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那个美少年[快穿]》 作者:陈不问   文案   人死后,若有未了心愿,便会成为一名祈愿者,以献出自己的一半灵魂为代价来交换让还愿者为其了结生前遗憾。   经历数千世界,收藏诸多灵魂的还愿者谢之权这一天照旧迎来了一脸哀愁的祈愿者。 第1章 奶味少年1 “我连狗都打。”   一场流言蜚语席卷校园。   绝望的男孩不堪受辱,毅然决然地爬上了危险高楼。   她站在熙熙攘攘围观的人群之中,努力扬起脖颈想要看清他最后的模样。   可是满心的惶恐让她视线模糊,根本没有抓住他的最后一个表情,就听到了群众的惊恐尖叫声。   她感觉好像有一滴凉透的血,溅到了她布满泪痕的脸上。   “所以——”   谢之权神情平淡地看完了短发少女的生平记忆,双手交握放在腿上。   “你想救他是吗。”   平缓的声调,带着安抚人心的味道,已然成为一抹灵魂的少女,固执地虚跪在谢之权面前,满脸虔诚地祈求谢之权的帮助:“是的大人,我想救救他。”   “可我普通至极,又懦弱至极,我又不敢救他。”   “因此我心甘情愿献上我的一半灵魂,祈求您满足我这个愿望。”   谢之权翘着二郎腿,姿态慵懒地背靠在系统空间的豪华大沙发上,在短发少女看来模糊不清的面目,其中却有一道清明透彻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真的心甘情愿吗?”   “即便失去这一半灵魂,投胎转世的你可能会福运减半,成为一个病魔缠身亦或是孤苦无依的人,还仍旧愿意为了心愿而献出一半灵魂吗?”   沉稳有力不容置疑的问话,让短发少女的神情越发坚定。   “我愿意!”   “契约结成,待还愿成功之时,我便会来取你一半灵魂。”   得到满意的回答,谢之权勾唇挥了挥手,短发少女的魂魄便慢慢从她眼前淡化消散。   “之权,你怎么还了那么多愿了,还改不掉询问祈愿者意愿的习惯,不论他们愿不愿意,一旦来到这里,必是要付出代价才能转世投胎的。”趁着谢之权休假前去指导新任还愿者的系统姗姗来迟,一回来就脑壳疼地听到谢之权已经重复过不知道数百次的结契问话。   “这叫仪式感,你不会懂得。”谢之权淡淡一笑,回过身望着自己身后一堵好似没有尽头的墙。   墙上划分着整整齐齐的方格,大多数方格内都置放着一抹只有一半的光团,唯有几个方格内,漂浮着一个完完整整的光团。   是仪式感没错,但也不仅仅是为了仪式感,毕竟一旦祈愿者答应了她的结契问话,事后反悔之时,谢之权就有理由讨要祈愿者因毁约而必要付出的双倍代价。   双倍代价,自然就是一整个灵魂了。   ......   思绪一滞,逐渐转醒的谢之权睁开眼,窗边倾泻进来的耀眼阳光刺得她眉心蹙起。   角落里散发着垃圾的腐臭味,脑子还不甚清醒的谢之权心里更是憋得慌,重影交叠的视线之中,她好像看到了两个流里流气的家伙正向她这里走来。   不,或者是说,向她身旁的人走来。   “好你个小子,终于让老子逮着你落单了。”张着一口被烟熏黄的牙,染着炫彩头发的男生凶神恶煞地无视掉还趴在桌子上的谢之权,直接一把揪住她同桌的衣领,将人硬生生提了起来。   “平日里有夏流罩着你,今天夏流有事没来,老子看你还能找谁护着你!”说罢炫彩头便要直接将人从课桌上方拖出来,旁边另一个黄毛也是冷笑着环胸观看。   被威胁恐吓的少年始终一言不发,沉默到底。   鼻尖弥漫开的淡淡奶香让谢之权浆糊的脑子彻底惊醒,她直起身抬眸望向那个即将就要被两个不良拉走揍一顿的少年,白皙的肌肤和粉嫩薄唇,一双干净眼眸暗淡无光。   是相青。   是祈愿者心心念念想要救回来的人。   炫彩头看着相青这幅任人宰割的模样,就格外猖狂地笑出了声。   现在正值午休,教室里还有三三两两安静看书的同学,他们一律对此事视而不见,强装淡定。   连谢之权占用的这幅躯壳的原主,那个卑微祈求的祈愿者,曾面对这件事时也选择了埋头沉默。   但。   迅速适应了这具身体谢之权站起来,伸手握住炫彩头抓着相青的那只手,平静的眼神不容置喙地直视着那张表情扭曲的丑脸,瞳孔深处明晃晃写了几个字。   放开他。   被莫名其妙挑衅到的炫彩头瞪大那双不可思议的虎目,惊讶于眼前这个一向乐于装鸵鸟的家伙居然敢挺身而出拦人了。   “这位同学,跟你无关的事情还是少插手的好。”不待炫彩头说话,有被冒犯到的黄毛就拉下脸色,嘲讽地看着强行出头的谢之权,“毕竟我们这种人,生气起来还是会打女人的。”   谢之权没有说话,余光扫了一眼相青,发现他神情始终一成不变。   他就好像已经习惯于这样的场景,习惯了偶尔对他伸出援手,又因为恐惧而将手收回的人,没了怨恨,没了期盼,没了动摇,只有一张麻木的脸。   清俊美丽的少年浑身朝气皆被抽干,就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   谢之权收回目光,看着暗暗发力却始终无法动弹的炫彩头,忽而露出一个十分核平的笑容。   “那我可能比你们还差劲一些,因为我生起气来,连狗都打。”   话落,在炫彩头惊恐的目光中,谢之权微笑着攥住他粗壮的手腕,分外轻松地往骨骼生长的反方向一掰,腕骨断裂的咯啦声响起,炫彩头的手软趴趴地垂下,而被抓住的相青也自然而然脱离了出来。   “啊啊啊——你!你!”撕心裂肺的痛从手腕处传来,炫彩头捧住自己毫无知觉的手,涨红了一张脸猛地倒退好几步。   黄毛见炫彩头一只手说断就断,狠了心从空位置上捞起一把椅子,大手一抡就对着谢之权扔过去!   谢之权往旁边一跨,侧头躲了过去,椅子砸在教室后方的黑板上,其抛掷的力道之大让椅子上的木坐板都碎成了两半。   “到我了?”   始终笑得漫不经心的谢之权不费吹灰之力地伸手抬起身旁抽屉里装满书的桌子,对着黄毛站着的位置打招呼似的晃了晃。   “你给老子等着!迟早一起弄死你们!”黄毛看谢之权举起桌子身子就不可抑制地抖了一抖,他眼神凶狠地撂下狠话,转头却拉住还在哀嚎的炫彩头掉头就跑。   谢之权见状,挑了挑眉,将桌子好好归位。   坐在教室里最糟糕的位置,既靠楼栋外侧的窗,又靠臭味难当的垃圾堆。   谢之权揉了揉痛苦难捱的鼻子,坐回了位置,准备趴着睡一会儿。   虽然她并不是不知道身旁那道复杂的视线一直都在隐晦地打量着自己,但这种时候,想要成功破开两人之间冰点的关系,还须得相青自己主动来交谈。   即使这个几率十分渺茫。   过了良久,听着周围一边偷瞄她一边努力压低的讨论声,谢之权真酝酿出了些困意。   直到鼻尖萦绕着的奶香味越来越浓,一声淡得几乎听不见的道谢,让谢之权的瞌睡虫瞬间跑掉。   “谢谢。”   相青多次犹豫之下,还是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自己几乎贴墙的椅子,靠近了一点点谢之权。   他躲躲闪闪的目光在给自己做了数次心理建设之后,终于悠悠凝聚到了谢之权那张睡得十分恬静安然的脸上,鼓起所有勇气,倾身过去,小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他确实应该好好谢谢她。   当他看到那两个经常有事没事就找他麻烦的人再度来犯,他的一颗心便在顷刻间落入谷底最深处。   教室里明明还有人在,但是这么多年来,他周围的人似乎都潜移默化地形成了一种习惯,那就是无论如何他遇到了什么,不听不闻不问不看便是了。   夏流告诉他,是因为他身上这股有别于人的味道,才让大家这么厌恶他。   唯有夏流始终愿意陪伴在他身边,不嫌弃他身上的味道,一直护着他。   其实他曾经也期盼过有谁可以像夏流那样,也不用全心全意,至少可以不要在他被人折辱欺负的时候冷眼旁观就好,在他被针对的时候也可以不管他直接跑掉,但好歹在他伤痕累累归来的时候,心疼地问他一句,相青你疼不疼。   他曾对身边这位因复读而机缘巧合成为他同桌的人产生过期望,因为她会在看到他被人欺负时,满眼心疼和不忍,他不要求她能够勇敢站出来,只求她不要跟其他人一样那么冷漠,一句话都不愿意同他说。   可多次的期望,最终也只能换来失望。   即使她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一改过去的沉默,还能够那般轻描淡写地赶走坏蛋,可是相青心里除了对她有几分感激,其他的便也生不出点什么了。   相青垂下薄如蝉翼的眼睑,纤长浓密的睫毛因谢之权的毫无反应而微微颤动着。   或许她依然不愿理会,也或许她睡熟了吧。   相青目光黯淡地抓住椅子边边,想要往回挪。   “没关系。”   挪椅子的动作骤然一停,相青脑子一懵,难以置信地再度看向谢之权。   少女趴在桌上的脸正侧对着他,一双狭长凌厉的凤眸因为笑意而变得格外柔和。   她被窗外洒进来的细碎阳光笼罩着,一瞬间居然温柔得不可思议。 第2章 奶味少年2 “他的嘴唇就像草莓牛奶一……   “没关系。”谢之权看着一脸愣怔的少年,那不敢相信居然可以得到回应的模样,没由来得便让她的心软了软,“之前是我太怯懦了,总是害怕自己没有能力帮助到你反而会害了你。”   “但是我到现在才明白,一昧的沉默只能让这些恶人变本加厉,我的忍耐并不能让你过得更好,所以日后只要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就绝对不会让你再碰到这样的事情。”   她说得不紧不慢的,声调缓慢平和。   有人没忍住嗤笑了一声。   谢之权神情不变,只全然注视着面前这个看不出一丝喜悦的少年。   相青没拒绝,也没感激得连连道谢,甚至看起来无比平静。   但唯有他才知道,自己的心里究竟掀起了一阵多么波澜壮阔的浪涛。   能信吗?她的话。   连别人都觉得这个保证虚假无比更是自大好笑。   可相青看着谢之权包容深沉的双眸,就忍不住去信服。   或许可以试着再相信一次。   就算是欺骗,也没关系。   相青双手交握在一起,慢慢收回目光,他偏过头抿唇轻轻点了点头。   谢之权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浓,那张以往黯淡无光的面容忽而变得夺目起来,她没再软绵绵地趴在桌上,而是拿手撑着自己的脸,笑吟吟地看他。   还好只是开始,还没有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她知道因为祈愿者过去的怯懦,现在这话听起来就没多大的说服力,甚至非常不自量力,但至少相青点头了,那便是默许她插手的隐晦信号。   午休结束,开始上课。   高三阶段的课程,大多是复习,基本都很枯燥无味。   谢之权其实已经不大爱接同校园有关的心愿,因为在她还是新手的时候,就经常接校园的来积累经验,为了融入那个世界更好地还愿,她一开始便认真学习课程知识,然而每个世界的校园基本换汤不换药,她很快掌握基本知识之后,乖乖坐在教室里就成了一件相当痛苦的事情。   就像现在,黑板上她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的英文复杂句式,老师要站在台上反反复复地举例解释分析。   昏昏欲睡的谢之权看一眼相青认真清秀的侧脸,摸了摸鼻子。   若不是因为他身上特别的香甜味道,她大概率是不会来的。   时间可以是漫长的,也可以是转瞬即逝的,一天的课程终于在谢之权的哀叹声中结束了。   第二天上课,谢之权嘴里叼着个还冒热气的肉包,涣散的目光忽然飘到便利店货架上的牛奶。   草莓味看起来粉粉嫩嫩的。   谢之权想起了相青的嘴唇。   其实她并不是什么禽兽类的生物,只是刚好联想到了而已。   “你好,一共五元。”   拿着一盒草莓牛奶出了商店的谢之权挠了挠头。   距离早读还有二十分钟,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谢之权拿着盒草莓牛奶晃晃悠悠地进教室,一抬眼就看到有人坐在她的位置上,和相青谈笑风生。   或许可以说是单方面的谈笑风生。   “青青,昨天因为家里临时有点事,所以没有过来。”   “你也知道,我家里那个糟糕的情况,我父亲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人,昨天又带了个私生子回来,我不得不回家处理了一下。”   “你呢,昨天过的如何,有人欺负你吗?”   夏流坐在谢之权的位置,身子转向相青,高大俊朗的男生带着温润的笑意,柔和的目光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这个始终安静的少年。   看着依然沉默寡言的相青,夏流唇角的弧度越发高挑。   “如果有人欺负过你,你一定要跟我.....”   “有啊,来了个炫彩头,把我同桌欺负得可惨了,手都断了一只。”   谢之权将草莓牛奶放在桌上,用饱含同情及愤懑的视线望着相青。   夏流笑意一顿,眼底温度降了降,回首看来人是谁。   “是真的吗,青青?”夏流只瞟了谢之权一眼,便收回轻飘飘的目光。   他看向相青的时候,立刻换上了一副担忧难过的表情。   相青的手指在裤腿翘起的边缘搓了搓,他偷偷看了一眼明明表面看起来很担忧,眸子里却亮晃晃的全是笑意的谢之权,最后不知道为什么,选择了点头。   “他们这是找死!”夏流猛地站起,一双黝黑眼眸犹如浓稠夜色,他愤恨地一拍桌面,剧烈的晃动让谢之权抽屉里满满当当的书都滑落了出来。   闷声读书的学生们吓了一跳,皆拿书挡着脸偷偷看过来。   然而夏流似是没有注意到这些,俊美的面容全是对朋友遭遇的愤怒,他一脚狠狠踩过谢之权的书,离开前转头对相青信誓旦旦地说:“青青你等我,我去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话落,身姿修长的夏流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谢之权站在过道,差点给笑出声来。   好家伙,有钱人是不是听话都只听前半句的?   “吃过早饭了吗?”捡起地上没被玷污过的书,谢之权都一一拍干净上面的灰,重新塞回抽屉里,至于那本被夏流踩了一脚的,谢之权看也没看,直接丢垃圾桶里去了。   对于昨日忽然换了性子的谢之权,相青看着她的所作所为,已经没有太大的惊诧感了。   这些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细究的必要。   点了点头当做回应后,相青坐直身子,准备起早读要用到的材料。   眼前忽然被推过来一个粉嫩嫩的盒子。   “给你喝。”   转过头,是谢之权笑得一脸灿烂的模样。   相青置于腿上的双手猛地握紧,不好的记忆忽然汹涌而来。   她这是在,嘲讽自己身上的味道吗?   “早上本来想买咖啡喝,但是进了小卖铺忽然想起你来。”谢之权又懒洋洋地趴在桌面,絮絮叨叨地说着话,“甜甜的奶香味,大概草莓牛奶比较符合吧?回过神来,我就买了。”   “如果不是很喜欢这个口味的,我下次给你带别的。”   不是别有深意,只是兴起而为。   相青高高提起的心缓缓落下,放开被揪得皱巴巴的裤子,相青说了今早的第一句话:   “谢谢你。”   谢之权眸子一弯,好心情地看着他染着点点薄红的耳尖。   但良好的氛围在夏流再次来到的时候,便破散得一干二净了。   在全校人心目中一向都是温文尔雅的夏流,第一次阴沉着一着脸。   他站在谢之权的桌边,周身像萦绕着一片可怖的阴云,因他家中权势滔天,有资本狂傲的他待人却是翩翩有礼十分温和,对被全部人排斥嫌恶的好友不离不弃,这样温柔优秀有情有义的人,大家都羡他爱他敬仰他,然现今却是难得地见他冷了一张俊脸。   周围同学都觉得,不知好歹的绝对是谢之权。   “你不是说青青昨日被欺负得很惨,还断了一只手吗?”夏流清朗的声音变得低沉,他看着谢之权的目光冷得掉冰渣,“可好像情况并不是我所见的那样,同学,你是不是该解释解释。”   谢之权直起腰身,抬头看着居高临下的夏流,疑惑道:   “我没说相青断了手啊,我只是说他被欺负了,同学你是不是听岔了啊?”   “你跟他聊了那么久,他断没断手你会没察觉?”   周围静默了一瞬。   夏流脸色更差,根本挂不住所谓的温柔模样。   “不是你说他被欺负得很惨吗?为什么我过去找那两个人算账,惨得反而是他们?”   这下子谢之权的表情更加迷惑了,她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视线打量夏流,直看得他差点就要忍不住攥紧拳头揍她,才慢悠悠地说道:   “他昨天的确挺惨啊,被人抓着衣领憋得小脸煞白煞白的,教室里明明有人,却没一个肯帮他的。”   “倒是你,你怎么知道有两个人啊,我不是只说了有个炫彩头吗?”   “而且你怎么一听到炫彩头就知道找谁,我们学校炫彩头不少诶。”   周围更加安静了,甚至大家都有点害怕。   夏流身上渗出的森冷气息有如实质化,恨不得当场将一脸无辜的谢之权扎得千疮百孔。   “看我.干嘛?”   谢之权将双手交握,下巴搁在上边,看着夏流的眼神十分挑剔。   “这些都先排开不说,你身为相青唯一的朋友,即便是误会了他断了手,那第一反应不应该是先看一看他的伤势吗,怎么问都不问急急忙忙地就跑了,跑就算了,你再次回来了居然并不是对于相青安然无恙感到开心,而是先对我说的话产生了误解而朝我生气。”   “好家伙,你真是好朋友啊。”   谢之权张口闭口都在夏流的底线反复横跳,她这一番话,在别人看来已经是遗言了。   同班认识她的,都觉得她今天估计是吃错药了。   即使她说的确实挺有道理。   但夏流是谁,他是站在上流社会顶尖的夏家,钦定的下一任家主。   再好的脾气被人这么挑衅,都得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更何况还有挑拨他和相青关系的嫌疑。   夏流眼眸里酝酿起一场恐怖风暴,但他却是在一阵冗长的沉默过后笑了出来。   “青青,今天的事是我不对,怪我对于你被欺负的事情太着急了,从而忽略了关心你,我之后一定会好好跟你解释,并且弥补我今天犯的错。”夏流在人前对相青是真的百般容忍,一个大少爷对一个众人眼中的怪人这么低声下气,属实难得。   “而我现在要先解决一件事,我怀疑这位同学在恶意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得跟她好好聊一聊。”   夏流看着表情冷冷淡淡的谢之权,笑得十分和气。   “同学你跟我出来一下,为了青青我们好好谈谈。”   谢之权没有意见,起身跟着走了。   夏流走之前,看到了相青桌面上那盒格外显眼的草莓牛奶。   他嘲讽怜悯似的看了一眼谢之权,他认为这是谢之权十分上不了台面的低劣讨好,二话不说便将那盒牛奶拿走,一点不问相青的意愿。   “青青不喜欢喝牛奶。”   盖棺定案,霸道专权。 第3章 奶味少年3 “随便给我打一两百万。”……   谢之权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   待两人走远后,教室直接炸开了锅。   “谢之权是疯了吗!?敢这么和夏流说话?”   “她平时不是很怂吗?今天怎么跟磕了药一样这么刚!”   “为了那个人值得吗?”   “不过她刚才说的话真的挺有道理...夏流好像确实不是我们想象中那样...”   “嘘!你也想死吗!”   相青垂着眼眸,坐在角落同那群兴奋议论的人像是隔着两个世界。   他们指责他攀附夏流不够,还要祸害一个老实人,他们说他身上这个味道真可怕,老实人谢之权在他身边坐久了连性情都会大变,他们还说.....   他们说什么,相青都可以当做听不到,毕竟柿子都挑软的捏。   可是他却在意着一件事。   刚才桌面上放着一盒粉红牛奶的位置,如今空荡荡的。   他连碰都没碰到一下,就被人抢走了。   谢之权可能说的没错,夏流生在那样的家族里,不可能是一个全须全尾的好人,但好歹他是在相青被全部人孤立辱骂的时候,唯一愿意站在他身边的人。   就像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即使腐烂了也要紧紧抓在手中。   这边谢之权被夏流带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阴暗到连一丝太阳都找不到。   夏流随手把那盒廉价的草莓牛奶砸在谢之权的脚边,爆开的淡粉色牛奶溅了谢之权一脚。   她没有避开,依然淡定站着。   “我说的话难道你全都忘了?”   夏流退去有礼君子的伪装,冷漠蔑视的目光此刻锋利得就像一把利刃。   “夏同学说过什么话是我应该记得的吗?”   谢之权抓了抓一头有点凌乱的短发,疑惑得相当诚恳。   看着夏流那一脸被蝼蚁冒犯到的神情,劣性根暴露得如此迅速属实是谢之权没想到的。   忘了吗?怎么可能会忘。   看过祈愿者完整生平的她,对夏流的印象最深。   在祈愿者因高考失利复读重来的那天,被安排成了相青的同桌。   一个是听说因身上气味特殊而被排挤的隐形人,一个是因选择重来而被人看不起的复读生。   祈愿者刚成为相青同桌的那一天,被夏流叫出去过一次。   便是从这一次开始,祈愿者慢慢留心起了这个全校都广为赞誉的校园男神。   夏流将她带到了同样隐蔽的地方,在仅有他们二人的环境下,猛地退去了那副温润君子的模样,以一种不容反抗的高傲态度命令祈愿者:   “成为青青的同桌,是你的幸运。”   “但你最好安分守己一点,不要乱给我多管闲事和他搭话。”   “否则你以及你的家人会发生什么,我不能保证。”   揭开虚假表面的夏流,始终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上流公子,从未有变。   骨子里恶心人的恐怖占有欲和懒得掩饰的贪婪令他俊朗的面目变得犹如厉鬼。   但他却无所谓做少部分人的噩梦,然后接着成为大部分人的美梦。   从这一日被威胁起,家庭普普通通的祈愿者自然不敢违抗夏流的命令,但心中对相青始终有些微妙好感的她,总是忍不住观察起夏流的举措。   他好像确实对相青无可挑剔的好,但他的怪异威胁却又历历在目。   对于相青,夏流的拯救,夏流的问候,夏流的义无反顾,在祈愿者看来一切都恰到好处到漏洞百出。   且明明身为夏流最好的朋友,相青即使被众人排斥,可是为了讨好夏流,至少在相青遭到欺负的时候也该挺身而出阻止一下做做样子。   可是无论多少次,大家都只会不言不语地冷眼旁观。   好像有一处无形的牢笼,禁锢住了所有人的良心。   祈愿者就这样看着相青一步步踏入绝望的深渊,她经常会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错觉,其实旁边坐着的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会行动的冰冷尸体。   可是懦弱恐惧的她,即使隐隐约约触碰到了一点难以言喻的真相边缘,不敢承担一点点风险可能性的她立刻就退缩回原地,这一切不断往返循环着。   直到一场蓄意陷害的流言,将相青逼入死亡。   夏流站在相青凉透的尸骨旁,一脸无趣。   就像一场由他开始的游戏,却不是由他结束般的懊恼。   祈愿者这才惊觉夏流的残忍阴暗,这一生都充满悔恨愧疚,直到死后找到了谢之权。   谢之权看着夏流,脑海内是祈愿者负面情绪格外浓重的记忆,而面上却对他危险的眼神无动于衷。   他的耐心似乎终于告罄,等她祈求反悔的施舍眼神逐渐转冷。   “很好。”   没有利用价值的蝼蚁便不配他屈尊降贵多说一句话。   身处上流社会的夏流没有一点豺狼虎豹的气势,怨毒湿冷的眼神反而像一条含着满嘴毒液的花蛇。   满腹黑水,就像他那被谢之权一眼看穿的灵魂。   都是浓稠肮脏的黑,其中散发出来的恶臭腥味堪比二战生化武器。   谢之权多靠近他一点都觉得自己会早死十年。   已经决定单方面决定搞死谢之权全家的夏流不再多说废话,留下一个阴冷的眼神便大步离开。   率先跳出夏流掌控圈的谢之权有点头疼,因为依夏流展露出来的那副睚眦必报的模样,祈愿者的双亲铁定逃不过夏流的报复。   为了图方便谢之权每个世界都会将所借用的祈愿者身体的原身本名改成自己的,若祈愿者是孤儿还好,一旦有血亲的就会麻烦点,因为她这种行为就等于是直接剥夺了血亲为祈愿者起的名字,多少会沾点因果。   因此不爱被因果羁绊束缚的谢之权,通常会多加维护祈愿者的血亲以做偿还。   夏流的报复逃不过,而她短期内又难有建树。   所以谢之权不得不叫出了被闲置许久快要发霉的系统。   【阿统,给我打点钱。】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找我要钱。】   【在学校里短期内搞不到太多钱,你先给我来个一两百万。】   【钱已到账,我等价扣掉你魂力了哦!】   钱到账后,谢之权直接翘掉早读和一节课。   她靠着巨额的钱以及一只手机,抓紧时间伪造出一份有理有据的中奖纪录。   祈愿者的双亲都是普通的劳工,文化都不太高,谢之权仅仅随便雇了一名配合她演戏的人,让其伪装成工作人员就连哄带骗地将双亲带上了出国的航班。   理由便是他们中了出国旅游的大奖,只要按他们说的做,就可以拿到一笔丰厚赞助费。   有谢之权在一边保证,格外老实的双亲就这么被忽悠走了。   一个月时间,应该足够了。   谢之权收起手机,目光转到脚边那块湿.漉漉的牛奶印记,把账记下了。   趁着下课时间,谢之权回到教室。   一进门,所有人嘴里的小八卦都忽然不香了,因为最大的一个瓜回来了。   顶着数道炙热的目光,谢之权感觉在他们心里自己已经死了一遍。   落了座,一大早就被各种折腾的谢之权软了身子骨就倒在了桌面上。   内心煎熬了一个早读加一节课的相青,可怜的衣角都快被他搓出火花来。   同谢之权交涉失败的夏流哪有心情再折回来跟相青委以虚蛇,但是始终没有出现的二人,大家心里都自动认为谢之权因为口出狂言,被夏流教训了一顿。   看到安然无恙走着进来的谢之权,还让想象她惨状的同学惊了一下。   只有相青细心注意到,谢之权裤脚那一块,有一片濡湿的痕迹。   直到她在自己身边落座,相青才闻到一股淡到几乎要消散的草莓奶香。   他的心猛地沉了沉。   两股甜甜的奶香味相交混合在一起,皆萦绕在谢之权的鼻尖处,她闭上眼睛吸了吸鼻子,感觉自己可以做一个非常香甜的美梦。   直到其中一股忽然浓了起来,将草莓味完全取代。   “我、我没有不喜欢。”   小小声的,甚至是有点软的声音悄悄响起。   差点睡着的谢之权迷迷糊糊中听到这一句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没有不喜欢?没有不喜欢什么?   【青青不喜欢喝牛奶。】   啊。   谢之权把脑袋从臂弯里捞出来,侧过头眯着眼睛看相青。   他生得真的好看,清亮干净的眼眸始终没有被恶意蒙上一层灰败,浓密卷翘的睫毛为眼睛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显得那双眼睛无辜又纯澈,挺直的鼻梁下是一张谢之权时长停留目光的粉嫩薄唇,两片唇瓣跟清晨占满滴露的花一般,令人充满采撷的欲望。   他到现在还在坚持着不让自己彻底放弃希望。   身体深处那干净透彻的灵魂,始终渴望被阳光普照的光明。   多看相青一眼,谢之权都感觉自己可以多长寿一年。   这么可爱的人。   怎么可以被那个看一眼就减寿的玩意儿毁掉。   谢之权勾起唇,好笑地看着有些惴惴不安的少年。   “嗯,那我明天再给你带。”   得到回应的少年眼睛一亮,而后又强装淡定地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开心。   可是偷偷勾起的唇角和薄红的耳尖却让谢之权逮了个正着。   她忽然就想逗逗他。   “可是。”谢之权话锋一转,犹疑低落的语气让相青紧张地看了过来。   “可是夏流同学让我不要再理你了,他觉得我在破坏你们的关系。”   冷淡的凤眸垂落下来,明媚的神情变得委屈不已。   谢之权的话让相青的身子一僵,有些难以置信。   他本就不太敢越界询问谢之权被夏流叫出去说了什么,如今看来怕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可那是夏流说的,不是他相青说的。   “你没有。”   相青伸出手揪住一点点谢之权的衣角,轻轻拉了拉想要唤回她的注意力。   即便他现在并不知道夏流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但至少相青心里清楚,谢之权是因为自己而受了委屈,他绝不能再沉默了。   他想要和谢之权多说说话的。   得到意料中的答案,谢之权憋着没让自己笑出来,而是做出一副十分惊喜欢愉的表情。   “真的吗,那我明天再给你带牛奶!”   至于夏流,本就是个拿来当借口的工具人,管他去死。   相青收回手,看到谢之权灿烂动人的笑颜,也点点头跟着淡淡地抿出一个笑容。   这幅含蓄羞赧的可爱模样,让谢之权心下猛地一动。   好家伙,她感觉自己瞬间充满了活力。   可以把夏流拖出来鞭尸百八十遍。 第4章 奶味少年4 老谢:青青啊。   但谢之权并没有放松多久。   因为夏流心思深沉的程度大概比她估测得还要可怕一些。   虽然知道夏流对相青一直都是一种虚情假意的状态,但他到底想要什么是谢之权尚未确认的。   最终完成还愿的标准是让相青脱离死亡边缘,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因此夏流作为致相青死亡的头号目标嫌疑人,谢之权现阶段所要进行的就是慢慢剥夺他对相青生活肆意插手的权利。   等事态慢慢明确,谢之权自然而然就清楚到底是谁想弄死相青。   那天在相青面前因为谢之权插手而露了点马脚的夏流,事后并未像他口中所说的,会向相青解释他的所作所为以及弥补他的马虎。   跟谢之权对峙完的第二天,他就像无事发生一般,站在相青面前笑得春花烂漫。   “青青,我们一起去吃饭吧。”待中午放学班中人走得差不多了,夏流才姗姗来迟。   他双手插兜,俊朗阳光的脸上布满温柔笑意。   谢之权正在喝早上顺手多买的草莓牛奶,看到人形生化武器走过来,嫌弃地挪开眼。   将奶盒吸扁,心满意足的谢之权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相青本来没什么反应,见谢之权这副一点都不矜持的模样便忍不住偷偷弯了唇角。   “直面别人打嗝,很没素养,谢同学真是一点都没有女生该有的样子。”   夏流笑意淡掉,没抓到谢之权把柄的他本来心中就堵着一团闷火,现在只要逮着一点谢之权的不好,他就要在相青的面前夸大化解说。   跟夏流撕破脸的谢之权一点都不怵他。   她看也没看目光逐渐冷凝的夏流,只撑着下巴看向已经收拾完东西准备起身的相青。   “青青,要和我一起吃饭吗?”   原身性子内敛含蓄,眉眼却是难得的凌厉大气,因而散漫的谢之权略带调侃地看着相青,笑得慵懒又夺目,这漂亮热烈的模样竟硬生生烫得相青心一缩。   他霎时间有点语塞,本就话少的他更是难以开口。   “谢同学你越界了,你好像同青青不是很熟吧,这样称呼他是不是有点轻浮了。”心里的厌恶烦躁因谢之权这句话而不断膨胀,面色难看冷沉的夏流不满地看了一眼因谢之权而手足无措的相青。   他看到相青的眼里居然出现了动摇。   “青青不喜欢我这样叫你吗?”谢之权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相青,对于身旁那道欲将她置之死地而后快的视线,丝毫不为所动。   相青轻轻摇头,没有犹豫。   他觉得称呼而已,无伤大雅,况且谢之权事事皆问他意愿,他很高兴。   谢之权笑成一朵花,耳尖的她似乎听到了夏流后槽牙厮磨的声音。   “既然青青不介意,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夏流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他不再理会谢之权,而是定定地看着相青,眼中有决绝也有暗色,“青青,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在另一头走廊好像听到一群混混提到了你的名字,如果你不跟我一块,很可能会被欺负。”   言下之意,同他走,相安无事。   同谢之权走,死期将至。   一同走,绝无可能。   夏流的弦外之音也不知相青听没听出来,只是他清亮的眼神在听到夏流的话时便暗淡下来,眼里有惆怅有难堪有不解,却唯独没有害怕。   夏流在逼他做选择。   相青知道当下选护了他多年的夏流才是正解,可是他垂眸便见谢之权波澜不惊的模样,好似自己根本不存在于选项之中,偏偏这淡然的样子居然让相青不安的心莫名稳定了下来。   他总觉得谢之权不会像夏流这般为难他。   相青想起昨天谢之权在解救他之后所说的话,心上本就摇摇欲坠的天平更是倾斜了几分。   谢之权对于夏流无.耻的行为很是嫌弃,也没准备充当另一个选项来为难相青,毕竟她一开始全部的目的都只是为了膈应夏流而已。   然而相青看着她的目光却是愈来愈亮,清澈的眼眸深处竟有一丝对她的信任,即使薄弱,却让懒懒散散的谢之权稍稍坐直了身子。   没想到,处心积虑这么多年,夏流在相青的心里的分量却是那么轻飘飘。   可见这个人平时人品有多差。   相青的信任让谢之权护着他的心更深了几分,给予些许善意便愿意将心捧出来的小可怜,谁能顶得住。   就在夏流即将翻脸的那一刻,谢之权起身拍了拍相青的肩膀。   “我刚才开玩笑的啦,你跟夏同学去吃饭吧,我有点事就先回宿舍了。”   话落,谢之权侧身偷偷朝愣住的相青眨了眨眼,见他眼中点滴失落退去,才慢悠悠离开。   只是,夏流已经全然没有刚来时的笑脸了。   对着始终面无表情的相青,夏流实在是无法强迫自己装出一副开心到起飞的表情。   两个人难得第一次一起吃了一顿沉默寡言的饭。   夏流在盘算着是否继续这一切,他屈尊降贵施舍了相青这么多年,他还总是一副冷淡的样子,而谢之权的出现更是乱了他的阵脚,两相折算之下,夏流觉得干脆放弃得了。   但这样无疾而终的结果却让他无法满意,心中也会插着一根刺。   深思熟虑之下,夏流还是决定继续,因为他不甘心。   坐在他对面的相青感觉夏流的冷漠疏离的眼神忽然间又变得无比温和,但那副同以前一般无二的神情中,却让相青从中捕捉到了一种隐藏在背后,令他十分不喜的势在必得之感。   他心下暗叹,却无可奈何。   因为没得选,只能被迫接受。   心思细腻的相青怎么可能察觉不出夏流每次接近他时,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目的感,可是被所有人排斥在外的相青,无比孤独的他,只能够接受夏流不怀好意的好意。   只是夏流总喜欢拿自己的一些恩情来要挟自己,且很多事情都不问相青的意愿,直接自己拍板决定。   就像昨天谢之权给他送了牛奶,夏流就直接问也不问地夺走。   他也不知是因身上的味道,亦或是妈妈给他养成的习惯,格外爱喝牛奶,但这样为数不多的喜好却逐渐在众人怪异的目光中隐藏起来,直到谢之权递来一盒草莓牛奶,欣喜的他坏心眼的想着,如果不喝那么谢之权一定会生气的,那他就喝吧。   可是摸都没摸到,就没了。   还好今早相当诚信的谢之权又带了牛奶给他。   当脑海里冒出谢之权那种懒洋洋的脸,相青的思路便如脱了缰的野马一般奔偏了。   各有所思的两个人在来往学生眼里,便是两个外貌气质迥异却同样优秀出色的男生,一起坐在食堂安静用餐,相对无言。   画面是挺养眼的,但两个都是他们摸不着的人。   一个想碰却不敢碰。   一个碰都不能去碰。   已经习惯被众人视线包围的两人,这时候脑海里想的东西居然出奇的一致。   他们都在想谢之权。   一个想着,今后大概是有更好的选择了。   一个想着,到底该怎么弄死这只嚣张的蝼蚁。   而躺在宿舍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谢之权,打了个喷嚏。   往后几天,平日里只有相青受欺负后才会出现的夏流,最近往相青这里跑得很勤快。   他的出现频率之高让班里同学心中都产生了微妙了感觉。   但量变哪那么容易引起质变,再者因为谢之权的捣乱,夏流变得日益阴阳怪气,本就对他亲近不起来的相青,对夏流的态度越发冷淡疏离。   两个人的对比简直不要太明显,时间一长,连周围同学都觉得没眼看。   比如一大早的,夏流提着一袋早餐过来找相青,看到相青桌上谢之权带的牛奶。   “谢同学作为一个女生可以矜持一点吗,都说青青不爱喝牛奶了,你为什么总喜欢难为他。”   夏流替相青打抱不平一般地责怪谢之权,依然是我行我素地把牛奶扔了。   他一点面子也不留,直接当着全部人的面把牛奶扔进相青背后的垃圾桶里。   “哐当”一声,细心点的已经发现相青的脸色变了。   谢之权趴在桌上,拿看白.痴的眼神瞥夏流。   “这是我给你买的早餐,趁热吃。”   夏流把一袋满满当当的早餐放在相青桌上,直接压住他摊开看了好一会儿的英文篇章。   又耐着性子说了些话,最后只得到相青一句淡淡的谢谢。   夏流不甚满意地离开,走前还瞪了觊觎他早餐的谢之权一眼。   待这尊大佛离开,班上的气氛才稍微松快了些。   他们也不知为何,最近看平日里最是温和可亲的夏流,越看越觉得奇怪压抑。   从前在他们看来,夏流对相青所做的一切,都是相青所受到的莫大恩惠,救他帮他护他,相青理该感恩戴德,对夏流言听计从一些。   可如今忽然转性的谢之权也开始帮着相青,那份恰到好处的体贴和从不说出口的好意,更让他们觉得这才是两个人之间最正常的相处模式。   而夏流那说一不二的霸道做法,比起照顾更像是强迫。 第5章 奶味少年5 老谢:西内!   短短时间内,谢之权便逐步打破了困住学生们的思维怪圈。   从前因为夏流是相青唯一的选择,才会让他所有不合理的行为都变得那般弥足珍贵。   他一边施着小恩小惠,一边暗地里让人阻断普通学生靠近相青的想法,当所有人都不愿意同相青接触的时候,这时独独对相青伸出援手的他,那点好意便被放大成了救命之恩一般。   只是现在谢之权来了。   有一个人打破他挖空心思维持出的假象,失去了这份特殊性的夏流,开始站不稳脚跟了。   被夺去早上唯一快乐的相青,垂下长长的眼睫毛,唇角弧度都下拉了不少。   谢之权揉了揉鼻子,感觉身边那股浓浓的奶味好似忽然发酸了起来。   “你要吃吗?”   见相青情绪不高,一直不愿去在意桌上那袋热腾腾的早点,谢之权便问了声。   相青不出意料地摇了头。   不想吃,想喝牛奶。   “那我拿走了噢。”见相青点头同意了,谢之权便伸手拿走那袋沉甸甸的早点。   一打开,好家伙,种类繁多差点迷了谢之权的眼。   她也没多大想吃的欲望,只是现在教室里人很多,直接扔掉夏流的东西保不准又会有什么新麻烦。   因此她凑到相青身边,问他:   “东西很多,不吃浪费了,我分给周围同学了噢?”   相青依然同意。   得到准许的谢之权笑眯了眼睛,提着一大袋早点在她的座位附近溜达了一圈。   一开始许多人还推辞着不敢收下,但谢之权那张哄得人团团转的嘴一开,没多久就都纷纷败下阵来,收下了这份来自夏流的“爱”。   谢之权专挑看着顺眼的给,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奶黄包,她特意给相青留的。   她回到座位,伸手在抽屉里掏了掏,又掏出了一盒草莓牛奶。   合着奶黄包一起递给相青,得来他一个惊讶的眼神。   “为,为什么....”   “以防万一,吃吧。”谢之权笑得自然,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是相青在她递来牛奶的那一瞬,鼻子便是一酸。   失落过后再次得到的惊喜,那甘甜的滋味更是让人心动万分。   或许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对你好不是口头承诺,不是自以为是,而是自然而然地给予你当下最需要的。   前桌是个长相甜美的妹子,她刚才收了谢之权给的早点,在座位上扭扭捏捏了好一会儿,才害羞地转过身来看着谢之权,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谢之权看着她微红的可爱脸庞,指了指旁边那个小口小口吸着牛奶的。   “早点是他的,你该谢谢他。”   妹子双手交握在一起,有一些紧张,因为她还是不太敢和相青说话。   入学起就有人告诫过她,想要过好校园生活,就离相青远一点。   可是坐在窗边的少年,散去满身阴霾后,在清晨微光的轻抚下竟显得那么清爽俊秀。   被相青美色一瞬迷了眼的妹子,当下就决定即使算要冒着生命危险,也一定要和相青说话。   “相青同学,谢谢你的早点。”   妹子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小心翼翼地看着因为牛奶而变得身心愉悦的相青。   他眼角还存留着几分餍足,朝妹子点头的时候眼底还浮动着一抹干净笑意。   妹子当即脸色爆红,捧着一颗小鹿乱撞的心回过身去。   未被分到早点的妹子同桌翻了个白眼。   他很想跟夏流告状,但又不敢,怕被两方一起迁怒。   谢之权托着下巴,老妈子一样笑得一脸慈祥。   这才该是普通人见到相青该有的正常表现之一,因为他身上的奶香味儿排挤他,根本就是狗屁。   又香又甜又漂亮的少年,谁能讨厌得起来。   至于那个从中作梗的家伙,在谢之权心底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自以为已经格外体贴照顾的夏流,每每送完吃的喝的,心里都不由得觉得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形象又那么高了几分,你看,他一个富家子弟尽心尽力地对待一个落魄的贫民学生,即使相青始终面色淡淡,同他关系不远不近,可他依然十分耐心地对相青好。   别人总该指责相青白眼狼,然后夸他重情重义,教养良好。   而听到这些奚落,悔悟的相青才会明白自己到底对他多好,从而更加顺从依赖他。   然而给自己加了一层厚重滤镜的夏流,没有发现相青班上的人看他的目光早就变了。   以前,他们的想法很一致。   夏流善良,没有大少爷的架子。   夏流重情重义,说到做到。   相青不知好歹,忘恩负义。   现在,他们的想法也同样一致。   夏流怎么又来了。   他怎么老强迫人家做不愿意的事。   越看越像傻X。   因为总在最前线吃瓜,以往带着偏见就看看不说话的同学们,在谢之权拿着夏流送来的吃食几乎全班都送了一遍之后,看夏流的目光便卸下那层带着畏惧崇拜的滤镜。   失去磨皮美颜的夏流暴露在原相机下,简直不忍直视。   不过夏流虽然虚伪,却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他在其他班级及年段的风评依然很好,唯独相青班级的人看着他的眼神令夏流越来越不舒服。   直到有一次他送完早点回教室时,心血来潮折回去看一眼。   映入眼帘那其乐融融的共享画面差点让夏流撕破伪装,冲进去把谢之权杀了。   她居然敢拿着他的早点四处分人,而那群卑贱的蝼蚁居然真的笑着收下了!   相青坐在位置上安静喝牛奶,可他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四处乱窜的谢之权,而他前座的女生时不时看一眼谢之权,时不时瞄一眼相青,然后再回过头自己笑得花枝乱颤。   夏流攥紧拳头,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能进去,既伤面子又坏他好事。   因为谢之权的缘故,相青现在在班级里已经不算一个透明人了,甚至偶尔还能有人悄咪.咪地跟相青说上一两句话,虽然不算交流,但第一次在别人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存在,相青还是很激动的。   而他也在一些只言片语中了解到,大家排斥他并不是因为他身上的味道。   至于更多的,他不敢深问,别人也不敢多说。   这样和谐的场景以及相青越来越好的处境,是夏流最不愿意看到的。   他透过后门间缝看了一眼谢之权,便冷笑着离开了。   正在笑着应付同学问她为什么突然大变性格的谢之权,余光扫过后门。   那粘腻阴冷的怨毒目光只一瞬停留,却让谢之权清晰捕捉到。   她打了个哈欠,忽然想起来今天好像是周五。   是个可以脱离学校保护两天的日子呢。   下午放学,全校几千人纷纷往校门口疯狂涌去。   在这个年纪的他们看来,学校就跟牢笼一样,关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谢之权等着相青收拾完,才慢腾腾地站起来。   相青在位置上坐了一会,目光偶尔会略过教室门口,停顿几秒。   他已经习惯和夏流一起放学回去了。   因为一旦没有夏流陪同在身边,他总是大概率会遇到些不好的事情。   “不回去吗?”谢之权知道相青在等人,但还是得问问才放心。   “我等夏流。”相青捏了捏书包带子,平静的神色下看不出点什么。   总感觉今天路上会碰到点什么的谢之权也不再多留,她拿起书包朝相青挥了挥手,笑道:“那我先回去啦,你一会儿路上小心点。”   经过几天相处已经能和谢之权平常交流的相青点点头,乖乖说道:   “嗯,你也小心一点,再见。”   而后他便目送着谢之权高挑清瘦的身影慢慢远去,直至消失。   出了校门的谢之权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遍回家的路线,路程离学校不算太远,步行半小时公交十分钟左右。   想到家中二老被谢之权哄去国外旅游了,谢之权便不急着回去。   慢悠悠穿过这一片市区的马路,谢之权一头扎进了离家不远的胡同巷子。   这片巷子近年来搬走了不少人,因此弯弯绕绕的巷子里冷冷清清的并不那么热闹了。   夏日六点的天色还算亮堂,老远就看到五个气势汹汹的家伙窜进巷子里,本就四处转悠着打发时间的谢之权更不急着回去了。   她靠在一处断墙旁,盯着别人家丢弃的小板凳看。   “老大,就是她!”五人中的黄毛,看到前边懒洋洋站着发呆的谢之权,恨恨开口。   “你就是谢之权?”五人走近,被称之为老大的烈焰红头顶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撇头吐了一口唾沫,开始道明来意,“听说你折了我兄弟一只手,最近还和那个娘里娘气的恶心玩意儿走得很近,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个娘们儿就没人敢收拾你了?”   谢之权挠了挠头,看了一眼兄弟五人空荡荡的双手。   这么勇,居然不抄家伙就来找她打架。   “你他.妈哑巴了吗,给老子说话啊!”烈焰红头本身就是个暴脾气,他本就不太相信谢之权一个女的可以掰断他兄弟的手,女人哪来这么大力气,肯定他妈是他兄弟出意外了嫌丢人吹得!   久未得到谢之权回应的烈焰红头猛跨几步来到谢之权跟前,大掌高高抬起就准备给谢之权来个下马威震慑她一下,只是这一巴掌还没挨到谢之权那张嫩生生的脸上,就被一只纤细的手钳制住了。   “是你先动手的哦,我只是正当防卫。”   谢之权扬起人畜无害的笑脸,语出惊人。   “你他.妈!”在手腕被握住的时候烈焰红头就变了脸色。   不可撼动的力气让挣扎无果的他心下忽然升起了十分不好的预感,奶奶的可能轻敌了。   这时候剩下四个小弟看老大被谢之权抓着手挣不开,都纷纷摒弃脸面准备上前,结果中途跑去接电话的第六个小弟一脸兴奋地跑过来了。   “老大!勇哥已经找到相青那边了,他说他一会儿就可以完事,让你也快一些,大家才好晚上一起去大排档喝——”第六个小弟话还没说完,就被吓得将接下来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他看到对面那个清瘦的女生,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恐怖如斯。   那仿佛可以烫伤人的灼热视线刺向他,使他的灵魂都忍不住剧烈战栗起来。 第6章 奶味少年6 老谢:草你大爷!   他咽了口口水。   下一秒便瞪大眼睛惊恐地看到了这辈子都没见过的骇人画面。   谢之权唇角勾着的散漫笑容在听到相青两字后便直接消失,她抬手接住红头老大气急之下挥来的另一只手,同时一脚踹翻了冲在最前头的黄毛。   被一脚踢中腹部的黄毛狠狠摔在墙边,身体重重砸落在地的声音听得直让人心惊肉跳。   灵魂强大到几近神的谢之权,添点力量在这具身子上并无难度。   本来想陪他们动动手脚打发打发时间的谢之权,顷刻间周身懒散的气质变得凌厉压迫起来。   她的眼眸深处是令人心悸的狠色,从未杀人放火过的小混混看到谢之权这幅生人勿进的模样,瞬间就给怵了,但是霸凌勒索惯了的他们,又好面子地不愿退缩。   “老子就不信我们五个弟兄干不过她一个女的!草!给我一起上!”   红头老大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自己被捏得发红的手腕,他看了一眼气场肃杀的谢之权,明明相当不安,却硬生生扼杀了自己的退却之心,因为他根本跑不得。   直面谢之权,顶多就是被揍一顿。   若是落荒而逃,家人怕是都会有危险。   双脚仿佛黏在地面一般的第六个小弟,面色惊惶地呆站在原地,他看着红头老大和昔日一起偷鸡摸狗的好兄弟一个个被凶残地打趴下,有不肯认输的又扑了上去,面色冷沉的谢之权就直接卸了他一整条胳膊。   第六个小弟抖着腿,看着谢之权跟杀神一样动作迅猛狠厉地干翻了一地壮硕的汉子。   被拳拳到肉打得最惨的红头老大抱着一条断腿和一条断手,躺在地上哀嚎得他鸡皮疙瘩都要冒起来。   然而最让小弟想拔腿就跑的是,谢之权朝他走了过来。   天色分明还亮着,小弟却觉得谢之权张扬的面庞上布满了死亡的阴影。   “不..不....”他仓皇后退着,腿软得根本生不起逃跑的念头。   谢之权不跟他磨蹭,晚一分相青就多危险一分,因此她大步向前一把攥紧小弟的前衣领,整张脸对着他压迫过去,冰冷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子一般,刺得小弟颤颤巍巍。   “相青在哪。”   “我,我不知道....”   害怕的小弟抖成筛子,生理泪水都快被逼出来了。   “不说也可以,自己挑,是要少一条手还是少一条腿。”   “如果不做选择,那我就帮你各断一条。”   谢之权威胁他的时候唇角勾得高高的,但却怎么看都相当残忍无情。   压根就顶不住谢之权威压的小弟,在哀嚎不止的老大灰败的视线中,断断续续地说出了相青所在地点。   谢之权松开小弟的衣领,任由腿软的他直接跌坐在地,而后一脸心酸悲怆的小弟爬向了躺了满地的兄弟们,扶起他们后差点就要一起抱头痛哭。   这他妈不是读书人,这压根就是女流氓!   谢之权掏出手机查了地图,这边距离相青那里三公里左右,靠两条腿跑过去,依照祈愿者这副躯壳的身体素质,三公里拼尽全力至少得十五分钟上下。   这并不是划算的办法,毕竟她还要留着力气收拾相青那头的人。   而公交车更不可能,单单红绿灯以及途径站点的等停,就耗不起那么多时间。   排除当下她能给自己的两个选择,谢之权收起手机,将目光重新投向了好手好脚的小弟。   感觉背后一阵凉意的小弟缩了下脖子,头顶忽然笼罩下来一片阴影。   “有车没有。”   小弟抬头,上方是谢之权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差点吓哭,手忙脚乱地就从老大身上掏出了一串摩托车钥匙。   痛苦的烈焰红头感觉钥匙被掏出来的那一刻,心也跟着碎了。   谢之权揪着小弟的后脖颈,让他带路找到车的停放位置。   看到停在巷口的摩托车,谢之权丢掉工具人小弟,轻车熟路地上了车,一路绝尘而去。   这边相青刚下了公交,没走几步路,就被人从身后揪住后脑勺的头发,强硬地把他拖进了少有人烟的暗巷里面。   被用力甩落的相青背部狠狠磕到凹凸不平的墙上,痛得他一个闷哼。   但回过神来看到的景象,才是真正心脏狂跳的开始。   暗巷里站着六七个人,每个人手中都持着一把管制刀具。   这群面目凶煞的人同以往找他麻烦的人根本不是一类的,因为他们身上完全没有那股子青涩和逞强,周身皆是由内而外地散发着真正的阴冷狠厉。   这是一群沾过血的。   得出这样的答案并没有让相青好过几分,反而更是脸色苍白地扶着墙面,不敢轻举妄动。   紧绷畏惧的相青显然让那几人面上的神色更加轻视玩味,同另一边的小弟打完电话的勇哥把玩着手中的锋利匕首,那熟练老道的玩刀手法让相青一颗心更是沉入无尽谷底。   “小子,你可真是倒霉。”勇哥站在一众小弟的前端,那股子领头羊的气势,让脸侧一道老旧的疤痕显得更加有压迫感。   “但你也是自己活该,明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有多恶心,还死皮赖脸的在学校强待下去。”勇哥停下转刀的动作,最后将刀尖稳稳地对准了相青的脸,“你说你图什么呢,是心里不甘心想要改变自己的地位呢,还是想要靠自己这张脸和身上骚.浪的味道勾引个倒霉鬼....”   “啊我忘了,你已经勾引到了两个。”   “一个是家世不错的大少爷,可惜了是我这种小混混惹不起的人。”   “一个好像是你同桌吧,叫谢之权?听说前几天还为了你大打出手,甚至折断了我弟弟的兄弟一只手。”   听到这,相青便知这是一场有目的的报复。   但相青怎么会去责怪抱怨谢之权拖累了他,毕竟她都是为了帮他。   勇哥见相青垂下眼眸,一副准备把他说的话都当耳旁风的样子,不由得冷嗤一声。   “总之我今天就要你记住,都是因为那个谢之权逞英雄出头,你才会有今天的下场,今后若是再让老子看到你和那个女的走得很近,下次便不会像今天这样只是一点小打小闹了。”   “啊你也别难过,我还是讲究一报还一报的,等收拾完你之后,我自然会去好好伺候那个谢之权。”   勇哥话一说完,相青的脑子便是一阵嗡鸣。   “她,她是为了我才那样的,有什么都冲我来,别找她!”   相青五指成爪狠狠扣住粗糙的墙面,尖锐的刺痛不断提醒着他当下的情势是有多么糟糕。   细密的冷汗慢慢从额角冒出,强烈的恐惧使他视线都模糊起来。   但相青却坚持维护谢之权。   在勇哥眼中,相青不过是强弩之末,但却好面子嘴里非得呈呈威风。   他走近无路可逃的相青,站定在相青跟前,举起匕首的刀背贴在相青白皙的侧脸上。   冰冷的触感让相青一个瑟缩。   “放过她也不是不行,但这样你就要承受两倍的惩罚。”寒光闪烁的匕首贴着相青的脸侧曲线来回摩挲移动,勇哥笑得意味深长,“原本是想着给你这张小白脸来上几刀的,但是靠近你闻到你身上的味道,我突然改变了主意。”   浓郁诱人的奶香味让勇哥深深吸了一口气,猥琐的姿态让相青心里堵得慌。   “疼痛是一种对□□的惩罚,也是最解气的做法。”勇哥上下打量了一眼相青清瘦的身板,转而看向了小弟中的一人,“但心理上的伤害,却是可以让人留存至死的。”   勇哥对那个壮硕高大的小弟勾了勾手,示意他过来。   “我小弟二狗可最喜欢你这种细皮嫩肉的青涩学生,再加上你这天生浪荡的体味,我觉得与其打打杀杀的,倒不如我们两方和和气气地商量一下,你让他上你,我就算这事解决了,如何?”   如何?哪有什么如何,这分明不是询问,而是一种不容反抗的告知。   相青捏紧书包带子,听到勇哥的话便抬眸难以置信地看他。   他本已经做好了流血的准备,连回去之后母亲的询问都想好了应对的借口。   可如今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却让相青真正的心慌意乱起来。   他看着勇哥邪笑着退开,让那个叫做二狗的小弟顶替上他方才站定的位置,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因恐惧而佝偻着背部的相青,几乎令他喘不过气来。   他们纷纷收起了刀具,似乎已经认定了接下来事情的必然发生。   “不...不,别碰我!”相青忽然涌上的愤怒让他猛地打掉二狗伸过来的手,他推开挡在暗巷口的小弟,疯狂朝着前方的光明奔逃而去。   可是后脑勺传来的剧痛让他一瞬间亮起的眼眸永远沉寂了下去。   相青被拖了回去。   腹上还被重重打了一拳。   痛得蜷缩起来的他被人架起了身子再也动弹不得,只能一脸灰暗绝望地看着一双手离自己的衣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身边有人架起了手机,录起了视频。   “好好给他留个纪念,省得今天爽了,穿起裤子出了巷子就翻脸不认人。”   冷笑着的勇哥双手环胸站在一旁看着,顺便命令小弟去巷子口放风,省得有不长眼的过来。   “那大哥,我开始了?”   二狗搓了搓手,着迷地闻着相青身上的香味,浑浊的眼眸布满迫不及待。   勇哥挥了挥手,示意他随便。   被屈辱绝望占满心神的相青涨红了脸,看着这些人恶心的嘴脸几乎目眦欲裂。   “别碰我!如果我活着出去一定要杀了你们!”   相青破罐破摔的模样难免有些慑人,被那双仿佛泣了血一般的眼眸死死盯着,二狗忍不住一抖。   “嘁,果然是小孩子。”   勇哥点了一支烟,满眼不屑轻蔑。   被勇哥打了一针定心剂的二狗不再犹豫,开始对被禁锢着的相青上下其手。   再也没有另一条路可以选择的相青合上了眼,不再多言。   他感觉那只手伸过来了。   放在了他的衣领上。   一股无人阻拦的粗暴力气将他的衣领拽住欲将从两边撕扯开。   相青听到自己一直坚持着的东西似乎突然碎掉的声音。   七零八落的。   碎开的裂缝慢慢溢出黑气,蔓延上了他渴望光的干净灵魂——   “我草你妈!!”   一颗黑色的头盔以一种迅猛之势砸了过来,狠狠击中拦截在巷口的小弟头上。   身体砸落的闷声和小弟痛苦的惨叫声,吸引了暗巷里其他人的注意。   他们看到一个短发凌乱的高挑女人。   逆着光飞奔而来。 第7章 奶味少年7 相青:我抱住老谢了。……   当谢之权疯狂抄近道赶到相青这里,转头看到的画面让她冷静的大脑一瞬间就被暴涨的怒火侵袭。   她看到那个脆弱的少年被人牢牢掌控在手中,无力地等待着足以击碎他全部信念的折辱和侵犯。   那双如雨后晴空般的漂亮眼眸,第一次被猩红占满。   相青涨红了清俊的脸,满腔悲愤绝望呼之欲出。   却因为太过于无力渺小的自己,最终选择了沉默面对。   谢之权无法想象自己若是晚到一会,相青会遭遇怎样的欺辱。   在那双代表着罪恶淫邪的手即将触碰上他干净白皙的肌肤之时,谢之权抛出头盔砸倒望风的人,一个猛冲扎进暗巷里,以绝对的速度和狠劲掐住二狗的脖颈,恐怖的力量使得这个壮硕的男人一瞬放空,而后便在勇哥的一阵怒斥声中,头颅狠狠撞上了另一侧的墙面。   用力的撞击使得二狗脑内一阵晃荡,直接失去行动能力的二狗让控制着相青的男人终于慌张起来,在勇哥的命令下,尚站着的人纷纷亮出了手中的刀具,慢慢对谢之权形成了一个极小的包围圈。   脑子转过弯的男人从口袋里拿出刀,一把抵在相青的脖颈处,刀锋尖锐凌厉,幸免了一次灾难的相青第二次又变成了被挟持的人质。   相青僵硬滞缓的目光在看到谢之权那张凝重的脸上时,终于猛然清醒。   “你...你怎么....”   相青想问,谢之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逼迫在脖颈上的锋利刀尖使他后面的话又吞了进去。   这种时候问这种问题没意义了。   让谢之权跑也没有意义。   他们两个现在都是被钉在砧板上的人了。   任人宰割。   勇哥手中握着放血最狠的三.棱刀,他站在包围圈的最外侧,在谢之权将二狗两个呼吸间放倒在地之时,眼中那抹漫不经心的玩味讥讽就消散了,他是最快将刀握紧的人,眼里的狠厉也最是慑人。   “这位同学,不打声招呼就动手,不好吧。”   勇哥泛紫的唇角耷拉着,面上也不再挂着笑,他上下打量了两眼跟相青身穿同样校服的谢之权,语气冰冷道:“读了那么多书,难道还不明白,当英雄是要付出代价的吗。”   谢之权挺直腰背站在中心位置,平静得如一滩死水的目光直视着勇哥。   她丝毫没被这样的场景震慑到,甚至唇角还微微流露出一丝残忍笑意。   “找我讨代价,你讨得起吗?”   话落,余光一直注意着挟持着相青那个男人的谢之权,趁他自以为稳操胜券那一刻,朝左侧猛跨一步快准狠地攥住他的手腕,一个用力的掰折让他握刀的手失去控制。   刀落地的那一刻,谢之权拽住相青的衣领,低头躲过背后划来的一刀,而后抓住时机一举将相青从包围圈中狠狠推了出去。   “跑!别拖累我!”   在谢之权一句迫切的怒声中,脸色苍白如纸的相青瞬间红了眼眶。   他看到形影单只的谢之权在护住他之后立刻被六个高大的成年男性淹没了。   数把泛着冷光的刀齐齐刺向前。   相青觉得从此不会再有任何事能像此刻一般令他煎熬无比,简直痛不欲生。   加入就是拖累。   逃走就是懦夫。   无论哪种选择都让他踌躇不前,无法做出抉择。   这边用着祈愿者小破身板打架的谢之权,赤手空拳的属实有些吃力。   这种沾过血真正干过犯罪勾当的混混最是难缠,打起架来没有既定的路数,全靠平时打架斗殴得来的经验,专挑脆弱的地方砍。   六个人跟疯狗一样紧咬着谢之权不放,被打退一个很快就有另一个补上来,尤其是领头的勇哥,挥刀的架势招招狠辣恶毒,还喜欢逮着谢之权应付他人腾不开手的时候暗暗偷袭补刀。   没有经过严格训练的身体很快就有些支撑不住,谢之权额角划过汗水,凌乱的头发贴在脸颊,在她感觉自己终于忍不住低低喘起气来的时候,就知道必须速战速决了。   一个后踢踹中后侧男人的左胸口,沉重的力道让男人心脏狠狠一疼,手中刀具脱落,被迅速转身而来的谢之权夺去,成为她今天拿起的第一件武器。   有了刀的谢之权让勇哥心用力一跳,禁不住产生了一丝怯意。   本就因谢之权只是个女高中生,却能如此游刃有余地承受住他们的群攻,这令他的内心十分不安。   从没见过这么邪门的人,长时间的混战居然只是消耗了体力,浑身毫发无损。   这样的人不是常年混迹在角斗场。   就是某个大家族精心培养出来的人。   勇哥握住刀的手有些微颤抖,他本想开口。   却在他抬眸对上谢之权视线的那一刻,直接放弃了投降的念头。   因为那双凌厉冷漠的凤眸透出的光暗含着惊涛骇浪般的强势威压,几乎令他喘不过气来。   而谢之权的眼眸中也明明白白告诉着他一件事。   你跑不掉。   碰了相青谁也跑不掉。   进退皆无路可走的勇哥干脆发了狠,今日即便讨不了好,也必要让谢之权付出代价!   刀划破衣物刺入肌肤的声音那样清晰,谢之权用手肘撞开被她在右手腕划了一道的男人,回过头又一甩手扔出刀具,将另一把朝她掷来的刀碰撞掉。   逐渐告竭的体力让谢之权的动作缓慢下来,看着眼前还咬牙站着的三个人,一个个已经杀疯了,即便身上伤痕累累也决不罢休。   躲避不及的谢之权终究被人从背后划了一道,鲜血溅出的那一秒,谢之权在那个男人的眼里看到了几近于狂热的疯癫之色,他像是赢了一场仗一般士气大涨地朝谢之权再度扑来,结果下一秒就抱着折掉的手臂倒在地上翻滚着哀嚎。   勇哥抓住谢之权又一次重力出击后身体迟缓的瞬间,红着眼睛铆足了劲往她后腰刺去。   已经没有力气躲闪的谢之权无奈地想,难得要大出血一次了。   结果“嘭”的一声,勇哥在谢之权解决掉另一个人的时候已经倒在地上了。   后脑勺剧痛的勇哥看到谢之权转身瞥他的那一眼,心已经凉了半截。   草泥马的老子今天估计死定了。   收拾完所有人的谢之权捂了捂后腰流血不止的伤口,抬眸看着站在她跟前的相青。   他没跑,一双眼睛却是红得跟小兔子似的。   抖个不停的手里,还扑簌扑簌地掉着暗红色的碎渣。   谢之权瞄了一眼已经掉在地上碎成两半的红砖头,心下又无奈又欣慰。   但现在还不能完全松懈。   谢之权蹲下.身,收敛起看到相青那一瞬间的温柔,冷厉的眼神直逼面色灰白的勇哥。   她将刀尖对准了勇哥的眼球,几毫米的距离令他浑身紧绷颤栗起来。   “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闻言,勇哥的身体直接僵住。   “没有谁,我不过是来替我弟弟报仇的!”   勇哥咬紧牙关,死不承认,即使不断冒出的冷汗已经暴露了他的谎言。   “啊,不承认是吗,也行,那我就...”   脑海内翻滚过无数逼供刑罚的谢之权,恶意满满的笑容还没露出,就猛地抬头。   有一刻落在她身上的森冷目光,如此熟悉。   她的视线穿过昏暗的巷道,直射向布满阳光的街道。   那里只站着一个青涩俊秀的男孩子,看到她压迫性极强的视线还抖了两抖。   谢之权瞥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   忽然的打断让她没了耐性再逼问,因为一个姓名已经隐隐浮现在心头。   她俯身贴近勇哥耳旁,低低念出一个名字。   勇哥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庞,就是对她不算猜测的猜测最有利的证明。   可真是畜生。   谢之权冷笑着起身。   一阵欢快的手机铃声忽然打破了暗巷里压抑的气氛。   谢之权拿起掉落在一边的手机,按了接听。   电话一接通就是一句撕心裂肺的呐喊。   “勇哥啊!你们那边还好吗!我把老大和兄弟们都送进医院才记得给你打电话,那个谢之权好变态啊,她一个人随随便便就把老大他们五个都干趴下了,你们一定要小心啊,她现在是不是已经在你们那里啦,情况怎么样啊....喂,勇哥,喂?你怎么不说话啊勇哥——”   谢之权笑着挂掉了电话。   勇哥青着脸扭过头去。   解决完这些事情顺手叫了辆救护车来拉人的谢之权,终于走到了相青的身边。   她搓了搓手,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该说不要怕,事情都解决了。   还是趁早告诉他身边有个人面兽心的玩意,快快远离。   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先安慰一下人家的谢之权,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紧紧抱住了。   一股浓郁好闻的奶香味迎面扑来,被香甜奶味包围的谢之权直接暖了脸色。   她回抱住相青,还抬手轻轻地揉了揉他软软的头发,以做无声的安慰。   相青紧紧抱住谢之权,浑身颤抖得不像话,明明比谢之权高了半个头的他,却脆弱得跟个孩子似的软在谢之权温暖的怀中。   当那只伤痕累累的手抚上他的头时,相青的情绪终于在顷刻间全部崩塌。   他脸埋在谢之权的肩头,压抑痛苦的低低呜咽声响了起来。 第8章 奶味少年8 相青:我怀疑她喜欢我……   相青伏在谢之权的肩头,那一瞬涌出来的热泪浸湿了她肩头。   谢之权感觉自己的心被轻轻烫了一下。   相青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去抱紧谢之权,那不断在心头放大的恐慌感始终紧锁着他的神经。   理智让他疯了一般地拼命克制住无法消磨的恐惧和怯懦,因此哪怕某一刻让他真正陷入了绝望痛苦的境地,也坚守着让情绪绝不轻易崩溃泄露。   可是,谢之权只是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紧绷成弦的理智就刹那间溃不成军。   谢之权于昏暗光线里走向他,脸上还沾着一滴不小心溅上的血,周身那丝残留的冷厉气息还未散去,看向他的目光却是转瞬温和,强势但又令人安心的浓浓安全感让相青心中一涩。   他酸胀的眼睛一热,终于任由排山倒海的负面情绪控制自己,伸手拥紧了谢之权。   相青确实怕。   他怕死。   怕自己无法经受折磨。   怕见不到妈妈最后一面。   怕自己真的会因这件事怨怼谢之权。   但又怕她真的会出事。   更怕她为自己受了伤。   还怕今天是他们的最后一天。   可是谢之权就这么及时地出现,轻轻松松地抹去了他全部的害怕。   她那一刻就像天神降临一样,背后的阳光都像是为了追随她而来。   “你到底,到底为什么....”   相青埋首在她纤瘦的肩膀上,抽抽噎噎地闷声问道。   “到底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她这么奋不顾身。   除了妈妈给的皮相还算能看,其他皆是一文不值,渺小如尘埃,卑微又无用。   谢之权对于他的问题没有想得太深,抬手拍了拍相青的背让哭得有些喘不上气的他缓一缓。   她想了两秒,最后选择了一个在谢之权看来最为正确的答案。   “因为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全部意义。”   若不是因为相青,她绝不会出现在这里。   但是这句在谢之权看来是最优解的话,在相青耳中听来却完完全全变了味儿。   他扑簌扑簌往下掉的眼泪止住了。   随之是一股酥麻麻的热流直冲头顶。   此刻谢之权若是抬起他的脸端详,必能发现相青的脸和天边红得热烈的晚霞出奇相似。   相青沾了水汽的睫毛剧烈颤抖着,雾蒙蒙的眼眸更加湿润起来。   这种严肃氛围下,她为什么要突然讲情话啊!!   害得他沉甸甸的心脏刹那间变得轻飘飘,然后开始不听话地胡乱跳跳跳跳,没完没了地跳跳跳。   相青满腔悲情被打碎得破破烂烂,无意识下连抱着谢之权的力道都轻柔了起来。   恍惚之后相青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死死抱着谢之权,两人的胸腔贴得那般相近,他嘭嘭嘭疯了的心跳声岂不是都被她听到了??   脸燥热得不敢见人的相青一把松开一脸疑惑的谢之权,转过身去神情懊恼无比。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的谢之权,因相青奇怪的反应而微微蹙起眉心。   “没...我没事。”   热得口干舌燥的相青讲话都有些不利索,他羞窘地低下头,忽然看见了自己手心的血迹。   这是谢之权后腰的血。   相青瞳孔一缩,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遗忘了最重要的事情,恨不得打自己一拳。   脸上热意快速退去,相青转身走到谢之权背后,看着她背后那道长长的刀口,一颗心疼得揪起来。   “你背后的伤口很深,我先带你去医院。”   情急之下相青拉住谢之权的手,就要带她走。   结果没拉动。   谢之权把焦急的人拉了回来,安抚性得捏了捏他软软的手心。   “只是看着严重而已,我回去自己包扎一下就行了,放心。”谢之权见他还是一脸不愿相信,无奈之下只能多解释两句,“你看我这么会打架,受过的伤肯定不少,这种程度对我来说小意思啦。”   其实还真有点疼。   但是鼻子格外挑剔的谢之权无法接受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   相青坚持送医院的态度在谢之权的一再保证下隐隐松软,最后妥协的他叹了口气,问道:“伤在后腰,你父母不是不在家吗,那你回去怎么给自己处理?”   谢之权眯眼一笑,轻松道:   “没事,我可以找邻居小哥帮个忙。”   相青闻言,扁了扁嘴。   有点不舒服。   “要不然,你和我回家吧,我家就在附近。”相青眨了眨眼睛,视线有点飘忽,“来我家,这样我就可以帮...我就可以让我妈妈帮你包扎,你是因为我受的伤,还是别麻烦别人了。”   谢之权没有异议,只要不去医院就行。   得到同意的相青笑弯了眼眸,那双被眼泪水洗过的眸子亮得出奇,天还没全黑,谢之权就现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漫天的星星。   ......   内心百转千回的相青把谢之权带回了家。   开门迎接他们的是一位相貌温柔如水的美丽妇女。   “阿青回来啦....啊这是?”   相妈眨了眨眼睛,表情难掩惊奇地看着站在相青身侧的谢之权。   “阿姨好,我是相青的同学谢之权。”   谢之权跟相妈乖乖打了个招呼,接着转个身露出自己背后血已经凝固住的伤口。   “因为在路上见义勇为受了点伤,相青同学恰好路过碰到了我,我俩刚好是同桌,他知道我的父母最近不在家,担心我一个人没办法处理好伤口,想把我送医院,可是我不愿意去。”   “相青同学比较善良,没法丢下我这个倒霉鬼不管,就提议让阿姨帮帮我,因此厚着脸皮的我就这么跟着来了,要麻烦阿姨了,非常不好意思!”   相青呆站在一旁,就这么看着谢之权三言两句把事情编完了。   他嘴唇动了动,最后选择先缄默。   “嘶伤口好严重,阿青你快带之权进来,我去拿医药箱。”   相妈连忙招呼二人进门,急急忙忙地就四处去找医药箱。   “我妈妈比较热情,你别吓到了。”   相青领着谢之权到客厅坐下,顺便给她倒了杯温水。   “不会,阿姨挺好的。”   谢之权摇了摇头,对相妈的印象确实还不错。   她看相青的眼神充满着包容关心,有这样一个母亲,也难怪相青心中始终拥有一片净土。   相妈很快提着医药箱过来。   因着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如果受了伤还一脸淡定,那就属实太奇怪了,所以在相妈给谢之权消毒包扎的时候,谢之权全程龇牙咧嘴哎哟个没完。   见识过谢之权气势凌人的一面,再看着她这副模样相青有点出戏。   但心里隐隐约约的刺痛却又做不了假。   “知道疼了?知道疼了还敢虎头虎脑地冲上去见义勇为!”相妈一边替谢之权处理,一边也难免有些心疼,“下次不能这么莽撞了知道吗,女孩子还是要以自身安全为第一。”   谢之权能说什么?   说她赤手空拳跟六个拿刀的拼,一条口子已经算小事了?   还是说如果不见义勇为,你儿子就没了?   她啥也不能说。   还只能乖乖地说好好好,是是是,不会了不会了。   被盛情邀请留下来吃顿饭的谢之权意思意思两下就坐在了相青家的餐桌边。   她还了不少乱七八糟的心愿,碰见的长辈也不知多少。   把一个本就心性纯良的相妈哄得喜笑颜开,对她来说是小菜一碟。   饭后相青被赶去洗碗了。   谢之权和相妈坐在客厅里。   两个看着电视寒暄了几句,之后相妈将话题忽然扯到了相青身上,谢之权便知重点来了。   “之权啊,你和阿青是怎么认识的啊?这还是他第一次带同学来家里。”   “说来忏愧,因为我高考失利,今年复读,机缘巧合之下跟相青成了同桌,从而和他认识了。”   “这样啊,那你们两个真是有缘分。”   相妈笑眯眯的,眼角的纹路更深几分。   “你能和我说说阿青在学校里的生活怎么样吗?”   “相青很善良,大家都很喜欢他。”   谢之权将情况隐瞒下来,因为有些事情并不适合由她来说出口。   “可是有天我去接他放学,怎么看见同学都不喜欢他的样子。”   “是因为阿青身上的味道吗?”   相妈发现相青从初中起忽然某天跟变了个人一样,以往开朗温和的他变得沉默寡言,且对于自己身上的味道也变得十分敏感,非常抗拒别人提起。   她有试图去开导相青,但情况却并不如她想象中那样日渐好转。   “怎么会,相青身上的味道不是很好闻吗?”   谢之权摸了摸鼻子,忽然想到了傍晚浑身被奶香味包围的那一刻。   “你不讨厌?”   相妈闻言眸光一亮,期待地看着谢之权。   “不啊,我还挺喜欢的....”   谢之权回答的时候,洗好碗的相青已经站在厨房门口多时,看着客厅两个聊得正开心,便没有出声打扰。   只是在相妈提到他身上味道的时候。   相青难免多分了几分注意力去听,实在是有些在意。   “你不讨厌?”   “不啊,我还挺喜欢。”   还挺喜欢。   喜欢。   相青斜靠在厨房门口,一瞬间出了神。   他双手交握在一起,手中似乎还存留着谢之权指尖的温度。   相青看着谢之权笑意吟吟的侧颜,那颗被他摁着一个晚上不准闹腾的心又胡闹了起来。   【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全部意义。】   该死的。   该死的。   到底为什么会让他遇见一个这么好的人。   相青红着脸蹲下来,此刻脑海里全被同一个人的身影占满了。 第9章 奶味少年9 相青:今晚月色真美   这头相妈问谢之权讨不讨厌相青身上味道的问题,谢之权老老实实回答了。   “不啊,我还挺喜欢的,阿姨你是不知道,夏天的时候每个人都容易出汗,一出汗就变臭,这时候永远一身香味的相青就坐在那儿清清爽爽的,格外让我羡慕。”   谢之权说话的时候表情丰富多彩,硬是让相妈在这个沉重的话题下笑了出来。   偷听只听前半句的相青,蹲在厨房门口也不知道傻愣了多久。   “我就说嘛,这样特别的味道怎么可能是缺陷,明明是上天对他偏爱几分的证据。”   相妈像是又陷入了某一段回忆之中去,神情有哀伤也有无奈。   谢之权没有说话,只是坐在旁边安静陪着。   夜色渐浓,起身辞行的谢之权婉拒了相妈让她留宿的好意。   “下次再来玩呀,回家注意伤口多吃点清淡的......”相妈把相青丢到了谢之权身边,一边絮絮叨叨地叮嘱着,一边让相青好好护送谢之权回家。   谢之权站在夜色下同相妈挥手告别,清冷冷的身影都被月色柔化了几分。   “今天谢谢你。”   相青同谢之权并肩走着,他微微侧过头看着谢之权淡然的脸庞。   “没关系,我都说了今后不会再对你的遭遇视若无睹了。”   谢之权心里还在想着事,接过话后便没多注意相青面上的神色。   相青垂在身侧轻轻摆动的手,常常会不小心碰到谢之权泛着凉意的手背。   他的指尖贴在一起紧张地搓了搓,沉默的氛围逐渐令他感到手足无措。   或许他们需要一个话题。   相青忽然想起了谢之权将那个混混摁在地上时问的话。   【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这难道不是一场蓄意报复吗?   “谢..谢之....学姐,你今天为什么要问他们,是谁派他们来的?”   她的名字在唇边反复咀嚼,却始终无法顺利念出。   好在因为谢之权是复读生,相青叫一声学姐也不为过,不然真不知道怎么称呼了。   谢之权的脚步忽然止不住了。   相青心一跳,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就在他急急忙忙想要揭过这个话题的时候,谢之权忽然转过身来十分专注地看着他。   她晕染着淡淡殷红的唇瓣动了动,认真问道:   “相青,你有没有怀疑过,其实自己现在碰到的所有事情,都不是你本身的原因。”   “要不然为何初中之前你还过着正常的生活。”   看着谢之权不像是玩笑,也不像是恶意撕开他伤口的认真神情,相青漂亮的眼眸忽然就与这周遭深沉的夜色融为一体,失了斑斓色彩。   “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时间太长早就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对谁错。   哪怕最开始有过一度怀疑,却也因真相可能过于残忍而选择退缩。   “你真的不知道吗?如果你现在所承受的一切并不是因为你这个人的原因,而是有人对你怀抱着满满的恶意,刻意为你带来这一切的不幸,你还要选择不知道吗?”   谢之权看着相青的脸色一寸寸变白,直到完全失去血色没了温度。   她站在相青的左侧,将人牢牢护在里侧,耐心等着他的回答。   无处可逃的相青看着谢之权眼眸深处那一丝显而易见的温柔,最终选择了坦诚。   “其实我,我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只是既然对方有能力控制我周围所有人,那么就算我知道这一切那又如何?我反抗不了的,而反抗的下场也可能更加惨烈。”   “所以有个夏流出现愿意护着我,至少让我在这样压抑可怕的氛围下有一丝安慰,那我也就不想再去猜那个人做这件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只想好好考完试,然后带着妈妈一起去我上大学的那所城市,离这里远远的,忘掉过去开始新的生活。”   “我只是这么想而已。”   看着他提起妈妈时那般隐忍温柔的模样,谢之权也算知道为什么祈愿者记忆中那场几乎是毁灭性的流言蜚语会让相青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能是相妈也受到不小的影响了。   最后一处净土被污染,无处可去的相青自然只能选择死亡来逃开这一切。   谢之权的手没控制住,又摸上了相青看起来就很好摸的脑袋。   因为他这幅向往着美好生活的样子看起来属实很乖。   没有能力的普通人,有着这样的想法已经算是意志坚定了。   但是有目的性的恶意从来不会因为人的逃离而选择罢休。   只会缠得更加紧。   “你的愿望会实现的。”   但是谢之权来了,所有恶意在她面前都只有破灭的下场。   可能是她低沉的声色太悦耳,可能是深夜的月色太撩人。   相青就这样在谢之权的安慰下,真的深信了几分这个他自己都不太敢奢望的心愿。   “嗯,谢谢你。”   最后一道心防被破开,相青任由谢之权住了进来。   他灵魂深处散发的纯净气息让谢之权舒服地眯了眯眼,柔和清凉的晚风中,她看到这个清俊干净的少年望着她的眼神别有深意,他慢慢启唇,声线微微颤抖却又坚定无比地说:   “今晚月色真美。”   博览群书的谢之权一愣。   她很快从短暂的惊诧中回过神来,灿烂的笑容没有一点破绽。   “嗯,今天晚上的月亮确实很漂亮。”   没有一丝动摇的回答让相青眼中期待的神色皆被覆灭,他颇有几分失落怅然。   谢之权注意到相青的模样,有些无奈。   她倒也真没想到自己的几次伸手能够换来少年别样的感情。   大概是自己救人的姿态过于帅气潇洒了,一时让情窦初开的相青迷了眼。   年轻人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或许等她将某个危险分子解决,过上正常生活的相青应该就能知道自己对谢之权的那份感情不过是崇拜感激。   谢之权深思片刻,越发觉得自己的话有道理。   觉得相青不过是一时冲动的谢之权很快就将这件事遗忘。   倒是相青看着身侧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心里越发苦涩难捱。   她是真的不懂吗。   应该是真的不懂吧。   两个各自开解自己的人,告别后都心思各异。   周末很快过去,周一的清晨相青又见到了谢之权。   满脸倦色的谢之权打着懒洋洋的哈欠,眼底那片浓重的青黑让相青眉心微微蹙起。   “早。”   谢之权从书包里掏出另一种牌子的草莓牛奶,放到了相青桌上。   “噫,之权学姐真是每天雷打不动给相青同学送牛奶,还全都是草莓味。”