大人都言之有理,不过信上所言也是句句属实。   此事诸多疑点,还未调查清楚。   郭槐已经去君山了,等他回来,想必就能真相大白了。”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陶瓒眉头慢慢皱起。   闻肇今天没想把事情一下子给所有人说清楚。   事情已经明了,扬州之事的确不是应青做得,至于其他的,总会查清楚。   当务之急,是要先将此事昭告天下,以免多生事端:   “今日请各位大人来,其一是告知各位真相。   其二如今天下隐生乱象,再这么下去,今日的大好局面终将倾覆,届时就真中了宁远侯的计了。   所以还请各位大人,稳定民心,把真相公之于众。”   闻肇话一说完,陶瓒身后的几位大人你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又都把目光对准了陶瓒。   他们刚刚看的关于扬州之事的查探结果,里面几乎将宁远侯战场败逃后的逃亡路线,他幼子被掉包去君山的路线和扬州城百姓死时所中何毒,下毒之人是谁等等都写得事无巨细。   虽然他们不解宁远侯为何这么做,但事情就是他做下然后嫁祸给应青的这一点,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是该将真相公布。   可是他们心中其实隐隐有另一个想法,一直没有喧诸于口。   所以此事到底如何处理,也有诸多顾忌。   话已经说到这了,陶瓒索性就坦白了。   他一撩下摆,直接跪在地上,以君臣之礼恭恭敬敬地给闻肇行叩拜之礼。   而他后面的文臣们也齐刷刷跟着叩拜。   这是陶瓒等人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给闻肇行这礼,但是闻肇脸上的表情却是淡下来了。   陶瓒行礼之后抬头直视闻肇,苍老的声音里满是坚定,他说:   “请恕臣,不能遵陛下之命。”   闻肇垂眼,脸上倒是没有多少恼怒。   他耐着性子地问:   “为何?”   陶瓒说:   “臣只想问陛下,往后要拿应城如何处置?应青陛下又打算给个什么身份?”   这话问完,陶瓒紧接着又说到,   “此女子桀骜不驯,肆意妄为更兼有一副铁石心肠。她手握重兵,治下的应城,也远非当年那个羸弱小城。   应城强盛如日中天,一堵绵延百里不断的城墙与天下隔绝。在天下大乱,百姓食不果腹时,她趁机敛财,到如今已是执掌天下经济命脉。   陛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应城的城主乃是应青,城中的百姓以她为尊,也只认她。   陛下,有这样一个存在,您不觉得寝食难安吗?”   陶瓒此言句句出自肺腑,也未曾有失偏颇。   就连闻肇都不得不承认这话,说得没有错。   他心下苦笑,应青的确是给他,给天下出了好大一个难题。   可眼下他仍旧不动声色:   “陶老,想让我怎么做?”   闻肇还未正式登基,陶瓒等人请回来了也没有正式封官,所以便都称陶瓒为陶老。   陶瓒眼睛里精光闪过:   “陛下何不趁此机会,拿下应城。脏水已经泼上去了,现在全天下都恨不得对应青除之而后快,陛下若是想除掉应青,这是一个机会。   也或许是唯一一个机会。”   陶瓒为官多年,当初能除掉阉党查信,保了摇摇欲坠的大名那么多年,谋划成全少有人比得上。   这就是个已经成精的老狐狸。   当初要不是阿青不按常理出牌,战斗力又强得可怕,直接在皇城奉天殿大开杀戒。   要闻肇自己来,也要费上些时间才能斗得过陶瓒了。   可是,关于在处理应青这件事上,以闻肇看来,陶瓒还是草率了:   “陶老可知道,要是发兵应城会有什么后果?”   陶瓒抿紧了唇,随后道:   “伤一腿,久不治,肉腐。若治,必狠下心肠,剜去腐肉。否则,早晚有一日伤及性命。”   闻肇闻言摇摇头:   “陶老,此事想得简单了。”   陶瓒眉头紧锁问:“那以陛下何意?”   “若要按陶老的话来说,这伤的可不是腿。”闻肇伸出三指重重点在心口处,“现在是伤在命脉,牵一发而动全身,说不准,剜去那块肉,反而伤及性命。”   闻肇想到了那双美丽却看不进任何人的眼,他又接着说道:   “如陶老所言,应城今非昔比,手握天下经济命脉,动它相当于自毁。   另外,更重要的一点,应青到底有多强,没人知道,她能力战大军多少也无人知道。   不瞒陶老所说,我并无把握能打赢她。”   说道最后,闻肇面露苦笑,这是实话。   陶瓒听完闻肇的话,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问到:   “那依陛下之见,该如何做?”   “扬州之事解决以后,我会亲自去一趟应城。”   “这,陛下还请三思。   陶瓒神色微变,并不同意闻言这话。   相比起陶瓒的大惊失色,闻肇却显得极为淡然:   “陶老放心,也不必忧虑,依我与她打过的交道来看,她应是无心天下的,所以此去应城,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陶瓒对于闻肇的乐观并不赞同,但是又见他眉目坚定,眼神温和中带着锐利,想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乱世的枭雄和末朝昏君不一样,闻肇此人城府极深,即是已经谋划好了事,他确实无需多言了。   其实陶瓒自己心里也清楚,应青不好对付。他们计划想借此机会除掉她,这个想法还是过于理想化了。   而后经闻肇点播也清醒过来了。   哎,算了,他已经老了,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他能有此机会重返朝堂已经是闻肇不计前嫌了,他的确是不能对他所为指手画脚了。   想到这,陶瓒正色道:“既然陛下已有成算,那臣也就不多言了。   扬州真相臣会和底下的人,公告天下的。”   闻肇面露淡笑,道:“辛苦陶老了。”   “是臣该做的。”   陶瓒接下此事很快就安排下去了。   应青屠城这事之所以能那么快传开无非是宁远侯的人在各地重镇安排人手,你一言我一句的在百姓中闲谈慢慢传开。   陶瓒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索性也把君山和宁远侯幼子一事给捅开了。   他先是安排一人假装是从扬州逃出来的,然后让其去顺天府伊敲鼓告状。   除此之外还安排了人混在百姓中,引得全京都百姓去围观审案。   就这样不到一天的时间,全京都的百姓都知道扬州是宁远侯屠的,而他还有个儿子藏在君山,准备趁乱东山再起。   顺天府伊审了案后,官府迅速出告示。   先走京城百姓围观这场离奇的案子,后有官府的告示,很快扬州屠城一事从阿青身上撇开了。   真相快速传开,事情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扭转,可以说陶瓒这事做得极为漂亮。   与此同时郭槐开始攻打君山。   君山易守难攻,里面的人马比郭槐想象的还要多,纵使郭槐勇猛,一时间竟也没拿下此地。   郭槐和君山僵持了整整一个月折损人马不计其数,方才最终艰难打下了君山,擒获宁远侯幼子,和藏在山里大批的金银财宝。   郭槐这场仗胜得艰难,正因如此他不敢怠慢,立即展开审问。   君山的仗难打,里面的人骨头也硬,郭槐费了老大的力才撬开这些人的嘴。   东拼西凑得出了事情的真相。   