前桌的可爱妹子在看到谢之权出现双眼就无法抑制地放光,她看到谢之权这分外熟练的投喂动作,唇角就偷偷勾得老高。   “主要是他喜欢草莓味,话说你也别老叫我学姐,都在一个班,这个称呼感觉很奇怪。”谢之权一沾到桌子就趴了下去,她懒懒散散地看着前桌妹子,淡淡开口。   “噢噢噢嘿嘿。”脑子里全装着前半句话的妹子哪里听得进去其他的,乐呵呵地就转过头去。   高三枯燥的学习生活,有这样一对甜的冒泡的组合可以颗糖,她太快乐了!   慵懒强势的帅气少女和孤僻俊美的干净少年,神仙CP啊!   若是以前的谢之权,她说不定一句话都很难跟对方交流,如今不知道为何转了个性的谢之权,可哪哪都太对她胃口了。   这就是谢之权懒得维持祈愿者本身性格的原因。   校园里的学生对于周围人的转变总有很多理由去自我解释。   她乐得清闲。   相青拿过牛奶握在手中,没有喝。   他转头看着一副无人打扰马上就能睡着的谢之权,犹豫过后还是开口问道:   “你周末在做什么,为什么看起来好疲惫。”   第一次主动去关心妈妈以外的人,相青颇有几分不自在。   谢之权摸了摸脸,这两天干的事情在脑海里又过了一遍。   “在复习,这周不是要月考了嘛。”   最后给了个最中肯的理由。   相青闻言便有几分惭愧,亏他还想着要好好学习带妈妈远离这里,结果放假这两天都荒废了。   因为想着...所以书都不怎么看得进去。   然而现在看到谢之权这般用功,不想让自己变得更加一无是处的相青暂时将乱糟糟的心情放在一边,摊开早读资料,一边喝牛奶一边在脑海内默读着。   早读从来都只是浑水摸鱼的谢之权,看着相青这副模样,便知道他真信了自己的话。   她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勉强打起一点精神看着这些她可以倒背如流的知识。   近两天夏流都没有出现在相青跟前。   遭遇围堵那天谢之权就已经基本确定了背后动手动脚的人就是夏流。   原本那晚谢之权就可以选择对相青说出她对夏流的怀疑。   然而他即使对夏流不亲近,但显然还有着一定的信任感。   这让谢之权选择了暂时隐瞒下来这件事。   甚至想着或许可以暗中处理掉夏流这个隐患,让相青始终对夏流这个朋友处于一个还算好的想象之中。   夏流短暂的熄火,班里的氛围逐渐在谢之权的刻意调和下对相青的包容度高了不少。   大家现在都不太相信所谓接近相青就遭殃的话。   谢之权这么挨着相青,天天欢声笑语的不也啥事没有。   然而这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第10章 奶味少年10 “谢某是舔狗。”……   就在谢之权每次觉得夏流消停一会儿的时候,他就又冒了出来。   “青青,上周五放学因为家里临时有事,所以我一时间忘了跟你说我先走了。”夏流俊朗的面容带着浓浓的倦怠之色,他明明十分疲惫,却还是要强行打起精神关心相青近日的生活,“我不在的这几天,没有人来找你麻烦吧,如果有,你一定要和我说。”   “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早餐,怪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是喜欢喝牛奶的,之前那样不顾你的意愿将谢同学送你的牛奶扔掉,是我的不对。”夏流将一盒印着复杂外文的牛奶置于相青桌面,那副小心翼翼生怕被相青怪罪的模样让周遭人心里一酸。   他突如其来的细致关怀让相青有些不适应,但还是点头说了声没关系。   谢之权手搁在抽屉里摸了摸还尚有余温的草莓牛奶,思绪翻涌。   “之前扔掉你牛奶的事是我不对,因为我担心青青是受你胁迫却不敢开口,现在看到你和青青成为好朋友,他又有了一个可以关心照顾他的人,我很开心。”夏流同相青说完几句话之后,就转过头来语气略带愧疚地同谢之权道歉。   话落,谢之权没有反应,倒是教室里的人先议论开了。   谁曾见过富家少爷这般低声下气的模样?   看来是谢之权的出现,让夏流真正感受到了危机感。   若是再坚持着以往高高在上的作态,相青怕是会被谢之权直接抢走。   这个中滋味怎么感觉越品越奇怪。   “你开心就好。”谢之权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   面对夏流诚恳的道歉,她敷衍的态度让周围人看她的目光难免带上了几分异色,几株墙头草因为夏流做法的温和转变,那颗本就不稳定的心又飘到了夏流那里去。   谢之权无所谓周围人那说变就变的态度。   她会同他们去接触本就只是为了相青能在这个班级里受得异样目光少点罢了,而占据高地的夏流随随便便就能拉拢人心,她也不觉得自己白给。   因为谢之权不需要人心。   所有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更好帮助相青罢了。   今早夏流没有多作纠缠,只是同相青说几句话之后便面带失落地离去。   有心人将这一切记录下来,在月考的前一天晚上,统统发到了学校论坛上。   当晚浏览量爆炸。   #扒一扒那个姓谢的复读生#   【楼主:我是跟谢某一个班的,今天看到夏男神又来找相青了,满脸疲倦却还强打精神关心这个一直受人排挤的朋友(我为什么就没有一个夏男神又好又有钱又超帅的朋友),他甚至因为怕相青怪他,还低声下气地给相青的同桌谢某道歉(有图有证据),结果谢某不领情,态度还很差!!】   【楼主:夏男神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谢某没在背后挑拨离间的时候,夏男神对相青就一直很好了,结果谢某现在来横插一脚,天天跟舔狗一样上赶着讨好相青,又是送牛奶又是赔笑脸的,搞得现在夏男神即使依然对相青很好,相青这个忘恩负义的却是对夏男神不理不睬,天天跟谢某混在一起!!】   【楼主:大家想想以前夏男神对相青多好,即使他一副老子高贵冷艳端着的样子,夏男神也没有说什么,甚至是相青自己作死,自己身上味道奇怪而被人欺负,夏男神也是不求回报地一直帮他,如果不是夏男神背景深厚,相青早就在学校里被人打死了!!!】   【楼主:我真的是见不惯相青这种见一个爱一个水性杨花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还有那个不会看眼色完全没脑子的复读生,上赶着当人家两个好友之间的第三者,真的是超级不要脸!!!她还拿夏男神送给相青的早餐讨好我们班上的人,我一直嫌恶心没接受,今天看到夏男神这幅委屈的样子,我忍不了了!!!】   谢之权躺在宿舍床上,就着昏暗的灯光刷学校论坛。   看到楼主义正言辞骂她舔狗,谢之权差点没给笑出声。   其他三个舍友还在为明天的考试抓紧复习,谢之权便平缓了一下笑意,翻过身去安静面对墙壁。   原来没吃到夏流送的早餐怨念会这么大吗?   是的,谢之权能察觉出发这篇帖子的人是哪个。   当初满教室乱窜的时候,就有几个灵魂看起来不太干净的,谢之权向来不喜满腹恶意的人,从而便选择性无视了这几个人。   没想到这几个家伙居然能酝酿出这个大个惊喜给她。   看看楼下的回复,谢之权对于那些喷自己的皆是一笑而过。   倒是看到怒斥相青的,笑意便渐渐收了。   【叭叭个锤子:早就说这相青不是个好东西,居然还有人上赶着去舔,真恶心。】   【呵呵哒:手段挺高明的,都这么被排斥了居然还能勾到一条舔狗。】   【女神降临:夏男神肯理他不跪着接受,还那么装腔作势的,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丑八怪:真是个吃里扒外不懂感恩的白眼狼。】   通篇下来看似是在扒一扒谢之权这个横插一脚的舔狗,但更多的其实是在指责相青,指责他不知好歹,指责他忘恩负义,指责他有个那么优秀的朋友既然还敢挑三拣四。   他们理所应当地认为,面对夏流,相青就该感恩戴德地笑着接受他给的全部。   谢之权埋首操作了一会儿手机,很快就把这个楼盖到外太空去的帖子黑了。   她也算懂了夏流态度的转变是是因为什么了。   经由谢之权近两天搜集来的证据可看出,夏流有个惯用的手段,就是先派人折磨一通他的目标对象,接着再在最好的时机点出现将人救下,这招基本是百试百灵。   周五下午那场暗巷里的围堵,发了狠的夏流估计是想着把谢之权堵着了,相青这儿无人来救,他派几个真正道上沾过人命的来威胁恐吓相青,接着自己再以一个最好的拯救姿态出现。   这样就能很快挽回自己因为谢之权而在相青这里丢失掉的部分形象。   不过这招在谢之权出现前对着相青用烂了的招数,第一次失败了。   夏流错估了谢之权的身子里早就换了芯,自认为万无一失的计划就这么被谢之权截了胡。   暗巷里那匆匆一眼大概就是夏流见计划失败朝谢之权投来的怨恨眼神。   而见相青日渐和谢之权亲近,怀抱别样目的的夏流自然就开始急了。   如今这顿论坛骚操作,大概也是在他的隐晦示意下才出现的,本意谢之权估摸着就是要让群众的流言逼相青就范,让相青在众人的指责中慢慢接受自己真的是个忘恩负义之人的虚假事实。   然后夏流再大度地跳出来装装样子。   相青很容易就会被迫生出愧疚感。   谢之权对夏流这些小儿科的黑心眼操作属实难以言喻,她到现在基本摸清了把相青推进地狱的人就是这个脑子长瘤的家伙,但还是不太清楚他坚持搞臭相青名声,让所有人对他众叛亲离究竟为了什么。   病娇?   不像,夏流对相青没那意思。   报复?   不,他们无缘无故。   谢之权躺床上挠了挠脑袋,发现自己活得太长了,年轻人的脑回路自己已经看不破了。   正当她盯着手机发呆,想着明天要怎么解决这件事的时候,微信忽然弹出消息。   【青:论坛的帖子,你有看到吗?】   看着相青白白软软的萨摩耶头像,谢之权唇角勾了勾。   【谢:什么帖子?】   这头相青看到谢之权的回复,轻轻松了一口气。   他躺在家里的床上翻了个身,看着紧闭的窗外那浓稠的夜色,脑海里全是那些对谢之权肆意攻击的回复。   【青:没什么,就一个很无聊的帖子。】   【青:早点睡吧,明天考试加油。】   他盯着输入法上删了又出现的晚安二字,最后让它留在了留言框上,却迟迟没有发送。   相青快将那两个字看出个洞来,但满心的犹豫始终让他无法成功发送出去。   直到消息提示音一叮,他抬眸去看。   而后唇角的笑意便再也压不住。   【谢:好的噢,你明天考试也好好加油,晚安~】   相青轻轻咬住唇角,那颗因帖子而低落的心变得柔软无比。   他这回没再犹豫,快速地将消息发了出去。   【青:嗯,晚安。】   今夜一定会有一场甜美的梦境。   ......   早上第一科考得是语文。   因为上一次月考的差距较大,相青跟谢之权因排名而分在了不同的考场。   相青所在的考场,基本都是年段名列前茅的学生,他们在高三阶段,一般都是满心沉浸在学习之中,对于八卦的热衷程度也并不强,因此相青早上暂时没有受到太多的非议。   倒是谢之权,因为祈愿者的成绩比较中庸,跟她同一个考场的也都是心思比较浮躁的。   “啧,舔狗来了。”   “这个人就是昨天帖子上说的那个复读生。”   “真是看不出来,年纪轻轻眼睛就瞎了。”   谢之权趴在后排桌子上,两耳不闻窗外事,跟个老油条似的。   只是语文考卷发下来之后,谢之权看了眼作文题目,平静的脸色倒是没忍住变得怪异了起来。 第11章 奶味少年11 “这两人真像早恋。”……   【请围绕“感恩的心”为主题,写一篇八百字的议论文。】   结合当下,真是让人很难不想多。   将又臭又长的作文材料大致扫了一遍,提取出提干后,谢之权拿着手中的黑水笔转得飞快。   有人嗤笑了声,瞥向谢之权的目光多少沾点嘲讽。   谢之权没理会,倒是非常平静地将试卷翻到了第一面,开始飞快答题。   话题中心人物没有什么表示,他们这些人见谢之权一脸准备考第一的样子,便也不好再找麻烦,很快考场慢慢就归于寂静之中,偌大教室唯有笔尖划过试卷的沙沙声。   然而谢之权实际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认真,她分出一点心神给费尽心思刁难高三生的语文试卷,一边在想着怎么压下这件事,关于夏流干得那些破烂事,随便弄一件出来都可以让他替代相青置于风尖浪口之中。   先前还在犹豫是否让夏流在相青那里始终维持着一个好的人设,现在看来根本就没有必要,因为夏流这种人最会顺着杆子往上爬,稍微留点余地给他都可以大肆作妖。   想到相青一会儿考完试,难免会有一些流言蜚语会中伤他,要是他因此真的对夏流产生了不该产生的愧疚之情,那谢之权这两天就把夏流干了。   思及此,谢之权答题的动作更快了些。   两个小时半到最后只剩下十五分钟,走廊外边已经陆陆续续出现了几个提前交卷的人,谢之权朝窗外瞥了两眼,起身成为这个考场最先交卷的人。   “出来了出来了,就是这个人,那个谢某...”   “活久见,第一次看到成功上位的舔狗。”   “有一说一,长得还...挺好。”   谢舔狗没去理会这些满脑子只有吃瓜的人,她一出考场就直接去了相青考场外等着。   相青考场内写完卷子有些坐不住开始东张西望的人忽然看到窗外出现了一道清瘦高挑的背影,他们看到谢之权插着裤兜慢腾腾地倚靠着走廊栏杆上,散漫的目光在扫到相青的身影时,冷淡的视线便缓了缓。   顿时谢之权在众人心中当场就坐实了舔狗的身份。   相青仔仔细细将答题卡又检查了一遍,放下卷子后忽然感受到了周围人的骚动,他顺着小小声讨论往外边看去,一眼便将那道身影收入眼帘。   谢之权和相青对上实现,霎时间就扬起了淡淡笑容。   考完语文后一瞬的放松让这群好学生狠狠压制住的八卦之心又重新燃起烈火。   看到谢之权和相青那意味不明的隔空对视,他们的讨论声霎时更加密集起来。   “妈的,为什么我看不出来舔狗那味儿!”   “煞笔,味道是用闻的,你当然看不出来。”   “不是吧,昨晚看那篇帖子我还以为他俩人品得有多差,今天一看他俩的脸我有点不信了。”   “真别说,我感觉昨晚的帖子言辞有点片面了。”   “把夏流都夸上天去了,简直无语,是狂热粉丝吗,真可怕。”   “谢某看着真不像舔狗,她更像是在和相青谈某种不可言说的感情...”   “安静!吵什么吵!还在考试呢知不知道!”台上的监考老师看这群家伙讲话声音越来越放肆,黑着脸就一掌拍在讲台上,怒斥出声。   伸长脖子使劲往外边望的学生这才纷纷收敛了些,只是眼里兴奋的光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们大多数人跟相青不在一个班,夏流对相青有多好他们又没亲眼见过,关于相青的八卦他们更多的就是道听途说,基本上很多人就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对着人却并不了解。   听说身上有味儿,那这人估计很挫。   但看着那张嫩白清俊的脸,这话说不出来。   听说人很阴沉,脑子有点问题。   但看着相青一脸平静地坐在第一考场,他们再次闭嘴。   听说跟他但凡有一点接触,都会倒血霉。   然而走廊站着的那个家伙却安然无恙地笑得阳光灿烂。   所以到底为什么相青会被人排斥孤立,唯有一个夏流愿意同他作伴?   真奇怪。   考完试之后窄小的走廊便变得拥挤起来,不过早就在看到谢之权出现,相青就立刻起身交了试卷来到她身边。   “早上睡得迷迷糊糊,我给忘了,现在要吃午饭了,你下午再喝吧。”   谢之权跟变戏法似的忽然从背后拿出一盒牛奶,那粉嫩嫩的外包装相青实在是再熟悉不过。   始终坚守在前线吃瓜的学生三三两两挤在他们俩附近,这时候看到谢之权那熟悉的投喂动作,以及相青眼中那明晃晃的羞涩,一个两个都感觉牙一酸。   怎么回事,谢之权和相青的位置怎么感觉反过来了?   相青接过牛奶的样子就跟个被宠爱的小娇夫似的...   然而周围怪异的视线并没有影响到相青的心情。   他早上还以为,谢之权已经不耐烦给他送牛奶了,相青还因此在前半场的考试中心情有些许低落。   然而。   在他接过这盒牛奶时,忽然感觉所有的负面情绪在谢之权面前都变得那么不值一提。   “我请你吃饭吧。”   先前想给谢之权牛奶钱,她拒绝了,无奈之下相青只能时不时请谢之权搓一顿食堂。   “行啊,我要吃两个肉。”   谢之权伸出两根手指摇了摇,那口咧得大大的大白牙晃得别人眼睛生疼。   两个人完全无视了那些阴阳怪气的负面言论,一脸轻松地说笑着离开,丝毫不为帖子的言论而有一点波澜,更没有所谓的心虚和愧疚。   什么卑微讨好,什么水性杨花,什么忘恩负义。   这他妈不更像是两个正在早恋的家伙吗!   一场造谣诬陷,因为当事人一派坦荡而朝着奇怪的地方歪楼了。   “同学你有看到相青吗!”   两个人前脚走,后脚被发帖人形容得非常完美的夏流就来了。   他站在空荡荡的考场外看了眼,转身就拦住一个路过的人问道。   “啊...我看到他好像是跟一个叫谢之权的去食堂吃饭了。”   “谢谢!”夏流眉梢带着急切,那火急火燎的样子让被问的同学眯了眯眼睛。   “你找他是有急事吗,他们才刚走不久。”   “是,因为昨晚的帖子,那上面的话全都是胡编乱造,相青可能确实因为一些遭遇变得有点冷漠,但他绝不是那种糟糕的人,我怕他看到帖子会对我产生误解生气,所以一考完试就想来找他解释一下。”   他满眼真诚,同学却是挑了挑眉。   “哦这样。”同学双手环胸,也不急着走了,“那谢之权呢?”   “什么?”   夏流听到这个名字,有一瞬错愕。   “那帖子很明显是在刻意抹黑污蔑相青和谢之权两人的名声,既然你说相青不是那样的人,那么言论上对于谢之权的那些形容也构不成事实。而在他们两个人的衬托下,你的形象却被发帖人形容得非常美好,这不是很明显的踩一捧一,挑拨离间嘛。”   “难道你不应该两个都解释解释吗,他们两个明显就是因为你而被拖下水。”   夏流不知道对面这个容貌端正的少年是谁,面对着他居然敢处处维护谢之权。   有那么一刻夏流差点想直接撕下面上和善的伪装,露出真面目给他点教训。   但是第六感及时制止了他这个想法。   这个偶然路过的同学显然不是个好打发的。   “谢同学我当然会一并解释,只是相青是我最好的朋友,情急之下我便只顾着他了,一时之下居然让你产生误解了,真是不好意思。”   夏流眼角眉梢都带着歉意,有心搞事的同学看他这样忽然就觉得没意思了。   他实在是懒得再看夏流装模作样,收回审视的视线就错开他走了。   夏流温和的情绪在同学看都不看他一眼便离去时就如浪潮般顷刻退去,转而换上一抹阴沉。   他快步去了食堂,结果没找到相青。   而就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夏流刻意营造的一切,突然就以摧枯拉朽之势被击碎。   一个视频被极高的讨论度送上校园论坛的热搜第一条。   #什么时候舔狗需要这么高的标准了#   中午短暂的休息时间,不少人都偷偷拿起手机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线。   他们纷纷点开聚集学校大瓜的校园论坛,一眼就看到被置顶在第一条的帖子。   大部分人都点开看了。   看了第一遍,就没忍住又看了第二遍。   就在他们看了一遍又一遍之后,突然之间就得出了一个结论。   也难怪相青在谢之权跟前那一副被护着宠着的弱势模样。   要是谢之权也这么对他们,别说是当小娇夫了,就是当街大声喊谢之权老公都可以!   他妈的这么一个战斗力爆表的女朋友,安全感炸裂啊有没有!   那条帖子里只有一个视频和一句话。   【楼主:对一个人好不好,我只看得到谢某,看不到夏流。】   似是而非的一句话,让众人禁不住好奇心点开那个光线昏暗的视频。   视频的开头非常诗情画意,纯粹是在拍天空以及空荡的街道。   下一刻却被一声叫骂吸引,视频也随之转录向了声音的发源地。   众人随着视频视角的转移,看到了一条昏暗的巷子。   巷子里站在一个浑身颤抖的少年,和被一群持刀混混围困住的少女。 第12章 奶味少年12 “大佬的小娇夫。”   拍摄者显然是被这样的场景吓到,画面有那么几秒钟变得混乱不堪。   众人能听到拍摄者惊讶的抽气声以及加快的步伐,但最后他却只是站在一个比较偏的方位,全程稳稳当当地录下了所有过程。   他不是因恐惧而拒绝拔刀相助,而是根本就插不了手。   如果不是电影画面的刻意而为,那么众人一致认为,在六个持刀恶徒的包围下,脆弱的高中生能够留着一口气等着被救护车拖走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了。   他们几乎可以预料到接下来血淋淋的残忍画面。   但眉眼冷清的少女却是完全朝着他们的想法背道而驰,原本还偷偷捂着眼睛不敢看血腥视频的同学,被身边激动尖叫的好友猛推了一下肩膀,拿开手,直接当场瞳孔地震。   woc神仙打架!!!   只见谢之权抓住一个短暂的空挡,直接从恶徒的刀下将被完全钳制住的相青救走,一把不容拒绝地将人推出危险的包围圈,甚至是担心相青因为无法接受单独逃走的歉疚煎熬,冷漠地让他不要拖累她。   那声无可奈何的低吼让人心中一酸,原本还拿着手机懒懒躺在床上看的同学,一个个全都撑着身子坐直了起来,视线粘在那道坚定可靠的身影上,再也挪不开。   画面中相青被推的踉踉跄跄的身影好不容易稳住,刹那间谢之权便被六个高大的成年男子围困住。   昏暗的长巷里可视度最高的便是泛着凌冽冷光的刀刃,几个恶徒身上都散发着暴戾气息,刀刀皆狠辣刁钻,谢之权清瘦的身影几乎快要看不见了。   然几个恶徒原本态度还十分轻慢,一个普通女高中生他们根本不放眼里,但渐渐的无论他们如何围困包抄偷袭谢之权,最后都是落得一场空,在谢之权狭长的眼角流露出一丝轻嘲后,他们终于被怒火完全占据了大脑,开始不管不顾了起来。   持刀恶徒变嗜血暴徒,体力不支的少女终于露出了一点疲态。   谢之权那些躲闪还击的招式看得众人眼花缭乱,但看不懂并不妨碍他们内心涌起一股疯狂沸腾燃烧的热血,在人生最单纯的阶段里,赤手空拳却能在群攻之下游刃有余的谢之权,这样实力至上的身姿在这群尚有点中二还幻想着拯救世界的学生眼中,那就是当之无愧的神。   “草牛批!”   “草那个扫腿那个肘击绝了!”   “草草草她夺刀了啊啊啊啊啊!!”   午休时间众人也不睡了,大多都是三两个人凑在一起亢奋地看着在视频中战斗力爆表的谢之权。   他们激动地红着脸,看着一个个恶徒被少女以一种绝对强势的姿态击溃在地,爬也爬不起来。   “草哪个小子命这么好现场看到神仙打架!”   “这么牛批的打架画面他录起来手还不抖!”   “草草草那个王八羔子搞偷袭草!!”   在一声抓狂的怒吼中,隔着屏幕嘶吼的众人褪去一身热血,红着眼看到谢之权被狠狠划了一刀。   洁白的校服被划破,热腾腾的鲜血喷溅而出。   眉心因疼痛而蹙起的谢之权让众人发热的脑子终于冷却下来。   他们这才回过神来,她其实不是神,也只是个跟他们一样会痛的人。   毫不留情的一刀让谢之权的动作迟缓了一瞬,场上唯二有行动能力的恶徒,其中一个握紧了手中尖锐的刀具,趁着谢之权吃痛的那一刻,刀尖对准她的后背就狠狠推送过去!   “不!!!”   对床的人惨叫一声,正看到关键地方的可爱妹子手一抖,手机直接飞了出去。   这凄惨的叫声直接让她一颗心提到了最高点,直接从紧张变成了焦躁不安。   她也顾不得生气舍友的一惊一乍,赶忙下了床把手机捡起来。   那一刀终究是没有捅进去,因为一开始被众人忽略的相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折了回来,手中抓着一块红砖头就狠狠敲了过去!   妹子松了口气,软了手脚摊回了床上。   神仙保佑,希望她磕的CP永远安然无恙。   免受重伤的谢之权很快就沉着脸把剩下的两个干翻,英雄救美成功的她却没有第一时间上前关心因恐惧而不停颤抖的相青,而是蹲下跟恶徒中的头头在说什么。   录制视频的距离很远,谢之权的口型也模糊不清的。   因此众人看她这般,就猜测大概是在放狠话之类的。   可忽然。   拿着尖锐刀刃胁迫恶徒的谢之权猛地抬头。   空荡的巷中光线昏暗,可视度不高,可她那遥遥望过来的一眼却似是带着巨山压顶般的恐怖威压,暗沉沉黑压压的几乎令人喘不过气来。   环境黑暗,她的眼睛却亮得犹如火烧,一切在她眼中都无处遁形。   见战局结束,偷拍稍微正大光明了一点的拍摄者,直接被谢之权看了个正着,稳如老狗的他慌了一瞬。   视频狠狠抖了一下,正如此刻正在看视频的同学的心。   谢之权这一眼威力十足,直接让他们回忆起了半夜三更看恐怖片的感觉。   就是那种生理上根本抑制不住的惊惧感,令人毛骨悚然。   而谢之权这一眼更狠,直接就让他们达到了灵魂上的战栗。   从崇拜到畏惧大概就是一个眼神的转变。   然而众人还未从发毛感中走出来,下一刻就又被谢之权给击中他们奇奇怪怪的少女心。   没去在意拍摄者的谢之权站了起来,终于把关注放到了相青身上。   少年纤瘦的肩膀还在止不住颤抖,从一砖头把恶徒拍倒之后,他就僵硬在原地没有动过。   谢之权张了张口,一副犹豫着该如何开口的丝毫没有刚才那个威慑力十足的她一点影子。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沾着不少血。   谢之权没说话,她只默默将手背过去放在自己脏兮兮的校服上擦了擦。   而后才走近了始终沉默的相青。   接下来的一幕就不太适合单身的人看了。   惊惧过度的少年紧紧拥住了少女,两个人站在倒了一地恶徒的暗巷里,周围满是痛苦的抽气声,他们紧紧相拥却显得那般安静美好。   谢之权褪去满身肃杀,抬手温柔地摸了摸相青的脑袋以做无声安慰。   该死的宠溺和爆棚的安全感让众人直接看红了眼。   被温柔以待的相青趴在谢之权肩上,直接暴露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这时候大家都还算能理解他,没有人觉得他懦弱没用。   毕竟无论是谁,没有身手没有背景,碰到这种事没有软了腿跪在地上便是极好了。   不过谢之权除外。   她不是人,她是神。   有人忽然想起了早上谢之权站在相青考场外等待的模样,以及在相青考完试后十分理所当然地拿牛奶给人家喝,那副完完全全把相青纳入保护范围的架势,现今想来真的要羡慕死了。   早上还觉得人家相青娘兮兮,在谢之权面前这么乖巧。   如今他们恨不得把相青的位置取而代之。   妈的,谁他妈能这么狂拽酷炫地为自己大打出手,还要什么面子,当晚就嘤嘤嘤地在她床上躺平了!   视频很快就到了尾声,后续发生什么便是人家的私事了,拍摄者也没那么缺德。   但谢之权这边的结束了,夏流的视频却被剪了一小段放在后边。   依然是可怜兮兮的相青在被欺负。   发生地点是在校园内。   一脸冷漠麻木的相青被一群流里流气的校内混混逼到角落,眼看就要被揪起领子揍一顿,夏流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你们在干嘛!”   满脸焦急的夏流发型依然十分精致妥帖。   “你们难道不知道相青是我罩着的人吗!居然当着我的面欺负他!”   “当我夏家是好惹的吗!”   有被威胁到的混混松开相青咒骂了几句,然后扭头就招呼着小弟走了。   走了。   众人:......   怎么感觉看着莫名其妙的。   没看几眼就直犯尴尬癌的同学,默默将进度条拉到了最开始,打算拿威风凌凌的谢之权洗洗眼睛。   这前后对比简直不要太扎心,高下立见,夏流搁后头简直无比拉胯。   还好昨晚那个风言风语的帖子后来被黑了,不然他们煞笔的言论可就要留下痕迹了。   这俩人搁他们面前让他们选,虽然夏流确实很有钱,但他们还是选谢之权。   说人家相青水性杨花忘恩负义,可真是不要脸往死里抹黑。   说人家谢之权是舔狗,那可真是往真正的舔狗脸上贴24K纯金。   午休过后,谢之权彻底在学校内成了大名人。   连带着以往那些无视相青的人,都变得对他和颜悦色了起来。   走路上都要被过往同学膜拜两眼的谢之权挠了挠头,在考虑要不要把这个帖子一起黑了。   她原本是想着先带相青去吃个饭,然后再解决掉这次的谣言。   结果打瞌睡就送枕头,有人帮她摆平了。   谢之权想起在巷口看到的那个男孩子,大概率就是他了。   好像穿着跟她一样的校服,看来有空得去找他一趟了。   相青走在谢之权旁边,跟她一起在看那条突然大爆的帖子。   【我爱老谢:第一次发现女生原来可以这么帅,我当场坠入爱河。】   【我靠靠:我靠吊炸天,以前都没看出来她身手这么牛批!】   【痴迷:相青站谢神旁边,可真像大佬的小娇夫~】   【今天你早恋了吗:所以他俩是在谈恋爱吗,有实锤吗!】   求实锤的同学后来被谢之权的前桌可爱妹子私聊了。   相青刷着帖子回复,越看耳朵越烫。   小...小娇夫是什么?   早恋?哪来的早恋。   虽然他挺想的。   可惜旁边这个太不解风情了。   脸上的烧红一想到谢之权上次的回答,就自己慢慢冷却了。   相青关掉手机屏幕,没忍住偷偷侧头看一眼谢之权。   没想到她也正好看过来,一双眼睛亮亮的。   “快到考试时间了,下午考试加油噢。”   “嗯。”   相青乖乖点头。   身旁有意无意飘过去的同学悄悄偷看了他们一眼又一眼。   相青在谢之权面前这老实巴交的青涩模样。   可不就是个小娇夫嘛。 第13章 奶味少年13 老谢:小男生真奇怪……   直至月考结束,谢之权都没再看到夏流的身影。   结束掉糟心的理综考试,谢之权于一片鬼哭狼嚎声中走出了考场。   托了视频的福,谢之权在考完昨天下午的英语之后就被年段长请去办公室泡茶。   她坐在一脸严肃的年段长跟前,表情很淡定。   训导过无数顽劣学生的年段长却是有些怵,一张椅子挪得离谢之权远远的。   “咳,那个谢同学,虽然此次事件整体来说你是属于见义勇为,但是在校外打架还是有点....”年段长搓了搓有点紧张不安的小手手,“我希望你下次遇见这种事情,还是能够第一时间先选择报警,毕竟比起伸出援手,还是自身的安全最为重要。”   谢之权虚心受教,年段长说什么,她都点头。   她确实觉得弱势的人面对暴力,寻求外界帮助才是第一准则。   但是等到警察来,她估计已经可以亲自把人送往医院了。   “明白了段长,我下次打架一定记得报警。”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你怎么还有下次....”   年段长额头上虚虚地抹了一把冷汗,不待他把谢之权的思想工作做完,她就起身正正经经地鞠了个躬,二话不说就离开了办公室。   年段长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放弃叫住谢之权。   因为完整观看过视频的年段长,属实是被谢之权那杀气腾腾的样子给震慑住了。   如今能安然无恙地结束谈话,年段长已经很满足了。   这所学校真是,一个两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谢之权趴在考场外的栏杆上,难得没第一时间去找相青。   她遥遥望着对面的楼栋,看着一个个活蹦乱跳的高一生从教室里鱼贯而出。   隔着偌大的中庭,谢之权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个高挑的身影上。   “诶严谨,考完试了,晚上去哪里玩不!”一个毛毛躁躁的小子从俊朗的少年背后冒出,笑嘻嘻地一把勾住他的脖子。   严谨甩了甩手中的书包,拒绝了他的邀请。   “不了,晚上有事。”   告别一心只有放浪夜生活的好友,他拿着书包就准备直接回家。   一拐弯却被人伸手拦住了。   谢之权那张放大的脸忽然怼到了他的跟前。   然后,严谨的脸忽然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猛地蹿红。   “聊两句?”   谢之权把玩着方才顺道去小卖部买的牛奶,朝神情不对劲的严谨说道。   闻言他下意识抓紧书包带子,忙不迭地点头同意。   将人带到之前和夏流谈过话的地方,依然是冷冷清清的,一丝生气也没有。   “学姐找我有事吗?”这一路严谨已经慢慢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脸色也较之方才的躲躲闪闪好了不少。   “视频是你发的?”谢之权开门见山。   严谨没有犹豫也没有隐瞒,直接了断地承认了。   谢之权挑了挑眉,看着跟前这个生得十分浩然正气的俊朗少年,干净利落的板寸头极大地展现出他身上那股子透着隐隐青涩的沉稳气质。   “那看来那天在巷子外的人也是你了。”谢之权也不是来追究什么东西,反之她非常感谢这个少年让她省去了一桩麻烦,只是还是有些好奇,“你为什么把视频发出来了,还顺带剪了夏流的进去?”   这个问题就让严谨踌躇了起来。   谢之权无所谓,她就这么优哉游哉地环胸抱着站在一边,等着严谨的回答。   自小被打磨着长大的严谨第一次对这么安静的环境感到不自在,他将目光投向谢之权,在接触到她漫不经心的笑意之时,又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地收回。   严谨在心里给自己做了一番建设之后,决定说出,但脸却是又不争气地红了。   “我那天原本是想随手拍点东西,没想到却碰上了学姐,被声音吸引之后我就直接过去了。”   “原本看到你被多人包围,我下意识是想要上前帮忙的,但是后来你展现出来的身手直接令我呆在当场。”   “真的,就直接呆在当场。”   “我从来没见过身手这么好的女生,真的,太厉害了!比我那些叔叔伯伯还厉害!”   “可是这么厉害的你,却在学校被乱七八糟的人污蔑,我看不过去,就私自将视频传到学校的论坛上,而那条帖子既然那么吹捧夏流,那我就拿他来做最活生生的对比。”   “你这么厉害还正义,绝对不是帖子上说的那种人!”   严谨用着自己匮乏的词汇,手忙脚乱又激动无比地形容着当时的场景和自己的心情。   谢之权眼里笑意越来越浓,尤其是他毫不掩饰着自己对谢之权的崇拜,热情而赤诚。   一堆厉害厉害厉害完了之后,严谨终于闭上了嘴。   看到谢之权勾着的唇角,他便知道自己刚才的样子有多丢人。   “嗯...谢谢你的欣赏。”掌心的牛奶被捂得温热起来,谢之权就知道差不多该走了,“为我正名这件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但是希望你能好好捂住马甲不要掉,毕竟夏流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如果被他知道了视频是你放出来的,可能会惹上不少麻烦。”   严谨原本还因为谢之权的道谢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一听到夏流的名字,神色却是一转。   他嗤了一声,真正的姿态这才展露出来。   “夏流?我还没把他放在眼里。”   严谨身上自带的气场谢之权见多了,他白中透灰的灵魂便直白地表明,严谨背后的身份绝不会简单。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得到想知道的事情,目的达成的谢之权准备同严谨告别,毕竟相青还老老实实坐在教室里等着她,“再次谢谢你,以后有事需要帮忙可以找我,先走了。”   挥了挥手从严谨身旁走过,他却是忽然转过身大步挡在谢之权跟前。   “学姐,是什么忙都可以吗?”   谢之权闻言笑意不淡反浓,点了点头。   “那学姐可以教我习武吗!我也想像学姐那么厉害!”   严谨本身的身手不差,在那样的世家教导出来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但是他因为年纪小,老是被家里人用武力值镇压,这让崇尚实力至上严谨一边乖乖听着家里人的话,一边却又十分不甘心于自己各种被管教束缚。   而强大的谢之权,忽然让他升起来崛起的希望。   严谨的请求还挺让谢之权出乎意料,但她没明确拒绝也没明确答应,只说考虑考虑。   毕竟严谨是正经路子正经锻炼出来的,而她,却是数万年累计下来的。   谢之权怕直接把人给教坏了。   回到教学楼,正打算去找相青的谢之权,上了楼梯却见相青迎面而来。   “要回去了吗?”相青刚去洗了个手,指尖还湿哒哒得往地上掉小水滴。   “嗯,走吧。”格外习惯性地把手中牛奶递给相青,谢之权走到他的身边刚准备抬脚。   “学姐——”原本已经先行回去的严谨忽然折了回来,跑出一额头细密汗珠的他看到谢之权身旁的相青起先还愣了愣,接着便说出自己未说完的话,“刚才忘记和学姐介绍自己了,我叫严谨,在高一六班!”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可是学姐还没介绍自己...”   “我叫谢之权,高三一班。”   “好的!谢学姐再见!”   笑容帅气阳光的少年隔着一间教室的距离和谢之权用力地挥了挥手,扭头又飞快地跑掉了。   谢之权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们走吧。”   “嗯。”   相青握紧手中尚有谢之权掌中余温的牛奶,轻轻应了声。   但实际上他的心情却远不如外表那么平静。   所以,谢之权叫他考完试等一会,是为了去见这个叫严谨的学弟?   他们素未谋面,能说些什么...说了这般长时间。   而这么长时间,她就一直和这个长得又高又帅笑起来特别阳光的学弟独处?   是聊得很开心吗,她现在还带着笑。   相青越想越偏,漂亮眸子里的光都渐渐黯淡了下来。   然而当他游离的视线聚焦到牛奶上时,心又突突突地跳了跳。   相青回忆起刚才那个学弟曾有一瞬将目光停留在他手中的牛奶上。   所以。   谢之权即使是在和别的男生见面聊天。   也没忘了给他带牛奶。   那么这是不是可以说明,他在谢之权那儿的分量,其实挺重的?   “想什么这么入迷,快收拾东西回家了。”   谢之权冷不丁出声,被打断胡思乱想的相青没忍住被吓得一颤。   “没,没事。”   说罢他迅速回到自己座位上收拾起了东西,看也不看谢之权一眼。   被青春期一惊一乍的小男生搞的一头雾水的谢之权没再多问,提起了书包。   后来一路上那么长的时间,相青始终没问出口,谢之权到底去做什么了。   但是当看到谢之权站在不远处笑而不语地看着他一点点走入家门的模样。   相青便觉得,有些事情问不问也无所谓了。   新的一个学习周,校内忽然流行起了一样古怪的东西。 第14章 奶味少年14 老谢:舔狗顶级代言人……   以前大家对于舔狗,都是一种嗤之以鼻十分轻蔑的态度。   然而经过谢之权一事,大家对舔狗的定义忽然就给转变了。   “你知道吗,二班那个男的又对着三班那个班花各种讨好了,真像个舔狗。”   “啥,舔狗?”   “他也配称作舔狗?”   “他能以一敌众吗!他能复读之后考第一吗!他能天天给对象风雨无阻地送牛奶吗!”   各种花式反驳让这位想要找人聊聊八卦的同学顿时歇了吃瓜的心。   谢之权真就以一人之力将舔狗一词送到了一个让凡人够不着的高度。   十分古怪的现象,但是被学习生活压得郁闷非常的同学们却对此事讨论得乐此不疲。   “哦豁哦豁,谢神来了!”   “相青也在她旁边嘿嘿。”   “两个人真就形影不离啧啧。”   学校批改试卷统计成绩的效率很高,周一就立刻放榜了。   谢之权带着相青挤进人堆里,视线直接就挪到榜首的位置。   她打了个哈欠,没多少意外。   “恭喜。”相青站在谢之权后侧,看到榜首的名字后低声道贺。   “你也很棒,继续加油。”谢之权回过身去拍了拍相青的肩膀。   相青将视线多停留了几秒在那两个紧紧排在一起的两个名字,眨了眨眼睛,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而后谢之权便又牢牢站在他身侧,护着相青挤出去,回了教室。   直到两人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安静的人群这才又嘈杂了起来。   “靠靠靠你们看到了吗,刚才谢神那个护着的动作!!”   “看到了看到了,这就是谢神没有说出口的爱吗!”   “羡慕死了,一个第一一个第二,以前骂他们的都失心疯了吗!”   “诶不过有一说一,相青身上真的很香诶....”   “确实,所以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大家之前都很讨厌他。”   “我也搞不清楚....”   议论声逐渐远去,有些既定的事情已经慢慢以一个坚定的态度偏离了原本的轨迹。   一切意外,可能都是精心的预料。   她徐徐筹谋着将他彻底拉入可以看见光的未来。   就快了。   谢之权难得上课没有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她手中转着笔,视线凝聚在黑板上,但是具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相青就不得而知了。   他至今仍惊讶于一个人的转变可以如此之大。   虽然对谢之权过往的印象已经慢慢淡去了。   但是她之前的成绩相青还算是有一些印象,在中下游左右。   结果第二次月考一跃而上,顶替了夏流长久以来的榜首位置。   是潜能爆发还是黑马出现,他不得而知,也不需要得知。   相青只需要记得一件事,那就是这样优秀强大的她,牢牢维护着他的她,已经慢慢成为了自己生活中无法取代的一部分。   班上两个学霸都在出神,成绩明晃晃地摆在那儿老师也就懒得多费口舌。   谢之权转笔的动作已经停了,然而下一秒又揭了笔盖在空白的地方涂鸦起来。   她在想几天之后的事情。   也就是祈愿者记忆里,相青遭遇最大变故的日子。   谢之权原本盘算着直接抓出未来那场污蔑谣言的最大主使者,直接断了事情发生的根本。   但处理多个任务的经验告诉她,该来的终归要来的,断了一条根,另一条根就会悄无声息地冒出来。   重要的是如何面对这场变故。   经由她的几番插手,也不知道未来会不会被蝴蝶效应所影响。   垂眸看了眼书本上空白处被她涂出来的一团乱线,乱糟糟黑压压的一片让谢之权一顿,极其差劲的预感涌上心头,她皱起凌厉长眉不断去找寻着这团乱线的终点处,却始终没有找到。   她可能把最后的线画入乱线之中了。   找不到出口可不是什么好的寓意。   就在难得有几分烦躁的谢之权想把这一页糟心的纸撕掉,窗外透进来的光忽然将乱线旁一个字体上不一样的颜色反射了出来,谢之权冷静下来仔细看了两眼,发现最后的线条中断处连接到了黑色字体上,难怪她看瞎了眼睛都找不到。   最后一条结束的线在乱线之外,独成一处。   会有好结果的。   谢之权放下笔,把这一页翻篇了。   近日的校园生活一如往常般平静无波,而夏流的身影谢之权已经甚少看到了。   一次次毁坏掉他原先的计划,总是出其不意地将他预期中的风向以一种不可撼动的姿态扭转。   谢之权猜他估计现在心态已经崩了。   要不然也不会连着几日都没来相青跟前晃悠,那档兄弟情深的戏码在大众怀疑的视野了也演不下去了。   对于富二代扭曲的心理谢之权也懒得下功夫去揣摩,毕竟她现在最主要也是唯一要做的,就是将相青严防死守在绝对安全的范围内。   谢之权相信现在的相青不会因为承受不住太大的打击而直接选择结束一生,但是她还是想要尽可能让相青少受一点无妄之灾。   那么下周一之前,她必须要尽快把手头上的事给解决了。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   “我们去吃饭吧。”相青将试卷叠放整齐之后,轻轻推了推谢之权的肩膀。   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谢之权这才悠悠转醒,侧着脑袋朝相青笑了笑。   他比起之前主动了许多,说话时也不那么小心翼翼生怕被无视伤害了。   “噫,谢神,我也想跟你一起吃饭!”   “噫,人家也想和你吃饭!”   谢之权转过头,笑得人畜无害。   “不要。”   被毫不留情直接拒绝的三两同学嘤嘤嘤掩面假哭起来,将可怜兮兮的样子演得十分欠收拾。   “那我要跟相青吃饭!”   “我也要!”   谢之权这次完全就是皮笑肉不笑了。   “不行。”   不等相青为他们的邀请发愁,谢之权直接就代相青开口拒绝了。   相青待在谢之权背后,笑容十分明朗干净,那看着谢之权的眼神简直都可以滴出水来。   几个插科打诨的同学再也待不下去,都龇牙咧嘴地跑了。 第15章 奶味少年15 老谢:他变得更甜了……   一切都像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着。   在谢之权有意无意地插手影响下,相青慢慢地被身边的人注意到了。   比如疯狂吸取知识的高三生们,都眼睛发绿地盯着谢之权这个忽然杀出重围的复读生,他们想要向她讨教高分的秘诀,只可惜谢之权除了面对相青时人还算和蔼亲切一些,面对其他人完全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不懂。”   “困了。”   “别吵。”   更可恨的是她说困了,不是敷衍,而是真的一趴下去头沾到桌面就能立刻睡着。   咬牙切齿的好学生们捧着试卷差点就要劈头盖脸给谢之权砸下去,但是他们不敢。   然而卡了他们许久的问题得不到解答,属实是一件抓心挠肺的事情。   因此慢慢地,他们将视线转向了安静做题的相青。   相青以前的成绩也名列前茅,但他们从未想过请教他。   因为怕惹上麻烦,也怕不合群。   但现在。   “那个相青同学,你可以教一下我这题怎么做吗...”   眼镜哥对学习是真的充满了热爱,因此他率先打头阵凑到了相青跟前。   众人皆一脸期待,连谢之权都悄悄眯着眼睛偷看他。   相青没有说话,连头都没抬起来过。   众人颇有几分失落,但是也生不起怨怼的情绪,因为他们以前对相青的态度可比相青现在这幅冷淡的模样过分多了。   但是准备撤退的眼镜哥手中的试卷忽然被抽走了。   相青将试卷摊平在桌上,垂眸看了几眼题目,便开口道:   “这题的解题思路很简单,你们只要将这个公式代入进去,然后....”   他的声音还有点干涩,像是很久没有说话忽然开了口一样。   相青平静解题的模样让几个好学生鼻子一酸,那些被他们关押在心底深处的愧疚就这样肆无忌惮地狂奔了出来,彻底把一些负面情绪压垮在地。   就是从这时候起,相青的座位四周才慢慢偶然热闹了起来。   有些人必然得是真正接触过了,才能去评判他到底是好是坏。   如若只是单纯听从一些空穴来风的谣言以及子虚乌有的威胁就盲下结论,那这一生必然会有无数次的后悔。   让相青渐渐融入周围环境是谢之权最想要做到的。   令一个无数次满怀希望又陷入绝望的少年同周围开始产生联系,是一个漫长且艰难的过程。   好在他心中始终有着一份渴望和坚守,而他又是谢之权来到这个世界的唯一目的和意义,因此,谢之权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去陪着他变得越来越好。   经过几次接触下来,班上有大多数人能够和相青正常交流了。   而他们也是从这时候起才发现,相青是一个多好的男孩子。   说起这事,谢之权的前桌可爱妹子就相当得有话语权了。   “呵,我磕CP可是从来不会看走眼的,磕一对成一对!听我的,你们入相青和谢神这一股,绝对不会满盘皆输,结局一定皆大欢喜!快点!给我磕!!”   自从他俩的名声在校内越来越好之后,可爱妹子除了学习之外的其余时间,都暗戳戳地在学校论坛里面开磕CP的帖子,现今为止已经拉了不少同好。   然而有些磕夏流和相青的人就不乐意了,暗地里也开了帖子跟可爱妹子对着干。   不过那终究是少部分魔教中人,早就被可爱妹子聚集起的大队人马切西瓜似的砍得四处逃散。   也因为夏流旷了许多天的课,逐渐在众人视线里淡去的他,很多事情也慢慢变得不了了之了。   只是平静的生活终究只存在于幻想之中,现实总是会在你即将摇起胜利旗帜的时候偷放冷箭。   周五夏流回学校了。   依然是风度翩翩贵气公子的模样,然而当他来找相青的时候,谢之权却发现他的灵魂较之上次见面更加浓黑了几分,已经完全找不到一丝干净的角落了。   “青青对不起,这几天都没有联系你。”   “还没来得及跟你解释一下上礼拜帖子的事情,就被家里的事情忙昏了头。”   夏流眼底一片青黑,可以看得出来整个人都被疲倦笼罩着。   但他居然不忘买一盒谢之权常给相青的牛奶,放到他的桌子上,也是草莓味的。   “帖子我不知道是谁发的,但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我就找人黑掉了帖子,以防你再受到更多的非议。”   “而后来那个视频,对不起,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曾遭受着这样危险的事情,都怪我没有在你身边...但是我也很难过,我以为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可是你却完全没有要将这件事情告诉我的打算。”   “但是没关系,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接下来这段时间我都会在学校,一定不会再让你碰到那些糟糕的事情了。”   字字包含无奈心酸,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但是班上同学却很尴尬。   因为谢之权之前就无意间透露过,帖子是她黑的,还拿着手机给他们秀了一波操作。   所以夏流...到底是在干嘛啊。   他又为什么老是喜欢当着一堆人的面说一些很他妈惨的话,搞得他们经常误会相青。   班级很安静,谢之权也很安静,唯独相青将牛奶推还了回去。   “谢谢你,但是谢...学姐已经给了我一盒,我喝不完。”   “帖子的事情我没有在意,也没有误会你什么,至于黑掉帖子这件事,也同样谢谢你。”   相青同样见过谢之权秀她的操作,而且用来作为秀操作的工具还是那篇磕他和夏流的帖子,一瞬间就被谢之权黑得亲妈都不认识。   但在相青这里,夏流是认识了许多年的朋友,为其保全点面子还是必要的。   相青不卑不亢的回答让夏流眼角一抽。   在他不在学校的这段时间里,相青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转变了这么多。   以前他可不敢拒绝任何夏流给的东西,也无法这么清晰流利地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这么长的话。   能促成这件事的,也只有一个人了。   谢之权。   该死的家伙。   “阿嚏!”狠狠打了个喷嚏的谢之权摸了摸发痒的鼻子,朝欲要说话的夏流做了个请接着讲的动作,“不好意思,你继续。”   被谢之权一打断,夏流怎么可能真听她的乖乖接着继续讲。   “没关系,你要是实在喝不下,就扔掉吧。”夏流看也不看谢之权一眼,“那你好好上课,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我先回教室了。”   待夏流离开,教室里那古怪的氛围才恢复正常。   “吓死我了,有一说一夏流的气场真强大。”可爱妹子拍了拍胸口,刚才夏流就站在她的位置旁边,差点就把她给吓出个好歹。   毕竟她昨天还在死灰复燃的夏相党帖子上狠狠骂了一顿夏流。   余惊散去的她回过头愤愤然地看着相青桌面边缘的牛奶,非常不开心。   为什么要买和谢神一样的牛奶送相青,怎么有种借花献佛那味儿呢。   该死的夏流,越看越像谢神和相青之间插足的三儿。   不说可爱妹子,相青也在看着桌上这盒牛奶发愁。   他明确知道自己心里的意愿,这盒牛奶他并不想喝。   一点儿也不想喝。   可是也不能真的就这么转身丢垃圾桶了,夏流知道了该多难堪。   前桌和同桌都在为一盒平平无奇的牛奶发着愁,这时候谢之权伸手拿走了牛奶。   相青疑惑望过来的时候,谢之权问他:   “你喝吗?”   相青摇头。   “那我拿走了噢。”   说罢谢之权便将牛奶塞进了抽屉深处,奇怪的举动让周围人看得一头雾水。   然而她只是朝相青狡黠地眨了眨眼,并不解释。   周五放学,谢之权和相青并肩走在路上。   每次走在大马路上,谢之权都习惯性地把相青护在里侧。   说实话一开始相青是有点不习惯且不自在的。   因为用不着他人奇怪,连相青自己都觉得他和谢之权之间的关系好像颠倒了一般。   但随着时间推移,相青慢慢习惯了谢之权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偏袒。   甚至有的时候谢之权睡迷糊了稍微松懈了一些没注意到他,相青都会暗了目光偏执得想,谢之权是不是已经开始厌烦了,懒得搭理他了。   可就算这样,他依然控制不住自己将大部分心神都留给谢之权。   相青觉得很多事情,从一开始便注定了结局。   从谢之权将那只抓着他衣领的手折断后,心跳如擂鼓的声音,已经先一步预示了他日后心甘情愿的沦陷。   好在这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事。   就是可惜了谢之权好像一点都不明白相青的心意。   “小心!!”   一股力量拉扯着相青向旁边倒去,一辆不断鸣笛的小电瓶骂骂咧咧地开了过去。   脑子还满是某人那张恣意欢笑的脸庞的相青,一脸茫然地跌入了谢之权怀中。   “你最近怎么老是走神,读书读傻了吗?”   谢之权屈指轻轻敲了一下相青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东西的脑袋瓜子,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   下意识搂住了谢之权腰肢的相青这才回神,掌心那柔软的触感让相青没忍住手一收紧,忽然便听见了耳旁传来低低的调笑声。   “怎么?知道怕了?”   抓住相青的肩,将浑身僵硬不敢动弹的少年扶正。   果不其然看见了一张如落日红霞般的美丽脸庞。   他的手还揪着谢之权的衣服,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   “话说最近你身上的味道....”   心快跳到嗓子眼的相青听到这句话一激灵回了神,生怕谢之权会说出什么便难闻了或者腻了之类的话。   然而她十分恶劣拉长了音回答的下半句话,却是直接将相青煮熟成了一只红彤彤的虾。   “好像变甜了很多,更香了。”   谢之权双手环胸,笑弯了一双冷淡的凤眼。   “是经常喝草莓牛奶的原因吗,如果真是,那我得更加风雨无阻地给你送。”   相青揪住谢之权衣服的那只手揪得更紧了几分,他感觉自己的脸蛋即将被升腾的热意烧烫。   背后的书包里还放着一盒谢之权中午给的牛奶。   他没舍得喝掉。   就算知道下周她依然会送,相青还是舍不得。   “可能是吧。”   他慢慢开口回答谢之权那个像是玩笑话一般的问题。   可是草莓牛奶的原因。   也可能。   是因为谢之权的原因。   因为她。   所以他变得更甜了。 第16章 奶味少年16 相青:我约老谢看电影了……   周末两天。   【青:今天有空吗?】   【谢:怎么啦?】   谢之权人还在外边,忽然收到了来自相青的消息提示。   她手里一边揪着一个人的衣领,一边抽空给相青回了条消息。   【青:听说这周有部新电影上映。】   【青:妈妈为了奖励我这次月考成绩不错,给了我两张XX影城的电影票。】   言下之意,要和我一起去看电影吗?   手下的人挣扎得厉害,谢之权快速回了一条语音,便将手机收了起来。   她如沐春风的笑意全都收敛起来,再度望来的时候犹如一只凶神恶煞的恶鬼。   “我不是不讲理的人,但那是对于听话的人来说的。”   “如果你再不老实交代,下场就会跟旁边那几个人一样。”   被谢之权牢牢控制住的人脸色苍白地扭头,看到好几个躺在地上痛苦哀嚎的人。   “现、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你这样是犯法的....”   那人咽了口唾沫,竟是硬着头皮决定反抗到底。   “哦?原来你还知道现在是法治社会啊?”   闻言,谢之权脸上浮现几分虚假的惊讶,她伸手拍了拍那人毫无血色的脸,唇角勾起一抹恶劣张狂的笑容,谢之权倾身趴附在那人的耳旁,声调浮夸缓慢地说道:   “那你收钱霸凌同学的时候,怎么想不起这件事啊?”   “宰人的时候很痛快,被宰的时候倒是知道怕啦?”   看着那人眼中的惊恐一寸寸涌上来,谢之权笑得越发没心没肺。   “所以,快做决定吧。”   “看你是想要趁现在按我说的做,然后死得低调无声。”   “还是想要和那个花钱的人一起,死得人尽皆知。”   一番恐吓加威胁,谢之权很快就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才懒得浪费精力搞什么慢慢打入敌人内部,或者是以更大的诱惑来交换。   如果时间没有出现差错,下周一将是变故的开始。   这么赶的时间,她慢慢筹划个屁,等筹划完了,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回家途中掏出手机,点开相青新发的消息。   【青:六点。】   谢之权默默瞄了一眼顶部的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半了。   对着息屏的手机撸了撸乱蓬蓬的短发,谢之权出声让司机掉个头换个地方行驶。   而相青这边。   当相妈捏着两张电影票塞给他的时候,第一时间里想到的就是谢之权。   但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邀请过女孩子的他,眼睛都快把电影票盯出两个洞来,还是无法鼓起勇气开口邀请。   他害怕从谢之权那里得到拒绝的答案。   可是坐在书桌前,试卷上的题目始终无法被脑海记住,相青就知道如果今天自己不曾开口,那这件事将成为这段时间里他最大的遗憾。   指腹摁在桌面上来回滑动着,相青盯着始终没有消息弹出的手机。   还是说吧,横竖都是一刀!   他咬咬牙,点开微信界面,找到那个置顶的聊天框。   【青:今天有空吗?】   将消息发出后,相青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好在谢之权那头很快就回复了。   【谢:怎么啦?】   糟糕,谢之权没有明确说她有没有空,而看电影又不是什么要紧事....   相青没忍住紧张地咬住下嘴唇,粉嫩嫩的唇瓣凹陷进去几个牙印,周围都泛起了淡淡的白。   他打字的手轻轻颤着,但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接下来短暂的等待,忽然就显得那么尤为漫长起来。   然谢之权大概不那么忙,所以这一次回消息的速度依然很快,但发来的却是语音消息。   相青默默取消手机静音,将多媒体音量开大,然后戳开听。   “是要去看电影吗?可以呀!几点去?”   磁性的女低音透过手机外放,带着一丝电流杂音,意外让相青听得心跳加快几分。   得到肯定,相青瞬间笑弯了眼睛,愉悦的情绪满满涨涨的都要溢出来了。   决定好六点去,即使谢之权尚未回复,相青也可以肯定她绝对会来。   因为谢之权从不是一个会食言的人。   在相妈意味深长的目光中,相青把自己收拾得干净爽朗,姣好的面容和少年通透的青涩气息,让走上街的相青不断被人投以欣赏的注视。   他很快就来到约定好的地方,站在一个比较醒目的地方等着谢之权。   大概是相青的外型真的是少见的出色,因此有不少人路过的时候,都有意无意地朝他这里靠近。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去,一开始的兴奋感也慢慢淡化,这时候相青才恍然注意到自己为他人设下的安全距离在不断地被人打破着。   始终没有完全适应热闹人群以及过于近距离接近的相青,褪去脸上温和的笑意,开始躲避着一些刻意往他这里靠来的男男女女。   “那个男生长得好好看诶。”   “好奶的样子啊,真像高中生。”   “诶你们刚才闻到了吗,他身上好像还有一股奶香味。”   “真的吗!”   “那,我们再假装路过凑过去闻一下怎样?”   “可以可以!顺便再问个微信号!”   三两个打扮成熟性感的女人手勾着手,撩着自己打理得十分精致的长发,假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再度掉过头朝着相青这里走来。   灼热贪婪的视线逐渐让相青心里的喜悦被隐隐的不安替代,他后退几步不断避让着过路的人,可左前方那三个来势汹汹的女人却是让他避无可避。   她们用打量货物一般的视线来回扫着自己,相青内心变得焦灼难堪,他听着那清脆的高跟鞋撞击地面的声音,扣扣扣得几欲令他想直接转身就跑。   好在。   “抱歉,临时有点事,我来晚了。”   那熟悉又令人安心的声音从身侧响起,相青的手腕被来人温热的掌心握住,一个轻轻的拉扯,带着他逃离那些满脑子糟糕思想的陌生人。   谢之权拉住相青的手,让神情惊惶的少年面对着自己。   “等久了吧,我们先找家店吃点东西吧。”   相青沉默地点点头,他挣脱掉谢之权握住他手腕的手,在她不解的目光中,将自己的手代替手腕塞进了她的掌心里。   牵着,更有安全感一点。   谢之权有些想发笑,但视线越过相青的肩头,对上那三个脚步渐缓的女人时,却是清冷冷的格外慑人。   她眉眼大气,即使不用胭脂俗粉来做锦上添花之用,光是那深不可测的墨黑眼眸,就甩了那三个目光浑浊的女人成千上万里。   更不用说那一身沉淀过后的磅礴气场,被谢之权盯上数秒,三个女人就面色难堪地离开了。   “想吃什么?”   对着相青,谢之权几乎可是说是有求必应。   因此相青本可以不用那么担心于会从谢之权这里得到拒绝的答案。   一路被谢之权牵着走,两人手掌相贴的亲密触感早就让那些难受的情绪消失殆尽了,相青亦步亦趋地跟在谢之权身边,对于她的问话,他只是摇摇头说:   “都可以。”   都可以,简称随便。   一个出门在外,最难回答的千古难题。   “那你有忌口吗?”   “没有。”   “那你有喜欢吃的吗?”   “没有。”   “那你来这里吃过饭吗?”   “没有。”   谢之权抛出几个问题得到了相同的答案后,直接把人随便拉进了一家中餐厅。   用餐的时候相青话极少,或者可以说是他除了吃几乎不张口。   谢之权也不清楚这是因为他长期被周围压抑的环境影响所导致的,还是餐桌上就是这么食不言。   然而等吃完饭,两人等着电影开播的时候,相青依然一声不吭。   谢之权就有点愁了。   这孩子这么安静,那以后要是她不在了,该怎么好好和周围集体融入啊。   “可以入场了,我们进去吧。”   检票之后入了场,并排坐的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氛。   谢之权难得跟这么性子安静的少年一起看电影,而对相青暂时没有生出别样心思的谢之权,也不能让自己就这么对着一个干净可口的少年说一些荤素不忌的话,以来缓和气氛。   两个人的沉默一直延续到电影开播,终于被打破了。   因为相妈给的是恐怖电影的票。   而相青是第一次看。   完全不知道自己对恐怖电影是什么感觉的相青,在第一次女鬼冒出来之后,直接同场中人一起惊恐地叫喊出声,极度的恐惧让他克制不住地颤抖,眼角隐隐被逼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谢之权嚼着爆米花,百无聊赖地看着荧幕上那张恶心丑陋的鬼脸,平静的内心属实是激荡不起什么浪花来,毕竟真鬼她见太多了,这种假鬼看起来就挺好笑的。   但谢之权没被电影吓到,却被相青短促的叫声吓得手一抖。   爆米花洒了一些在地上,谢之权无奈地看了一眼被吓得六神无主的相青,忽然瞥见了他眼角亮晶晶的泪珠子,惨兮兮的少年一边怕得要哭不哭,一边却又硬着头皮瞪大眼睛盯荧幕,这幅逞强的模样让谢之权又忍不住想笑了。   “怕就别看了,不然晚上回去会做噩梦的。”   谢之权把爆米花塞到相青怀里,懒洋洋地举起手挡住他水润润的双眼。   “我、我没怕。”   眼前的景象被谢之权的手挡去,得到喘息的相青明明心里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嘴硬。   因为他觉得,在喜欢的人面前被虚假的东西吓得畏畏缩缩,真的很丢人。   更何况谢之权还一点点都不怕,对比之下,他更丢人了。   思绪开始飘远的相青忽然就冒起了一丝丝小难过的情绪。   他出门前原本想好了很多今天要和谢之权说的话,要和她一起做的事,结果就因为自己始终过不了心里那一关,所有计划都被搅得乱七八糟不了了之。   但是再度牵到了她的手,相青很开心。   只是吃饭的时候,他因为一直考虑着该和谢之权说些什么话题,结果想来想去觉得说什么都好像很不好意思开口,最后就直接浪费了那么好的机会。   后来直到电影开播,他们都不曾好好聊过天。   现在他又表现得那么丢人,相青只想一锤子砸死自己。   “好好好,你不怕,可是我怕。”没有当场拆穿相青听起来就很没底气的谎言,谢之权闷闷笑了两声就斜着身子往相青那里靠过去,决定成全他想要营造出来的形象。   “可是你刚刚不是....”相青可还清清楚楚记得谢之权看到鬼时一脸淡定,甚至可以抓起一把爆米花塞嘴里津津有味地吃着。   “我那是在逞强。”谢之权决定把自己一黑到底,“你看我平时在你跟前表现得那么威风,又是打架又是考第一的,如果我突然暴露自己怕鬼,那岂不是很没面子。”   “刚才是在强撑着不让自己害怕,现在我怕了。”   听起来奇怪却又合理的借口真就将傻愣愣的相青给说服了,他偷偷伸手抹掉自己眼角的泪花,直直看着谢之权装作卸去伪装一脸惊恐得往他这里靠的模样。   喜欢的人在主动往自己这里靠近,即使两个座位中间隔着碍事的扶手,依然动摇不了相青想要把谢之权抱住的那股冲动。   但他本就内敛,哪里敢。   因此只是再度摸索着握上谢之权的手,也将身子往她那里靠去。   “我、我牵着你,不要怕。”   鼻尖浓郁起来的甜蜜奶香味让谢之权差点就维持不住装傻的样子,险些又要笑出声。   怎么会有这么好骗的人。   可是当谢之权侧过头去,看着相青那张俊美秀气的脸庞上映着荧幕投来的光,粉嫩嫩的耳尖直接暴露了当事人的情绪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从容时,谢之权又叹了口气。   因为她察觉到。   自己那个想要为相青摆平一切不确定因素就离开这个世界的想法。   在这一刻被狠狠动摇了。   电影散场后,夜色也深了。   “今天很开心,谢谢你约我看电影。”   谢之权双手插着兜,慢慢悠悠地走着。   “没关系,我也很开心。”   相青微微笑道,即使他后来还是没有强撑着睁眼把整部电影看完。   很快走到相青家门前,跟谢之权挥挥手准备告别的相青忽然被谢之权拉住。   “相青。”   相青嗯了一声后,疑惑看她。   “你相信我吧?”   夜色下谢之权的眸色深沉,犹如夜幕浓稠,寻不着边际。   “嗯!”   相青毫不犹豫地点头,回答得十分坚定有力。   “那就一定要一直相信我。”   留下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谢之权没有跟相青多作解释,而是笑着让他赶紧进屋。   相青回头看了一眼谢之权在路灯下被拉长的身影,脚下忽然被一绊。   他眼皮猛地一跳。 第17章 奶味少年17 相青:我他妈人没了   周日晚的晚自习,谢之权翘掉了。   然而当她周一早出发去学校的路上,忽然被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围困住的时候,就头疼地发觉自己并不该翘掉晚自习。   周一是一切的开始,也是一切的终点。   只是没有提早进入校园的她,被拦截在了半路,眼睁睁看着那件原轨迹上的事情再次肆意发酵。   谢之权捏了捏拳头,感觉自己来这一趟实打实地当了个流氓,天天打架。   原本还在盘算着怎么花最小的代价来解决眼前几个专门被雇来拦她的练家子,兜里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喂?”   谢之权盯着眼前几人,淡定接通电话。   “谢神,谢神出事了!!!相青的照片被人贴在了学校里好几个地方呜呜......”   前桌可爱妹子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担忧和压抑不住的哭腔,着急忙慌地给谢之权报信。   “照片?什么照片?”   原定轨迹不是只是恶意造谣吗——   “就是,就是相青出入夜场的....不雅照——”   谢之权当机立断挂掉电话,二话不说沉着脸直接闪电出手!   夏流这个发烂发臭的家伙,疯了!   疯了!   而相青这边。   当他迎着初升的第一缕阳光踏入校园的时候,忽然发觉四周来回走动的人群自发地以他为中心不断向外侧远离着。   相青捏紧了书包带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他,敏锐察觉到每一个过路的同学见到他,就都用鄙夷嫌恶的目光看着他,盯紧他,似乎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理该被他们用审判的视线折磨着。   路上碰到眼熟的同班同学,相青还记得他找自己问问题问得最为勤快,因此秉持着多次交流应该还算说得上话的相青,克制住强烈的恐慌感,走近那个同学。   “早上好,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大家都——”   “你别靠近我!”   温声细语询问的相青还没把话说完,就被同学十分抗拒地一掌推开。   被推得一个趔趄的相青还没站稳,一抬眸看见同学的模样,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相青的靠近像是会带来无法医治的病毒一般,让同学急切地清扫着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停下拍打衣物的动作,厌恶地直视着相青开始动摇溃散的眼睛,说出口的话几乎令其当场停止呼吸: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一个这么肮脏下流不要脸面的人,我绝不可能去同你说话!”   “谁知道我现在会不会被你传染脏病!你太恶心了!”   “那些人说的原来都是对的!你这种人就不该理会!空有一张无辜的脸,骨子里却放荡不堪!”   字字珠心的谩骂让相青干净的脸庞瞬间失了血色,他站在人群中央成了众矢之的,原本压着藏着的那些嘲讽质疑,在有人愤怒的声讨带领之下,开始全都蜂拥而来。   “你们看到那些照片了吗,超恶心!”   “照片里面男的女的都有,简直荤素不忌,对着谁都能撅屁股...”   “才高三诶,居然那么玩得开....”   “我听说相青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妈妈。”   “对,我也听说他妈是做那个的。”   “哇塞,我们学校有这种人在,估计要出名了!”   恶意嘲讽如汹涌浪涛,一个小小的拍击都能将相青压制在道德的地面怕也爬不起来。   但他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这群人会这种空口无凭地肆意曲解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站在原地迷茫得找不到方向的相青,惊慌失措地承受着周围人的指指点点,直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重重人群里拼命钻出来,匆匆忙忙地跑道他的身边。   “相青,相青,你别听他们乱说,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谢神也一定会相信你的!”   可爱妹子站在他的身边着急地打转,看着相青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她险些红了眼眶就要哭出来。   “嘁,还谢神。”   “谢之权要是看到了,估计比我们还生气。”   “她肯定会后悔怎么就跟这么一个糟心玩意儿扯上关系了。”   “就是,你可别污蔑她了!人家估计早就知道了,所以到现在都没来学校。”   “你们闭嘴!一堆见什么是什么的墙头草!小心谢神听到了打死你们!”可爱妹子气得涨红了脸,她急得各种跳脚,差点就要凭借一人之力和旁边嘴碎的家伙撕起来。   相青低着头,没有说话。   最后却是在可爱妹子想要撸起袖子和人干一架的时候,拉了她一把。   “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爱妹子霎时就歇了菜,神情萎靡低落。   想起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可爱妹子的万般犹豫最终在相青坚定决绝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她领着脚步沉重的相青来到校园内最醒目的公告栏前。   而后她退开站在一旁,不敢出声。   相青独自一人正对着那些五花十色的照片,照片上交缠在一起的惨白肉.体和男男女女淫.乱放荡的糜烂表情,皆让他浑身血液一寸寸凉透。   “不......”   胃部开始翻搅起来,他早上还满怀欣喜地喝下谢之权送的牛奶,草莓的甜香味渗入身体的每个角落,可是现在却要和恶心的胃液交织在一起,变成他发泄垃圾情绪的呕吐物。   “不是我......”   这样一脸沉迷,纵情声色,张开双腿毫无羞耻之心的人,怎么可能是他啊!   “照片里的不是我!!!”   相青一掌狠狠拍在公告栏的玻璃橱窗上,他强撑着转过身,目光惨烈地扫荡着每一个看热闹的人。   他颤抖着嘶吼着辩解着,可是他们每个人的嘴脸都那么出奇的一致。   像在看一出滑稽的悲剧,嘲讽又轻视,怜悯又可悲。   相青忽然就红了眼眶,翻江倒海的胃再也忍受不了喷薄的欲望,他痛苦地弯下腰张大嘴将早上一口一口好好吃下的饭全都吐了出来,已经被胃液分解了一半的食物,慢慢扩散着刺鼻的味道。   他的眼泪顺着眼角跟着流出,一颗颗砸落在已经被呕吐物弄脏的地面。   相青扶着公告栏,绝望得想着,这可能会是他这辈子最丢人的一次了。   可是。   “别以为你这样...”   “就可以否认,照片上的人不是你。”   “你自己看着信吗,明明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有人后退几步,隐藏在开始慢慢动摇的人群之中,小声却清晰地说道。   恶狠狠的致命一击,将心性不坚定的学生们再度拉入恶的深渊。   “就是啊,以为卖惨就能让我们相信你吗?”   “你自己看着都恶心的东西,当初做的时候怎么就不恶心了?”   “快收起你那愚蠢的嘴脸,趁早收拾东西滚出学校吧!”   再度开始的声讨,让站在那些罪证之下的相青,成为无处遁形的罪人。   他发现,连最开始坚定袒护着他的可爱妹子,都不见了踪影。   相青的胃始终泛着尖锐的疼痛感,他喉口处不断涌出滋味难当的胃酸,伴随着那些如影随形的谩骂和讥讽,相青一次次弯下腰将胃里的东西倾泻出。   他的脊椎越弯越低,越弯越低。   最后到了一个如垂暮老人般佝偻的弧度,像是再也没勇气直起腰身了。   恍惚里,混沌的大脑都差点让他在某个濒临崩溃的时刻下,相信了照片里做出那种肮脏不堪事情的人,就是他自己。   可不是,他真的不是。   但没人相信啊。   你看,他们全都聚集在一起骂他。   真的还是假的,对他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这就像父母因为一件事误会你,责备你,惩罚你,这一个过程哪怕你哭着喊着闹着不是你,他们也只会相信自己看到的从而更加厌烦你,因为在发现这件事情的这一刻,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是他们,不是你。   活生生的例子发生在相青身上太多次了。   他的解释永远得不到信任。   哭过闹过不解过,最后却全都不了了之了。   随后他只能让自己变得更加沉默隐忍。   但都到这时候了,相青居然还在期待着有谁可以救救他。   不用袒护他,不用拥抱他,只要信任他。   相青抬手随意地抹去嘴角残留的污秽物,扯了扯嘴角想对这样天真的自己嘲讽地笑笑,却发现嘴巴早就僵硬地扯不动了。   他努力直起腰身,目光越过重重叠叠的人群望向校门口的方向。   能坚持站在这到现在,都是因为相青还在等一个人。   等一个绝对可以将他拉出这片水深火热的人。   “他怎么还有脸待这么久。”   “是被人骂上瘾了吗,好神经啊。”   “破罐破摔了吧,你看他都懒得辩解了。”   任由他们一脸兴奋地围观,纷纷把对枯燥繁杂的学习生活所不满的负面情绪,统统转化成对相青刻薄恶毒的言语倾吐出来,这些相青都还勉强能忍受。   可是,他无法忍受。   他等的人迟迟不来。   【你相信我吧?】   【那就一定要一直相信我。】   他相信的。   他是这样信任着自己的倾慕之人。   可是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已经无法支撑着相青继续忍受着非人的质疑和揣摩。   他快撑不下去了。 第18章 奶味少年18 相青:我老婆来了!……   相青咬着唇,满嘴的酸涩滋味让他抽疼的大脑越发清醒。   无望的等待像是成了一场没有结果的拉锯战,无非就是死死困着不让自己认命罢了。   他听到看到,这件事情逐渐发酵成了一件有口说不清的罪证,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相青实在是搞不懂究竟一个落魄的他,有什么好看的。   “诶老师好像要来了。”   “哦豁相青完了,这种事情少不了得强制退学。”   “还好没急着进教室,真是好戏连连。”   “等等等等,你们看那个是....”   “好像是夏流???”   “woc他好像往这里走过来了?!”   相青眼里的光明明灭灭,耳旁同苍蝇般嗡嗡作响的议论声他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夏流跨着焦急杂乱的步伐,撞进看到他的到来逐渐熄了声的人群,拨开那些刚才骂的最凶现在脖子缩的最短的人,他一边愤怒地撕裂手中零零散散的照片,一边走近困兽般的相青朝外痛斥道:   “你们都在干什么!怎么可以——啊!!”   “给老子滚一边去!”   被可爱妹子一路疯狂领着赶到相青身边的谢之权,脸上的斑斑伤痕看起来尤为渗人,但她拨开人群的力气却依然惊人得不容反抗,她走进中心圈一眼就看到几乎要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小可怜相青,霎时就黑了脸,冷嗤一声上去直接一脚踹倒装腔作势的夏流。   而后她伸手紧抱住相青,将少年全部的惶恐惊惧统统纳入怀中。   “别怕,我来了。”   谢之权将手搭上相青柔软的脑袋,动作轻缓地安抚着。   她的手背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有的还在一个劲往外冒着血。   但是满身伤痕的谢之权,却是在抱住相青的一瞬间,立刻将满身戾气收敛,唯独只将满腔温柔留给他。   熟悉的气味和温暖的怀抱让相青不断撕裂的思绪一滞,他动作迟缓地从谢之权的肩上抬首,侧头和一脸担忧的谢之权对上视线。   红通通的漂亮眼眸里布满血丝,他的瞳孔像是一滩干涸的湖,生机尽无,满剩冷沉沉的死气。   但当那双眼睛纳入了她携带万丈光芒的身影,便忽然像是万物复苏,光彩再现。   谢之权眼睁睁看着相青傻呆呆地盯着她,然后眼泪忽然就像洪水倾泻一般涌了出来。   她顿时就给慌了。   谢之权一边抬手给哭得眼泪止都止不住的相青擦泪,一边还得细声细气地不断安慰他。   “照片里的真不是我,你要相信我....”   相青一边掉着金豆豆一样的泪珠子,一边抱着谢之权的腰抽抽噎噎地说道。   他委屈至极的模样,生怕谢之权也弃他而去。   “我相信你啊,我肯定相信你,你天天和我待在一块儿,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   然而这句坚定无比的保证并不能让心灵受了极大创伤的相青满意,他抱着谢之权身子抖得十分厉害,方才的众人围嘲,已经让他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   一向沉默寡言,习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相青,在得到谢之权满满当当的偏袒之后,决定鼓起勇气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她说自己的委屈。   “你知不知道,你还没来的时候,他们都说我什么?”   “他们说我脏。”   “说我下贱,说我染了病还要祸害同学。”   “他们骂我我都可以忍,可是,可是。”   “可是他们还说我妈妈是做那种不正当职业的。”   “他们还说我配不上你,我这种人就该死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   “可是我真的,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为什么他们永远都不愿意相信我...”   相青闷闷的抽噎最后变成失声痛哭,他狠狠抓着谢之权的力度让她感到了疼痛,可是一眼看到他崩溃外表下那颗碎得七零八落的心,谢之权更觉得心疼的要死。   谢之权的到来,让众人眼中的好戏落幕了。   而围观一个受了莫大委屈的男生痛哭有什么好看?   没什么好看,但他们就是走不了。   因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敢走。   他们瞪大眼睛看着谢之权怀中的少年声音嘶哑地重述着足以让他再度血淋淋的恶语,他们也终于感到了一丝害怕,因为他们看到,谢之权那抹和熙的笑容因相青的痛苦而渐渐淡去,直到面无表情。   她扫了一眼在场的人,听完相青的哭诉,没有说话。   谢之权扶住相青纤瘦的肩膀,把人带到一脸忧心匆匆的可爱妹子身旁,她抬手摸了摸相青泛红的眼角,示意他站在这里等一等。   