得知一切后,郭槐连夜写信命人快马加鞭把密信送上了闻肇的案头。   在这封密信中,他们才明白原来宁远侯会做出这样的癫狂的举动,也是逼到了绝处。   据君山的人所说,宁远侯府从百年前就在谋划天下,只不过那个时候大宁的江山还算稳固,一直无从下手。   百年谋划的好处就是方方面面他们都顾忌了,从敛财练兵开始,一直到兵败的后路都早早准备好了。   一直到现在宁远侯这一代,他终于等到了机会,可是没想到最后功亏一篑败给了闻肇。   宁远侯自是知道有退路,然而这个退路却不是给他留的。   等他带着残兵好不容易联系上侯府的人是,却被告知,其幼子已经上了君山。   从这一刻起宁远侯很清楚自己是被放弃了,除了他手上的兵马和银子。   侯府准备用来东山再起的东西他一样都碰不得了。   换句话说,宁远侯只能在外面像一条狗一样逃窜,才能活命。   宁远侯自然是不甘,而他落得如今这番地步,最恨的人就是阿青,所以才有了扬州屠城嫁祸这件事来。   总而言之,此事终于还是了解了,接趁此机会解决了一桩这么隐秘的事,也算是万幸。   不过以闻肇来看,要是君山最后不掺和进扬州的事里,闻肇未必会发现他们。   只能说,还是他们太贪心了,等不及了。 第126章 随着扬州一事的尘……   随着扬州一事的尘埃落定,宁远侯留下的后患也彻底了结。   天下初定,战乱平定天下格局稳定,新朝也应当重新建立了。   只不过在这一派新气象中,唯有应城夹在其中显得尤为突兀。   应城的立场在旁人看来也很奇怪,不说归顺,也不说不承认闻肇。   只一如既往地安静,颇有些关起门来过自己日子的味道。   但是京都从上到下都知道,它不好惹,就跟它里面的那个女人一样不好惹   早先闻肇跟陶瓒说过,等扬州事一了就会亲自跑一趟应城。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这一趟该怎么跑也是有讲究的。   已知,阿青手里还掌控着,闻肇登基最为重要的一件重宝,传国玉玺。   现在要想不动干戈取回来,这件事颇有些废脑筋。   闻肇招人在宫中整整密谈了三天,方才终于将此事给定下了。   对于应城来说最为妥当的处置方式,便是给它最高礼遇。   说白了,就得捧着来。   阿青虽然没有称帝,但闻肇依旧以两国邦交之态对待。   他先派遣了使者,正儿八经地送了国书去。   待两方有了初步共识以后,闻肇方才亲自率领使团去来应城。   “这,这便是应城!”   陶瓒微微瞪大了眼睛,细细瞧着那高高耸立,比京都还要巍峨的城墙,心里五味杂陈。   徐靖也看得目瞪口呆,他已经许久未来过应城了,现在这模样,他也是认不出了。   光外面一堵城墙就如此气派,那里面能成什么样,他是想都不敢想。   他也不禁感叹一句:“难怪世人都说,应城乃是天下第一城。”   闻肇眸光复杂,他慢慢吐出一口浊气,神色恢复了淡然,只说:   “走吧。”   说完就驾马先行,而他对面城门下,已有应城的人在等候了。   徐靖等人连忙跟上。   这一次跟着闻肇来的人,除了徐靖其他都是文臣。   准确说来,此次使团真正带队的应该陶瓒。   来迎他们的人也是杭拾甫涂西奉已经陆齐嘉领了几人。   涂西奉眯着眼看了半响也把来人看得差不多了。   “这来的人,不太好对付啊,杭大人看来你们要费些心了。”   涂西奉捏着胡须,脸上的笑有些幸灾乐祸。   杭拾甫闻言只能苦笑。   也不知怎的了,旁的地方都是争权夺利野心难平,抢着冒头。   他们应城倒好,从上到下都是躲清闲的。   闻肇要和谈,城主当时就点头应了,但转头就把这事丢给了他。   这段时间城主迷上了赌钱,没事就出去在城里的赌坊堵两手。   连涂西奉要找她,也得跑遍城中大大小小的赌坊才能找到人。   说起这个杭拾甫就叹了口气。   得亏他家城主不是皇帝,不然还真能成一个昏君。   正想着时,闻肇已经率人来到了城门口。   他带的人不算多,除了使团里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外,就只有一小队护卫人马。   人到近前来,众人翻身下马双方见了礼后,杭拾甫便带人径直入了城。   闻肇以国礼待他们,他们自然也这般回礼,没有丝毫怠慢。   入城以后,徐靖等人更是惊异,要不是有所顾忌,恐怕早就东瞥西瞧眼睛都不够看了。   他只能用余光,看着大致扫了一下城中光景。   即使如此,也不得不感叹,果然不负天下第一城这个称号。   应青居然将应城治理的如此好。   应城分内外两城,原本的外城住的各地的难民,土地贫瘠当初都是一片荒芜。   可如今大不一样,地上铺的严丝合缝的青石板,街道两旁是新修的屋舍铺子。   青砖绿瓦,雕梁画栋的端得极为繁荣昌盛,欣欣向荣。   此时两边还有围着看热闹的百姓,这些人脸上看不见愁苦,眼神明亮两腮有肉,虽然不是个个都穿绫罗绸缎,但也是干净整洁的棉布制成的衣服。   他们的神情没有阴霾,只睁着好奇的眼睛直盯着他们瞧。   偶尔会有一两声窃窃私语钻进徐靖的耳朵里。   “这就是京都来的人,看着真气派。”   “气派是气派,不管你看杭大人,涂先生和小陆大人看着也气派,不比他们差。”   “听说走在最前面的就是闻肇,长得真好。”   “好是好,就是没比我们城主还差点。”   “是要差点,不管这世上能有几个有我们城主长得好的。”   说着说着,就听见那些个百姓开始吹嘘他们城主了。   从相貌,性情,功夫,到能力本事,样样都说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徐靖听得嘴角直抽抽。   他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神色漠然双目直视前方的闻肇侧脸,同时习武之人,他就不信闻肇没听见那些话。   闻肇于乱世之中成就霸业,那是人中龙凤,真龙天子。   可在应城百姓眼中却是处处不如应青也不知道他现在心里怎么想的。   徐靖虽面上不显,但思绪早就飞走了。   怎么说来,现在闻肇等人也是贵客,接到人后,杭拾甫自然是把人往内城带。   内城虽然不如外城看起来簇新但又有另一种厚重感在。   其实内城中并没有什么安排众人安置的地方,所以杭拾甫派人将应城早先废弃的驿站收拾了出来,将闻肇等人安排了进去。   闻肇等人入城时,阿青正在赌坊里面。   应城并不禁赌,所以大大小小的赌坊开了不少。   赌坊多了也要分个高底出来,所以城中赌坊有供富户显贵,也有供平常百姓。   不过阿青但是不拘哪种,今天上这明天上哪儿。   她第一次出现在赌坊的时候,里面的人愣了一会儿才认出来,当即又惊又吓。   明明里头挤满了人,但愣是安静地能听见一根针掉在地上。   阿青在满赌坊惊异的目光中泰然自若地选了一个位置坐下。   然后又掏出了一锭银子随手丢在桌上说:   “摇吧。”   摇骰子的荷官吓得半天回不了神,还是阿青用曲着手指敲了两下桌子才把他唤醒。   对上阿青那双清艳的眼睛他打了个激灵,脑子还是一团浆糊时,手已经还是摇了。   满赌坊就听见那摇骰子的声音了,而后啪地一声,骰盅被按在桌上。   荷官咽了咽口水,抬头看了一眼阿青,又低头看着手里的骰盅,脚有些发软。   赌坊里的其他人也都眼巴巴地看着。   最终在这万众瞩目之下,荷官战战兢兢地打开了的骰盅,结果出来了,是大!   荷官第一反应就是去看阿青的那块银子放哪儿了,这一看,他眼睛一黑,居然是小。   城主买的是小,但是他摇出来的是个大。   这,这是要他命啊!   荷官脑子嗡嗡的,人眼看着就要受不住倒了。   赌坊内也是鸦雀无声。   恰在这时,只听见阿青弹了一下舌,声音里倒是没有不悦:   “再来。”   那天阿青就在赌坊里耗了大半个下午。   当荷官的手里都有几手,为了讨阿青欢喜,他眼见阿青买什么,就开始摇什么,最后差点把整个赌坊给输掉。   可没人敢一句不是。   倒是阿青赢得差不多了,从荷官的手里拿了骰盅自己摇,让人和她赌。   起先所有人摄于她的威压,不敢下场,但后来眼见有胆子大的从她手机赢走钱了,也没见她发怒,反而还饶有兴致,脸上甚至露出了个笑来。   众人这才想起他们这位城主平日里的作风,骤然明白过来,城主这是来找乐子的,他们最不该做的就是败了她的兴。   因此有眼色的,立马上前了,陪着阿青玩起来了。   随着一个一个的人下场赌坊的气氛又逐渐火热了起来。   接着从那天起,全城的人,都知道赌钱现在是城主的新乐子了。   此消息一出,自然全城的赌坊都为城主敞开了门。   为了让阿青尽兴,每家赌坊还会备上几个老手助兴。   今日阿青来的是城中最大的赌坊,玩的也还是骰子,买大买小。   她一人懒散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后面围满了百姓,一个个兴奋地抻着脖子冲着荷官手里的骰盅喊大。   会如此概因阿青下的注就是大,期间还有不少人跟着下了大。   不过赌坊人虽多,但所有人都自觉跟阿青隔开了一段距离,以免挤着他了。   阿青这段时日常出入赌坊,众人见她多了虽然还是会怵,但至少不会说话磕巴,做事也算手脚灵活了。   啪地一声,荷官按下了骰盅,在结果要揭开时,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骰盅。   终于骰盅打开。   “是大,是大,城主赢了,赢了!”   “城主太厉害了。”   赌坊里的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脸上尽是高兴的笑。   悄悄躲在一旁的赌坊老板则眉开眼笑的,今日阿青手气好,赢得多,城主定然是高兴的。   其实阿青玩这个不在乎输赢,玩的就是个高兴。   这话是城主身边的涂先生说的。   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城主赢总比她输是好的。   阿青正玩着是,涂西奉突然来了。   赌坊里见他来了,自觉地让开一条路。   涂西奉走到阿青身边,看着她面前的银子知道是她赢了。   他笑了笑,随后笑呵呵地说:   “看来城主今日手气好,赢了不少。”   阿青瞥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又继续下注。   涂西奉见状也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跟着阿青下了注:   “城主今日手气好,属下也跟着赢赢钱。”   阿青知道他来这,可不是赌钱的,只慢条斯理地问道:   “事办妥了?”   涂西奉闻言脸上笑容一收正色道:   “是,人接到了,安排在了驿站,那位也亲自来了。”   那位指的自然是闻肇。   阿青听后嘴角居然也缓缓勾出一个笑来,她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该来的也来了,不错。”   闻肇相貌出色,颇得阿青的心意,人来了她自然是满意。   此人若是能让她高兴,她倒是不介意顺他些心意。   阿青自认为还是很大方的。 第127章 “不行,不能答应……   “不行,不能答应,这些条件我们绝不答应。”   “荒唐,荒唐你们应城这不是好处都占尽了,那我们涂什么?”   “没错,不能答应。”   “话不是这么说的,这一条一例的哪里过分了?”   “没错,我们应城又不求你们办事,也不让你们朝廷供养,还平白无故的要给你们缴税,这才是荒唐。”   “岂有此理,歪风邪理,天下都是皇帝的,做臣民哪有不缴赋税的,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你才岂有此理,我们应城自治过得好好的,什么时候成你们的臣民了,要交也是给我们城主交,凭什么给你们交?”   “说的不错,应城有自己的主人,的确没有给朝廷缴税的道理。”   “你,你,你大逆不道,这天下只有一个皇帝,你们想做什么,想造反另立为王吗?”   “哼,我们城主又不是没做过京都皇城里头的那把椅子,有什么了不得,当初要不是我们城主心不在此,天下是谁的还不一定呢!”   “你……”   陶瓒气得吹胡子瞪眼,脸色难看到了极致,把桌子拍得啪啪做响,险些没忍住,就要拿椅子砸人了。   不仅是他,连带着京都来的其他使者也个个都被气得不轻。   而应城这边,参与和谈的杭拾甫,涂西奉和陆齐嘉等人脸色也不好看。   双方对持剑拔弩张像是快要打起来了。   但一旁跟着闻肇来看进度的徐靖却是见怪不怪了。   这是开启和谈的第四天,面前的场景是每天都要发生。   两方这和谈就没有谈顺过,双方坐下刚刚坐下,话没说两句,一言不合就开始吵。   文人骂起人来,更难听更刻薄。   前几日骂得比这还难听,刻薄得徐靖一个武将都开始磨后槽牙了。   但几日看得多了,他也就习惯了。   这东西没达成一致,还得吵。   正想着时,闻肇已经转身离开了,徐靖见状连忙跟上。   和谈是在府衙里开始的,闻肇这会儿正往外走。   徐靖加快了步子跟上他,忍不住道:   “闻爷,你说这应城就舍不得让一两步,非要和我们死磕,这么些天了,一点进展都没有,这样谈到猴年马月去了。”   闻肇没搭腔,步子也没缓下来,依然提步往府衙外走,显然这会儿不想搭理徐靖。   偏他话多,不仅没住嘴。还掰着手指,将行程单要求一条一条念出来:   “这一要保留护城军,留着护城,二,不缴纳赋税,三,还要应城自治,不受朝廷管辖,四,往后朝中贡品皇商要出自应城。   这又是拥兵自重,又是不交赋税还要朝廷养活,好处都让他们占尽了,这也太得寸进尺了。”   说着他又松了口气,对闻肇说:   “幸亏你让陶老那群文臣来了,但属下还是得说,这应城主你忒难缠了。”   说到最后,徐靖又感觉头疼。   当然他说的不止这些,他一路跟着闻肇,一路嘴叭叭不停的说,连路都没看,就径直跟着闻肇走。   到了最后眼见突然停下来,徐靖才缓过神来。   他左右看看这里不像回驿站的路啊。   紧接着他抬头一看,见高大充满威压的门户上,上书,城主府三个大字,他才猛然惊醒,闻肇这是来了什么地方。   “闻爷,你怎么跑这来了,快走。”   徐靖有些发怵,压低了声音对闻肇说,说完更是要拉着他走。   闻肇却是脚下稳如泰山,这模样是摆明了,要去见阿青,而且是人没见到还不会走的架势。   这下徐靖更着急了,他满眼焦灼说:   “闻爷,咱们先别招惹这尊神了,等和谈结出来了再说吧。”   徐靖是真打心眼里怕阿青,自从来了应城后,更是望着闻肇避着她。   也得亏不知道应青像是在忙什么东西所以一直没见到人。   闻肇叹了口气,半响对徐靖说:   “我有分寸,你先回去吧,我要去见她。”   “闻爷,你……”   徐靖摇摇头,神情颇有些无奈:   “此事前面是吵不出结果的,索性不如我来与应青谈。”   说罢他又挥挥手,到,   “你先回去吧。”   说辞闻肇没有再犹豫,只迈脚往城主府大门走去。   