而后谢之权站在公告栏前,狠狠一拳砸碎上面的橱窗玻璃。   玻璃震碎的巨响吓得周围人群后退两步,他们这才真正开始害怕眼前这个始终隐忍不发的少女。   谢之权用沾血的手取下贴在里面的几张照片,捏在掌中回过身面对众人。   她说:   “就这?”   说罢谢之权捏住照片两端,从中间撕开。   刺啦的声音在这安静的氛围里格外清晰,而谢之权撕扯照片时的眼神却是格外森冷,仿佛手中撕的并不是照片,而是他们。   “嫌照片脏?照片能有你们嘴脏?”   “半夜偷摸看片的时候,怎么不嫌自己眼睛脏?”   “连照片里面具体的场所,发生的时间,主要的成员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敢张嘴就来?”   谢之权勾起戏谑的笑,抬手任破破烂烂的照片碎片掉在地上。   “来,告诉我是谁,一口咬定上面的人是相青。”   “脑子跟眼睛都不要,张了嘴就直接污蔑,感情这照片的来源你知道一二?”   “亦或者,这上面的人其中有你一个?”   这些话说完,众人更加走不了了。   因为一旦挪了一下脚,就代表你直接坐实了谢之权话中的指认。   众人一开始都嚣张极了,他们跟正义审判者一样批判着污秽不堪的相青,可到头来这轻飘飘的三两句话,就可以堵得他们哑口无言,低头看着地面,不敢与谢之权对视。   但有任务在身的人可不能因恐惧而退却。   “你别得意了!少在这里用言语恐吓糊弄我们!”   “你说了那么多,说白了你也无法证明照片上的不是相青!”   有人伸长了脖子躲在人群里,恶声恶气地丢下反驳后立刻又缩进去。   但是任他再怎么缩,还是得被气势汹汹的谢之权一把抓着前襟衣领拖出人群。   “抓到你了。”   把瑟瑟发抖的人丢在一旁,谢之权环胸看他。   “这可是在学校,你、你想干嘛!”   身材矮小的男子坐在地上双手往后撑,在谢之权的逼近下不断蹬着腿往后靠。   “没想干嘛,就是想让你好好给大家分析一下,为什么觉得照片上的人是相青。”   矮子在谢之权的逼视下咽了口唾沫,咕咚一声好不清晰。   好在他见到满地的照片碎片,认为谢之权手中已经没有照片可以让他分析了。   然而就在他想要反抗拒绝的时候,谢之权变魔术一般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照片。   “来,说说。”   把照片强硬地塞进矮子的手里,谢之权蹲在他跟前与其平视。   矮子颤颤巍巍地摊平这张被揉皱的照片,默不吭声地看了一眼照片上纠缠的两道人影,一人背对着在奋力运动,一人正对着拍摄视角,露出一张同相青有七八分像的脸。   “这,这张脸不是和相青,长,长得一模一样...”   顶着谢之权那道几乎可以把他冻伤的冰冷视线,矮子抖着身子低声说道。   “嘶是吗,那,这照片上另一个背对的男人,我看身材和你一模一样,不就是你吗!”   谢之权夺过照片,惊奇万分地开口。   “原来只要这样就可以毫无根据地指认一个人,学到了。”   “不,不,那不是我,你不要血口喷人——”   “这位同学你可别乱指责我,我和你一样都是拿眼睛看到,怎么到我这就算污蔑你了?”   谢之权站起身,手指尖夹着那张照片晃了晃,而后递给周围人群传阅。   “你们快看看,是不是和他身材特别像,连发型都是同款诶。”   “这不就是他本人吗,以为没拍到脸我就认不出你吗?”   “一模一样诶!”   谢之权居高临下地看着矮子,面无表情地说出十分惊叹的话。   矮子一开始还抱着侥幸,没有他的脸,这群人总该不能随意听信了谢之权的话,就这么认定了那个人是他吧?不会的吧?   可是,恐怖的是。   他们真的看着照片,开始对着他指指点点起来了。   “不!不!你们疯了吗!那不是我!”   矮子收到质疑的目光心猛地一沉,立刻从地上跳起来大声反驳。   “你们又没有亲眼见到,又没有证据,凭什么听到她说两三句话就觉得是我!!”   他急于证明清白的模样让谢之权眸色愈发深沉,矮子越愤怒,跳脚得越厉害,谢之权越乐于见成。   他的怒吼最终吸引来了姗姗来迟的老师。   “那边围着一堆人干什么呢!”   三两个老师远远怒斥出声,矮子吓得高涨的气焰瞬间破灭。   谢之权眼见这场闹剧告终,不轻不重地丢下两个字,便带着相青离开。   “蠢货。”   众人思绪一滞,这才反应过来被人当枪使了。   但是有个矮子这一出怒火中烧的表演,他们才彻底从魔障中清醒几分。   谢之权如果呵斥他们,痛骂他们,甚至是出手揍他们。   他们都不会醒悟,并且会始终如一的坚持认为照片里的人就是相青。   即使他们并没有那么仔细地去看过。   因为很多话已经说出口了,如果在谢之权愤怒的反驳中他们当场承认了是自己看走眼,那先前辱骂相青的污言秽语又该何去何从,这不就变相承认了自己是个品德败坏双目浑浊之人吗?   可谢之权却沉默着将事态重演。   以一种荒诞的形式让他们看清,究竟他们是有多愚蠢,一路被人牵着走都不知道。   再认真看两眼照片。   那个被当成相青的男子,生得根本同相青并不那么全然相似。   一个眉眼干净澄澈,一人神态谄媚俗气。   高下立见,熟知相青之人若是分不清,那便是瞎了眼失了智。 第19章 奶味少年19 “马后炮真的烦人”   话说那夏流,一鼓作气排练好的说辞,在被谢之权一脚踹翻在地之后,便都作废了。   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莫名放倒,高贵惯了的夏流正常来说是不会让那个人好过的。   但是谢之权不一样。   他对谢之权做了什么,夏流自己心里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几天前他就暗中将今日所有的事情都一步步规划好了,连早上花了大价钱雇佣去拦截谢之权的人,他都敢打包票绝对能将谢之权拖到这件事情再也无法挽回之时,当然,她走不进学校最好。   让她张狂,三番几次破坏他的好事。   可是撕碎照片后见到了满身煞气犹如恶鬼降临的谢之权,不得不说,夏流那颗泡进黑水里浸染了好几年的心,第一次因为对一个人的畏惧而狂跳起来。   那个眼神太渗人了。   黑漆漆的瞳孔就像了无波痕的水,可夏流愣是从那平静的眸中看到了暗藏在深水之后的恐怖怪物。   这是他绝对反抗不了的。   因此被迫丢了颜面的夏流,咬着牙硬生生顶着周围人怪异的目光,拨开人群落荒而逃。   背后几欲让他毛骨悚然的怪物没有追来。   但夏流却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暴露了。   这边相青被谢之权连拖带拉地远离了是非之地,她一路走得飞快,差劲的情绪直接挂在了脸上。   “学姐,学姐,等一下别走了...”   相青也不知道谢之权是吃什么长大的,手劲大得不得了,他最终还是花费了全身吃奶的力气才勉强拉住了一个劲儿往前暴走的谢之权。   谢之权被拉扯得往后退两步,总算回了神。   “啊对不起,我在想事情,早自习快开始了,我们先回教室吧。”   给脑海中的诸多画面画上休止符,谢之权朝相青笑笑,准备拉着人掉个头接着走。   相青看她这幅完全不在状态的模样,心里那些糟糕的情绪便忽然被对谢之权的担忧冲散了不少。   “还是先去医务室吧。”   他将目光往下移去,看着他们紧紧交握在一起的双手。   相青动了动手掌,几乎可以感受到谢之权指骨上温热的血还在不断地向外涌着。   “你就一点都不觉得疼吗?”   他死死看着谢之权那只几乎被血染红的手,清凌凌的眸子又悄悄地红了一圈。   看着又红了眼眶的相青,谢之权万般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伸出空闲的手,胡乱摸了一把相青的脑袋。   “原本不疼,看见你哭就疼得不得了。”   “所以别哭了,我们去医务室,好吗?”   她一边流着血,一边却又小心温柔地照顾着他的情绪,相青原本吸吸鼻子忍住了那股酸涩感,看谢之权这幅样子就又忍不住难受起来。   “你干嘛老是用哄小孩的语气跟我说话,我没那么脆弱。”   相青皱了皱方才哭得红红的鼻子,咬着牙说他没那么脆弱。   谢之权想笑又不能笑,憋得手背的伤口更疼了几分。   “不哄你哄谁?”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眸子眯起来,眼中的笑意亮晶晶的。   谢之权牵住相青的手始终没有放开,一路上再多的指点和讨论都没能让她松开丝毫。   这种时候粉色的八卦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危及相青名声以及未来的照片事件必须尽快解决。   想起夏流那落荒而逃如丧家犬般的背影,谢之权满腔冷意就止不住散发。   在校医的帮助下,谢之权两只手都缠上了纱布,脸上也擦了不少碘伏,贴了几块创口贴。   “你们小年轻最近打架下手都这么不留情了吗,连漂亮的脸蛋都不放过。”   校医靠在一边的架子上,看着痛得龇牙咧嘴的谢之权啧啧感叹道。   身上每一处小伤痕都被相青处理得仔仔细细的谢之权,起身朝校医道了个谢后便同相青离开。   然后路上忽然被叫住。   再接着两个人就乖乖出现在了校长室内。   照片的事最终还是传到了老师那里,因为事态的严重以及会对学校带来不可估算的负面影响,这件事情就被上报到了校长那里。   校长坐在豪华办公椅上,头疼地看着眼前这两个事件主角。   一个浑身伤口,一拳砸破公告栏玻璃的校第一。   一个眼睛通红,疑似夜场艳照满天飞的校第二。   他妈的,这年头的好学生是喜欢两头担子一起挑吗,学习倍棒,坏事干得也利索漂亮!   校长忧愁地摸了摸没剩几根头发的脑袋,哀怨地开口道:“你们心里应该清楚我叫你们来的目的。”   “早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几张不雅照,有同学反映说照片里的男主角是相青同学,如果此事为真,那么按规矩处理,相青同学将会被我校勒令退学。”   退学是最对在校学生最严重的处分,原轨迹上的相青如果没有轻生,那么等待他的下场也只有退学。   校长严肃的视线和沉重的话语让相青一颤,他下意识往谢之权后方躲了躲。   “啧,躲什么,我还没说完!”   感觉自己一校之长的威严有震慑到学生的校长十分自得,他嫌弃地看了一眼相青,而后又对上谢之权似笑非笑的眼神,猛地一噎。   “呃但是,又有同学反映说这是一场栽赃陷害,照片与相青同学毫无关系,因此如果就此妄下结论将相青同学退学,那就太冤枉了他了,同时也让幕后之人逃过一劫。”   “可是不作处理是不可能的,将这件事归到相青同学身上,不妥,将此事归到毫无根据的幕后之人身上,也不妥,那么,你们觉得——该怎么办呢?”   校长将事情描述完之后,就将问题抛给了他们。   表面上看是一种为难,如此重大的事项怎么可能由学生轻飘飘的三两句话来决定结果。   但实际上,他却是在给谢之权和相青一次机会。   这两个家伙校长都还算印象深刻,一个是性格阴沉沉的复读生,之前来他这里疏通过关系进了好班级,一个是常年被同学排挤的好学生,他知道相青的事,但是碍于某种原因,并没有办法出面阻拦。   只是没想到以前的忽视,居然造成了现在的变本加厉。   好在两人似乎都有所改变,变得更加阳光开朗了些,并没被那些糟心事给毁掉。   谢之权回望着校长冒着精光的小眼睛,便知道这件事情并没有一个最优解。   最终必须得有一个人出来受到处分的。   而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按您所说,您似乎也不相信那照片上的人是相青?”   谢之权问道。   校长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那是否只要抓到栽赃陷害的人,这件事情就算过了?”   校长再次点头。   但他这次点头却是不那么坚定。   因为校长并不相信他们两个普通学生可以抓到主使这件事情的人。   “好,那希望您可以给我一个礼拜,一个礼拜后给您一个最好的结果。”   谢之权信誓旦旦地说道,那胸有成竹的模样差点就让校长给信了。   但诧异过后却是不由分说的失望,因为校长原先想要的解决方式就是让相青咬死不认,这样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给予的处分也能减轻不少。   可惜了这个砸玻璃却是一头脑热夸下海口,这下事情更难办了。   但话都说出口了,校长也只能先给谢之权这个机会了。   离开办公室,对于二人的处分随之传遍了整个学校。   “高三一班的谢之权由于校外斗殴,校内毁坏学校公共设施,其犯事情节严重,因此学校将给予她停课一周的处分,返校后留校观察六个月。”   “高三一班的相青由于被迫参与了照片风波,但因对于他是否是照片中的主角而分成两个不同说法,最后因证据不足,但影响依然十分严重,因此学校决定给予他停课一周的处分,返校后留校观察六个月。”   “最后,校方因信任相青同学平时的为人品性,所以怀疑此次照片事情是有人在背后栽赃陷害,因此这段事情学校会严厉查处这件事,如果此事为真,那一定会对造成这件事的人严惩不贷!”   遂了谢之权的意,校长命人播放这三则通知。   勉强算是处理完这件事的校长,感觉自己的脑袋更秃了一些。   他已经开始盘算一个礼拜之后该怎么打太极把这件事情消磨过去。   潇潇洒洒背着书包告别蓄着一泡眼泪的可爱妹子,谢之权带着相青离开学校。   时间正赶上下课,许许多多人从教室里涌了出来。   有那么几个人,在听完校方的说辞之后,扭扭捏捏地跑到相青的跟前,目光闪烁地对他说相信他。   “相青同学,我知道你一定不是那种人的!”   “停课一礼拜没关系的,你学习那么厉害,回来一定可以赶上课程的!”   “还有谢神陪着你,你也不要太害怕。”   最痛苦难捱的时间里相青孤立无援渴望信任,得到真相之后的他却是再也不需要那些同情心泛滥的好言好语。   更何况他们看起来是那么的虚情假意。   面对马后炮的人,相青实在没什么心情跟他们交谈。   他就礼貌性地点点头,而后头也不回地跟着谢之权离开。 第20章 奶味少年20 “学姐学姐学姐。”   送相青回家的一路上,谢之权都很沉默。   相青抿了抿唇,心里实在没底,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   “学姐,就一个礼拜时间,我们能抓到栽赃陷害的人吗...”   行事如此嚣张大胆,间接说明了这个人必定是有极高的信心能够让自己全身而退。   他现在倒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怕得几欲崩溃,在谢之权的维护和校方的出面下,相青用清者自清这个理由便足够来说服自己不要担心太多。   只是承诺已经给出,如果一周之后这件事情依然没有一个清晰明了的结果,那么即使大家没有证据可以指认照片上的人是相青,嘴上不说,心里却依然会持有怀疑。   且日积月累的怀疑之下,很多事情慢慢的,就会被人当成真的。   因此将这件事情完全扭转,就成了现在最迫在眉睫的事了。   “不要担心,一周之后你的全部烦恼都会迎刃而解的。”   陪着相青走到家门口,谢之权这才慢腾腾地回复了他的担忧。   但相青始终愁眉不展,清隽的脸上几缕愁云淡淡笼罩着。   “怎么,你忘了自己答应过我什么了?”   “不是说好了会一直相信我?”   看他这样谢之权就忍不住上手捏住他白白嫩嫩的脸颊,轻轻揉了揉。   亲密意味十足的动作让相青眉梢缓缓往下垂,愁绪淡了,羞意浓了。   在人家家门口把人哄得眉开眼笑了,谢之权才慢慢收起不正经的样子,语气忽然严肃了些。   “这周你好好待在家里,别乱跑。”   “尤其是不要和夏流接触。”   原本所谓的怕相青伤心而准备悄悄解决掉夏流的想法,在这件事情以一种让人措手不及的方式开始后,便被谢之权当成狗屁抛弃掉了。   多隐瞒一刻,得知真相后的伤害便多深一分。   相青眨了眨眼睛,一开始并不明白谢之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后来结合当下想得深了,他的脸色便越来越苍白。   “是....是我想的那样吗?”   这些年很多东西相青都选择性忽略掉了,现今被谢之权提醒,隐隐约约间串联起很多东西的相青,再度让不安占据了心神。   所以难以置信的他,茫然地找谢之权求一个答案。   但其实他心里已经明了了。   “是。”   谢之权毫不犹豫的点头,不过是让相青更加清楚直接地面对现实。   “有些东西,一周之后我会先发给你,等你看完之后,再自行定夺要不要公开。”   受害者有权比任何人都先知道真相。   至于愿不愿意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也全凭受害人处置。   因为很多时候,真相属于一种对受害人来说,更加沉重的二次伤害。   “好。”   浑浑噩噩应答之后的相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家门的。   直到他一抬头,看见了原本应该在公司上班的相妈出现在了客厅,猛然便回了神。   “妈妈!”   他看见相妈手中握着几张色彩昏暗艳丽的照片,下意识的懦弱反应是先逃避。   但相青硬生生止住了疲软颤抖的双腿,因为他对于陷害者这无耻卑鄙的行为的愤怒远大于担忧相妈误会又难以清楚解释的逃避心理,相青三两步冲到相妈身边,把内容不堪入目的照片夺走。   相妈被突然冒出来的相青吓得一抖,缓过神之后便靠在沙发上顺了顺气,无奈地瞪了眼相青。   “你怎么没去学校上课!”   “这照片里的不是我!有人陷害我!妈妈你别信!”   母子两人同时开口,最终情绪暴涨的相青以绝对焦急愤怒的高嗓门压过了一脸懵逼的相妈。   “你是不是傻,我自己亲儿子我能认不出来吗!但是你后面的话什么意思?有人故意陷害你?”   相妈没忍住暂时放下温柔形象翻了相青一个白眼,但听到他后头的话却是双眉紧蹙,面露不虞。   今天她去上班,一大早的就在公司收到了个莫名其妙的包裹,打开之后的第一眼差点没给吓出心脏病,不过好在虽然照片上的人同相青确实有那么七八分像,但相妈还不至于糊涂到连自己儿子都认不清。   只是这班依然是没心情上下去了,毕竟即使照片有假,但寄这种照片刻意造成误会的人,却是让相妈一颗心都沉了下去,急于探清此人目的的相妈随便收拾收拾东西便匆匆回了家。   现在倒是同相青撞上了。   “这个照片,今天早上贴满了我们学校。”   相青攥紧了手头里的照片,一开始冲上脑门的火早就降了下来,如今面对着相妈严肃紧张的目光,一向把事情都藏在心里不同她说的相青,第一次鼓起勇气和相妈说起他的遭遇。   “他们都误会照片上的人是我。”   “连学校都差点要直接将我退学。”   “好在有上次来我们家的那个谢...谢之权学姐帮我据理力争,所有人才从深信不疑变成了持有怀疑,而学校也将处分变成了停课一周。”   “因为早上同学看了照片之后直接就说是我,我担心你也...所以才这么莽撞。”   相妈看着相青指骨分明的手捏着照片,手背上的青筋都因用力过度而暴突出来。   她忽然垂下头,悄悄红了眼眶。   好不容易细心拉扯大的孩子,看着他一年一年长成风度翩翩相貌清俊的少年郎,却不知是命中犯了什么劫数,一点点被磨去阳光开朗的模样,变得沉默寡言闷闷不乐。   这还是相青第一次和相妈说起自己的事,她难免有些感伤。   只是听了之后,更是无法开怀释然,因为一想到他早上要一个人独自面对那么多的恶语中伤,相妈就心疼得眼睛直发酸。   “停课就停课,这照片里的人哪里能和你相提并论,好好一所学校怎么净教出一些毫无分辨是非能力的学生,真是糟糕!”   “实在不行妈给你转个学,要是真的很难受,我们大不了就休学一年!”   相妈怒得一拍大腿,转眼间已经想好了许多条后路。   被相妈如此明目张胆地偏袒爱护,相青心下一暖,很多事情无形中就稍稍看淡了一点。   “不,为什么要转学,这样不是白白放过了那个陷害我的人吗?”   相青清奇的发言让相妈禁不住侧目,一向能躲则躲的相青这次居然不肯忍了。   她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就是怕相青受不住。   “学姐说她已经隐隐猜到是谁做的了,一周之后就能给学校一个交代。”   相青自己没发现,在说到学姐这两个字的时候,他黑压压的眼眸忽然就亮了亮。   相妈发现了,但相妈不说。   相妈只喜欢躲背后暗戳戳地看年轻人自己发展。   “你这学姐到底是做什么的,这么厉害?”   又是校内大学霸又是打架小能手又是查案第一名,哪家这么能生养?   “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   相青这话一出来,别说相妈不信了,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怪异得很。   但是经由这么一番奇怪的讨论之后,二人之间的氛围倒是轻松了不少。   然而面上笑意是有了,心里却始终没办法放得开。   但现在无凭无据的,再多想法也是庸人自扰。   一切结果,只能等一周之后了。   ......   一个月之内,谢之权基本没闲着。   因为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距离愿望目标发生变故转折点的时间已经紧迫非常了,并没有足够的时间让谢之权去发展能和夏家对抗的势力。   所以她除了钱,啥也没有。   但明面上的路子行不通,暗地里的手段却是可以花样百出的。   她这段时间去伪造了一个履历优越的身份,稍稍修饰了一下容貌,便入驻了夏家最大的公司。   即便被安排的工作不过是一个不轻不重的小职员,也足够让谢之权短时间内快速摸清这家公司的门路以及内部运作。   夏家在市场上分布的产业众多,其中最为核心的龙头产业便是制药。   而谢之权进的就是其中最主要的制药公司。   在市场上大量流通的药品,最害怕的就是被检验出问题。   谢之权倒不是想要也学夏流下三滥的手段搞栽赃陷害,她一开始进公司是想倒腾点商业机密拿去吓唬吓唬夏家现任家主,让他不要插手夏流那个破儿子的事情,赶紧换一个私生子扶持。   但在见到夏家主的时候,谢之权的直觉让她不能就这么轻易了事。   因为夏家主灵魂的恶臭黑暗程度,是夏流的两倍都有余。   当时谢之权站在一众卑躬屈膝的职员当中,恭迎这位夏家掌权人来公司的时候,抬头第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位气场强大的儒雅大叔,第二眼便直穿灵魂,看透他华丽外表下的一切肮脏不堪。   这样由内而外烂透发臭的人,谢之权无法相信他手底下的公司能够是一干二净的。   她突然有些感叹,数万年间曾见过诸多世界的庞大世家,基本就没有稍微干净点的人。   只要有钱有权,人的欲望便会从隐忍不发直接搬到了台面上。 第21章 奶味少年21 “天凉了,夏家该破产了……   后来几天里,相青甚少联系得上谢之权。   有时候想问问她现在在干什么。   有时候想问问需不需要他的帮忙。   又有的时候其实只是单纯想和她聊聊天。   但是相青一直没有收到来自谢之权的消息,因此他也不敢主动去打扰她。   直到这天闷不吭声了许久的夏流忽然发来消息。   【夏:(图片)】   【夏:出事情的时候没有及时帮到你我很抱歉。】   【夏:当时是看谢之权来了,便觉得我在不在也无关紧要了(叹气)】   【夏:我本来以为你们的关系早已经不同了,大家也都在传你们谈恋爱。】   【夏:但是...我偶然间看到她出入一些高级会所。】   【夏:那些会所的消费都很高,不该是一个普通高中生能够进得去的。】   【夏:这种事本不该由我来说,但是这么多年朋友了,即使最近你和我不知道为什么变得疏远了些,我还是不愿意你傻傻地被她蒙在鼓里。】   【夏:我很不愿相信,也很不想说,但我觉得,她有可能是在玩弄你。】   夏流的消息一条接着提条不间断地弹出来,相青本来很听谢之权的话,并不打算理会他,但是正准备把手机息屏的相青,恰好看到了玩弄两个字。   他没忍住,解锁点开微信。   再往下新发来的消息都是一些夏流伤感春秋的话,不看也罢,相青往上滑到顶,将夏流第一条发来的一张图片点开,下载原图。   刹那间,相青差点没握稳手机。   图片上出现的人物不多,只有两个,露出来的部分脸庞还很模糊。   但对此人再熟悉不过的相青,还是在第一眼间就认了出来。   是谢之权。   她正和一个身材挺直高大的男孩子勾肩搭背,准备走进一家消费不低的高级会所。   她看着男孩时露出来的半张侧脸,还带着明晃晃的笑容。   图片抓拍得很有技巧,十分简单粗暴地把想要传达给观看者的讯息清楚明了地呈现出来。   相青捏着手机,盯着这张图片的时间足足有三分钟长。   很多情绪突然间就杂糅在了一起,但他最后却是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让自己心平气和地坐在位置上,而后给夏流发去回复。   【相:谢谢你把图片发给我。】   【相:但比起你,我更加了解她的为人,因此就不需要你对她多做评判了。】   【相:我觉得我们今后还是减少联系吧。】   【相:这些年谢谢你口头上的照顾,如果有什么需要偿还的,请说,我一定尽我所能。】   把这些话发完,头脑从没有这么清醒过的相青把手机关机,任由自己扑到了床上趴着。   对一个位高权重的大少爷发这么冷酷无情的话,相青怕不怕?   怕,当然怕,但是比起怕,心中对于夏流阴阳怪气以及挟恩图报的行为的厌恶与倦怠更甚。   过去他跟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独特的唯一性让身处水深火热的相青无法开口对夏流说不。   但现在相青有了更加坚实的后盾和深信不疑的人,过去的选择性失明也可以让它痊愈了。   而如果结果真同谢之权所说的那样,他这些年遭受的这些无妄之灾都和夏流脱不了干系,相青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好。   暴怒、痛苦、不敢相信、深受打击?   不知道,都有可能吧。   管他,相青现在不想思考这些后来的事。   眼前还是谢之权的事情更让他焦躁。   就像相青所说的,他对谢之权十分信任,但是任由哪一个对谢之权有非分之想的人看了那张图片,此刻心里都不会好过。   她去那里做什么,去长长见识?   她和那个男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靠那么近?   想问,特别想问。   可是相青不敢。   怕答案不是他能够接受得了的。   趴在床上被这件事情折磨得浑身不自在的相青哪还能不明白,一开始若是对谢之权抱有好感是因为她拯救的姿态过于耀眼而产生,其中大抵混杂着一些崇拜感。   可现在他是真的非常不自量力的,喜欢上她了。   相青能够明确感觉到,在自己同谢之权的日常相处中,一天一天,每时每刻,心里想要靠近她,拥抱她的欲望就越深几分。   他一开始还天真的以为,只要一直维持着不咸不淡的朋友关系,等这些糟心的事情都消失之后,他应该就可以放下想拥有谢之权的念头,毕竟,相青并不觉得自己可以配得上她。   可是谢之权为他出头,为他愤怒,细心安慰,温柔关照的样子实在令人无法抗拒,她只用站在那里看着他笑,就可以一点点把妄想要保持清醒的相青,诱哄着一头踏进她的怀里,爬也爬不起来。   现如今大家编排误会,明里暗里偷偷议论着他们的关系。   相青知道,但相青不说,他暗戳戳地憋着高兴。   可毕竟那只是言论,并不是事实,自那一次月色真美的试探过后,相青越发没有勇气去捅破两人之间隐隐约约隔着的纱。   而这张图片的出现,在那一刻直接打翻了相青自己偷偷藏起来的蜜罐子。   甜是甜,却只是幻想出来的甜,并不是真的能吃到嘴里的甜。   相青一个人吃味,一个人焦急,一个人心慌意乱,可他却不能把这些展露给谢之权看。   因为他们只是朋友关系。   但他们只能是朋友关系吗?   相青翻了个身,目光呆滞地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   不,他不想和她只当朋友了。   如果这次事情能够顺利解决,相青想要试一试。   万一呢,万一谢之权对他也怀抱好感,毕竟她曾这样义无反顾地救过自己。   至于拒绝。   不,他不能想。   这不是相青聪明的脑袋瓜子可以容得下的东西。   那头相青在翻来覆去,这头谢之权在忙里忙外。   毫不知情背地里又被某个臭鱼烂虾添油加醋黑了一把的谢之权,此时正在悄悄潜入公司的检验科。   得亏在万千世界里学了不少有用的东西,否则半夜偷盗大公司机密文件这种事情,还真就那种偏离现实的特工电视剧可以做得出来。   她现在是要尽量找出药品的检验报告,一般不合格的报告都会被销毁干净,所以这就需要靠谢之权去蛛丝马迹地给它扒出来。   电脑的反光映在谢之权眉头紧蹙的脸上,她几乎把文件翻了个底朝天,防火墙也爬了好几道,也没有找到自己预想之中的东西。   莫非真就是一家正正经经的制药公司?   谢之权有些难以置信,自己的预感难道第一次出错了。   正当她愁得挠头的时候,忽然在清除掉的文件里还愿了一份跟制药公司当下正在产销的药品完全没有关系的另一份报告。   一份触目惊心的报告。   这份被检验的药品成分同其他药品都不一样,几乎每一项都和国家药品标准规定的成分不符,人若是服用这种药,短时间内倒是不会有事情,甚至是可以迅速地解决一些小病小痛,但若是经常服用,毒性就会积累的越来越深,直至最后给人造成不可逆转的致命伤害。   谢之权把报告拷贝下来后,便将电脑里的东西统统恢复原样。   虽然现在还不太明白这份报告的意义何在,同当下在市场上流通的药品又有何关系,但至少多留存一份证据心里就多一分成算。   默默想事情的谢之权,忽然瞥见了桌上摆着的几分样品。   样品都来自于同一种药品,是当下公司销售量最高的药。   谢之权原本没多想,动作轻缓地就要离开检验科。   这时候被谢之权放置在角落差点无聊到长蘑菇的系统破天荒地主动出声。   【之权,那些样品只是长得一样,成分不一样!!】   谢之权的脚立刻停下。   【怎么说?】   【我刚才偷偷检验了一下,发现其中有几个样品成分跟你刚才看到的报告是一样的!】   好家伙,谢之权这下子彻底把脚收了回来。   她拿过两个带封口的透明塑料袋,在系统的辨认下,把成分有别的样品各装一袋。   【回去你帮我分别检验一下搞个报告出来。】   现实中检验一份药品需要的时间太长了,怎么也得一个礼拜以上。   暂时只能做个凡人的谢之权对此无可奈何,只能拜托快无聊到想要自己接个心愿去做的系统。   【好嘞好嘞!】   好不容易在谢之权这里找到了点存在感的系统,快快乐乐地就接下了这个轻松活儿。   离开公司,谢之权基本心里已经有成算了。   夏家主明面上送给药监局检验的药品以及较为中心地段的药品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好的药品成本也不小,因此他就私底下开发了长得一模一样的劣质药来取代优质药品。   利润相同,成本却大大减少。   算盘打得好,但所作所为却是伤天害理。   怪不得灵魂黑成那样,这该是累计了多少人的怨恨。   现在这件事被谢之权挖出来了,夏家这公司基本就凉了一半了。   而此事的开始又关乎相青。   那么,夏家凉定了。 第22章 奶味少年22 老谢:他不会生气了吧?……   系统这种游走在宇宙边缘的未知高端生物,各种功能都强得离谱。   谢之权才刚回到家,系统就效率极高地把两份报告交给了她。   【之权啊,下次还有什么事,记得喊我呀!】   系统老卑微了,自从谢之权迅速熟悉了还愿者这个身份后,在每个新世界里都可以极快地找到方向靠自己解决任何问题,它一开始还因为带新人很烦,怕天天被缠着问问题,开金手指之类的,结果谢之权除非情况紧急,不然丝毫想不起系统的存在。   所以系统日渐从兢兢业业的好阿统,变成了佛系看谢之权发光发热的咸鱼阿统,虽然它有时候还是很羡慕其他系统拥有着一个比较废物的还愿者,能够时时刻刻和其他系统紧密联系。   但也只是想想,谢之权已经非常好了。   因为她的优秀,系统跟着水涨船高,现在在一脉同僚里已经拥有着很高的地位了。   【你歇着吧。】   不顾系统在脑海里疯狂嘤嘤嘤,谢之权单方面就切断了和它的联系。   倒也不是无情地用完就丢,只是脑子里有个东西一直在讲话,真的很奇怪。   谢之权将两份报告细心收好,当重要的证据出现之后,下一步该怎么进行就变得非常明了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周五。   距离返校的日子还剩下两天。   这天万事俱备的谢之权坐在岗位上浑水摸鱼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东西。   等打开微信百无聊赖地看两眼朋友圈的时候,才猛然反应过来。   自己好像已经挺久没和相青联系了。   若不是看到他破天荒地发了条动态,谢之权一时半会还没想到这茬,都怪这几天忙别的事忙昏了头。   相青也没发什么东西,就简简单单发了三个字加一个句号。   【相青动态:感冒了。】   看时间已经是昨天晚上发的了。   底下没有共同好友点赞也没有人评论,连一向最热情的可爱妹子都没有出现。   谢之权没有多想,戳开相青软软萌萌的萨摩耶头像就打开和他的聊天框。   【谢:怎么感冒了?】   【谢:现在怎么样了?】   【谢:我最近比较忙,才刚知道你感冒的事情。】   消息发出去一会儿,相青那头还没回复。   谢之权屈指在办公桌上敲了几下,难得盯着手机发了呆。   他不会生气了吧?   这些天本来就处于相青最敏感的时期,自己还如此疏忽他,怕是心里会不太好受。   谢之权惆怅地揉了揉头。   她挺想直接一个电话过去哄哄人家,但没得到回复,谢之权担心这样的行为太冒失。   其实她想多了,相青在她发来消息的时候第一时刻就看到了。   只是现在正握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因为他压根就没有感冒。   昨晚只是半夜突然情绪很低落,脑子里一时之间思绪纷杂,他难受得紧又不知道该找谁叨扰。   而谢之权又好几天没来消息了。   一时脑热之下,为了得到关注的相青发了一条仅一人可见的动态。   可是等到睡着了,也没等到想见到的人来找他。   今早他睡得迷迷糊糊的被消息提示音吵醒,看到消息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清醒了。   现在正因为对某人撒了一个很傻的谎而手足无措着。   【相:没关系,昨晚吃了一些感冒药我好多了。】   【相:你现在在干什么?】   谎既然已经撒了,那就尽力去把它圆满。   为了得到关心而撒谎的相青现在有些羞愧,但能和谢之权聊上天又有点开心。   【谢:在家闲着呢。】   【谢:我现在正好有空,要不然我去看看你吧?】   同样撒谎不打草稿的谢之权,已经准备等相青同意之后就立刻翘班走人。   反正想要的已经在手里了,再待着也是浪费时间。   这头相青看到谢之权要来找他,立刻就慌了。   【相:没事,我已经好很多了,你就别白跑一趟了。】   【相:我妈妈也还在家。】   为了逃避见面,独自一人在家的相青又撒了一个谎。   他现在可谓是悔不当初,就因为半夜脑子抽风发了条动态,现在搞得失去了见到谢之权的机会。   心好痛。   【谢:好吧,那你好好休息。】   【谢: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我说。】   【谢:当然,没事也可以和我说。】   【谢:(手捧爱心.jpg)】   相青看着聊天界面上那只捧着一颗爱心的憨憨狗子,唇角一个没注意就自己勾了起来。   【相:好的。】   和谢之权又闲扯了一堆有的没的之后,终于因为到了午饭时间而匆匆结束了聊天。   相青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两圈,终于舍得离开被窝起床洗漱。   白白净净的脸上还挂着两团可爱的粉红,他对着镜子眯了眯眼睛,愁绪忽然就散了很多。   ......   夜幕逐渐降临,市中心车流闪烁,霓虹灯光映在玻璃之外,模糊而又暧昧。   夏家主挥手让几个随从退下,自己进了市里最豪华的酒店顶层,刷卡进入总统套房,一个在房内等候多时的娇软美人立刻贴心地迎了上来。   夏家主没有多温存,直接将人拉入怀里,抱紧这温香软玉就匆匆扑向大床。   床四周是诸多酒店为他特意准备的情趣用品,欲望上头的夏家主却是准备先纾解一番再慢慢折磨调.教身下这个被人用来讨好他的礼物。   然而,他衣服都脱一半了,背后忽然冒起一片鸡皮疙瘩。   因为一把冷冰冰的刀忽然架到了他脖子上。   被他压在身下视线受阻的女人,当夏家主被人用刀挟持住了才发现有个人悄然无声地闯进来了。   距离她相当近的刀,让女人吓得花容失色,当即就惊慌失措得尖叫起来。   来人不由分说一手挟持着夏家主,另一手对着女人的脖颈狠狠一劈,当场就让人昏厥了过去。   刀锋离脆弱的喉结那般近,惜命的夏家主看着女人被放倒,始终不敢轻举妄动。   “劳烦夏总抬一下脚,我们去客厅说说事。”   雌雄莫辨的低沉声音自背后响起,夏家主无可避免地心一沉。 第23章 奶味少年23 老谢:我心疼了。   夏家主听话地直起身,随着身后之人的指引,慢慢走到客厅的沙发位置上坐下。   隔着沙发靠背,那人站在后面,拿着泛着寒光的刀一直抵在他的脖子上,不曾移动过分毫。   夏家主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坐着的姿势相当僵硬。   “你想要什么?”   他率先出口问道。   夏家主不会愚蠢到去问身后那人是谁,他在商场上纵横这么多年,惹的对家可太多了,因此他惜命得很,不论做什么都要先确保自己的人身安全。   然而今天在这家安保措施出了名优秀的酒店,却是被人钻了空子。   来人能有这样的能力,怕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身份。   乔装打扮过后,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谢之权看了一眼夏家主有些秃的发顶,良久后才开口回答道:   “你儿子。”   夏家主愣了一下,以为谢之权在开玩笑。   “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请尽快说出你的目的。”   他眉心中央有几道深刻的凹痕,双眉紧蹙时整个人更显得肃穆冷漠。   夏家主实在没什么心情开玩笑,被刀架着的感觉太不好受了。   命令式的语气让谢之权挑眉,看来这上位者身居高位习惯了,连被挟持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我没有开玩笑。”   “我要你换个儿子。”   低沉的声音自顶上响起,虽然没有丝毫感情波动,但逐渐逼近自己脖颈的刀却是让夏家主不得不确信谢之权要的东西就这么简单。   “你什么意思?”   每个字拆开夏家主都能懂,连贯在一起他却是不太懂其中的意思了。   “意思就是我要你下一代的继承人,换一个。”   “是谁都可以,就夏流不行。”   夏流的名字一出,夏家主的眼神就变换了。   这是他所有大大小小的孩子里,同他最相像的一个。   因此就算私生子里有比夏流还优秀百倍的,夏家主也只打算培养夏流一人。   “要我这么做,你至少得告诉我理由是什么。”   “不然即使你这把刀割断了我的喉咙,也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   对于谢之权无理的要求,夏家主并不打算同意,并且还打算抓住时机从她手中逃脱出来,去按响距离他不远的隐藏警报铃。   这些强硬的话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然而谢之权忽然就将一份文件丢到了桌面上,看清了文件是什么的夏家主,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忽然就被恶狠狠地浇了一盆冷水。   文件正是他卖假药的证据。   一行一行黑子白字写得格外清晰,若是将这份文件随意交到他哪个对家手中,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夏家怕是会陷入一场空前绝后的危机。   “现在还需要理由吗?”   懒得跟一只狡猾的狐狸多废话的谢之权直接将东西甩出来,让他所有的坏心眼都咽回去。   “你现在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可以。”   “夏流挡到我的路了,所以这个继承人,必须换。”   “如果下周我没有收到消息,那么这份文件——”   谢之权倾身靠近夏家主的耳边,慢条斯理地说道:   “你懂得。”   以命为代价对于这些对黑暗肮脏已经司空见惯的上流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因为他们有足够的底气能够肯定挟持之人不敢下手。   但若是威胁他们的东西从命变成了一些可以击溃他们美好生活的东西,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谢之权动摇到了夏家主最大的摇钱树以及立足在权势圈的根本,他本能地慌了。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威胁我!”   “你就不怕我查到你的身份,然后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吗!”   他怒斥出声,却更能反映出其慌乱的内心。   因为越慌,声音越大,越无所谓,态度越平淡。   除非夏家主现在这幅模样是装的,那谢之权真的得给他竖起一个牛逼的大拇指。   不过谢之权能够看穿人的本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今天的事情基本上是稳操胜券。   她谢之权要的东西,夏家主不想给,也得给。   “你大可以试试。”   “如果一周之后没看到我想要的东西,那就让我看看,到底是我死无葬身之地,还是你永无翻身之日。”   话落,谢之权将刀利落收起,一个刀手将怒急攻心的夏家主砍晕。   谢之权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直到夏家主的保镖见他在房内逗留的时间远远超过了以往,才冒着被惩罚的危险开了总统房的门。   这才惊觉出事了。   归途之中,谢之权又把刀拿出来把玩,指腹摁上让夏家主怕得不敢乱动的刀锋,来回滑动摩擦,竟是没有割开哪怕一点点的口子。   因为,这是把仿真刀。   假的,连切水果都难。   她轻笑一声就仔细清除掉上面残留的指纹,随手将假刀扔进了路旁的垃圾桶内。   而后她一路于监控摄像的死角之中快速卸去身上伪装,最后以一个平凡人的姿态没入人群之中,再也分辨不出原来的模样。   解决掉后顾之忧,谢之权才有心情整理起收集到的一些东西。   这一趟弯弯绕绕的属实麻烦,但却是必经之路。   因为如果没有剥夺掉夏流的身份地位,那么就算公开了夏流的所作所为,被夏家那样一个庞然大物所袒护的夏流,必然得不到应有的惩罚。   毕竟面上他还是夏家的下一任继承人,不论多么劣迹斑斑,夏家也会不惜用尽所有手段来堵住全部人的嘴,让夏流重新变得好像丝毫污点都没有。   这就是上流家族,平凡人一辈子都没办法反抗的怪物。   因此想要一次性彻底解决掉夏流这个毒瘤,只能从夏家入手了。   到时候夏流做的那么多垃圾事一旦曝光,没了靠山的夏流势必不会好过。   看着手机里的一些视频和录音,谢之权难得陷入沉默之中。   这里面有忏悔,也有怒斥,有真的无知,也有假的无知。   但不论是什么,这些东西对某个人来说,却都只属于一样东西。   那就是无法辩驳的伤害。   因此谢之权也曾三番几次陷入犹豫,不懂该如何呈现给他看,才能尽量减轻撕开伤疤的疼痛感。   但还没等她想透,第二天的时候,谢之权的身子已经非常自觉地站在了相青的家门口。   她挠了挠头,摁响了门铃。   相妈今天应该不在,她好像每天都要去上班。   而昨天,应该也不在。   门开了,相青看到谢之权还傻了几秒。   “学姐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   相青侧开身子让谢之权进门,关了门之后就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来到客厅。   “感冒全好了吗?今天看起来气色挺不错的。”   被相青带着坐在沙发上,谢之权问他。   “啊...已经全好了,谢谢关心。”   相青原本黏在谢之权身上的目光飘忽了起来,他垂眸磕磕巴巴地敷衍了句。   以后再也不能随便拿生病撒谎了!   谢之权视线温和地看着他,并不拆穿相青那格外蹩脚的谎言。   为自己撒下的谎而懊恼愧疚的相青,看起可可爱爱的。   “那就好。”   “其实我今天过来,除了是来看看你,还有另一件事情。”   谢之权拿出手机,没有第一时间给相青看,而是先打住了话头。   “什么事?”   相青移了移位置,从沙发的最末端慢慢挪到了谢之权的身旁,疑惑问道。   他假装是为了认真听谢之权说话而挪的位置,然而眼里青涩紧张的光却出卖了他的小心思。   谢之权看他这幅乖乖巧巧的模样,没忍住又是心一软。   对于接下来要给他看的东西,也更是难受几分。   “还记得我周一和你说的话吗?”   “如果有了真相,我第一个人就会拿给你看。”   谢之权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你这些年所受的委屈,一切的原因,现在都在这里。”   “所以,要看吗?”   要看看吗,那些不堪入目的真相。   看看你是怎么落入别人的圈套,成为别人消遣的工具。   看看你是怎么一步步,变得众叛亲离,无依无靠。   谢之权的严肃认真直接打散了相青那点不可言说的旖旎心思。   他的注意力开始放到了那只小小的手机上。   他想知道的东西全都在这里面吗。   这段时间被谢之权改变了很多的相青,觉得自己心里已经坚强了不少,应该可以直面那些在谢之权看来十分残忍的真相。   相青以为他可以接受的。   直到他点了头,谢之权开始播放第一个视频。   相青这才发现自己是有多么天真。   他凭什么觉得自己有足够的勇气去直面这一切。   相青开始害怕了,他整颗心都疼的揪起来,颤抖的手拉住谢之权的衣服,求她不要再放了。   但谢之权不听。   她说:   “你迟早要知道的,晚一天知道并不会让你好受多少。”   而后便逐条给相青看她搜集来的所谓真相。   相青看到最后整个人都瘫软在了沙发上,哭得嗓子里都疼得说不出话来。   他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埋首在双膝之间,瑟瑟发抖。   谢之权收起手机,想来抱抱他。   可相青推开了。   “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他哭肿了一双眼,抬首看谢之权时,面对她怜惜难过的目光,却也是麻木非常。   “好。”   谢之权即使再心疼,也不敢再去触碰他。   时间临近中午,谢之权默不吭声地去给相青打包了一份午饭,就放在他桌前的茶几上。   清瘦的少年整个人陷入了沙发之中,听到声响依然一动不动。   谢之权轻叹一声,悄然离去。   这种疼,外人干预不了。   只能靠他自己来痊愈了。 第24章 奶味少年24 老谢:相青能揍人,不能……   把东西给相青看过之后,这两天谢之权一直在等他的回应。   她说过,是否要将这些东西公布于天下,决定权不在谢之权手中,而是在相青手中。   谢之权能够理解,一个人要忍住崩溃的情绪消化掉这些可怕至极的东西,很难。   将真相公布于众,然后去忍受流言蜚语,指指点点,以及来自他人的同情怜悯,也很难。   但这却是将相青与那些苦难彻底割裂的最好机会了。   谢之权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妥当,就等相青点头。   若最后他还是选择当一只鸵鸟,谢之权也不会责怪他。   最多就是有些东西得重新来过罢了。   周日晚,谢之权和相青都没有归校去上晚自习。   校内众人原本还在搓着手等待着两人回来之后的状态,结果二人双双没有出现,这让有心人背地里又放了一把猜疑的火,顿时好与坏的两面猜测之词层出不穷。   第二日一早若是相青依旧没有出现,那么众人就打算将他坐实了做贼心虚的名头。   结果他来了。   身边还跟着吊儿郎当的谢之权,两人气色红润的不可思议。   当下好事者就统统都闭上了嘴,不敢再擅自推测抹黑。   但很奇怪的一点是,相青回到教室,一言不发地放下书包又出了教室门,神情也怪异得很。   而谢之权也是,她甚至是慢悠悠地拿出抽屉里不知道放了几天的草莓牛奶,跟上了相青。   离早读还有段时间,大家都挺好奇他俩要干什么,因此都悄悄地跟在了后头。   相青脸色很冷淡,虽然平时也不见得时一副多么开朗的模样,但今早来学校时他周身的气压竟是低得有些渗人,唇也抿得很紧。   他一路不做停顿,直接去了夏流所在的班级。   夏流也才刚到教室没一会儿,椅子都还没坐热。   他这几天烦躁得格外想杀人,先是被谢之权搅乱了他一直以来的计划,甚至到了后来还因为担心被可能知道了一些事情的谢之权打击报复,二便是也不知道父亲突然发什么神经,周六那天开始动用许多关系去搜寻一个不知道任何信息的人,甚至疯狂到都开始去接触别的私生子了。   但这些事情最多也只能让他心烦意乱,却不能实质性地令夏流感到害怕。   因为他自始至终都认定了自己早已经坐稳了下一任夏家家主的位置,即使父亲再怎么态度怪异,谢之权再怎么想弄他,只要有这层身份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至于那个突然喊着要减少联系的相青,夏流就没将他放在眼底过。   给好脸色不过是想要玩一玩救世主的游戏,若是给脸不要脸,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因此夏流心底早就下了决定,等这段时间乱七八糟的事情过去之后,就去请求父亲动用些关系把谢之权和相青弄出这所学校,反正他也玩腻了,眼不见为净最好。   哦对了,还有学校信誓旦旦喊着要把贴不雅照的人抓出来惩罚嘛。   抓呗,看学校敢不敢抓。   就算真抓到了,看到是他,估计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夏流拿出早读要用的东西,百般无聊地等着早读开始。   结果一抬眼就看到了大步流星朝他走来的相青,身后还跟这个悠哉悠哉的谢之权。   他眉梢紧蹙,略有厌烦。   怎么?这是想清楚了准备来找他道歉了?   果然平民都跟低贱的狗一样,给点吃的就能摇尾乞怜,没点骨气。   要不是看他长得还行,身上味道还挺特别,夏流看都不看一眼。   你看看,果然是舍弃不了他给的好处,以及他背后的庞大世家。   冷静下来之后就知道过来讨好他了。   夏流的脑回路百转千回,已经把相青来到他跟前第一句要说什么都想好了。   他甚至非常得意地想,如果相青的态度让他满意了,他倒是不介意继续和相青虚与委蛇。   在相青来到他面前的那一刻,夏流扬起了惯用的阳光笑容,结果还没等他竖起耳朵听到相青愧疚卑微的道歉,相青就扬起拳头一把揍向了夏流的侧脸。   “嘭”的极大一声,夏流被揍得歪过脸去,身子因冲力向后倒去,将后座的桌子撞翻在地。   但夏流却是没第一时间反击,而是坐在地上满脸震惊地盯着相青。   “woc!!”旁边原本还在暗暗偷窥的学生,见状倒吸了一口凉气,赶忙抬起屁股挪到了一边去。   这他妈的世界玄幻了。   相青怕不是被刺激得失心疯了。   “你打我做什么!”从震惊中回神的夏流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他没有第一时间回手,而是先搬出炉火纯青的演技,愤怒而又痛心地质问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相青。   问归问,夏流心里却已经大致清楚了相青打人的原因,他估计是已经知道一些事情了。   夏流演得跟个毫不知情的人一样,无辜的外表让教室内外围观的人都有点偏向他,毕竟相青身上还有存疑的污点没有解决,如今又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人,大部分人都觉着他做的不该。   更何况夏流还是他最好的朋友,即使是曾经。   已经在夏流这里吃了无数亏的相青,哪里不知道他这幅样子,接下来嘴里说出的话又是各种博同情拉路人好感,相青冷笑一声,不等他二次开口,闷不吭声又是一拳上去。   又被狠狠揍了一拳的夏流也怒了,若是再装模作样下去说不定会被揍得更惨,因此在相青第三拳打下来的时候,夏流也出手了。   他比相青高半个头,身为世家子弟,从小也有学一些防身的招数。   因此对上从未打过架又较为清瘦的相青,夏流还起手来压根不会吃亏。   只是别忘了,相青身后还站着个谢之权。   谢之权本来拿着牛奶站在后边十分淡定,直到她快速预判到相青接下来可能要挨揍,才波澜不惊地上去对着夏流的侧腰踹一脚,以防他打到相青。   非常不公平的一对一,但没人敢去拉架。   一是想看热闹。   二是谢之权在那,没人敢。   憋着一口气没出声的夏流越打眼神越阴毒凶狠,但他的三脚猫功夫在谢之权那里压根不够看,而本意想让相青好好出气的谢之权,又不肯将夏流打到毫无招架之力,她就轻飘飘地偶尔插手一下,好让相青一边跟人打架,一边却毫发无损。   这场面气人的很。   有些人却看着看着居然羡慕起了相青。   真好。   打架背后带尊佛。   打人就跟打沙包一样痛快。   夏流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以往英俊的脸蛋现在丑得犹如恶鬼。   好在他那几个小跟班终于来上学了,他们奋力挤进班级里,才惊恐万分地发现夏流快要被打残了。   看到谢之权在那他们又不敢上去帮架,因此一不做二不休,小跟班中的其中两个掉头就冲出去喊老师过来救场,还有几个就在那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相青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夏流!!”   “你忘了他以前对你有多好吗!!”   “你知道他为你这次的不雅照事件担忧了多久吗!”   “现在你却毫无理由地动手打他,还带帮凶!”   “你是人吗!你还有心吗!你这个该死的白眼狼!”   “忘恩负义,简直无耻!”   他们几个离谢之权远远的,插着腰就开始痛心疾首地大骂相青。   而夏流配合着他们,勉强用伤痕累累的脸蛋露出哀伤落寞的神情。   待到小跟班骂声渐歇,夏流才哀戚地出声阻止道:   “你们别说了,我还是相信他不是这样的人。”   “突然这样,可能是对我有所不满,借此发泄一下我也认了。”   他可怜的样子看得周围人有几分于心不忍,因此不论是处于某种目的还是单纯看不惯相青的作态,围观中的部分人开始纷纷指责起了相青的不是。   相青脸一沉,明明确确看到夏流一副可怜的模样,眼中却闪着狡黠的得逞的光,他随及便觉着自己的拳头又硬了,欲再暴揍他一顿。   但谢之权却拉住了他的后衣领,把气得火冒三丈的少年拉回了身边。   “老师要来了,时间也差不多了。”   她晃一晃手机,将难得炸毛的相青安抚住。   还在行着正义之事的围观人群,忽然被身边安静的同伴一把捂住了嘴。   “快别说了,再说你就要丢人丢大发了!”   “快去看看论坛话题度不断飙升的那个帖子!”   “等看完那个,你就知道相青下手已经算轻了。”   “要是我,定是要一刀让夏流升天!”   同伴说的话有些云里雾里的,没抓到准确信息的围观群众纷纷掏出手机,跟随同伴的指引进入了那个已经被顶到了论坛最上方的帖子。   #披着人皮的禽兽——夏流#   十分醒目且明确的大标题,还简单粗暴地标出了今日打架的其中一位当事人。   看那毫不掩饰的嘲讽,就知道这是一篇夏流的扒皮贴。   围观群众原本不屑一顾,以为又是什么故意吸引人眼球的东西,反正很快就就会被夏流喊人撤掉,甚至是会好好收拾一番发布这篇帖子的人。   但进去之后稍微看了点开头。   他们就皱紧眉头发现事情并不如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第25章 奶味少年25 相青:迟来的道歉没意义……   【楼主:关于上礼拜的照片事件,不是有人推测这件事是有心人故意弄出来栽赃陷害相青同学的吗,那么恭喜这极小一部分的人,你们的推测是正确的。】   【楼主:照片里的人确实不是相青同学,而是一所高级会所的男公关。】   【楼主:而刻意找男公关拍了这些照片,且满校园大肆宣传的人,是谁呢?】   【楼主:猜不到吧,是我们被诬陷的照片事件男主最好的朋友,夏流夏少爷哦。】   【楼主:以下是证据。】   紧接在文字下面的,是一个视频。   点开视频,里面的场景是他们这群普通学生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纸醉金迷。   视频的开端就是拍摄者开了一个包厢,明确地只点了一个男公关过来。   而当那个男公关开门的时候,所有看视频的人都傻眼了。   像,真的跟相青特别像。   若是换上了一样的校服,做出一样的冷淡表情,他们还真不好区分二人。   但可惜这个男公关早已变得媚俗不已,进了门看到在拍摄的人居然还能够无所谓地抛一个格外诱惑风情的媚眼,长得倒是好看,行为却是低俗下流。   视频结束后紧接着另一个视频。   这是一个手机录屏,录得还是一些微信记录。   视频开始先是点开了这个微信号主的个人微信信息,在场有些眼熟的人打开微信一看,发现居然是夏流的几个小跟班之一。   接着视频点开了和夏流的聊天框,搜索聊天记录。   【夏:(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跟班:嘶,夏哥,这是相青???】   【跟班:不对,好像只是跟相青长得一样。】   【跟班:你发这个给我.干嘛?】   【夏:去打印几份出来,周一早上早点去学校贴上。】   【跟班:?????】   【跟班:这...相青最近是又惹到你了??】   【跟班: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严重点可能会被退学。】   【夏:你不用管这么多,照做就是。】   【夏:做的干净利落点,下次带你去我的场子玩。】   【跟班:好吧,知道了夏哥。】   最后怕是被人说聊天记录作假,视频里又点开了夏流的头像,将他的微信信息页面显示了几秒。   但只要几秒,也足够众人认出这确实是夏流在用的微信。   毕竟每个人的微信号都是独一无二的。   跟着安静的众人一起看帖子的小跟班沉默了,看到这个视频他脸都发青了。   他的手机在几天前就丢了,手上这个还是新的。   夏流见周围人纷纷盯着手机,态度变得非常奇怪,拿着手机一个个看得相当明目张胆,连听到打架消息火急火燎跑过来阻止的老师都被无视掉了。   “你们干什....”老师看到一脸伤的夏流先是吓了一跳,而后又被一堆看手机的学生给惊到,每个年段都有,全都在聚精会神地看手机,该场面简直奇观。   她怒斥的话还没说完,手里忽然被塞进来一只手机。   “老师你先看看这个。”   看完帖子眼睛红通通的妹子不忍再看第二遍,直接把手机塞老师手里,让她闭嘴。   老师懵了,又被胆大的学生惊到,因此居然真听话地看起了手机里的帖子。   夏流见老师都看起来手机,心中疑惑顿时更大,因此当面色古怪的小跟班把手机递给夏流看的时候,他并没有拒绝。   然而这一看,他才知道事情大条了。   【楼主:以上便是证据,若有人觉得有问题,随时可以找我提出质疑。】   【楼主:但如果你们没有,便请那些不论是明面上还是私底下骂过侮辱过嘲讽过相青同学的人,好好给人家实实在在地道个歉,顺便磕个头也不是不行,因为我觉得,往下看,你们这些人会发现自己可能不止在这一件事情上面误会辱骂过相青同学。】   【楼主:我的标题并不是胡乱瞎起,夏流他却是算不得是个人。】   【楼主:毕竟将一个平凡少年的一生当成一个游戏,不论生死,只图消遣,满心欢喜地将人推入地狱之中再随意伸出一根手指头想救人,背地里当着恶鬼,明面上做着救世主,一边害人一边救人,将青春开朗的阳光少年变成沉默寡言的边缘人物,夏流的心究竟有多扭曲,万般词汇也无法形容。】   【楼主:先是从初中开始。】   一段视频,录制的背景是相青的初中学校,画面中央站在一个畏畏缩缩的男生,他的眼睛被打上了横条马赛克,但是同是高三且在这所初中就读过的人,很快就认出这人是初中那时候校内出了名的混混。   “相...相青同学对不起!”   男生缩着脖子,满含悲痛的鞠躬道歉。   “初中的时候我不该收下夏流的钱,听从他的命令天天带人欺负你殴打你,更不该让人在学校里散播你的谣言,说你味道恶心,说你像个娘们,像个被撅屁股被男人上的鸭子,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知道你会受到那么深的伤害,我以为夏流只是想要玩一玩当英雄的戏码,所以他一次次让我打你然后他出手救你,我都没有拒绝,钱收的越来越多,我就越来越不知道收敛,对不起!非常对不起!”   男生疯狂鞠躬疯狂说着对不起。   但这种时候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义。   下一个视频,地点变成了现在他们身处的这所高中,而画面里双眼被打上横条马赛克的人,换成了这所高中里一向横向霸道的混混。   一头绚烂的火红头发,醒目的很。   “呃...相....相青同学,非、非常对不起!”   开头依然是一个深鞠躬。   “我不该受夏流的诱惑,收了他不少好处来针对你,每一次找你麻烦,都是他授意的,而且他还要求只要他出面,我们就必须马上收手,如果他没出现,那就直接教训你一顿,只要别打出事就行。”   “我、我跟你不是很熟,也没有什么仇,所以我有次问夏流为什么这么见不得你好过,他跟我说,是因为看你这么干净老实很不顺眼,所以想要所有人都孤立你,没有人和你讲话,然后他找人欺负你,他再去救你,你就会跟条被救上岸的落水狗一样,对他感激不尽,听话得很,他说什么你都不敢拒绝。”   “我、我早就发现他、他心里有点不正常,但是,他家里那么有钱又有势,他提出要求我哪里敢拒绝,更何况他还给了我不少钱,我....我就....”   “总之,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对不起你!”   混账惯了的校内霸王大抵是从来没跟人这么低声下气地道过谦,话说的磕磕绊绊的,人也拘谨得很。   但众人哪里还注意这些,他们皆是被这两人说的内容震惊到鸡皮疙瘩都冒起来。   这他妈得多扭曲多变态才能这么狠心对待一个人,相青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了这辈子惹上夏流这个魔鬼!?   后面陆陆续续还有两三个视频,全都是指认夏流用钱收买他们侮辱造谣相青的视频。   【楼主:看完了视频,觉得他还是个人的,可以上淘宝买个新的脑子换一换了。】   【楼主:我一向知道这世界善恶分明,善人不少,恶人成群,但能如此毫无理由地对着一个无辜少年用尽手段去折磨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楼主:夏流仗着权势,仗着家族,胡作非为邪恶至极,他表面上可以当着一个温柔优秀且礼貌谦虚的富二代,好学长,大男神,但私底下就能够以为了享受拯救的快感而去彻底摧毁一个普通少年的一生。】   【楼主:如果相青在他的不断摧残下,众叛亲离,无人相信,最终的结局是什么?】   【楼主:他会死的啊。】   【楼主:他也是他的父母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他本该一生顺遂前途光明,就因为被夏流当成了游戏的目标,从此美好的生活变成炼狱,身边同学从和蔼可亲,变得面目可憎。】   【楼主:你们听风是风,听雨是雨,你们冷漠旁观,以为不参与便毫无罪过,可熟知真正能将他彻底毁掉的却正是你们那些天真的恶语,照片事件如果没人信他且为他辩驳,而校方坚持将他退学,那么达成恶毒目的的夏流是凶手,你们这群无法分辨是非的人,就是最大的帮凶!】   帖子到此就结束了。   好几个人捏着手机眼眶都红了。   如果他们发现自己痛苦的遭遇居然全都来自于身边最好的朋友突然兴起的一场游戏,那这无疑会是一场毁灭性质的打击。   相青多年来身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无数次向外界呼救,得到的却不是援手,而是用更加恶毒激烈的语言把他推进无尽的深渊。   众人难以想象,如果没有谢之权的出现,如今的相青该是怎样一副光景。   所以发帖人说的诛心却又正确,夏流若是凶手,他们这些人就是帮凶。   相青自从被谢之权拉回身边后,就一直处于一种极度冷静的状态。   他知道众人在看帖子,也知道他们看完了之后会是怎样一种态度。   毕竟是他早就看过了。   时间回到周日晚。   深受真相折磨的相青许曾多次拿起手机,怨恨地看着夏流的微信头像。   他想不顾一切地破口大骂,或是直接冲到夏流家将他直接一刀砍死。   但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的相青却又清楚知道,唯有让一切事情曝光,才能给夏流最深的折磨。   所以已经勉强可以控制住情绪的相青,给谢之权发去消息。   【相:我想好了。】   【相:都公开吧。】   谢之权很快就回了消息。   【谢:好,你能想清楚就好。】   【谢:心情还是很差吗,要不要我带你出去玩?】   【相:不了,我现在没心情玩,只想打人。】   【谢:要不你明天去学校揍下流一顿?】   【谢:我护着你。】   相青对于谢之权随口的提议,认真地思考了一番。   最后觉得十分可行,虽然被她护着有一丢丢不好意思。   【相:好。】   【相:你不要插手哦!】   谢之权答应了,但谢之权没答应看着相青被揍。   被揍得苦不堪言的夏流在帖子看一半的时候,脸色就已经刷得全黑了。   他当即将小跟班的手机狠狠摔碎,大步向前一手推开相青,一脚就要踹向谢之权!   是她干的,绝对全都是她干的!!   只可惜这一脚注定落空,谢之权挑了挑眉,侧开身一拳就送了出去。   被正中鼻梁骨的夏流痛呼一声连连后退。   但已经让相青出好气的谢之权,是不会再让夏流能够有站立能力的。   她随及追上前,专攻最让人痛苦难堪的穴位,用了狠劲的打击很快就让夏流瘫倒在地,已经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早就看完帖子默默站在一旁的众人,没有说话,冷漠地看着夏流被打。   连前来劝架的老师都皱着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   “夏哥!!”   “夏哥你还好吧!!”   见谢之权收手,那几个小跟班才敢屁颠屁颠迎上前去,想要把去了半条命的夏流扶起来。   “一群沆瀣一气的混账!”   “他被打死才好!他太恶心了!!”   “为什么会有人坏成这样子,难道有钱的没一个好人吗!”   “相青过去受的苦,他现在这点教训怎么还得起!”   “疯子!家里有钱就了不起!装模作样!”   “好恶心,快滚啊!!”   代入感较强且较为感性的同学已经深了眼眶,他们纷纷朝着夏流愤怒地斥骂,如果不曾经受过被人言语羞辱的事,兴许相青可能还会为众人的帮腔而有几分感动。   但他太过于熟悉这一切,内心反而一片荒凉。   “我们走吧,后面的事学校会处理的。”   谢之权拍了拍相青的肩膀,同他低声说道。   相青点点头,却看到她手中一直握着的草莓牛奶。   谢之权顺着他的目光,将牛奶举起来晃了晃,随及笑道:   “想喝我一会儿给你买,这瓶别人给的就还给人家吧。”   话落,谢之权将牛奶丢向了夏流的脚边。   啪叽一声,脆弱的牛奶盒爆开,淡粉色的牛奶溅了夏流一脚。   被牛奶弄得表情扭曲的夏流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但他却是非要撑起身子目光怨毒地死盯着谢之权。   “你以为这样事情就结束了吗?”   “你错了,你现在不但惹到了我,还惹到了夏家。”   “一切后果,你将无法想象。”   夏流擦去唇边血迹,阴冷地笑道。   他还慢慢扭头看了一眼周围愤怒叫骂的人群,如毒蛇般的眼神渐渐让气焰高涨的人群熄了声。   “随便你咯。”   谢之权耸耸肩,并不在意。   后来这件事情变成了学校一桩流传了超久的丑闻,夏流动用一切关系,怎么压也压不下来。   连学校论坛上那篇关于他的帖子,无论找了多少个黑客,都删不掉。   而夏流自那天起,便再也没来过学校。   对谢之权放下的狠话,自然也没有实现。   原因很简单。   除了霸凌同学这件丑闻之外,夏流还被人陆续爆出吸毒、赌博、多人运动等事件。   名声彻底烂掉的夏流求到了夏家主那里去,以为这一次夏家主也可以为了夏家的名声动用关系来帮他抹去这些致命的负面.消息。   但是夏家主本就因为一直找不到谢之权而忙得焦头烂额,这边夏流又给他捅出这么大个篓子,因此换个继承人的想法便越来越强烈了。   令他大失所望的夏流最终变成废太子,被送出国。   夏家主换上新任继承人的时候,还曾满世界大肆宣扬,被记者问到他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夏家主还流露出一抹十分怀念的表情,带着淡淡哀愁的情绪缓缓说道:   “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位已经找寻不到的故人。”   “我最珍贵的东西还留存在那位故人那里。”   “因此,想要遵守和她的约定,希望她可以把我的珍宝还给我。”   新闻出来的时候谢之权正坐在电视机前看。   看到夏家主这个隐晦地希望她遵守承诺的暗示,差点笑出声。   她可记得,当初威胁夏家主换儿子的时候,可没有答应他任何事情。   这份证据谢之权早就拿去跟夏家主的对家合作去了。   等到一个好的时机,便是夏家彻底垮台的时候了。   毕竟养了夏流这么一个好儿子,夏家总得付出些代价不是嘛?   而夏家主也是老糊涂了,如果能够对夏流再稍微上心点,去查一查他的丑闻来源,很快就可以查到谢之权的身上,即使她现在扮演着一个普通又平凡的高中生,一点都跟那个能轻松盗取机密的人不沾边,但好歹也是一点思路跟头绪嘛。   可惜了大家族,皆是无情重利之人。   事情彻底解决完,相青的校园生活终于变得正常。   相妈在知道相青这几年遭受过的事情时,差点不顾形象提着菜刀就要去找夏流,还好相青跟谢之权两个人又是劝又是哄的,才让人稍微冷静了些。   回到学校有很多人跑到相青面前,诚恳地道歉。   相青只是点头,不说接受,也不说原谅。   没得到回应,但所有人却都能心酸地理解他。   迟来的道歉真的。   太晚太晚了。 第26章 奶味少年26 相青:我告白了,我哭了……   近来这段时日,谢之权有点发愁。   事情都解决了之后,她能明显发现相青的状态在一点点变好,性子也不如往常那样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但这样的转变在学校内也仅仅只是面对她一人。   谢之权本意是希望相青过上正常的校园生活,可以交交朋友啊,偶尔三两成群约出去玩,然后顺顺利利毕业考上自己一直以来所期待的大学。   但可能,周围人实在是过多地暴露自己糟糕的一面,导致他已经对旁人无法敞开心怀了。   “学姐,周末要一起去图书馆学习吗,我有一些问题想问问你。”   下课之后,相青就扭头看着谢之权,眼里的期待让谢之权欲要拒绝的话又吞了回去。   “什么问题现在也可以问我。”   “现在也有问题问,周末的时候也有问题问。”   相青把课上刚讲过的试卷推了过来,指着一道解法比较复杂的几何体,而后便盯着谢之权不放。   一个唇红齿白相貌格外清隽好看的少年这样信任崇拜地望着你,谢之权直接当场败下阵来,因此相青不论说什么她也只能好好好了。   但想要让相青尽快融入集体的想法却是越发坚定了。   周末去图书馆赴约,相青已经提前占好座等着了。   他坏心眼地带了好几本知识超纲的练习册,就等着谢之权来的时候好多找她搭搭话。   天时地利人和,图书馆清净又没人打扰,太适合两个人独处了。   “相青。”   转着笔想事情想得正入迷的相青听到谢之权喊他,立刻笑着回头。   结果一瞬间唇角又耷拉下来。   “哈咯相青同学~”   “相青同学好啊~”   两个妹子从谢之权的身后冒出来,笑得一脸灿烂。   “我们也不想打扰你和谢神两人独处啦,但是因为下一次考试又快要到了,好多题都不太懂,所以想请教一下谢神,而谢神大概是被我们缠得没办法了,就带我们两个一起来图书馆了,不好意思打扰了!”   说话的正是谢之权的前桌可爱妹子,相当坚定不移的CP狂热粉。   她本来是绝对绝对不会过来掺和谢之权跟相青独处的,但是谢之权私底下却是拜托她和相青多交流交流,希望他能尽快走出过去的阴影。   恰到好处的理由让可爱妹子当场答应,并带着另一个狂热粉一起来了。   相青礼貌回应,谢之权看他表情淡然,却有种脑袋上两只耳朵失落地耷拉下来的感觉。   “没事先和你说一声就擅自决定带她们过来,对不起。”   谢之权在他身边坐下,凑近他的耳旁低声道歉。   湿热的气吹拂在敏感的耳畔,相青痒得缩了缩脖子,垂眸摇了摇头。   明面上说是没关系,但他身上那股子低落极了的情绪却让谢之权想装作看不见都难。   四人皆拿出练习做,谢之权拿出在来的时候随手在书店里买的竞赛题册,做一做打发时间。   “诶相青...可以帮我看一下我这题的解题思路是对的吗?”   可爱妹子坐在相青对面,她偷偷朝谢之权眨了眨眼睛,而后将卷子转个方向,面对相青。   相青停下笔,一言不发地帮可爱妹子看题。   两人之间隔着一堆杂七杂八的练习卷,解题交流的时候也就是拿着一纸草稿传来传去。   “谢谢谢谢!!”   可爱妹子双手合十俏皮地对着相青拜了拜,但笑嘻嘻的她在看到相青垂下视线继续做题的时候,却是对着谢之权无奈地努努嘴,示意自己也无能为力。   其间想聊聊别的,相青都不接茬,一心只沉浸在学习当中。   谢之权对面的另一个妹子跟谢之权一点头,准备也拿题叨扰叨扰相青,结果这次相青只是冷冷淡淡地抬了下眼皮,而后就把她推给可爱妹子来教。   理由很简单,题型差不多,他懒得再讲一遍。   身边少年除了讲题,始终沉默,全程只有沙沙的书写声。   旁人大抵只觉得他全身心在学习上,侧颜专注又迷人,但谢之权却分明看到他的唇抿得死死的,情绪一直处于一种相当紧绷的状态。   谢之权这才头疼地发觉自己今天可能擅作主张地好心办坏事了。   这种事情还是得慢慢来才好,急不得。   她起身示意自己去图书区借几本书来参考,轻声慢步走到两派书架之间后,就掏出手机给可爱妹子她们发消息。   【谢:今天麻烦你们了,回头请你们吃饭。】   【谢:你们先回去吧,他看起来兴致不高,我一会儿带他去玩。】   【可爱:好!】   【可爱:我不要饭!谢神你和相青好好玩就行!】   这边得到赦令,可爱妹子立刻就找借口跟同伴收拾收拾卷子就溜了。   直到座位上就剩下相青一个人,他才猛地停下不停写字的手。   塑料黑水笔紧紧攥在手中,力道大得连手臂都微微颤动了起来。   最后相青却是紧握轻放,将练习册潦草收拾一下同样也离开了座位。   谢之权靠在杂志区的书架上,偌大两排书架之间投下相当大片的阴影,她整个人立身于黑暗之中,抬头盯着最上排的书也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怎么办,好像又给人搞生气了。   这下子回去又该怎么开口。   谢之权愁得挠头,在抬起手臂的一瞬间,她瞥见像是在找寻什么的相青忽然将目光锁死在了她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头皮一凉。   谢之权看着相青沉着一张脸,脚步轻缓地朝这里走来。   他今天穿的格外休闲,一件淡蓝色的衬衫束进修身的黑色长裤之中,腰细腿长,少年的青涩纤细感展现得淋漓尽致。   相青生得好看这点是不容置疑的,看他身后偷偷摸摸跟来的两个小女生就知道。   但他心不在旁处,只在眼前这个眉目清冷的人。   “这些就是你要找的参考书?”   从阳光倾洒的亮堂通道走入窄小阴暗的两排书架之间,相青见到谢之权的第一句便是心情糟透了的质问。   满满当当的课余杂志读物让有心说点什么来缓和气氛的谢之权,默默地闭上了嘴。   “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待在一起?”   “是我哪里没做好吗,让你这么对我唯恐避之不及。”   “说好的我们自己来图书馆,你为什么就非要带上别的人?”   “这样也罢,可你为什么总让别人同我说话自己却一言不发?”   相青清秀的脸蛋埋入阴影,他在一字一句难过的质问之中逐渐逼近谢之权。   等他站定在她跟前,谢之权才发现那双盈满清辉的眼眸里满是一碰就碎的脆弱。   “你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啊...明明是你一手把我拉出水深火热之中,经常温柔又耐心地安抚没用的我,你抚摸过我,拥抱过我,怕我路上又被拦住欺负就送我回家,我明明是男生,却处处受你维护受你照顾,我承认,一开始确实因为自尊心作祟为此感到不自在,可是慢慢的,我已经习惯了你的陪伴和毫无理由的偏袒,并为你的强大而感到...羡、羡慕...还,还很贪恋你给我的安全感。”   相青目光专注地看着谢之权,他明明比她高了半个头,可每次站在她面前都觉得自己是那么渺小又弱气。   甚至现在处于质问方的人是他,相青依然拘谨内敛地丝毫不敢做出逾越之举。   “我知道,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人,配不上你,但是哪怕这个事实很多次很多次都在我的脑子里不断出现,不断提醒着看到你而感到手足无措心脏狂跳的我,可我还是没办法克制自己不去看你,在意你,注意你。”   “甚至是跟你待在一起的时间越久,这份冲动和爱慕就越深,一开始只要能够常常看到你我就很满足,但现在,我越来越贪心,我想要跟你一个人独处,跟你一个人说话,我想要触碰你,拥抱你,然后跟你有更加亲密无间的关系。”   “你这么聪明,可能早已经知道了我对你生出不该有的非分之想,看到你依然对我不温不火克制有礼的态度,我就该明白你对我没有别的意思,会帮我救我,估计也是因为可怜我...但是谢之权,我能不能求求你,多看我两眼,就像你可怜之前的我一样,也可怜可怜现在为你乱了心神的我,就算不喜欢我,也不要一直把我往外推,给我一个努力靠近的机会...可以吗?”   相青从来没有一次性说过那么多话,也从来不曾将整颗心剜出来双手捧着给谁看。   可他在谢之权这里得到了太多,以至于现在每一分情绪都无法同她割舍开,就因为谢之权稍有几分拒绝的意思,他就像是要被恐慌给吞没,着急忙慌地站在她面前卑微地祈求她。   他知道自己欠谢之权的已经没法还清了,现在甚至是为了不被她推开,冠冕堂皇地打着感情牌来绑架她,让她心软,让她再次因为对弱小者的怜悯而选择违背心意点头。   相青觉得自己卑鄙,可他没得选。   她为他破除黑暗消除恐惧的姿态过于夺目,早就让相青丢了心离不得了。   眼前人哽咽的别样告白和低声下气的祈求让谢之权一时哑口无言,同时也为自己的自大而感到懊恼。   她凭什么觉得少年的感情淡得不值一提,时间便可消除。   是她鲁莽了。   长时间的沉默让相青那颗摇摇欲坠的心凉得更加彻底,他垂眸看着面有难色的谢之权,勉强忍回去的眼泪随着越发苦涩的心情而又涌了出来,湿漉漉的眼眸打湿了纤细浓密的长睫,他痛苦的模样看起来楚楚可怜极了。   可能要被拒绝了。   那以后该怎么办啊。   相青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堵在嗓子眼的呜咽因为当下寂静的环境而不得宣泄出来,心疼得越发厉害。   丢死人了。   为什么每次掉眼泪都是在她面前。   “我....诶诶怎么给哭了!!”   在腹中刚整理好说辞的谢之权,一个抬眸就看到少年委屈巴巴地红了眼眶,一颗颗小泪珠顺着白皙的脸庞汇聚到削尖的下巴,串成一条细细的小水柱往下流淌着。   他的眼睛跟漫天星星被被人偷走了一样,黯然失色,空得不得了。   谢之权当机立断把人一扯就抱入怀内,这样的举动就像是给了少年某种信号,那双蠢蠢欲动却没胆子的手,立刻将谢之权的腰环得死紧死紧,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让她给跑了。   “我也不想哭,但是一想到我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你却一点都不喜欢我,我就难受死了。”   相青趴在谢之权肩膀上,抽抽噎噎地说道。   看他这样,谢之权也心疼死了。   早知道他这么认真,她也不搞这么多弯弯绕绕了。   “谁告诉你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啦,我帮你揍他。”   把充满奶香味的少年抱了个满怀,被香甜的气息环绕着的谢之权口吻都温柔了不少。   “虽然我隐约能察觉到你对我的喜欢,但一直以来没有对你做出任何回应,是因为我太过于自以为是,我以为你的这份喜欢只是因为我是唯一对你伸出援手的人,出于崇拜感激以及正常的好感,而让你产生了喜欢上我的错觉。”   “而且还有一点就是,我无法肯定你的这一份喜欢,可以延续多长时间,因为如果我一旦答应和你在一起,这一辈子就只会和你在一起,只对你一个人专情负责,那万一未来你忽然发现不喜欢我了,不想和我在一起了,那我就要一直孤家寡人到这辈子走到尽头。”   “但听到你今天说的话,我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一直没有好好去体会你的心情,对不起。”   谢之权轻轻安抚着相青紧绷的背,温柔地说出自己的理由。   她对感情持有考验和怀疑的态度,是因为过去曾在某个世界同人缔结了婚姻,但那个人一开始满嘴的海誓山盟,后来却在漫长时光中将对谢之权的满腔爱意消磨干净,无法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束缚住的谢之权,同意放他离开。   但为了他,她滞留在那个世界准备过完一生,已种下因果,即便中途出了变故,她也只能留在那里直至耗尽生命。   谢之权觉得,那样没有意思,后来便甚少轻易谈情了。 第27章 奶味少年27 相青:你居然夸别的男人……   相青抱着谢之权, 第一次听着她说那样犹疑顾虑的话。   声音轻缓且温柔,在这安静的环境之中却是听在耳中落入心间。   她的手掌不像男生那般宽大,但拍抚在他弯曲的脊背上时, 却带给他无法比拟的安心之感。   “还有啊, 我不是想推开你,也不是想避开你, 更不是故意不理你。”   “我只是发现,你自从夏流那件事情解决之后, 就很少跟周围人交流了, 我以为是这件事带给你的阴影太大, 所以就急于去将你带入一个热闹的环境, 以用来慢慢带着你敞开心扉。今天之所以会拜托两个女孩子过来,也是因为她们比较心细, 知进退,我以为跟她们慢慢交流起来,你就不会那么抗拒跟周围人讲话了。”   “不过今天显然是我急过头了, 让你误会了。”   谢之权轻叹一声,她明显能感觉到相青的身子已经在她说出那些话的时候, 完全放松了下来。   开诚布公地和他说, 谢之权是希望他别想多, 顺带着也理解几分, 鼓起勇气别那么害怕人群。   但相青的回复却是出乎她的意料, 让谢之权笑也不是, 气也不是。   “我不是因为抗拒, 而不跟周围人交流。”   说到这,相青发现谢之权对他也产生了一些奇怪的误解。   “我是觉得没必要了,还有一个学期就要各别一方了, 跟周围人最好的相处时间已经错过了,现在没有必要再去勉强自己和不太熟悉的人打成一片,更何况短时间内,他们都无法不用同情的眼光看我,跟他们说话我难受。”   “更何况。”   相青顿了顿,抿了抿不知道要不要接着往下说。   冗长的停顿让谢之权挑了挑眉,扶住他的肩膀将人从自己身上扒开,而后看着他的眼睛。   相青被盯得面红耳赤,脸颊边的泪痕都快被温度过高的皮肤表面蒸发成水汽。   “更何况,我有你就够了。”   “比起跟别人说话,我更想跟你待在一起。”   他的手还固执地环在谢之权的腰上,更有越收越紧之势。   见谢之权不说话就是目光灼灼地看他,相青觉得越发羞耻,身子往前一倾又想把自己往谢之权怀里埋去。   谢之权没制止他,任由这只人类大型犬再度黏上来。   早在第一眼,那干净纯粹的灵魂便让她意动。   后来很多次,他毫无杂质的倾慕之心和诚恳的目光皆令她悸动。   浓郁香甜的奶香味让她眉目舒展,任由系统在她脑子里吵吵阻止,谢之权还是愉悦地开口说道:   “我果然还是很喜欢牛奶。”   “不知道你怎么想?”   她轻轻笑得时候胸腔在微微震动着,这个频率恰好踩上了相青心跳的节奏,以至于让他一瞬间产生了两个人早已亲密无间的错觉。   但不急,现在开始也来得及。   “嗯,喜欢。”   “一辈子都喜欢。”   不是承诺,却胜似承诺。   ......(偷跟的俩妹子:草!)   选择留下的谢之权上课的时候老实多了。   不睡不趴不发呆了,改成天天看相青了。   “阿青你真好看。”   暖洋洋的日光淡淡洒在相青侧颜上,白皙无瑕的脸上细小的绒毛都在闪着动人金光,他眉目清秀越看越让人馋。   相青耳朵染着一丝薄红,强忍着扭头瞪谢之权的冲动,拼命控制自己的脑子好好听老师讲课。   确认关系之后,谢之权完全变成了一个流氓。   开口闭口都在调戏他,每时每刻都要说几句情话来撩得他口干舌燥。   不动手动脚,光靠一张嘴也能让人浮想联翩。   现在班上人已经不同情他了,因为谢之权的关系,大家都酸他酸得快把自己腌进老坛子里当酸菜了。   但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说什么,因为谢之权的淫威日渐强大,之前收拾了一个在照片事件里对相青落井下石的家伙,整得现在班上就没几个敢跑到他俩面前找存在感的。   这学期已经转眼过了大半,这礼拜的最后两天迎来了期中考。   下午最后一场考试考完就可以短暂地放松两天了,因此考场上的氛围都还算是融洽。   谢之权坐在第一个考场的第一个桌子,跟前门挨得最近,干燥炎热的正午弄得她整个人都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相青就坐她后边,此时还在全神贯注地考前快速复习着。   一个贼头贼脑的家伙忽然从前门探出来,笑嘻嘻地看着无精打采的谢之权。   “哈咯,学姐,有空吗?”   谢之权懒懒地掀开眼皮,发现是严谨,便打着哈欠出了门。   相青从书中抬首,看着谢之权走出门的背影。   两个人站在走廊,走在靠窗位置的相青只要转头就能将两人尽收眼底。   大概不是说什么私事,两人的声音丝毫没有遮掩。   “学姐,所以你什么时候才可以开始教我啊!我回家又被揍了好几次!!”   严谨个高腿长的,相貌出色,在谢之权面前却急的跟个愣头青一样。   “高三啊,忙啊。”   谢之权撑着走廊扶手栏杆,整个人都快被太阳晒软了。   “那难不成还得等你毕业????”   严谨面色痛苦。   “昂,那就等毕业吧。”   谢之权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若不是欠着严谨两个人情,她才懒得教他那些麻烦死了的武术招式。   “啊啊啊.....好吧。”   眼前是自己未来的准师傅,严谨怎么着也不敢反驳她,恨只恨自己嘴贱。   “那我进去了...啊对,你身上有用什么香吗?”   “没啊。”   严谨挠挠头,一脸疑惑。   “那你身上味道还挺香。”   谢之权勾唇一笑,摆摆手让严谨滚回自己的考场去。   殊不知那位靠窗坐的,浑身散发着奶香味的男朋友,一字不漏地把她夸严谨的话听进了耳里。   其他都不听。   就非常会抓重点地只听了这一句。   谢之权坐回去转过头想找相青聊聊天时,发现他有点奇怪。   人明明还在笑,眼睛看着她的时候却莫名让谢之权背后一凉。   “怎么啦?”   谢之权趴在相青桌上,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快考试了,加油。”   相青将桌上的东西清空,也不回答谢之权的问题,看到老师抱着试卷进教室便催促她转过去。   考试结束,各回班级。   一堆人欢呼雀跃地将为了考试而排列的座位搬回原处,而后带着十多张卷子兴致勃勃地离开。   短暂的休息日开始,班上谁都不想再待在教室多浪费一秒。   谢之权早就麻溜地将东西收拾好了,就等着相青点头,两人就可以手牵手快快乐乐地回家了。   但相青自考试结束起,就一直沉默着。   现在也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慢腾腾地收拾着东西,班上人走得越多,他动作就越不紧不慢。   饶是谢之权对他再宽心,也察觉出他情绪不对了。   “阿青怎么啦,下午考试的时候就感觉你闷闷不乐的。”   “是试卷题目不会做吗,还是我离开的时候有谁找你麻烦啦?”   待班上人走得差不多了,谢之权便丢下书包凑到相青身边去,她把椅子拉到相青那儿去,挤着跟他一块儿排排坐,伸手将始终一言不发的人环抱住,谢之权将下巴抵在相青的肩膀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相当冷淡的侧脸。   寂静的午后,在这空旷的教室里,两具燥热的年轻躯体隔着薄薄的校服相贴在一起。   柔软的曲线贴附上来,相青的心底难免一荡。   但他还是在意得要死,在意得无法先去开心于他们当下亲密的姿态。   谢之权拿鼻尖亲昵地蹭了蹭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面颊上,距离近到仿佛下一秒唇瓣就会贴上来。   相青觉得,只要他一转头,就可以亲吻到她。   但他没那么做。   反而是哑着声音开口,近似呢喃地问道:   “你不是说,最喜欢我身上的味道吗?”   谢之权闻言一愣,她的大脑已经在飞速地回忆自己过去什么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话。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得坚定不移地承认她确实这么说过。   但相青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已经再接着说道:   “那为什么,还要夸别的男生身上香?”   好家伙,谢之权当即就反应过来,相青大抵是听到中午她和严谨的对话了。   但那句话就跟今天天气很好一样,丝毫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存在,有感而发罢了。   “我中午对严谨这么讲,这是随口说说的,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别人在我这里,完全不够分量和你形成对比,你的一切,对我来说是喜欢,是不能没有的存在,而别人,也只是别人而已。”   “如果你不喜欢我这样,就说出来,我以后都不说这种会让你不开心的话了。”   “别生气了,好嘛?”   捧住相青的脸蛋,动作轻柔地让他面对自己。   谢之权极尽温柔,耐心地解释,用心地哄人。   相青冷冰冰的防备终于被攻破,他被谢之权捧在手心,一脸委屈地看着她。   “我也...我也不是生你的气。”   “我气得是我自己。”   相青一边说,一边眼角又慢慢湿润了起来,眼眸水淋淋的,可怜得不像话。 第28章 奶味少年(完) --初吻--   “过去这么久了, 我一直还是感觉自己像身处于梦境之中一样。”   “我能够感觉得到你对我的喜欢,但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很害怕。”   相青直视着谢之权, 终于把这段时间以来所困扰他的东西倾诉出来。   “可能是我们之间的距离还很远, 我已经很努力追了,但还是跟你相差了许多。”   “今天无意听到你跟那个学弟谈话, 我气的不是你夸他香,气的是, 我听到这句话, 下意识感觉自己是不是在你那里已经失去了特殊性了...如果出现了一个跟我一样身上同样带着别样气味的人, 我是不是在你眼里就变得没那么值得喜欢了, 毕竟在你这里,我好像只有这点比较特别。”   “如果有一个跟你比肩的人出现, 他比我优秀,比我好看,学习比我好, 家世比我好,还比我喜欢你, 你是不是就会转而将视线给别人...”   “我不想想这么多的, 可是我控制不住。”   “甚至是想了那么多坏结果, 一想到你会以后会跟别的男生站在一起, 同样对他们好, 我就无法不感到嫉妒和痛苦, 可我又绝对不会任由你走, 绝对不会!”   “我是不是特别差劲?”   相青说着说着眼眶发热,脑海内模拟出了无数谢之权失望离去或者勃然大怒的模样。   没想到她只是伸出手指,云淡风轻地擦拭掉他欲要掉下的泪。   谢之权没有想到, 相青已经敏感到了一个相当极端的地步,甚至是自卑,他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让谢之权一颗心像是泡在苦水里一样,难受得紧。   或许是她给的安全感还不够。   才让他有多余的力气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傻子。”   谢之权小心地擦抹他泛红的眼角,无奈地轻声骂道。   “所以要怎么样才能让你相信,我确确实实选择了你,从此身边只会有你。”   “我曾说过,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唯一意义,这不是情话,是实话。”   “所以,我都这么努力了,你要怎么才能放心轻松地跟我谈恋爱?”   “难道得这样?”   谢之权放开相青的脸蛋,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抬起来露出漂亮的下颔线。   她倾身凑过去在脖颈与下颚处的交接位置印下一个很轻的吻。   柔软的唇瓣泛着凉意,同温热的肌肤接触在一起的时候,相青起了一层淡淡的鸡皮疙瘩。   他呆住了。   这是谢之权第一次亲他。   见相青没反应,谢之权唇角往上勾的弧度便大了些。   “不够,那这样?”   她含住相青脖颈上细软的肌肤,伸出舌尖极快地舔了一下。   水迹清晰,她再度俯首,烙下深吻。   松开口,相青白皙的脖子已经泛起一片暧昧粉红,而独独那块被谢之权亲吻的地方,色泽更深更红几分。   她绕到他面前,坏笑着亲了一下他不停上下滑动着的喉结。   相青的睫毛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   呼吸一瞬急促,有种难以启齿的渴望在内心深处逐渐放大。   “还不说话,那就是还不够了。”   “真贪心。”   谢之权的五指伸入相青细碎的黑色短发之中,牢牢扣住他的后脑勺。   她趴附在他的耳畔,说话的气息全都吐露在他敏感极了的耳朵上,相青咽了口口水,侧着身子一把抱住谢之权的腰肢,隔着薄薄的布料,他修长的五指覆在上面,难耐地抓住她的衣角。   谢之权低低笑出声,垂眸亲亲他的耳垂,软软的可爱极了。   “唔!”   太过亲密的举动让相青没忍住,一声脆弱的呜咽从口中泄露。   他的耳旁清晰地传来她啄吻的甜腻声音,像是要把他的整颗心都勾得堕落。   放开他被亲得整只变通红的耳朵,谢之权蹭了蹭相青的鼻尖。   “够了吗?”   她直起身同他对视,灼热的眼神像是一把勾子,勾得相青双眸迷离眼含水光。   他淡粉的薄唇轻张着,像是无法忍受身上节节攀升的热意一般低低喘息着,相青伸手抓住谢之权不安分的手,同她十指紧扣着,而那双任由羞意和爱意交织的眼眸,深深看她。   相青拉下宽松的校服领口,露出莹白漂亮的锁骨。   他说:   “不够。”   傍晚温柔天光映着清隽美丽的少年,青涩目光下是对眼前人毫不掩饰的炙热渴求。   自以为哄住人的谢之权当场倒吸了一口凉气。   草。   草草草。   这他妈谁能忍!   谁能!   谢之权沉了目光,当即从抽屉里捞出一本最大最厚的参考书,嘭的一声强硬地立在桌面上,直接挡去教室角落里还在偷偷窥探的摄像头。   她一把摁住相青的肩膀把人推到墙边,无处可躲的少年被突然强势起来的少女弄得身体一颤,但心中却一丝惧意也无,倒是在这寂静无声的教室里,被压制住的相青,诡异地生出了几分羞耻的兴奋感。   “我本来已经想好了,初吻的地点绝对要浪漫。”   “但你太过分了,现在就勾得我忍不住。”   “事后后悔了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太可爱了。”   谢之权将他圈在怀中,相青背靠白墙,窗外的风还能吹拂到他的头发。   看着他紧紧抿住的唇瓣逐渐放松,甚至是已经做好了一个迎接的姿态,相青只是抬手勾住了她的肩膀,无声应允,谢之权就突然听见了脑海里一根弦崩断的声音。   毫无预兆的,她的吻便落下。   将第一次献给自己最喜欢的人,相青被吻住的时候,轻闭的眼中难免泛起热意。   唇瓣只是简单相依,他的那颗心就愉悦到想要从胸腔中蹦出来。   相青忍住羞意想回吻谢之权,但稚嫩的他除了启唇含住她,其他都不会。   然而张口,就等于给了谢之权可以更加深入的信号。   老流氓怎么可能会放过已经送到口中的小白兔。   更何况还是这么干净肥美的,像是泡了牛奶澡一样的香甜小白兔。   接下来就闭眼睛吧,晋江大兄弟要求的。   一睁眼一闭眼一拉灯摇篮车就开走了。   “你够了!”相青憋红了脸蛋,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才把亲得难舍难分的谢之权推开。   险些缺氧的相青得到暂时的解脱,张着水润润的唇就用力地呼吸。   “啊?够啦?”   “我还以为得再努力努力。”   谢之权笑得蔫坏,眼底深处一片餍足,说话的语气却是欠得让相青想打她。   被亲得浑身发软的相青没力气跟谢之权吵嘴,只能相当弱气地瞪了她一眼。   “你太过分了,这里...这里这么红,回去被妈妈发现了怎么办!”   相青咬着唇,扬起脖子让谢之权看看她自己干的好事。   七零八落的小草莓,鲜红的痕迹同他奶白的皮肤放一起,真是别样的视觉冲击。   “傻子。”   谢之权好心情地摸了摸相青的脑袋,将他衣领拉高了些挡住不少。   “这样不就看不到了。”   “就算看到了,也没关系。”   谢之权探身亲了亲他的眼睛,郑重而坚定地看他。   “既然决定和你在一起了,我就会对你负责。”   “等法定年龄到了,我们就扯证。”   相青耳根子一软,想笑又不想被谢之权看到自己开心傻了的样子,因此低声转移话题道:   “哪有女生对男生说负责的...”   谢之权捏了捏他手感倍好的脸颊,装作恶声恶气道:   “那你要还是不要!”   相青眨了眨眼睛,最后别别扭扭地转过头去,唇角却是高高扬起。   “要。”   “那我们回家吧。”   “好。”   ......   路上。   “这张照片到底怎么回事?”   “我想听你解释。”   得到谢之权再三保证的相青胆子终于大了些,将折磨了他几日的照片拿出来给谢之权看。   谢之权瞄了一眼便扶住额头。   心中暗骂夏流个老狗比。   “我先声明,我去这些地方不是为了玩,是为了去找那个跟你长得很像的人。”   “旁边那个男生是严谨,因为他家世不错,而这些会所要进去的门槛也高低不一,为了图方便我就找他帮忙,也因此欠下了人情。”   “然后就是你中午听到的那样了。”   谢之权牵着相青的手,三两句话就把事情解释清楚了。   相青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将这件事翻篇。   谢之权捏捏他纤瘦的手,将他的目光又拉回到自己身上,才慢腾腾地从包里掏出个东西来。   是草莓牛奶。   相青接过去,难掩开心,却不明白谢之权为什么现在给他。   “今天的现在给你,明天的我明天给你。”   “明天不是放假...”   相青话说到一半却是突然反应过来,旋即握紧手中牛奶,笑弯了眸子。   “是放假呀,但我就是想给你送。”   “明天送,后天送,每天都送。”   “然后,借着送牛奶的名义,天天见你。”   谢之权笑得灿烂,余晖远不及她映着相青身影的眼眸美丽。   相青没忍住,红着脸轻轻亲了她一下。   “那你明天记得来。”   “一定。” 第29章 双生少年1 “你个孽障!”   “求求你们, 先救我姐姐出去,我没关系的...”   一辆昂贵的跑车为了躲避神志不清的醉驾,猛地打转方向盘时撞向了环山路边的围栏, 半个毁坏的车身直接冲破围栏探了出去, 悬在高山半空之中,摇摇欲坠。   恰好驶过一辆过路货车, 一对中年夫妻看到眼前这幅惨状,连忙下来救人。   驾驶座上的人离山路内侧近一些, 打开车门用些劲儿就可以把人拉回到平地。   但就当他们保持车身平稳的同时奋力敲开因冲撞而变形的车门时, 驾驶座上染着一头漂亮银发的男人艰难地睁开眼, 第一句先说出口的话, 竟是让他们先救副驾驶座上的女人。   “小伙子,必须得先把你拉出来, 我们才好去拉那个大妹子呀!!”   中年大哥一边焦急地看着车身晃得厉害,一边加紧劝说银发男人下来。   “先...救她,拜托你们。”男人满头是血, 他拼着一口气将昏迷不醒的女人拖到自己这边来,失血过多让他浑身无力, 但他硬是强撑着, 任由血浸湿了座椅, 终于将女人拖到了自己身上。   他将自己当成踏板, 让中年夫妇把人救了出去。   “大哥...麻烦你, 等、等她醒了之后, 帮我跟, 跟她说谢谢,虽然,我知道她其实也不、不喜欢我, 但我还是很、很感激她当年,送了我第一颗糖。”   男人看着女人成功获救,顿时卸去全部力气,瘫软在座位上不再动弹。   “小伙子你说啥呢,你快快伸手,这些话要留着你自己跟大妹子讲呀!!!”   “来、来不及了,谢谢你。”   中年大哥伸出去的手还未触碰到男人,车子就忽然失去了平衡,就着崎岖不平的山路交接处,毫无回转之地地迅速滑了下去。   他看到男人那双漂亮极了的眼睛,第一次迸发出那么夺目热烈的色彩。   像是终于欢呼着说,解脱了。   这十年灰暗扭曲的人生,他过得浑浑噩噩不像个人。   唯有十六岁那年她递给他的第一颗糖,成了今后唯一支撑他走下去的色彩。   虽然她的笑容是假的。   但糖至少是真的。   是真的甜。   ......   妩媚成熟的女人缩在角落,哭得撕心裂肺,却一颗眼泪也没落下来。   她已经成了一抹灵魂,过往凡尘本该任由它烟消云散,但始终有一个牵挂到至死放不下的人,令她忘却来生,出现在谢之权的面前,红着眼睛苦苦哀求。   “大人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我为了一己私欲彻底毁掉了他本该平凡的人生,如果没有我,他或许还是那个隐藏在各个角落里的透明人,但至少他吃得好穿得暖,可以好好读书,好好上学,然后娶一个温柔贤淑的妻子共度一生。”   “我却因为嫉恨,成了他人生里抹了砒.霜的糖,令他快乐一时,痛苦一生。”   “可是他为什么...为什么在生死攸关之时竟然把生还的机会让给我这个糟糕透顶的姐姐,他明知道我对他一点都不好,为什么还要救我,为什么还要让别人替他谢谢我,为什么——”   这些事情日夜困扰着女人后来的下半生,她痛苦她哀嚎,她对着无人的角落哭诉着后悔。   但有什么用,人死不能复生。   你犯过的错,一拖再拖,就永远没有偿还补救的机会了。   “所以,你希望我怎么做?”   面对灵魂的忏悔,无论她哭得多么肝肠寸断,悔过的话说的多么动听感人,谢之权都永远一脸麻木。   最开始她可能会为其怜悯,后来只觉得,都是活该。   女人勉强止住哀恸的哭声,哽咽着说道:“大人,既然我已经求到您这里来了,我希望我过去明明可以做到却没做的,您可以替我做到,让他成为一个正常的孩子,不要一直活在别人的阴影下,且他想要什么,不用再压抑害怕,而是鼓起勇气去努力争取,至少要让他知道,他也有被爱的资格。”   “而我做不到的,也渴求大人可以替我做到,我和他同为我父亲的孩子,凭什么所有的目光和家产都给了另一个孩子,这并不公平!因此,就算我分不到,但他该有的,一分也不能少!”   “最后,大人,拜托您替我成为一个合格称职的姐姐,别再让他难过了。”   送走情绪起伏极大的女人,谢之权叹了口气。   所有能找到这里的灵魂,其实都有一次重来的机会。   但他们愧疚难当却又不敢再度见到那个让他们夜不能寐的人。   怕重蹈覆辙,怕本性难移,怕迷失自我。   因此宁愿付出代价,也不肯回首再来。   ......   谢家。   谢之权为了图方便,改个名,顺手把祈愿者背后一整个世家的姓氏都给改成谢了。   相对应的,她也得付出一定代价以作交换,这一生至少得护着谢家家业不断。   她现在正懒懒散散地躺在谢家主宅大厅的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打着手机游戏。   祈愿者这时候正值大三放暑假,谢家家主,也就是她爸谢建国,一通电话就给把在外边浪到起飞的祈愿者给喊回家,如果不回家,就停她卡断她财路。   这样做不为别的,就为了让她亲眼见见,日后谢家真正的下一代继承人。   门外传来渐行渐近的脚步声,相谈甚欢的几人毫不掩饰话中内容,谢之权揉了揉耳朵,直起身打个哈欠,准备好扮演一个骄纵嚣张的大小姐了——   没办法,世家总比寻常人家更迷信,如果她不按着祈愿者的性子来,怕是会被当成鬼上身。   谢建国一路领着未来的妻儿进家门,满心满眼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他们身上,谢之权在大厅站了许久,这个大半年没见的女儿,他一点儿也没关注到。   “爸,他们是谁!??”   谢之权一把将手机摔在沙发上,咬牙切齿地看着跟前四个其乐融融像一家子的人,她站得远些倒像是谢家请来的客人一般。   “成何体统!一个姑娘家说话这么没礼貌!果然不如男孩子乖巧懂事!”   谢建国收敛起脸上和蔼的笑容,对着谢之权就是一句毫不留情面的呵斥。   谢之权冷笑一声,闻言双手环胸目光轻蔑地看着那几个外来人,张口就是嘲讽:   “谁知道你莫名其妙领进门的是不是外边的情妇和私生子,我如果对他们笑脸以待,那岂不是对不起我妈妈,那个被你这个负心汉辜负了好多年的女人!”   “你闭嘴!!”   谢国建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抬起手就要给谢之权一巴掌。   一直站在谢建国背后装死的女人这才跳出来,脸上带着悲伤为难,她连忙拦住火冒三丈的谢建国,声线娇柔凄婉地说道:“之权还小,还不懂事,她不喜欢我们我可以理解的,但你是她唯一的父亲,你不能够这样伤她的心....”   谢建国这件事本就做得心虚,因此女人娇软的身子一贴上来,他顿时就卸了力道。   “我不管你怎么胡闹,今后她,将成为我再婚的妻子,你的继母,而他们两个,就是你的亲弟弟了!如果想继续吃我的用我的,当个大小姐,你嘴巴就给我放干净点!”   谢建国将那个装模作样的女人拉倒跟前,指着她说道。   而后他还大声地介绍着,站在他们身后一直安静乖巧的两个少年。   亲弟弟。   漂亮,还真是私生子。   谢之权心里波澜不惊,甚至还偷偷打量那对双生子,想看看哪个才是祈愿者心心念念的好弟弟。   然她面上却是气得直发抖,话都说不出来,眼中难掩对谢建国的愤怒失望,谢之权根本就不可能遂了谢建国的愿好好喊人,她抬起下巴对着他们四个人,竖了个中指。   “你个孽障!!!”   谢建国一把火又烧了起来,谢家顿时吵得不可开交,热闹极了。 第30章 双生少年2 “今晚陪我好嘛。”   吵闹到最后的结局, 当以谢之权一脚踹开谢家大门跑出去告终。   她走之前,路过双生二人身侧时,顿了几秒。   两个人皆是黑发, 精致的相貌几乎找不到差别, 但靠谢之权近一点的那个,却是面色如纸, 苍白得很,看起来弱不禁风走两步就能喘死的样子, 但他眉眼温顺, 望向谢之权的目光不卑不亢, 平和淡然。   另一个脑袋一直垂着, 唇色红润,眼里却一点生气也无。   当下谢之权便将二人清楚分辨开了, 她多看了两眼一直缩小着自己存在感的那个,而后便趾高气扬地对着他们冷哼一声,扭头离开。   “这个不孝女!”谢建国气得面色涨红, 指着谢之权远去的身影,手抖得不行。   “别气了别气了, 之权是女孩子, 性格难免娇气些, 等过两天她想明白了你的良苦用心, 自然就会知道你这个做父亲的不容易了。”女人顺了顺谢建国不断起伏的胸口, 善解人意地说道。   “是啊谢叔叔, 之权姐姐一定能想明白的, 您快消消气,生气容易伤身体,这件事我最能体会了, 所以我不想您也像我一样那么难受。”   身子骨弱些的少年随着女人安抚的动作,也乖巧地迎上来,满脸担忧。   他生得好看,性子也讨喜,学业上更是聪明伶俐无人能比,因此谢建国对他可谓是相当好脾气。   “好好不生气了,来这里一趟路上也奔波了不少,知思你身子骨弱些,赶紧让管家带你上去收拾收拾房间,先休息一下。”   谢建国放松了紧皱的眉头,温和地拍了拍谢知思的肩膀。   谢知思笑吟吟地附和,两人俨然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看得旁边的女人唇角不断上扬。   直到谢建国唤来家中佣人带谢知思上楼,才发现还有一个谢知言一直默不作声地站在旁边,若不是谢知思问了一句哥哥呢,谢建国怕是会一直注意不到他。   “知言你跟知思一起上去吧。”   明明是双生子,也不知为何两人生下来差别会这么大。   谢知思善言,活泼开朗,十六的年纪已经连跳两级,现在上高二,若不是生下来就体弱多病,那他可谓是十全十美,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   而谢知言,身为哥哥,性子沉默寡言不说,占着一副健康的身体,成绩中庸毫无特长,除了一张跟谢知思一样出色俊秀的脸,其他根本不起眼,放入人群转瞬就会被淹没。   谢建国会将两人认回来,除了因为他们是男孩,其余也都是沾了谢知思的光。   若谢知言这幅健康的躯体,是谢知思的该多好。   完全不知道谢建国心里那点小九九的谢知言,闻言只是点了点头,扭头就同谢知思一起上了楼。   谢建国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忍不住又问了一次身旁的女人:   “白莲,他们明明是一对双生子,怎么会差这么多?”   谢建国未来的妻子,现在的小情人儿白莲,收回瞪着谢知言的目光,看着谢建国的眼神格外哀愁,她抹了抹眼角,低声说道:“大抵是在我腹中抢了太多思思的养分,导致我的思思生下来便那般脆弱可怜,估计是连上天都觉着他欠了思思许多,因而惩罚他变得那般平庸。”   谢建国点点头,居然赞同了。   “知言确实是欠知思的。”   在外边筹谋着干大事的谢之权,若是让她听到了这两人的对话,怕是一锤子就下去。   为人父母,哪来的谁欠谁的理论?   孩子孕育在你腹中,生下来情况如何本就不是他能决定的,凭什么他们单方面就决定了另一方的亏欠?   若优秀的是谢知言,这话头怕是得再转个风向。   这头溜出门的谢之权现在就坐在祈愿者的爱车上,一辆格外骚包的亮红色跑车。   她此前稍微翻查了一下祈愿者的联系人,以及当下关系比较亲密的朋友圈子,发现这家伙真就如谢之权所见的那样,就是个胸无大志准备混吃等死的富家女。   交的一帮朋友基本都是用来一起吃喝玩乐的,且身家背景都还是在祈愿者之下的。   谢家在Z市这个较为中心的区域里,虽然够不上一些关系格外错综复杂且水深得摸不着底的名门家族,却也算是Z市里排的上号的豪门世家了。   平时参加一些上流的宴会,祈愿者怎么着也能认识一些跟自己旗鼓相当的富家子弟,结果这家伙骄横得很,觉得人家一个个都瞧不起她,因此就成天跟一些只会讨好她的人凑堆玩。   有一说一,谢建国要是将谢家产业交给祈愿者这个败家子,估计没死两年就得从坟里蹦出来揍她。   谢之权头疼地扶额,她直观过祈愿者的生平,也难怪祈愿者相当有自知之明,很清楚就自己这点智商,有谢知思在,压根就捞不着一点油水。   书也不读事也不做,还冲昏了头因为嫉恨谢知思抢她继承权就拖人家谢知言下水。   唯一好点的,大概就是除了爱玩,私生活却挺干净。   透过跑车角度极佳的后视镜,谢之权满头黑线地看着那小小一块镜子将自己整张妖娆妩媚的脸都照了出来,背后的路况倒是一点都看不到。   明白了,私生活干净大概是觉得自己貌美如花,还没有男人能配得上她。   认命地将后视镜掰好位置,谢之权幽幽叹了口气。   既然要替谢知言抢谢家,那保持现状是绝对不可行的。   那一群狐朋狗友也要尽早断掉关系了,谢之权把车停一边,一脸忧愁地翻着微信,几百个朋友还没刷到底,忽然有新消息弹了出来。   【舔狗一号:大美女,在吗~】   谢之权:......   让她想想,在祈愿者的记忆里,这个舔狗一号是谁来着?   【谢:。】   【舔狗一号:啊!你第一次这么快回我消息!我好感动啊啊啊啊啊】   【舔狗一号:晚上有个趴你要来吗!要来吗要来吗!】   【舔狗一号:我开我最最最最帅的车去接你!!!】   谢之权:......   总算想起来,这个好像是韩家当家的最疼爱的小儿子,韩闻。   现在是祈愿者身后势头最猛的追求者,虽然没追上,但那张说惯了甜言蜜语的嘴却是哄得祈愿者心花怒放,立马将他标为舔狗头头,最棒一号。   谢之权没兴趣养鱼,也懒得养鱼,把人家备注改回来之后,才回复。   【谢:在哪,我自己去。】   【韩:嘤!我想去接你嘛!给人家一个机会嘛!】   把地点套出来之后,谢之权便当方面停止了韩闻隔着屏幕的死缠烂打,上车准备去为今晚做打算。   想建立起足够的话语权,那背后烂透的关系网必须重新洗牌。   同谢家持平的韩家,是她洗牌的第一步。   入夜。   豪门子弟办的趴,可以不新奇,但必须得足够气派足够撑场子。   四百坪的独栋别墅连接着室外花园,不少衣着清凉的男男女女聚集在露天泳池边追逐打闹。   韩闻摇着红酒杯,眼神着迷地看着曲线妖娆的谢之权。   “之权姐姐今天怎么这么爽快地就答应我啦?”   他给谢之权递过去一杯色泽绚丽漂亮的鸡尾酒,谢之权接了,但没喝,只是握在手中把玩。   “闲着。”   她本质上不是个多热情的人,只是祈愿者这具身子生得风情万种,谢之权只是淡淡看着前方,那眼尾勾人的漂亮双眸就晕染出几分令人遐想的意味。   韩闻望着她艳丽的侧颜,上下滚动着喉结。   “之权姐姐今天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呀。”他放下酒杯,凑近了谢之权,嫩生生的脸庞霸占住谢之权的全部视线,韩闻暧昧地牵住谢之权的手,“那今晚可不可以留下来陪我呀?”   韩闻想睡谢之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他每次逮着人,都会明示暗示,虽然结果并不如他意就是了。   韩闻见谢之权久久不说话,只是笑得格外意味深长,便知估计这事又要泡汤了。   殊不知这美丽的躯壳里早已换了芯,他失落地耸耸肩打算松开手,结果一把被拉了回去。   年仅十八却浪迹花丛的韩闻,第一次被一个女人盯得浑身不自在。   谢之权反握住他的手,高挑的身材再踩上一双高跟鞋,几乎可以与他平视。   “进去说。”   她笑得恣意,坦坦荡荡。   韩闻却忽然被这夺目笑颜晃了眼。 第31章 双生少年3 “我是你爸!”   在一众人的起哄声中, 韩闻咽了口唾沫,直接被谢之权牵着鼻子走了。   他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心里还有些不真实感。   上赶着讨好了这么久的人, 今天难道终于要得手了?   韩闻越想心中越是激荡, 走路的时候脚下都生了风,任由背后那群被自己聚集起来的朋友囔囔着他真要抛下客人溜走, 韩闻的脚步也从未停顿。   “嘁,你可别再喊了, 那小子终于要泡到谢家的大小姐, 别提有多乐呵了。”   “还以为这大小姐能清高多久, 这不才没半年就到手了。”   “你可小声点吧你, 她就算再随便,也不是你能够随便谈论的。”   露天泳池那边一片欢声笑语, 进了屋的韩闻却是笑不出来了。   他一开始整颗心还雀跃着,连前戏要说的煽情措辞都想好了。   结果谢之权进了屋,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个请, 不是请去床上,也不是请去浴室, 而是请去椅子上。   “我们谈谈。”   韩闻:...?   半个小时后, 韩闻黑着脸走出来了。   “你小子, 这么快?”一个平时关系比较亲近的上前勾住韩闻的脖子, 调笑道。   韩闻一声不吭地把他手拍开, 连个敷衍的笑容都懒得扯。   朋友这才发现他的不对劲, 连忙收了轻浮的笑容, 正色问他。   然朋友的关心却更让韩闻说不出口。   他要怎么跟别人说,这短短半个小时,他发现以往那个看着胸大无脑的谢家千金, 以为笑脸讨好一段时间就可以勾上床的女人,忽然变得聪明极了。   韩闻想起谢之权在跟自己谈话时,那副游刃有余却又杀伐果断的神情,简直跟他那个工作机器一样的大哥如出一辙,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   “别提了,反正没戏了。”   因为商业伙伴永远不可能被他带上床。   连着好几天,谢之权都早出晚归。   还经常一身酒气。   谢建国这几天被她气得差点就要把谢之权从族谱上踢出去,这兔崽子现在看到他都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更别提看到另外三个突然闯进谢家的人,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招呼也不打,更吝啬施舍目光给他们。   谢建国知道谢之权估计还在气他续弦且带回来两个这么大的私生子的事情,但谁让谢之权既是女儿身又一事无成毫无商业天赋,他只能将偌大的谢家寄托于别的人了。   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任由谢之权再怎么胡闹,也于事无补了。   谢知思坐在餐桌旁,细嚼慢咽地用着早餐,良好的用餐礼仪让他的动作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   白莲坐在一旁时不时给他夹一筷子清淡的菜,一边让他有胃口就多喝点粥,对身体好。   另一边谢建国拦住了打扮得花里胡哨又要出门的谢之权,两个人吵架的声音大到整栋宅子的人都能听到。   两头看起来既有热闹,又有温馨。   唯有谢知言安静吃饭,排除在外。   “跟你的好儿子小老婆吃饭去,管我个没人要的干嘛?”   谢之权现在维持人设简直维持上头,对着谢建国讲话简直是夹枪带棒,浑身都是刺。   没办法,让她当个乖女儿好好讨好谢建国,以求得以后在谢家有一席之地是不可能的,因为谢建国那该死的大男子主义以及继承人必须是男人的思想,早就根深蒂固掰不回来了。   谢之权用亲情这条路在谢建国这里根本得不到一点好处,除非她站的够稳,以一个可以看得见利益的合作伙伴的身份来同谢建国谈判,才能够争取到想要的东西。   至于谢知言,她现在根本没有时间来插手他的事情。   更何况他这种性子是被从小强行灌输成的,一时半会儿根本改不了,除非寻到非常好的契机和切入点,不然谢之权并不打算贸然和谢知言拉近关系。   “你个孽障!”   “你敢这么说,当初怎么不跟你妈一起去死!”   谢建国气得双眼通红,口不择言的同时一巴掌朝谢之权脸上扇了过来。   谢之权抬手握住他的手腕,被他下手的力道惊了一瞬。   挺狠的,对着亲生女儿又是诅咒又是使了狠劲的一巴掌,也怪不得会把人养坏。   祈愿者的生母是因为生祈愿者大出血而死,谢建国这话无疑是在往人心窝子上扎刀子。   谢之权突然就觉得同他争辩,很无趣。   骂不醒的,这种已经被利益填充了大脑的人。   将谢建国的手甩开,谢之权瞬间让自己红了眼睛,咬住嘴唇盈满泪水就冲出家门。   “哭哭哭,你们女人除了会哭还有什么用!”   被甩得一个踉跄的谢建国,心里那点儿说错话的愧疚还没滋生出,就被谢之权委屈可怜的样子给激得火又烧了起来。   见战火停歇,白莲这才施施然来到谢建国身边,开始了每日一劝。   谢知思优雅地拿餐巾纸擦拭了一下嘴角,眼中的笑意浓得毫不掩饰。   越分崩离析,他越乐于见成。   谢知言吃饱之后安静放下碗筷,动了动嘴唇想说句吃饱了,结果发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这儿,便将话咽进肚子里去。   这时候谢知思恰好也用好餐站起来,他面向那对还没扯证就已经一副夫妻作态的人,轻松扬起一个干净温和的笑容,乖乖说道:“妈妈,谢叔叔,我吃饱了,你们也快用餐吧,不然都凉了。”   为了避免落人口舌,还未正式对外公布身份的时候,双生子暂时还叫谢建国叔叔。   “好好,知思你也多出去和朋友走动走动吧,成天闷在家里也不好,如果钱不够用就跟我或者你妈妈说一声,没有关系的。”   “好,谢谢叔叔。”   谢知思朝温声跟他说话的谢建国笑得格外灿烂。   谢知言依然被忽视,早就习惯了的他默然上楼,脚步轻缓,悄无声息。   他回到自己那个大到不可思议的房间,站在窗边想发发呆,垂眸却是看见谢之权还待在谢家外边的不远处,拿着手机正和谁打着电话。   她的脸上一点难过的痕迹也没有。   甚至可以说是冷淡。   她忽然挂掉电话,似有所感,朝谢知言的窗口望来。   相隔数米,两人隔空相望。   谢知言猛地拉过窗帘,将外边的目光和阳光一并拦截住。   他背过身,垂下眼眸,脸色晦暗不明。   谢之权被突然消失的人影弄得挑了挑眉,忽而勾起一抹笑,转身驾车离去。   一个月内,谢建国的办事速度相当明显地表露出他想拥有儿子的心情是多么的焦急真切。   谢之权人不在家的时候,谢建国就已经略过订婚,直接派人筹备好了婚礼的一切事宜。   谢之权还在跟人家气氛严肃地谈合同的时候,谢建国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现在马上回家,我明天要和你白阿姨结婚了。”   被中途打断令谢之权十分不悦,因此这次她夹带上了自己的几分情绪,口气很差:   “你结婚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是你爸!”   “啊?你不是谢知思的爸吗?”   “别跟我扯七扯八的,如果下午我看不到你人,你自己看着办!”   气急败坏地撂下一句狠话,谢建国匆匆挂了电话。   谢之权啧了一声,随手把手机扔到一旁的沙发上。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淡淡笑了一声,显然她这幅难得情绪波动极大的模样取悦了他。   “你好像很忙,要不然我们下次再约个时间好好谈谈?”   韩生优哉游哉地看着谢之权,温润俊雅的面庞上满是笑意。   “不用了,继续吧。”   “我还是那个意思,只能给你百分之十,再多让不了步了。”   “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你应该知道,跟我达成愉快的合作,意味着什么。”   谢之权将拟好的合同推到韩生面前,态度坚决。   “嗯....好吧。”   “就当我今天吃个亏,让你开心一下好了。”   跟谢之权费了一上午的口舌,韩生最后还是签了。   达成想要的结果,谢之权送客的时候笑容就真实多了。   “明天见。”   目送韩生上车,谢之权稍稍反应了一下这家伙什么意思。   又是让你开心又是明天见。   而后她才一拍额头,想起来明天谢建国结婚,而双生子的身份也要公布于世了。   结婚请帖四处发,反倒是她这个谢家人成了最后一个知道的。   甚至连喊人回家都得用上威胁。 第32章 双生少年4 老谢:在座的各位都是沙比……   谢之权最后还是回了谢家。   倒也不是怕了谢建国那对她来说不值一提的威胁, 而是她早就想要借着这场婚礼,同谢知言名正言顺地扯上关系,前期若是毫无理由就贸然接近, 必然会让被忽视惯了的的少年拉起警戒线。   转眼回到谢家, 谢之权踏入宅中,一片冷清。   管家见她归来, 连忙给谢建国通风报信了一声,而后才毕恭毕敬地迎上来。   “那一家四口呢?”   谢之权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 嘴里嚼着佣人刚端上来放在茶几的葡萄。   管家闻言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目光有些许躲闪, 似是知说也不好, 不说也不行。   “小姐,家主他们一直等不来您, 就先去外边订好的餐厅用餐了。”   “家主还说,如果您回来了又跑出去,就...就...”   谢之权咽下口感略酸涩的葡萄, 顺口接了句:   “停我的卡?”   管家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连忙点头。   谢之权嗤笑了声, 起身踩着高跟鞋砰砰砰地就上了楼, 尖锐的鞋跟用力刺着地面的叩叩声响, 让管家一颗颤抖的心吓得频率失常。   他总觉得小姐自放暑假回来后, 整个人气场都强了不少。   那双含着一汪春水似的多情美目, 最近看人的眼光慑人了许多。   莫不是父亲再婚对这个骄纵惯了的大小姐真的影响不小?   管家挠挠不太浓密的头发, 对于这种在喜怒无常的主子手底下讨生活的差事愁死了。   上了楼后不再面对着众多眼线, 谢之权因情绪起伏剧烈而挺直的腰背霎时就塌了。   她打了个哈欠,眼角逼出来几滴生理性泪水。   路过谢知言房间的时候,房门忽然开了。   谢之权就这样同他打了第一个近距离的照面。   她若无其事地抹去眼角泪水, 纤长的手放下之后,懒懒散散的眼神就变了。   “哟,一家四口怎么还有一口落单了啊?”   “啧啧啧,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难怪你那个小三妈成天就跟在那个什么思的屁股后面。”   谢之权双手环胸,仰着下巴拿盛气凌人的眼神瞥向面无表情的谢知言,那嚣张又轻蔑的神态以及拉满了仇恨值的语气,衬得她整个人浑然像是传说中的恶毒女配上身。   然而谢知言完全没有被她挑衅到,只是微微仰头看着这个穿着高跟鞋的继姐。   他刚才看到这个继姐偷偷抹眼泪了。   她果然只是外表看着顽劣蛮横,其实脆弱的内心已经被突然闯进来的他们伤得千疮百孔。   明明对于亲生父亲扔下自己和外人去用餐这件事感到难过,但看到别人依然伪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甚至是用差劲的话来掩饰自己方才的失态。   她和我一样被扔下了呢。   谢知言这般想。   因而他黝黑的瞳孔里没有沾染一丝怒火,有的只是几分同病相怜般的哀愁。   俊秀漂亮的少年对她的冷嘲热讽没有动摇半分,他不接话茬谢之权就没法继续说下去,因而她对着呆站在门口的少年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心中却是对谢知言那个复杂的眼神存了份印象。   同情她?   真是个美丽的误会啊。   第二天鸡鸣时分,谢家上下便忙得不可开交。   时间未到六点,窗外的天已微微亮。   谢之权被吵醒了,谢之权又闭眼了。   谢之权被抖着身子闯进她房间的佣人架起来了,谢之权强行洗漱又化妆了。   最后谢之权穿着做工精致的高档长裙被迫出现在了婚礼现场。   全程谢建国都没出现跟她撞上,而是采用了这种强人所难的方式把谢之权弄到了他的婚礼上,毕竟今天是喜庆日子,怎么着也不能让谢之权坏了他的面子跟心情。   Z市名头不小的一家酒店被谢建国承包下来办婚礼,现场布置得跟仙境一样,成簇成簇从国外空运来的昂贵鲜花铺了满地,吊顶悬挂了不少水晶灯饰,再加上灯光的刻意渲染下,整个画面如梦似幻。   但逐渐现身的一些通常只会出现在电视亦或者是财经新闻上的大人物,他们端着酒杯,在婚礼未开始之前便聚集起三两个人一同谈笑风生,这场婚礼慢慢地就变得像是一场上流人士的高端宴会。   不过本质也差不离。   婚礼十二点左右开始,谢建国还站在迎宾处接见着一些重要人物,今天是他难得的好日子,一张平素冷沉矜贵的脸倒也挂上了些笑容。   对于商业,谢建国也没什么天赋,然而谢家三代单传,人丁微薄,厉害些的谢老爷子又去得早,因此谢家的产业近些年来在谢建国的手中一直不温不火,甚至有了下滑的趋势。   所以他急于去寻找一个完美的继承人,而谢知思展露出来的天分恰好撞在了他的枪口上,从而使得谢建国这般不管不顾,宁愿舍弃掉几分良知,也要抓住这个翻身的好机会。   时间到,婚礼正式开始,场上灯光渐渐暗下。   谢之权站在台下,手里拿着个小蛋糕悠哉悠哉地吃着,身旁还围绕着三两个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子。   她看着谢建国那张老脸,站在台上交换婚戒的时候都快笑成一朵菊花,站她身边的女孩子还愤怒地为她打抱不平,净说些白莲的坏话。   左右也离不开什么出轨、勾引、上位等等。   谢之权一边嗯嗯嗯,对对对,气死了,一边却是等着正戏上演。   “借着今天的好日子,我给各位介绍一下我流落在外多年的两个亲生儿子。”   亲生两字咬得极重,也不知是为了强调什么,遮掩什么。   谢建国拿着话筒,满脸温和慈祥地看着不紧不慢走上台去的双生子。   他们今天的扮相也是好看的很,一模一样的两个漂亮少年走上台,谢之权听见周围年纪不大的女孩子都低声感叹了几句。   “这是知思,这是知言。”   “在我不知道的时间里,白莲一个人含辛茹苦将他们两人抚养长大,我心里有愧。”   “但幸好现在还来得及,我还可以用我的余生来补偿他们母子三人。”   谢之权身子里此时若待着的是祈愿者,听到谢建国这席话,早就冲上去闹事了。   这将她的脸面摆哪去了?   你出轨你有理,你把人认回来还腆着一张老脸说要补偿?   真正该补偿的人是谁,谢建国怕不是老糊涂了。   台下有人听到这话,皆有意无意地将目光朝谢之权望来。   今日这场婚礼以及将两个私生子认祖归宗的行为,本就是在她这个原配所生的大小姐脸上打了一个恶狠狠的巴掌,更何况谢之权向来就不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谢建国生了个混不吝的女儿,这场婚礼怕是不能和和美美地进行。   但出乎意料的是,谢之权全程很冷淡,一脸无动于衷。   她甚至又端了块小蛋糕起来继续吃。   众人见她这样心里难免有几分复杂,预见的砸场没有发生,估计是已经对谢建国失望透了。   然谢家继承权还掌握在她手里,留几分薄面给谢建国也不是不可能。   面对平静的谢之权,看热闹的人各有各的猜测,但基本都以为,即便是迎了新人入门,这谢家的一切都合该还是谢之权的。   然,谢建国也出乎他们意料了。   “这两个孩子都非常优秀,尤其是知思,聪明伶俐,学业上远超同龄人,在商业上更是天赋异禀,小小年纪便对此有自己独特的看法和见解。”   “因此,为了让谢家家业继续繁荣昌盛甚至是再上一层楼,我决定——”   “今天起让知思成为谢家的下一任继承人!我将会在他可以独当一面之前好好栽培他,也希望在场的各位能够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一同见证这个特殊的时刻!”   霎时,话音落下,场中寂静一片。   众人皆惊诧地望向波澜不惊的谢之权。   爸没了,钱也没了,她怎么还一脸淡定?!!   即便资质愚钝,但这二十年来谢建国一直只有谢之权这一个女儿,圈内人都默认了今后坐上家主位置必然是谢之权没错了。   如今多了对儿子,竟是连争夺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判了谢之权死刑。   好绝情的商人。   “之权,这....这,谢伯父说的是真的吗....”   “我的天,他怎么会做出这种决定!?”   “他这不是在公开打你的脸吗??这也太不留情面了!”   几个谢家旁支的人瞪大了眼睛,他们围绕着谢之权,看似关心她,为她愤慨,实际却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不停地煽风点火,他们就认准了谢之权是个一点就燃的炸.药桶子,突变的境遇必然让她心生怨恨。   在一片后知后觉的掌声中,谢之权终于动了。   整场戏剧的高潮部分终于要到来,谢之权上台闹事简直是众望所归!   众人只见她先是随手拿起一杯香槟,接着走到了不远处的韩生那里。   两人碰了个杯,而后若无旁人地聊了起来。   场面又静了一瞬。   连台上的谢建国都觉着有几分古怪。   他都做好了谢之权闹起来之后迅速应对的准备了。   结果当事人看都不看他一眼。   有点尴尬,不知道为什么。 第33章 双生少年5 老谢:怎样,我够恶毒吗?……   谢之权将自己完全置身事外, 周遭发生的一切像是同她没有一点关系。   她没有虚情假意地高声道贺,也没有怒火冲天地疯狂质问,更没有大受打击地痛苦离场, 她就如前来参加婚宴的客人没有两样, 纯粹只当一个凑热闹的看客。   但众人分明可见,这位大小姐以往眼里毫不遮掩的倨傲和高贵, 如今已悉数破灭了。   谢之权被刚接到谢家一个月的私生子,完全取代了。   “我以为你会很生气, 至少不该像现在一样, 如此冷静。”韩生跟突然到来的谢之权碰了个杯, 却丝毫没有举杯饮酒的意思, 而是很好奇,她到底为什么可以这般沉得住气。   如若他的父亲敢这么光明正大地将私生子带回来, 还剥夺了本该属于他的继承权,韩生就算没办法将人弄死,也绝对会恶狠狠地扑上去反撕一口肉下来。   韩闻躲在韩生身后, 赞同地点点头,人却是不敢站在谢之权跟前。   因为她周身的气势属实恐怖, 像是能吞人一样。   谢之权轻轻抿了一口香槟, 而后淡淡说道:   “不是我的, 就算将这里掀了, 也不属于我。”   “他或许对外口风藏得紧, 这件事情对你们来说是今天刚得知, 自然震撼, 但对我来说,好几天前就能猜测到的东西,该生的气也都生完了, 今天没必要闹得太难看。”   “啊不过确实有件事比较麻烦——”   谢之权状似苦恼地蹙眉,有点惆怅地看着韩生。   “今后同你合作的人,就不是谢家的谢之权,而只是谢之权了。”   “如何,介意吗?”   韩生还以为是什么难以解决的大事,听完谢之权的话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心间倒是淡淡升起了几分愉悦,因为他发现,谢之权对于他们的合作还是很上心的。   从前是他过分轻视谢之权了,表面看起来放荡不羁的,背地里指不定多聪明沉稳。   “怎会介意,选择跟你合作,是我这一生中做的最正确的抉择之一。”   两人举杯轻碰,相视而笑。   没有期待中的豪门撕比大战,场上几多商业上的聪明人便将注意力回转到了谢建国那边。   即便他们猜测谢之权许是心灰意冷了,许是背地里同谢建国做交易了,又或者是暗暗憋了什么坏了,总之现在的局面都是他们喜闻乐见的,迫不及待地扶持一个连族谱都还没入的私生子上位,谢家近段时间要面临的流言蜚语必然少不了!   但面上功夫,还是得做全的。   “谢总恭喜恭喜,喜得良缘还有了两个这么优秀的儿子啊!”   “谢总不愧是远近闻名的专情男人,守了亡妻二十年才续弦,果然是个好男人!”   “谢总的眼光依然这般犀利,这谢小公子一看就一表人才,以后定然大放光彩!”   谢建国携双生子和白莲下了台,同来宾应酬交谈,谢之权识趣的沉默和众人似真似假的恭维祝贺,让他今日脸上红光大盛,喜笑颜开,心里滋味美极了。   他将谢知思推至跟前,迫切地同他们展示,自己的继承人是多么的优秀。   谢知思从台上至台下,面上始终挂着谦逊有礼的淡淡笑容,他不怯场且能言善辩,落落大方的态度和恰到好处的谦虚,让在场数人都对他另眼相待。   而一直被人诟病不耻的白莲言笑晏晏地站在他身旁,都被谢知思衬得勉强能让人接受几分。   将谢知思成功介绍给上流圈子后,谢建国还没高兴多久,忽然就远远地和谢之权的目光对上。   他的志得意满忽然消失了。   谢之权从小被娇养坏了,这件事情谢建国再清楚不过,但平日里无论她再怎么胡闹再怎么同他置气,看着他的眼睛也都是亮亮的,毕竟他是她的父亲。   但现在,那些复杂的情绪好像顷刻之间,都烟消云散了。   谢之权看到他就同看到一个有关系却并不亲近的人一般,礼貌疏远地点头示意之后便移开视线。   谢建国的笑容慢慢淡去,心上竟升腾起了滋味苦涩的愧疚感。   但他并不觉得将谢家交给他更看好的人有什么错,错大概也只是错在了他忽视了谢之权的感受。   怪不得今日她这般安静,许是难过极了。   蓦然回想起这二十年间同谢之权吵吵闹闹的日子,谢建国打算婚宴结束后就和谢之权好好谈谈。   没有继承权没关系,她依然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谢家大小姐。   谢之权收回视线,唇角若有似无地勾了下。   谢建国复杂的眼神便是对她理智对待这场婚宴的最好回馈。   闹是不可能闹的,她不傻。   若是遵循了祈愿者走过的原轨迹,公然在谢建国的婚礼上胡闹谩骂,这不仅是坏了她自己的形象,还是狠狠将谢建国看得跟命一样重要的面子丢在地上踩踏,最后的结果必然是他会在气不可遏的情况下,将闹事的人给丢出去,更别说要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从而心生愧疚了。   因此谢之权纵然有多种方式能让谢建国下不来台脸面尽失,最终却也只是选择了顾全大局,漠然旁观。   待他自以为十全十美之时,转过头来一看,才会明白自己到底丢失了什么。   那头谢知思满场飞,笑得越发灿烂,这头谢知言自知自己和谢知思比起来,什么也不是,谢建国也不可能会将他一一介绍给商场上的伙伴,因此便识趣地退到角落,默默吃起东西。   少年睫毛很长,垂着眼眸安静吃东西的时候,画面美好得仿佛时间都在此刻间静止。   因此他即便年纪尚小,明眼人也看得出来他不比谢知思受宠,但就冲着那张漂亮的皮相,不少小姐都有意无意地凑了上来想同他混个脸熟。   谢知言嚼着口中吃食,脸颊微微鼓起,像只可爱的仓鼠,身旁喷了清新香水的可爱少女提着繁复美丽的长裙,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伸手拿起同他一样的吃食,装作随意地攀谈道:   “你也喜欢吃这个?”   少女娇小俏丽,笑得时候格外纯真无邪。   谢知言瞥了她一眼,点头。   “好巧呀,我也是诶。”   “你是叫谢知言吗?你和谢知思不愧是双生子诶,长得好像!”   得到回复的少女眼睛一亮,霎时便叽叽喳喳地单方面同谢知言聊了起来,身旁另外几个蠢蠢欲动的女孩子见状,也纷纷凑了上来。   原本只想安静填饱肚子的谢知言像是被一群麻雀包围了一般,简直不堪其扰。   但他面上依然无波无澜,甚是平静,偶尔还会勉强回复两句。   没有办法,他不知道怎么拒绝别人。   因为如果拒绝了,别人生气了,他便觉得自己像是犯了不可赦免的重罪一样。   谢知思认识了众多大人物之后,谢建国因要谈一些公事,他才得以解脱喘息片刻。   他看到谢知言被几个女孩子包围,眼里明明已经渐渐生出了不耐烦,却还是不敢开口将人撵走,只能够硬着头皮悲哀地等着对方说累了,他才能得救。   还是那么窝囊。   谢知思端起一杯红酒,晃了晃凑近鼻尖轻嗅两下香醇浓郁的酒味,而后便放下。   因为这破身体,他可沾不得一点酒。   谢之权此时正在跟韩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谈的越多韩生越发现谢之权这个人表里不一,属实能装。   从前那副见了就令人无端生厌的样子,究竟是装来给谁看的?   韩生心中对谢之权难免多了几分不该滋生的好奇,面上却是更加热情地将自己那个圈子里优秀的同辈介绍给谢之权认识。   她全程从容应对,谈笑风生,老道稳重。   即便有人问起从前的降智行为,谢之权也只用都是为了引起谢建国的注意这个理由来应对。   剩下的,就交给旁人来脑补谢建国到底是一个多么渣蠢坏的人了。   “之权姐,你那两个天降弟弟还挺受女孩子欢迎。”   韩闻朝谢之权身后努了努嘴,挤眉弄眼的样子格外滑稽。   谢之权回头,一眼就看到了被女孩子团团包围的谢知言。   表情看起来是挺不咸不淡的,但女孩子无意间凑近时他下意识地退远,说明这场交谈他并不愉快。   “失陪一下。”   谢之权朝几人歉意地点头之后,便步履优雅地朝谢知言走去。   坏姐姐该上场了。   “知言知言,你在哪里读高中呀?”   “知言知言,你喜欢吃这个吗?”   “知言知言——”   “哟,还挺受欢迎啊。”   “还知言知言,不知道你们叫自己家中父亲带来的私生子,也会这么亲切嘛。”   谢之权双手环胸,大方艳丽的妆容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气势汹汹,显然是来者不善。   “看来没有我出言提醒,你还摆不正自己的位置,现在马上就利用自己偷来的身份来勾搭别家小姐了,还真是跟你那个妈如出一辙,好手段啊。”   谢之权嘲讽地看着谢知言,夸张地为其鼓起了掌。   她说话时没有刻意收敛音量,因此讽刺意味十足的攻击性语言,很快就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   围着谢知言的小姐虽然家中背景不如谢家,但也都是受过良好教育面皮较薄的千金,若不是谢知言生得真的过分好看,她们也不会厚着脸皮凑上来了。   此时谢之权一来,群嘲一开,小姐们很快就脸色难看地撤退了。 第34章 双生少年6 老谢:我抢人手段一流……   将人清空, 谢之权的跟前终于只剩了一个谢知言。   她看见谢知言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心下好笑,面上却是摆出了一副即将发难的嚣张嘴脸。   谢之权说话已经非常不客气了, 她时刻注意着眼前少年的发怒底线究竟在哪里, 见人还是一副老实温吞的模样,她就准备再度开口, 结果谢知言却是放下了餐盘,先出了声:   “我没勾搭她们。”   “她们自己围过来的。”   清晰冷淡的辩驳, 为了解释谢之权上一句的刻意诋毁。   谢之权难得在这一瞬有些哑口无言, 不知是该夸一句少年好脾气, 亦或他真的天然的过分了。   “你以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你不会真把自己当成谢家大少爷了吧,做人合该有自知之明, 你看看你的好弟弟被带着满场认识贵人,你呢,你只能躲在角落——”   “哥!”   谢之权调整心态之后持续开腔, 并有愈演愈烈之势,好在不远处跟其他富家小姐公子聊天社交的谢知思, 终于被吸引了过来。   谢之权松了一口气, 立刻止住话头。   谢知思站到谢知言身侧, 出声打断谢之权之后, 便装作无意地问道:   “你和之权姐姐在说什么, 很热闹的样子啊。”   他眼带温和笑意, 看向谢之权的时候, 满是对继姐的恭敬和小心试探的亲昵。   然而心中却是烦躁极了,他就知道这个愚蠢的女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继承权被抢还能无动于衷,定是私下憋了什么坏, 现在忍不住了就先拿落单的谢知言开刀泄愤了。   还算知道挑最好欺负的下手,看来日后得多留些心眼防着她了。   谢知思一副无辜纯善的模样,依然是祈愿者记忆里那对外显露出来人见人爱的温柔性格,但在谢之权的眼里,孱弱的少年积蓄的一肚子坏水都快把整家酒店给淹了。   不过也不能说谢知思坏,只能说,被养坏了。   最想开嘴炮的对象终于到来,谢之权心底暗暗摩拳擦掌,准备将祈愿者的原本性格利用到极致。   “姐姐?你叫谁姐姐?我一个被谢家抛弃的人可当不起你这一声姐姐!”   谢之权冷哼一声,在看到谢知思的到来,眼中嫉恨的火苗直接烧成熊熊烈火。   “坐上继承人的位置是不是很得意?现在迫不及待地到我面前来耀武扬威了?”   “刚才分明看到你的好哥哥一个人落单,你也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意思,怎么,我一来你就不要脸地凑了上来,你这么能装,也不知道你这幅破烂身子能撑着让你装到什么时候!”   “装,你装个苦驴脸有屁用,只要有我在一天,你想坐稳继承人的位置都是做梦!”   谢之权对着谢知思开嘴炮比对着谢知言更不留情面,她眼线画的高,凶狠瞪人的时候气场逼人,周围幸灾乐祸看着谢之权终于藏不住本性开始发作的人,都不太敢上前半步。   这头动静闹得不小,谢建国在同人洽谈的时候早已经发现了,有人问他是否要过去劝一劝,谢建国犹豫几番,最后还是被心里仅剩的那点儿良知拦住了脚步。   他因心虚愧疚不愿现在直面谢之权,也拦着一脸焦急的白莲不让她过去。   “孩子之间总要说开的,只要不是闹得太难看,就随他们吧。”   谢建国低声道,前一秒对谢知思的大力吹捧和这一秒的无情冷漠直接形成强烈对比,白莲心中一凉,却只能够咬碎牙龈忍下来,仍旧笑得端庄大方地陪同在一旁。   从小到大还没被人这么劈头盖脸一顿骂的谢知思,顿时就感觉一阵郁气涌上心头,憋闷的怒感让他有些许喘不上气来,捂着心口青白着脸色朝后踉跄一步,整个人气息都弱了下来。   病弱的少年看起来可怜极了,无辜又脆弱。   在他的对比之下,谢之权所可以营造的恶劣形象可谓是相当成功。   少年被她逼得节节败退,捂住心口委屈地说不出反驳的话来,那张清隽漂亮的脸蛋苍白如纸,众人见状,多有不忍,险些就要忘了他在成为继承人之前,是个什么不耻的身份。   “说两句就要卖惨?你可别给我装了!”   谢之权咬紧红唇就要上前撕扯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谢知思,没想到她手还没伸到他的衣领上,沉默不语的谢知言就动身挡在了谢知思身前。   “别碰他,他身子骨弱受不得疼,你有什么不满,都朝我发泄吧。”   一模一样的脸庞,谢知言的眉眼却因冷漠而显得尤为锐利。   谢知思不由分说抢了谢之权的东西,被为难也并不是一件说不过去的事,但从小到大白莲灌输给谢知言的思想,那便是谢知思不能够受到一点点风险,即便是死,谢知言也得第一时间挡在谢知思前面。   因为这是他欠他的。   当惯了谢知思背后的影子,见他难受身子便自发动了起来,谢知言望着谢之权时神情很平静,但对上她怨恨恼怒中泄露出几分痛苦的目光,心下竟是轻轻动摇了。   他一直不觉得她是个坏人,她也只是个得不到父亲宠爱的倒霉孩子罢了。   生气、怨恨、不知所措,以为借由外力宣泄胡闹可以引起大人的注意,可惜闹够了疲惫了,回头看才发现大人从不曾将目光施舍给她,他们爱的,从来都只会是最优秀的孩子。   谢知言因为一份永远跨不过去的愧疚,选择了隐忍不发,认命地接受白莲对他生而不顾的冷漠态度,但谢之权生来便是万众瞩目的小公主,当属于她的爱和物质给了别人,她永远不可能善罢甘休。   可是,谢知言仍旧得护着谢知思,因为这已经是深入骨髓的命令了。   谢知言的挺身而出在谢之权的意料之中,她所有的刻薄都是为了在这一刻逼出谢知言的妥协。   “朝你发泄?”   谢之权摸不着谢知思的衣领,手就换了个方向对着谢知言伸去,她踩着恨天高逼近谢知言,手紧紧掐住他的下巴,使他的眼里只能容下她一人的身影。   “你也配?我要针对的人是谢家的继承人,而你——”   “谢知思的一条狗,也配和他相提并论?”   她的眼里全是滔天怒火,谢知言的下巴被掐得生疼,尖锐的指甲都陷进了皮肉里去。   但他依然不退让,不吭声,任由谢之权泻火。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多,躲在谢知言背后的谢知思缓了缓情绪,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终于伸手将谢知言从谢之权的魔爪下拉回来。   “他是我哥!就算今后我要喊你一声姐姐,你认也好,不认也罢,但你也不能这么侮辱他!”   谢知思抓紧谢知言的手腕,难得沉了脸色厉声说道。   即便他对谢知言始终怀抱着复杂的感情,既恨他将自己害得体弱多病,又气他遇事只会忍不会争,但这毕竟是和自己血脉相连最为亲近的人,谢知思绝不能容忍别人出言污蔑。   被拽得一个踉跄的谢知言,下巴被指甲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慢慢渗了出来。   谢知言垂眸不语,从不反抗的他自始至终都像个被人随意操纵的木偶。   谢之权余光瞥见谢知言无知无觉的模样,心中暗叹一口气,随及加快节奏把人抢过来。   “你哥?叫得真好听,没想到他在你心里还算有点分量啊。”   谢之权唇角一勾,因恨而狰狞的面目慢慢恢复平时的风情艳色,她美目流转,像是想到了什么格外有趣的事情,忽然笑了起来。   “我突然不想为难你了。”   “因为比起为难你,把你最重要的人抢走,好像更能让你不好过一些。”   谢之权一把将谢知言带到身边,伸手勾住他的肩膀,低声说道:   “如果不想我日后处处针对谢知思。”   “那你,就把你赔给我当做歉礼如何?”   “用你来交换谢知思风平浪静的谢家生活,你应该是愿意的吧。”   将话说完,不等谢知言的反应,谢之权看向面色多了几分古怪的谢知思,笑得妖娆夺目。   “谢知思,让谢知言往后从听你的话变成听我的话,以此为交换我的退让,这买卖不亏吧?”   谢知思闻言面色一变,最后却像是想通了什么,也笑着回答:   “哥什么时候听我的话了,我不知道姐姐你在说什么。”   说是买卖,其实也就是被谢之权折腾为难一段时间,如果可以顺利将谢之权完全拖下水,等他坐稳了谢家继承人的位置,再好好补偿谢知言也来得及。   “你别叫我姐姐,在谢家能叫我姐姐的就一个人。”   “是吧知言,快叫声姐姐我听听。”   谢之权揽着谢知言肩膀的力道十分放松,因为她压根不怕身侧的少年会跑掉。   即便很让人无奈,但现在的谢知言,确确实实对谢知思完全到了一个言听计从的地步。   谢知言脸色很淡,情绪浅薄。   他像是很无所谓这件完全把他当成玩具一样来回争夺的事,谢知思的话中意,他也听懂了。   “姐姐。”   谢知言彻底妥协。 第35章 双生少年7 知言:作者好短小,绝对肾……   伴随着谢知言的乖巧叫唤, 谢之权对着谢知思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现在起,知言就是我唯一的弟弟了,你以后少跟他接触。”   不再去看谢知思是什么表情, 谢之权领着谢知言就离开众人的视线中心。   她回到韩生那一边, 便收敛起面上夸张的表情,将人放开了。   谢知言安静地跟在谢之权身侧, 如同一件漂亮的挂饰。   “之权姐,你这是....?”   韩闻脑子没韩生活络, 他压根没看懂谢之权整这一出戏的目的在哪里, 因而他将复杂的目光落在始终安静如鸡的谢知言身上, 问话的对象却是谢之权。   不止韩闻, 稍微跟现在的谢之权有过深交的人,都觉得她在演。   任性撒泼和理智冷静之间来回切换自如, 上一秒还在同他们笑着聊近来股市的走向以及投资风险,下一秒就能气场全开变成傲慢的大小姐,当众让谢知思拉不下脸来   这人真的贼恐怖, 贼会装。   这些年也不知道蒙骗了多少人,尤其是谢建国, 倒了血霉了都。   “没干嘛, 撒撒气而已。”   “不折腾谢知思一下让他知道我没那么好欺压, 否则他会觉得日子过得真舒心。”   谢之权耸耸肩, 拿酒的时候顺手递给了身旁少年一杯, 他愣了下, 还是接了。   “啊这个我能理解, 只是...”韩闻看了眼谢知言手中的红酒,心想这家伙看起来未成年,接酒的架势倒是熟练, “你好好的,跟谢知思抢人干嘛,你不该两个人一起讨厌吗?”   还带到了这里来。   不怕本性暴露谢知言偷偷跑去告状吗?   谢之权抿了一口觉得味道不太行,又把酒放了回去,顺便将少年手中的那杯也拿走了。   “不想喝直说,握在手里当摆件吗?”   见他一点喝酒的意思也无,却不开口拒绝,这性子逆来顺受的属实让人糟心。   谢知言任由谢之权摆布的模样看得韩闻瞠目结舌,他或许,隐隐约约知道她把人抢过来的目的了。   脾气这么好,这不就是浑然天成的撒气桶吗?   “我也没说喜欢他,只不过谢知思抢了我爸,还抢了我的位置,那我不也得从他那里抢点东西过来?”   “抢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回来,当着他的面欺负,挺好的不是吗?”   谢之权回答了韩闻的问题,不出所料,生了一张娃娃脸的韩闻又躲到韩生背后去了。   好可怕,原来谢知言只是她借来报复谢知思的工具。   还以为谢之权只是气得上头,任性地说了些胡话。   没想到她是真的要谢知言的言听计从,以此来让双生子形成对立面,相互折磨。   谢知言也是疯了,他大抵在那场争抢中就知道了谢之权的意图,却还是因为谢知思的退让选择了沉默顺从,而谢知思也是狠人,就这样将自己最亲近的哥哥一脚踹进火坑里去。   统统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韩闻默默站着安静地吃着小蛋糕,听完谢之权的解释后,脑海里的阴谋论一套接一套地出现,然而他一边觉得谢之权好可怕幸好没和她睡觉,一边却又觉得她这样做无可厚非。   若是将她的立场换成他,韩闻觉得自己可能,会做的比谢之权过分百倍。   韩生就没韩闻那么脑洞大开了,因为他全程都注视着谢之权。   她说那些话的时候,眼眸清亮,十分坦荡。   没有嫉恨,没有恼怒,没有畅快,只有无奈和哀愁。   韩生忽然就想到了谢知言的处境,他同样是不被看好的孩子,自己的弟弟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未来的天之骄子,他却像个灰扑扑的小丑,躲在一边无人问津。   宠爱和光明都是谢知思的,唯有寂寥与黑暗属于谢知言。   以及谢之权。   因此,大抵是在谢知言身上看到了和自己类似的遭遇,从而使得谢之权生出了恻隐之心,所以就以一场闹剧的形式拉拢来谢知言,但谢知言始终顶着私生子的身份,谢之权就无法坦然大方地面对他,只能够蒙蔽自己的内心给出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   谢之权并不知道,在场的各位已经脑补出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些人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敬畏,一些人却是满眼同情,甚至是怜悯。   她并不在意别人的想法,更不担心谢知言胡思乱想,从而将她定位成一个满腹坏水的人。   因为没有把握的事,谢之权从来不做。   “我有点事就先走了,你们继续聊。”   谢之权余光瞥见谢知言下巴上被她指甲划出来的伤口,血迹都凝固了,红痕横在白玉似的肌肤上,看起来触目惊心,却又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美感。   她同旁人告退,想带着谢知言一起走,没想到他居然拒绝了。   “妈妈说,婚宴结束要一起吃晚饭。”   他说的一本正经,奉白莲的话形同圣旨。   “吃屁!”   “你不听我话小心我晚上一起去吃饭,直接把饭盖谢知思脸上!”   谢之权直接伸手恶狠狠地扭住他白嫩的脸颊,凶极了。   谢知言眨了眨眼睛,缄默了。   “走不走!”   她再次凶他。   这回谢知言不再犹豫,亦步亦趋地跟在谢之权屁股后面一同离场了。   韩生等人皆有些目光呆滞地看着装凶吓唬人的谢之权,对她性格的多样化已经麻木了。   回到谢家。   一进门谢之权就放肆地踢掉高跟鞋,舒服地赤着脚往客厅窜。   谢知言张了张口,不知道要同谢之权说什么,既然已经回到谢家,那大概也没他什么事了吧,谢知思也不在这里,谢之权压根就用不着利用他来气谢知思。   他想先回房间,转过头看着谢之权曲线妖娆的背影,感觉她大抵同别人一样,应该对他的去向无所谓,还是不要自作多情地报备了。   但谢知言的脚才刚踏上楼梯,谢之权那非常有辨识度的嚣张语气就响了起来:   “你跑哪去!过来!”   语气凶巴巴的,一点都不温柔。   谢之权手里还提着白色的医药箱,配上她那横眉冷对的表情,什么东西在她手里都长得跟武器一样。 第36章 双生少年8 知言:姐姐叫我言言了   谢知言脚步一顿, 没犹豫地就朝谢之权走去。   即便她真的要用手中医药箱砸得他头破血流,也没关系。   “坐下。”   把人摁沙发上后,谢之权就将医药箱放茶几上, 取出酒精和棉花, 准备给谢知言的伤口消一下毒。   “下巴抬起来。”   谢知言乖乖抬起脑袋,听话的不得了。   谢之权非常满意他的配合, 棉花上沾了些酒精后,谢之权就用镊子夹着棉花轻轻擦拭着他下巴上轻微肿起的细长伤口。   酒精将伤口表面凝固的血液擦掉后, 就慢慢地渗入了伤口内, 因刺激而造成的疼痛让谢知言缩着脖子稍稍朝后躲了点。   “疼?”   可能是她垂着眼眸处理伤口时, 神情少了几分凌厉, 多了一丝柔和,在谢之权出声问他时, 谢知言破天荒地点头承认了。   有一点疼。   就一点点。   见他愿意表达自己的感受,谢之权颇有些欣慰,因此她面色更软了一点, 对着他刺痛着的伤口小小地呼了呼气,学着别家大人那样, 用不能减轻疼痛却能奇异抚平心间苦涩的幼稚方式, 安慰他。   做完这个动作, 两个人都愣住了。   谢之权:......我他妈在干嘛?   谢知言怔怔看着她, 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忽然染上了别样的色彩。   “我、我其实也没那么疼, 你别、不不用这样....”   他轻轻咬着嘴唇, 有些语无伦次。   但话归如此, 谢知言嘴上说不用,心里却因为第一次被人这样温柔的对待而烫了起来。   烫得他眼眶都有了些许热意。   见谢知言这般紧张,谢之权倒是从自己逾越的举动中回过神来, 她心中暗叹一口气,有些怜惜因一点温柔而感到受宠若惊的谢知言,当即拿起一块丑兮兮的创口贴给他贴上。   “你管我怎么做,你受着就是了。”   “你的伤口是我造成了,我做错事自然要偿还。”   “如果不是我的错,我才懒得管你。”   刚才小心翼翼给他处理伤口的谢之权就像个假象,一贴好创口贴就又凶了起来。   谢知言垂着小脑袋瓜子老老实实被谢之权教训着,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谢之权伸手揪住他一边脸颊,让少年不得不扬首和她对视。   “听到我的话没有!”   “明确是你做错了事就认!不是你,就死都不要认!”   手下软肉嫩嫩的,手感非常好,谢之权一边暗中提醒他,一边心猿意马地捏他的脸。   “滋道惹。”   任由谢之权捏得他脸颊通红,谢知言看着她口齿不清地应答道。   虽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谢之权要和他说这种话。   看着跟个受气包子似的谢知言,谢之权再想装得凶神恶煞都装不下去了,她松开谢知言被摧残得泛红的脸蛋,直接瘫软到了一旁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二人之间不再对话,气氛渐渐淡了下来。   谢知言穿着小皮鞋拿鞋底磨了磨地板,他有点想回房间,又不想回。   抬头看看谢之权,又看看地板。   最终还是没动。   良久之后,谢之权才再度开口。   她问:   “谢知言,你都不生气吗。”   谢知言一愣,不知道谢之权指的是哪件事。   “你心里应该明白,我明着和谢知思把你抢过来,是为了膈应他。”   “就算我在谢知思跟前表面功夫做得好,可到了别人那儿,我毫不掩饰的意图你应该听得很清楚。”   “你就不生气吗,一点儿被人羞辱的愤怒都感觉不到吗?明明这么被人践踏了自尊。”   “你也一点都不害怕吗,所有人都知我恨谢知思,你落到我手里,定是不会好过的。”   谢之权说话的时候视线焦点没有聚集在谢知言身上,神情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谢知言却是看着她敛了高傲气焰变得冷淡的侧脸,十分专注。   他说:   “我不生气。”   一开始就不生气。   知道了她的目的也不生气。   看清了她的真面目之后就更不会生气了。   因为在他的眼里,谢之权就是另一个谢知言。   他们该有的爱。   都被谢知思抢走了。   但是因为他欠谢知思,所以可以容忍。   谢之权却是无辜至极,她收敛本性、胡作非为,用尽手段想得到的爱,谢知思轻飘飘地就霸占了。   所有的希望都以摧枯拉朽之势崩塌碎裂,她该有多难过。   所以谢之权,比他可怜多了。   这样为了掩饰哀伤强装凶狠的她,本该连同他一起恨上,但谢之权本来就不是坏人,气势汹汹地对外放完狠话,转过身回到家,就细腻温柔地为他处理伤口。   傲然又脆弱,凶狠又温柔。   所以谢知言无法忍心看着谢之权同过去的他一样,在自己的家中变成孤零零的透明人,他无论如何也想要试试,能不能救一救她那颗逐渐灰暗的心。   他愿意代替谢知思来承受她的怒火,包容她的一切痛苦。   即便这份善意建立在一场并不单纯的交易上。   一切尽在不言中,谢知言看着她的眼神,就如同那天无意打开门见到她一样。   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哀怜。   兜了很大的圈子,费了不少力气,谢之权终于在谢知言眼里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已经把她当成同类了。   谢知言在她身上看到了影子,强烈的感同身受会让他潜意识里对谢之权卸下不少防备,并且会将很多自己曾经有过的情绪和想法,都无意识地加到谢之权身上。   他觉得自己看穿了谢之权的伪装,觉得她所有的逞强都是嘴硬。   因此不想再眼睁睁看着另一个自己眼中失去所有光彩,谢知言便对谢之权拥有着极大的容忍度,她所有过火的行为谢知言都可以原谅接受,被戏弄羞辱也无所谓。   毕竟可以和她谢之权站在一起的,只有他一个。   他是她唯一可以用力拉紧的人了。   这就是谢之权要营造给谢知言的假象,也是她会用这种方式来接近他的原因。   一个从小被忽视,极度缺爱且性格上有缺失的透明人,并不是你发现了他的存在,贸然去接近他朝他示好,就可以得到他的另眼相待。   突兀接触,只会让他戒备增强,不断猜测你真正的意图是什么,即便因为性格原因无法开口拒绝你莫名其妙的好意,但就算最后他欠你再多,也不会对你敞开心扉。   因此只能反其道而行,变成他的同类,试探他的底线,再给他一种除了他,没有人能够理解你的错觉,再从当下场合中以非常合理的借口来和他建立起不可分割的关系。   此后,才算正式在他那里拥有了浅薄的信任,开始踏入他紧闭的世界之中。   “啧,你个烂好人脾气,日后有你哭的,被人卖了还体恤人贩子的不容易。”   谢之权翻了个白眼,不看谢知言。   谢知言却看到那涂抹了热烈殷红的唇克制地勾起。   看,他猜对了。   谢之权果然不是为了利用他才争夺他。   她只是纯粹地需要他。   然而后来过了很久谢知言才醒悟。   原来被需要的人——   从来就不是他。   ......   新婚度蜜月的计划因为谢建国工作繁忙而不了了之了。   白莲嘴上说着大度谅解的话,心里却还是横着一根刺。   但幸好她有谢知思这个牢牢牵绊着谢建国的好儿子在,因此即便她得不到谢建国的爱,未来的谢家也注定要落入他们母子的手中。   思及此,她故作矜持的眉眼染上几分得意的笑,手上也更加真情切意地替谢知思夹着菜。   “思思,多吃点,你中午饭也才只吃了一点点。”   今天晚上难得五个人坐在一起吃顿饭,主要也是托了谢之权的福,她前段日子投资的项目在今天反馈给了她不少好消息,因此心情愉快的她就给点面子跟谢建国他们安静地吃顿饭。   