徐靖哪里会丢下闻肇,最终他一咬牙还是跟上了闻肇。   然而闻肇刚走到大门处就被拦住了:   “你是何人?城主府外人不得擅闯。”   闻肇腰背笔直,负手而立,只看向守卫,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道:   “在下姓闻,是来见城主的,烦恼通禀一声。”   那守卫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听完闻肇的话后只说到:   “你来得不巧,现下城主并不在府中,你明日来吧。”   闻肇一愣,没想到今日扑了空。 第128章 阿青是天刚刚擦黑……   阿青是天刚刚擦黑回来的,杭拾甫和涂西奉则早在书房侯着她了。   杭拾甫和涂西奉也算掐着时候来的,没坐多久就听见了动静,两人回头,就见阿青曲着的手指上挂着一个钱袋子,看分量还不轻。   果然她顺手扔在桌上,都是一声闷响。   听那声儿,涂西奉立马笑眯了眼:   “城主今日又赢钱了?”   有侍从上看热茶。阿青端起来喝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发干的嗓子。   喝完放下茶杯,看着涂西奉指了指桌上的银子说:   “拿去分了吧。”   她语调懒散,漫不经意的。   涂西奉却是不客气了,上前就捡起来:   “那感情好,杭大人赶明儿把陆大人叫上,我们一起喝酒去。”   杭拾甫见状也不免失笑。   他们三人谁是缺了那酒钱的人,偏偏涂西奉就喜欢从阿青这寻摸她赢的银子。   城主赌钱涂一乐,赢回来的钱,随手就放那儿了,没个收捡,还不如便宜了他们的嘴。   玩笑归玩笑,正事也要谈。   杭拾甫将今日和谈的情况一一上报,最后道:   “陶瓒咬死了不同意,城主我们还和他们耗下去吗?”   阿青轻点了下头,转动了一下手里的茶杯,意味深长地说:   “不着急。”   不急,慢慢来,结果马上就该出来了。   阿青人虽然不在城主府,但是今日谁来了,她还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杭拾甫和涂西奉两人对视了一眼拱手行礼道:   “是。”   事情禀告完以后,两人便告退了。   一夜无梦,和谈一事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   当初阿青下令和谈时,曾说过,只要把条件摆出来就行了,至于对方答不答应,最后会不会谈崩,都不用管。   但相较于应城边的好吃好睡,高枕无忧,陶瓒等人则是寝食难安了。   时间一天天拖下去,其他不说玉玺还没拿到手,这可是关系到闻肇登基的根本。   所以在第二日一大早,陶瓒自然是拉着杭拾甫他们再次进行新一轮的谈判了。   同一时间,闻肇又带着徐靖来了城主府。   今日他们来的早,阿青并没有走。   侍从引两人进了府,只不过在要去见阿青时,侍从说城主只见闻肇。   无法,徐靖只能留在客厅饮茶了。   闻肇跟着上面一路走过蜿蜒回廊和垂花门,进了内院。   到走到门前时,他怔然,发现这竟然是阿青的卧房。   “公子进去吧,城主就在里面。”   说罢人就退出了院子。   闻肇也只有那一小会儿的怔然,随即就毫不犹豫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闻肇。”   他进门后刚背过身关上门,就听见背后熟悉的懒散的声音。   他动作一顿,而后慢慢转身面向身后之人。   卧房的采光极好,清晨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窗户纸,在地上印着光斑。   同时也照亮了斜靠在软榻上的人。   似是刚刚起床,阿青丝绸般的长发并未梳起,只披散在后背,其中有一捋因着她侧头看向闻肇,所以垂在了胸前。   她穿着白色的中衣,外面随意地披了一件朱红色外衣。   那件朱红色外衣的衣角垂到了地上。   闻肇没见过阿青穿红衣,这会儿也不知道是衣服的原因还是因为她的姿态太过闲适,他在阿青身上看见了未成在女子身上见过的一派风流恣意。   这也让他一时间又愣在了原地。   阿青看他这模样,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来,然后朝闻肇勾了勾手指,说:   “过来。”   这时闻肇脸上也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原本眉目间的冷淡和锐利就被冲淡了,倒多了几分温文尔雅。   闻肇不慌不忙地往阿青走去,最后在她面前站定。   闻肇的听话让阿青很满意,她移动这目光从上到下将闻肇打量了一番后,说:   “矮一点。”   闻肇听话地俯下身子凑近了阿青。   阿青抬起手指掐着闻肇的下巴把人又往面前拉了一下。   一下子两人之间凑得更近了。   闻肇的气息逐渐加重,他们呼吸交缠,阿青用充满侵略性的目光描摹着他的五官。   接着她像是在逗宠物一样,慢慢凑近闻肇的唇,眼看着两唇快要相触时,阿青又往后退了些。   这惹得闻肇忍不住跟着她,向她靠近。   两人刚刚打个照面,闻肇的定性就输给了阿青。   这样的女子,这般挑逗于人,试问,哪个男人受得了。   闻肇眼角微红,也不再坐以待毙,他伸手揽住阿青的后颈把人按向了自己。   男欢女爱本是一大乐事,阿青自然不会拒绝,她没有再逗闻肇,只掐在他的下巴,主动迎了上去。   屋内一下子充满了暧昧的气氛。   两人沉浸于这其中不知不觉间连位置都变了。   不知何时,闻肇坐在了踏上,而阿青则坐在了他腿上。   良久,两人的衣服都有些凌乱了,闻肇更是险些失态。   他送开了阿青,呼吸微重。   闻肇一眨不眨地看着阿青,眸光里还有未退却的情愫。这张如画般的脸曾让他动过无数次心思想要将面前这个女人带回去独自收藏。   阿青红色的外衣已经落在了地上,白色的中衣也变得松松垮垮,露出了大片的肌肤。   但她毫不在意,只抬起手,抚上了闻肇的额头然后顺着他的高挺鼻梁一直往下滑动,停在了他鼻子上。   “你这张脸,还是这么好看,我很喜欢。”   阿青的眉眼间含着笑意,嘴角上扬,看得出来此时她的心情的确很好。   闻肇闻言却是笑着道:   “几年未见,城主才是岁月不侵,风霜不染格外受岁月的优待。”   闻肇这话乃是发自肺腑,此时的阿青与他第一次见她时并无什么分别。   无论是从样貌,身段还是脾性气质都和第一次见她时一样。   这个女人真的是一点没有变。   阿青听到这话后,眸光深了些,闻肇敏锐地查不到了阿青似是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感到多高兴。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阿青虽然也会如常人一样老死,但是她的衰老程度却会比旁人慢上许多,寿命也或许会长那么一点点。   但这并不是什么能令人高兴的事,因为这个是曾经经过无数次痛不欲生的实验才得到了。   讽刺的是,让她活得更久老得更慢,不过是想让她的作用更长久一些。   阿青的手指继续往下,从鼻尖落下,慢慢划过嘴唇,脖子喉结一直往下。。   这是个十分磨人的过程,闻肇表面虽然不动如风,神情没有变动,但是当阿青的手指来到他脖颈间时他的喉结还是忍不住上下滑动了一下。   “知道,我想做什么吗?”   