谢建国坐在主位,吃饭时偶尔会拿余光扫谢之权。   自婚礼那天谢之权提前离场后,他已经很多天没跟谢之权说过话了。   也一直找不到机会同她坐下来聊,心里总梗着一股怪异难受的滋味。   他摸索着夹起一筷子谢之权爱吃的菜,想要放到她碗里,以此挑起些话题来。   结果谢之权饭吃没两口,忽然起身走了。   谢建国突然就给卡壳了,一桌人白莲不敢问,谢知思当没看到,谢知言一向不爱开口,因此没一个人问候谢之权的去向。   谢建国目光一暗,没办法,只能将菜夹给了谢知思。   “知思,多吃些。”   “谢谢爸。”   谢知思第一次被谢建国夹菜,他心里忽然便有几分诧异。   看到儿子被如此关心疼爱,白莲越发满意起来,伺候谢知思也更加周到细致。   “思思,妈妈鱼刺给你挑好了,吃鱼肉。”   “思思,汤还要吗,妈妈给你打。”   “思思....”   谢之权忽然人又回来了,拉开椅子坐下来时的动静还不小。   餐桌上的声音猛地一顿,殷勤的白莲都有了几分尴尬。   但她人回来了,却是没接着吃饭,而是手搭着椅背,看着安静嚼东西的谢知言笑道:   “言言,有什么爱吃的吗,姐姐给你夹。”   霎时,餐桌上更静了。   连碗筷相撞的声音都消失了。 第37章 双生少年9 知思:我不稀罕!(委屈)……   谢知言将菜咽下, 乖乖把碗推得离谢之权近了些。   “都可以。”   谢知言的配合让谢之权眯着眼睛笑得格外灿烂,她拿起筷子,离得远些的菜都依次给谢知言夹了些, 尤其是就摆在谢知思前面的鱼和肉, 她特地拿筷子翻了翻把最嫩最鲜的夹走。   “来,言言吃肉。”   “来, 言言吃鱼,姐姐刺给你挑好了。”   “来, 言言喝点汤, 姐姐碗给你放这里了。”   谢之权将白莲的模样学得入木三分, 直接把谢知言给哄得一愣一愣的。   她给他布菜打汤, 挑鱼刺剔肉骨,即便谢知言知晓她是为了膈应其他三人, 但是坏心眼归坏心眼,谢之权替他做的却是比白莲替谢知思做的更加细致认真。   谢之权把碗推回谢知言面前,已经吃了一半饭的碗, 又被满满当当的菜给填满。   “谢谢姐姐。”   谢知言不挑食,格外好养, 就着谢之权给他夹得菜, 吃得两边脸颊鼓鼓的, 漂亮少年乖乖吃饭的样子看起来真真可爱。   “嗯没事, 多吃点, 你还在长身体的年纪, 想吃什么就跟姐姐说。”   “以前没人给你夹菜, 现在就让姐姐来给你夹。”   谢之权手托着下巴看他吃得香,眉梢眼尾处都是浅淡的笑意。   谢知言被那样专注的目光盯着,吃东西的动作依旧不紧不慢, 微垂的眼睛里却是淡淡漫上了光。   这就是有人夹菜的感觉吗?   没有鱼刺的鱼肉真的很好吃。   白莲从谢之权喊言言的时候开始,拿着筷子的手就在抖。   她公然的挑衅以及暗讽皆让白莲心里憋着一股火,烧得她心肝脾肺都难受,却不能发作丝毫。   谢建国见谢之权只是给谢知言夹菜,并没有做什么,即便奇怪她怎么突然就对谢知言嘘寒问暖起来,但最终也不想去深究太多,最多就是多看了两眼这个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存在感的大儿子。   谢知思面色淡然,一点都不在意谢之权的装模作样。   他不但没被冒犯到,还觉得谢之权特别幼稚。   然而有时候正是一些幼稚行为,能够直接正大光明地把一个人天灵盖都气得掀开。   一顿饭就在隐隐的暗潮汹涌中度过。   接下来几天,谢之权都没有消停。   她非常守信用,在谢家的时候从不曾去为难谢知思,反而是谢知言,因为被当成代价抽象化地卖给了谢之权,因此他时不时就被谢之权拽着满世界瞎跑,偶尔还得被她各种折腾。   谢知思原本还松了一口气,虽然很愧对谢知言,但用一个平日里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的谢知言来换他在谢家安生地站稳脚跟,他就觉得还算值当。   然而几天后,谢知思就嗅到了一股不一样的味道。   他发现谢知言似乎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般,在谢之权手底下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反而,他看起来很快乐。   短短几天里,他展露出来的笑容比从前十六年间笑的次数加起来还多。   “言言啊,小言言啊,开门——”   下午两点钟左右,谢之权在狂敲谢知言的门。   咚咚咚的敲门声听得隔壁的谢知思心烦意乱,他原本在午休,现在被硬生生吵醒了。   门吱啦一声开了,谢知言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迷迷糊糊地看谢之权。   “啊?”   他带着睡意的声音有些低哑,其间还伴随着一点鼻音。   见谢知言睡得脸颊粉嫩嫩的,谢之权就没管住手,一把掐了上去。   她的手有些凉,指腹和温热的面颊相触的时候,谢知言被冰得直接清醒了几分。   “收拾收拾,陪我去游乐场。”   捏住软软的小脸蛋揉搓了一会儿,谢之权才将人又送进房间里去。   房门被谢之权合上的时候,谢知言背对着门人还有点儿呆。   他没听错吧。   游乐场?   “呵。”   全程竖着耳朵把外边对话听个一清二楚的谢知思,不屑地冷哼一声。   他最近都随着谢建国一起去公司学习商业上的东西,今天下午也不例外,压根就没有玩的时间。   他也不稀罕去玩。   不就是游乐场而已。   谢知思将脑袋蒙进被子里,心里不断贬低着游乐场的存在。   空调的风还在呼啦啦吹着,闷在被窝里的他却再也没有半点睡意了。   将自己上上下下收拾整洁的谢知言敲响了谢之权的房门,在门外等待的时候,他的手指无意识地下垂轻叩着腿侧,一直被努力压抑着的期待感最后还是从眼里淡淡兴奋的光中显露出来。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要和...和亲近的人一起去游乐场。   他很期待。   谢之权开门的时候,就看到少年的唇角轻轻勾着,身上暗淡的气息都变得明媚了几分。   就算被自身遭遇打压得过早成熟懂事,十六岁的谢知言,也依然还只是一个孩子。   “你高兴个屁,你只是陪我去而已!”   谢之权伸出手指头戳了戳谢知言的额头,看他这么开心就想逗逗他。   谢知言被戳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听了谢之权的话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   反而是矜持含蓄的笑容更大了些,笑得连小犬牙都露了出来。   好家伙,得亏她这段时间没少一边损他一边给他投喂,带他出门玩。   谢知言现在都已经摸透谢之权嘴硬心软的人设,对着她不那么生分,甚至会小小显露出一些少年人的天真和稚嫩,虽然离她预期中的模样还有很大差距,但微小的改变已经很让她欣慰了。   到达游乐场,一通电话也同时打来。   “喂,之权姐,你到了吗?”   电话那头是韩闻的声音,他人正站在游乐场外的检票口,顶着大太阳晒得人都蔫了。   谢之权接听着电话,一边下了车带着谢知言找寻韩闻的身影。   “我看到你了。”   看到人群中有个打扮得格外花枝招展的,谢之权一眼就认出那是韩闻。   谢知言默默跟随在后边,也看到了韩闻。   原来不是两个人。   是三个人。   他抬手拨了拨长得有些扎眼的碎刘海,心里的雀跃忽然淡了些。   “之权姐,我票已经买好了,我们进去吧!”   韩闻跟谢知言点头示意算打过招呼,而后便眨着格外能迷惑小女生的圆鹿眼,想要来拉谢之权的手。   谢之权见状直接伸手抵住他的额头将人隔开,嫌弃道:   “你是怕走丢的三岁小孩吗,拉什么手。”   被拒绝的韩闻也不气恼,依然嬉皮笑脸地黏上去,左一个之权姐右一个之权姐甜甜地叫着。   谢之权被他磨得没脾气,便没再出声嘲讽他。   随谢之权几次出门,谢知言已经和韩闻打过不少照面了,基本很多玩乐的场子上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这对谢知言来说,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但实际上他却对韩闻印象极深,因为基本每一次谢之权出去玩他都跟着,缠谢之权还缠得特别紧。   韩闻本来还很怵谢之权,觉得谢之权心思深沉睚眦必报,后面接触得多了,他才发现谢之权只是表面上的不好接近,实际却是非常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人,甚至还因为嫌麻烦而懒得跟人计较太多。   这下好了,他开始大着胆子,逮着谢之权就不放了。   同谢之权还生分时的谢知言,对韩闻不要脸的行为很无所谓。   同谢之权开始熟稔起来的谢知言,就觉得韩闻不管怎么看,那张御姐最爱的奶狗脸都很讨人嫌。   他很少会对不熟悉的人生起怨怼的情绪,因此当谢知言日渐看韩闻不顺眼的时候,他还以为单纯只是因为这个人性格轻浮,行为随便,才令他嫌弃。   丝毫没想过,或许只是因为身边亲近之人的注意力被人夺走了,才闷闷不乐。   谢之权三人入了游乐场内,出色的外型和奇特的组合很快就吸引了周围游客的视线。   未成年的谢知言个头最矮,站在谢之权左侧看起来脸色淡淡的,明明生得精致夺目,是当下最受欢迎的青涩美少年,结果他的神态却仿若一个成熟稳重的男子,特殊的反差萌引来不少人的打量。   韩闻这个刚成年不久的家伙相比起谢知言,反而更像个没断奶的幼稚鬼。   他对每个刺激的项目都跃跃欲试,拉着谢之权就想上去,结果谢之权反手一推,把老老实实的谢知言往韩闻那儿扔,并甩甩手说道:   “你俩玩,我看着就好。”   谢知言只来得及朝谢之权看一眼,就被韩闻拽着后衣领拉走了。   他俩先上了跳楼机。   然后。   又怂又爱玩的韩闻: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一次玩的谢知言:......   看着两个年轻人活力四射的样子,谢之权一边挡着毒辣的太阳,一边眯着眼睛笑得格外意味深长。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老是去哪玩都带着韩闻的原因。   谢知言成长中缺失的不单单是亲情,因为有别于人的稳重成熟,再加上身边来自谢知思的压力和别人无处不在的对比,使得他连同龄玩伴都没有。   因此,既然决定要让他丢掉那些沉重的包袱,变得和普通孩子一样,那么谢之权就要抓住他所缺失的东西,一点点地慢慢补足给他。 第38章 双生少年10 “姐姐,我也想...”……   一轮结束, 两人从跳楼机上下来。   韩闻一蹦一跳的感觉自己还能再玩个百八十回,谢知言却是小脸煞白,好像下一秒人就要昏厥过去了。   看他紧皱双眉拼命吞咽口水的样子, 谢之权赶紧上前搀扶住谢知言。   察觉到身边人的不适, 兴致冲冲想去下一个项目的韩闻收敛了两分,看着谢知言问道:   “你第一次玩诶??”   谢知言靠在谢之权的肩上, 努力压制下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没理韩闻。   “去帮我买瓶水。”   谢之权轻轻顺着谢知言弓起的背, 将韩闻支使开。   “实在难受要不然带你去公厕吐一下?”   “没玩过怎么不说, 反应大成这样。”   将谢知言扶到长椅上坐着休息, 谢之权才无奈地说道。   谢知言背靠着长椅, 脸上依然毫无血色,他抬头看着谢之权, 黑眸湿漉漉的,眼角还有些下垂。   他有点委屈。   明明是她把他丢给韩闻的。   “还很难受?”   谢之权见他仰着脑袋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她,泛白的唇角下拉着, 整个人气息格外低迷。   他就像一只受了欺负却只能把满腹委屈咽回去的大型犬,可爱的耳朵耷拉下来, 明明看着主人的眼睛水汪汪的好像下一秒就能掉出泪珠来, 偏偏就是要憋着什么都不说, 让主人挠破头地猜他怎么了。   谢之权伸手抚着他柔软的头发, 揉了揉。   “下次不喜欢的或者是不想做的, 那就说出来, 不管你面对的那个人是谁。”   “没有谁有资格能够强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明白吗?”   她坐在谢知言身边,耐心地告诉他他一直做不到的事情。   要学会拒绝。   不管那个人是谁,只要是你不愿意, 哭着喊着都要拒绝。   因为如果你一昧忍耐多了,周围人不会感激,只会变本加厉。   谢知言的脑袋被谢之权温柔地抚摸着,被人看见紧紧藏起来的委屈,还得到了从来不曾得到过的安抚,他低着头,强忍着想要拿脑袋蹭她手心的冲动。   最后满腔的酸楚,都化成他轻轻的一声嗯。   “水来了,快喝!”韩闻小跑着回来,将水递给了谢知言。   他跑得满头汗,眼里却不见丝毫疲惫。   谢之权接过水,替谢知言拧开瓶盖后才递给他,她细心体贴的样子让韩闻撅起了嘴。   “之权姐,你都没对我这么温柔过。”   韩闻非常怨念,谢之权对着他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满脸嫌弃。   “你如果是谢建国生的,我也对你这么好。”   言下之意,亲弟弟和他这个不请自来的傻弟弟根本不能做比较。   谢知言小口小口慢慢喝着水,听着旁边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打嘴仗,唇角慢慢地勾起。   然而,只要有韩闻这个烦人精在,谢知言的快乐就是短暂的。   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韩闻开始拉着谢之权到处疯玩了,他身体不适就只能远远地站着看他们俩玩。   “之权姐,下一个玩那个,那个!!”   韩闻笑得灿烂,清爽阳光的稚嫩面庞配上愉悦清亮的声音,诸多女孩都悄悄看他。   别人眼中韩闻是爽朗俊秀的大男孩。   在谢知言眼中。   他就是条精力旺盛的疯狗。   谢之权被拉着四处跑,谢知言就默默跟在她背后,眼神里不断散发出怨念。   他本来很能忍的。   都是谢之权这段日子过于纵容他,使得他开始有不该有的坏情绪了。   理智告诉谢知言,他没资格插手谢之权的事情,她想玩什么,和谁一起玩,都不是他该管的事情,他只要听从谢之权的话,乖乖待在原地等她就可以了。   可是谢知言很不开心。   甚至不开心到崩断理智线,伸手拽住了即将被拉走的谢之权的衣角。   “姐姐。”   他低声开口,思绪复杂。   “我也想玩。”   谢知言深深看她,修长五指用力拽着谢之权的衣服死不放开。   他快要紧张死了,心脏疯狂颤动着。   谢知言生怕自己这个无理的要求会换来谢之权的怒火,并且大声责怪他顽劣不懂事。   可是谢之权这段日子对他真的太好了,谢知言实在是藏不住那份期待,借着这次的冲动,他贪心地想要试试看,除了被动接受着她的给予,他是否也能开口主动去寻求她的好。   如果...如果不可以。   那也没关系的。   终于等来谢知言的主动开口,谢之权一把将全副心神都放在玩闹上的韩闻拽回来。   “胃如果还难受就不要逞强。”   她不能够过于善解人意到崩掉人设,因此谢之权的表情挂上了些不耐烦,眼里却带着来不及收回的一丝丝担忧。   她的语气属实不算好,可谢知言的脸上却突兀地绽开了一朵笑花。   “只有一点点不舒服,我们可以玩...玩轻松的一点的项目。”   一个要求已经被她耐着性子接受了,那,再提一个也没关系吧?   谢之权双手叉腰,像是拿谢知言没办法一样,指了指不远处的射击类项目。   “行吧,我们去玩射击,你个麻烦精。”   得到准许,还被叫唤了在他看来有些许亲昵的称呼,谢知言流露出来的笑容越来越浓,他白皙的肌肤透着点日光晒出来的淡红,眼里晕染着的亮光竟胜过灼灼烈日。   “什么?玩射击吗?走走走!!”   上头了的韩闻哪能感受到身边两人心里百转千回的念头,他满心满眼都只有玩。   来到射击项目前,谢之权给他们两个各递了把枪。   一人占一块位置,在规定的距离以及有限的子弹里,射中的气球数量越多,奖品越丰厚。   韩闻摸了一下鼻子,朝着谢之权胸有成竹地说道:   “之权姐你看到那边架子上最大的玩偶了吗?你等着,我给你赢回来!”   骄傲的言语,令韩闻看起来少年感十足,意气风发好不耀眼。   这边谢之权还没开口反驳说大话的韩闻,谢知言也凑了过来,小小声说道:   “姐姐,我不会。”   谢之权将子弹都装进弹夹之后,把枪放下准备手把手教谢知言。   “我教你。”   哪知谢知言却是后退一步,也将枪放下。   “我想先看你玩。”   他都这么说了,谢之权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因此她重新拿起枪,示意谢知言看向那边置放奖品的架子,格外嚣张地问他:   “要哪个,说。”   谢知言有些受宠若惊,但他并不愿意给谢之权施加压力,便说什么都可以。   站在一旁的老板看着若无旁人的姐弟二人,白眼都快翻上了天。   最近的年轻人一个两个的,都这么狂妄自大了吗!   看看那边已经开始射击的韩闻,大概是有经常接触射击类的游戏,他的准头还算不错,射出去的两枪里必然有一枪可以中,但可惜这种稳赚不赔的项目,大多数都会在东西里做些手脚,以防真的有人能够弹无虚发将奖品拿走。   二十发子弹,韩闻超常发挥中了十五发。   周围逐渐多起来的围观群众,皆发出感叹佩服的声音。   本来没有全中让撂下大话的韩闻有些失落,但当周围人的吹捧欢呼声响起,再结合老板那个仿佛被人薅秃了羊毛一般的脸色,韩闻就开始有些飘飘然起来,他还是很厉害的嘛!   十五发换取的是一只半人高的胖兔子,蠢萌蠢萌的脸跟韩闻放在一起意外的挺合适。   他抱着老板给的兔子,得意洋洋地去谢之权身边,准备把战利品送给她,结果他发现谢之权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围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偶尔还有喝彩声传来。   “十六发了十六发了!连中十六了!”   “靠我来这里好多次了,就没见过谁这么牛的!”   “这女生是不是当兵退伍回来的啊,太强了吧!”   “妈呀十七了!神仙啊!”   当韩闻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拼命挤进人群,才知道众人都在兴奋些什么。   拿着枪支全神贯注盯着射击目标的谢之权,浑身散发着一股凛然肃冷的气息,那张以往被他追着捧着的漂亮面孔,此刻凝聚着的是同任何时候都不一样的,惊心动魄的美。   她射击的全程都格外波澜不惊,气定闲神地打出一发又一发子弹。   老板就站在她的不远处,已经气得脸色都黑成锅底了。   韩闻忽然就伴随着周围群众,在谢之权打出下一发子弹的时候,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不知道为什么,认真的谢之权看起来真的格外迷人。   “十九了十九了!!!”   “嘘嘘嘘小点声,她最后一发要开始了。”   “好紧张好紧张!!”   看热闹的比当事人还紧张,一个个都搓着手满脸期待地看着谢之权。   她始终轻松地放松着肩部,盯着最后一个气球的时候,谢之权勾唇笑了。   “中了。”   最后一颗气球猛地炸开。   破成数块渣渣的气球就像老板那颗碎得七零八落的心,他在群众的欢呼声中差点就哭出来。   谢之权把枪归位,转过头对着谢知言挑了个眉。   “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谢知言看着笑得十分得意的谢之权,忽然便觉得,再没有哪一刻能胜过此时骄傲的她更来得夺目。   将一切稳稳掌控在意料之中的谢之权,实在是漂亮得能够灼伤人。 第39章 双生少年11 “之权姐,那我呢?”……   “嗯, 很厉害。”   谢知言毫不犹豫,十分坚定地点头认同。   老板心不甘情不愿地将置放在展示架上最大最显眼的玩偶取了下来,谢之权把老板紧紧抱在怀里不肯松手的玩偶抢过来, 直接把与人等高的毛绒熊一把塞进谢知言怀里。   “送给你了。”   在一片羡慕的唏嘘声中, 谢知言手忙脚乱地接住,慌慌张张地把熊往上捧, 尽量不让熊的脚碰到地面。   尚未长开的少年,个头还没毛绒熊高, 一张嫩生生的小脸被挡了个严严实实。   谢之权见他这般, 嘲笑得格外大声。   谢知言歪着脑袋探出头来看她, 见谢之权笑得欢, 他也傻兮兮地跟着笑,甚至还有点不确定地问道:   “姐姐, 你真的要给我吗?”   他口中问着,手上抱着毛绒熊的力道却是越收越紧。   口嫌体正直的可爱反应让谢之权心一软,伸手拍了拍毛绒熊圆滚滚的脑袋。   “嗯, 送给你了。”   “既然你不说你要什么,我就只能把最好的给你。”   她声音低沉磁性, 骄傲自信的迷人模样将四周狂锤着对象撒娇的小女生迷得七荤八素。   她们羡慕啊。   但这份无与伦比令人艳羡的偏宠, 只属于那个白净漂亮的少年。   然而谢知言闻言只想把自己发烫的脸塞进毛绒熊体内的棉花里。   他第一次收获来自于别人羡慕的眼神。   这份令他心尖震颤的独特感受还是眼前这个, 别人口中恶劣到离谱的坏姐姐给予他的。   谢之权只是在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上, 就令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被人纵容地捧到世界中央, 他在她面前可以不用隐忍, 不用委屈, 不用想要而不敢求,因为他是她所疼爱偏袒的后辈,所以即便他什么也不说, 谢之权也会把最好的独独留给他。   现今尝到了难以割舍的甜,对比过去,往昔的种种都显得那么苦不堪言。   谢知言藏在毛绒熊后边,眼眶微热。   “谢谢姐姐。”   他轻轻呢喃着。   外人眼中,姐弟俩的感情好得不得了,然而在韩闻眼中,却让他酸得牙都疼了。   “之权姐,我呢!我呢!”   韩闻抱着胖兔子气冲冲地凑到谢之权身边,羡慕嫉妒恨地看着那只大熊。   “你这不是已经有一只了吗。”   谢之权戳了戳他怀中那只蠢萌蠢萌的胖兔子,总感觉在哪儿见过。   “不一样!这是我自己赢到的,我也要你送我一只!”   韩闻气得脸颊鼓鼓,瞪得圆溜溜的眼睛下面是两团被太阳晒出来的浅淡红晕,谢之权眯着眼睛多打量了他几眼,才发现那只胖兔子像什么。   像韩闻。   一主一兔都一脸蠢样。   “你一个男生要玩偶做什么,几岁了啊你。”   谢之权摁着胖兔子圆滚滚的脸,将韩闻憋屈的小脸蛋挡住。   “谢知言不也是男生!”   “他未成年。”   “我也未成年!”   “你身份证掏出来我看看?”   “我不管!我也要!”   “那你叫你哥来帮你打一只。”   “你欺负人!”   韩闻一把将胖兔子扔谢之权怀里,在众人惊诧错愕的目光中扭头就走。   他是韩家最疼宠的小儿子,要星星要月亮韩家人都双手捧到他面前,可是物质上的满足并没有办法填充他内心逐渐扩大的空虚感。   韩生和他父母都将大部分心神灌注于事业中,平日里对他的关心并不多,因此当他在谢之权身上感受到了长者对后辈的关心和偏爱之后,便老喜欢跟着她四处跑。   之权姐之权姐的叫着,他差点就真的把她当成亲姐姐了。   因此见她满心满眼只看着谢知言的时候,平日里小打小闹却并不会真的没事找事的韩闻,第一次凭借着幼稚的理由朝谢之权发火了。   他对于谢之权来说本来就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若不是有着跟他哥在商业上合作的这层关系,谢之权怕是理都懒得理他,现在他还这么无理取闹,以后估计更不想看见他了。   韩闻本来走得飞快,恨不得把身后令他心烦意乱的人甩掉,但是慢慢的,他的步伐放得越来越缓,甚至还想要回头看看有没有人追上来。   别别扭扭地跑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韩闻站在原地磨了磨脚跟,忍不住悄悄回了头。   背后啥都没有。   他差点气哭了。   夏日天暗得慢,天际线还泛白的时候,时间其实已经大六点多了。   谢之权领着被韩闻突然发作整得一脸迷茫的谢知言离开游乐场,去外边随便找了家餐厅用餐。   谢之权懒洋洋地翘着二郎腿坐在谢知言对面,漫不经心地翻着菜单。   谢知言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被放在他身侧座位上的毛绒熊,一会儿揪揪耳朵,一会儿拉拉手手。   但是玩着玩着,他又想起了跑得不见踪影的韩闻。   谢知言觉得自己应该问一问谢之权,他们来吃饭了韩闻要怎么办。   但是来的一路上,每一次快要出声问起的时候,都被他心里那点私心给打压下了。   自己变得越来越坏了啊。   随便点了些东西后谢之权将菜单递给谢知言,不容他拒绝说随便吃就行,谢之权让他点自己喜欢的,而后见少年乖乖看菜单,服务员候在了一旁,她才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那边嘟嘟两声,很快就接通了。   “喂。”   对面声音闷闷的,情绪很差。   “你人在哪。”   “人不在了。”   “行,那我挂了。”   谢之权说到做到,手机从耳旁拿下来就准备摁下那颗红色的圆形图标。   “不不不!!不准挂!!!”   嘴硬的韩闻被谢之权冷漠无情的态度惹急了,隔着电话那大嗓门吼得对面的谢知言都听到了。   “我还在游乐场。”   “一会儿地址发你微信上,过来吃饭。”   “我不饿!”   “没问你饿不饿。”   “我就不去!!”   “爱来不来。”   谢之权冷哼一声,这回真准备挂掉电话了。   结果,低低的啜泣声忽然响起来了。   委屈的抽鼻子声夹带着一丝丝电流,可怜兮兮地传进谢之权的耳朵里。   谢之权头疼地捂住了额头。 第40章 双生少年12 “谢之权在利用你!”……   她叹了一口气, 心力交瘁。   谢之权本来就是一个又懒又怕麻烦的人,养一个谢知言她已经献出足够多的耐心了,没想到现在又蹦出个爱哭鬼, 她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嘤...你为什么, 老是凶我....”   “还每次都...都只凶我一个人...”   韩闻蹲在灯光照不到的昏暗角落,带着哭腔抽抽搭搭地质问。   他耷拉着脑袋快难过死了。   谢之权揉了揉眉心, 很想说还不是你个幼稚鬼作的,但若真这样说了, 韩闻怕不是得泪淹全城。   她只能放轻语气, 难得温柔道:   “听话, 过来吃饭。”   “你听话些, 我就不凶你了。”   韩闻有被哄到一些,他渐渐停了掉个不停的眼泪, 小声问道:   “真的吗?”   “真的。”   “不再凶我了?”   “嗯。”   韩闻急转直下的心情忽然就跟过山车一样又冲上了天。   他抹掉眼泪想笑,又怕被人看到一样只敢偷偷地勾起一点儿唇角。   然而这好家伙就属于那种顺着杆子往上爬,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作精。   “那那, 谢知言有的那个熊,我也要!”   “噢哟, 上菜了, 我挂了。”   “......”   只见谢之权面无表情地扯了个谎, 谢知言默默看了眼空空如也的餐桌。   他余光瞥着谢之权身旁尚空着的座位, 无意识抓紧了毛绒熊的手。   “姐姐, 韩闻是要过来吗?”   谢之权点了点头。   谢知言垂着眼眸, 视线落在被擦拭得不染一尘的玻璃桌面上, 忽然起身。   “姐姐,我可以跟你坐在一起吗?”   “我不想一个人自己坐在一边。”   他松开心爱玩偶的手,等待着对面那个特殊的人给予他再多一点放纵。   他更想牵的, 一直都是有温度的手。   谢之权拍了拍座椅,用动作应允谢知言的请求。   只见他眼睛一亮,利落绕过餐桌坐到谢之权的旁边,手攥成小拳头乖乖平放在膝盖上,挺直着腰背望眼欲穿地看着厨房的方向。   然而谢知言表面稳如老狗,心里实则在开心地冒泡泡。   不过等韩闻匆匆赶来,看到自己只配和一只他永远得不到的毛绒熊坐在一起,便又是一场嘴仗的开始。   闹得鸡飞狗跳的一顿饭终于吃完,身心疲惫的谢之权和谢知言回到谢家。   “姐姐,我先回房间把熊放了。”   吃力地抱着一只巨大无比的熊,谢知言朝懒懒散散往沙发上躺的谢之权告知着去向。   “嗯去吧去吧。”   谢之权瘫着,随意地挥挥手。   谢知言一脚刚踏上二楼的台阶,屋外忽然传来汽车渐缓速度停靠熄火的声音。   他只是顿了一会儿,门外的谢建国和谢知思就走了进来。   谢知言转过头,不知道要不要出声问候,他看了一眼谢之权,发现她完全不理会这边的动静,便乖乖地抱着熊接着上楼了。   白莲听到动静从二楼满脸笑容地下来迎接,路过谢知言的时候,看都不看一眼。   “你们回来啦,用餐了吗?厨房那边我还让人帮你们备着饭。”   她依偎到谢建国身旁,体贴温柔,一连串的关心问候让谢建国冷淡的面色都暖了些。   “我和知思在外吃过了,你让厨房那边别忙活了。”   谢建国将公文包递给佣人,抬脚走向了客厅。   谢之权正坐着,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着手机。   谢建国见她依然无视掉自己,忙碌了一天的心情愈加不悦起来,他走到谢之权跟前,冷声道:“你跟我来书房,我们聊一聊。”   声音格外冷硬,跟对待一个犯了错的下属一样。   谢之权淡淡瞥了他一样,拖拖拉拉地起身跟上。   谢建国走后,白莲能够嘘寒问暖对象就只有谢知思了,她围绕在谢知思身旁,不停问着今天在公司过得如何,是否又被嘉奖,是否得到了别人的认同。   连他有些微苍白的脸色都忽略了。   谢知思表情温和地回答着白莲不断抛出来的问题,思绪却全都在已经回房间的谢知言身上。   他进门就看到谢知言抱着一只比自己还高的毛绒熊。   至于是谁送的,不言而喻。   “妈妈我有点累,我想先回房间休息。”   不想再听白莲目的性格外强的问话,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不等白莲回应就自顾自先走了。   他很烦,特别烦。   拖着破破烂烂的身体在那个公司里一群虚伪的人面前,必须得一直保持着优秀,不能够犯下一点错误,高强度的学习让他早就有些疲惫,身体也有点吃不消,回来还得被白莲问七问八,谢知思心情差极了。   尤其是看到谢知言轻松地玩了半天还抱着那么大一只熊,谢知思更暴躁了。   看谢知言那副蠢样,他怕是已经被谢之权一点小恩小惠收买了。   谢知思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提醒谢知言的立场了。   上到二楼,他当着追随而来的白莲的面,敲响了谢知言的房门,间接承认了自己刚才说要休息都是假的。   也不管身后的白莲是什么表情,当谢知言打开房门,谢知思就直接走进去反手将门带上了。   谢知言安静看他,等着谢知思先开口。   “这只熊谁给你的。”   谢知思明知故问,他手指着那只熊,温和的表情褪去,变得冷沉。   “姐姐。”   谢知言并不觉的这有什么问题,因此他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姐姐?哈,现在已经叫得这么亲热啦?”   “你不会真愚蠢到觉得她把你当成自己亲弟弟了?”   谢知思讥讽一笑,他目光凌人地看着面无表情的谢知言,嘴下一点都不留情。   “这女人大概早就算好了,将你这个傻帽拉到她那边去,等你满心满眼都是这个好姐姐的时候,再借着你的手来对付我,倒是我小看她了,还真是会扮猪吃老虎!”   “谢知言你最好给我清醒一点,你睁大眼睛看看,到底谁才是你最值得信任的人!”   “不要因为那些拙劣的糖衣炮弹,你就临阵倒戈当起白眼狼!”   谢知思气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此时刻薄又尖锐的他,同外人面前的模样完全无法吻合。   谢知言却是早已习惯了他这幅歇斯底里的样子,白炽灯下的谢知思,脸色看起来惨白如鬼。 第41章 双生少年13 老谢:新年快乐!   他单薄的胸膛不断因为失控的情绪而起伏着, 痛苦的脸色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会停止呼吸。   谢知言从来就不敢同这样的谢知思争辩,似乎他多说两句,就会间接变成杀人凶手。   因此谢知言站在床头, 只是沉默着将身后放置在床上的毛绒熊挡住。   “你听明白我说的话了没有!”   “她只是在利用你, 在利用你!”   “你和我都是她最痛恨的外来者,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认可你的!”   谢知思捂着胸口, 一手紧紧抓着书桌边沿撑住虚弱的身体。   他知道自己现在这幅样子肯定很难看,明明气弱得不堪一击却硬是要凶狠无情地告诫谢知言不要痴心妄想。   即便他知道, 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皆是在盲目撒气, 被他推出去当挡箭牌的谢知言, 没有被谢之权折辱玩弄他本该心里好过一些, 但,但....   谢知思捏紧桌边的手, 本就清瘦的他,细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此时用了狠劲, 手背上根根青筋暴凸起,手指关节的上的骨头都像是要刺破他的纤薄表皮露出来。   但是。   他就是看见谢知言跟随着同他印象中出入极大的谢之权玩得那么开心, 感觉很不痛快。   谢知言怎么可以在他不惜一切代价争夺谢家的时候, 笑得那么开心。   这不应该, 他不允许。   他可以在站到高处的时候拉谢知言一把, 却无法忍受在他饱受折磨的期间, 谢知言无知无觉地过着他曾经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能被人不计代价地疼着爱着, 纵容着, 他做梦都不敢梦到。   所以这一定是假的,谢之权这个又蠢又毒的大小姐绝对不可能会对谢知言那么好!   将那些过分真实到令他惊恐的酸涩情绪强制压下,谢知思用一个将谢之权诋毁到尘埃里的理由说服了自己, 他坚定了劝告谢知言的心,绝对绝对不可以让谢知言被谢之权的假象蒙骗。   他们这对血浓于水的双生子,能够毫无保留相信的,只能是对方。   谢知言默然看着谢知思慢慢从情绪失控到逐渐缓和,他放纵自己暴露本质的时间越来越短。   才十六岁,谢知思已经自控到可怕。   “你不说话也罢,毕竟这些话也用不着我提醒你一遍又一遍。”   “你自己心里也应该清楚,你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立场。”   “别真自欺欺人地把她当成你的好姐姐。”   “想要快速跳出过去的境地,你我必须抓住谢家这唯一一块跳板。”   “所以你别在骗局里找救赎了。”   “醒醒吧,都是假的。”   谢知思已经完全恢复了冷静,对于谢知言仿佛入定一般的状态,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该说的他也都说完了,并且非常的有把握,谢知言全听进去了。   否则他尽力掩藏着身后那抹温柔的身形,为什么会动摇了一次又一次呢。   不再等待谢知言的回应,谢知思重新换上那副谦逊有礼的面孔,转身准备离开。   一打开门,他正面撞上了谢之权。   她直愣愣地站在门道正中央,脸色晦暗不明,身侧攥紧的拳头却是当场暴露了她无法平静的心绪。   谢知思起先心脏还骤停一瞬,但很快,他笑得越发灿烂起来。   听到了啊?听到了最好。   不堪入目的手段被人当场拆穿,她怎么着也演不下去了了吧。   “姐姐。”   房间里还一口一个谢之权地叫着,转身就换了副神态,毫无隔阂地喊姐姐。   谢之权猛地抬起手,谢知思眼中闪过一抹错愕,以为她恼羞成怒了要打人,迟钝的身子还来不及躲避,却是忽然被一把抓住了肩膀,被谢之权从谢知言的房间里丢了出来。   被扯得踉跄了几步的谢知思,站在空无一人的二楼长廊里,有点发愣。   嘭的一声巨响,房门被谢之权用力合上,谢知思这才从茫然里回过神来。   她...她怎么没当场发作?   不过也无所谓了。   他们注定不可能再维持表面上的好关系了。   谢知思直起腰来,拍了拍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心情颇好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内。   谢知言自谢之权进来后,目光就一直躲闪着,不敢看她。   强装的平静表面被她冷沉疏离的神情打破,谢知言背过手去慌张地摸索着毛绒熊的存在,最后却摸了个空。   此时房间内的气氛犹如暴风雨来袭前的宁静,冷寂的可怕。   “姐...姐,我....”   面对她不同以往的陌生表情,谢知言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惊慌失措,小心翼翼地开口唤她。   谢之权没说话。   她的手却在颤抖,像是在拼命忍耐着什么。   最终在少年差点就要红了眼眶迎上来的时候,她开口了。   “喝酒吗?”   谢之权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她绝口不提自己在门外听到了什么,也不愿撕破脸皮去质问。   谢知言看出来了她的躲避。   但是谢之权不闻不问装聋作哑却更让他害怕几分,他宁愿她大声质问他为什么不反驳谢知思的话,或者是勃然大怒地痛斥谢知思背地里泼自己脏水。   可她全都没有。   她就这样沉默地,承认了自己的利用。   也无所谓谢知思暴露本性后,对她的公然挑衅。   谢知言忽然就像是被人一把掐住了脖子,遏制住了呼吸,他痛苦得想要弯下腰来大口喘气,面前那个冷冷站着的人,明明能够拉他一把,却冷眼旁观着他断了所有生机。   明明早就知道的。   她愿意对他好,都是为了利用他。   明明他一开始也无所谓的,甚至为谢之权找好了相当充分的理由。   骗自己,谢之权需要他。   甚至他还可笑地同情她,想要拯救她。   后来却在越来越亲密的相处之中,发现她强大得无人能匹敌。   因此,一些最初的想法,早就变味了。   但人果然是贪婪的化身,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   他本该发现她的本质后,及时从温柔的泥潭里抽身。   然而却被她引诱着,一步步越陷越深。   甚至他现在还因谢之权可能真的是在欺骗他这件事上,感觉到了无尽的委屈和痛苦。   他至今都还悲哀地留存着一点希望,奢求眼前人能温柔地说。   利用你不假,对你好也是真的。   “怎么,为什么一见到我表情就那么难看。”   谢之权双手环胸,为了缓和气氛勉强勾起的僵硬笑容终于完全消失不见。 第42章 双生少年14 老谢:别叫我姐姐。   她逼近谢知言, 肃冷双眸近距离地俯视他。   谢知言满腹深思被打乱,他被她不断迫近的身形逼得跌坐在床,双手往后撑住, 死死不让身体直接瘫软倒下。   但他也终于触碰到了歪倒在床上的毛绒熊, 柔软的触感让他高高提起的心微微松了些。   “是不是因为谢知思说了什么,嗯?”   谢之权将他牢牢困在一个方寸小角, 不让谢知言有丝毫逃脱的可能。   “所以你这幅样子,是因为...你相信他的话了?”   果然, 谢之权在门外全听到了。   谢知言和她对视着, 极强的压迫感让他所有情绪都在谢之权眼中都无处遁形。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质疑, 谢知言第一次产生了犹豫。   他的脑海里像是展开了一场拉锯战, 一边想要否认谢之权,一边又心存动摇, 她这段时日以来,确实对他很好的不是吗?但这一切的最初不就是建立在一场虚情假意的交易上吗?   要不然无缘无故,谢之权对他这么好是图什么?   他对她来说唯一的价值, 不就是谢知思的同胞兄弟这层身份吗。   谢知言目光闪烁,还未成熟的喉结在谢之权的注视下一遍遍在玉白的肌肤下滚动着。   然而他的紧张无解以及各种迟疑带来的煎熬, 在谢之权眼里, 却是一种无声的承认。   心里那根拉紧的弦突然狠狠崩断。   谢之权一把抓住谢知言的衣领, 将他不断往后倒去的身子拉到跟前。   她齿间厮磨的声音格外清晰, 好像下一秒就会恶狠狠扑上来咬断谢知言脆弱的脖颈。   “你还真信了。”   谢之权声线有些不稳, 似是在拼命压抑着即将迸发的暴躁情绪。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开始不问吗。”   “因为我以为, 至少这段时间我对你这么好, 你也合该理解我...”   “但现在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谢之权松开他的衣领,任由谢知言再也支撑不住, 仰倒在了床上。   他墨黑的细碎发丝凌乱地铺散在漂亮得不像话的脸蛋上,颇有血色的殷红唇瓣被他咬得泛出丝丝缕缕的青白,谢知言那双在她看来澄澈干净的双眸,此时布满了惊恐和惶然,他对她说的话,感到了不知所措。   谢知言想张口,问问谢之权这是什么意思。   谢之权却倾身上前,一手掐住了他的纤细脖颈,直接剥夺了他说话的权利。   她已经气急了,满目寂寥和失望就像汹涌浪潮,将脆弱无助的谢知言狠狠淹没。   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既然你都这么认为了,那我也只能承认了。”   “没错,我对你这么好就是在利用你,我先用冠冕堂皇的借口感化你,取得你的信任,然后再利用你同为男性的身份,培养你,教导你,最后再命令你去和谢知思,你的亲弟弟搏斗厮杀,争抢谢家,而我,就笑着坐收渔翁之利便好。”   “但是。”   沁凉的指尖摩挲着皮肤上因应激发应而浮出的一点点细小颗粒,谢之权的诸多情绪都在这一瞬间翻滚拉扯,最后统统都化为虚无,熟悉的轻蔑爬满了她的脸。   “我发现,你好像永远都没有办法反抗谢知思。”   “即便已经答应了听我的话,对上谢知思你也依然只是一条俯首称臣听话得不得了的忠犬。”   “因此,你觉得你还有什么资格被我培养来对付他?”   谢知言瞳孔一缩,他几乎可以预想到下一秒谢之权要说什么。   他伸手抓住谢之权冰凉的手臂,眼中蓄满快要溃散的悲凉。   不要说。   不要说。   他知道错了。   他不应该那么贪心地希望她能够反过来对他解释。   他终于想明白她对他的好并不是出于别人口中那般难以启齿的目的,可能一开始她的确被怨恨冲昏了头,想要剑走偏锋利用他,但是日渐相处中她却是真真正正把他当成了后辈来对待。   谢知言被这样的谢之权烫到了心,在依赖感与日俱增的同时他的恐惧也在累加,因为他从不愿意相信有人可以不计回报地对他好,所以在谢知思说完那番话之后,他即便觉得妄自诋毁谢之权很可耻,但是却拼命地抓住了她就是为了利用他才会关心他这个理由。   因为唯有对等的理由,他才能说服自己继续赖在她身边不走。   他对她来说是有价值的,所以他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关怀。   但谢知言在看到谢之权那难以置信的眼神,自欺欺人的大脑才彻底从混沌中清醒,自她开始一如往常那样用完全与内心背道而驰的伤人言论来刺他的时候,谢知言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   在谢之权想要为他拔去满身毒刺拥抱他的时候。   谢知言甩开了她的手,站上了与她对立的道德高地。   所以,谢之权准备放弃他了。   “所以,谢知言,你对我来说没有利用价值了。”   谢之权甩开谢知言的手,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那是一个毫无温度的眼神。   谢知言从她的桎梏下逃脱,张着口却只知道呼吸,不知道辩解和祈求。   因为他感觉自己真的要死了。   就在她彻底放弃他的那一刻。   “姐...姐....对、对不.....”   巨大的恐慌让他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要这样慢慢地从他掌心流失,那本来是他可以拥有一辈子的,来之不易的偏爱。   谢知言勉强让自己直起身,他站起来朝谢之权伸出手,想要去拉她的手,想跟她道歉,想跟她说自己有多么糟糕又卑劣,想求她原谅,想跟她发誓自己以后会相信她,乖乖听她话。   可是谢之权躲开了。   她退后数步,在这不大不小的空间内,谢之权只要转个身转动门把手就可以离开。   谢知言被她的抗拒惹得更小心翼翼几分,他再开口时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浓得无法让人忽视的哭腔,就算知道再度靠近还是可能会被躲开,谢知言依然想要走向谢之权。   “姐姐...”   他不想失去她。   尝过一次甜,从此所有苦都吃不得。   “别叫我姐姐,我没有你这样白眼狼的弟弟!”   一句话,直接让谢知言僵硬在原地,无法动弹。   她的怨怼终于藏不住了,尽心尽力把他当亲弟弟照顾,结果他居然那么轻易就信了谢知思的鬼话,觉得这一切不过都是有无耻意图的交换,他是受害者,她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他合该拥有的补偿。   他摆起被需要者的姿态,却未尽到索求者的要求,自己陷入两相矛盾的地步,理智告诉他应该去相信,内心却又轻易被谢知思动摇。   他怕什么?不过就是怕不用代价交换的偏爱会脆弱到轻易就消失。   谢之权深知谢知言已经开始逐渐发现两人之间到底谁才是被需要者,谁才是日渐变成了索求者,当她的好变得纯粹,谢知言那些阴暗的猜测和自我催眠,都会变成扎向他的利刃。   谢之权手握上门把,最后添了一把火。   “你知道吗,如果我要利用你,那只熊,根本不会出现在你的手上。”   因为你不配。   谢之权冷冷一笑,转身开了门就走。   摔门的声音也像当事人暴涨的情绪一样,震得人一颤。   谢知言表情空洞地站在原地,始终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明明下午还好好的。   【既然你不说你要什么,我只能把最好的给你了。】   【麻烦精。】   【没有谁能够强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他的脑海里回响着谢之权嫌弃又暗含温柔的话语,发涩的眼眶愈发酸得厉害。   【别叫我姐姐。】   不。   不可能。   无法接受就这么同她这么轻易地斩断羁绊,谢知言冲出房间,追随而去。   他可以下跪,他可以道歉。   他可以为他敏感的神经和自卑的内心而付出任何代价。   只要她还愿意当他的姐姐。   这一次他愿意什么也不贪图,什么也不深究,乖乖听话,全心信任她就够了。   怒摔房门离开的谢之权,阴沉的脸色在走出谢家的时候,便和缓了。   她转了转手指上挂着的车钥匙,盘算好时间之后便动身将车从车库里开出来,她坐在驾驶座等待片刻,终于从后视镜看到了一道慌不择路茫然四顾的身影,少年像只迷路的幼兽,单薄的身形在这浓稠夜色里显得格外孤寂。   看来是想明白了。   谢之权平静地透过镜子看着他渺小的身形,在谢知言凝视数秒后终于将她的车认出来想要追过来的时候,谢之权将车启动了。   她就这样波澜不惊地看着他一路追着,最后踩下油门将人狠狠甩开。   谢知言铆足劲儿想要拦下她,可是两条纤细的腿跑到酸软,跑到肌肉紧绷,都追不到。   他几度张了张口想要喊姐姐。   可是发涨的脑袋又牢记着她从诧异到失望最后疏远陌生的神情,便咬紧牙关选择闭嘴。   但是她那决绝离去的冷漠姿态,已经为谢知言定下了他最不想看见的结局。   他没有姐姐了。 第43章 双生少年15 老谢:投怀送抱?……   从谢家离开后, 谢之权行驶在车流不息的道路上,操控方向盘的动作稳妥淡定,按着记忆中祈愿者最常去的那家酒吧的路线走, 她面色淡然, 实则却是在分着神想谢知言的事。   计划赶不上变化,她也没想到这场矛盾会来的这么快。   但大概就是天意, 在谢建国将她喊去书房说了一通丧尽天良的话之后,她本来是想要装作低落失神地去找谢知言一起出门散心, 期间最好是能够将话题转移到他的身上, 慢慢逐一渗透。   只是她还在疑惑白莲怎么会站在谢知言门口, 转而看到她过来就目光躲闪着匆匆离开, 但当听到房间内传出谢知思的说话声,她便了然了。   不过谢知思会这么沉不住气, 也是她失算了。   她还以为至少还得在他面前晃荡一段时间,谢知思才会忍无可忍地私下找谢知言,妄图重新夺回在谢知言这里的话语权, 这时候尚未真正意识到谢之权对他来说是什么意义的谢知言,必然会因为从小到大灌输的错误思想而感到动摇。   这时候谢之权只要撕开谢知言不断自我蒙蔽的想法, 愤怒直面他的敏感自卑和侥幸逃避, 将在他那里属于非常畸形的关系摆在明面上来讲, 让他真正明白这不是交易, 不是他单方面的忍受, 不是他来同情谢之权, 而该是谢之权来同情他, 并将从小缺失的亲缘寄托放在了他身上。   他必须明白,在谢家,只有孑然一身的他们才能相互依偎。   谢之权也会教会他, 什么才是真正的长辈,什么才是一个人该拥有的正常生活。   但这一切必须建立在谢知言正视他们这段关系上面,如果他始终无法摆脱谢之权并非真心实意对他这个念头,那谢之权也永远无法获得他真正的信任。   就像原轨迹上的祈愿者,踩了狗屎运在谢知言最寂寞的时候给了他独一无二的一颗糖,从此收获了他一份微小的感动和欢喜,祈愿者借机对他示好并玩弄他差遣他,谢知言才那般无怨无悔,甚至为了报答祈愿者那些施舍般的好意,最后用命来偿还。   但直到生命终结,他始终不曾信任过祈愿者一分。   还好,谢之权不是傻子,她接着谢知思无意间送来的机会,一举破了谢知言的防。   思及此,谢之权抚了抚额头,叹了口气。   为了慢慢消磨去谢知言和她之间必然对立的关系,谢之权一边得忍受谢建国时不时高高在上相当施舍的语气,一边得时不时拉着谢知言在别人面前演出你觉得是你觉得,我非要和私生子一起玩儿排挤另一个你管得着吗的这种离经叛道的感觉。   这样渐渐在别人眼中,她和谢知言走得近才勉强合理正常。   好在她想看到的转折点来了,谢之权也没必要再多忍受那些侮辱耳朵的话,准备蓄起背后势力了。   转眼深夜。   谢之权喊了几个近来商业上有接触的合作伙伴在清吧喝点小酒,顺便随意谈谈拉近彼此的关系。   她这边谈笑风生,面上丝毫不见苦楚之意。   谢知言却是抱着毛绒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十二点了,姐姐还没回来。   所以她一开始问喝不喝酒,是真的准备去而不是转移话题啊。   他将脸埋进柔软的绒毛里,干涩的眼睛却是一直睁着。   脑海里反反复复播放回响着那句,你别叫我姐姐,谢知言强迫自己不去想,快些酝酿起睡意才好明天在谢之权回来的时候,跟她郑重地道歉。   谢知言已经不奢求谢之权同他可以冰释前嫌了,因为任谁这样质疑抹黑另一个人的真心和好意,除非是世间难得的究极大圣母,不然怎么说都不可能回到从前的。   想到这,迷迷糊糊的谢知言又被一阵刺痛的心脏给弄清醒。   他还是很难过。   从此之后想要叫姐姐是不是只能对着毛绒熊叫了。   谢知言觉得自己很想哭,充满涩意的眼眶因为绝望的想象而温热起来,他感觉有液体在眼内翻滚涌动,可是最终却依然是一颗眼泪也掉不下来。   自懂事起,他就没哭过了。   唯一哭得险些背过气去的那一次,还是幼儿园的时候,他羡慕妈妈老是表扬夸奖让她面上有光的谢知思,因此他那一周就稍微努力了一下,得到了小班唯一的一朵小红花。   回去的时候他想将这件事分享给妈妈,可是他看见谢知思在妈妈怀里哭,说自己唯一一朵小红花被哥哥抢走了,妈妈便大声斥骂他,说他坏,不仅夺走弟弟的健康,还要夺走弟弟的快乐。   他那时候不懂妈妈为什么这样,可是从小到大大家都说,是他害弟弟变得这样三步一小喘五步一大喘的,因此他那天将小红花让给谢知思之后,也没敢在妈妈面前哭,而是一个人偷偷找了个地方哭,哭得鼻涕眼泪稀里哗啦糊了一脸。   哭着哭着,他突然就失去了被爱的资格,和为自己而活的意识。   从那时起谢知言便不哭了,他知道自己的立场和身上背负的枷锁,这辈子都挣脱不开。   直到谢之权出现。   这个大家口中嚣张跋扈不干人事的大小姐,谢知思口中又蠢有毒的继姐,白莲口中抢儿子家产的劲敌,谢建国口中可惜不是个男儿身的不成器女儿,她出现了。   她恨着闯进谢家的人,也恨不愿意爱她的谢建国,她老是喜欢说刺人的话,高高在上地拿鼻孔看人,可是对着同样不被人在意的谢知言,她却是难得流露出了本性。   她开始傲娇地用利用为借口来接近他,她开始在谢知思面前故意和他走得很近,她又突然对他很好很好,说要把最好的东西给他。   然后谢知言一边留恋依赖着她的好,一边催眠自己这都是假的。   他怕呀,万一哪天她发现了自己是个糟糕透顶的人,就不要这个弟弟了。   所以他要告诉自己,不要深陷不要深陷。   可是当谢之权愤怒地将他摁在床上怒斥他,质问他,最后甚至是冷漠地丢下他,谢知言却是发觉自己再也离不得她。   这是姐姐,他唯一拥有的,特别的姐姐。   比起她对他特殊的亲缘寄托而产生的需要,谢知言觉得,自己才更需要她。   这种需要已经无关任何人任何事,他对她产生的感情已经让谢知言无法轻易割舍,因此他醒悟之后咬着牙拼命追赶着她离去的背影,他想再度拥有她,却该死地听话,不敢再叫她姐姐。   可是。   不知道明天,他捧着一朵来之不易的小红花跪着求她原谅,会不会被接受?   估计不会,她可能会臭着脸把小红花踩得稀巴烂。   但是,他会把碎渣一点点捡回来复原。   然后再次献给她。   至于其他,谢知言该背负的,该偿还的,不会改变。   却再也不会有什么可以动摇到姐姐的位置。   谢知言睁着眼睛,怔怔地望着窗外,思绪翻涌。   一夜未眠,他眨了眨眼看着天微微泛光,最后显露出鱼肚白的天际。   他听到谢家的佣人开始了一天工作的声音,听到了谢建国准备去公司前嘱咐谢知思好好学习的声音,他听到了白莲在谢建国走后对佣人颐指气使的声音。   就是没听到引擎震响的跑车的停靠声。   他抱着毛绒熊一整夜没有换过姿势,像是紧紧怀抱着失而复得的人一般那么没有安全感。   谢知言就这样大脑空白地在床上从昨夜十一点躺到今早七点,再从今早起点躺到了中午十二点。   没人来喊他,也没人关心他为什么不下去用餐。   谢知言不在意了,他还在认真侧耳听着窗外的声音。   终于。   熟悉的声音响起,他心心念念的人回来了。   谢知言一把推开被跟他相依偎了十几个小时的毛绒熊,匆匆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就冲下去。   谢之权从正门走进来,一抬眼就看到邋遢憔悴的少年。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还有着淡淡红血丝。   他下楼的动作又快又急,但距离谢之权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却是犹豫蹉跎了起来。   谢知言紧张地手背在后面,想看谢之权又不敢看。   连姐姐也不敢喊。   更不敢亲昵地说,你回来啦。   谢知言在原地踌躇着,谢之权淡淡瞥了他一眼,看他一句话都不说,就无视掉谢知言极其想要和她说话的欲望,走向客厅懒洋洋地瘫着了。   她的冷漠再次让谢知言身体一僵,抿紧干裂起皮的嘴唇,想哭。   但谢知言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追上去,他这次绝对不会再把人跟丢了。   谢之权歪着头看谢知言,他来到自己跟前后,两手抓着自己皱巴巴的衣角,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姐...唔...对不....”   他习惯性想要喊谢之权姐姐,在触及到她疏远的目光后,却是又咽了回去。   谢知言越发觉得心里疼得狠,谢之权的不闻不问比暴躁愤怒更令他不敢面对。   最后心一横,谢知言咬紧要关,弯了膝盖就要跪下去求她。   谢之权见状,抽了下眼角,一脚踹翻旁边笨重的木椅,突如其来的巨响触不及防地在谢知言耳旁炸起,本来一夜未眠神经有些脆弱的他,被这骤响吓得身体一颤,脚下失了力道和方向。   他一把摔进了谢之权怀里。 第44章 双生少年16 知言:我从此为你而生……   谢知言的手摁在沙发两侧, 脸却埋进了谢之权的胸膛,清冽的淡淡酒香让他嗡嗡作响的大脑一瞬清明。   他慌里慌张地想要爬起来,可是却因为用力过猛, 一下子变成了半个身子都软倒在了谢之权身上。   这下子浑身卸力开始腿软的谢知言更加爬不起来, 亲密又尴尬的身体直接让他憋红了脸蛋,一时之间藏在谢之权的怀抱里不敢说话。   两人沉默片刻后, 谢之权忽然扶住了他的肩膀,想将他推开。   谢知言仓皇抬头, 她的抗拒让他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 那些旖旎的想法和尴尬的气氛瞬间无影无踪。   就在谢之权即将把人从身上丢开的时候, 谢知言忽然收回撑在两侧不让身子全贴在谢之权身上的手, 他整个人黏了上来,双手圈住谢之权纤细的腰肢, 紧紧缠住不放。   “求求你别推开我。”   他眼底带着疲惫青灰的黑眸深深看她,将难诉出口的苦楚全都摊开给谢之权看。   谢之权的手还放在他的肩膀上,不动声色。   “我知道错了, 可不可以让我解释一下,一会儿就好。”   谢知言一只腿伸在沙发外, 一只腿屈着压在身体下, 他倾斜着上半身去抱懒懒坐着的谢之权, 两人温热的胸口相触, 一人抬眸哀怜祈求, 一人垂眸冷淡相望。   在旁人看来, 亲姐弟这样的暧昧姿势已经过了常人心中所衡量的标准线, 因此偶然路过的佣人看到两人在沙发上贴在一起,捂住嘴巴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谢之权似有所感,冷冷一眼斜视而来, 不言而喻的警告让多事的佣人落荒而逃。   毫不知情的谢知言缠着谢之权,企图用拥抱来困住随时会消失的谢之权,在他欣喜地以为谢之权真的是被他牵制住了的时候,殊不知谢之权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踹倒一把重量不轻的实木椅,也可以风轻云淡地踹开一个因失眠而浑身发软的少年。   他更加用力地抱她,抓紧来之不易的机会,认真而虔诚地开口。   “我...我没有相信知思说的话,因为在一开始,我就觉得姐...你和我是属于交易的关系,因为我对你来说有可用之处,所以你愿意对我好,我才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   “我也想相信你只是纯粹地将我当成一个后辈来关爱,可是如果抛开我的利用价值,我有什么资格可以获得你的青睐?我不也是...私生子吗?你应该也讨厌我的,因此为了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合理化,我才在心中做出了这样无耻又阴暗的解释。”   “在你真的对我失望透顶之前,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直到你发现我不堪的想法,选择不要我,我才明白过来这一切不过都是我在自我欺骗...因为我真的害怕,你可以毫无理由地将关心给我,也可以干脆了断地将偏爱收回,我已经习惯了待在你的身边,根本没办法接受再也不能够得到你的注视。”   “所以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也明白了你对我来说是重要的存在,如果连你也不要我了,我就真的没人要了...我以后会好好听你的话,再也不胡思乱想伤你的心,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情我都愿意为你去做,那么我,我可不可以继续叫你姐姐...”   谢知言说完这些他自己觉得格外厚颜无耻的话之后,便像是一个在等待判刑的罪人般,身体僵硬地崩成线,一颗被反复折腾的心脏颤抖得厉害,几乎蹦出胸腔。   认真悔悟的他头发看起来乱蓬蓬的,刘海那边还有一根呆毛翘了起来。   谢之权盯着那根俏皮的发丝,短时间内没有对他的忏悔做出答复。   谢知言嘴唇紧紧抿在一起,巨大的失落和铺天盖地的痛苦侵袭而来,他唇角向下弯,两片相贴的唇瓣轻轻颤抖着,像是在强压着某种情绪不愿倾泻出来。   他感觉自己又想哭了,可是又不敢真的哭。   做错事的本来就是他,得不到原谅本来就是他已经在心里盘算过成千上万次的结果了。   可是迎来了预想中的结果,没有获得侥幸,谢知言简直苦不堪言。   谢之权一直不说话,谢知言便知这事已无回转之地,她没有破口大骂已经很留情面了。   他微红着眼眶松开手,想要起身。   谢之权突然伸手一把掐住了他的后脖颈,跟拧小鸡的姿势一样。   已经酝酿起悲伤准备回房间抱着毛绒熊狠狠哭一场的谢知言被吓得收回了要掉不掉的眼泪。   “我让你走了?”   “不是才刚说要听我的话?”   “这么快就反悔了?”   谢之权讽刺地挑眉,张口就一顿奚落。   谢知言却是觉得这些话,落在耳中仿佛天籁之音一样。   这些话,是...是他心里想的那个意思吗?   姐姐难道愿意原谅他了?   “没有!我没有反悔!我真的没有!”   谢知言在谢之权手上激动地扑棱两下,伸出手想要再扑到谢之权怀里。   谢之权却是提着他不让他过来,她蹙起眉头凶谢知言:   “老实点,别动!”   谢知言瞬间安静了,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格外可怜地看着她。   谢之权不动如山,却稍微收敛了一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你知道昨晚我去找你之前,谢建国和我说了什么吗?”   谢知言闻言心里一咯噔,老实地摇头。   “谢建国和我说,介于我最近不怎么胡闹,懂事了不少,只要我继续这样安分下来,那么不愁吃不愁穿的谢家大小姐的位置,我坐一辈子都没人可以动摇。”   “至于谢家继承人的位置,他让我不要过度嚣想,那只有优秀的男性才可以坐上去。”   “甚至他还说,他觉得我跟你走得太近了,肯定是想要偷摸着憋坏暗中借你的手去对抗谢知思,谢建国说别以为他不知道我的目的,只不过两个不成器的人凑在一起他不放在眼里才一直懒得说而已。”   “他在我心里早就担不起父亲这个位置,因此对他的话我可以左耳进右耳出,但是连他都觉得我和你呆一块儿目的不纯,那别人更不用说,因此我有点烦。”   “结果到你那里,谢知思也这么说,我更烦。”   “但是我还是选择不在你面前讲这件事,因为我相信你能看出来我并无利用你做什么的意思,结果你既不反驳谢知思的话,也不反驳我的质问,我不可能不失望。”   谢之权语气淡淡的,像是在描述着一件多么无足轻重的事情。   谢知言却是越听越觉得自己糟糕透顶,卑鄙无耻。   连她最愿意去信任的人都连同旁人一起质疑她,那谢之权昨晚到底该是有多难过。   谢知言不敢深想。   他怕自己会心疼到想要当场自尽谢罪。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这些这些....”   谢知言快速眨着酸涩发涨的眼睛,犯错的人不配在受伤害的人面前哭。   “所以谢知言,你说的好好听话,再也不胡思乱想,是真的吗?”   谢之权望着他,平静的眼眸里是不可撼动的专注。   “嗯!嗯!真的!”   谢知言拼命点头,晃得脑袋昏昏沉沉的都没停下来。   “那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如果再再让我碰到一次你听信他人而怀疑我...”   “我就把你的毛绒熊烧掉。”   谢之权威胁得口气漫不经心的,谢知言却知道这是她最后的退让。   她的妥协让谢知言心里突兀地绽开一朵柔软的花,从心间破土而出,从此长久扎根。   他只知讷讷点头,已经狂喜到不知道该说什么。   “乖。”   “还不叫声姐姐听听?”   谢之权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屈出一只指头去挠他的下巴,跟逗猫一样。   谢知言咬了咬下唇,不知道为什么重新获得了唤她姐姐的准许,临到嘴边了居然会有些哽咽。   “姐...姐。”   “嗯。”   谢之权满意地抬手把他的呆毛摁下去。   谢知言却是忽然扁起嘴,哭了起来。   憋了一整个晚上的眼泪,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汹涌之意简直惊人得很。   谢之权连忙松开拧着他后脖颈的手,任由哭得抽抽搭搭的少年重新投入她的怀中,大颗大颗的眼泪全都滴入她轻薄的衣衫里,晕染开好大一片水痕。   “姐姐,对不起,对不起,呜呜我又蠢又坏你还对我这么好呜呜..我还质疑你呜呜呜对不起....”   他一边眼泪掉得又凶又急,一边开口含糊不清地呜咽着道歉。   谢知言最后连哭都不敢放声哭,他咬着牙抽着气趴在谢之权的肩上,身子抖得厉害极了。   他得到了失而复得的疼爱,从此会更加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藏在心底。   这些年已经慢慢习惯的忽视和伤害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为此而难过,可事实却真正应了那句话,如若不曾见过阳光,便不会恐惧黑暗。   他见到了谢之权,便开始恐惧孤单。   从此他会抓紧这灰暗人生中耀眼的阳光,向阳而生。   怀中少年几次哭得险些要背过气去,谢之权又心疼又好笑。   最后她轻轻揉了揉谢知言的脑袋,温柔地问道:   “谢知言,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没刷牙?”   断断续续的哭声猛地停了。   谢知言呆滞地打了一声哭嗝。 第45章 双生少年17 知言:姐姐原来不是傻子……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谢之权身上逃开, 像只被人重重踩了一脚尾巴的猫,惨叫着跑开的时候简直是慌不择路四处乱撞,但脚下的步子却是快到几乎左右脚.交换踩踏就可以上天。   谢之权望着谢知言着急忙慌的背影, 不给面子地笑得超级大声。   两人之间降至零点的关系终于成功破冰, 回暖之势更甚从前几分。   离暑假结束还有小十来天,谢知思因为升高三的原因, 拿身子弱当理由延迟开学已经大半个月,学校那边早就在催促谢知思赶紧来上课, 否则再聪明的人, 一时之间都怕是适应不了高三紧凑密集的学习节奏。   跟谢建国说一声之后, 谢知思便开始了早出晚归的校园生活。   谢之权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谢家, 上个月为了求稳,谢之权花了不少时间在她目前正在跟进的项目上, 现在项目稍有起色,势头也算喜人,谢之权便放松几分, 多花了些时间在家里陪谢知言。   离谢知言开学还有一周的时候,谢之权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谢知言, 我怎么都没看见你写作业啊?”   跟着她到处跑之后, 谢知言闷在房间里的时间大大减少, 她一开始还以为谢知言对此应该有自己的规划, 因此他天天到哪儿都跟着她, 谢之权也不在他面前提作业来搅乱他玩乐的兴致。   后来越来越发觉谢知言不对劲, 听说这家伙在校成绩挺平庸的, 怎么着暑假那么多作业他是放假后就突然发愤图强全做完了??   不行,一定有问题。   如若要将少年教导成正直青年,作业这个大问题必须得关注。   谢知言此时正坐在谢之权身边安静嚼着她递给他的葡萄, 殷红的嘴唇被葡萄撕开表皮后爆开的汁水浸染得亮晶晶的,他听到谢之权的话后,便乖乖吐掉葡萄皮,伸出小舌尖将唇周酸甜的汁水舔舐干净。   毫无意识的诱人动作被漂亮得像画中永恒绽放的娇嫩玫瑰般的少年做出,再配合上他干净纯粹的眼神,谢知言整个人都好像散发出了引诱人将其吞吃入腹的香甜味道。   看着眼前的如画美景,谢之权却是面无表情地屈指敲了一下谢知言的脑门。   谢知言被谢之权不轻不重地一敲,嗷得一下捂住泛出一点微红的额头。   他疑惑看她,眼神委屈又无辜,见谢之权一脸我就敲你脑袋怎么了的嘚瑟表情,深知得不到这个混蛋姐姐解释的谢知言,无奈地抿了抿唇,老老实实地回答了谢之权的问题。   “我刚放假不久就全都做完了。”   谢知言不会撒谎,他的性子谢之权心知肚明。   但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学渣在面对家长的询问时,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早已做完,结果摊开他的作业本一检查,发现七七八八空了不少题目。   结果自然是少不了一顿毒打。   因此谢之权挑挑眉,摆正了长辈的姿态,准备要关心后辈的学业了。   “是吗,我给你一个小时去整理一下全部的暑假作业,一个小时后我去你房间检查。”   就一个小时,看你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谢知言虽然不知道谢之权突然心血来潮要检查他作业是为何,但是第一次要被长辈关心学习情况,还是让谢知言隐隐有些开心,他软了眉眼,眸中含着浅淡笑意,轻轻应了声便回房间整理作业。   高一的作业不若高年段的繁重,但林林总总的科目作业也不少。   不过谢知言很多习惯都自己保持得很好,作业从来都是整整齐齐地分叠放,他只要将作业从原本摆放的地方搬到书桌上等谢之权来检查便可。   但时间有一个小时。   也不知道谢之权留出来想要他做点什么。   谢知言托着腮愣愣地盯着试卷上那些他只需思考片刻便能快速得出答案的试题,脑海里忽然莫名其妙地浮现出了一个他曾经想都不敢想的画面。   如果。   他跟谢之权说,有些题目他不会做,那么谢之权会不会一边叹气骂他傻,一边又细腻耐心地教他怎么做。   这样温馨的画面,想想就好让他期待!   谢知言的眼眸骤然一亮,他迅速取过橡皮擦,将卷中被他定义为平凡的谢知言不应该能做出来的难题,一一用橡皮擦擦去规整利落的铅笔字,反复确定了一遍不会被看出痕迹,谢知言心满意足地笑了。   少年笑得傻气又可爱,眼里的期许光亮如星辰。   但片刻后,谢知言突然绝望地想起来,谢之权好像...不爱读书啊....   她现在好像是在一所靠砸钱就能进的二本野鸡大学就读,天天浑水摸鱼吃喝玩乐。   他要是贸然拿好难的题目向她请教,怕是会被谢之权给削死。   谢知言思及此狠狠一抖,一把扔掉已经把数张卷子和数本练习册上的难题答案擦干净的橡皮擦,匆匆从抽屉里掏出铅笔开始奋笔疾书,还原答案。   然而销毁容易复原难,即便他脑子转得快,但是有些答案又长又臭,一次性写完要花上不少时间。   谢知言咬着牙疯狂做题,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生死时速和悔不当初。   不作妖老老实实让谢之权检查完了就行,现在好了,剩下的半个小时他根本补不完空缺的题目,亏他还在她面前信誓旦旦地说全做完了,这下子怕是要狠挨一顿谢之权的批了。   在少年欲哭无泪的无声痛呼中,一小时到了。   谢之权准时打开了谢知言的房门。   果不其然,如她所料少年正在玩命地补作业。   谢之权难得幼稚地生起了几分得意之感,她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地走到已经认命停笔的谢知言身边,垂眸盯着安静如鸡的谢知言正要开口嘲讽,余光瞥到他的卷面扫了一眼,却是愣了一下。   快速浏览了一遍,谢之权暂时没有找到做错的题目。   她有些许错愕。   因为来到这个世界,谢之权得到的只有以祈愿者本人为视角的记忆,记忆中的谢知言除了一张昳丽惊艳的脸蛋,其余毫无惹眼之处,体育无擅长,成绩无突出,性格不讨喜,把他脸遮起来丢进普通人群内,瞬间就会被淹没其中找寻不到。   但现在谢之权发现,谢知言好像跟记忆中的模样有很大出入。   比起真正的一无是处,他更像是藏拙。   “你干嘛题目做完了又擦掉。”   谢之权发现书桌边堆了不少橡皮屑,不难看出在她来之前谢知言擦掉了不少题目的答案。   “啊...就、就是检查了一遍突然发现做错啦,趁着有时间就赶紧修改一下。”   谢知言说这话的时候心虚地不敢看谢之权,他垂着脑袋视线飘忽不止,生怕被谢之权发现端倪。   老实孩子初次撒谎,漏洞百出不忍直视。   谢之权看到卷上用黑色水笔作答难以涂改的基础试题,以及用铅笔作答随时可以擦拭去的难题,忽然便伸手勾住谢知言的脖子,将少年一把勒住不得动弹。   “老实交代,题目正确率这么高,是不是偷偷搜题了?”   谢之权知他皆是自己做的,此时只是存了几分试探。   “啊?啊?都是我自己做的呀。”   被勒着脖子实则并无多少压迫感的谢知言实诚极了,谢之权问什么便毫不过脑地回答什么,一点都不记得自己在校时的成绩根本担不起课余作业达到正确率百分之百。   “哎哟,那你在校考试必然是前三啊,真厉害。”   谢之权褒奖似的挠了挠他的下巴,漫不经心地夸赞道。   谢知言还来不及高兴,闻言猛地便僵住了身子。   糟糕。   谢之权摩挲两下之后便一把将谢知言的下巴掐住,强迫他仰头直视她。   “可是谢知言,我怎么听说你在校成绩很普通啊,时常保持着中下游的水平。”   刻意用铅笔作答果然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能力,到时候交作业谢知言大概率会把这些答案都擦掉,一如往常维持着不聪明也不笨的普通人模样。   她带着危险气息的问话让谢知言浓密的长睫轻轻颤抖起来,他看见谢之权眼尾微勾,浓郁冶艳的味道被她眸中微寒的冷光劈碎四散,徒留一抹盛气凌人。   谢知言瞬间蔫了。   “老实交代,为什么故意考差。”   不老实就直接毒打一顿。   谢知言高扬的雪白脖颈上,一粒凸起的喉结微微滚动。   他盛满璀璨星河的动人双眸,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事情,忽而黯淡了几许。   “优秀的只能是知思。”   谢知言平静陈诉,无波无澜。   然而预料中的答案,却还是让谢之权险些被气笑。   “哈,就这?”   似是感觉不到谢之权的冷嘲热讽,谢知言居然还点头了。   谢之权这下子直接掐住他的脸颊不放了。   “你的大脑真的发育健全了吗?”   “白莲是不是生了一个病弱,一个脑残?”   “你能做到的事情,你能拥有的赞赏,为什么要容忍退让?”   她掐住手中触感软滑的嫩肉,晃了晃谢知言的脑子,试图把他脑子里沉积多年的浑水摇出来。   “成绩关乎你的未来你知道吗!”   “怎么脑子这般不清不楚的,是不是非得我揍你一顿才知道痛!”   谢知言被谢之权炮弹似的责骂惊得脖子一直往回缩,他可怜兮兮地望着谢之权,试图让她生出些恻隐之心。   无情冷酷的谢之权嗤笑一声,狠狠弹了一下谢知言的脑瓜子。   相比之前的戏耍,这次真真正正谢之权动了气,下手的力道便带着严肃的惩罚意味。   谢知言立刻疼得眼眶里泛起晶莹泪花。   “姐姐别骂了,我知道错了,我不敢了,我以后好好考试好不好...”   “还有呢?”   “啊?还有什么吗?”   “你高二的知识学多少了。”   “学得差不多了...”   见他疼得鼻尖都皱了起来,却不敢伸手去揉的可怜样儿,谢之权心下微软,抬手给他揉了揉缓解一下额头上她所留给他的痛楚。   “有把握跳级吗?”   “啊?”   被揉得迷迷糊糊的谢知言一愣。   “跳去跟谢知思同级。”   “原本我不在,你以前做了什么我便不会多置喙。”   “但现在既然我在,你该有的,一点都不能少。”   “不论是荣耀,是赞赏,还是别人羡慕的眼光,你都可以拥有。”   “你所有的担忧和后怕我都可以为你挡去。”   “我要你,成为我的骄傲。”   谢之权声调平淡,语速轻缓,然一字一句落入谢知言的耳中,却好若道道惊雷劈入心间,势如破竹不容拒绝,慢慢将他早已滋生在心却不敢吐露的不甘和遗憾劈得烟消云散。   谢知言整颗心都被她暗藏温柔的话语泡软了。   可是。   不行啊。   “对不起,姐姐。”   “我不能跳级。”   “我以后会更加努力地学习,更加认真的考试。”   “但是我答应过知思,他想要的我都会给他。”   “既然他想要站在视线中心,那我就会退居幕后。”   “因为,这是我欠他的。”   谢知言已经将退让割舍当成了融入骨血般的习惯,至少现在,他无法改变从小到大已经定型的思维。   害他体弱多病,还他万众瞩目。   该偿还的一分都不能少。   谢之权在那番话说完之后,就没打算让谢知言乖乖听她的话去做。   因为她原本的目的也只是慢慢让谢知言开始恢复正常少年该有的生活。   一下子妄图解开他背了十六年的枷锁,那是不可能的。   能得到一句以后好好学习,谢之权已经满意了。   少年歪掉的三观只要她还在一天,那么掰正的日子就不会远,所以不急。   “我希望你好好考虑,答复等这学期结束再给我吧。”   谢之权松开了对谢知言的钳制,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姐姐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有宽慰之意的动作却让谢知言思绪越发沉重起来。   “那你跳...”   “不行。”   谢之权话还没说完,谢知言就直接利落拒绝了。   好家伙,曾经教过他不想做的事情哭着喊着都要拒绝掉,现在简直是将这一点学得炉火纯青。   谢之权无语凝噎,又伸手崩了一下他的脑袋瓜子。   谢知言捂着额头哭唧唧,完全不敢有怨言。   ......   一周时间转瞬即逝,清早谢知言背着书包,站在门口等谢之权送他去学校报道。   谢知思早早就坐着专门给他配备的私家车离开,丝毫没有过问今日开学的谢知言。   他已知谢知言死性不改,听了他的劝告之后还自甘堕落和谢之权狼狈为奸。   谢知思为谢知言差劲的眼光感到不耻和嫌恶。   跟在一个有名无实的废物大小姐身后摇尾乞怜,丢人之至。   等吃了苦头才会明白谁才是他最该讨好跟随的对象。   谢知言不懂谢知思心里那些小九九,他这几天彻底被谢之权教会了什么才叫做扮猪吃老虎。   被他定义成学渣的谢之权,这两天闲着没事干就摁着他的头学习,有事没事就出一些变态的题目来折磨他,有时候他稍微漏写了一个步骤,或者多写了一点累赘的过程,都会被谢之权一眼看出,勒令重做。   谢知言现在可谓是学得两眼发黑,第一次为开学而感到欣喜若狂。   谢之权藏得那么深,谢建国日后怕是要倒血霉了。   “笑什么,傻里傻气的。”   姗姗来迟的谢之权示意谢知言上副驾驶,而后侧过身去给他系好安全带。   谢知言摇了摇头,眼里清浅的淡薄笑意却是如初晨白雾,朦胧缱绻。 第46章 双生少年18 知言:姐姐我好想你   “对了, 你是住校吗?”   谢之权驾着车目视前方,随意开口问道。   “嗯。”   “住得惯吗,住不惯回家里住..算了, 我直接附近给你看栋房子?”   “不不不用, 我已经习惯住校了!”   “行吧,那有什么事情或有什么需要记得跟我讲。”   谢知言乖乖点头, 点完头才发现谢之权压根看不见,这才又低低嗯了一声。   一大早的又想哭唧唧了, 有人关心真好。   将人送至学校, 临到谢知言快下车了, 谢之权忽然一把提住少年的后衣领把起身要离开的少年给拽了回来。   “有件事忘了跟你说。”   “我后天就要回学校了, 不出意外近段时间都不会回谢家。”   “你有任何事一定要跟我讲,知道吗?”   被拎着的谢知言像个犯了错的小孩, 校服领子都提到了唇边,整个人像是把脖子都缩进了衣服里,看着那张白净清隽的俊秀脸蛋, 怪喜感的样子把谢之权给逗笑了。   “知道了。”   他纤长睫翼映下淡淡阴影,唇瓣抵着纯白校服, 讲话声音瓮声瓮气。   终于满意地将人放行, 谢之权不再停留, 直接驾车返回。   殊不知被她目送着进了校门的少年, 忽然又偷偷折返, 躲在不显眼的小角落里悄悄看着她那辆骚红色的跑车逐渐消失在视线中, 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数日后。   周末回谢家住的谢知言, 匆匆去房内独立浴室冲了个澡之后,一边擦拭着湿漉漉不停滴着水的头发,一边拿着手机坐在书桌边等着每周都会有一次的视频通话拨过来。   差不多头发半干的时候, 屏幕上忽然弹出了谢之权那张艳丽夺目的面孔。   谢知言开心地抿着唇摁下了接受。   “姐姐晚上好。”   屏幕那头的少年眼睫上还沾染着些许湿润水汽,一双琉璃眸子雾蒙蒙的好看极了。   谢之权勾唇看着他,也回了声晚上好,视频外却是伸手将手机旁堆积如山的文件夹挪开了些。   她最近几乎是忙到昏天暗地,因此即便笑容不减,眼底疲惫的青灰却是明显得很。   “姐姐你..是不是很忙啊?”   谢知言看出了她的疲倦,手指蜷起在掌心厮磨着,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那么忙,还总是风雨无阻雷打不动地时常关心他的近况,谢知言心中两味交杂,不知是该苦该甜。   “还行。”   “你下周是不是要月考了?”   谢之权双指掐住眉心揉了揉,淡淡问道。   谢知言点头。   “好好考试知道吗,考进年段前三,那我就随你提个要求。”   对少年来说,奖励机制最为诱人。   谢知言闻言,果不其然眼睛微微一亮,立刻坚定地直点头。   “姐姐,我一定会好好考试的!”   “我相信你。”   谢之权背临偌大落地窗,满市霓虹灯光皆映在那片可俯瞰脚下繁忙车流的透明玻璃,外界绚烂繁华,千万灯火却都远不及此刻她眉眼中的一抹温柔来得动人。   立身于昏暗光线之中,明明晃晃间她掩埋在言语中淡淡流露的关心,让谢知言忽然氤氲了视线。   他有点想姐姐了。   ......   月考出成绩这周,谢之权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谢建国给祈愿者的那张卡,自从谢之权来到之后,再也没有动过里面的一分钱。   