阿青凑近他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到。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边,等闻肇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喑哑:   “知道。”   他顿了顿,道,   “在下求之不得。”   说罢,两人目光撞在了一起,相视一笑。   食色性也男欢女爱,巫山云雨自然是人生一大乐事。   ……   徐靖坐在客厅已经喝完了地三盏茶了,还没等到闻肇回来,也见有什么消息传来。   他慢慢就变得坐立难安了。   这,两人不会打起来吧。   一想到那女人恐怖的战力,徐靖打了个哆嗦。   心里也清楚要是真出事了,闻肇是打不赢阿青的。   突然间他有些后悔。不应该放闻肇一个人去见那个女人,这要真打起来了,他还能帮把手,怎么着也不能让闻肇一个人去送死啊。   徐靖越想越慌,后来实在忍不住了,新上的茶也喝不下去了,站起来就往客厅外走。   城主府的侍从护卫并不多,徐靖走出了客厅也不见有人阻拦。   但是城主府是真的大,徐靖不知道闻肇被带去了哪儿,也见不着一个人。   偌大的城主府显得空荡荡的,他只能乱走一起。可想到他东拐西拐的竟然还真让他找到地方了。   徐靖远远的就看见一个院子外守着两名护卫和刚刚带闻肇走的侍从。   他知道没有走错,心中一喜。   但徐靖也不傻,他没立马走上前,只悄悄绕着院子走了一圈,左右看看没人,脚下一蹬就□□而过。   他现在只能先看看闻肇情况怎么样了再说。   如果没什么事,他就悄悄潜回客厅,不惊动任何人。   如果真真打起来了,他自然是要去帮他家闻爷的。   翻进院子里,他便谨慎地往正屋摸去。   只是没想到他刚走进,一点,就听见了里面的动静了。   徐靖一愣,脸色变了变,紧接着连忙连退数步,连滚带爬地远离正房然后□□出了院子,又回到了客厅。   一直到重新坐在了椅子上,徐靖才慢慢回过神来。   听刚刚那动静,打是打起来了,只是这架打得,别说他插手了,就是他稍微靠近一点再多听一句,里面的两人都能挖了他眼睛,割了他耳朵,说不准还能把他打死。   想到这,徐靖的脸色一阵扭曲。   这闻爷不是来和谈的吗,怎么谈成这样了呢?   徐靖一时间脸色更扭曲了。   不过转过来想想也是,闻爷也老大不小了,这男欢女爱的,也属正常。   想到这,徐靖脸上的表情也松了。   他又继续想着,难怪平日里闻爷身边没个女人,以前他也劝过让闻爷收个知冷知热的在身边。   结果每次都被他给拒绝了,感情是把这位给看上了。   这位也确实是世间少有的美人,就闻爷那长相好像也就和这位站在一起,两人看着是相配的。   要是换个人,还真能生生衬着别人姑娘不好看。   徐靖胡思乱想着,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脸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   徐靖这一坐就是一上午,坐到最后都直打瞌睡了,也没精力再想其他的了。 第129章 荒唐过后,阿青对……   荒唐过后,阿青对闻肇似是也有了着耐心,还把人留下吃了个饭。   下午阿青没有出门,甚至连房门都没出,还是松松垮垮地披着那件朱红色外衣,斜靠在软榻上。   相反闻肇已经将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看起来与今早来时没什么分别。   闻肇看着软榻上漫不经心的女人,只觉得骤然间两人的距离又一下子拉远了。   今早的事,就好像变成了他一个人的绮梦。   闻肇心里清楚,不论之前有过多亲密的接触,现在他想达成目的,不会那么简单了。   “城主。”   闻肇唤了她一声,再看到阿青投来的目光后,微微一顿。   虽然她什么也没没说,但对于闻肇想做什么,她早就心知肚明了。   “给我倒一杯酒来,你,慢慢说。”   阿青懒洋洋地支使着人。   闻肇也不生气,他起身提起桌子上的酒壶倒了一杯酒送到了阿青跟前。   显然他的乖巧,让阿青的心情愉悦了不少。   她捏住酒杯,翘起了嘴角,给闻肇一种感觉,好像天下现在说什么,她都会答应。   然而,当触及到那双淡然没什么情绪的眸子后,他又清醒了过来。   陶瓒和杭拾甫等人谈判陷入僵局,但今日坐在这的闻肇和阿青即将开启的才应该是两方势力真正的谈判。   闻肇拿起另一只酒杯为自己也倒了一杯酒。   他不像阿青,慢慢轻酌,而是仰首一饮而尽,显得极为洒脱。   “我来时,准备了两份圣旨。”   闻肇一边说着,一边又给已经空了的酒杯续满了酒。   只不过这一会他没有再像之前那样一口给干了,而是把酒放在桌子上,盯着荡起波光的琼浆,又说:   “一份是封后圣旨,一份为空白。”   闻肇停下了,抬首去看阿青的反应。   都是聪明人,话说三分,余下的也不用说出口,也都明白。   可是,当看清阿青脸上连半分波动都没有后,他垂下了眼,嘴角溢出了苦笑:   “是我妄想了。”   早知道不会得到想要的结果但还是想要成全自己试一试。   这大约是这么多年来,闻肇唯一一次,这般放纵自己了。   可是他的这些,阿青没有办法感同身受,闻肇喜欢她,或者还有比喜欢更深的感情,阿青知道。   只是她这感情深到想娶她,还是让她稍稍有点意外。   闻肇其实也让阿青喜欢,只不过这份喜欢来得有些肤浅,达不到闻肇的那种入心的。   所以阿青愿意分给他一些耐心,但也仅此而已。   “应城是我的,任何觊觎它的人,我都会杀了他。   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阿青突然开口说道。   闻肇一怔,紧接着神情肃然。   他随意搭在桌上的手掌微握,屋内的也一下子变了氛围。   到这个时候,这场谈判才正式开始了。   “应城主虽然无心天下,但是手里握着的东西,却让在下胆寒。   坐上那个位置的人,不管是谁,应城主都会让人寝食难安。”   这话说得再对不过,阿青没有否认,任何一个有野心的人,其实都无法容忍应城的存在。   可是偏偏它存在了,还动不得。   “所以,你来找我了。”   阿青说。   “是,没错。天下初定,你我双方都不适合再起冲突。   我想要的,是应城的归顺,是城主手里的玉玺,和应城手里银子。”   闻肇双目闪着精光,他毫不掩饰袒露自己的野心,   “应城是个香饽饽,也是把随时都会落下的巨斧。   端看怎么用它。”   阿青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笑吟吟地看着闻肇,因为心情好,带着笑意的声音这会儿也格外悦耳:   “想从我手里拿走东西,挺有野心的。”   阿青评价道,话虽然不是什么好话,但她看起来并不生气,   “你的要求我可以答应,说服我,说服我,我就答应给你想要的东西。”   阿青行事随心所欲不按常理这一点闻肇一直都很清楚,但如今听到这些话他还是不免怔然。   她没有要闻肇用什么东西来交换,只要他能说服她,就能达成所愿。   但是说服应青,这件事何尝不是难于登天。   她行事捉摸不透,做事全凭心情。   若是今天她不高兴了,你的话说得再有道理,她也能当你是在放狗屁,说不定还会嫌臭了,一把捏死你。   所以这话看似是阿青松了口,没有刻意为难了。   但何尝又不是另一种为难呢。   闻肇陷入了沉默。   