她前期图方便,便借着当下的身份和关系网来进行独立创业。   白手起家最开始的那段时期,真的是身心的双重折磨,即便谢之权经验丰富几乎不曾失过手,可毫无助力和靠山的拼搏想要一击即中迅速出头也是够呛。   韩生曾看不过她这么昼夜颠倒的忙碌,心生动摇想要借着情分来给她一些帮助,谢之权却是连连后退义正言辞地拒绝。   钱还是靠自己赚,比较香。   下午短暂睡过一觉之后,谢之权勉强打起点精神,把手头堆积的文件处理了些,看看时间差不多要到平时给谢知言打视频电话的时候。   她照常拨过去,响了两声,忽然被挂断了。   谢之权眉一挑,再次拨过去。   又被挂断。   就在谢之权准备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微信突然弹出来一条消息。   【言言:姐姐等一下我打给你,现在有点不方便。】   【谢:好。】   放下手机,谢之权指关节轻轻叩击着桌面,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之后,谢知言的视频通话邀请弹了出来。   谢之权接通后没有说话,而是平静地看着他,等待谢知言的解释。   “姐...姐姐晚上好。”   谢知言的笑容一如往常,但在谢之权眼里却怎么看怎么勉强。   因为眼睛里没有光。   他的灵魂也在颤抖。   “嗯,月考成绩如何。”   隔着千万里,谢之权并没有办法准确看透谢知言当下的情况,因此选择了先不发问。   若是没有开头便轻松地解释方才的行为,她一旦质问,得到的大概率会是谎言。   “我考第一啦!”   像是突然提到了一件特别开心的事情,他黑沉沉的眼眸骤然聚起点滴光亮,那张稚嫩的漂亮的脸蛋这才沾染上了些许生气。   “哎哟,言言真厉害。”   谢之权冷沉的眉眼柔和了些,慵懒地背靠在办公椅上,笑着夸他。   “那姐姐...考第一的奖励...”   “等我回去,要什么随便提。”   谢之权的小公司近段时间已经开始盈利了,账户数字不少,因而挥挥手大气得很。   见她这样宠着他,谢知言笑得见牙不见眼。   “啊对了姐姐,你是不是不在学校呀?”   “感觉每次跟你视频你都是在一间很像办公室的地方。”   谢知言疑惑许久了,虽然谢之权若是依旧维持着不学无术的外在形象,不去学校太正常了。   “嗯,我不在学校,我在偷偷赚钱。”   “你帮我好好保密,回去给你买糖吃。”   她转动着分量不轻的钢笔,修长的手指白皙如玉,漫不经心开玩笑时候的样子分外撩人。   谢知言知道谢之权有自己的打算,总之他谨遵着谢之权说什么便是什么的道理,点头就行。   最后直到视频结束,谢之权也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   只是她唇边那抹淡到看不出来的笑意在少年姣好的模样定格的那一瞬,直接消失。   谢之权打通了管家的电话。   “喂。”   “大,大小姐好,不知道大小姐这时候打电话是有什么事要...”   “我是否跟你说过,谢知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得跟我报备。”   “是是,大小姐说过的,我记得的。”   “哈,原来你还记得啊。”   谢之权的声线格外冷冽,她的语气咄咄逼人,高高在上的质问姿态直接压得电话那头的管家冷汗连连。   “那好,你给我说说看,谢知言最近在家里都发生了些什么。”   “记得一定要好好讲,你就只有这一次机会。”   话落,她起身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脚下连绵不绝的高楼,神情冷淡。   “他...他....”   “大少爷在家,一切都挺...挺好的。”   管家握着电话的手都在颤抖,身旁白莲仿佛能吃人的视线惹得他腿软得几欲要跪下。   在谢家从事管家工作已有数年,管家从未遭遇过如此两面夹击的绝境。   前有狼,后有虎,不论得罪哪一方,他都没有好下场。   “是吗——”   谢之权手指触上冰凉的玻璃,指腹温度正如她眼中情绪,毫无热意。   “那我就放心了。”   将电话挂掉,谢之权身形隐在明灭灯光之中,晦涩不明的神情和暗沉凌厉的眼神令她周身气压低冷。   她,才是真正会吃人的那一方。   又是一周过去。   夜幕渐沉,谢之权将视频电话拨了过去。   少年接通之后,却是将手机举得颇高,几乎只有短短一截脖子和脑袋露出来。   这次谢之权没有笑。   因为她在一晃而过的瞬间,看到了谢知言脖子往下一点的地方有一条触目惊心的红痕。   “姐姐...”   “谢知言,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谢之权平常从来不会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同谢知言说话,她眉心微微蹙着,很是不悦。   谢知言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让谢之权捕捉到了,但他很快就恢复常态,一脸天真地看着谢之权。   “姐姐我怎么可能会有事情瞒着你。”   “我都答应你了有什么事情都会和你说的。”   除了谢知思和白莲的事。   谢之权看不穿他的潜台词,更想不透他的到底在隐瞒什么,但有一点谢之权可以十分肯定,即便她看得模模糊糊的,却也能明白,他的灵魂正紧紧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痛苦地呜咽。   谢知言出事了。   谢之权一手抓在办公桌桌角,一边在面上跟谢知言稳如老狗地聊天,一边捏住桌角力道大得差点就要直接把桌角直接掰折下来。   他妈的老子好不容易把弟弟养乖了些,出趟门谢家那群傻逼就给老子把人弄伤。   回去看老子不搞死你们!   “没什么事你就早点休息吧,我先忙。”   聊天接近尾声,谢之权眼睑微垂,所有情绪都藏得极好。   谢知言以为她依然什么也没有发现,便笑得甜甜地跟她说再见。   但道完别了,他却没将视频挂断。   谢之权抬眼疑惑看他。   谢知言轻轻咬了咬唇,良久后才犹犹豫豫地启唇。   “姐姐,我很想你。”   谢之权一怔,心上忽然便涌起几分酸涩。   “嗯,知道了。”   我很快就去见你。   视频终于切断,等确定看不见谢之权了,谢知言高高扬起的唇角这才垮了下来。   他将手机息屏,整个人昏昏沉沉地仰倒在了床上,然后蜷缩起身子来抱住双脚,呈现出一个极其脆弱以及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身上好疼。   可是不能跟姐姐说。   因为这一切都是他应该受的。   第二天是周日,谢知言感觉浑身无力,爬都爬不起来。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热度惊人,这才知道自己居然发烧了。   嗓子干的快要冒烟,谢知言挣扎着起身想要下楼倒杯热水喝,但是使劲儿数次,他都撑不起已经软趴趴的身子,最后只能认命地躺在床上接着睡,希望迟点可以恢复些精神。   谢知言一整天整个人浑浑噩噩,反反复复惊醒又入睡,不安生得很。   直到窗外夜色深深,他才睁开湿润的双眸,呆滞地盯了一会儿黑乎乎的天花板,终于没了睡意。   强撑着恢复了些许力气的身子,进卫生间简单洗漱一般,饥肠辘辘的谢知言缓缓开门下了楼。   厨房佣人看他双颊带着不自然的病态红,张了张口想要问他怎么了,最后却是想到了谁,还是选择缄默,但却还是不忍心地给谢知言倒了杯温水。   病恹恹的少年乖巧极了,接过温水说了声谢谢就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记事时开始便极少生过病的谢知言,对发烧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概念,他以为这可以和感冒一样,多休息休息多喝些热水就能够慢慢好起来。   因此他咕咚咕咚喝着热水,喝撑了才想起来自己没吃东西。   果然烧迷糊了。   放下水杯摸了摸依然十分滚烫的脸蛋,谢知言摇摇晃晃地走出厨房,打算还是去问问谢知思,发烧了要怎么办,毕竟他身子骨弱,常年动不动就生病,比较有经验。   然而才刚抚上楼梯扶手,凌乱的高跟鞋踩踏声和女人娇软的调情声忽然响起。   谢知言下意识一颤。   这个月谢建国因公事出差,谢家没了最大的掌权人,谢之权这个大小姐也不在,白莲一人在家寂寞无聊,便偷偷摸摸又开始了从前沾染上的恶习,酗酒。   喝酒没关系,有关系的是喝了酒会发酒疯就很恐怖。   白莲就属于那种发起酒疯来不管不顾的人,平时伪装的贤良温顺,一旦喝了酒就直接消失无踪,整个人变得疯癫又不讲理,更有隐藏的暴力倾向显露出来。   但她这个人即便喝得人狗不分,骨子里存留的欺软怕硬让她每次发酒疯都只挑弱小的对象,纵观全部她身边接触过的人,能够随意被她打骂的,也只有双生子。   但谢知思的身子打不得,更何况他还是白莲现在最大的摇钱树掌中宝。   因此,剩下的唯一目标。   只有谢知言。   白莲被一个穿得年轻时尚的男人扶着进了谢家,男人本来以为自己今晚碰到了一个花钱大方长得还可以的富婆,到谢家这栋大别墅前时他还兴奋地决定今晚一定要把白莲睡了。   结果一进门,看到了一脸茫然的谢知言。   当场跟富婆的儿子撞上,男人很尴尬。   他连忙把缠绕在白莲柔软腰肢上的手收回,讪讪然地同谢知言礼貌一笑,准备离开。   白莲却是跟水蛇一样地又缠了上来,嘴里还念叨着一些暧昧不清的话,她声音不小,这些可以直接被当成出轨证据的话语清晰地回响在谢家大厅,男人越发面色惶恐。   还以为是什么绝世富婆,他妈的原来是个想找一夜.情的富豪老婆。   “夫人夫人你别这样,男女授受不亲,你儿子还在那里看着呢!!”   男人惊慌失措地推拒着白莲的不断贴上来的身子,又不敢用力推她,躲躲闪闪得格外狼狈。   白莲混沌的大脑骤然一醒,将男人放开了。   知思?   她回过头看,看到了仿佛定在了原地般的谢知言。   得救了的男人迅速转身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门口位置徒留一个穿着清凉的白莲,手中正握着一瓶未喝完的酒,目光冷冷地看着谢知言。   谢知言被她盯得后脊发凉,握着扶手的手肉眼可见地颤抖了起来。   为,为什么又喝酒了。   周五晚不是刚喝过了吗,为什么又...   身上的伤口似乎隐隐约约地又疼了起来,谢知言转身想要逃回房间将自己关起来,脚下却犹如灌了铅一般,沉重地迈不开一点步子。   不知是不是烧得厉害,他感觉自己眼里像是浮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视线都开始模糊起来。   谢知言迟钝又惊惧地启唇,想要说妈妈别打我。   可是白莲尚未等他出言,便三两步迅速上前狠狠打了他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   见怪不怪的佣人纷纷躲了起来。   “怎么?一直站在这里看着我跟一个男人勾勾搭搭,是想回头偷偷跟你爸或者是谢之权那个小贱人告状?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白眼狼的儿子?老娘生你养你供你吃穿你就是这么对老娘的?啊!”   白莲咬牙切齿地伸手揪住谢知言的头发,将有些站不稳的谢知言从楼梯旁拖拽到大厅中央。   谢知言白皙的侧脸很快红肿一起,一路被拽的踉踉跄跄好几次险些摔倒。   他知道今晚依然是躲不过了。   因此他垂着脑袋攥紧衣角,不言不语,任由白莲发泄打骂。   “从小就一副死娘脸,我欠你什么了吗?啊?”   “没知思优秀,没知思会哄我开心,你还这么多事,你配吗?”   “怎么,前几周考了个第一就飘了?敢跟我作对了?”   “看我不打死个忘恩负义的畜生,让你吃里扒外!让你跟谢之权那贱人混在一起!”   白莲手里晃着酒瓶子,空闲的手脚皆是一次次痛击在谢知言身上,狠了心的力道让谢知言禁不住闷哼出声,结果却是换来更加狂风暴雨般的拳脚相向。   他感觉自己的神智越发混乱起来,痛觉神经似乎也在长时间的刺激之中渐渐麻痹,谢知言摇晃着脆弱的仿佛随时可能会崩溃的身体,偶尔会抬头看一眼楼梯处的方向,可那里始终没有人过来。   知思应该听到了吧。   妈妈又喝醉了,又开始打他了。   可是知思不愿意来劝。   小时候明明还会躲在角落含着眼泪看着他被暴打。   过后还会拿药酒给他擦拭身上的伤口。   现在却开始当做不闻不问了。   谢知言不明白,谢知言感觉自己疼的好像要昏过去了,又好像整个人越来越清醒了。   方才在厨房给谢知言倒了杯水的佣人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大少爷明明已经病得迷迷糊糊了,还要被这么残忍地毒打,她忍不住心疼地红了眼眶,不顾旁边佣人的阻拦,跑了出来。   “夫人夫人,别打了,少爷他发烧了,再打会出事的!”   佣人年纪已经不小了,她在谢家帮厨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这样光明正大虐待儿子的,然而毕竟上了岁数,阻拦白莲的时候她并没有办法使出多大的劲儿。   更何况白莲还发着酒疯,打着打着心里变态的快感越来越上头,手一推就把佣人推倒在地,顺便狠狠踹了她一脚。   “你一个下人多管什么闲事!小心我让我老公把你开除了!”   “谢知言是我生的!就算我把他打死了也没人有资格说什么!”   白莲满脸狠厉地将手中酒瓶高高扬起,嘲讽的眼神直视着红着眼眶差点落泪的佣人,对着谢知言的脑袋就要一把砸过去——   “嘭”的狠狠一声,酒瓶碎开。   碎玻璃随着滚烫的鲜血,坠了一地。   白莲颤颤巍巍地站着,一只手还高高地举着。   准确来说,是被人钳制住了手腕,强迫她举着。   她僵硬地回过头,红得刺目的鲜血从头上顺着脸颊流下,映着她那张惨白如鬼的面容,简直惊悚。   谢之权站在她身后,面无表情,眸中暴涨的怒焰却有如实质,将她烧得体无完肤。   白莲开始怕了。   她在谢建国出差之后第一次打了谢知言之后,曾经害怕过谢知言会跟谢之权告状。   结果他什么都没说,而管家那边白莲也把事情截断了不让他说出去。   她威胁所有人,不准将她酗酒打人的事情说出来,她要他们记住,谢知思才是未来的谢家下一任家主,而她是谢知思的母亲,谢之权不过是一个弃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站在谁那一边才正确。   因此白莲的气焰日渐高涨,得意忘形。   然而千算万算,她都没算到谢之权并不如表面那般蠢笨。   她发现了,并且隐瞒行踪突然回来了。   白莲张了张口,想求饶,但是谢之权恐怖的眼神却是让她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头上传来的剧痛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死定了,谢之权不会手软的。   “姐...姐...”   谢知言的声音都哑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谢之权,踉跄着身形想要靠近她。   结果谢之权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对着已经站起来的佣人说道:   “陈姨,你扶知言上楼休息。”   “我有些话想单独跟继母讲。”   被记住了名字的陈姨受宠若惊地连忙点头,扶住仿佛风吹就倒的谢知言,强行带他上楼。   大厅人清空,只剩下白莲和谢之权两人。   白莲完全不敢喊疼,任由血流了一脸,她酒已经被吓醒了大半,这时候还得扯着嘴角朝谢之权讨好地笑。   “之,之权啊....”   “阿,阿姨可能,可能喝多了,就就...啊————”   谢之权压根懒得听她虚情假意的辩解,直接阴沉着脸将她的手掰折反扣到身后,一把摁住她的肩膀,让她的膝盖对着地面上四散的碎玻璃跪下去。   尖锐的玻璃刺入她毫无掩盖物的膝盖,白莲当场惨叫出声,痛不欲生。   “哈,原来你能感觉到痛的啊。”   谢之权一手桎梏着她的双手,一手掐住她的后脖颈,冷声嘲讽道。   “之...之权啊,阿姨,阿姨知道错了,别别....啊啊啊啊啊!!!”   谢之权掐着她的脖子把她的脸往地上摁上,脸落地的地方正好有几块碎玻璃正闪着寒光。   白莲目眦欲裂,撕心裂肺地尖叫。   她闭着眼睛几欲可以想到自己面目全非的恐怖模样,但谢之权的动作忽然停了。   白莲抖着身体慢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正对着眼睛的碎玻璃。   同她脆弱的眼球只有一厘米之距。 第47章 双生少年19 “我的言言。”   灯光折射在破碎的玻璃上, 流光溢彩,当这残破锋利的美感直对最脆弱敏感的位置,大多数人都不可避免地想象到尖锐的碎玻璃刺入身体后, 那溅出来的血滴子是否会流淌出一条蜿蜒的河。   白莲屏住呼吸, 削尖的下巴拼命往回缩,那近在咫尺的危险令她浑身如坠冰窟, 唇齿发寒。   “怕吗。”   谢之权蹲在她身侧,轻而易举地就将白莲逼得完全失去了反抗之心。   一滴冷汗砸落在七零八落的碎玻璃中, 白莲听见自己牙齿不停打颤的声音, 双膝及头颅上那些几欲令她当场昏厥的可怖痛苦一次次提醒着她, 快求饶。   不然她荣华富贵的一生真的会结束在今天。   “p.....pa怕....”   她唯唯诺诺地启唇, 不受自我掌控的身体令她连话都无法顺利说清。   谢之权反锁着她背后双手的力道加大,令人胆战心惊的手骨折断声根本就让人无法冷静去思考皮肉下的白骨究竟被扭曲成了何种惨烈模样, 谢之权舌尖轻轻在口内一抵,突然笑得声线撩人又低沉。   “看来你不怕。”   魔鬼般的低语让白莲再度疯狂惨叫,强忍着的生理性泪水终于从因极度恐惧而瞪大到极限的眼眶里喷溅出, 她的喉咙里出发出尖锐又刺耳的嘶喊声,悲惨凄厉的哭叫声几乎要撕裂每个隐藏在谢家各个角落里的人的耳膜, 他们禁不住抚上手臂试图将冒起的鸡皮疙瘩抹去, 然而彻底的凉意还是寸寸渗进了骨髓之中。   谢之权松开掐着白莲后脖颈的手, 将白莲被她钳制在身后的双手高高拉了起来, 白莲抖得同风中落叶般的身躯被迫一同抬起起来, 然而谢之权却不是为了扶她起来, 而是——   她拉着白莲的手, 让那双细皮嫩肉的膝盖在她风轻云淡的拖拽之中,一遍遍划过光滑的瓷砖地,一遍遍被散落在地面四处的碎玻璃刺入, 再刺入,再刺入。   “如何,疼吗?”   谢之权见人已经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便暂时停下动作。   她回首看见红得触目惊心的鲜血像一条妖娆残忍的红线铺满地面,最为无情的薄唇淡淡勾起。   白莲满头黑发早已被冷汗浸湿,一缕缕湿发贴附在她毫无血色的面庞上,她被谢之权随意地丢在了一边,像只残破的玩具一样,最令她引以为傲的零件已经被损坏得面目全非。   “疼....”   白莲神智混乱,痛苦不堪却又无法真正昏迷。   曾经被她嘲笑蔑视,甚至觉得随便伸出根手指就能够轻易碾死的谢之权,现在正居高临下地笑着,随时可以再让她体会一遭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原来你知道疼啊?”   “那我的言言被你这么虐打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什么叫疼啊?”   谢之权面上神情一直很冷淡,双眸凉意浅如无波湖泊,不起惊澜,但她勾人眼尾却是泛着微红,满腔因滔天怒火而烧得滚烫叫嚣的血,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狠命催促她杀了脚下这个残忍无道的女人。   然而她始终不动声色,报复的度也掌握得刚刚好。   甚至看着白莲流了满地鲜血,她还能笑得出来。   白莲只敢趴在地上装死,不敢回答谢之权这个问题。   无论答案如何,她必然都要再度被摧残,是在是经受不起了。   “说话呀。”   “不是说你生得儿子,打死了都没关系嘛。”   “这时候怎么就不敢再对着我说一遍,嗯?”   谢之权抬脚,脚尖碾上白莲一直最为重视的脸蛋,鞋底灰泥尘土尽数沾上她的脸颊,就像她已经被践踏得稀碎烂透的自尊和得意,一并成为谢之权脚底下最肮脏不起眼的污秽。   身下人一声不吭,犹如死尸一般双眼无神,谢之权见状挑了挑眉,无趣地收回脚。   “白莲,奉劝你一句。”   “摇尾乞怜的狗勉强还能得到可怜和吃食。”   “登堂入室的小偷妄想成为主人,那是找死。”   “你一无是处,流落街头怕是会饿死。”   “所以还是乖乖夹紧尾巴做人吧。”   谢之权双手随意地插兜,好似自己只是在开开玩笑一般,临到要走之后,她忽然又折了回来。   “啊对了还有件事。”   “再让我看到你用你的脏手碰我的言言。”   “就算谢建国站在这里,我也会把你弄死的哦。”   话落,谢之权避开已经凝固成暗红色的血迹,步伐闲散地走了。   徒留死狗般的白莲,奄奄一息趴在地上,神情晦暗,目有不甘。   谢之权心上还记挂着被陈姨带走的谢知言,上楼的步履便匆忙几分,然而她一抬眸,却是看见脸色苍白的谢知思正站在楼梯口的角落那处,怔怔望着她。   那个角落最是隐蔽,既可以看到一楼的全景,又可以遮挡身形。   然而谢之权并无所谓他看到多少,甚至看到了最好,将愚笨暴躁的伪装撕开,知道了谢之权本来面目的谢知思至少可以打消一些不该有的小九九。   她无视掉那道紧紧跟随着的目光,三步做两步地快速上楼,但当谢之权即将同谢知思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忽然伸手拽住了谢之权的衣角,情绪低落地软这声音开口唤她。   “姐姐。”   谢之权一顿。   她侧目看他。   将受到迫害的哥哥完全无视掉的人,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喊她姐姐。   谢之权想要一如既往地出声嘲讽他,可最后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   她看到一向最善于装得温顺乖巧的谢知思,清亮黝黑的瞳孔里装得不再是假意温柔和藏得极深的算计,他眼眸深处是一片灰蒙蒙的无措惶恐,那儿正有一个幼小的身影正茫然惊慌地四处找寻着藏身之处,纯真善良的眼睛里盛满晶莹剔透的泪水。   那也正是他灵魂的模样。   脆弱又渺小,紧紧一捏好像就会碎掉。   谢之权收回视线,心里突然就生起些许悲哀。   白莲真的,枉为人母。   微弱的怜悯让她无法再度刺激神情哀戚的谢知思,但他过往对谢知言的所作所为,也让谢之权无法毫无芥蒂地应下他这一声姐姐。   她只能轻轻拂开他拉着她衣角的手,沉默地离开。   谢知思看着她一路头也不回地走向谢知言的房间,他站在楼梯转角处形影单只的,突然鼻子很酸。   谢建国出差这个月,死性不改的白莲褪去小白兔的伪装,变得嚣张又恶心人。   谢家佣人各个都被她当狗一样使唤得团团转,她摆出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尽情地挥洒着她自以为是的权利。   日渐膨胀的野心和贪婪让她开始肆无忌惮起来,又重新捡起了以前恶劣的陋习,酗酒。   在谢知思小时候,也就是他上幼儿园之前,白莲曾对他们双生两个都很不喜,因为他们在她眼里就像是累赘一般,吃她的用她的,其中一个还动不动就生病,更加烧钱。   那时候谢知思身子骨比现在调理过的还孱弱很多,因为白莲的冷漠无情,谢知思最害怕和她单独相处在一起,所以日日和谢知言一起去幼儿园是他最快乐的事情了。   直到白莲沾上喝酒这个坏习惯,他们的生活才彻底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白莲酒喝多了会发酒疯。   偶尔她带着不同男人回来的时候,那癫狂的神态还会收一收,有时候甚至是房门关上就一夜无事。   可只要一旦白莲是一个人回来,那他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必然会遭到她的一顿毒打。   谢知思受不得疼,轻轻的磕碰都会让他脸色骤变,因此白莲压根收不住力道发泄般的暴打根本就不是谢知思能够扛得住的,所以每每遇到白莲喝得醉醺醺独自回来时,谢知言都会慌里慌张地把谢知思往房间里藏。   然后躲在房门后的谢知思,就这样脸色惨白地藏匿在一墙之隔的光明中,听着外边的哥哥独自陷入黑暗,哭声从凄厉哀嚎变成了气若游丝。   白莲发泄够了就会回房间睡觉,那时候谢知思才敢红着眼睛憋着哭声从房间里跑出来冲到伤痕累累的谢知言旁边,颤抖着小身板四处找医药箱,然后笨拙地给谢知言涂抹药水。   双生之间最为神奇,他们亲密无间,常常能感受到对方当下的心情。   那时的他们,幼小的心脏皆是一抽一抽地疼着。   酒醒后的白莲看到谢知言的惨状,难得有了一丝后怕,因此她总是会在这个时候稍微显露出几分温柔,连哄带骗地给双生买吃买喝,而双生年纪尚小,正处于对唯一的母亲有着深深的孺慕之情的时候,所以他们常常在一次又一次的虐待后,再次选择相信白莲。   直到谢知思有一次躲闪不及,被发疯的白莲狠狠踹了一脚。   那钻心的痛几乎令他缓不过劲来,他捂着痛苦不堪的肚子,绝望地看着白莲一脚又要踹过来,谢知言却是猛地扑过来抱住他,用背部接下一切来自成人的狠厉痛击。   谢知思被牢牢护在身下,心里却无一丝侥幸,因为谢知言强咬着牙关拼命忍耐,却还是一颗一颗眼泪止不住往下掉的模样,让他彻底存留了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   那时候的谢知思才明白,满嘴谎言的人永远不可能会有兑现承诺的一天。   他开始想,究竟要如何才能让白莲喜欢上他们,再也不虐待他们?   是不是要聪明,要会讨人喜欢,要会足够令她骄傲?   从那一刻起,谢知思就变了。   他不再因为弱不禁风的身体而闷闷不乐,他变得乖巧温顺大方,在幼儿园里谦逊有礼落落大方,很得老师喜爱,更是在一些小小的竞赛之中展露出不一样的天赋。   得到周围人钦羡目光的白莲开始尝到了甜味,对谢知思的态度便好转了些许。   甚至是再度喝酒,也不曾将发泄的目标放在谢知思的身上。   无法旁观谢知言被单方面打骂的谢知思,在白莲心情颇好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求白莲,能不能少喝点酒不要打哥哥,因为哥哥真的真的很疼。   白莲却是疼爱地摸着谢知思的脑袋,无耻地将自己扭曲的观念灌输给谢知思。   “思思啊,妈妈不是因为喝酒了才打你哥哥。”   “而是因为妈妈在帮思思出气啊!”   “思思知道为什么你会经常生病吗?”   “因为都是你哥哥在妈妈身体里的时候,把属于你的养分都抢走了,才导致你变成这样的。”   “所以思思啊。”   “你不用替你哥哥求情,因为你哥哥欠着你一辈子都还不了的东西。”   谢知思明知这些话半真半假,可是无法分辨清楚的他,却是将这些一字不漏地牢记在心了。   所以,是因为哥哥害他变成现在这样,才一次次护着他的吗?   所以那些伤痛,谢知言理所应当要帮他承担的是吗?   从那时起,他依然帮奄奄一息的谢知言上药,依然害怕地恨不得逃离这里,却再也没开口求过情。   甚至是在谢知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将他用来代表优秀的小红花抢走时,谢知思因恐惧被虐打的对象换成他,回家的时候就抱着白莲哭得撕心裂肺,说谢知言抢他的花。   白莲果然更偏袒他,听完了谢知思的哭诉,她将谢知言狠狠骂了一顿。   自那天起谢知言也变了。   后来逐渐长大,白莲估计是储蓄不多了,喝酒的频率便逐渐减少了起来,有时候三个人还能过上一段安生的日子,但是隐藏在平静表象下的,却是早已分崩离析的感情。   谢知思学得东西多了起来之后就知道,白莲说谢知言争抢他的养分,根本就不能够怪罪到谢知言的头上,但是一步错步步错,他早就反过来亏欠谢知言许多,只是自私惯了的他,从不愿意承认,甚至是更加变本加厉地利用谢知言那被强行植入脑海内的愧疚,踩着他变得更加万众瞩目。   他要站得越来越高,然后逃得越来越远。   只是骨子里的懦弱,不论这几年如何想要剔除,都因为怕痛而始终不敢下手。   就像他现在明明坐着谢家继承人的位置,在谢知言被白莲再度单方面虐打的时候,只敢浑身发颤地躲藏在自己的房间内,连踏出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甚至在白莲离开后,谢知言拖着沉重的脚步路过他的房间,谢知思都没有出声。   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谢知言了。   只不过今晚故态萌发,谢知思捂着耳朵缩起来的时候,忽然到来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谢之权是第一个在白莲施暴的时候制止并反杀的人。   惨叫声响起的时候谢知思是茫然无措的,他脑子一懵便打开房门冲了出去,偷偷躲在楼梯角落那边,看着谢之权痛快又利落地教训着白莲。   她折磨白莲,羞辱白莲。   都是为了她口中的,言言。   谢知思一瞬不瞬地盯着谢之权,看着这个突然之间在他眼中变得光芒万丈的人,如何残忍地收拾着他一直以来的心魔,惨叫不断在耳旁响起,谢知思却只觉眼眶温热,心间酸涩。   他错了,谢知言哪里是眼光不好。   分明是聪明极了,一挑就挑中了最好的依靠。   只要站在她身边,所有的害怕和惶恐都会消失。   谢知思紧紧握着扶手,铺天盖地的羡慕之感忽然汹涌而出。   他也好想要,姐姐。   只是。   回过神来的谢知思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苦涩一笑。   有道心坎他永远的跨不过去。   何来拥有的资格。   ......   踏入谢知言房间后,谢之权满身杀气便都收敛得干干净净。   她来时张扬利落,解决完白莲后一滴血都没沾上。   陈姨早在谢之权来时便识趣地离开,因此这时房内仅剩谢知言和谢之权二人。   谢知言整张脸都红得像是要烧起来,一双仿若能滴出水来的湿润眼眸可怜极了地看着谢之权,他坐在床边双手置放在双腿上,嫣红的唇微微张了张,瞥见谢之权冷冰冰的样子,却是不敢出声。   谢之权一言未发,走上前。   她手抬了起来。   想到方才毛骨悚然的惨叫声,谢知言脖子一缩。   冰凉的掌心却是贴上了他滚烫的额头。   谢知言感受到她未说出口的担忧,皱了皱鼻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了病整个人都变得虚弱敏感起来,他这时候特别想要伸手抱住谢之权,然后跟她撒娇。   他试探着伸出手,头顶却传来没有感情起伏的声音。   “人还活着。”   谢知言的手一僵,脑子有点发懵。   她在说什么?   “衣服脱了。”   姐姐真的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谢知言颤颤巍巍探出去的手这下子彻底伸了回去,他一脸错乱迷茫地看着相当认真的谢之权。   “姐姐,你,你要干什么...”   谢知言双手环抱着单薄的胸膛,此刻就像一朵像是要被恶人采撷的娇软小玫瑰一般。   谢之权脸一黑,一个脑崩就弹了过去。   “脱掉!”   谢知言被崩得泪眼汪汪,扁着嘴一边吸鼻子忍眼泪,一边听话地起身将上衣慢慢脱掉。   少年身体清瘦得很,腰肢看起来比女孩子还纤细,但意外的是,肚子上居然隐隐有点儿小腹肌。   谢之权盯着他赤.裸的上半身,脸色逐渐从平淡到风雨欲来。   因为在衣服所能遮蔽住的地方,大大小小的全都是伤痕。   有异物撞击留下的乌青,有指甲挠过的鲜艳红痕,还有拳脚相向所留下的红肿。   谢之权深吸了一口气,不顾少年异样且迷惑的眼神,捞起一边的衣服又给他套了回去。   见他发烧烧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谢之权暂时忍下满嘴粗口,一通电话把私人医生喊了过来。 第48章 双生少年20 “姐姐,我疼。”……   谢之权在电话里那如同一月寒霜般彻骨冻人的语气, 吓得正在干饭的私人医生连忙丢下饭碗,火急火燎地提溜起万能医药箱,连气都不带喘一下地狂奔而来。   进了谢家大厅, 私人医生当场差点腿一软就跪下。   满地干涸的血迹, 以及一个趴在地上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女人。   她狠狠咽了一口口水,拿着医药箱的手都在狂抖。   倒不是怕死人, 就是怕她会被迫成为豪门凶杀案的目击证人...   私人医生偷偷摸摸拐了个弯儿转身想要溜走,一会儿就打个电话跟谢之权说她事发突然来不了了, 假装从来没有踏进过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结果她腿刚抬起来, 谢之权就不紧不慢地从楼上下来, 跟她撞了个正着。   “上来。”   谢之权懒得质问她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而是将人喊来。   “大,大小姐, 那那边地上的那个....”   私人医生见她没将自己抓包还悄悄松了口气,便壮着胆子多问了句。   “还活着,楼上那个比较要紧, 这个你一会儿随便看看。”   谢之权长眉一挑,见私人医生听完她的话之后忽然松懈了紧绷的肩膀快速朝她走来, 便知道这家伙刚才脑子里面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楼上的更加要紧, 那就说明情况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那个更严重了。   私人医生一边紧随谢之权其后, 一边考虑着稍后是不是得准备一台手术了。   结果一进门, 傻愣愣的谢知言耷拉着脑袋双眼迷离地望来。   “嗯...大小姐, 情况更紧急的病人呢?”   “就是他。”   谢之权对着一直委屈地盯着她的谢知言抬抬下巴, 示意私人医生赶紧前去看看。   私人医生惆怅了。   一看就是发烧了, 什么时候发烧比昏迷不醒更严重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   这恰好说明了楼下那人对谢之权来说就是个屁。   而眼前这个才是被她捧在手掌心的人。   量了体温,问了一些症状以及有没有什么特别不舒服的地方后,私人医生便给谢知言开了些退烧药。   “大小姐, 大少爷身体底子挺好的,吃些退烧药应该就可以了。”   “嗯,辛苦了。”   靠近床边把浑身热度惊人的少年塞进被子里,室内空调的温度也调高了一些之后,谢之权准备下楼给他倒一杯热水,结果转过身私人医生还在。   谢之权示意她开口。   “嗯就是...楼下那个....”   私人医生也不是很爱多管闲事,但既然谢之权都说让她随便看看了,私人医生也不该坐视不理。   “你叫两个佣人去帮你,顺便让他们把一楼打扫一下。”   “啊对,祛疤药拿一瓶给我。”   接过私人医生翻翻找找后才递过来的药,谢之权挥挥手让她先下去了。   将房门合上后,谢之权将祛疤药开封,把谢知言扶住坐了起来。   “把衣服撩起来。”   她坐到谢知言的身旁,打算给他身上看着就糟心的伤口上一下药。   谢知言不知为何今晚一双被春水浸透般的湿润眼眸,总是直勾勾地盯着她,刚才她不过是下个楼去找私人医生,回来时便见他眼带淡淡怨念,似是在怪她将他一声不吭地抛下。   “姐姐。”   他唇色很红,像是上了胭脂一般,鲜嫩得像沾染着朝露的美丽玫瑰。   谢知言手指勾上轻薄衣衫,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往上撩去,衣摆从平滑的小腹一路到纤薄雪白的胸膛,在那两点雪中红梅就快要傲然绽放在谢之权眼前时,她及时伸手摁住了谢知言接着往上撩的动作。   “姐姐?”   手被摁住,谢知言迷惑地歪了歪脑袋。   面对思绪混乱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谢知言,谢之权骂也不是哄也不是,因而她双眉微蹙,没有理会他越来越湿的眼眸,取了根棉签沾上药膏,就往那些触目惊心的血痕上涂去。   “唔嗯...姐姐。”   谢知言含着水汪汪的眼眸背靠床头,乖乖撩着衣服不动的模样就像是个挨了训的小孩,颊上两簇红就如日落后的天际朝霞,铺开在嫩生生的白皙肌肤上,忽然看着就...很可爱。   他扁着嘴要哭不哭,清凉凉的药膏涂上疼得火辣辣的伤口,勉强止住了些痛意,但是谢之权一直冷着脸给他上药,半点目光都不愿意分给他,谢知言整颗心就像是被人拿着小针尖胡乱扎刺着一样,密密麻麻的刺痛让谢知言眼尾泛起潮红,想要哭鼻子了。   “姐姐。”   他忽而就有些哽咽,像是被他依赖的人欺负了一样,声音闷闷的,委屈却又不敢指责。   “姐姐呀。”   谢之权目光清冷,不为所动,那张专注的侧颜却在白炽灯下覆上了别样流光,柔和了几许。   “姐姐你是不是不想理我了...”   谢知言声音又软又糯地一遍遍唤着她,渐渐从满心欢喜到盈上泪水,脑子发涨到没办法思考太过于深入的东西,他只是惶然无措地害怕着她是否又要扔下自己,等药膏涂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谢之权捏着棉签的手一顿,一股无名火就这么倏地窜出,指尖夹着的纤细棒身都差些被她折断。   连死都不怕,会怕她不理他?   谢之权眸光暗下,轻柔涂药的力道猛地便加重了些。   “姐姐,疼!”   谢知言蝶翼般的长睫尾沾着一颗要落不落的小水珠,随着他哀怜的闷哼声晃动着摇摇欲坠,满腹苦水的谢知言咬着唇跟她娇气十足地喊疼,浓浓的哭腔让谢之权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过分狠心了。   她暗叹一声,举白旗朝忽然撒娇精附体一般的谢知言投降,放缓了力道。   但谢知言却是不依不饶,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她无声的退让,变本加厉了起来。   “姐姐,好疼!”   “姐姐,言言疼!”   “姐姐,你轻点儿唔...”   终于,谢之权手中的棉签断了。   她忍无可忍地一把捂住还在用清朗少年音弱弱喊疼的谢知言的嘴。   “你他妈给我闭嘴!”   “现在才知道疼,之前怎么硬气地不吭声!啊?”   谢之权生得张扬夺目,薄唇微勾眼含烟波,一笑便可勾得人心生旖念,然而一旦她动了怒冷下眉眼,那模样偏有几分薄情残忍,似是如何求,也求不来她的回心转意。   谢知言的唇贴在她微凉的掌心,湿润热气不断从唇角溢出。   然而被谢之权恶声恶气凶了一顿的谢知言,瞅见她这幅令人齿寒的神情,终于抑制不住憋了好久不敢掉的眼泪,凄凄惨惨地呜咽了起来。   谢之权:......   听说有时候看一个人怎么哭,就能看出这个人最真实的性格,譬如现在的谢知言,眼泪大滴大滴不要钱一般地往下砸,滚烫的泪水砸得谢之权的手背微一瑟缩,只是他哭得越凶,却越是一声不吭,所有的哀嚎哭喊都咽进了心里,越忍心越疼,心越疼越要忍。   谢之权见过美人垂泪,惹人怜惜,也见过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唯独谢知言这种安静又凶狠的哭法,哭得浑身抽搐了都不肯发声,谢之权属实少见。   她感觉可能是自己捂着他的嘴了,因此便把手拿开。   结果眼泪掉得更他妈厉害了。   草。   谢之权很惆怅啊,没骂没打的,傻兮兮撩着衣服却哭得像被她这个恶霸糟蹋了似的良家少男。   “别哭了,是我不该凶你。”   这种自杀式哭法实在让谢之权有点犯怵,她伸手抚去他持续落下的泪,温声哄道。   结了霜的眉眼一旦冰雪初融,那片刻的如沐春风便可令人目眩神迷。   谢知言下暴雨一般的眼泪立刻收敛了些,他将娇嫩的唇瓣咬得泛白,眼里装着一泓秋水哀怨地看她。   他将撩衣服的手松开,忽然朝着谢之权伸了出来。   要抱。   “你干嘛。”   谢之权把他手推开,生了病就得寸进尺的小孩真的有够嚣张。   索要拥抱的手被推搡了一下,谢知言感觉自己那颗勉强黏合起来的小心脏啪叽一声碎掉了。   他颤抖着唇瓣又呜呜咽咽地猛掉泪了。   姐姐真的不要他了。   谢之权被他哭得头皮发麻,干脆了当地认命,倾身上前把一触即碎般的少年拥入怀中。   “不哭了,言言听话。”   拥抱像是有治愈人心的力量,她翻越千里而来,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本该承受一顿来自她的奚落责骂,最后却因他厚颜无耻的逃避而软了心,甚至还因他的眼泪而选择一退再退。   谢知言埋首在那并不宽厚却令人充满安心之感的肩头,贪婪地从她那里汲取源源不断的暖意。   这是他的姐姐,最好的姐姐。   “姐姐,我好疼。”   “你可不可以别丢下我。”   他鼻音浓重,哑着声音将姿态放低进尘埃里求她。   整个人明明烧得昏昏沉沉的,看到谢之权更是直接挥散掉了最后一点思考的能力,谢知言想不出自己该怎么求她原谅自己的隐瞒,便只能别有深意地借着撒娇闹脾气来缠得她消了脾气。   “你做错什么了才觉得我会丢下你。”   谢之权缓慢地顺着他的脊背,剧烈起伏的胸膛终于在她的安抚下回归平静。   “对不起姐姐,我不应该不跟你说妈妈打我,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姐姐你别生气了,你别不要我,我真的好疼啊,我好怕你不要我...”   谢知言有些语无伦次,他无法清晰辨别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只能一个劲没完没了地一遍遍道歉。   谢之权感觉到少年像可怜的猫儿一般依恋地蹭了蹭她的肩头,仅存的那点怒火也没了。   “知道错了?”   “知道了。”   “不再犯了?”   “不犯了。”   “伤口还疼吗?”   “疼。”   谢之权额角一抽,把黏糊糊像是要把自己变成装饰品挂在她身上般的谢知言扒开。   “疼就上了药好好休息,晚上有吃饭吗?”   谢知言闻言点点头,忽然又呆呆地想起自己只喝了水,因而又摇了摇头。   这下谢之权连眼皮都一起跳了。   她喊来佣人熬粥,待清淡的白粥端上了,谢之权就把满满当当的一碗粥递给谢知言。   谢知言贼兮兮地把被子拉高到胸口位置,然后把手藏进被子里,开心地眯着眼睛对谢之权张开了嘴。   谢之权:......   谢之权再次认命地当起了老妈子,热腾腾的一大碗粥被她一勺一勺吹凉喂进谢知言嘴里,脸上染着红晕的漂亮少年乖巧地一口口吃,砸吧砸吧嘴竟把淡出鸟来的白粥吃得津津有味。   一碗见底,谢之权停下动作。   谢知言扯了扯她的袖子,脆生生地说:“姐姐,还要。”   谢之权只想把空碗倒扣到他被烧傻的脑子上,没理他。   终于将退烧药给谢知言喂下去,谢之权解放一般地松了口气,她轻快地起身,拍了拍已经躺进被窝的谢知言,奔忙了一天准备回房间休息。   “姐姐。”   眼疾手快的谢知言一把扯住谢之权的衣角。   被病人扯得一个踉跄的谢之权,感觉自己今天是不是真的被掏空了。   她一个头两个大地回头看谢知言。   “我怕。”   “你可不可以等我睡着了再走呀。”   谢之权眼下是浓重的青灰,她为了抽出时间回来一趟,以极高的效率玩命地处理掉了数天的文件,教训完白莲又哄着谢知言吃完药,深重困意已经让她快要睁不开眼了。   “怕可以开着灯睡。”   她懒洋洋地指了指顶上亮晃晃的灯,慢悠悠地打了哈欠,眼角沁出来点滴生理性泪水。   见谢之权倦意浓浓,谢知言只能松开手让她离开。   衣摆一下轻了起来,谢之权朝前走了两步。   她忽然再次回首。   谢之权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谢知言此刻的眼神,有点像是林间迷失了方向的幼鹿,茫然无措的双眼因猛然看到了过路的同伴而骤然盛满蓬勃生机,又像是赌徒用最后的五块买了最不抱期望的一张彩票,开奖核对号码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就差最后一个数字正确就能得到大奖,眼中充满期望。   形容可能是挺夸张。   反正。   谢之权没忍心走就是了。   她折回去,坐在他的床头,看他眼里的光愈来愈亮,欣喜就如星辰般蕴藏其中,最后汇成整片璀璨银河。   “睡吧,我看你睡着了再走。”   谢之权又懒又怕麻烦,但她偏生对自己袒护的人始终硬不起心。   那眼里淡淡包容像是一剂最好的良药,谢知言因吃药而满嘴苦涩,心里却甜得像泡在蜜水中央。   “姐姐晚安。”   他合上双眼,睡颜恬静,唇带笑意。 第49章 双生少年21 “姐姐对我最好了。”……   然而到了最后, 先睡着的人居然是谢之权。   谢知言本来被药效催生出了睡意,很快就要进入香甜的梦乡了,结果睡过去的谢之权猛地精准躺倒在了他的枕头边, 身旁突然凹陷下去的动静把谢知言吓得一激灵, 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一偏头就是谢之权毫无戒备的倦懒睡颜,眼睑下卷翘的长睫根根分明, 映着刺目灯光而倾泻下淡淡阴影。   谢知言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他轻手轻脚地拿来小毛毯, 先吃力地把睡得深沉的谢之权落在床外边的修长双腿搬到床上去, 再细心缓慢地给她披上小毛毯。   啪嗒一声关掉灯, 谢知言又悄悄钻回了尚有余温的被窝里。   他借着窗外的皎洁月光, 安静注视着谢之权覆上缱绻柔光的冷淡面容,捂得热热的小手在被子里反复握紧又松开, 最后还是按耐不住地偷偷将手伸进小毛毯里,指尖试探性地戳了戳她泛着凉意的手,确定谢之权毫无反应, 谢知言便紧张又欢喜地牵了上去。   他不敢靠谢之权太近,但是这种偷偷给自己喂糖吃的行为还是让谢知言笑得见牙不见眼。   夜色浓郁, 星辰闪烁, 昏暗室内静谧而温馨。   一夜无梦。   清早天蒙蒙亮, 谢之权率先从睡梦中清醒, 她缓缓睁开眼, 近在咫尺的谢知言就这样猛地闯进眼帘。   天光正好, 初升太阳几多温柔, 浅淡的暖黄光线洒落在他睡得白里透粉的娇懒睡颜上,挺翘鼻尖上泛着柔软光晕,两片唇瓣合拢成圆微微嘟起, 跟一朵拘着花苞不肯绽放的娇花一样,也不知是做了什么好梦,成了现在这般又蠢又萌的可爱模样。   谢之权想偷偷捏他看起来滑嫩嫩的脸,动了动手才发现被人握住了。   放弃了欺负大病初愈的小朋友,谢之权动作轻缓地将他手拿开,悄无声息地离开。   谢知言良久之后也悠悠转醒,他睡眼惺忪地转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床侧,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外面日头亮得刺眼,他闷哼一声伸了个懒腰,断了片的记忆忽然随着眼角泪水的沁出,也一同翻涌而来。   【姐姐,我好疼。】   【姐姐,我害怕。】   【你可不可以等我睡着了再走呀。】   谢知言呆滞地盯着天花板,颊上红晕倏地便扩散开,最后连脖子都羞得粉红起来。   疯了吗,他怎么敢这么跟谢之权讲话!?   谢知言崩溃地抱住自己的脑袋,甚至想掀开自己的天灵盖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面子里子一夕之间,全丢光了。   谢知言像条面包虫一样在床上疯狂扭动翻滚,锤着床无声惨叫。   直到门外传来了叩叩的敲击声。   “谢知言,醒了没有。”   谢之权低哑磁性的声音自门外传来,谢知言闹腾的动作一瞬静止。   他把自己埋进了被窝里,没敢出声。   “醒了就下去吃早饭,吃完早饭记得吃药,吃完药过来我房间一趟。”   屋里刚才震天响的动静只要谢之权没聋,就能知道人早就醒了。   也不知道谢知言在别扭什么,谢之权隔着门想起他昨晚那上头的模样就满脸嫌弃,丢下话之后就走了。   被无情拆穿的谢知言终于没忍住哀嚎出声,认命地爬了起来。   一小时后,谢之权房间。   谢知言正襟危坐在小板凳上,双手成拳置于膝上,垂着脑袋一副准备听训的模样。   谢之权坐在更加舒适柔软的懒人沙发上,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一般都要软进沙发里去,但她却是闲适慵懒,谢知言越不敢正视她。   “谢知言,疼吗。”   沉默半晌,确定少年已经隐隐开始焦虑了,谢之权才淡淡出声。   谢知言不敢摇头也不敢点头。   因为摇头了,那你就是贱骨头,如果点头,那你还是贱骨头。   意料之中得不到回答,谢之权也不为难他,而是换了个问题。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两个问题,没一个好回答的。   尤其是第二个,谢知言唯恐避之不及,却依然逃不开被追问。   他的脸色微沉,眼里有抹一闪而过的难堪,整个人肉眼可见地低落起来。   他现在这动不动就暴露自己脆弱一面的样子,同以往那个不论面对什么惊世骇俗的事面上都波澜不惊的他,早已经已经相去甚远了。   可能人都那样,有了绝对的依靠之后,便做不到无坚不摧了。   “我习惯了。”   谢知言撇开脸退避着谢之权仿若能洞悉人心般的视线,艰难开口。   “从小到大,我已经习惯了。”   “我害怕我跑了,她会打知思。”   这是个不错的理由,如果他本质上不是个懦弱的人的话。   “保护谢知思?”   谢之权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唇边泄出一丝刻薄笑意。   “小时候他手无缚鸡之力就算了。”   “现在他能挣能抢敢说话,何须你来保护?”   “谢知言,你老实交代。”   “你真的是为了保护那个对你不闻不问的好弟弟。”   “还是怕反抗了之后,自己落得一个一无所有的下场?”   反抗的下场多数都会反目成仇,若是谢知言在长久以来的任劳任怨随意差遣下突然爆发,他得到的必然不是新生和理解,而是怨怼和仇视。   当他的忍耐成了理所当然,那索求无度便是必然结果。   谢知言为了维系住这段摇摇欲坠的亲缘关系,多年来充当着毫不起眼任人践踏的边缘人物,他或许并不是不知道这样扭曲的关系是不平等且错误的,但是他生不起反抗之心,因为谢知言害怕一旦自己不如他们所愿,自己便会像垃圾一样被他们随手丢弃。   他对爱已经处于一种如饥似渴的状态,用巨大创伤而换来点滴温柔,在他的认知里已经成了一种恩赐。   因此谢知言更加无怨无悔地将自己营造成负罪人的身份,死死抓紧这一点点卑微求来的爱不肯松手,大抵是觉得,他连从至亲至爱之人这里都得不到关爱,更遑论无亲无故之人。   爱成了商品,成了交易,成了他需要用最大代价才能换来的东西。   所以谢知言不敢和谢之权说,他一是害怕谢之权失望于他的懦弱卑微,二则害怕谢之权会同白莲谢知思成为更加敌对的关系,那时他若夹在两边之间,必然难觅活路,因此只要他忍忍,就都会相安无事。   可是白莲和谢知思所能给他的,能跟谢之权比吗?   当然不能。   所以谢之权今天就是要谢知言知道,丢弃垃圾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她起身走到谢知言跟前,目光落在他柔软的头发上。   被当场拆穿藏了许多年不敢暴露的心事,谢知言忽然就不知该何去何从。   谢之权的身影挡住了那些原本落在他身上,勉强能够聚起一丝丝暖意的光,淡淡阴影笼罩住他惶然空洞的神情,也一并遮去心间最后一片净土。   脑袋上忽然落下来一只手。   还有谢之权轻如落羽的叹息。   “知言,你知道吗,如果我是你和谢知思的母亲,看到你和谢知思生下来时的差异,并不会将这一切怪罪到你的头上,因为先天的事情并不是你能够决定的,所以谢知思会病弱,你并不是罪人。”   “还有,我也不会告诉你你欠着谢知思一辈子都还不了的健康体魄,我只会告诉你,弟弟身体比较弱,你作为一个哥哥,那就要承担起保护他的责任,所以你要努力变强大,站在弟弟面前替他遮风挡雨,而不是因为觉得亏欠,心甘情愿地变成弟弟的奴仆,失去自我。”   “你拥有决定自己人生的资格,没有谁可以让你为其做出退让,你本该走向光彩夺目的未来,变得跟谢知思一样优秀,或者比谢知思更优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躲在没人的角落舔舐伤口,将委曲求全得来的爱反复品尝。”   “谢知言,这不值得,听到了吗,这不值得。”   谢之权说话又轻又缓,语调平静,但话中如春风吹拂般的温柔安抚,却是在一点一滴地将谢知言心上自己凿出来的洞慢慢填上,然后种下生机,洒落甘甜源泉。   谢知言没有说话,他沉默地环住谢之权的腰身,清瘦的少年将脸埋在她腹上,像是在诚惶诚恐地确认着眼前这是真正不会舍他而去的温暖,谢之权抚摸着他的脑袋,看着他的双肩开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薄衫很快就被浸湿了一块,贴在温热的肌肤上,凉凉的。   “所以知言啊,你没有做错任何事,错的是那些任意将你定义的人,而真正有罪的,是歪曲了你们正确人生价值取向的白莲,她不配称作你们的母亲。”   “所以你不要从她身上去找寻根本不会存在的东西,你想要的,白莲吝啬给你,而我,可以给你千倍百倍甚至是全部,因此我希望你下次面对她时,不要再忍气吞声,任由她对你颐指气使。”   “还有,如果你听完这些,依然对谢知思那个兔崽子心存愧疚,那你就更不能躲在背后,而是要开始奋发图强,努力站上高处,毕竟谢知思会变成现在这混蛋样,你做哥哥的也确实有点责任,因为你根本给不了谢知思一点儿安全感,所以脆弱的他只能无所不用极其地来保护自己。”   一直以来想告诉谢知言的话终于说完,谢之权戳了戳谢知言的脑袋。   “听懂了吗?”   她还真怕这倔脾气会死脑筋。   谢知言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   “嗯。”   声音闷里闷气的,好不可怜。   以温和的动作轻轻撬动他歪出太平洋的三观,趁他松懈,再以绝对暴力果决的方式摧毁重建。   “嗯...这些东西你一时之间可能会有点难以消化。”   “但是有一点你记住就是了,你姐姐挺牛逼的。”   “没必要委屈巴巴得一个人跟小可怜似的,有什么事别藏着,要什么也直说。”   “想撒娇想闹别扭想发脾气都随便你。”   “毕竟长辈对乖巧的后辈容忍度一向很高。”   谢之权为了安慰谢知言,当下毫无意识地说出了让她后来头疼一辈子的话。   原本一直以来所坚持的东西被人指出是错误的,足够让谢知言崩溃一段时间了,但是他抱着的这个人就是有种特别让他心安的魔力,那些伤痛以一种能够摧毁他的姿态袭来,谢之权却是随手一挥,便将他所要承受的灾难消去了七七八八。   嘤。   “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谢知言终于舍得从她怀里抬首,鼻尖哭得红红的,眼尾也湿漉漉的,纯粹又干净的眼眸携带着盈盈水光朝她眷恋望来,谢之权一时之间没回过神。   “啊?”   她以为谢知言问的是她前面说的话。   “可、可以撒娇,也、也可以发脾气。”   谢知言颇有些不好意思,因为确认这种事情的他就像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   “嗯。”   谢之权没察觉出什么不对,便爽快应答。   谢知言破涕而笑,拨散黑云后露出来的笑容漂亮极了,皓齿和红唇相对,青涩又爽朗。   自这次语重心长的对话之后,谢之权多留了一天在家中观察谢知言,确认他确确实实整个人开始慢慢从自我束缚中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便放心地回去继续她的宏图大业了。   只不过心上枷锁变轻了,谢知言人也变了不少。   平时固定时间的联系都由谢之权来主动发起,除此之外谢知言大抵是怕烦扰到谢之权,因此从来不敢主动发消息打电话给她,安分沉默的很。   但自从这次谈心过后,她发现谢知言开始偶尔有事没事就在微信里给她发发消息,甚至是晚上回了宿舍,避过一顿手机搜查之后,也会掐个刚刚好的时间给她打电话。   内容全都很没营养。   不是吃饭就是你在干嘛呀,我在干嘛呀。   有次谢之权忙得昏天暗地,脾气有些暴躁,那头谢知言正在温声跟她聊天,谢之权因为急着赶下一场会议,便略微冷肃地推拒说,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她就要先挂了。   电弧那头安静了片刻。   忽然便有哽咽声传来。   “姐姐,我...我只是从来没有跟人分享过日常的生活,我在学校没有朋友,只有姐姐可以和我说一说话,如果姐姐真的很忙,我,我以后不会乱打电话了...”   谢知言低低抽泣着,唇边偶尔泄出细碎呜咽声。   谢之权揉了揉太阳穴,看透了少年想要博取关注的小心机。   但痛苦的是,对自己人,她真吃这一套。   “姐姐错了,你继续说吧。”   她耐下心来安慰,果不其然电话那头很快就止住了哭声。   “姐姐对我最好了!”   “......”   谢之权捂住额角。 第50章 双生少年22 老谢:只有你能拥有我的……   时间很快, 转眼一学期便结束了。   南方这边的冬天不若北方那般大雪纷飞,放眼望去整片街道银装素裹,南方的冬时而冷得钻心刺骨, 时而却是艳阳高照, 暖意横生。   谢之权裹着一件雅黑的羽绒衣,整张冶艳的脸被寒气冻得素白, 她的唇上没有抹丁点寻常润唇膏,因此干涩的唇起了些皱巴巴的白皮。   临近年关, 四处皆是喜气洋洋, 连谢家也不例外。   她带着特地给谢知言精挑细选的礼物, 千里迢迢地赶了回来准备和他一起过年。   若不是他电话里的声音听着属实过于寂寞, 谢之权本是不准备回谢家的。   “姐姐!”   知道谢之权会回来,谢知言早早便在谢家庭院遥遥盼着。   那道久未见面的身影一出现, 他便笑开了眉眼小跑着迎了上去。   少年穿着一件深灰的高领毛衣,宽松的领口拉到了下巴下边,有了深深暗色的衬托, 他白嫩嫩的小脸蛋便像是被散上一层柔软光晕,映着红得像是偷偷染了花汁的唇, 在这深冬二月里, 好看得不可思议。   谢之权任由在外人眼里成熟却寡言的谢知言傻兮兮地扑到自己怀里乐得眉开眼笑, 抬眸发现他似乎长高了不少, 个头已经几乎同自己持平了。   “怎么没买新衣服, 他们又克扣你了?”   谢之权现在揉他的脑袋还得抬高手臂, 摸两下便犯懒了。   “没有, 爸爸给了我很多零花钱,是我自己不想去买。”   自己不想去。   自己一个人不想去。   被谢知言明着暗着撒娇过多次的谢之权直接秒懂。   她叹了口气,从鼓鼓囊囊的衣兜里掏出了个包装得格外精巧的小礼物袋。   谢之权揪着袋上的蓝色蝴蝶结, 贼兮兮地在谢知言眼前晃了晃。   “想不想要?”   她看到谢知言纯澈的眼眸微微发亮,下一秒却是不再看礼物,而是用又软又可爱的眼神盯着她。   谢之权:......   神他妈,绝了。   谢之权立刻把礼物双手奉上。   “我可以打开吗?”   谢知言指腹轻轻摩挲着柔软的包装袋,整个人腻在谢之权的身上期待地看着她。   谢之权点头。   得到首肯谢知言便迫不及待地拉动蝴蝶结,待看清里面是什么后,他略微发怔。   袋里有很多很多精致又漂亮的水果硬糖,透明的糖纸裹着一颗颗五颜六色的糖,浓郁的香甜味道远远便扑鼻而来,谢知言觉着似是未将糖含入口中却先尝到了一点甜。   他将一颗糖捏在两指之间,愣愣看着。   “这个糖只有我才有吗?”   谢之权嗯了一声,伸手从袋里也拿了一颗,拨开糖纸后却是塞进了谢知言嘴里。   “只买给你一个人,好吃吗?”   柠檬清香在舌尖化开,满满甜香裹挟着淡淡酸味的糖让谢知言没忍住舌尖一动,将糖含得更深了些。   他很高兴,第一次收到了独属于他的糖。   从来只有谢知思吃腻了或者太多了放着浪费的糖他才能触碰到,现在不用了,有人给他买糖了。   满心愉悦的谢知言吃糖的样子就像只餍足的猫儿,乖顺地蹭着主人一股黏糊劲儿。   谢之权把越黏越紧的谢知言一把丢开,准备进谢家,结果没走两步路又被他给拽住。   “姐姐,你嘴唇看起来好干,我这里有润唇膏你要用吗?”   “不用,麻烦。”   “不麻烦的,姐姐都给我糖了,那我就帮姐姐涂一下唇膏吧?”   谢之权眸色浅淡,回首望着少年,见他眼中满是恳切,她便又软了态度,随他去了。   谢知言唇角一勾,从兜里掏出一支新的润唇膏,拧开盖子。   纯白膏体触上谢之权柔软的嘴唇,顺着薄唇纹路滑动涂抹,将滑腻唇膏覆盖住干涩唇瓣,最后两瓣浅色嘴唇被涂得亮晶晶的,在暖洋洋的日光照射下看起来色泽饱满,引人遐想。   谢知言在认真看着谢之权的嘴唇,谢之权却是将目光淡淡落在他的身上。   原本毫无其他意味的动作,谢知言忽然便觉得不自在起来,耳根微微燥热。   草草结了尾之后谢知言狼狈地后退几步,垂眸将润唇膏盖子合上后便手忙脚乱地塞到谢之权手中,结结巴巴地说了声他先回房间放糖果,便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谢之权将润唇膏放进兜里,挑了挑眉,觉着有些莫名。   他们二人在庭院驻足的时间不短,但是佣人大多都在宅内忙碌,因此也没人注意到。   殊不知在谢之权来时,谢知思遥遥便从楼上窗口见到她的身影,心思微动,取过一份不算新年礼物的新年礼物犹犹豫豫地下了楼,在他终于鼓足勇气去见谢之权的时候,却是发现谢知言早就在了。   他看到谢知言动作逾越地给谢之权涂嘴唇,两人亲近而氛围温馨,相望时那股默契以及难以言喻的羁绊令任何人都无法插足他们其间。   谢知思还看到,谢知言手中拿着一袋,只有国外才有的私人定制手工糖果,价格昂贵地令人咋舌。   他忽然就把东西藏到身后去,整个人埋入角落阴影中一言不发。   长这么大以来最为渴望和期盼的安全感以及毫无理由的偏爱,谢知言可能,真的拥有了。   而他,依然挣扎在随时能够杀死他的虚情假意中,不得脱身。   ......   一整个年,谢家除了谢之权和谢知言,其他人都过得索然无味。   谢之权近来精力都在公司那边,面上连跟谢建国装装样子都懒得了,而谢建国也不曾再将谢之权拉去书房灌输他那些害人不浅的理论。   因为谢建国发现,谢之权从很早开始,就没再用过一分他的钱了。   他有时候会觉得,谢之权是不是藏了不少私房钱,一边偷用着他的钱,一边面上却装作死倔到底,直到谢建国看到谢之权换了一辆价格不菲的辉腾,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然而他却又觉得谢之权是不是在外头谈起了恋爱,否则哪来这么多钱能让她过得那般潇洒?   思及此谢建国更觉得自己想得没错,将谢知思换成继承人的决定也格外英明。   谢之权就是没用,还没眼力见,嚣张惯了。   等她在外头受的苦多了,才会知道乖乖当个大小姐多舒服,到时候再替她物色一个门当户对的联姻对象,一辈子顺风顺水的何不快活。   赚得盆满钵满的谢之权自然不知道谢建国的所思所想,若是知道大抵也是嘲讽一声,要不是生在谢家这种有名望的百年豪门,谢建国的格局却是连一个市井小民也不如。   目光短浅又狭隘,自负又狂妄。   可惜了谢家上任家主同妻子都去得早,不然也轮不到谢建国搁这儿无法无天。   而被谢之权狠狠磋磨了一顿的白莲,不论心里怎么盘算,面上至少学乖了不少,懂得当着谢之权的面小意温柔地讨好着谢知言,端茶送水嘘寒问暖,方方面面照顾得周到极了。   而老老实实读书不再藏拙的谢知言,一跃而上的成绩令谢建国近来对他也是多了两分关注,偶尔还能和颜悦色地问问谢知言的近况。   谢知言对此,内心再无波澜。   现在唯一能够牵动他所有情绪的,也唯有一个谢之权。   冬去春来,时光经不住一秒停留。   谢知言答应了谢之权的建议,选择了跳级,跟谢知思一同参加高考。   小学初中跳级的人不能说多得如过江之鲫,但至少比高中多得多。   因为高中难度大,知识深,跳级难度直接翻倍,因此在谢知言跟学校提出跳级申请的时候,周遭人还觉得他狂妄自大,嘲笑了好一阵时间,直到结果出来,谢知言一脸冷淡地搬去了高三的班级,所有质疑他的人,脸都被狠狠抽得又红又肿。   谢知言换去了谢知思所在的重点班,老师也不知是作何想法,直接将双生两人的座位安排在了一起。   谢知思原本是校内所有人心里的神,因身体原因比谢知言晚入学一年但在初中部直接连跳两级的事迹,高中部的人传得沸沸扬扬,再加上他除了体育不好,其他基本是全面发展,稳站尖端。   再加上他又成了上流家族的继承人,想要巴结讨好他的人更是成倍增加,发光发热的谢知思直接将透明人一样的谢知言对比成了一个废物。   直到谢知言不知道为何突然转了性子,一夕之间翻身爆发。   “暂时把属于你的目光抢到了我这里来,对不起。”   谢知言平静地收拾着东西,对周围惊奇艳羡的目光皆不为所动。   “你没必要道歉,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   “别还停留在小时候的小红花那件事上,我不是怕你抢我的目光,我只是怕没有小红花,会被打。”   谢知思垂着眼眸,清冷冷的目光望着铺满了试卷的桌面,语调冰凉。   有些话早该说清,但谢知思只想多为自己考虑,便选择沉默。   现今也没必要藏着了。   谢知言拿着试卷的手一顿,闻言有些怅然,唯独没有错愕。   谢之权说的没有错,是他一直以来没有对谢知思尽到保护的责任,只会一昧的逃避忍让。   谢知思会变成现在这样,或许虚伪是白莲教的,野心却是他给的。   因为谢知思极度缺乏安全感,得不到别人给予的安全感,他便只能选择不择手段地保护自己了。   所以坐上谢家家主的位置,得到至高的权利和难以动摇的财富,是谢知思的最佳选择。   但那毕竟是不属于他的东西,得之理亏。   “我知道了。”   留下这句话后,谢知言便缄默了。   太多东西是现在的他不配说也不配问的,唯有足够强大,才有底气。   以前的谢知言无所依靠,心有累赘,以亲缘为名的枷锁将他钉死在了尘土之中,翻身无日。   现在的谢知言身后站了一个强大且坚定的存在,令他心间发热,开始敢拥有属于自己的期盼和未来,以及弥补过去,真正地开始学会去保护一个人。   野心和欲望能够激励你疯狂向上攀爬,但登顶的空虚和寂寞却如黑洞一般无法填补。   唯有爱与信念,一生难求,得之却是一生之幸。   四个月之后。   谢知言和谢知思一同进入了最终的考场。   这几个月来谢知言将自己全情投入学习当中,甚少一有空就摸手机粘着谢之权,毕竟他曾答应过谢之权,必然要取得一个足以令她满意的成绩。   坐着谢家的车来到考场外,谢知言默默扫了一圈周围的人山人海。   没有看到谢之权。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她还是没空吗。   手中文件袋被谢知言捏得咯吱作响,他垂下纤长睫毛,眼下略带低沉阴翳。   “思思啊,今天最后两场考试了,一定要好好加油!”   “等晚上回来妈妈叫厨房给你做大餐吃,好好补一补。”   白莲怜惜地摸了摸谢知思的脑袋,一脸慈爱温柔。   她在外人面前一向很有母爱光辉,白莲原本还想来谢知言这里装装样子,结果一碰到谢知言那个冷淡的眼神就一激灵想起了谢之权,立刻就退缩了。   对白莲敬谢不敏的谢知言非常松快地避到了一边去,独留谢知思一个人皮笑肉不笑地应付着白莲。   当全身心投入一件事情的时候,发现时间过得尤其快。   转眼间最后一场考试结束,被繁重学业压在脊背上三年的学子,皆是一脸激动地冲出考场。   谢知思悠哉悠哉的,一路还有不少人跟他打招呼,或者是凑上来和他对一对答案,亦或者是吹捧一番。   谢知言就孤零零一人,但也不是没人想上前,主要是不敢。   他成熟稳重地同周围都格格不入,气定神闲地来,风轻云淡地走。   谢知思还温和一些,对人都笑脸相待,谢知言连看都懒得看别人。   场外停了不少车辆,前来接考生的长辈基本皆是搓着手翘首以盼。   就连谢建国都来了。   谢知思随着人流一走出来,漂亮的他很快就被人簇拥着渐渐远离,他的朋友,他的家人,他的老师都围绕着他,所有人的话题和目光皆为他所存在。   以前,谢知言为此羡慕到满心难过。   现在,他在焦急地等待着一个人的出现。   偌大的空地上都是三三两两围在一起,或欢呼或哭泣或相拥或喜悦的人,唯独谢知言站在中间安静又孤单。   有人不忍,想上前询问。   却听闻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   一辆惹眼夺目的绚丽跑车停在那里,车上走下来了一个身段绝妙容颜张扬的女人。   她捧着一束灿烂绽放的娇嫩鲜花,白皙艳丽的脸庞被遮去一半,然而她秋水般的眼眸带着缱绻笑意,步履从容地走向了人群之中。   直到在一个同样漂亮得令人惊叹的少年跟前站定,她将花递了过去。   “辛苦了。”   谢之权把花送到他的手中,笑得如沐春风。   谢知言接过花,空荡荡的心忽然在这一瞬间被填得满满当当。   “姐姐。”   你终于来了。   谢知言深深看她,流光四溢的眼眸中万种情绪翻腾,难以诉说。   他很想拥抱她,但怀中却有她送的鲜花阻隔。   她那样疼他,应该不会介意他暂时扔下鲜花的吧?   谢知言将花放在地上,直起身的那一刻狠狠扑进谢之权的怀中。   “姐姐,你终于来了。”   “嗯,我来了。”   谢之权抱住已经拔高了不少个头的少年,安抚地拍了拍他单薄的背。   温热的心脏用力跳动着,谢知言将谢之权抱得越来越紧。   这是他这辈子至死都无法放开手的人。   谢知思有朋友。   谢知思有家人。   谢知思有荣耀。   可谢知言。   有独一无二,独属于他的姐姐。 第51章 双生少年23 老谢:芜湖我要联姻了……   四年后。   对人生并没有什么明确追求的谢知言, 听从了谢之权的建议,大学学了金融。   期间他早早便混进了谢之权的公司,美名其曰, 实践出真理, 实则是赖着谢之权要她手把手地教他。   毕业后,他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 最后倒是靠过硬的实力坐上了一个不错的位置。   “姐姐,知思让我们过两天回家吃顿饭。”   打完电话, 谢知言自然而然地坐到谢之权身边, 整个人向她倾斜去, 臂膀相贴。   他这几年已经拔高成了一个一米八五的俊美青年, 少年时青涩稚嫩的轮廓已经逐渐被岁月掩埋,他现在身上散发着的是远超同龄人的成熟稳重, 但永远没变过的,是谢知言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里,始终如一地盛满着对谢之权的热忱和眷恋。   “嗯。”   谢之权正懒懒散散地靠着沙发, 有一下没一下地翻阅着手中厚重繁冗的英文小说。   她的脸庞也褪去了几年前的张扬锐利,随着时间的沉淀, 谢之权渐渐从入口滚烫入胃灼烧的浓丽烈酒, 变成了沉香醇厚的优雅红酒, 相较从前的奔放热烈, 触之伤痛, 现在的她, 令人见之便魂牵梦萦, 念念不忘。   更遑论离她最近的谢知言,当深知了她动人心弦的外表下是更加琢磨不透的神秘,更加迈不动脚离开。   谢之权对于回谢家没有半点不情愿, 谢知言不知怎么的,有些不开心。   谢知思这几年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面上笑得愈加开心,背后下手愈加果断狠绝,他商业上的作风手段同他外表展露出来的温润如玉完全相悖,除此之外也就罢了,令谢知言难受的是,谢知思也开始黏谢之权黏得紧,即便谢之权不太爱搭理他,谢知思也能够装作一点都不在意,第二天继续笑脸相向,热情得过分。   一口一句姐姐姐姐脆生生地喊着,每当撞见谢知思和谢之权独处,谢知言就憋屈得很。   他的的确确是要努力强大自己变成谢知思可以依靠的人没错,现在进谢之权的公司磨炼,以及由谢之权来教导培养他,未来还能少走一些弯路迅速成长,等到他能独当一面,也有了雄厚的财力和不可动摇的权利,他就把谢知思从谢家这复杂的圈子里拉出来。   给予谢知思足够让他信服的安全感,以及将谢家交还给谢之权,便是谢知言当下的目标了。   只是,为什么谢知思想要的好像变成了...姐姐。   两天后,谢家。   姗姗来迟的姐弟二人正好撞上了饭点,一桌子人已经坐在那里等了她们好一会儿。   谢知言跟随在谢之权身侧走进用餐区域,看到桌边突兀地出现了两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孔,他的眼瞳猛地一缩,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忽然窜上了心头。   “之权。”   “之权姐!好久不见!”   韩家二兄弟忽然出现在了谢家,其原因难免令人忍不住去深究。   “好久不见。”   “你们是知道我要回来,赶巧过来蹭饭吗。”   谢之权抬手示意他们不用起身迎接,随意坐便是。   她把谢知言塞到了谢知思身旁的位置,而后自己才慢悠悠地落座在韩闻的对面。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用饭吧,韩生韩闻,你们不用拘束,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谢建国坐在主位,笑着说话时眼角两条皱纹挤在一起,颇显老态。   谢知言坐在谢知思旁边,难得见他一顿饭的时间从未张口,因此谢知言生了几分好奇,余光落在谢知思身上,发现他的神情不知为何冷极了,一双眼眸黑沉沉,毫无光彩。   谢知言心里一咯噔,平淡的情绪也起了一丝波澜。   毫无营养的话题终于来到尾声,谢建国略一沉吟后,忽然将话头扯到了谢之权的身上。   “韩生啊,你跟之权是不是认识很久了?”   韩生闻言,侧头注视着安静用餐的谢之权,清隽面庞染上晃眼笑意,微微点头。   “哈哈哈那挺好的,年轻人待在一起话题也多些。”   “之权从小被惯坏了,娇气任性了些,有你这么一个稳重优秀的朋友,我就放心多了。”   “就是不知道...你现在有中意的人吗?”   话落,场中数人停下了夹菜的动作,明里暗里的目光皆落在韩生身上。   谢之权无动于衷,仍然风轻云淡地吃着饭,好似谢建国所提及的人不是她一样。   韩生的眼光自谢建国提起这个话题后,便再也难从谢之权身上挪开。   谢家总公司最近碰到了不少麻烦,一家邻市的公司突然以破竹之势出现,非常嚣张地在明面上和谢家公然抢项目抢合作,偶尔几次,像谢家这样的百年基业倒是不会被动摇的,但那家公司次次精准地瞄好谢家最赚钱的项目抢,而且都是一抢一个准。   久而久之,新公司的名气越来越大,众人都在好奇公司的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唯独被伤到了些元气的谢家,一边刹不住车开始走向了下坡路,一边放下了高傲身段,开始向外界抛橄榄枝。   一是想要寻求强有力的合作,共同针对疑似同谢家有仇怨的新秀公司。   然而这家公司除开同谢家的不对付,在其他行业上倒是温温柔柔的,一向同别人建立着良好的合作关系,从不曾用激烈的手段来竞争,所以谢建国四处求助,基本无人肯应。   因此他只能想第二个办法,联姻。   韩家同谢家关系平淡,逢年过节也不会来往,然让谢建国想到了韩生这个联姻对象,还是因为突然想起来谢之权和韩生的关系好像不错,所以才有了这一次的用餐。   他的意图毫不遮掩,贪婪的姿态令人不忍直视。   双生二人这次难得态度一致,捏住筷子的手皆是用力到青筋暴起,面色相当不愉。   两人视线冷冽冰凉,刺向温文尔雅的韩生,毫不留情。   “有。”   韩生顶着数道异样的目光,坚定不移地望着谢之权,沉声说道。   他觊觎谢之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然而谢之权对他的态度一直不咸不淡,导致韩生犹犹豫豫从不曾主动表白心意,这次既然谢建国顺势给他一个机会,那韩生自然要抓紧。   韩生这番作态,有人喜闻乐见,有人怒不可遏。   韩闻坐在一边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去,满脸喜色藏都藏不住。   谢知言和谢知思差点把手中木筷掰断,阴沉着脸,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之权还是在波澜不惊地嚼着饭,游离在外。   谢建国得到理想中的回答,心上沉甸甸的重负忽然便松快了些,同韩生更加真心实意地聊起了天。   一顿饭结束后,送走韩生和韩闻,谢之权便被谢建国喊到书房。   “你觉得韩生怎么样?”   他开门见山,面对谢之权从不拐弯抹角。   “挺好。”   “那就行,我改天约韩生的父母吃个饭谈一下你们的事。”   “哦。”   谢之权一沾到椅子身子骨就软了,颇有成算的谢建国在她眼里就如同一只跳梁小丑,自作多情地给别人安排未来,一切东西在他眼里,就等同于利益的筹码。   这样的人到头来被玩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你最近在外工作如何?”   谢建国见她收敛了脾气这般配合,冷硬的语气便稍微软和了些,勉强关心起她的近况。   殊不知他眼中一直只会浑水摸鱼坐吃等死的女儿,口袋里的卡掏出来,账上的数字可能比他的还长。   “就那样。”   谢之权对谢建国这个人已经完全提不起任何情绪了。   也不怪祈愿者对他恨之入骨,生而不教,任其自生自灭,性格歪曲定性,到最后还剥夺一切,无用时给点钱打发,有用时讲两句好话再打发,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   这家伙不是在生孩子,这是在批发工具人。   没聊两句谢之权就扫兴地离开,出门时在二楼走廊碰到了谢知言,以及他身后的谢知思。   “姐姐。”   谢知言迎上来,垂眸看着她,眼中是谢之权没看懂的复杂。   “爸爸和你聊了什么呀?”   他凑上前小心翼翼地问她,声线还有丝丝颤抖。   谢之权不知道的是,在送走韩生之前,韩闻曾拉着谢知言去角落里偷偷说悄悄话。   “诶兄弟,你觉得我哥怎么样?”   “反正我觉得我哥和之权姐是一顶一的绝配!天作之合!”   “我跟你偷偷说,我哥暗恋之权姐很久了,夸张点说,就是只要之权姐对我哥勾勾手,我哥绝对就跟舔狗一样黏上去,扒都扒不下来。”   “所以知言啊,你让之权姐好好考虑考虑。”   “嫁给我哥绝对绝对会超级幸福的,你做弟弟的应该也希望姐姐过得好吧!”   “只要你我煽风点火点得好,大家未来就是一家人了!”   韩闻笑得傻里傻气,大白牙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别样耀眼的光。   谢知言却是看着他那张叭叭叭不断开合的嘴,气得差点当场把这口无遮拦的狗东西摁地上狂打一顿。   嫁姐姐?   做你妈的春秋大梦!   在韩闻面前浑身怒意翻腾的谢知言,到了谢之权面前就软成了一滩苦水,眼神哀戚。   他既想听到谢之权的回答,又害怕答案恰好正中他最害怕的那件事。   “聊婚事。”   谢之权耸了耸肩,眉眼淡然。   话落瞬间,对面两个生得一模一样的俊美青年,嘴角同时耷拉下来,眼底满是阴郁。   他们动作神态如出一辙,第一次在一件事上共同生了抗拒之心。 第52章 双生少年24 老谢:背着老子说悄悄话……   “是...韩闻吗?”   谢知言手背在后面, 抓紧了衬衫下摆,四周蔓延出不少褶皱。   谢之权不置可否。   谢知言见她并不否认,也毫无对这场商业联姻的抵触之情, 一颗心便猛地往下沉去, 坠坠得疼。   “那姐姐,喜欢他吗?”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控制着紧绷的身体不颤抖, 压抑的声线挤压出嘶哑语调,低沉地问道。   这个问题, 很重要。   谢之权不该是会对商业联姻低头的人, 她若对此毫无反应, 那只能说明。   她喜欢韩生。   但这个结果, 谢知言潜意识里根本就无法接受。   即便韩闻和他说的没有错,为了谢之权着想, 她的未来同一个爱她如命的人相伴余生最是圆满,但这些年来谢知言已经习惯了追随在谢之权身边的,仅他一人, 当这个最靠近她的位置被人夺走,谢知言感觉自己瞬息就会对生活失去全部期盼。   至少暂时, 至少在他还无法接受孤独的时候, 谢之权先别丢下他。   良久的沉默之中, 谢之权慢慢看着眼前强装平静的青年一双黑黝黝的眼眸渐渐染上熟悉的水雾, 再逗下去怕是得真当着谢知思的面扑倒她怀里嘤嘤嘤起来。   谢之权眼里划过一抹浅淡笑意, 上前挠了挠谢知言的下巴。   “喜欢不喜欢, 都无所谓。”   “你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好。”   “我这辈子是不会嫁人的。”   微凉指腹摩挲下巴的淡淡痒意还久久停留着, 说完这席话的人却优哉游哉地回了房间,徒留呆滞在原地的谢知言和一脸茫然的谢知思,相对无言。   “她...她是认真的吗?”   谢知思喃喃低语着, 也不期望身边人能够回答他。   “是吧。”   谢知言竟然回答谢知思了。   不仅如此,他该死的心里居然生出了几丝窃喜,压都压不住的那种。   谢知思余光瞥见谢知言高高翘起的唇角,浓密的长睫微颤着掩盖住骤亮如星的眼眸,整个人无意识地洋溢出欢欣喜悦的情绪,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原本操蛋的心情,看到谢知言这幅操蛋的表情,变得更加操蛋了。   谢知思额角一跳,暴躁地提溜住谢知言的衬衫后领,把人连拖带拽地塞进自己的房间里去。   “叫你今天回来,除了谢建国要给谢之权联姻的事,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谢知思翘着二郎腿,从密码箱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到桌上。   “谢建国要联姻的事你早就知道了??你干嘛不告诉我!!”   谢知言一掌拍在沙发扶手上,直接忽略了谢知思的后半句话。   没错,他们明面上才会谦顺乖巧地喊爸爸,私底下都是一口一个名字,不屑地叫着。   