阿青喝了一口酒,也没有催促他,只泰然自若地品尝手里的杯中酒。   良久。闻肇摇了摇头,说:   “在下说服不了城主。”   阿青挑眉看着他,弹了一下舌道:   “东西,都不想要了?”   闻肇倏地抬头看向阿青,一字一句地说:   “不,我要。”   他的神态里尽是志在必得。   闻肇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得到手,从来都是如此。   这时阿青被闻肇挑起了兴趣,她问:   “我说了,你能说服我,东西都是你的,你要说不服不了我,这些东西你又要怎么拿到手?”   闻肇这会儿反而不像之前一样心里就跟绷了跟弦一样,他脸上重新出现了笑容。   他盯着阿青道:   “在下听闻,城主今日喜好去赌坊,不若城主就和在下赌一局吧。   赢了,我想要的城主都给我,输了在下退出应城,城主看如何?”   关于阿青最近喜欢赌这件事,满城的百姓几乎都知道了。   闻肇私下打探出这些事,本是为了私心,但自从听说阿青喜欢赌这件事后,他便心中有了想法。 第130章 完结   阿青似笑非笑看着闻肇,半响……   阿青似笑非笑看着闻肇,半响道:   “你拿什么,和我赌?”   闻肇一怔,生生愣在了原地。   他看着阿青那双没什么情绪的凤眸,一时间喉咙就像卡主了一样,吐不出一个字来。   没错,他与阿青之间,从来都是他对于她的渴求更大,也从来都是他向她索取。   彼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这会儿徒然惊醒,他身上的确没  有价值,于阿青而言。   今日这番,倒还显得他……   恃宠而骄!   这个词钻进了闻肇的脑子里,他暗自反复的在心里念叨了几次。   “想清楚了吗?”   阿青微抬下巴垂眸看着他,眼底的漠然就是面上的笑也不能冲淡。   闻肇手指微曲,抿了一下唇,面上恢复如常,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阿青。像是要将那张美人脸镌刻在心头。   他不疾不徐地说着,面上是如沐春风的笑,瞧着倒像是放下了心中的某些担子:   “城主曾说过,在下浑身上下,唯有这张脸能入城主的眼,这话可对?”   阿青挑眉,目光凝聚在闻肇的脸上,从他的头发,到额头,鼻子眼睛唇,每一处都细细打量。   看着她摩挲了一下指腹。   纵使是带着十分的挑剔,她也未能从这张脸上找出一点瑕疵。   这的确是一张极好看的脸,也正是阿青所喜欢的脸。   她点点头,脸上带着喜爱之情:   “是,你这张脸,我很喜欢。”   闻肇舔了舔嘴角,脸上的笑止不住的扩大。   少年时的经历让他并不喜欢别人议论他的长相。   男生女相也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阿青不一样,闻肇喜欢从她的嘴里听到这些话。   这样才能让他觉得,面前这个人,不是绝对的无欲无求。   无论是从理智还是情感来说,阿青每一次对他的夸赞都能让他很高兴。   “在下虽然身有些长物,但城主都看不上。不如就以在下这个人来做赌注吧。”   他望着阿青已经空了的酒杯,提起酒壶往她走去。   走至近前,他提壶往酒杯里添酒。   空旷的屋内,只听得酒入杯中的声音。   酒杯满了,他也停下了。   须臾,闻肇抬头直直地看向近在咫尺的眼睛。   阿青的眼睛生得很美,外翘内勾,眸光清亮像是能一眼望到底。但明明是一双很妩媚的眼睛,可在她身上却添足了侵略感让人不可直视。   无人能在这双眼睛里看见半分情谊,闻肇也不能,但他控制不住地沉溺其中。   阿青手里的清冽的酒泛起了波纹,她没有躲闪于闻肇的眼睛。   但当她看清这人眼底的东西时,竟是少见的怔住了。   过了一会儿,她若有所思道:   “你爱慕我。”   她没有问闻肇,这话说得十分肯定。   闻肇蓦地笑了,颔首:   “是,在下心悦于你。”   阿青:“你胆子很大。”   闻肇失笑,摇摇头说:   “在下只是实话实说。”   阿青眼睛微眯,又说道:   “你喜欢我,又把自己当赌注,说来说去,你还真是不吃亏。”   闻肇没被这话给问着,他只说:   “城主赌吗?”   现在什么状况已经不用多加赘述,闻肇想一统天下做天下的主人,应城他必须收复。   只是若兵戎相见,天下势必动乱,闻肇好不容易赢得的局面又会被打乱,重新洗牌。   周而复始,迎来的无非只有两个结果,要么阿青自己当皇帝,要么她死。   两种情况以目前的形式,和阿青自己的选择来说都不可能发生。   所以才会有今日闻肇站在这里。   其实相比其他人,阿青给于闻肇的宽容要多得多。   赌未尝不可,但是得按照她的节奏来。   阿青顺手将酒被递给闻肇端着,人又从塌上直起了身子,逼近他说:   “应城有金银无数,能人无数,地盘也比一般的城池大,抵得上一方诸侯的封地。   我手里握有上等战马,私盐,烟火与其他的生意,一城的收入能比得上一个国家的收入。   城中的护城军数十万,以一敌五没有问题。   而我自己,这天下没有人能杀得了我。   换句话说,我手里掌控的东西,只要我愿意,我能随时把你的天下抢过来,这点明白吗?”   阿青的话说得极为嚣张,此时她看起来也格外张狂。   闻肇却不禁为这份张狂感到心颤:   “是,我知道。”   听得他的话,阿青神色莫测,看不出什么情绪。   半响她身子往后撤,突然笑了。   阿青又恢复了那疏懒的模样,说:   “那就赌吧。”   ……   这一场赌,原本并没有张扬出去。   可是下头人去准备东西时,恰好碰上了来找阿青的涂西奉。   涂西奉也是顺嘴就多问了一句,结果得出了这么个答案。   这么些天了,他大约也是摸清了阿青的想法。   所以在听说了这么一场赌以后,他现在原地捏了下胡子,然后立马转身就走了。   出了城主府,涂西奉马不停蹄地去了府衙。   他到时,双方还吵得不可开交,谁也不让谁,照这么下去,和之前一样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涂西奉也不多费口舌,捡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等场面安静了,便三言两语将阿青喝闻肇相赌一事说了个清楚,说完人就转身走了。   临了丢下一句:“这事你们说了不算,吵几天,该去看看能做决定的人。”   众人互相对了个眼色,同时起身追在了涂西奉身后。   他们到的时候,赌桌已经摆好了,上面摆上了筛盅和筛子,阿青和闻肇分坐两边。   他们赌的是最简单的,赌大小。   摇筛盅的是侍从,他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紧张的,脸色发白浑身打哆嗦。   涂西奉大步流星走进来,拨开了侍从,在桌子中间站定朗声说:   “今日就让属下来为城主摇筛盅吧。”   他的声音颇为洪亮,举手抬足间又临时洒脱,一派狂放不羁。   阿青靠在椅背上,掀起眼皮看他一眼,点了下头:   “摇吧。”   跟在他后面来的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以陶瓒的脸色尤为难看。   这干系的乃是天下大事,怎可如此儿戏。   正当他要开口时,被最后赶来的徐靖拉住了,他低声对陶瓒说:   “陶老,应城主不好惹,谨言慎行。”   陶瓒猛得转头看向他,但见徐靖满脸认真,他那话又咽了回去。   