这种糟糕的人,实在不配得到尊敬及崇拜。   谢知思直接朝措辞有歧义的谢知言翻了个白眼,温润俊朗的面容做这种不雅的行为却也不失好颜色。   “在你看这份文件前,我要先问你个问题。”   “问。”   恢复淡然的谢知言也学着谢知思背靠沙发懒散地坐着,那副没骨头的模样简直把谢之权学了十成十。   “你真的只把谢之权当姐姐吗?”   “你在问我一加一等于几吗?”   “回答我。”   “是,她是我唯一的姐姐。”   啧,简单回答个问题还得加上这么暧昧的形容词,真的是不要脸。   谢知思嫌弃地抿了抿泛着青白色泽的唇瓣,继续问。   “如果你真的只把她当姐姐,那刚才听到她要和别人结婚,为什么反应那么大!”   谢知言闻言,放松的身子狠狠一僵。   他的反应很大吗?   谢知言一手撑着凹陷下去的沙发,一边慢慢坐直了身体,了无波痕的平静面容似是对此感到无动于衷,然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的内心究竟是掀起了多恐怖的惊涛骇浪。   他甚至有些惊慌失措。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谢知思这个明显在为难他的问题,感到了心虚和恐慌。   “这不是很正常?哪个弟弟看到姐姐要嫁给一个不熟悉的人能够镇定的?”   “你没有姐姐,你不会懂得。”   谢知言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之后整理措辞平淡地回答。   没错啊,哪个弟弟看到姐姐要嫁人了会拍手鼓掌欢呼雀跃的?   所以他反应那么大,肯定是因为舍不得谢之权,怕她离开后会受委屈。   一定是这样的。   谢知思闻言冷笑一声,直白的嘲讽目光让谢知言不悦地蹙起双眉。   “别说我了,你的反应又为什么那么大?”   “你难道真的也...把她当做姐姐了?”   谢知思自他们回来后就反常极了,一整天都没个笑脸,左右也是因为这件事。   唯一能够合理解释他这个行为的,谢知言只能想到这个了。   但这并不是什么喜闻乐见的好消息。   看着自我催眠并试图掩盖真正想法的谢知言,谢知思双手环胸嘲笑得分外放肆。   但他笑归笑,却是绝对不会去点醒谢知言的。   “哈?你在想什么?”   “我要的才不是姐姐。”   “我要的是谢之权。”   薄凉的语气中满是势在必得,谢知思抬着白玉般的下巴,大胆地宣誓着自己的狂妄。   话音刚落,谢知言直接裂开。   他反复确认,自己刚才没有听错或者听漏了什么重要的字句。   瞳孔地震是如何滋味,谢知言感觉自己现在感受到了。   “你是不是疯了!!!”   直到真真正正地在谢知思脸上找不出一丝玩笑话的成分,谢知言才暴躁地跳起来一把攥紧他的衣领怒斥道。   “那是跟我们有血缘关系的姐姐!!”   “你这样是乱.伦!!!”   “谢知思我不管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但我绝对不会允许你用这样肮脏的想法去玷污她!”   谢知言咬牙切齿地低吼道,他明明白白地将震怒惊诧写满了整张脸,但是眼瞳深处不为人知的动摇,却是让同他近距离相对视的谢知思看得一清二楚。   小变态。   还没知道真相呢,就动摇了。   谢知思即便身体孱弱,然成年男子的力气也是不容小觑的,他伸手抓住谢知言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慢慢掰开,兄弟两人也不知道是在较什么劲,目光相对时似是有火星溅出。   “谢知言,你给我记住你说的话。”   “你永远只把她当姐姐,如果你对她产生了任何亲缘外的感情。”   “那么你就是只喜欢乱.伦的畜生。”   一把将眸色苍凉的谢知言狠狠推开,谢知思拿起桌上的文件摔倒谢知言身上,让他打开看。   谢知言垂眸发了狠似的捏紧文件边角,锐利的尖角刺在掌心,深入皮肉的痛让他一瞬清醒。   他将文件打开。   屋内的时间仿若突然静止。   直到张张文件散落在地,一切才又开始流动。   “一字一句看清楚了吗。”   “谢知言,我们跟谢建国,没有一丁点血缘关系。”   谢知思仰躺在沙发上,恶劣地欣赏着谢知言寸寸褪去血色的面庞。   “我不相信你一次都不曾怀疑过我们跟谢建国的关系。”   “你到底是在怕什么呢?”   到底是在怕什么呢?   巨大的不安席卷上整个混乱的思绪,谢知言一步步缓慢地踩过那些证明着他和谢之权之间毫无关系的鉴定,最后站定在谢知思面前,殷红的唇色像是下一秒就要滴出血来。   “你不要把这一切告诉她。”   他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淡得像是一潭死水。   但是谢知思却是从中听到了疯狂克制的哀求和惊惧。   他终于知道谢知言怕什么了。   谢知言怕没了这层紧密相连的血缘羁绊,就同谢之权做不成姐弟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愚蠢天真而不自知的人啊?   “好呀,只要接下来我做什么你都装作看不见,我就不告诉谢之权。”   不告诉她,谢知思和谢知言是白莲在外同人一夜风流的产物。   不告诉她,他们的生父知道了他们的存在,只是给予了白莲一笔巨额补偿,便不见踪影。   不告诉她,白莲之所以会更加讨厌谢知言,不过是因为谢知言同她印象里的男人,性格像了七分。   更不会告诉她,谢建国因早年风流而败坏了身体底子,生下谢之权后便再也不能人道了。   绝不会告诉她,白莲也曾和谢建国有过一段风流韵事,之所以他们会被谢建国认为己出的孩子,不过是因为谢建国太想要一个能够接班的儿子,正好瞄上了天赋异禀的谢知思。   这些劣迹斑斑的往事,不堪入目的身世,如若能不说,谁愿张口。   谢知言安静回望着他,眼底被谢之权一点一滴蓄起来的温暖源泉像是又在慢慢变得干涸,眸中似是要沁出剔透的泪来,满目星辰都因此刻而悉数陨落。   他没有应允谢知思的要求。   因为当这件他不愿意去挖掘出的真相,被人明目张胆地摊开在他眼前,谢知言即便想装作一切从未发生过,难以抑制的情绪也会先一步暴露他。   谢知言接下来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谢之权。   如果他不愿意亲口将这件事情告诉谢之权,那么待在她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种不可避免的欺骗。   “随你的便。”   将他的处境变成现在这样,谢知言无法再淡然地面对谢知思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他该如何珍而重之地去维护自己和谢之权剩下的平静时光。   以及在身世败露之后,他又该如何忍住不钻入她的怀里求她不要丢下他。   这些问题,突然都变得比保护谢知思这个狗崽子重要多了。 第53章 双生少年25 知言:先让我亲上去啊!……   自那日别有意图的饭局结束后, 谢之权发现,她周围的人好像都变得奇怪了起来。   韩生自那次隐晦地暗示心意后,最近隔三差五地就给谢之权发消息, 如若是谈公事, 谢之权还能耐着性子回消息,但他也不知道是搭错了哪条神经, 居然想跟谢之权谈风花雪月。   【韩生:之权,有空吗。】   【谢:?】   【韩生:你公司附近的影城最近新上映了一部电影, 听说口碑不错。】   【谢:?】   【韩生:...有时间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谢:?】   一次两次的谢之权还能忍, 次数多了谢之权就觉得韩生是不是有些拎不清了。   他看起来也不傻, 既然都知道谢之权前期是在扮猪吃老虎, 敢背着谢建国跟他合作搞事业,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相信了谢之权会答应谢建国去联姻。   假设他真的不傻, 那他现在这样的态度,绝对就是在装傻。   多次无果的试探,谢之权想不知道韩生的意思都难, 无可奈何的她在一次会议结束后,在谢知言晦涩不明的眼神中, 下楼去会客厅见了一直守着她的韩生。   “之权。”   韩生来时风尘仆仆, 细碎发丝有些许凌乱, 然而当见到那道朝思暮想的窈窕身影慢慢朝自己走来时, 眼底的疲惫瞬间就变成了温软动人的流光。   谢之权挥退候在一旁准备端茶倒水的小秘书, 会客厅清空后, 谢之权和韩生霎时之间相对无言。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对不起, 我应该事先问一下你有没有空。”   韩生从未主动放低姿态去追着赶着黏在一个人身后,他生得俊朗温润,一个清浅笑容都如清风拂面般动人心弦, 他合该是别人心目中的高岭之花,然而这朵旁人可遇不可求的花,现在主动摘了自己想献给眼前人。   可奈何,眼前人连目光都吝啬施舍。   “没事,你有什么事吗?”   谢之权将泡好的咖啡缓缓抬起至唇边小抿一口,浓重的苦味让她眼角没忍住一抽,勉为其难地咽下去之后,暗中决定以后除了谢知言,其他人泡的东西都不喝。   “也没什么事,就是我...”   挺久没见到你了。   后半句话在唇边徘徊了一圈最后又被韩生咽了回去,他眼睑微垂,神色有些许暗淡。   将咖啡放回,谢之权双手十指相扣置于膝前,平静地看着韩生。   “韩生啊,我们不合适。”   她像个语重心长的老大爷一样,和蔼地劝着像是一头奔向错误路途的羊羔般的韩生,望他迷途知返。   “我们还没尝试过,怎么会...”   谢之权那些话换个意思来说,便已经是相当明确的拒绝了。   然而韩生色泽浅淡的唇瓣紧紧抿起,往常沉稳冷静的大脑,这次未经思考,便下意识地就反驳她的话。   谢之权见过太多韩生这样的例子,通常要干净利落地拒绝执著的人,最糟糕的结果是将他的尊严践踏一番,最平和的结果就是告诉他,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在谢之权这里,不值一提。   而韩生最令上流圈子侃侃而谈,羡慕不来的,便是他得天独厚的商业头脑。   谢之权打断韩生的话头,对他轻飘飘地勾了勾手指头。   “来,我告诉你个秘密。”   就让我来告诉你,我们之间并不是势均力敌。   而是你在高攀。   会客厅的门关得紧紧的,良好的隔音效果让时不时假装路过会客厅的谢知言三番几次黑了脸。   透过隐隐绰绰的百叶窗,他看到室内两人一开始明明各坐各的位置,中间还间隔着一张不大不小的茶几,结果才没几分钟的功夫,两道身影居然靠近了,靠近了!!   漂亮的眼眸里霎时暗潮汹涌,忙忙碌碌的其他员工只见他们大老板最宠爱的弟弟,忽然就像一尊望夫石一般僵立在会客厅外,旁人想凑过去询问两句,瞥见他那黑云密布的阴沉脸色,顿时便闭嘴转身溜走。   敢情里面温柔的帅哥是大老板的对象啊。   要不然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谢知言这一副明显吃味的模样是为哪般。   啧啧啧,姐姐要被人抢走了,好气噢。   三三两两的人头凑在不远处偷偷摸摸地八卦着,在他们险些思维歪到其他相当禁忌的地方时,会客厅里的人终于出来了。   韩生依然是那副风光霁月的模样,也不知聊了些什么,眼角还带着几丝柔和笑意。   他抬眸便看见一旁目光冷厉的谢知言,温和着眉目点头打了个招呼。   然而谢知言根本不领情,韩生的示好在他这里更像是耀武扬威,炫耀着自己跟姐姐的关系更进一步,思及此,他的眼神便凶得如同一条谢之权专门养在公司里的恶犬,待主人一声令下,便会狠扑上去撕咬。   谢知言针对性极强的神情让韩生眉梢一挑,感觉有些不对味。   直到谢之权慢悠悠地从里头走出来,韩生才察觉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望向自己时暗藏凶狠,就差愤起动手的谢知言,当眼眸中倒映出谢之权的身影,立刻换上了一副温软无害的模样,那含着莹莹水光的琉璃双眸,纯澈又干净。   韩生勉强维持的笑容终于淡去。   “那我就先走了。”   “嗯,路上慢点。”   向谢之权告辞后,韩生只想迅速离开这个不宜久留的地方。   当他在楼下正面撞上突然出现的谢知思,更加觉得谢之权的身边,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待的。   若说谢知言俊朗如日,沉稳而灼热,那谢知思就是清隽如月,温柔而迷离。   眼中有皓月清辉的谢知思,一路走来是诸多异性眼中不可抹杀的存在,他唇边始终挂着恰到好处的柔和微笑,这种看起来似是连路边野草都不会轻易踩踏的人,一见到韩生,那清风般的醉人气息,立刻变成了像是刚从牢里溜出来准备寻仇的高智商犯罪,一身黑压压的煞气,而他的寻仇目标,就是韩生。   这他妈还了得!?   韩生脚下步伐立刻加快不少,一边要稳住形象不崩塌,一边还得快速远离谢知思的视线。   再多的难过,现在也被逼的只剩下惊恐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谢之权从里屋出来后便和谢知言对上视线。   谢知言近来也是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整个人变得极为敏感,谢之权稍微靠近他,想要摸摸他的脑袋夸他工作做得好,谢知言就跟见到鬼似的脖子一缩惊慌失措地躲开。   每当这时谢之权就满脸问号,但问也不好问,只能当做谢知言进入迟来的叛逆期了。   “正好路过。”   撒谎的时候谢知言总是无法直视谢之权,目光躲闪得极为明显不自然,他手习惯性地背在身后揪着衣摆,然而白衬衫都扎进西装裤里去了,他一摩挲只能扣住冰凉的皮带。   谢之权见他仍是这幅似是在逃避什么的模样,终于不耐烦了。   “谢知言,你到底怎么回事。”   “谁又怎么着你了,还是我怎么着你。”   “你扭扭捏捏躲躲闪闪的到底是在怕什么东西?”   谢之权踩着细长高跟,步履如风气势逼人,即便身形不若谢知言高大,然而站在他面前依然能把他压得无处遁形,惊慌失措。   “姐姐我...我...”   谢知言唯唯诺诺地倒退几步,面对她突如其来的质问脑子一片混乱。   吃瓜群众见大老板头一次脸色那么冷凝,一个个皆怕惹火上身,纷纷跑得不见人影。   徒留一个瑟瑟发抖的谢知言,如同小白兔一样被谢之权这头凶狼欺压得双眼通红。   “说!”   谢之权伸手反扣住他的后脑勺,将不断后仰想要趁机逃掉的青年一把摁到自己面前来,她强势地压低谢知言的脑袋,让他被迫躬身和自己齐平对视。   骤然拉近的距离让谢知言心跳一滞,扑鼻而来的清淡冷香勾得他眼尾逐渐泛红。   唇脂艳丽的透红薄唇就近在眼前,深深浅浅的纹路只要垂眸便能数得清清楚楚。   他只要伸伸手,就能圈住那不堪一握的纤细腰肢。   “姐姐...”   谢知言的眼眸氤氲起些许朦胧薄雾,他颔下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弧线性感撩人。   他知道谢之权在等他的解释,但现在谢知言的脑子里只有谢之权,除外,什么也没有了。   他在轻轻颤抖着低下头,已经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   在谢之权眼里涌起惊疑的下一秒,一道深藏戾气的清越声音响起。   “姐姐,你和哥哥在干嘛?”   一语刺开迷障,谢知言骤然清醒,惶恐地从谢之权的束缚中挣脱,连退数步。   他刚才到底想要干什么,谢知言完全不敢再度回想。   突然现身的谢知思,亲昵地上前勾住谢之权的手臂,黏了上来。   “你怎么突然来了。”   还留了些心眼在格外不对劲的谢知言身上,谢之权就没对谢知思的动作有多少反应。   “想和姐姐一起吃晚饭。”   “好久没看到姐姐了,有点想你。”   在某些事情上,谢知思永远比谢知言大胆热情,只要是他明确想要的,那他就会竭尽全力去争夺。   正因为谢知思缠谢之权缠得紧,很多谢知思不该知道的事情,都被他一点一滴地挖了出来,就比如他以前一直以为谢之权在外忙碌是在忙工作,然而实际上却是开了家公司自己当老板。   冷静睿智又强大富有的谢之权,直接戳中了谢知思那颗被肮脏世俗苟同得越发堕落的心,他急于寻求一处能给予他足够安全感的庇护,越早从泥潭里脱身越好,违背本愿爬的越来越高,谢知思只会越发喘不过气。   只要能够跟谢之权在一起,那么有人爱有人疼有人护还有一堆钱花的好日子,不就手到擒来!   想到深处,谢知思揽住谢之权的力道便更重几分,生怕怀里的大佛跑了。   然而在谢之权眼里,谢知思和其他两个一样,脑子好像也错乱了。   之前还嫌弃自己嫌弃得仿佛多看一眼都会瞎掉一样,一看到她就把手里的谢家公司握得死紧,现在却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格外亲热甜蜜,谢家遭遇邻市公司打击了都不在乎,这不是脑子突然被门夹了还能是什么。   她嫌弃地推开谢知思贴上来的脑袋,被打断了说话后,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再去探究谢知言。   “差不多到饭点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谢之权手挣两下愣是没把身侧粘着的牛皮糖甩开,因而只能无奈地看向谢知言问道。   谢知言涣散的目光在谢知思贴上谢之权后便重新聚焦,他放肆逾越的动作让谢知言原本乱糟糟的脑子骤然只剩下一片怒火,但是他烧得亮晶晶的眼眸在触及谢之权的视线后,又猛地被浇灭。   “我文件还没处理完,就不去了。”   差一瞬距离即可紧密相依的记忆始终盘旋在脑海里无法挥散去,谢知言完全不敢跟谢之权多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太长时间,因为一旦超出他为自己设下的预警线,谢知言就会变得奇怪起来。   推辞的后果,便是谢知言只能孤零零地一个人看着谢之权和谢知思相伴远去的身影。   谢知思多次被谢之权推开,又多次不依不饶地凑上去,没脸没皮得紧。   谢知言攥紧拳头却不敢作声。   直到他们即将消失在他的视野中,谢知思忽然回过头来。   他的眼神并不能说是得意,也并不是嘲讽,而是一种已然明了一切的冷漠。   【畜生。】   谢知思抬着消瘦的下巴,轻佻地比拟出两个字的口型,动作缓慢而又嚣张,充满了挑衅之意。   谢知言心间那片不曾被人踏足的净地,瞬息之间便撕裂开一道无法弥补的裂缝。   裂缝之下是黑黝黝的深渊,像是他望不见尽头的贪婪。   他慌里慌张胡乱用姐弟情分去掩饰的那些意动,早已被旁人洞悉得一干二净。   谢知思在嘲笑他的小心翼翼,还有懦弱卑微。   可谢知思他懂什么,他怎么可能会明白自己对谢之权到底怀抱着一种多么复杂的情感。   然而拼命坚守着内心底线的谢知言,还是在谢知思冷冷的目光中,踉跄了两步。   直到深夜。   同胡搅蛮缠的谢知思用完餐,还被迫喝了些度数不低的红酒的谢之权,连忙叫来司机把谢知思这个烦人精给送走,自己揉着额角慢悠悠地又晃回了公司。   这个点公司已经没什么人了,灯也关了个七七八八。   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的谢之权不得不回到办公室,瘫坐在办公椅上整个人思绪有点散乱。   落地窗外的明灭灯火映在她毫无杂质的深黑瞳孔中,如同盛了一夜璀璨星河,迷离闪烁。   谢之权眺望深远天际,不自觉发了怔,没一会儿竟是半合着眼懒懒靠在椅上睡了过去。   偌大办公室里还有一盏微弱的灯还亮着,是这黑漆漆的一层楼中唯一的光亮处。   有人悄无声息地来到寂静的总裁办公室外,沉默地摁下指纹锁,轻声走了进来。   滴答一声门再次反锁上,来人缓慢地踩上倒映着满天霓虹灯光的瓷砖,走到了熟睡的谢之权身边。   沁凉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抚上她毫无戒备的睡颜,微微颤抖的动作昭示了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姐姐。”   他低声轻唤着,声线喑哑,如夜色沉沉。   谢之权没有反应。   “姐姐。”   这一回他大胆了些许,整只手掌都覆上谢之权因微醺而泛了薄红的侧脸,仔细摩挲。   他俯下.身盯着那张沾染着湿气的红唇,在这一室昏暗中眸子居然亮如星辰。 第54章 双生少年26 知言:我亲了,我跪了。……   谢知言任由喉结来回滚动, 他干哑的喉咙似是久未饮水,渴得厉害。   谢之权唇上那点汇不成一颗水滴的淡薄水汽,在谢知言的眼中却犹如荒漠里的清甜源泉, 他像是在荒漠里长途跋涉了千万里的迷途旅人, 在即将缺水而死的前一秒,看到了这片无人共享的湖泊。   此番诱惑力, 无疑是巨大的。   也是他无法抗拒的。   谢知言一手撑在办公椅的扶手上,紧绷的神经令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谢之权, 不敢移开视线。   她正在无知无觉地酣睡, 唇边还散发着香味醇厚的红酒清香, 雪白的脖颈因仰靠的姿势而拉成一条优美纤长的曲线, 无一不诱人得紧。   静谧沉寂的封闭空间内,除却飞机偶然划破天际的轰鸣声, 谢知言耳旁便只能听见自己剧烈震颤的心跳声,随着他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跳得越来越凶,越来越狠。   “姐姐。”   喉咙不再发声, 他叹息一般地在仅距离她的唇瓣一线之遥的时候, 用气音痛苦又缠绵地唤她。   温热的吐息喷洒到泛着冷意的唇瓣上, 色泽鲜艳的唇似是更漂亮几分。   “对不起。”   他的眼角似是含了晶莹的水光, 当彻底低头将那霸占了他全部心神的唇瓣含入口中厮磨, 那透明的水光便似是流星陨落, 从他脸侧划过了一道凄凉的轨迹线。   坚守不住, 注定破防。   谢知言满心满意皆是令人不齿的背德感,然而口中柔软香甜如蜜糖,他一深再深, 几乎就要用温热的胸膛贴到毫不知觉的谢之权身上去。   唇瓣相触时那死而无憾的餍足感填补了他心中空落落的黑洞,巨大的满足几乎就要令他从喉间挤压出一声可怜的呜咽,谢知言紧闭的双眸止不住地颤抖,浓密长睫犹如蝶翼惊颤,几乎下一刻便要翩然远去。   他青涩地试探着妄想更加深吻,然而在轻轻碰到她紧紧闭合的唇瓣时,却又颤颤巍巍地退缩了,谢知言温柔地含着谢之权的唇辗转厮磨,却硬是不敢再得寸进尺分毫。   “嗯——”   谢之权长眉微蹙,忽然从唇中泄出一声低吟,似是有从睡梦中转醒之势。   谢知言猛地睁眼,瞳孔狠狠一缩,收回轻抚着谢之权脸颊的手迅速起身,他心慌心乱地用指腹摸过尚有余温的柔软唇瓣,跌跌撞撞地转身逃离这个令他失魂落魄的地方。   谢知言捂着嘴,拼命朝出口奔去,一双眼眸里全是破碎的光。   从微光之处再度闯入黑暗,那颗躁动狂热的心脏才算是慢慢恢复起正常的心率。   谢知言背靠开放办公区的光洁墙壁,因惊吓过度致使胸腔剧烈起伏个不止。   他喘息片刻,最后确定身后无人追来,这才浑身脱了力,滑坐在地,一脸空寂仓皇。   真是糟糕。   一整个晚上都在反复回想着,谢之权在会客厅同韩生谈话时该笑得有多好看,以及她不耐却又纵容着谢知思缠着她的模样,一个两个的,都忽然像是要取代他的位置,一跃成为她身边最亲近的人。   谢知言强压下不知是怒火还是妒火的情绪,一再强硬地告诫着自己。   那是姐姐,就算捅破了该死的身世,她也是无可替代的亲姐姐。   但靠这样的束缚妄想克制住心里那头蠢蠢欲动的野兽,是他太过天真了。   这一刻谢知言不得不清醒地认知到,在得知同谢之权没有一丝血缘关系的时候,相较起害怕被知道真相从而震怒疯狂的她痛斥怨怼,无法忽视的隐秘欢喜才更让他无措。   没错,他就是变态,就是谢知思口中的畜生。   他对把他拉出绝望深渊并温柔包容的姐姐,动心了。   还是绝对无法割舍,得不到就会难过至死的那种动心。   谢知言的脑海里迸发出一场疯狂的拉锯战,一边在嘶喊着警告他,从前不是只要待在她身边看着她就足够了吗,为什么要跨过那条危险线,放肆地试探着那颗琢磨不透的心,永远维持稳定的姐弟关系不好吗?   一边却是撕扯出他血淋淋的心,狞笑着告诉谢知言,他对谢之权的渴求到底有多深,无法触碰到她的陪伴根本就不能满足他日渐贪婪的心,如果不争不抢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跟别人厮磨缠绵,会疯掉的。   更何况。   亲吻过她的唇,沾染上了她的气息,再躲闪下去,谢知言迟早会坏掉。   谢知言将捂住嘴的手慢慢放松,任由冷空气开始灌入口鼻。   然而指尖划过还有点湿润的唇瓣时,他微妙地停顿住了。   不知道上面还有没有她留下的酒味。   冷白的面颊两侧升腾起两抹红晕,谢知言羞耻地探出舌尖舔了一下下唇,奇异的甜味袭上味蕾,他合上眼将下唇咬入口中,涎液翻滚,诡异的兴奋感化作一簇火苗,点燃了他燥热的躯体。   果然。   变态也好,畜生也罢。   还是想要姐姐。   如果能得到她全部的爱,那滋味定然能让他生生世世难忘怀。   总裁办公室内。   逃离过程中磕磕绊绊的轻微撞击声,清晰地回荡在这冷清的室内。   早在有人进入她的领域时,谢之权就醒了。   然而那来人脚步轻缓,毫无威胁之意,周身气息也熟悉得紧,谢之权便没有选择第一时间睁开眼。   “姐姐。”   来人是谢知言。   谢之权虽奇怪他为何夜深了还未离开,但装睡的人就要装得像样一点。   也不知道他突来来此,要作何。   直到一双冰凉的手摸上她的脸色,温热的吐息慢慢靠近她,谢之权脑海里的线才紧绷起来,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这是要干嘛!?   谢之权:?   谢之权:!   唇被含住的时候,她往常遇事从未慌乱的大脑,第一次嗡了一下。   谢之权的肌肉从来没有僵硬紧绷成那样,她强忍着不暴露自己已经清醒的事实,睫毛却是没忍住轻颤了起来,但庆幸的是,搞偷袭的狗崽子比被偷袭的还紧张万分,愣是什么都没发现。   直到谢知言有得寸进尺之势,谢之权才不得不发出声响将人吓走。   在微张的狭窄视野里,她看着谢知言慌不择路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走,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却是让谢之权觉得有几分陌生了起来。   确定人跑远了,谢之权才慢腾腾地起身站在窗前,出了神。   不应该的啊,她这几年也没把人往这种不可言说的方面教啊,怎么突然就给她来了出禁断play。   如果谢知言对她怀抱着这种难以启齿的情感,那么近来举止行为怪异的谢知思,怕是也...   都不太对劲。   谢之权揉了揉眉心,总感觉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东西。   双生不该是这种不顾世俗目光的性子,也不该莫名其妙地就对她产生男女之情。   这其中必然有什么契机亦或者转折。   瞎捣乱?不应该。   寻求刺激?不应该。   对赌契约?不应该。   性情大变?更不应该。   那还能有什么原因可以促使双生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行为?   能够突然斩断亲缘这道枷锁,使双生变得肆无忌惮起来的,旁人的催化必然不可能,那么原因只能够从他们自身出发,而自身原因方才也排除了个七七八八,如今好像只剩下一种。   谢之权眉梢一挑。   无血缘关系。   如此一来所有事情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谢知言会做出这种行为,谢之权即便觉得不该,却也还算能理解分毫,因为他长时间待在自己身边,平时两人关系在外人眼中又亲密无间,若是突然得知他们无血缘关系,谢知言一开始可能会陷入自我唾弃,但当量变到达了一定的累计,只要催化剂下得准,必然产生绝对的质变。   可谢知思又来凑什么热闹,他连量变的前提都没有,何来质变?   谢之权额头抵着冷冰冰的玻璃,有些头疼。   她来到这个世界完全没有谈情说爱的想法,原目标便是将谢知言拉回正确的人生轨迹线,并完成祈愿者争夺财产的要求后,就脱身离开。   温馨的亲缘关系,怎么突然之间就给变了味。   这事肯定跟谢建国脱不了干系,谢之权必然要把背后的事情给翻出来。   至于两个知道了身世却瞒着不说,暗戳戳地把她蒙在鼓里干坏事的双生,谢之权并不打算去回应他们的感情。   将人拉入光明的方法有千万种,爱情并非首选。   她要加快进度了。   ......   那一晚暧昧的意外之后,谢之权看双生的眼神就变了。   以前是看弟弟。   现在是看狗崽子。   而谢知言成功地说服了自己之后,便不再抗拒害怕起谢之权的接近,他已经不知不觉地将心底那个独独留给姐姐的位置,同未来的爱人融合了起来。   他开始更加上心地留意着谢之权的一举一动,一边暗暗害怕着她发现了那晚的事,一边又隐晦地希望她能够发现,自相矛盾的同时,谢知言险些忽略了谢之权对他的态度转变了不少。   以往他工作完成得出色,谢之权就会用柔和的目光注视他,并嘉奖般地摸摸他的脑袋。   每当那个时候谢知言都会强忍着想要蹭她掌心的冲动,一双眼眸又乖又软。   想开了一些压得他喘不过气的事,今天的谢知言精神饱满地超额完成了工作量,并且为公司签下了一个未来利润不容小觑的单子,他迎着众人艳羡崇拜的目光,强装冷静地走进谢之权的办公室,等着她开完会。   一关上门坐在沙发上,谢知言就没忍住崩了沉着的神情,眉梢都飞扬着喜色。   她知道自己这么厉害后,是不是会像往常一样摸摸脑袋。   或者,抱一抱他更好。   即将要见到谢之权前,谢知言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象就没有停过,直至最后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东西,耳尖都泛起了薄红,谢之权开门进来的时候,他还心虚地吓了一跳。   “姐姐。”   谢知言起身迎了上来,眼底还留存着一抹没来得及藏起来的羞意。   “嗯,找我有事吗?”   “我跟X公司的项目谈拢了,我们占了上风许多。”   “做的不错,继续努力。”   相当平静地夸了快要将尾巴摇上天的谢知言一句,谢之权面色冷淡地侧头吩咐着助理去做别的事。   谢知言站在原地,对她毫无根源的漠然有些不知所措。   助理感觉到空气里一丝丝不对味的凝固,缩头缩脑地将门轻轻合上后一溜烟跑走了。   “姐姐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谢知言看着谢之权坐在办公椅上,眼神一次都不曾望向他,仿佛电脑比他生得好看多了。   “为什么这么问。”   谢之权将垂散的一头卷曲长发利落地扎起,工作中神情专注的她格外有魅力。   然而冷漠也是真冷漠,生人勿进得很。   “......”   这让谢知言怎么回答,说你干嘛不摸我脑袋夸我吗?   倒不如让他一头撞墙上来得好。   气氛在谢知言的沉默下变得肃冷沉闷,他视线垂落在地,神情低落难堪。   “哦对了。”   谢之权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打破沉静,然而她看着失落的谢知言因她的出声眼眸一瞬亮起期待,即将脱口而出的话难得噎了她一下。   看着怪可怜的,但是长痛不如短痛,从前是她曾未考虑过血缘这方面的情况,因此便对谢知言过分亲近了些,现今为了不让他越陷越深,只能狠狠心了。   “以后在公司不要叫我姐姐。”   “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遵守职场上的一些规则,否则在外人眼里我们过于亲近属实不好,毕竟等你能够独当一面了,是要娶妻生子的,现在不能够落人口舌。”   “之后没事也不要随便进我办公室了,回去吧。”   话落,她不再去看谢知言那几欲溃散的破碎表情,选择了视而不见。   谢知言双拳攥得死紧,眼角都憋得泛起红丝。   他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来时的所有期待都被她狠心粉碎成了绝望。   果然,谢之权发现了。   “姐姐,我们,我们...”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不是胡作非为的疯子,你别怕我。   谢知言张着嘴,三番几次想要把真相告诉她,但那张让人魂牵梦萦的脸庞实在过于冷情,他的一腔冲动一次次被冻得消退,直到最后,他完全说不出话来。   如果谢之权真的知道了他放荡冒犯的举动,她若是在意,必然会质问。   若是嫌恶退避,那就是如今的模样,绝口不提当晚发生的事,并迅速拉开与他的距离。   苦水咕噜鼓励地在心里翻腾着,谢知言咬紧牙关红了眼眶,他才堪堪看清了自己的真心实意,喜欢的人就直接一刀将他跳动的心捅了个对穿。   太疼了。   “姐姐,对不起。”   谢知言颤抖着声线,压抑住崩溃的情绪,缓缓抬起手绕过办公桌来到谢之权的身边。   谢之权敲击键盘的动作一顿,侧头看他。   一张俊俏的脸蛋委屈吧啦,多少年了还是没有长进,搁她跟前动不动就想哭鼻子。   谢之权硬了心肠想下剂猛药把他骂走,结果身下坐着的办公椅被人猛地往后拉动。   谢之权被迫朝椅背上倒去,同办公桌拉开距离的她还来不及发作,瞳孔便猛地一滞。   谢知言红着眼眸跪在她腿边,双手圈住她的小腿,下巴枕在她的大腿上,抬首哀怜地看她。   有一说一,谢之权的小心肝颤了好几下。   一个俊美清朗的青年折去满身傲骨,卑微地跪坐在你的脚下,他的眼里盛满了旁人绝对想象不到的脆弱和彷徨,湿着眼眶对你摇尾乞怜,不过是求你别这样冷漠地对他。 第55章 双生少年27 知言:我爱你。   他姿态都放得那般低了, 但凡被祈求的人有半分心软,都不会再任由他这么伤心。   更何况被祈求的人,是纵容宠爱了他好几年的谢之权。   谢知言这一跪直接把谢之权凝固成石头的心跪碎了一半。   她总是对自己人心软得不行。   “姐姐对不起, 我不应该鬼迷心窍地对你做出那种事情...”   他偏冷白的面庞软软依靠在谢之权大腿上, 黑色的西装裤同毫无瑕疵的白形成鲜明的两色对比,更显得他那张漂亮的脸蛋多了几分可怜的意味。   谢知言轻轻蹭着谢之权, 像撒娇讨好的猫儿一样,一双眼眸水淋淋的。   他勉强壮起胆子拉过谢之权置于一边的手, 将其贴到自己的脸上, 感受她掌心的温度。   在确认谢之权得知他偷亲的那一刻, 谢知言就知自己必须要立刻解释清楚, 但凡他最终因为承受不住她的冷漠而选择凄凉离开,那日后必然更加寻不到靠近她的机会。   无论谢之权是愤怒, 是惊慌,他都会任凭她发泄处置,只求她别那样轻飘飘地疏远他。   她那样疼他护他, 希望看在他舍下一切拼命祈求挽留的份上,动一动恻隐之心。   当谢知言决定一头扎进这条无法回头的路, 注定了要付出代价。   “姐姐, 你能不能别讨厌我。”   “我知道偷偷对你做那种事情会可能会让你感到恶心, 我, 我也不想的, 可是我...”   “在得知了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后, 我也告诫过我自己, 这么多年来的亲缘关系怎么可能会因此而受到动摇,但是我太天真了,在看到知思和韩生那样若无旁人地靠近你...我接受不了。”   谢知言眷恋地轻蹭着谢之权的掌心, 低哑着声音向她解释了那些不为人知的身世。   谢之权靠在椅背上,眼神有些复杂地落在谢知言的身上。   听完他的话,谢之权觉得自己没有想到血缘关系这一层面上也属实正常,因为谢建国神奇的脑回路谢之权若是跟他对上了,不也成神经病了。   为了传宗接代,不是自己的种也敢接回来纳入族谱,狠人。   谢知言一直犹豫着不敢说出真相她现在也能理解了,正常来说无论是谁,在得知这样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谎言后,定是无法再跟骗子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祈愿者若是还在,此时怕是得愤起手撕了谢建国全家。   “所以姐姐,谢家继承权本不该被知思霸占,等我赚到很多钱了,我就让知思把谢家还给你。”   “至于我...姐姐,你能不能别不要我。”   “我会听你的话,一直跟在你身边,你能不能不要让我去娶妻生子。”   “我,我知道我很糟糕,我配不上你。”   “可是姐姐,我真的很喜欢你,你能不能就,稍微低低头来看看我?”   “就像现在,你看看我好吗?”   他上半身全都依靠贴近着谢之权的腿,轻薄的衬衫和宽松的西装裤相摩挲着,有难言的温度在淡淡升起。   谢之权一直都觉得谢知言像朵含苞待放的玫瑰,那漂亮的脸蛋昳丽绝色,只差一些些名为爱的养料稍微滋养一下便能令其绽放出无与伦比的色彩,但她提供养料时完全没有想过,这朵本该成为独立坚韧的野玫瑰的花苞,最后竟是成了没有她就会迅速枯萎的存在。   不该如此的。   谢知言的手还交叠握在谢之权的手背上,让她捧着自己的脸,垂眸看看他眼底对她的喜爱到底有多浓烈。   他跪在地上将自己的放入尘埃之中,只盼安坐在云端上的她能够垂怜自己。   可是。   “知言,我只把你当做弟弟。”   “我对你没有任何亲情外的感情。”   谢之权好似能听到扬首看她的青年心跳声有多么的剧烈激昂,他在等一场能够决定自己生死的宣判,眼里浓厚的眷恋倾慕仿若能化作浪潮将她淹没,然而谢之权的理智一向占据上方,她可怜他,但她不会答应他。   毕竟这是两码事。   谢知言眼眸深处微弱的期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悲哀和惶恐,他慌乱地握紧谢之权来不及收回的手,用力往自己脸上抚去,生怕下一秒她就要抽身毫不留情地离开。   “姐姐,姐姐....”   他攀着她的腿,欲想要顺着谢之权的身体曲线站起来,贴上去。   然而谢之权空闲着的另一只手,强硬地搭在了谢知言的肩上,硬生生把顺势往上的人又摁了下去,重新跪在了她的脚下,不得动弹。   “谢知言,你听好。”   “谢建国做的那些事情,我不会怪在你的身上,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因此对你生出什么间隙。”   “因为无论我们之间是否拥有血缘关系,你是我的弟弟,这都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但是谢知言,你不该对我生出其他不该存在的感情,也不该对我心存期待。”   “你既然在我这里坐稳了弟弟的位置,那么这辈子也只能是这个位置。”   “而你之前一时糊涂做的错事,我不再跟你计较,只希望你日后能够保持该有的距离,不要越线。”   谢之权的语调很平,冷冷清清的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她在训诫谢知言的同时,手上摁着他肩膀的力道也愈来愈松,愈来愈松,而谢知言也随着她的话语,一点点地从开始的激烈挣扎,变成了现在空洞无望的模样。   他眼里的泪像晶莹的碎钻,一颗颗落进谢之权的掌心,扎得她心上一疼。   谢知言因为眼泪掉得太凶致使呼吸有些错乱,他茫然而又无助地将眼泪蹭在谢之权那只逐渐回暖的手上,殷红的唇微张着,短促而又紧张的喘息声虽呜咽声混合在一起,听得让人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姐姐..呜...不要...”   他本不应该这般悲伤的。   她能够释怀谢建国带来的欺骗再度接纳他,谢知言理应该为此感到喜悦与知足,他一开始不就是心心念念着当她的弟弟并一辈子陪同在她身边吗?   可是当禁锢的枷锁被轻易解开,他以家人之名将自己关在牢笼里,隔着根根铁柱间的缝隙窥见别人肆无忌惮地挣脱束缚朝她奔去,一颗心却难以抑制地嫉妒愤怒起来。   这时候谢知言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并不是把自己定位成她家养的温顺犬,可以对她亲昵撒娇,却永远不会被她带出门外宣誓主权,他要的是她亲自给他戴上项圈,而后带着身边寸步不离,逢人便说这是她最喜爱的存在,然后任由他嚣张地赶走外来的狂蜂浪蝶,独占唯一拥有权。   他本可以不那么卑微,将自己比拟成兽。   但跪下来索求爱的那一方,从最开始便没有尊严可言。   “姐姐,我不要。”   谢知言湿着眼眸,纤薄的蝶翼似是无妨承受水的重量,不断向下低垂,洒落一片阴翳。   “我不要只当你的弟弟。”   “我爱你,我想当你的爱人。”   “还想得到你全部的独一无二。”   他轻轻颤抖着侧过脸庞,将湿润的唇瓣印上她干燥的掌心,缓缓启唇。   “姐姐,你还记不记得我高二的时候,你曾经说过只要我考年段前三,就答应我一件事情。”   谢知言红着眼眶,依恋地轻啄着她掌心的纹路。   他在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便已经将自己的退路全部封死了。   如果没有可能,谢知言可能就要学着谢知思,为所求,无所不用极其,丢弃所有脸面。   手掌传来被湿气氤氲湿润的感觉,谢之权没忍住指尖瑟缩了一下。   而谢知言的话,让她表情空白了一瞬,无从反驳。   “我知道只要是姐姐说出口的话,从来就没有收回的时候,对不对?”   “那么姐姐,能不能就给我一个机会。”   “在外人面前,我会把我所有的感情都藏好,但唯独在你面前,我可不可以不忍耐?”   “你可以不接受我,甚至可以骂我,嘲讽我,羞辱我,但就是不要无视我,抛弃我,推开我。”   “我想要的就这些,不知道姐姐可不可以答应我?”   泪痕已经干涸在脸颊两侧,肌肤涩涩的,很不舒服。   但谢知言像是毫无所感,依然满心满眼地看着谢之权,斟酌着把谢之权乙方的位置变成利益最大化,而自己这个提出要求的甲方,反而是战战兢兢,缩头缩脑不敢越界分毫。   谢之权没有在看他。   但一直牢牢关注着谢之权的谢知言,却知她眼中流光已有所软化。   这就是他始终捧在心尖上的姐姐,即便他错得离谱,错得无理,错得无法被原谅,却依然能够在坚如磐石的理智当中寻得一丝为他而心软的怜惜。   “......”   “我考虑一下。”   谢之权一向言出必行,而谢知言的要求又没那么过火,因此她倒是难得有些纠结。   闻言谢知言圈住她小腿的手暗自欢喜地偷偷握成拳,因为谢之权这句模棱两可的话,在他这里同意的几率便已经占了七八成,毕竟从前他向她撒娇时提的诸多扰人要求,即便最开始谢之权不耐地用考虑来搪塞他,后来却也是统统都为他实现了。   这是好兆头,不是吗?   谢知言双眸无辜又温软,高大的青年瑟缩成一团依偎在心上人的脚边,笑得却如骄阳般热烈。   【之权,你不会又要留下来了吧?我们年底要冲业绩啊!】   向来老老实实待着,从不会搅乱谢之权做任务的系统,突然强行蹦了出来。   【我考虑一下。】   她低下高傲的头颅,情绪浅淡地看着视她为神明的谢知言,忽而勾唇笑了。   系统猛地乱码了一下,双眼发黑。 第56章 双生少年28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谢之权嘴上说着考虑一下, 最后却也还是遂了谢知言的意,答应了他的要求。   从此在外人面前,他必须要跟谢之权保持一定的距离, 在公司里也不能够不分场合地喊姐姐了。   不过一旦关上门。   “姐姐。”   上一秒在会议室里冷面无情的谢知言, 一进入总裁办公室把门反锁后,便任由眼眸荡漾春水, 柔情万分,看着谢之权的眼神仿佛能将人腻死一般得甜。   他也不抱她, 不亲她, 不缠着她。   但就单单将炙热如火的目光锁定在谢之权的身上, 就能让她偶尔分了心去看他。   谢之权抬眸看着谢知言慢腾腾地将文件置于她桌上, 不经意对上的视线让她心一颤。   该如何形容呢。   那眼眸如黑曜石般纯净透彻,可是刺透光彩的外表, 却是让她捕捉到了浓郁到几乎要溢出来的情愫,谢之权从来没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这样的眼神,隐忍不发, 所有爱恋都像是藏在了千山万水之后,可一旦揭露, 爱和欲便交织在一起, 升腾出灼热温度, 她像是已经在他心里同他翻云覆雨了千万次。   缠绵入骨, 缱绻迷人。   谢之权移开目光, 波澜不惊地继续手头上的公事。   然心却是又微微塌陷了分毫。   谢知言像是已经没了后顾之忧, 只要谢之权不厌恶疏远他, 其他人的目光对于谢知言来说便形同不存在,而他也秉持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时刻围绕在谢之权的身边, 暂且以弟弟的名义挡开了不少的烂桃花。   其中也包括谢知思。   谢知言坐实了他口中咬牙切齿的畜生一词,行事反倒更无拘束了起来。   春去冬来又一年。   在谢知言坚持不懈的暖化下,他已经可以勉勉强强近谢之权的身了。   今天好不容易他帮着公司将某个项目的利益又翻了一倍,是一件相当值得庆祝的事,而谢知言也想借此讨得一个来自谢之权的短暂拥抱,他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被她拥抱过了。   然而。   “明天你记得回家。”   谢之权站在落地窗前,暖黄的日光落在她日渐成熟冷艳的面庞上,像是镀上了一层耀眼金光。   谢知言就那样着迷地站在她的身侧痴痴看她,失了所有言语。   电话那头有个烦人的谢建国在叨叨絮絮,这边还有个俊美的痴汉在死死盯着,谢之权淡定地目视前方,将落地窗外整片高楼大厦都纳入眼中。   “我很忙。”   她回绝谢建国。   “忙也得抽空回家一趟!”   谢建国语气决绝,不容推拒。   “你有什么事,就直说。”   “你回家了自然就知道了,在电话里没什么好谈的。”   “这样啊?我觉得我回家跟你也没什么好谈的。”   谢之权已经不屑于在谢建国面前装模作样,连点情绪起伏都吝啬于为他而波动。   “我供你吃穿这么多年,你对我就这么一个态度?”   “你找财务算一算,看看我从小到大花了多少钱,我一次性还给你吧。”   “你!”   谢建国气结,此时的他正处于一种火烧眉睫的焦急状态之中,相较于往常,他今日更加暴躁。   “你要是明天不回来,我们就断绝父女关系!以后你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   他色厉内茬地撂下一句狠话便匆匆挂断了电话,那头谢之权冷冷的轻嘲声自是没有听到。   谢之权在外开公司的事情,这么多年来谢建国即便不去了解,但是通过旁人的口舌也该了解一二,但是他对谢之权的印象始终停留在祈愿者那个混吃等死的阶段,因此依然对谢之权是一种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糟糕态度,即便她已经一改从前高傲嚣张的模样,谢建国也还是对她好不到哪里去。   急着让她明天回家,谢之权知道他所为何事,但她就是要慢悠悠地急死他。   “姐姐,爸爸他又对你说什么了?”   谢之权打完电话之后,浑身依然是一股子慵懒劲儿,但谢知言知道,从谢建国嘴里说出来的话向来好听不到哪里去,或许谢之权面上无感,心中依然会有几分不愉。   “你不爱叫谢建国爸爸就别叫了,这里也没别人在。”   谢之权折返到办公桌前,淡淡说道。   也不怪她教坏小孩子,而是因为自从知道身世之后,谢知思和谢知言二人反到不感激谢建国的脑瘫,而是更加厌恶起了这个人的是非不分,在谢之权以及旁人的面前,还装模作样地喊两声爸爸,轮到私底下两人独处时,就一口一句谢建国叫得可溜了。   要不是谢之权有次偶然给撞见了,还真不知道这两个狗崽子私底下是这副模样。   谢知言被揭穿后也不感到难为情,他轻轻挠了挠脸蛋,傻兮兮的模样反倒有两分纯真味道。   “嗷,那姐姐,谢建国喊你回家做什么?”   “回去联姻。”   谢知言表情停滞了一瞬,在他确定谢之权不是在开玩笑之后,便有些低落地耷拉下脑袋。   他不是在难过谢之权和韩生复又扯上了关系。   他只是很难过,谢之权在说这些明显会刺痛他的话时,一点情绪波澜都无。   这只能说明,他的努力还不够。   但幸好。   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已经足够他用尽毕生力气去偷偷撬开她心里的其中一个小角落,然后钻进去,死都不出来。   “都一年时间了,你和韩生没有出现合作伙伴之外的关系,不就说明了你跟他没可能吗,为什么谢建国还这么坚定且笃定地要你去和他联姻。”   “因为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啊。”   谢之权微垂着视线,像是在开玩笑一般地说出这句话。   一个人走投无路之后,不择手段是小人的必然选择。   ......   谢家。   当谢知言和谢之权久违地回到谢家,而谢知思一脸阴沉地来迎接他们时,谢知言就大概猜到了屋子里大抵又坐着某位不速之客了。   他们进门,果然看到了韩生在和谢建国虚情假意地泡着茶。   “之权回来了!”   谢建国花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撬开韩生的嘴角,当他听闻大门那处传来脚步声,抬眸便见谢之权闲庭散步地走来,浑浊的双目中立刻绽出光芒来。   谢之权和回首看她的韩生点了点头。   她能看得出韩生一脸的无奈和倦怠。   进门前的那段路程,谢之权已经大致跟谢知思了解了一下谢家当下的状况,邻市那家公司这一年来对谢家发动的攻击不知为何忽然猛烈了起来,采取的还是那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激进方式。   谢知思这些年来本来就慢慢对谢家公司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了,而谢建国对于商业又愚蠢之至,谢家好不容易累积下来的百年基业,没了谢知思的鼎力扶持,谢建国一人操持起来属实吃力。   这时候邻市公司再狠了心刻意针对磋磨谢家,谢建国更是筋疲力尽无力反抗。   最近的一次项目争夺,邻市公司直接恶狠狠地伤了谢家的元气,导致谢家总公司不少股东纷纷抛售了不断跌滑的公司股份,一个比一个跑得还快,而谢建国走投无路求救无门,多次将目光放到了韩家身上,但这一年来韩家始终没有和谢家联姻的打算,连韩生每次见他也只是打太极消磨时间,完全不正面回应谢建国。   他被逼无奈之下,只能将谢之权喊了回来。   就不信一年的时间,韩生就对谢之权完全没感情了。   “辛苦你了。”   天天跟谢建国打太极,还不能直接拒绝他,韩生是挺辛苦的。   韩生温柔看她,抿了一口微凉的茶水,摇了摇头。   两人之间气氛甚好,旁人似是完全无法插入,这让双生二人默默捏紧了拳头,看向韩生的视线冷凝又漠然,像是想直接将他吞吃入腹了一般,凶得很。   而谢建国就完全相反了,他高兴得很。   见韩生同谢之权笑得真心实意,他便忍不住插嘴暗示起了联姻以及帮助的事情,然而二人皆是一笑而过,对此并不作回答。   良久后,谢之权看了眼时间,才转头看向青了脸色的谢建国。   “时间差不多了,你看看财经新闻吧,应该开始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却是让谢建国不知为何一颗心猛地往下沉去。   他复杂地瞪了神态悠闲的谢之权一眼,赶忙让家中佣人打开电视跳转到谢之权指定的频道。   上一则新闻走进尾声,很快开播了新一条新闻。   X市某新贵公司的幕后老板忽然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引来各家媒体疯狂追逐。   所有的闪光灯,所有的摄像机,所有的记者都准备好了话筒,就等着那个未曾出现过的神奇人物从入口那处登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激动的心脏肆意狂跳。   渐行渐近的高跟鞋叩叩声响起,一道修长曼妙的身影被人簇拥而至。   她轻轻撩动精心打理的波浪大卷,踩着优雅从容的步伐踏进每个人的眼帘之中,所有人都曾想过,能够这般迅速地将一家公司做大做强的人,不是经验丰富的商业天才,就是沉稳老道的跨国老总。   总之谁也没想到,幕后老板竟是这样一个艳光四射的年轻女人。   “大家好。”   “我叫谢之权。”   “是了愿公司的老板。”   了愿公司,就是从出现至今一直针对谢家的邻市公司。   谢之权开的。   当她那张识别度极高的美丽脸庞出现在屏幕前时,谢家便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寂之中。   唯独谢之权和韩生还能够风轻云淡地喝着茶。   毕竟韩生一年前就知道了,那时候谢之权告诉他的秘密,便有关于此。   她人前优哉游哉地创业,然后开起了一家规模不算小的公司,明面上还时长同韩生有合作来往,他们以为这已经是谢之权的极限了。   谁知这家伙够狠,野心也够大,还很睚眦必报,背着所有人暗地里偷偷进行着一场更加令人望尘莫及的事业,含笑看着谢建国为此愁白了头发,并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强势地要求她这个始作俑者去联姻挽救公司,而她对此沉默不语,顺从听话,然而谁知她关起门来笑得有多大声。   然而重点不在这。   重点在于,谢之权只是用了几年时间,便动摇了百年家族的事业根基。   她究竟是一个多恐怖的人,韩生根本不敢往深处去想,自然而然,他因此也渐渐歇了追逐的想法,因为他们二人根本就不是同一层面的人,他们之间,堪称云泥之别。   谢之权将茶盏轻放下,起身笑意吟吟地看着完全僵直了身子的谢建国。   “不知您断绝关系的话还算数吗?” 第57章 双生少年29 “我们再无关系。”……   话落, 谢建国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如遭雷击。   他粗糙宽厚的手颤颤巍巍地举起,急得干裂的唇泛着不健康的青紫色,无措地启启合合着, 谢建国有诸多话在腹中滚动翻搅, 最后却只是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指着谢之权,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这怎么可能?   他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是个怎么样的人, 谢建国心里属实清楚得很。   这不该是那个只会浑水摸鱼坐吃等死的女儿能办到的事情!!   “你不是我的女儿,你是谁!是谁!!”   混乱蠢笨了那么久的脑子, 在这一瞬间似是被打击得猛然灵光了起来。   谢建国暴怒地呵斥着气定神闲的谢之权, 暗淡森然的眼眸袭上几条渗人的红血丝。   他怎么会想不到, 若是原先的谢之权, 如何可能会对继承权被抢走这件事熟视无睹,甚至同外来的谢知言走得那般近, 还能够一改从前的不学无术,在外边混得风生水起,羡煞旁人, 她身上明明处处透露着违和,只怪他现今才恍然大悟!   “啊, 没想到这就断绝关系了, 还挺出乎我意料, 我还以为你会求着我救救谢家公司。”   谢之权双手环胸, 以断绝关系来混肴视听, 在场的人除了一个谢建国, 便无人从小陪伴着祈愿者长大, 因此相较起谢建国怪力乱神的诡异说法,众人更加信服谢之权口中所说,为此谢建国气得青筋暴涨的模样, 众人只当他是被谢之权狠厉的报复手段气疯了。   “别给我胡乱掰扯,你快把我女儿还给我!!把谢家还给我!!”   谢建国赤着眼睛怒冲而来,举起双手就要掐上谢之权的脖子,谢之权不躲不闪,任由他凶恶地扑过来,直到那双毫不留情的手将她纤细脆弱的脖颈掐住,谢之权平静的神情才慢慢褪去,转而漫上的,是苍凉的无望,仿佛她早就知道是这般结果,眼底的期待一丝也无。   “事到如今了...你还是不肯承认我。”   喉咙被无情的力道压制着,谢之权艰难地从口中蹦出这一句话。   谢建国突如其来的暴力行为打得周围人一个措手不及,他们见谢之权因过度失望而放弃挣扎,纷纷焦急地冲上来将失了智的谢建国拉扯开。   一群人将谢之权包围在中心推推搡搡,她被掐得几欲窒息,然神色依然悲得很。   哀莫大于心死,大抵也不过如此了。   “你从我出生起,就从未正眼看过我,为了引起你的关注,我不得不变得嚣张跋扈,惹是生非,事事同你顶撞,也不过是求得你能多看我几眼。”   “可惜没用,我母亲付出生命生下的我,就因为不是个男孩,因此即便我用尽全力也永远不可能得到来自于你的关爱,甚至连我应有的东西,你都吝啬于给我。”   “这些没关系,都没关系,因为我还能忍,我能忍住寂寞,忍住孤独,忍住你更加疼爱突然闯进来的私生子,但我不能忍,我明明已经拼尽全力变得那么优秀了,你却依然不肯承认我,甚至觉得我被,我被鬼上身了,我在你心里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   “如果你只是因为气愤我的手段太过于激进了,我可以道歉,并且其实你只要说一声,说一声我就可以把谢家扶持得更上一层楼,但我没想到,你居然只想要同我断绝关系。”   “既然如此,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看来也只剩下铜臭味了,该还给你的,我会悉数还给你,今后,我同你还有谢家,再无半分关系。”   脖颈上的压力被众人卸去,眼里惊疑不定的谢建国被推得朝后踉跄几步。   谢之权脖子上浮现着几条触目惊心的红痕,她倔强地抬着下巴,即便满目痛苦绝望也仍然不愿低下高傲的头颅,因为从此刻起她再也不会心心念念地去奢望绝对得不到的亲缘,然而脆弱的伪装下,旁人一眼就识破了她未倾诉出口的悲哀,泛红的眼尾似是下一秒便会溢出泪花。   她的神情不似作假,揪得人心苦楚,连谢建国都油然升起几分动摇来。   然而事已成定局,无从更改。   “喂,阿陈,你把最近收购的谢家股份全都转到知言的名下。”   谢之权当着所有人的面,拨通了专门为她处理一些繁杂事务的助理的电话。   她说还就还,将别人转手抛售的股份统统给了另一个私生子。   谢知言垂落在身侧的指尖微颤,听闻之后未有一丝欢喜,心底反倒空落落的,很没有安全感。   “姐姐...”   他不知道谢之权为什么要这么做,因而轻轻地扯了扯谢之权的衣角,低低喊道。   然而谢之权决心已定,三两下就将事情吩咐好了。   将股份转给谢知言,同理便是将东西都还给了谢家,在她上一秒说要返还的时候,下一秒就雷厉风行地把事情都办妥,丝毫不拖泥带水,欲要断的干干净净。   “之..之权啊...”   谢建国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岁,背部都微微佝偻了起来。   谢之权那番话大抵是戳中了他剩的不多的那点良知,谢建国终于从钱眼里探出了头,知道了什么叫做愧疚与亏欠,他小心翼翼地朝谢之权走去,却见她冷着脸朝后退去,雪白的脖颈上那道道红痕都是他犯下的罪证,谢建国心一抽,老眼忽得视线模糊了起来。   唯有他自己知道,谢之权是谢家最后的一条血脉了。   然而,终究是被他亲手斩断了。   韩生站在一侧,三番几次都想要回避这场不该有他来参与的剧变,然而谢之权那寸寸碎裂的空洞神情却是让他迈不出离开的脚步,最后终是沉默地见证了她变成孑然一身的全过程。   不会有人说她不忠不孝,白眼无情。   在场见证的人只要有眼睛,都知真正的过错方是谁,谢之权会走到如今这一步都是被逼的。   她面无表情地将事情都处理好,最后抬眸看了一眼谢建国。   谢建国得到了她的注视,立刻激动地又要上前来挽留,然而他迈动步伐的下一刻,谢之权便无所留恋地转身离去,走得格外潇洒,再也不会被令她弃之心痛,留之折磨的情感所束缚。   “之权啊——”   身后的财经新闻还在播报着,电视里的谢之权笑得意气风发,一身凌厉与矜贵被全世界所认同,电视外的谢之权,舍弃一切的动作利落干净,同电视里的她,骄傲得如出一辙。   任由谢建国如何凄凉呼唤,她再也不回头。   至此,诸事便已可算告一段落了。   谢之权大步流星地走出谢家之后,感觉蓝天都澄澈了几分,她舒心地伸了个懒腰,优哉游哉朝停车的地方走去。   方才同谢建国声声真切诚恳地所说的话,其实是在替祈愿者说。   或许她确实没那么优秀,但她最开始也不是个坏孩子。   大多数人如果一直得不到最信任喜爱的人的认同,长时间的负面情绪积压下,心态多多少少都会发生一些不好的变化。   一直被谢建国打击忽视,然后用钱打发,祈愿者慢慢地就产生了自我怀疑,她开始无所不用极其地去想要变成别人眼里的焦点,比起厌恶惧怕与虚伪讨好,她更害怕的是冷漠无视。   因而她嚣张,她高傲如孔雀,心里的空洞却始终填不满。   谢之权不但替她出了口恶气,真正结束了这段畸形的亲情关系,还直接用顺理成章的理由将谢家的家产划分了将近一半至谢知言的名下,而谢知言现在所工作的这所公司,谢之权未来也是打算留给谢知言的。   毕竟她想替祈愿者出的这一口恶气,并不那么简单。   亲眼见证自己是怎么一步步失去唯一的女儿,对谢建国这种冷血无情的人来说,还不够。   谢之权要他晚年凄凉,好好尝一尝祈愿者前半生,究竟是如何煎熬地度过的。   让这种人痛不欲生,最好的方式便是夺走他视如生命的面子和令人艳羡的风光。   几日后。   谢之权自那一日同谢建国决裂后,谢知言追出去没找到人,后来就再也没寻得过她的踪迹。   好好的一个俊美青年,因为没了谢之权的滋养,硬生生从一朵娇嫩的玫瑰变成了将要凋谢枯萎的残花,他没日没夜地找寻谢之权的下落,踏遍每一个她可能出现过的地方,用尽身边所有人的电话去联系她,最后都是一无所获,看不见希望。   她像是忽然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生命里,存在过的痕迹随着时间在慢慢锐减。   可在谢知言心里,她的身影却是随着看不见她的日日夜夜,烙印地越来越深。   韩生和韩闻也在找人,或者说是,同她有过接触的,都在不间断地找寻着她。   然而每一次基本传来的都是令人失望的消息。   渐渐地,才一个月,很多人就放弃了,因为她对他们的生活来说,并不是重心。   唯有谢知言和谢知思,还在马不停蹄地打探着她的消息。   有次谢知言突然问谢知思,究竟从何时开始,他忽然就变得对谢之权执著了起来。   谢知思说。   是从她把谢知言从白莲手中救出的那时候起。   她给了他任何人都无法给予的安全感。   谢知思同谢知言的交流日渐多了起来,心中很多坚持纠结的东西也少了不少。   他同谢知言坦白,其实他争夺谢家,要的从来就不是钱,而是求一份站上高位后的安心,本来谢之权是他争锋相对的竞争对手,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对她慢慢改观,从轻蔑不屑,变成了深藏在心的仰慕。   谢知思因身体原因,其实很不喜欢抛头露面去同虚伪的上流人交流,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当一条快乐的米虫,然而废材的哥哥和垃圾的现实让他不得不奋斗,不过谢之权的出现,让他看见了未来的曙光,只要他能够成功爬进谢之权的心里,那一直未曾变过的梦想,不久变得唾手可得了?   可惜现在人不见了,谢知思好急。   “你不是最经常缠着她吗,怎么连她人在哪里都找不到啊!”   日复一日的枯燥搜寻几乎耗尽了谢知思为数不多的耐性,他暴躁地揪着谢知言的衣领拼命晃他,希望把变得浑浑噩噩的谢知言给晃醒。   “我不知道。”   谢知言任由他发泄,眼里黯淡无光,整个人有些死气沉沉。   他眼睁睁看着周围提起她的人一点点变少,而最开始悔不当初恨不得一头撞死的谢建国,也逐渐从麻木痛苦,到偶尔伤情,最后因见不到人,又掩盖起良心步入了正常的生活之中。   不该如此的。   谢知言侧头看着窗外阴雨绵绵的灰暗天色,脑海里除了一个谢之权,什么也装不进去了。   然而翌日,一件惊世骇俗的大事爆了出来。 第58章 双生少年30 “知言,我回来了。”……   谢知言和谢知思, 竟然不是谢建国亲生的。   当这件事忽然以霸占各大新闻版块头条的姿态席卷而来时,众人还纷纷猜测,可怜的谢建国是不是被人戴了绿帽子不自知, 还喜滋滋地将双生子当成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   可当众人将前因后果从头到尾看完, 基本都沉默了。   重男轻女这个糟糕的传统思想现在不少人都还维持着,但受过高等文化的人, 即便更倾向于让男孩继承家中产业,明面上却也不会让女孩吃亏, 毕竟都是含辛茹苦养大的心头肉, 哪里舍得差别对待。   因此谢建国重男轻女, 有些人还算能理解, 但重男轻女成是非不分的状态,那便是无药可救。   百年望族最重视血脉传承, 谢建国倒好,为了这该死的封建思想,抛弃自己的亲生女儿, 反倒是屁颠屁颠从外边瞒着所有人带回来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男孩儿。   可怜的女孩儿还以为是自己不争气,拼命努力了一番, 得到的却依然是令她失望透顶的下场, 因此愤而同谢建国断绝一切关系, 第二日忽然失了踪迹。   而谢建国这个禽兽不如的生父, 起初还假惺惺地掉两滴鳄鱼泪, 没过几日就对不见踪影的女儿不闻不问起来, 日子依然过得潇洒快活, 有一对优秀的双子子和一个貌美如花的老婆围着打转,他很快就陷入这种家庭美满,事业成功的假象之中, 心安理得地享受起了富足生活。   但是这件事情爆了出来,自以为人生无憾的谢建国,突然变成了人见人嫌的沿街狗屎。   “谢总,您可真是目光长远,姓谢姓得不耐烦了,就聪明地带两个外人来继承家产,以后族谱就可以顺顺利利地改成别的姓了,厉害厉害。”   “谢总,您可真的是大气,令千金,啊不,令前千金在商业上的造诣那般深,您还舍得同她断绝关系并将家产拱手让人,真的是心胸宽广,心怀天下啊!”   “是啊谢总,看来我们这些人都得学学您的胸襟,这世上可以面不改色地自己捧起绿帽往自己头上戴的人可不多啊!您快同我们讲讲,喜当爹的感受如何啊?是不是格外刺激?”   在谢建国去参加一场重要酒会的途中,他曾干过的好事一件件被人挖了出来公布于众。   因而当他踏入宴会之中,迎来的并不是别人讨好艳羡的目光,而是暗戳戳的讽刺和嘲笑。   谢建国万分不解,但当有事业上不对付的人开始出言刺他的时候,谢建国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迅速然让助手去将事情调查清楚,当因由摆在他眼前的时候,谢建国差点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他立刻阴森着脸头也不回地离开宴会,赶往谢家。   除开谢之权,谢家人一个不差地坐在客厅,气氛一时凝固。   “建国!”   自从被谢之权狠戾地教训了一顿了白莲,近年来只要有谢之权在的地方,她都将自己的存在感缩到了最小,这时见拼命隐瞒的事情忽然被人曝光了出来,她终于坐不住了,火急火燎地奔向匆匆而来的谢建国。   谢建国一股暗火正憋在心头,此时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白莲扑上来,只会徒增他心头的暴躁,因而谢建国看也不看她一眼,一掌就将人推开,也不顾她是否受得住这饱含怒火的一推。   本来这件事情只要瞒得好好的,那么双生永远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谢家香火也就永远不会熄灭,然而真相一旦爆出,他立刻就会成为不受待见的存在,无论是颜面还是尊严,都会被人踩在脚底下摩擦。   他谢家大部分股权,可都还掌握在两个外人手中啊!   此刻想要将他以及谢家从风尖浪口中拯救下来,唯独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将双生手中的股份全都夺回来,然后将谢之权认回谢家,重新成为继承人,那样才能够力挽狂澜,勉强稳住局面。   然而,事情哪有谢建国想得那般容易。   “您回来啦。”   谢知思吊儿郎当地斜坐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口中零食。   “看你们这样,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你们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了。”   谢建国让自己强行冷静下来,端坐在沙发主位上,释放着身上常年累积下来的威严。   “也好,那我也长话短说了。”   “谢家依然还是认你们的,我也可以对外界说我认你们,是认你们做干儿子。”   “但是你们若是想继续享受荣华富贵,那就要将手上的公司股份还给我,立刻,马上。”   谢建国眼角下垂,层叠覆盖的松弛皱纹令强装上位者的他看起来苍老可笑,纸老虎一般的谢建国,对胜券在握的双生来说,根本就构不成任何威胁。   “不!!不可以!!!股份是我儿子的!!”   被推倒在地的白莲,在双生尚未开口前边猛地从地上窜起来,瞪圆双目张张牙舞爪地冲到谢建国跟前,妄图将她的富贵生活严防死守,不容有失。   “滚一边去!”   再次被糟了心的谢建国这下真正被火烧燎原的怒气冲昏了头,狠狠一掌就扇到了白莲嫩生生的脸颊上,硬生生把一朵娇滴滴的白莲花打得咳出血来。   眼角含泪的白莲脸颊猛地红肿起高高的一片,她跪坐在地上奋力爬到始终缄默不言的谢知言腿边,试图唤醒他最后一点对亲情的怜惜,然而任由她哭瞎了眼,谢知言也不予理会。   甚至还冷漠地将脚缩到了沙发上去。   “您确定您,没在说笑吧?”   吃腻了零嘴的谢知思懒懒散散地张口将东西吐掉,慢条斯理地拿纸巾将唇边残渣擦拭干净后才悠悠开口。   “你什么意思?”   谢建国翻脸翻得极快,前几天还照顾有加的好儿子,今天就能毫不留情地反目成仇了。   “意思就是,我们都知道我们跟您没什么关系了,那么吃到嘴里的东西,又哪有吐出来的道理?”   “股份这种东西,当然是握在手里安心,给您?那可不成,毕竟您同我们,没有半点关系嘛。”   谢知思勾起唇角笑得极为纯善,然而眼里明明灭灭的光却将他勾勒得周身气息渗人得紧。   早在他知道自己同谢建国没血缘关系时,就无所不用极其地从谢建国手里拼命骗股份过来。   现在他手上所拥有的,再加上谢之权给谢知言的,已经足够他们两人坐上公司最大股东的位置了。   谢建国的犬吠,在他们眼中不过是担忧被一巴掌拍死的蚊子,最后发出的愤怒鸣叫罢了。   不吓人,就是烦。   “你!!你!!!”   谢建国涨红了眼,错愕难堪地惊站起,扬起手就要朝谢知思冲来。   结果沿途中谢知言轻飘飘地伸了个脚,就将完全失了理智的谢建国绊倒在地,他手忙脚乱地扑到在地,同哭哑了嗓子的白莲滚在一起,两个人狼狈相对,偶然对视时,都望见了对方眼中无尽的绝望。   自作孽,不可活。   世间绝无后悔药,踏错一步不肯纠正,后来便是步步皆错,终陷泥潭不可出。   谢建国可谓是一夜之间万物尽失,他的尊严,他的事业,他的亲缘,皆由他一手作毁。   他趴在地上,忽然便是老泪纵横,痛哭流涕。   然于事无补。   “啧,无趣,我的之权姐姐怎么会摊上你这么个父亲。”   谢知思嫌恶地翻了个白眼,双手撑着后脑勺就悠哉悠哉地离开客厅了。   谢知言也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瑟瑟发抖的二人,心中怅然,却吝啬一言。   因为他们都是活该。   起身离开这个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的地方,谢知言神情冷淡地步入庭院,遥看夜色。   晚风微凉,院中草叶摇曳,如鬼影簌簌。   他空荡荡的心没有归处,只能没日没夜地如无头苍蝇一般胡乱找寻着那个带走自己的心就消失不见的人。   谢知言垂眸低低叹了口气,凉意随着寂寥漫上心头。   前方尘埃遍布的道路,忽然响起轻缓的脚步声。   他不抱期待地抬眸,一如每一个盼望她归来的瞬间。   然而。   “知言。”   谢之权站在一簇尚未绽放的玫瑰丛中,笑意吟吟地看着他。 第59章 双生少年(完) --初次--   方才还似鬼影扑朔的几多草丛, 就只是因为出现了一个谢之权,便倏地摇曳多情,如夜色缠绵了起来, 她双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插在口袋里, 闲适地站在数颗含苞待放的火红玫瑰花苞之间。   肤白如玉,风情万种。   谢知言遥遥看她, 不停举起双手揉搓着眼睛。   她站在斑驳月光中,太像个随时会飘散的幻觉。   但即便眼前是假象, 是陷阱, 一丝可能性也不愿意放过的谢知言, 还是像飞蛾扑火一般, 染红了眼尾大步流星地朝谢之权飞扑而去,狠狠将朝思暮想的人纳入怀里, 生怕再度落空。   被习习晚风吹拂得微凉的躯体,在轻薄衣衫遮盖的肌肤两相贴触之后,便淡淡生起温热。   他能确定了, 她真的回来了。   “姐姐。”   谢知言不断将修长的脖颈折下,脑袋亲密地靠在谢之权的肩膀上, 他侧头用挺拔的鼻尖一点点将散落在她脖侧的曲卷长发蹭开, 直到露出莹白肌肤, 他才停下动作, 用唇来慰藉摇摇欲坠的心。   沁凉的唇瓣印上脖颈, 浅浅纹路厮磨过每一寸胜雪肌肤。   谢之权想偏头躲开, 灼热的吐息随着亲密的痒意横生, 不太好受。   可是在她动作的下一秒,冰凉的液体却是率先滴落下来。   水花落得迅猛,又来势汹汹, 他纠缠得越来越紧,昭示着这些天堆积的糟糕情绪正在不断放大着。   “知言。”   谢之权轻轻地顺着他弓起的脊背,低柔的声音缱绻万分。   “不哭,我回来了。”   她试图止住他的眼泪。   可谁知。   谢知言启唇用犬齿发泄似的咬了一口谢之权,动作又凶又急,可是落下的力道却同新生的小狗崽一般,软绵绵的,他叼着软肉不放,护食又霸道,可是唇缝中溢出来的可怜呜咽声,又让人心软得很。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他压抑着哭腔闷闷地说道。   “一个多月了,我一直在找你。”   “可是我找不到你。”   “股份什么的,我不想要。”   “我想要的,从来都只有,只有...”   尖利的犬齿刺在皮肤上,又疼又痒,谢知言用暧昧的方式来告诉她答案。   “我现在对你做这种事,姐姐你可以推开我,也可以打我骂我。”   “只要能够看到你,我一辈子都踏不进你心里也没关系。”   “比起不能和你在一起,我更怕的,是永远都无法再见到你。”   只是一个来月见不到她,谢知言便体会到了什么叫生死不由己定。   而未来还有无数个月,几十个年,他完全无法想象自己要如何撑得下去。   他有时痛恨是肮脏的世家将她逼走。   有时又无法自拔地埋怨自己,是否是他对她太过坚持,令她无法抉择而选择避开不见。   日复一日的焦躁折磨中,谢知言奢求能从谢之权身上得到的东西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原本想要爱。   后来是靠近。   最后变成了目光所及之处有她在便足矣。   疯狂的祈祷之中她终于翩然归来,他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生怕她不喜。   但是一接近谢之权。   他数日来催眠自己势必要承受住的克制,又崩溃得几欲荡然无存。   他想亲吻她,想被她咬着嘴唇摁倒在这玫瑰花丛中,任由背部深深扎入尖锐的花刺,他要氤氲着双眸承受她给予的狂风暴雨,贪婪地启唇将她坠下的汗珠卷入舌尖,然后变成这万千花苞之中,唯一在她掌心热烈绽放的娇嫩玫瑰。   但这都是遐想,谢知言知道这不可能。   所以他已经在努力压制住那抹,一见到谢之权就躁动发烫的灵魂。   “......”   谢之权一边安抚着谢知言的情绪,一边因为有点心虚而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回应他。   事情到谢之权将股份转让给谢知言那天,便已经算是告一段落了。   后续就是安排一下,让谢建国在以为生活又慢慢恢复常态之时,狠狠爆出双生的身世,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这时候的他,必然受到万人唾弃,家庭没了,事业大部分都落在了外人手中,让他尝到一无所有的美好滋味,才是谢之权真正替祈愿者还回去的报复手段。   除此之外,谢建国后面若是重振起来想要调查是谁放出这件事情,谢之权会一步步把箭头全都引导在自己的身上,当谢建国慢慢追查到最后,发现精心布置了这一切的人都是自己完全想象不到的人时,那一刻他的人生怕是会再次落入更深的谷底之中。   私心将谢建国处理了,便只剩下一个谢知言了。   他这些年在谢之权的引领教导下,人前已经一改过去的消沉阴暗,变得自信强大起来,他有他先天的优势和聪慧的头脑,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是最受欢迎的那一类人。   这样的谢知言未来不会过得太苦,祈愿者想见到的画面也会逐一呈现的。   此时只要将祈愿者要求的家产划分一半给谢知言,那谢之权完全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只是她完全没料到的,是身世揭穿后谢知言情感的变化。   谢之权本真的打算就此离开,回到系统空间的她,存留于这个世界的印记会慢慢地从同她所接触过的人的脑海里日渐消退,谢之权这个人从此就会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再也寻觅不得。   她本来是想走的。   某天却让她看见了在发了疯一般找人的谢知言。   他的状态肉眼可见的萎靡,公司那头谢知言即便力不从心,却还是硬着头皮咬牙撑着替谢之权来解决那些大小事务,而公事之余,他除了吃饭睡觉,便全都用来搜寻谢之权的踪迹了。   她冷眼看着他眼中的光反复亮起又熄灭,上一秒狂喜得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下一秒却又因消息的虚假而变得脆弱不堪。   哎。   好不容易精心呵护长大的玫瑰,因为她的离开,突然便要枯萎了。   于是她心软了。   所以谢之权就默默待在旁人想不到的地方,独自一人消化着突然变质的姐弟关系。   直到今天,姗姗来迟,将即将凋零的玫瑰又一瓣一瓣拼回原样。   然后任由他肆无忌惮地将满腹情思都挥洒到她身上来。   “别怕了。”   “我不会再一声不吭地消失了。”   肩头的衣衫已经被谢知言的眼泪湿透了,谢之权将他深埋起来的脑袋抬起来,拿指腹轻轻擦拭着他悬挂在眼角的眼泪,眼眶已经略微红肿了,再不止住眼泪明天怕是会睁不开眼。   谢知言双手还缠在谢之权的腰间,整个人跟她贴得紧紧的。   “真的吗?”   他鼻尖一点微红,漂亮的脸蛋像雨后雾蒙蒙的花。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谢之权无奈地捏了捏他的脸颊,没好气地说。   谢知言得到承诺,旋即笑开,一双润色清亮的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复又拥紧了谢之权。   花前月下,两人自夜色下相视而笑,气氛缱绻,然二楼窗口处的人却是快要将口中银牙咬碎。   谢知思扒拉着窗边沿,咬牙切齿地看着快要把自己缩成一团挤进谢之权怀里的谢知言,气得五官变形。   卑鄙,太卑鄙了。   亏他还每天跟谢知言共享谢之权的消息。   结果人回来了,谢知言竟然鸡贼地一声不吭!   谢知思一边红着眼睛羡慕嫉妒地看着楼下中庭相拥的两人,一边握紧拳头虚张声势地在墙上气愤地锤了两下以发泄自己暴躁的情绪。   不行,既然谢知言不仁,那就别怪他不义了!   数日后。   陆续从谢家离开的谢知言和谢知思,各自都在外边有了新的住所,现在谢家便只剩下一座空壳,里边唯有被谢之权威胁不得离婚的谢建国和白莲,相看两厌恨不得撕碎对方的二人,日日闹得鸡飞狗跳,不得消停,漫漫余生只能互相折磨了。   谢之权早上接了个来自谢知思的电话,说是今天生日,晚上去他那里庆祝。   自双生二人各自将心事说开后,相处倒是像普通兄弟一般融洽了些,去年的生日二人还是一起过的。   谢之权以为今年依然如此,没多想便答应了。   晚上差不多七点左右,谢之权带着两份不一样的礼物,来到了谢知思的居所。   他似是不喜吵闹,选的住址离市中心挺远的,一整栋独立的别墅建在半山腰左右的位置,四周静幽幽的,冷冷清清没多少人烟,但是环境怡人,空气清新。   踏入屋中,她方才将室内布局映入眼帘,谢知思便闻声迎了上来。   “姐姐!”   谢知思今天穿得格外休闲简单,宽松的白T和黑色短裤,这穿戴硬生生将他柔弱的小身板显得更加单薄几分,那朝她伸来的纤细手骨好似轻轻一折便能掰断。   谢之权将目光从他那比女孩子还修长白皙的小腿上移开,把手中礼物递了出来。   “生日快乐。”   谢知思精致的面庞上洋溢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喜色,他矜持地抿着嘴,唇角勾着一个细微的弧度,强装淡定地将礼物接过。   但他没有选择第一时间拆开。   因为他真正想要的礼物,得靠他自己想办法从谢之权那里获得。   “知言呢。”   谢之权一沾到沙发整个人就没骨头一样地陷了进去。   谢知思买的沙发倒是不错,软硬适中,靠着舒服极了。   “啊,哥哥说他今天会晚点过来,好像是有点事要处理。”   谢知思在谢之权发问的那一瞬间曾僵硬了片刻,但他很快就恢复了自然从容地回答道。   谢之权点点头,不疑有他。   因为她已经将手头上的事务都交给了谢知言打理,忙是常态,而谢知思也干脆地释放了天性,将谢家公司扔给了谢知言,自己成了放手掌柜天天在家里摸鱼,快乐得不得了。   谢之权在客厅百无聊赖地看电视刷手机,而谢知思则是在厨房里忙活,然而他手上颠着锅,心神却是完全放在了刚才端给谢之权的那杯白水上。   今天将这栋别墅里全部的佣人都打发走了,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谢知思偷偷摸摸地将火关掉,拿出手机点开客厅的监控设备的视频,紧张地看着那个一脸慵懒的人。   