陶瓒混迹官场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他还是一清二楚的。何况当初京都皇城内,应青留给他的印象不可谓不深。   陶瓒不开口,他的人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   一场豪赌即将开始,屋内众人开始各自找位置站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筛盅上。   “请二位下注。”   涂西奉拿起骰盅,笑眯眯地看着阿青和闻肇。   阿青几乎想都没怎么想,随口说:   “大。”   闻肇的人听后刷地转头看向闻肇,面色凛然紧张。   闻肇面上虽然不显,但心里远不如阿青放松,他搁置在桌下的手捏紧了拳头。   他声音微哑地说:“小。”   涂西奉开始了,没有人说话,只听得见骰子叮叮当当撞击的声音。   他摇的时间不久,啪地一声涂西奉把筛盅按在桌子上。   这时所有人都呼吸都放轻了,死死瞪着那骰盅,恨不得透过它,看清里面骰子的点数。   屋内立时安静极了,落针可闻。   气氛忽然一下子就变得紧张压抑了起来。   涂西奉感到了兴奋,他不知道点数是多少,但也格外期待。   这当中恐怕只有阿青最为放松,她像是一个无欲无求的神,俯视众生把所有人的模样都尽收眼底。   片刻后,她垂下眼眸,忽然就感觉到了兴趣。   本来只是一时兴起才答应闻肇的,是输是赢,她并不在乎。   但显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   阿青无法对这些的情绪感同身受,但是她喜欢看戏,既然如此那她也不在乎加大筹码。   “等一下。”   涂西奉正要开盅,却被阿青突然叫停,他动作一顿,看向阿青。   众人原本是紧张的,被这么一打断,喉头一哽不上不下的颇为难受。   但也没人敢说她不对,也只能按下情绪,抬头看向她。   阿青红唇一弯,深邃的眉眼间染上了些许兴致,她用手指轻轻叩响了桌子:   “我要加注。”   加注?别说别人,就是涂西奉都不解了,还要加什么注。   “这局,你要是赢了,私盐我给你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闻肇倏地睁大了要紧,呼吸都加重了。   他动了动唇,想问阿青,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私盐声音是怎么来的,他一清二楚,中间夹杂着多少血,地上铺了多少白骨,他更清楚。   为了这个,阿青险些身败名裂,成为天下共敌。   可现在,她轻而易举地就将其丢出来当做赌注。   闻肇一时间心情变得极为复杂。   应城的人也看向阿青欲言又止,但没有一个人开口。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只要是他们城主决定的事,是改变不了的。   而涂西奉也定定的看了阿青许久。   这其中关于生意一事他最有发言权,因为大多数都是他一手经营起来的。   可是这会儿听了阿青的话,又转头看向她脸上的神情,他忽然仰头大笑起来。   这一笑,顿时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痛快,痛快,痛快!”   涂西奉笑过后,连说三声痛快,   “世人皆被名利所困,瞻前顾后从来没真正舒心过。   而今从城主身上我方才明白什么叫随心所欲,肆意洒脱。   好,好,好!”   涂西奉也自诩是个洒脱性子,可是他明白,他差阿青选矣。   这也才是他长久以来一直心甘情愿跟在阿青的身边的原因。   不仅仅是因为她强大,聪明,更是因为她的身上有涂西奉一直以来渴望的东西。   涂西奉年龄已经不轻了,这么些年也是操了不少的心,鬓角早就见了白。   可这会儿似是想通了某些事,他显得神采飞扬,眼睛里全身神光,整个人竟然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   又因为心思通透了,更添了几分仙风道骨,这会儿他扬手捋胡须,衣袍翻飞瞧着,像是下一瞬就要乘风而去一样。   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他现在的状态,那便是悟了。   “赌坊小赌赢几个银子算什么,要赌就赌这天下。   我应城地盘大,财力丰厚,战力卓绝,这些东西能让城主今日痛痛快快好生赌一把了。   今日我涂西奉就陪着城主赌,替城主摇骰盅,看看咱们今日到底是输是赢了。”   这股气势感染了其他人,杭拾甫,陆旷之等人也不由得热血沸腾再次尝到了年轻时的意气风发的滋味。   应城这么大个家业已经挣下了,付出了这么多,还不能享受一把吗。   所有人都认同了涂西奉的话,这服,就要赌得畅快淋漓。   徐靖和陶瓒等人则面露古怪,他们诡异地看向应城的人。   这是疯了吗?   他们不解,可双方要的东西不一样,自然无法理解他们的所作所为。   阿青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她对涂西奉说:   “开吧。”   “是。”   涂西奉没有犹豫猛得揭开筛盅,或许是没有了心里负担,当看到筛盅下的点数后,他表情都没变,只是抬首可惜地对阿青说:   “城主今日赌运不太佳呀。”   因为有涂西奉开的太快,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等听到这话时,陶瓒等人都懵了一下,随即目光灼灼地盯着桌子上的骰子上。   骰子一共五枚,13214是小。   过后又是新一轮,阿青还是买大,闻肇依然是小。   骰盅开出,56789大。   最后一把,涂西奉摇过后,陶瓒等人已经是汗如雨下,嘴唇泛白,而脸颊处却泛着不正常的红。   他们眼神狂热,鼻孔微微放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像是一个已经癫狂的赌徒。   这一把就是定输赢了,上一把阿青的加注是塞外匈奴人的战马,可惜输了,而这一把则是税收。   他们赢了,阿青上交两倍的税收,输了,应城永不交纳税收。   当初谈判时,应城的态度也是不交税收。   所以这一把至关重要,必须要赢!   强大的压力已经让人呼吸变得不畅快了。   涂西奉就在这样的压抑的气氛中揭开了筛盅。   14232小,是小!   等他们意识到这点时,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陶瓒脚下一软,要不是徐靖扶了他一把,险些就栽倒在地上了。   这是赢了,赢了!   闻肇和阿青的这把赌乃是三局定输赢。   所以是小,就意味着闻肇赢了。   他这下不仅能收复应城,还从应青手里拿回了私盐和往后两倍的税收。   恍惚间,这事好得都让人以为这是在做梦了。   连闻肇都木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慢慢抬眸看向对面,这一看就看入了一双带笑的双眸,他再也移不开视线了。   阿青谈了一下舌,脸上笑意不减:   “输了,看来明天也不适合上赌坊了,昨天就输了。”   她语气平常好像在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屋内热烈的气氛久久不散,因为之前涂西奉的话,应城的人对于这个结果也不恼。   本来他们城主也没有要当皇帝的想法,应城百姓众多,又以商户最多,生意遍布大江南北,所以不可能单独拎出来,成为三不管地带。   所以早晚会被朝廷收复,端看这次城主放闻肇进城,还让他们去谈判,就知道闻肇应是城主选中的皇帝。   这会儿这个结果说不准就附和城主心意呢。   正想着时,就听见阿青说:   “去把玉玺拿来。”   杭拾甫上前一步,拱手应道:   “是。”   说罢人就转身出去了。   闻肇得偿所愿,脸上却并无多大喜色,竟也一直沉默着。   徐靖本是高兴得脸都要笑僵了,可转眼看见闻肇的模样,他愣了一下,随后一点一点收回了笑容。   过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杭拾甫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个盒子。   “给他吧。”   阿青懒散地指了指闻肇。   杭拾甫没有半点犹豫,把玉玺放在了闻肇面前。   随后又贴心地打开盒子。   闻肇垂眼看去能清晰地看见玉玺有一角磕破了,那是当年阿青扔在地上时摔破的。   闻肇下颚微微绷紧,他说道:   “徐靖,把东西给我。”   徐靖听到闻肇的话,呆了一下才意识到闻肇所指的东西是什么。   闻肇放在他这里的东西只有一样,那就是临行前准备的两份圣旨。   他不知道闻肇要哪份,索性就把两份都摸出来放在闻肇面前。   闻肇扫了一下两份,将其中一份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张空白的。   屋内不知道什么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而闻肇,只是拿起刚刚放在他面前的玉玺,然后重重按在那张空白圣旨上。   这是闻肇麻烦玉玺后加盖的第一份圣旨,他的声音略有些低沉,但又十分坚定地说:   “城主之恩义,闻肇永不敢忘。   城主放心,往后应城之主永远都是应青,闻肇承诺,大周永不消减应城兵力,土地,往后皇商皆出自应城,且不涨应城赋税。   这张空白圣旨是在下留给城主的保障,城主可随意填写内容。”   此话一落,众人都感震惊。   刚刚阿青的加注是两倍税收,闻肇却承诺永不涨税收,而大周是闻肇建立的新朝国号,由此可见他的这番承诺给的有多重。   陶瓒捏着徐靖的手,呼吸急促,脸上再也看不见刚刚的喜色。   他瞪着闻肇,险些失态。   闻肇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徐靖虽然也被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但是见陶瓒这样他连忙把人安抚下来。   看闻肇的样子就知道这些话定然是经过深思熟虑,不是一时冲动。   这会儿他也只能,相信他了。   阿青倒是荣辱不惊,只笑着问:   “随我写什么?”   “是。”   闻肇回答得斩钉截铁。   阿青没再说什么,只是指了指,说:   “收起来吧。”   杭拾甫上前一步,把那空白圣旨收了起来。   这些人到底是个什么心情,阿青不太在乎。   只是坐久了,她身子有些发僵,她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行了,散了吧。”   说罢转身就要回房,只是走到门口之际,她脚下一顿,回头来看着闻肇,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你可以留下。”   她的眼神里带了几分暧昧,闻肇自是明白他的意思。   没什么犹豫,他站起了身,快步走到了阿青身边,然后两人一起慢慢消失在众人眼前。   刚刚还各种愤然,不解,复杂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古怪起来。   两人这一走,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这是去干嘛了。   突然间,就连陶瓒呆怔了。   过了好半天,他颓然了,也不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往后这储君是从谁肚子里爬出来的还不一定呢。   现在恼恨这些着实显得有些可笑,说不准这还真是人家的家事。   他老了。   陶瓒叹了口气背着手,也慢吞吞地离开了。   ……   闻肇在应城停留了约有十天,才启程离开。   那日天气出乎意料的好,风日晴和清明灵秀。   总归会是将来的皇帝,应城的百姓凑个热闹,他走的那一日,街上早早就聚集了不少人,想再看看将来皇帝的风姿。   当看到他那张脸时,城中的百姓眼睛一下子亮了。   新皇帝果然是长得天上有地上无的,难怪他们城主喜欢。   一行人便在这些百姓热烈惊艳的目光中缓缓离开了应城。   出了城门,闻肇驾马走得极慢,徐靖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敢催他。   眼看着离应城越来越远,闻肇终是忍不住勒马停下了。   他抿紧了唇,脸色并不好看。   徐靖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说:“兴许城主是有什么事耽搁,这才没来送您的吧。”   是的,闻肇磨磨蹭蹭地就是因为今天阿青没来送他。   以前也是这样,可是他并无这般。   今日只是因为,这一走,他登基后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时来应城了。   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来。   闻肇下颚绷得紧紧的,终是不甘心,他转头就要再回城。   徐靖正想劝,但这一转身,他们竟在城楼上见到了一个熟悉的生意。   “闻爷,是应城主。”   徐靖兴奋地说,闻肇自是看见了。   他看得清清楚楚,远远的那道身影对他弯唇笑了一下,随即又对他摆摆手,紧接着人便离开了。   过程很短,又有些敷衍,但确实又送了闻肇。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怒。   良久,他勒马转身,神情不再像刚刚那般,倒是松快了不少。   他一夹马腹,驱使马向前,说:   “走吧。”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徐靖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城,城楼上已经看不见那道人影,而后也调转马头跟上了闻肇。   这应城他们大约是真的很久都不会来了,那般女子也是很久以后也见不到了。   一时间徐靖也有些怅然。   一行人渐渐远去,阿青下了城楼,涂西奉正侯着她。   见她下来了,便笑着迎上去说:   “城主,城中有人训练了几支马队,你可要去看赛马?”   阿青懒洋洋地点了下头:“走吧。”   此时阿青的已经不喜欢赌钱了,赛马倒是可以看看,热热闹闹的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