谢之权软在沙发里,完全没有喝水的打算。   他磨了磨指尖,有点焦急。   谢知思今天完全没有跟谢知言联系过,他掌握到了谢知言今天的行程后,第一时间给谢之权打了电话将人约了过来,等的就是这么一个趁虚而入生米煮熟饭的机会。   谢知言大概在晚上八点左右才会空闲下来,那时他必定会联系谢之权,因而现在距离到八点还有半个小时,这段时间内他必须让谢之权喝下水,等药效起作用了,他就能,就能跟谢之权...   谢知思一不小心没刹住脑海内的车,惹得一身奶白肌肤沾染上了羞意的红。   坐在客厅还在犯困的谢之权完全不知道半小时后将要发生的事,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有一下没一下地刷着手机的时候,谢知言突然打电话过来。   她挑了挑眉,厨房里的人却是心神紧绷了起来。   “喂?”   谢之权淡淡开口。   “姐姐,你在哪里呀?今晚忙完了想跟你一起吃饭。”   “我在谢知思这。”   “......?”   那头的谢知言忽然停滞下翻看文件的动作,愣住了。   “姐姐你...为什么在知思那里?”   “嗯?你一会儿不是也要过来?”   对话中的谢知言像是对于她在谢知思这里毫不知情一般,这让谢之权心生质疑。   她直起身端坐着,自然地拿过桌上的白水小抿了一口润喉。   “啊....对,我一会儿就过去,我们三个一起吃顿饭,太忙了不小心给忘了。”   “那我先忙了,姐姐我们一会儿见。”   谢知言匆匆忙忙挂掉了电话,随意地将手头这份文件丢到凌乱的办公桌上,取过黑色的西装外套,他一把操起车钥匙就迈着大长腿冲出办公室。   完了完了完了,谢知思这个狗崽子想干什么!!   面对突兀挂断的电话,谢之权心间疑虑越来越重。   她想喊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自己下厨的谢知思当场对质一下,然而周围空气忽然燥热了起来。   谢之权长眉微蹙,看了眼还在不断制冷的空调。   她扬起雪白长颈烦躁地吐出一口浊气,仰靠在沙发上,谢之权拿手抵住自己的额头,眼尾开始泛红。   她今天穿了一件宝蓝色的丝绸衬衫,整个人矜贵优雅,漂亮迷人。   然而此时她不得不伸手慢条斯理地解开锁骨处的纽扣,试图将浑身莫名其妙被点燃的热气挥散一些。   谢之权逐渐朦胧的视线忽然捕捉到安静置放于桌面上的白水,心里已经了然自己怎么了。   真他妈鸡贼,一下就下这么猛的药。   “谢知思,你他妈给我过来!!!”   身体难受得紧,但是谢之权也已经不是什么心性脆弱一点即燃的普通人了,腹中火烧得愈来愈旺,她的神智却是越发清醒,面上甚至还能做到一派冷静。   奸计得逞的谢知思忙不迭地丢下手机从厨房里飞奔而来,他眼里快要化为实质的喜悦让谢之权想要当场将他摁地上暴揍一顿。   “姐姐你怎么了?”   谢知思明知故问,见谢之权袒露着的莹白锁骨,他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咬一口。   强势成熟的谢之权,一个平时摸都摸不着的人,忽然殷红着眼角,眸带春水地望着你,浑身的怒火也掩饰不住那欲色深深,勾人得很。   谢知思心跳得越来越快,双手背在身后激动地死命交握。   “你为什么给我下药?”   想被一桶冰水浇醒的谢之权烦得很,直接开门见山语气差劲地问道。   背后双手动作猛地一停,谢知思闻言便突然褪去无辜纯善的模样,变得放肆了起来。   他双膝跪上沙发,软着腰肢缠上谢之权。   “因为我喜欢姐姐,想要姐姐。”   “可是姐姐不愿意给我机会,那我就只能靠自己争取了。”   谢知思才堪堪触碰到谢之权的衣角,就被暴躁的谢之权一把推倒在沙发上。   “谢知思,你这不叫喜欢。”   “你这叫脑子有病。”   谢之权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眼角还泛着生理性的湿润,后退几步远离不肯放弃的谢知思。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喜欢你?”   “姐姐,谢知言可以给你的,我也都可以给你。”   “不论是这具身子,还是我的心,一切的一切,你都可以拿走。”   “所以,你别忍着了,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的。”   谢知思眼角流转着盎然春意,他强忍着被拒绝的难过,做出与他性格气质相违背的动作与神情,他直视着谢之权,当着她的面将自己想象成一颗洋葱,一层一层地将自己狠心剥皮,而洋葱皮一样的白T被他随意地丢在一边。   谢之权非礼勿视地扭过头,迈开腿就准备离开这狼窝。   谢知思不肯,愣是三两步扑过来挂在了她的身上,一边可怜兮兮地打着拼命压也压不住的喷嚏,一边双手扒拉在谢之权的脖子上,双腿盘在她腰间,脑袋胡乱地寻着她的唇想要亲。   谢之权被死缠烂打的谢知思整得无可奈何,偏偏他身子骨弱打又打不得,最后只能将身上的烦人精扯下来重新丢到沙发上去,拿过一边皱巴巴的白T,摁着谢知思的肩膀就要给他穿上去。   “你给我老实点!别乱动!”   “谢知思,当你选择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的时候,你就失去了喜欢的资格,明白吗!”   谢之权面颊上还染着情动的红,然而那明亮坚定的眼眸中却是再认真不过的拒绝。   谢知思鼻子一酸,突然就难过得眼眶泛红。   他为了今天,最近还专门去做了他最讨厌的运动,就为了谢之权到时候不会嫌弃他身子太瘦弱。   可是有什么用呢,她连看都不想看,更何况摸。   “你为什么最开始就只选择了谢知言呢?”   “我有那么差劲吗,你连看都不想看我。”   谢知思抱着被揉成一团的白T,直直注视着垂眸看他的谢之权,委屈巴巴地说道。   谢之权头疼地挪开视线,对于谢知思的倒打一耙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到底是谁一见面就火.药味十足,天天嫌弃她嫌弃得恨不得永远都用不着看见她。   更何况。   如果不是因为谢知言。   谢知思现在根本就没有机会躺在沙发上跟她哭唧唧。   “你....”   谢之权将他不死心又勾上来的手丢开,正准备说点什么尽早打消掉谢知思不切实际的念头,别墅的大门就忽然被人恶狠狠地一脚踹开,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冲了进来。   “姐姐!!!”   谢知言臂弯上垂着西装外套,一头早上打理得精致完美的头发因为他急匆匆的动作而变得凌乱不堪,谢知言气喘吁吁地站在玄关处,看到谢知言和谢知思后,焦急的表情忽然裂开。   谢之权正双手撑在谢知思上方,眸中明明盛满怒意,但她却面颊绯红,领口大敞。   谢知思见谢知言双眼呆滞,一脸的难以置信,猛地就又勾住谢之权的脖子,想要把人压下来亲,一边还在口中念念有词:“我不管,我下的药你必须要找我解决,我才不要便宜了谢知言!!”   然而他注定不会得逞,除开满脸嫌弃的谢之权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回过神来的谢知言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麻溜儿跑过来将谢之权拉了起来。   “你干嘛!你有没有羞耻心,居然跑过来打断别人的好事!”   谢知思气得坐直起来,瞪圆了清透的眼眸就指着谢知言大骂道。   谢知言没理他,而是小心翼翼地将有些腿软的谢之权扶进自己怀里。   “姐姐,你还好吗?谢知思对你做什么了?”   他看到她不断开启着红唇低低喘息着,额间薄汗已经溢湿了她的发丝。   而谢之权只是随意一眼撇来,那带着千丝万缕缠绵意味的春欲眼眸,直接让谢知言呼吸一滞。   他咽了口口水,感觉喉咙有些干涸。   “他下药了。”   谢之权不断扯着领口,若不是场中还有另外两个对她虎视眈眈的家伙,谢之权早就解开衬衫了。   谢知言后槽牙一磨,感觉自己日后有必要好好学学一个严格的哥哥到底该怎么当了。   太胡来了。   “那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话落谢知言就要搀扶着谢之权离开,然而动了两下,谢知言竟是拉不动一个中了药的人,一时之间心里有些凉飕飕的。   “来不及了。”   驾车离开这片山就要耗费小半个小时,等到了市中心的医院,谢之权可能人就要没了。   “那,那怎么办。”   谢知言手掌自然而然地揽上谢之权的腰,一时之间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解决。   “你傻逼吗,还能怎么办,你放开姐姐让我来!”   愣头愣脑的谢知言让谢知思白眼都要翻上天了,他三两下套上白T,起身就凑到了谢之权的另一边,将她的手臂牢牢抱在怀里,不肯松开。   “谢知思你别闹了!”   谢知言难得对谢知思动了怒,清冷冷的俊脸染上了平日面对下属才会有的严肃。   “你凭什么觉得我在闹?”   “我为了能让她多看我一眼连这种事情都干出来了,这还叫闹?”   “反正今天,姐姐只能在我和你之中选一个,否则不会有结果的!”   谢知思也冷下眉眼,毫无血色的面容第一次因动怒而染上绯色,多了几分动人生气。   谢之权被夹在双生中间,头疼欲裂。   她到底为什么非得在两个人中间选,这万千世界有诸多干净可爱的男孩子,随便拎一个出来都可以解了她当下的燃眉之急。   但是。   谢之权叹了口气,轻飘飘地将手从谢知思怀里抽回来。   “别闹了。”   她将他推开,一点希望也不留。   没有办法,谢之权为谢知言而来,也为他而留,这心间自然容不下第二个人了。   谢知思跌坐在沙发上,怒容消退,满脸愣怔。   他仰头看她,却只能看见谢知言同她上楼的背影。   想流泪,想自闭。   他又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谢知言对这里轻车熟路,很快就将谢之权带进了二楼最僻静的一个房间里。   等将人轻慢地扶至床榻边,他收回手时才发现掌心已经汗湿一片了。   太紧张了。   谢知言将房门反锁之后,便束手束脚地站在谢之权跟前,不知道该干什么。   他垂眸盯着地面白花花的瓷砖,手不停地绞着白衬衫。   “过来,知言。”   谢之权半倚靠在床头,衬衫已经被她扯开了大半,露出了光滑香肩。   谢知言悄悄抬眸,一见她这般模样,瞳孔猛地一颤又低下头去,耳根红了一片。   他僵硬地走到谢之权的身边,不敢看她。   “事到如今怎么害羞了,之前不是还干出了夜袭的事情吗?”   谢之权嗓音有些低哑慵懒,一字一句都是勾子,勾得谢知言那颗剧烈颤动的心蠢蠢欲动着。   “我..我....”   谢知言满脑子乱成了一锅粥,根本挑拣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他同异性做过最亲密的事,便是从前在谢之权身上偷来的那个吻。   现在骤然要青涩的他进行最深入的事,他怕,他怕做不好,谢之权会不愉快。   然而,谢知言还是太年轻了。   这种事放在谢之权身上,他完全不用担心自己能不能做好。   他只要担心。   能不能受得住就行。   一把将磨磨唧唧的谢知言摁倒在床,满面红霞的青年羞赧地躺倒在谢之权身下,双手紧抓着床单不放。   比起谢之权来说,谢知言更像是被下了药的那一方,一见到谢之权,他所有的清冷自持以及沉稳成熟都消失得一干二净,那包含热烈爱意的双眸,时刻为她荡漾起碧波春水,高大的身体也因她的触碰,随及便软成了一滩,予取予求。   纯黑色的领带还来不及取下,熨烫平整的白衬衫扣到了最后一颗,人前的谢知言禁欲高冷,薄薄肌肉从修身的白衬衫中隐隐约约透了出来,劲瘦的腰际曲线也迷人得很。   可谁知,这样一朵谁都不敢去妄想的高岭之花,此时正意乱神迷地躺在床上,整齐的穿戴被人扯得乱七八糟,一张俊美清隽的脸庞绯红遍布,甚至尚未进行什么,他就因为止不住的糟糕想象,率先一步乱了心神,眼角溢出了缠绵悱恻的深情。   “姐姐...唔。”   他被吻住,未来得及诉出口的话就这样被谢之权吞吃入腹。   干柴烈火,一点即燃,昏暗的室内唯有冷冷月光从窗外映进来,淡淡投落在洁白床铺上陷入温柔浪潮的二人身上,月亮藏在黑云之后,悄悄探着脑袋,将被海浪裹挟那一方眼角沁出来的清泪,照射成一颗晶莹剔透的水钻,要落不落地挂在红晕浅浅的眼尾,漂亮冶艳极了。   海至深处,谢之权俯下.身靠近了他的耳旁,哑声开口。   “知言,生日快乐。”   回应她的,只有一声从喉间低低溢出的哀泣呜咽。   “姐姐...”   谢知言嗓子有些嘶哑,他垂着泪三番几次躲开求饶。   谢之权笑得肆意放纵,不许他逃跑。   “姐姐...”   “我在。”   而夜还漫长。   ......   翌日清晨。   身心舒畅的谢之权轻哼了一声,悠悠转醒。   一睁眼便是微微亮着眼眸温柔看她的谢知言。   “姐姐。”   “早上好。”   他乖巧温顺地凑上来,轻轻啄吻着她的脸庞,眯着眼睛撒娇。   “早上好。”   谢之权揉了揉他乱糟糟的碎发,任由谢知言像条大型犬一样依恋地缠着自己,用尚哑着的声音跟她哼唧。   “怎么,你又(...)了?”   她坏心眼地逗他一句,手下的脑袋立刻就停止了动作,老老实实地缩回自己的位置去了。   离开时谢知言的动作幅度有些大,卷帘被微风吹动,天光乍泄之间一大片新鲜甜美的草莓地忽然被风掀开了顶棚覆盖膜,谢知言就像是个不小心摔了一跤将草莓洒了一身的人,而谢之权这个肆无忌惮的草莓农看着他狼狈的模样笑得格外讨打。   他弱气的模样有些可爱,谢之权好笑地伸手将躲得远远的人捞回了怀中。   垂眸亲了亲他的额头。   谢知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眨巴眨巴着纤长睫毛。   “姐姐。”   “嗯?”   “我们算不算在一起了?”   谢之权曾告诉他,有爱,才会有爱欲,而性与爱之间,从来都不是分开的。   除开不可控因素,她唯有面对爱人,才愿意爱人。   所以谢知言也无法确定,他到底是属于她的不可控因素,还是...爱人。   他的发问就像是个被人诱哄上床之后,天真无邪地以为能够得到交代的毛头小子一样,傻极了。   但谢之权没笑他。   而是认同地亲了亲他。   因为谢知言值得拥有一个干净的爱情观。   这个赞同的动作就像是在一片木林之中丢入了一点小火星,瞬间在他灿若星河的眼眸中燃起一片燎原大火,谢知言目光灼灼地望着谢之权,忽而抿了抿唇,有些羞涩地躲闪开目光。   “那...那再来一次也不是不行。”   “......”   谢之权木着脸给了他一个脑崩,直接把人抓起来穿衣收拾了。   下了楼,别墅里似乎又热闹起来。   佣人被谢知思都喊了回来,此时正各司其职地在忙碌。   而谢知思正懒洋洋地一边用着早餐,一边看着电视。   听到楼上有人下来,他抬眸望来。   “哟,二位起床了。”   “厨房有炖好的鹿鞭汤,二位可以商量一下看看谁要喝。”   一大早的谢知思就在那里阴阳怪气,谢之权和谢知言都没理会他,谢知思只能自讨没趣地哼了声。   然而他嘴贱归嘴贱,餐桌却还是放着两份热腾腾的早餐。   “知思,少喝点咖啡。”   谢知言看到谢知思端着一杯黑咖啡就要往嘴里送,连忙出了声。   谢知思余光瞥了谢知言一眼,冷笑。   “管好你自己吧,少吃点草莓,都长到脖子上去了。”   说罢,闷闷不乐的谢知思就踢踏着拖鞋哒哒哒地上楼了。   谢知言脸色猛地涨红,手慌里慌张地捂住自己的脖子。   都怪洗漱的时候净粘着谢之权了,都忘了看看脖子上有没有痕迹了。   然后,又一个身影穿着拖鞋哒哒哒地上楼了。   不愧是双生,溜走的动作都出奇得相似。   谢之权淡定地喝了一口温度刚好的白水,目光透过大片落地窗,望进了布满阳光的林子之中。   【阿统。】   【等老子回去,一定好好伺候你。】   突然被点名的系统,慌里慌张地乱了码。   它因为昨天知道水里有问题却选择知而不报,就是为了小心眼地报复谢之权选择了男人而抛弃它的渣女行为,然而真的看着谢之权被药性折磨的时候,系统又难受了。   但是破事已经犯下了,它再后悔也只能等着被收拾了。   【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后来又觉得,你知而不报对我来说,可能是一个刚刚好的转折。】   【所以,这次就放过你了。】   谢之权放下玻璃杯,含笑看着将衬衫衣领一颗颗扣到最顶端的谢知言,慢腾腾地从楼上走下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已经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勉强可以拿正常态度面对他们的谢知思。   不过谢知思一边跟在谢知言后便,一边止不住好奇地往谢知言腰间偷瞄。   他有些别扭的走路姿势让谢知思起了好奇心,等结合那些不可言说的事情一想之后,谢知思立刻换上了嫌弃又复杂的眼神。   他抬眸不小心跟谢之权对上,她饱含深意的目光让谢知思一抖。   突然就庆幸起了昨晚她推开他的仁慈。   谢之权托住下巴,在谢知言迷茫不解的眼神中,笑得明媚灿烂。   “你笑什么?”   “没什么。” 第60章 哭包少年1 “有罪不偿,即为贱畜。”……   “就凭你空有一副狐媚皮囊, 也配占据她身边的一席之位?!”   素有烈火红莲之称的妖冶男子,长臂一挥云袖翻飞,掌心朝上凝聚着一簇炙热焰火, 他那张艳绝天下的昳丽脸庞上, 满是对跟前跌坐于尘土中氤氲着泪眼的少年的恶意嘲讽。   少年生得甚是清丽,就犹如浓稠暗色里悄然绽放的净白夜昙, 也怪不得诸多男人心中遥不可及的神女,在面对他时, 再凉薄的心都要温热两分。   “我同她, 何时成了你口中那般龌龊的关系?你满脑子情情爱爱是你的事, 但你为何偏要往我身上套, 不是所有人都同你这般肤浅,同她来往只为做她深宅后院无名无分的夫婿之一!”   少年清亮的眼眸中泪意翻滚, 鼻尖一点薄红犹如落了一瓣刺桐花,他狼狈又无反抗之力,然而不肯轻易低头的倔强性子却是让他瑟缩着单薄身子, 口中硬气地反唇相讥。   他知惹怒眼前这性子如烈火般的男子,结局必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然而他一生顺遂, 十几年来都被人捧在手心里娇宠, 如何能受得了被人这般欺辱?   即便最终惨死, 他也绝不会朝这种心胸狭隘之人低头!   男子成功被他挑衅到, 掌心焰火烧得愈来愈红, 他目光淡淡触及至此, 看到火焰四周的空气被灼热的温度所扭曲, 便仿佛能想象到若是被此烧灼,必然痛不欲生。   但少年心颤剧烈,眸中却越是波澜不惊, 此番更是惹得男子面上黑云越深几分。   “好,你好得很!”   “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就成全你这张硬气的嘴!”   男子暴怒出掌,漫天红焰如璀璨星点,铺天盖地朝少年急速扑来。   他天赋不如这个红衣男子,修为更是差了一道天大的鸿沟,因此少年连躲闪的心也无,认命受死。   然而就在他合上眼的那一瞬间,突然看到了一道尾随红衣男子而来的修长身影。   那张骗了无数纯情男子的温雅容颜,令他瞳仁震颤,神智霎时混乱起来。   她,她为何会来到此地!?   不,我万万不能让她看到我被火灼烧的丑陋模样!!   然星火跃上他素白衣衫,立刻便一点即燃,他像一只被扑火失败的可怜飞蛾,被熊熊大火吞噬着,平日里最爱惜的绝色容颜,只能任由其被火舌一点点烧破,烧烂,最后融入白骨终成灰炭。   少年绝望地寻着躲避之所,灼肤之痛伴随着见到所思所念之人的疼,扭曲成一股几乎要拉裂他理智的力量,他被人羞辱,被人欺压,被人污蔑时都未曾心生死志,如今只是被她撞见自己的惨状,眼中的斑斓色彩便尽数褪去。   这是他短暂一生中唯一交付过真挚情感的人,虽然,她是个不可饶恕的恶心骗子。   红衣男子看到少年被惨无人道地燃烧着,狭长的凤眸中即刻流露出变态的愉悦感。   顺着少年那惊慌失措的视线,红衣男子回首,发现了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呀,原来是你的老情人啊。”   红衣男子掩唇夸张一笑,转身摇曳生姿地走到那个目光呆滞的女子身旁,姿态妖娆地揽住了女子清瘦的肩,状似亲密地垂眸同她咬耳。   然那点窃窃私语,声音却大到传入了少年耳中。   “你还挺无情呀,明明是主修水元素,看到老情人被我活活烧死也不肯出手相助,真过分呢。”   “但是我很满意,如果你能陪着我看完他被烧死的全过程,那么——”   红衣男子启着殷红如血的唇,声声暧昧。   “那么,我允许你晚上来找我。”   话落,咬牙强撑的少年终于惨叫出声,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哀惨。   女子还记得他过去的嗓音是多么的清越甜蜜,撒娇发怒时都能够酥麻她的耳朵。   但现在他的喉咙被火烧穿,声声歇斯底里的哭喊都像是钝刀划铁,刺耳钻心。   她的脚像是被钉在原地,红衣男子置于她肩上的手如有千斤重,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逐渐失去色彩的眼眸滚落的泪一滴滴被烫化成烟雾,最后沁出血来,彻底失明。   他化成一团最炽热的火,却温暖不了任何人。   往日最神采飞扬的眼眸,那点亮如星河的光,从见到她起,便似星海坠落,一瞬湮灭,甚至因她的懦弱无情,失去所有生机时还饱含着对她深入骨髓的怨恨与痛悔。   悔不当初,被她纯善温柔的面庞所欺。   悔不当初,被她所伤之后胡乱寻了一味剧毒的良药来治愈千疮百孔的心。   悔不当初,见到她时,居然还犯贱地升起了点滴期待,渴望她的拯救。   然,万般皆枉然。   宁成灰骨,也不再对她有一丝留恋。   ......   谢之权从眼前女子生平记忆中抽身,仰躺在沙发上无语凝噎地掐了掐眉心。   近来找上门的祈愿者,质量真的是一个比一个差。   还一个比一个渣。   跟前这个佝偻着背完全不敢直视她的女子,白生了一张极具欺诈性的脸蛋,整个人目光浑浊,灵魂萎靡不振,格外惨不忍睹。   “你意欲如何?”   谢之权置身于朦胧光晕之中,令人无法窥视其真容,然她目光如炬,生生让女子惊惧地打了个冷战。   “我...我....我不想再做、做噩梦了...”   “希、希望大人能够帮我救救他,这样就、就行了...”   自亲眼见到那个被她辜负的少年被人活生生烧死,她就日夜被噩梦困扰,梦中无数次出现的,都是少年被烧成了可怖焦炭般的惊悚脸庞,他口中发出鬼泣般的嘶嚎,一边流着血泪,一边掐着她的脖子质问她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不救他!!   心生魔障,被困在过去无法走出的她,因修为无法再进一步,在那个玄幻的世界之中,年纪轻轻便耗尽了阳寿,含怨而终。   她的诉求相当直白简单,掐断噩梦的源头便心满意足了。   然而对此,谢之权却是忽然止了声,葱白指尖敲击在沙发扶手上,沉闷的叩叩声正好对上了女子絮乱的心跳节奏。   她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心头惶恐慢慢放大。   良久。   “你,真的心甘情愿吗?”   “即便失去这一半灵魂,投胎转世的你可能会福运减半,成为一个病魔缠身亦或是孤苦无依的人,还仍旧愿意为了心愿而献出一半灵魂吗?”   谢之权声调冷凉,似是在诉说着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只见女子不安交握的手突然用了力,指节泛着淡淡苍白。   “福...福运减半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吗?”   她斟酌着开口,生怕惹了谢之权不喜。   “你若是这么问,那么我只能告诉你,没错,以半个灵魂为代价来偿还夙愿,你转世投胎后福运必然减半,运气好一点,可能会投胎成一个穷困潦倒的人,家徒四壁,恶病缠身,倒霉些,那投胎成什么猫猫狗狗鸡鸭鹅之类的,也大有可能。”   谢之权慵懒地翘起二郎腿,态度忽然散漫了起来。   “这,这...”   女子并未想到这一层,这些代价对她来说过于惨烈,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接受。   “大人,可否,可否再给我些时间考虑...”   她犹疑了,退缩了。   谢之权看出来了。   她不愿偿还了。   “当然可以,我给你三秒时间考虑。”   “三、二、一,来,说吧,你的回答。”   谢之权整个人已经半躺在了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并非是她不近人情,而是因为既然有勇气来寻还愿者,那进入这个一切未知的地方,踏入的第一步便注定了要付出代价。   心性坚定,所奢求之愿越偏向于善,抽取一半灵魂对祈愿者的转世投胎其实并不会有太大影响,甚至谢之权高兴了,还能费点力气送其一个富泽缠身的一生,但所求之愿若是越偏向于偿还,以及对曾犯下的恶做出补救,或者愿望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己身,那该交付多少代价,便一分都不会少。   在谢之权这里,她便是法则,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最基本的规矩。   而半道退缩之人,自然也有其该有的下场——   “这,您这同强买强卖有何区别!”   女子被谢之权的无赖惊得都不记得害怕,朝谢之权竖着食指指责道。   “嗯,没区别,那你买不买。”   谢之权耸耸肩,毫无所谓顾客的愤怒。   “简直是不可理喻之人,我不做交易了,放我离开!!”   女子心中霎时拉起一条警戒线,她像只受惊的禽兽,慌张四顾着望不见尽头的空间,焦急怒吼着想要离开这个让她惶恐的地方。   “也行。”   “灵魂留下,你就可以走了。”   谢之权清脆的响指一打,在女子恐惧茫然的目光中,丝毫不手下留情地将她整个灵魂都剥夺,短促的惊叫声后,谢之权背后那面庞大的墙体上,又多了一个完整的光点。   她拍了拍未染尘埃的手,将只剩下一团意识的女子丢进了轮回道,任由其自生自灭。   今日又轻松愉快地接手了一桩生意,谢之权勾着唇角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去解救那个无辜的少年。   当祈愿者整个灵魂被她抽离,那就代表着,同她做交易的人,从祈愿者变成了祈愿者想要拯救的人,也从完成祈愿者的心愿,变成了完成待拯救的那个人的心愿。   也莫要说她多管闲事,贪婪霸道。   毕竟,有罪便要偿还。   敢跑,那就双倍偿还。   谢之权,绝不吃亏。 第61章 哭包少年2 “兰疏。”   印天大陆, 泗足鼎立。   自成一体的小世界,有着它独自的运转规则。   该世界人群大致分为五类,那便是玄术师、炼药师、炼器师、体术师、凡人。   其中玄术师作为五类人群的顶尖存在, 稍有苗头的修为, 无论走到何方,都会受到众人追捧敬仰。   谢之权所借用的这具祈愿者的躯壳, 当今便是一名玄术师,主修水元素。   然而她生来懒惰, 平庸的天赋完全支撑不起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修炼, 因而即便是占着这样一个凡人求之不得的名头, 却也是碌碌无为, 泯然众人。   谢之权凝神查探了一番体内聚集的浅薄玄力,最终选择放弃走玄术师这条路。   不过想要加固这具身体的力量或者令其体质点化成极度容易修炼的那种, 也不是不行。   麻烦就麻烦在,这个世界祈愿者身后的谢家,并非其他世界里那种简单的世家, 印天大陆里的谢家,在四大宗族八大世家里, 排上了最末尾的位置, 但其底蕴之丰富也是不容小觑, 若不然祈愿者如何来的底气去撩拨世家小公子, 还负了人家, 而谢家背后盘根错节的庞大关系分支, 直接打消了谢之权想一飞冲天的念头。   每个人出生后都会有一次机会测试玄术天赋, 祈愿者那点不起眼的玄力,要是被谢之权强硬地从一代草包逆袭成绝世天才,所谓的狂热仰慕并不会出现, 她反而会成为被盯上的目标。   毕竟这并不是在翻拍玛丽苏故事,实力至上的地方,要面对的险恶人心,也少不了。   给自己找麻烦一向是谢之权最避讳的事情,因而她默默站稳了在谢家刻板印象中,她对玄术一窍不通勉强只能唬一唬凡人的形象。   但想要去实现她为之而来的少年的夙愿,不容撼动的实力,也必须得有。   因此,谢之权毅然决然地,走向了一条暴力的不归路。   也就是凡人外的四类特殊人群中,最被看不起的体术师,千万人眼中四肢发达的野蛮莽夫。   数日后,转眼来到印天大陆一年一度的万灯节。   据谢之权这段时日来对该世界大致状况的了解,万灯节就像是一种各路人聚集在一起祈福的日子,临近万灯节的那几日,印天大陆割据的四方势力,都会短暂地暂停彼此之间的战火角斗,纷纷张罗起这个节日所要用到的传统道具,也就是各式各样,出彩夺目的花灯。   谢之权随谢家几位嫡系子弟一同出行,共赴夜色中璀璨烂漫的灯火。   她今日穿着一袭清冷白衣,衬得面色肃然几分,然烫金的袖口和领边,却又令她带着几分别样的矜贵气质,而这具身子的皮囊属实风姿卓越,琼鼻樱唇,眉若细柳,睫翼翩然,一双眼眸如临春日洗礼,万般温色柔情,一旦软了神色去安静望着一个人,便似一眼纳入全世界,撩人得很。   因而谢之权即便只是冷淡地随从在几人身后,一路上也少不了别家俊俏公子朝她暗送秋波。   但谢之权全程都瘫着一张死鱼脸,无一丝笑意,兴致缺缺。   这世界体系同她以往去过的那些玄幻世界并无太大出入,皆是玄而又玄反科学的修炼方式,修为进深到一定程度了,还等达到长生不死的地步。   但印天大陆特别就特别在,它是真正的实力至上。   在此地界,只要是足够强大的人,三宫六院妻妾成群都可以,无论男女。   原先的祈愿者可谓是格外垂涎这理想中的幸福生活,渴望着自己左拥右抱,日日夜夜都有不同风情的美男相伴,只可惜了有贼心没野心,她的实力配不上她的贪婪,因此祈愿者便走了歪路,选择了靠着一张温润如玉的容颜,再以甜言蜜语加持,成功对众多纯情的小公子达到了骗身骗心的目的。   谢家未成为她向上爬的利刃,而是成了她撩拨良家公子的踏板。   确定了自己的远大理想,祈愿者很快就确定了第一个目标。   那个人便是——   兰疏。   “天!天!快看,那是不是兰族的小公子!!”   “好像真的是他!!”   “兰小公子不愧是印天大陆排的上号的美人,太好看了!”   前方不远处聚集起一阵不小的骚动,围拢的人群中,一顶被人高高架起的洁白花轿缓慢地穿过人群,四个轻松撑着花轿的人,皆是实力不俗的体术师,兰族可谓是大手笔得很。   今夜这条繁华长街之中,来了不少世家中令其引以为傲的天才子弟,一个个皆是衣着光鲜亮丽,代表着玄术师身份的腰牌明晃晃地悬挂于腰际,夺目至极,然而即便他们随从无数,一路前来皆傲然抬首接受着旁人艳羡惊叹的呼喊声,也统统都比不上一个兰疏。   兰疏名动天下的,并非是他的实力。   而是他那张令人见之难忘,再见思之如狂的无双容颜。   他身若无骨地斜坐在花轿之中,四周轻薄白纱随习习夜风轻柔翻飞,那张一眼便可撺掇他人呼吸的脸孔,在白纱浮动间若隐若现着,撩人心弦,而那白皙如玉的光洁肌肤,正如浓墨夜空中那轮皎洁弯月,淡淡莹白光晕将四周万物都比对得黯然失色。   有人痴迷,有人不屑。   有人只敢低声斥骂他妖颜惑众,望着他的目光里那灼热的情感,却将内心暴露无遗。   谢之权隐于红尘中,心如止水地听着其余几位被兰疏夺了众人注意而心怀不满的谢家子弟的嘲讽。   “每次出个门都弄如此大的阵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出来了。”   “真是令人无语,不过有张好脸,真当自己是人人爱慕的白莲花了。”   “明明修为差得连初初开始修炼的三岁小儿都可以一根指头把他碾死,也不知道在傲气些什么。”   谢家子弟虽年纪尚轻容易冲动,被人抢了风头心中不虞,然而世家花费了诸多心血培养长大的他们,即便再多不满,也堪堪是发泄两句便默然止了话头,不再议论。   谢之权将被风拂乱的额发撩开,越发感慨同是姓谢,为何祈愿者偏生给长歪了。   她还记得翻阅祈愿者生平时,偶尔隐约窥见的一些内心,有一次便凑巧是初次见到兰疏时的心理活动。   祈愿者内心活动话挺少。   因为。   共赴巫山云雨时的低吟浅唱,自是无需多少言语。   再度掐了掐眉心,谢之权幽幽叹了口气,忽而抬眸遥遥望去。   竟是同已经掀开垂纱静默看灯的人对上了视线。   两人具是一愣。   谢之权很快就抚去内心方泛起的一丝波澜,冷漠地将视线移开。   兰疏一手撑在雕花扶手上,却是微微愣怔了。   他望穿层层人海,在俗世为他而起的喧嚣声中,同一双特别的眼眸对上了。   那眼眸分明生得十分多情,她只需笑笑,弯弯眉睫,便能搅乱别人的一池春水。   但她眉梢偏偏溢着一点冷,神色慵懒。   就像还置身于料峭春寒,并未有复苏的暖意能够烫化她眼眸中那层坚硬的薄冰。   连兰疏也不能。   真是奇了,还是初次有人同他对视,先挪开了目光,连一丝惊艳也无。   他兴趣盎然地挑了挑眉,沁凉指尖划过自己最爱惜的脸庞。   是小爷今日不够好看吗?   不。   挺好看的。   谢之权不想多看,只是因为见到了这个祈愿者记忆里,最终在一个肮脏角落活活被焚烧至死的无辜少年,心生了诸多不忍与疑窦。   如此风光霁月,家族娇宠,万人吹捧的小公子,究竟是为何会沦陷于祈愿者那般拙劣的谎言中。   甚至在被祈愿者这头野猪拱死的前一秒,都还心存期待。 第62章 哭包少年3 “老谢救美。”……   短暂的惊鸿一瞥很快就被谢之权甩到脑后去, 今晚的万灯节重头戏快要开始了。   她现在身处的是印天大陆上四方势力之一的胜鹿国,明面上胜鹿国的掌权人是遍布于国度首城的皇族,然而实际上权贵的身份并不能够代表什么, 背后真正手握胜鹿国命脉的, 是底蕴深厚,天才辈出的兰族以及谢、冷两世家。   而权力, 又恰恰是在任何地方都被人竞相争夺的东西。   因此万灯节准备开始万灯祈福的时候,千万人来到衔接两大街道的清河边, 而一旦有人认得不少世家子弟亦或者是皇族子弟, 便可惊诧地发现, 两方子弟从不曾站在同一边的河岸上过。   相隔无波无澜的安静清河, 贵气傲然的子弟们遥遥相望,眼眸中暗色翻滚。   “吉时已到, 放灯祈福————”   一位身材健硕的体术师站在河上的石拱桥,铆足了劲地放声高喊,浑厚沉稳的嘹亮声音传遍一整条悠长的河流, 伴随着余音渐渐消散,千万盏各式各样的美丽花灯参差不齐地缓缓飘上天去。   一瞬之间, 千万璀璨灯火犹如漫天星辰, 生生将被夜色笼罩的清河映得明彩辉煌, 就像颠倒于足下的银河一般, 此情此景没得扣人心弦, 不忍移开丝毫目光。   有的玄术师心情好, 便暗地里用了玄力, 满街尚未到花期的植物,被木元素的玄术师操控着提前颤颤巍巍地催生出花苞,而后百花齐放, 满街芳香,至于风元素的玄术师,自是不甘落后,手掌翻飞间引来一阵具有方向性的风,将满树娇嫩的花吹落,霎时间落英缤纷,眼前画面便似人间至景,再无能比。   谢之权清亮眼眸中映着整片天上的星点,掌中托举着一个随手买的兔子灯,笼中昏暗,不曾点灯,因为她并没有选择像原居民一般将自己的愿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老天。   她作为一个实现别人愿望的人,若是反向许愿,岂不是在没事找事。   有些灯飞到半空便自燃了起来,随着灯飘得远了,不再连成熙熙攘攘一整片了,围观的人群便逐渐散去一些,谢之权将兔子灯颠了颠,一边转身离开河岸,一边想着稍后如何处置这灯。   却不想,她附近的人群忽然躁动了起来。   被毕恭毕敬不容许他出半点差池的随从盯梢得死紧,数十年来只能羡慕地躲在远处看别人放花灯的兰疏,此次终于按耐不住,任性地跳下花轿朝河岸这边奔来。   他手上还提着一盏长姐特意买给他的花灯,竹制的提竿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几个修为已入知全境的体术师,见兰族心尖尖上的小公子跟只花蝴蝶似的扑棱扑棱地飞进了层层叠叠的人海之中,便着急忙慌地就将花轿丢下,一齐逮人去了。   “小主,小主,你别跑了,担心伤着身体!”   “小主,小主,前边人多危险,你快回来啊!”   “小主,小主,小主啊!!!”   几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何时这般惊慌失措过,修习体术最为磨炼意志力,泰山崩于面前他们也能够做到岿然不动,然泰山上站着的人若是身娇体弱的兰疏,他们立刻哭着喊着跪下来求他。   毕竟,兰疏那个弟控的姐姐太恐怖了!   兰疏一边充耳不闻地专门往人多的地方钻,一边还回过头来朝几位快掉下泪来的随从做鬼脸,他身材娇小,几乎是每个缝隙都一钻一个准,而随从腱子肉发达,每每只能眼睁睁看着兰疏越溜越远,而万灯节时偏生河岸旁的凡人又居多,秉持着不能够无辜伤普通人的原则,随从们不但不能够暴力破开人群,还得一边抹着冷汗道歉一边拼命挤进去。   你追我赶的戏码很快就得到了诸多人的关注,娇小的淡白身影轻松地穿梭于人群中,被翩飞衣袂轻柔拂过身侧的人,只察觉一阵淡雅香气一飘而过,怅然间回首才发现,路过身旁的竟是遥不可及的兰族美人,霎时人群沸腾,纷纷朝躲躲闪闪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的兰疏涌去,动静惊天。   当衣袖突然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股力拉扯住,兰疏才知自己大意了。   他自恃美貌过人,如今却是为了放个花灯忘却了曾经万人空巷只为一睹他芳容的盛况,只身一人投入汹涌浪潮中,兰疏很快就被躁动的人流淹没。   平民百姓自是不敢动他,然而被数道炙热且不怀好意的视线所锁定,兰疏仍旧不舒服得很,而来时路径又被堵了个一干二净,因此他只能撒开腿默不吭声地朝河岸跑去,争取兜几个圈将随从等来。   但兰疏还是小看了大陆人对好颜色的狂热,理想中的兜圈压根无法实现,反而他一寸寸被逼近河岸,低矮的护栏旁满是清河溅出来的水渍,稍有不慎打了滑便有可能跌入河中,为他惊为天人的容貌所折服的众人,沉沦于兰疏眼眸里澄澈的光,毫无意识地忍不住更加靠近他。   其中不乏有实力尚可未曾婚配的女子,皆双目灼热地望着他。   兰疏被逼无路,又因宗族公子的骄矜与理智,不容许他因自己的过错却当场发作埋怨别人,只能将所有苦水往肚子里咽去。   他一边暗自张望着慢腾腾的随从,一边小心翼翼地朝后缩去,白蓝相间的靴子被染上污水,云白布缕抹了一点黑,然兰疏未曾发觉,甚至往后退得更甚了几步。   僵持在河岸边,万灯都湮灭了,他可笑地握着一盏精巧的花灯像一只拉满弦的弓,随时会断裂。   说时迟那时快,兰疏暗淡惊慌的眼眸在看到随从即将赶来时微微亮了起来,然而此时河岸的另一边,却是突然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暗袭来一道风刃,恰恰好就击中了兰疏的脚后跟。   来自脚上狠厉的推力,令兰疏不受控制地朝后仰去,他挥高双臂踉跄几步,掌中紧握的花灯被他松开,扑腾一声便坠入河中,纤薄的纸很快被濡湿,最后完全沉入了清河底。   兰疏坠入清河的前一秒,还在难过于灯的失去,追悔莫及。   不染尘埃的轻薄白衫高高飘起,有坠河之危的兰疏让所有觊觎他的人都停滞了心脏的跳动,刹那间各元素的玄术都被释放出,纷纷想要朝他伸出援手,然而玄术多数用于攻而不是用于守,因而蠢蠢欲动的玄术师皆是卖力了个寂寞。   炼药师和炼器师不精于此,远距离下甚难救人,唯有体术师爆发力强,成功几率高。   所以接下来便可见,河岸这边隐藏于各处的体术师都释放出了惊人的爆发力,统统往兰疏那个地方射冲而去,数不清的手臂朝他伸出,欲想将温香软玉的美人拉入怀中,短暂温存。   然,他们都扑了个空。   脑袋晕乎乎的兰疏跌入河中仰望静谧夜空的那一刻,一只微凉的手忽然拽住了他的手腕,一举将他从危险边沿拉了回来,而后他就撞进了一个飘散着幽幽冷香的怀抱,双目发怔。   兰疏从那柔软的胸膛中抬手,对上了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眸。   谢之权垂眸看着他,不发一语。   她额际碎发忽然落了下来,轻轻划过兰疏的小巧鼻尖,留下一丝浅浅痒意,在兰疏恍惚间还未记起谢之权是谁的时候,谢之权忽然松开手,扶住他的肩将人从怀中轻轻推开。   “嘶,好不解风情。”   “天哪,好生浪费,若是我就在兰小公子反应过来前多抱一会儿了。”   “这就是所谓的得到了就不珍惜吗!我恨!”   “...你们好龌龊,能不能学学人家的克己守礼!”   “哦学不会,不过话说,她为什么跑得比一群体术师都快,我如果没有看走眼,方才好似闻天学院的体术大师也在救人的行列之中,居然都没有得手!?”   是挺出奇,谢之权方才分明也离兰疏甚远,怎的一眨眼就将人给救了,怪哉。   被推开后才慢慢回神的兰疏,倏地有些许涩然,他尴尬地小退几步,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别别扭扭地轻启嘴唇,声若蚊鸣地说了谢谢。   那轻飘飘的一句话,河上刮过的微风都比这大声。   “嗯。”   谢之权面色始终冷淡,不献殷勤不说好话,就平淡无味地应了一声。   她甩了甩手中差点一同飞进河里去的兔子灯,扭头要离开。   兰疏却是被那抹可爱的白色给晃了眼,他忽然神色哀戚地望向没有灯火映照变得昏黑的清河,淡薄的粉唇委屈地抿起,眼尾泛起了点点嫣红。   闹了这般大一出戏,最后依然是没能放成花灯,还欠了人情。   难受,想哭。   恰逢这时随从终于姗姗来迟,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立即便瞅见了小公子眼里隐隐溢出的晶莹泪光,顿时间他们就从无害温顺的宗族下仆,成了凶神恶煞的护主猛犬。   就这么短短时间内,就有禽兽对他们娇花一般楚楚可怜的小公子下手了!!   天杀!!   “谁!谁动了我们小主!”   “若不速速现身认罪,来日被兰族追查出,必将让你生不如死!”   随从中体术修为最高的领头一张正义凛然的脸孔肃穆冷沉,他着一袭黑色劲装昂首挺胸地站立在数位随从跟前,凶恶的话语戾气很重。   兰族之人素来只护短不认理,惹上他们最好的下场便是缺胳膊少腿,严重些的已经沐浴不到翌日的太阳,浑身释放着恐怖气息的一众体术师压迫性极强,围观的群众立刻识时务地朝后猛撤退了数米,当那几道带着恐怖威压的目光探寻地扫过人群时,众人突然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在状况外的谢之权。   提着兔子灯准备找谢家子弟汇合的谢之权:? 第63章 哭包少年4 老谢:我腻了,我不想打架……   莫名巧妙就成了众矢之的的谢之权无辜回首, 静凉如月的俏白面庞映入众随从眼眸中,霎时间千万道德败坏的形容词一个劲儿地朝她丢去。   “生得倒也人模人样,谁知竟是一个无耻下流的宵小之辈!”   “就是你这个小白脸欺负了我们家貌美单纯的小公子!?”   进入战斗状态的体术师, 浑身的力量被调至一个巅峰的状态, 紧绷束缚的衣物已经拦不住他们蓬勃的肌肉,领头人一个提气凝神, 杀气暴涨,身上做工还算精良的衣衫仍旧抵不住他满身威力, 骤然间化作片片碎布爆裂开来。   有一便有二, 身后随从也紧接着一个个地爆开衣物, 可闻嘭嘭嘭的几声, 一干人等皆赤着胸膛,众目睽睽之下展现着古铜肌肤上青筋缭绕的慑人肌肉, 而唯一的一位女体术师,即便无法爆衣,却也是凶猛地将两条衣袖撕裂, 展现着她线条优美流畅的强健臂膀。   此等奇观往往都得在体术师交流切磋的大赛上才能有幸见识,也得亏兰族足够大手笔, 单是兰疏的随从, 便雇佣了这般多修为精进的体术师, 如今为了替兰疏讨回公道, 纷纷对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漂亮人儿准备痛下杀手。   “?”   “我救了你们家公子。”   “你且问问四周人便可知, 我说的话是否属实。”   比起沾惹麻烦, 能轻松解决的事就不要去将它复杂化, 谢之权见这几个护主心切的人脸上焦躁不似作假,便也知他们怕是误会了兰疏在脱离他们视线时,被人欺负了。   谢之权侧头去看似乎消了声一般的兰疏, 只见他默默站立在河岸边,目光哀愁幽怨地垂落于清河上,两旁宽大云袖中的手,正紧紧攥着,他眼尾发红,皓齿咬红唇,整个人陷入了自己营造的压抑氛围里,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谢之权对兰疏这个人的全部认知,目前都只来自于祈愿者记忆中那片面的形象。   一个人的记忆通常会带上自我的滤镜,而祈愿者除了对兰疏这个人的美貌有着偌大的热情,其余剩下的几乎都是一些较为负面的评价,她认为兰疏自我又脆弱,是个易碎的瓷娃娃,偏生又爱惹事作死,出了事又喜欢用哭闹来推辞责任,她追求兰疏的那段时间,差点没被折腾死,以至于后来的目标都是一些小家碧玉性子温顺贤淑的良家公子。   兰疏现在就若无旁人地陷入自我情绪之中,完全不关心外界为他掀起了多高的风浪。   领头听了谢之权没有情绪起伏的辩驳,立刻扭头去问了一旁观望了全程的人。   “她救了小公子?有吗?”   “说实话方才那么多体术师都冲了上去,包括我们众所周知的体术大能都在,她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人怎么可能敌得过那么多修为高深的体术师,说是救,倒不如说是她趁机捡漏想要占小公子的便宜,硬生生将别人救上来的小公子拉到了自己的怀里,再造成是自己救人的假象。”   “您再看看小公子手腕上的几道红痕,定是她对小公子用力过猛所造成的,小公子估计是因为受了此等难以启齿的遭遇不好开口,才站在河岸边伤心难过地暗自垂泪。”   有人想反驳此人所言有出入,但慢慢地却硬是被说服了几分,方才的的确确那般多体术师围了上去,而具体靠近河岸那边所发生的事情,被挡了个严严实实,他们也不好说真相到底是什么。   领头再度盘问了其余几人,皆是附和了第一人的回答。   带着谢之权一同出来的几个谢家子弟,本想着同辈的份上替谢之权说两句,但是他们转眼看到领头那张仿若能撕碎人一般的神情,迈出的步伐便立刻缩了回去。   兰族,他们还招惹不起。   得到了确切的答案,谢之权在领头心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朝面色淡淡的谢之权冷笑一声,似是在嘲讽她这回还能如何解释。   谢之权耸了耸肩,示意无话可说。   果然,体术师在大陆上地位较为低下,也不是没有别的原因。   精进修为的时候,千万不能忘了提升眼界和智商,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才是重中之重。   “你还有何好说!!”   领头沙包大的拳头已经蓄势待发,就等谢之权想开溜的时候冲过去一拳锤到她脸上去。   “...你再问问他?”   谢之权看了眼独自成一道靓丽风景画的兰疏,最后勉为其难地挣扎了一下。   “你还敢提我们小公子,我看你真的是不要命了!!”   领头黑沉沉的眼眸里立刻燃起两道猩红火焰,他怒斥一声亲自上阵,后脚狠力一蹬地面,身体四周刮起一道小型疾风,提膝后再弯曲一弹,整个人犹如一道迅疾闪电,带着他的正义之拳准备惩罚谢之权这个无耻之徒。   谢之权对此不闪不避,气定神闲地待在原地,然她的淡定在外人眼中却是已经吓傻了。   谢家子弟不忍直视地撇开视线,心里有愧疚,却也有无可奈何。   谢之权平日里虽然好吃懒做没个正形,但耐不住她皮相好嘴又甜,因而即便谢家上上下下有不少看不起她的,却也不会同她交恶,对她这个不起眼的旁支子弟都还算和善,如今见她即将丢掉半条命,他们心中都是不忍的,甚至已经想好了如何去安慰注定残疾的谢之权。   谢之权长身如玉,臂膀单薄,体型与力量上的差异注定了她必死的结局,但那仿若有千斤之重的拳头即将落到她眼前的时候,谢之权却忽而抬手,硬碰硬地接住了领头气势磅礴的一拳。   两相对撞,气势腾飞,劲风呼啸。   众人呼吸停滞,预想中血肉横飞的画面并未出现,甚至谢之权纤细的胳膊也依然完好无所地连接着她的臂膀,两股气力对上的时候,自认为结局已定的领头,诧异地发现自己在谢之权的掌中居然无法再进一步了!   然这番惊疑不定的感受只在瞬息之间出现,那种被人锁住路数的渗冷之感很快就消失无踪,但下一秒领头就瞪圆双目,感觉自己似乎被一股软绵绵却又不容反抗的力量所控,谢之权接住他雷霆万钧的一拳,朝后退去半步,领头的拳也随着她的动作往前半步。   但下一刻,谢之权将他钳制住,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将领头送来的恐怖力道轻飘飘地推了回去,众人只见谢之权身形缓慢且克制地撤步再送拳,身姿行云流水不紧不慢,被对上的领头却是被谢之权推得一个踉跄,险些稳不住身形。   如此诡异的招式路数让领头心下警铃大作,不得不一鼓作气再度凝聚起十成十的威力,此次不再同谢之权废话,直接怒吼着朝她命门攻去,欲想一朝断她的路。   然一切都是空想。   谁也没看懂谢之权所运用的招式来自哪一派体术传承,简直闻所未闻,毕竟体术一向最推崇的是快准狠以及难以匹敌的强大力量,他们攀过高山浴过火海,只为将自己塑炼成铜墙铁壁,万物不侵。   而谢之权那温和缓慢的招式,似是同人打闹开玩笑一般,然而真正作用到领头身上的力道,却是将他震慑在当场无法轻易反抗,甚至最后那带着无形气势的一掌拍在自己胸口的时候,他不可抑制地直接翻身跌入了清河之中,溅起一道不小的水花。   谢之权慢悠悠地收回手,一派沉稳之色从未改变。   全场鸦雀无声,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难道是主修风元素的玄术师,若不然如何这般轻飘飘地就将到了高见境的体术师击败?”   “不对吧,玄术的使用是要借用周身天地里蕴含的元素之力,不可能她出手了动静还这么小,你见过哪个玄术师对战不是闹得沸沸扬扬五彩缤纷的。”   “那她也不可能是体术师啊,先不说能将高见境的体术师打败的人,不可能寂寂无名,更何况你见过哪个体术师像她这样...就这么几两肉的。”   憋不住八卦之魂的人已经响起了细碎的窃窃私语声,眼中亮起的光跟不久前放飞的花灯一般亮。   谢家子弟从一开始的瞠目咋舌到最后的一脸迷茫,最后也是对谢之权开始万般猜测。   高高扬起的水花溅了不少在湿滑的河岸边,陷入自我情绪无法自拔的兰疏脸上被溅到了几滴冰凉的河水,终于从哀怨的情绪中抽身,注意起了四周的动静。   这时领头刚从河里爬上岸,冷不丁地就同兰疏对上了视线。   “...你这是作甚。”   他眼尾的红已然消去了不少,硬生生将哭意憋回去的兰疏,哽着难言的涩意,语气好不到哪里去。   领头心里苦,但领头不说,领头只能默不吭声地爬起来,一脸生无可恋。   见实力最为彪悍的领头就这样被他们不放在眼里的人轻松解决,几个剩下的随从知大事不好,连忙将隐藏于暗处保护着兰疏的玄术师请了出来,随及,战场持续扩大。   谢之权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将安然无恙的兔子灯暂时放到了安全的地方去。   “你们这是干嘛!?”   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兰疏,头顶的天线终于恢复了正常接收到了紧急的信号,他一转身就看到那些向来高傲不愿随同在他身边的玄术师,一个个的忽然齐齐现身,阴鸷的目光皆落在同一个人身上。   兰疏心一紧,顾不得发作,连忙跑了过去。   “公子,您莫要近身,此人非凡俗之辈,我怕战火无情会伤到您金贵的身体。”   玄术师的领头是一个面色肃冷的女子,她伸手拦住莽莽撞撞的兰疏,生硬冷漠地说道。   “就让我来会一会她,到底是有多厉害,才能将他那般轻易地推入河中。”   她余光瞥了一眼还在可怜兮兮抹着滴滴答答往下淌的水的体术师领头,唇中之语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你放肆!”   “那女子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们这般作态岂不是在打我的脸!”   兰疏被蛮不讲理的随从气得够呛,呼吸当即就急促了起来,净白的小脸也染上了病态的红晕。   “公子莫要因羞而袒护那般下流之人,属下定会为您讨回公道的。”   话落,玄术师领头不再听兰疏恳切焦急之言,阴沉着脸对上了打了个哈欠的谢之权。   “你凭什么擅自做主!”   “我让你不准动她,你就是不准动!”   “你是不是弄反了位置,欲想取代我当主子了是吗!”   兰疏挣脱开其余几个随从的阻拦,跌跌撞撞地跑到了谢之权跟前,牢牢将她挡在了身后。 第64章 哭包少年5 老谢:已经过了装B的年纪……   “公子, 此言差矣,您这是在折煞属下!”   “属下只是奉大小姐之命,无论如何也要确保您的安全!”   “若属下保护不周, 大小姐怪罪下来, 下场属下担当不起,所以公子, 属下得罪了!”   女领头示意部下一同上前,分头将老母鸡护鸡仔似的兰疏带离谢之权身边, 她则神情冷冽地在掌心燃起一簇烈焰, 欲对谢之权发起进攻。   高见境的玄术师同高见境的体术师, 两者之间可隔缝隙, 也可跨鸿沟。   而女领头的实力,显然同男领头之间的差距有如山海, 火元素感应到她的召唤,纷纷凝聚于她的四周,清亮的河岸旁骤然变得炙热起来。   方才落水的领头经兰疏之言后已知是自己鲁莽冲撞了, 此时见女领头带着私心成分的攻击,便知她是因自己而如此意气用事, 赶忙变了脸色上前去拦, 以免酿成更大的错误。   然而他事事不如女领头, 榻上之事也从未占上风, 他软着声音拦她只会引起她更大的怒火。   “一号, 你快住手——”   男领头还未曾来得及近一号的身, 她掌中焰火忽然就雷声大雨点小地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 是麻木的痛苦表情。   因为。   兰疏终于被气哭了。   男领头焦急的表情也随之裂开。   兰疏双手张开,始终维持着一个保护的姿态,合身的锦绣白衫都变得空荡荡起来, 完全包裹不住他瘦弱纤细的身体,谢之权垂眸将目光落在他氤氲了泪光的眼眸里,良久未言。   滚烫的眼泪划过白皙娇嫩的侧颜,兰疏崩溃地咬紧嘴唇,不让呜咽声泄露出半分。   今日明明是意义非凡的一天,他却只能够像个特殊扎眼的人一样,毫无自由地坐在花轿里,被人保护得密不透风,好不容易生出逆反之心,将长姐叮嘱的话都抛到脑后,兴奋地拿着花灯想要同普通人一般在河岸旁将心愿寄予花灯,再让花灯承载着送往天上。   但结果搞砸了,喜欢的花灯也没了。   于是他又不管不顾陷入自我情绪中无法自拔,因为不想承受太多来自外界负面怜悯的评价,他从小便养成了隔绝周身嘈杂声音的古怪习惯,通常需要他将糟糕情绪消化一下,才能够回过神来。   但这一次却是因为他的自我,不但难还人情,还连累了恩人受罪。   最后即便他义愤填膺地出声制止,不服管教从来只听长姐命令的玄术师领头,偏生要与他唱反调还非要寻理由找谢之权的麻烦,这还让他如何忍得住!   兰疏本就情绪敏感,半点不好受都会让他哭红了眼,而后生一场大病。   更令人头疼的是,他次次若是哭过头了,还会引起呼吸困难等一系列吓人的症状,可偏生他又难哄得很,兰族上上下下也就一个长姐兰翎能够哄得住他,因此无论如何,绝对绝对不可让兰疏受气,这是兰族一向贯彻的准则,谁犯了,就得受到来自兰翎非人的手段折磨。   这下兰疏掉金豆子了,还掉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下一秒就会昏厥过去,哭得抽抽搭搭像是要肝肠寸断般的兰疏,无端便让人生起了浓烈的保护欲和怜惜之情,他难过的样子实在漂亮地过于惹人心疼,因而诸多不善的目光便转移到了一号的身上。   一号冰雪般的眼眸深处,带着半点灰白,任由周围人打量始终岿然不动,但她心里清楚,今天回去之后必然少不了惩罚。   “一号,你不要担心,这全部都是我的错,我现在就请大小姐来将公子哄好,过后若是大小姐怪罪起来,我会一力承担责任的!”   男领头二号将贴在脸侧的湿润碎发拂到脑后,露出一张不太精明的俊脸,他拿出兰族特有的传音法器,准备传唤兰翎,下一秒有些冰凉的身体忽然被披上一件温热的外衫。   他回首便看到一号冷淡的面庞,一时心头苦涩。   他老是给她惹麻烦。   这边已经在紧急传唤兰翎,那边兰疏若无旁人地哭得梨花带雨,不消多久忽然抬手脸色苍白如纸地捂住了气短沉闷的胸口,大口大口艰难地呼吸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体质特殊,不宜大悲大喜,但如果他连情绪的自由都无法获得,那活着也是索然无味。   数万人都在看着他,他们可能都在嘲笑他,讥讽他,轻视他,一个胜鹿国最鼎盛宗族里走出来的人,居然是一个体弱到无法自理的废物,若是天赋异禀自强不息些也罢了,偏生他玄术造诣很低,性子还吃不得半丝苦,一点即燃。   若不是有长姐一路照顾扶持着,他怕是活不到今日。   所以,他无法反抗族中人以为他好为理由而给他做好的全部安排,他怕给别人添麻烦,但长期累积下来的压抑却硬生生逼出了他这种惹人厌烦的性格,无法挽救。   兰疏被难以抑制的悲伤控制了大脑,逐渐模糊的视线中似是看到了周围人轻蔑又怜悯的表情,眼中泪水不禁翻滚得愈加厉害,脑子也涨得生疼,娇弱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撑他再度站下去,兰疏合上眼眸朝后倒去。   一个散发着冷冽清香的怀抱接住了他。   “别哭了。”   可能是想哄他,但语调却莫得感情,冷硬极了。   “你看。”   “灯。”   兰疏有气无力地依偎在身后人怀中,强撑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盏精巧可爱的兔子灯。   扑簌扑簌往下坠的泪忽然便少了些。   “灯没了,可以再买。”   “错过万人放灯的时机,那就等下一个万人放灯的时机。”   “不需要为了失去短暂的快乐而难过。”   “如果买不到灯,那就自己做。”   “如果再也遇不上万人放灯,那你可以自己放灯。”   “如果失去快乐,你也可以想办法再制造快乐。”   谢之权将葱白指尖伸出,拿兔子灯避开所有人视线的时候,偷偷在指尖聚集起一簇微弱火苗。   “来,许个愿。”   她明明自始至终声音都平淡如水,兰疏却愣是从中捕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柔。   因而他魔怔般顺从地合上眼,颤着心尖听话地许愿。   【阿统,快听听他许了什么愿。】   难得派上用场的系统,一出现就得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但系统即便格外幽怨,却也听话地照办了。   然后。   【......】   【如何?】   【嗯...这位小公子的愿望是——我希望这一生能够遇上全大陆最出色的女子,她能够为我反抗全世界,然后坚定地带我踏遍千山万水,看尽人间至景,最后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不分离。】   这心愿可以说是格外的简单淳朴了。   但又难实现极了。   虚拢着怀中安静许愿的娇气小公子,脸颊上还未干涸的泪痕让他看起来格外好欺负。   待他颤着纤长睫毛睁开水洗过的透亮双眼,谢之权同一时刻放飞了手中的灯。   一点星火摇摇晃晃地飞上了天,成为所有人眼中唯一的存在。   “你看,一个人放灯,其实并不孤单。”   “反而,你这盏唯一的灯,成了所有人的视线焦点。”   “也说不定你这姗姗来迟的愿望,恰好就被上天看到了。”   “因为你是万千人群里,最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谢之权低沉着声音说话,总能奇迹般地安抚好一颗慌乱无措的心。   兰疏抬手仰望着那点唯一的亮光渐渐消失在天边,泪意已经完全止住了。   他下意识反手拉拽住谢之权的袖子,灰败的心突然生起微热。   霎时间里,方才还和一众随从站在对立面的谢之权,那清瘦的身影在他们眼中突然就变得无比高大威猛了起来,能够三两句话哄好小公子的人,定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此番必定是神仙下凡啊!   看到小公子在陌生女子怀中破涕为笑的奇景,二号站在一号的身旁差点就给哭出来。   小命保住了,小命保住了啊!   一场突如其来又戛然而止的闹剧眼看就要落幕,围观人群嚼着嘴里津津有味的瓜,还舍不得离去,恰好这时一场飓风呼啸而来,暗沉天边骤然亮起一道火光,一只巨大华丽的火凤高振着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双翅,可闻它扬起高傲的头颅朝天长鸣一声,悠长清越,快速于天际盘旋一周后缓缓下落。   同火凤一齐降落的还有驾驭着各类飞兽的随从,他们干净利落地将召唤出的飞兽收回,整齐划一地围绕在昂首挺胸的火凤周边,皆神情肃穆尊敬地恭迎着主上的降临。   这胜鹿国有这么大排场的,除了一个兰族最引以为傲的绝世天才,便没谁了。   兰翎踩着火凤为她而低垂下的头颅,不紧不慢地走入人群中心。   这才是真正矜贵冷傲的宗族天才,一袭冰蓝长衫上绣着栩栩如生的兰花,行进来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众人心弦上,一见到她,所有情绪皆作无,唯有敬畏臣服是真。   谢之权好不容易才把怀里人的情绪稳住,这才抽空给气派出场的兰翎一个眼神。   冰雪贵气的优雅面孔,好看,没兴趣。   但她眉心那仿佛烙印上去一般的兰花冰纹,却让谢之权有些微怔。   好像在哪见过。   “一号,阿疏呢。”   兰翎冷淡的视线落在沉默下跪的一号身上,淡淡开口。   “回大小姐,公子在...那。”   一号手一伸,准确无误地指着谢之权...怀里的兰疏。   兰翎侧头望去,脸上疏冷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第65章 哭包少年6 老谢:小公子,想要我吗。……   兰疏!?   我弟弟为何在一个陌生女人怀里!?   兰翎当即碎裂了眼眸中的寒冰, 一片燎原大火就给烧了起来。   她余光震怒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不曾抬首的一号,齿间厮磨出咯咯声,沉声询问。   一号看着地面, 压低声音将责任全揽到了自己身上。   “是属下愚昧无能, 误会了对公子施出援手的恩人,恩将仇报地对公子的恩人出手, 拂了公子的脸面致使公子伤心,属下甘愿受任何刑罚。”   “那位女子对公子做出此番行为, 并非对公子抱有非分之想, 而是因为公子怒急攻心哭得几欲昏厥, 是她再次出手相救, 不但将公子的眼泪止住了,还让公子笑了。”   一号垂眸将真相不偏不倚地还原, 不惊不惧。   看着她这幅一如既往不咸不淡的模样,兰翎冷笑一声,心知肚明这种低级错误不可能是一号会犯的, 但她既然想一力承担,那就如她所愿。   “带回去。”   兰翎随意地挥挥手, 让随从将一号押回兰族。   被一号支使开一会儿便发现不对劲的二号, 匆匆赶回时就只能看见一号被人反扣住双臂折低脊背的沉默背影, 他随及便跪着求到了兰翎的脚下, 语序混乱地求兰翎放过一号, 哑着声解释犯错的人是他。   “你以为我会在意这些?”   兰翎看着他, 就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你年纪也不轻了, 为何还如此愚昧天真。”   “不想总是给一号增添新伤口,就努力学聪明点。”   话落,兰翎眼不见为净, 对神情哀恸的二号视若无睹,她将两边绣着繁复花纹的袖口微微挽起些许,慢慢走近了那所谓的,兰疏的恩人。   破涕为笑的兰疏在又一次抬眸同谢之权对上视线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同一个陌生女子相依相偎了如此之久,他惊慌失措地颤着根根分明的纤长睫毛,站直身子退开了两步。   他清亮的眼眸微光闪烁,淡淡嫣红染上了如玉面庞。   “谢谢。”   这回道谢的声音清晰明亮,俏生生的稚嫩嗓音让谢之权眉梢一挑。   “嗯。”   谢之权眉眼稍稍回温了些,姣好的面庞霎时因一抹柔和笑意显露了几分动人。   兰疏望着她,目不转睛,琉璃眸子映着她全部的模样。   他忽而便启唇。   “你想要...”   “做我的随从吗?”   谢之权由冬入春的清浅笑意还未维持多久,闻言神情就变得有点诡异,不明白这小公子为何想一出是一出的,思维可谓是极其跳脱。   “公子所言何意。”   她问。   “因为你讲话好听,很合我心意。”   “无论你开多少价,我都愿意出。”   方才丢人极了的小公子谈到财富可就不困了,本还因情绪低落而微微弯曲的脊背,立刻挺直了起来。   他似是对此事胜券在握,十成十的把握谢之权会心动。   无论是对金钱心动,还是对美色心动,结果兰疏都会是赢家。   但他这回踢到铁板了。   “......”   谢之权撇了撇唇角,这财大气粗的宣言让她很想拒绝。   但想到她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替人还债,找一个恰当的理由靠近兰疏的身边才更好完成他的心愿,眼下最好的机会就坦坦荡荡地摆在谢之权眼前,她不知为何竟有些犹豫起来。   因为她并不确定兰疏身边随从的人身自由度。   若是像一号二号一样从不离身,那她还如何去寻这全大陆最出色的女子来送到兰疏眼前。   谢之权久未回答,这份在大陆人眼中几乎是一项殊荣的差事,落到她手里反而成了令她进退两难的问题。   她的唇本似一朵饱满鲜丽的花,偏生情绪淡下的时候,唇微微抿起,便像极了要落地的枯卷花瓣。   兰疏看出了谢之权的拒绝之意,从未等过别人答案的兰疏惊了。   小...小爷难道,要被拒绝了!?   莫非小爷先前哭得太难看了!?   兰疏下意识就要喊来随从将他的紫金雕花琉璃镜呈上来,他要好好端详一下自己今日的盛世容颜是否出了些什么差池,不过兰疏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出声,因为他一是发现他和谢之权的周围不知不觉就成了一片真空的状态,二是一向最疼他的长姐兰翎,正摩拳擦掌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哦豁。   “公子,你的好意我心...”   谢之权敛眉歉意一笑,推辞的话语即将说完,却不想下一秒竟被人出声打断。   “我弟弟的好意你想如何?嗯?”   兰翎手搭上谢之权的肩,侧头笑眯眯地看着她,眼中凉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谢之权斜瞥了她一眼。   “我想心领了。”   “放肆!堂堂兰族嫡系公子的话你胆敢回绝!”   离谢之权站得最近的人,是一个修为勉强还算能看的玄术师,玄术师随着修为的精进,五感也会增强,因而即便还有一段距离,他也将全过程的对话几乎听了个全。   兰翎尚未发话,他便代庖越俎地率先开口,毫不客气地将狠话甩到谢之权脸上后,他立即讨好地看着悠悠回过头来看他的兰翎。   眼中明晃晃的邀功之意,一览无遗。   兰翎勾唇露出了一个令百花折煞的笑容,做出冒犯之举的人还未来得及欣喜,下一刻便苍白了脸被兰族侍从紧紧捂住了嘴,拖向了无边无尽的深渊。   男人暴凸着眼球分外惊悚的模样令蠢蠢欲动想拉近围观距离的众人,立刻自觉地再度退远一段。   兰族威名在外,众人并非不知。   但人总是不长记性,非得吃到苦头了,才知道疼。   “你刚才的话我未听清,你重申一遍如何?”   兰翎温和无害地将目光转回谢之权这里,眼底的威胁之意却是露骨直白。   “也好。”   “我那我便再说一次。”   “我对公子身边的随从一职,很遗憾无法胜任,但谢谢公子的赏识。”   谢之权腰背挺得直,不卑不亢的模样落入兰翎眼中却成了不知死活。   她好心好意伪装出来的善意既然人家不愿意接受,那也休怪她翻脸无情了。   但。   兰翎微垂了视线去悄悄打量站在谢之权身旁始终沉默不语的兰疏。   他分明在见到她到来,并为他说话时曾亮起期许的光。   但随着谢之权一次次推辞拒绝,兰疏渐渐便像一朵失了滋养般的玉兰花,黯淡了不少。   兰翎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拿兰疏毫无办法。   罢了。   “好,非常好。”   “既然你想要成为兰疏身边随从的愿望如此强烈,那我便勉为其难地答应你了。”   兰翎又恢复了那抹虚假笑容,友善可亲地拍了拍谢之权的肩膀。   谢之权:?   城里人脑回路都这么奇怪的吗?   “阿姐,她明明不愿意,你别...”   兰疏伸手要去拽再次自作主张替他安排的兰翎,兰翎却是勾着谢之权的肩膀躲开兰疏,强硬地将人带到了河岸边。   “不过对于这个答应,我还有那么一个小小的前提要求。”   “你是哪家子弟。”   兰翎跟她哥俩好似的,勾肩搭背站在河岸旁谈心。   “谢家。”   八大世家排末位的子弟,勉强还行。   得到还算能入耳的答案,兰翎终于舍得松开了谢之权,那家伙个头窜得挺高,比她还稍矮了半个头的兰翎非要逞强勾着谢之权,最后完全不配合不弯腰的谢之权一身轻松,兰翎倒是手酸肩膀疼。   “你看好了。”   兰翎不动声色地揉了揉手臂,拢起双袖,沉息静对清河。   倏地,她眸光一凝,双掌合拢又分离,似是在隐隐召唤着什么。   下一秒,宁静无澜的清河风云突生,一汪泉流奔腾咆哮着朝兰翎所站立的位置前方汇聚,急速的旋涡出现在一条清浅的河流中,明明白日里清可见底的河流,竟是硬生生变得神秘虚幻起来,一个个水泡聚起又炸裂,旋涡的范围也在持续不断地扩大着。   最后,只听兰翎一声怒喝,一条威武巨大的水龙破河而出,其气势高可入云,看傻了一堆人。   “吼——”   龙吟清越震耳,犹如真龙现世。   被大张的龙口喷了一脸水的谢之权,看了眼安然无恙还颇有几分得意的兰翎,默默抹去脸上水珠。   “这,这就是兰族下一任族长的实力!?”   “她,她不是堪堪才十八岁吗!!”   “好恐怖!我站这么远我都快吓跪了!”   远方一群人看着栩栩如生的水龙战战兢兢地缩成一团,彩虹屁一串接一串地放。   谢之权弹掉发梢一滴水珠,看到兰翎回头看她,不得已给了个面子。   面无表情的谢之权:“哇,好厉害哦。”   “咳,你不用压力太大,我方才演示的只是一个简单招式。”   “你看起来同我岁数相差不大,修为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只要你能做到像我方才那样,稍微展露一下你的实力便可。”   沐浴着万千尊崇艳羡的目光,兰翎的心情勉强回转了几分,因而倒真正地对谢之权和颜悦色了些。   当然,前提是谢之权别又整幺蛾子。   被迫赶鸭子上架表演一番的谢之权,慢悠悠地也走到了河岸旁。   众人见此,皆屏息静气,不知在体术这一块给他们带来震撼的人,玄术是否也能如此出色!   谢之权心态良好地屏蔽了外界传来的各种火热惊疑的目光,她从袖中探出一段指节,平静地面对着消散了水龙又重归安宁的清河,并不打算再度卷起风浪。   因而。   “biu——”   她不负众望地,从指间滋出了一注小水流。   “?”   “......”   “啊这...”   “我怀疑她是故意的,有勇气。”   小水流哗啦一下注入清河中,就轻飘飘地带起了一点点小水花,同方才惊才绝艳的水龙破河相比,她这般作态就跟闹着玩一样。   而兰翎,也黑下了脸,彻底怒了。   “放肆!你可知挑衅我会是什么下场吗!”   “不愿便直说,你这番作态可是在羞辱我的脸面!”   怒火暴涨的兰翎将欲要上前的兰疏挡在身后,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阿疏,你若是要会说话能够哄得你开心的人,阿姐踏平全大陆都会为你找出来!”   “唯独她,她不行!这般虚伪之人不配待在你身边!你莫要再念着她了!知道了吗!”   兰翎的倒打一耙无人敢质疑,而兰疏站在她的身后,低着头攥紧了双手,几欲将唇咬出血了。   又是这样。   他总该习惯的。   谢之权回过身蓦然对上兰疏视线,她望着他泫然欲泣的妥协双眸蹙了眉,兰翎无缘无故又擅作主张的做法,不但给别人带来麻烦,还毫无意识地伤害到了身后最想牢牢护着的那个人的心。   为他好,却并不是这种好法。   “我知道...”   兰疏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去听兰翎的话,绝对不能够拂了她的面子,给她带来麻烦。   “兰大小姐,你这样对兰小公子,是不是不太好啊。”   谢之权及时出声阻断了兰疏再度低头妥协的话。   “你一直替兰小公子做决定,也不过问一下人家心里真正的想法,你说要,那就算不顾别人意愿强迫来也要,你说不要,那兰小公子就不能要,是不是也——太霸道了些?”   她低沉如深林回响般的悠远声色,令兰翎紧绷的身体一寸寸僵硬。   “你胡言乱语什么!我替阿疏做的决定,自是全都为他好!”   “阿疏,你说——”   兰翎急于求证般垂眸去看兰疏,却只见他眉心郁郁寡欢,见她望来才勉力扬起笑容。   她所有话便忽然都哽塞在喉,进退两难。   良久,兰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既然如此,那阿疏,我再问你一边,你是否想要那个人做你的随从,这次我全凭你决定,不论她是否同意,而你要与不要,我都不再插手管你。”   兰翎声调涩然,显然是强忍着才能说出此番话来。   她有了半分动摇,但一向占据高地的心始终无法承认做错的人是她。   兰翎第一次的询问,来得这般突然,兰疏被问得措手不及。   但他心中却无半点喜悦之意,因为他在长姐深沉的目光之中,依然看到了无法撼动的固执。   若是选错了答案,可能会换来长姐的失望。   她为自己这破败的半生付出了太多,霸道蛮横的顽固下,却满是对他不曾诉说的关爱和照顾。   兰疏不能让她难过。   所以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可是。   “小公子。”   “你要我吗?”   “这次只要你要我,那我就无条件地跟随着你。”   谢之权不知何时挪步来到他身边,修长雪白的脖颈为他而折低。   她目光缱绻,笑意如沐春风,一副清风霁月的迷人姿态。   然做出的行为,却是跟人唱反调。 第66章 哭包少年7 兰疏:我要你。   但效果显然相当的显著。   决心坚定的兰疏居然被谢之权三两句话给勾到了。   【你要我吗。】   听听这声色多温柔, 同清河边最柔和的晚风一般吹拂得人心底直发痒。   兰疏悄悄将掌心掐出指印的手松开,多看了谢之权一眼两眼三眼好几眼。   兰翎:我裂开。   无形的硝烟弥漫在两个各有出尘风姿的女子间,兰翎仿若能将人生吞活剥的目光如剑一般暴戾地刺穿谢之权, 但谢之权从未理会过她的敌对, 全程注视的只有一个兰疏。   太犯规了。   行事坦荡在外从来不虚的小公子,第一次因为抵不住一个人过于酥麻的眼神, 先行避让了。   奈何谢之权属实是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毫无攻击性的目光却是像细线一般丝丝缕缕地缠绕着他, 兰疏顶着身旁来自兰翎泰山般的压力, 最后复杂地看了一眼谢之权, 回到了兰翎的身边。   兰疏这一作态似是无声的选择, 兰翎压不住疯狂想要上扬的嘴角,眉间兰花印记刹那间更加耀眼了些。   “不愧是我手把手教大的, 还算聪...”   “阿姐。”   兰疏忽然晃了晃她的袖子,半仰着头眼眸纯真地打断兰翎的话。   “你累吗?”   兰翎闻言一愣,没明白兰疏的意思。   “从小到大每次我又哭又闹的, 也只有一个你能够将我哄得住,但次次最终都会惹得你精疲力尽的。”   “阿疏很难过, 今日你明明同我说让我安生些不要胡闹, 你有要事在身无法陪我来放灯, 可是我却不听你的话, 又闹出事来, 最后还哭得丢人现眼停不住, 而你远在天边, 接到二号的消息依然是风尘仆仆马不停蹄地赶来,只为了安慰一个没出息的我。”   “阿姐,对不起, 我总是给你惹麻烦。”   他眼里水色深深,微澜泛起,满满当当的虔诚之意令兰翎心头生起热意,眼眶有点涩。   “没事,谁让你是我唯一的弟弟,不对你好对谁好。”   兰翎清咳一声,轻轻拍了拍兰疏的脑袋。   “可是阿姐,我过不去自己心里这一关。”   “你已经对我足够好了,你该有你惊艳绝伦的傲然人生,不该时时刻刻都只关注一个随时可能睁不开眼的人,我不想再看你受累了。”   兰疏垂下眼眸,睫翼投落下一片浅淡阴翳,晦涩不明。   “因此阿姐,既然有个可以哄得住我的人送上门来,我怎能拒绝?”   “只要有她在,今后我可以随意地朝她撒气,朝她胡闹,生气了流泪了她都要无条件供着我哄着我,至少这样你可以轻松一些,不用再为我阴晴不定的情绪而奔波,我也不用再为你的辛苦而感到难过。”   “所以阿姐,我不能不要她。”   他一字一句格外清晰,前前后后饶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兰翎怎会听不出他皆是为了最后这一句话而做铺垫,她虽然不太能够顾虑到别人的情绪,但她并不是个蠢笨之人。   然而心知肚明外气归气,兰翎却还是因为兰疏话里话外的亲近体贴而感到舒坦了一些。   她佯装愤怒地瞪了他一眼,回过身去不愿再理会兰疏。   有些事却是已经默许了。   兰疏见兰翎并未真的生气,便翘起唇角软糯一笑,侧头眼眸亮晶晶地看着谢之权。   【我要你。】   谢之权似是读懂了他眼中未诉之于口的潜台词,看着他眼底那细碎的狡黠和骄傲,无奈一笑。   结果对她来说本是可有可无,谢之权只是想试探试探,兰疏究竟妥协的底线有多低。   好在,他再次得到选择的机会后,终于知道要抓紧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戏剧结束话题中心人物接连离去后,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终于慢慢散去。   不过离去的每个人,肚子里都盛满了瓜,迫不及待地等着第二日将今日所见宣扬而出。   兰疏和兰翎并未回兰族,而是随着谢之权去了谢家。   谢之权随着一干满腹疑问的谢家子弟踏入谢家气派的府邸后,立刻就被旁边忽然冒出来的谢父揪住了耳朵提溜到一边去。   “我不是只准许你出门一个时辰吗!怎的晃了两个时辰才回来,皮痒了是吗!”   谢父也是个俊俏的男子,就是脾气暴躁了些。   而原些满脑子废料的祈愿者为何到了十八岁才锁定第一个目标,也是因为谢父。   家教甚严,可惜就是掰不直一个天生的歪棍。   谢之权被这热烈的欢迎方式整得一个措手不及,还未太习惯谢父对祈愿者的教育方式。   眼见谢之权就要被谢父拖进屋子里家法伺候,兰疏赶忙从花轿上下来,一下子窜进了谢家府邸。   俏生生的小公子一出现,原本一些待在周围幸灾乐祸看好戏的人,立刻被夺去了视线。   唇红齿白,眸亮如星,实打实好看得紧。   “谢伯父。”   谢父被清脆的一声谢伯父喊得一愣,手下一松谢之权立刻就溜了。   待他反应过来,几人已经围坐在谢家专门为贵客而设的茶室泡着茶。   而谢家那几位靠近权利中心的人,听闻兰翎屈尊降贵地踏进了谢府中,也皆是一个个盛装出席,满面春风地接待金贵的客人。   四座皆是正襟危坐,毕恭毕敬。   就谢之权淡定地盘着腿坐那儿懒懒散散地品茶。   兰翎本欲替兰疏将前来的目的道出,然兰疏这一次竟是亲自开口向谢家要人,他年岁尚小,语气还青涩稚嫩着,然隐约的宗族子弟沉稳内敛的贵气却是一分不少,来来回回竟真能唬着谢家人。   她眼里有惊诧和欣慰,然此番作为却都是为了一个初次相识的人。   兰翎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谢之权。   竟发现这家伙一点都不将兰疏放在心上,自顾自地眯着眼睛泡茶喝茶。   兰翎差点又裂开。   但她也不想想,他们现在正在进行的事情对于谢之权来说意味着什么。   若是同谢家谈话谈成了,那差不多就等同于谢之权被攀龙附凤的本家卖给了权贵世家。   得亏谢之权咸鱼,不然早掀桌了,还喝个屁的茶。   “没问题,我们之权可以成为小公子的贴身随从,那是他的荣幸。”   姗姗来迟的谢母话才听了一半,便下了如此定论。   谢之权没反应,倒是坐在谢母一旁的谢父倒茶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他似是在忍耐,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方才将茶盏轻置于桌面,淡淡开口。   “可我们之权最近修为才堪堪到进深境的初阶,勉强在十八岁时才满足了闻天学院最低的招生门槛,她实力如此不精,怕是担任不起小公子贴身随从这一职啊。”   满满的奚落语气,甚至连表情都很嫌弃。   谢之权却难得放下茶杯静静看了谢父一眼。   兰翎闻言眼角抽了抽,不忍直视地瞥了眼谢之权。   原来是她错怪她了,清河边谢之权并不是不想大显身手,而是她实力有限罢了,看来这世上年纪轻轻就修为不浅的人果然是凤毛麟角啊。   谢之权没理她,若是被兰翎知道了她现在这身来之不易的修为,还是多亏了谢父日夜鞭笞祈愿者,关着不让她出门浪才得来的,怕是会直接笑出声。   “如此甚巧,阿疏因为天生体弱,修炼停滞缓慢,今年十五生辰过后才到达进深境的中阶,勉强达到了闻天学院的招生标准,我们并不介意令小姐的实力深浅,阿疏只是恰好需要一个伴而已。”   谢父怀疑兰翎在凡尔赛他,但是他没证据。   他欲要再反驳,却是被谢母自茶几下握住了手,示意他缄默。   因为兰翎已经隐隐开始不耐了。   以实力为尊的地方,等级压制尤为厉害,兰族在胜鹿国一向是横着走的存在,谢家是还是八大世家里底蕴最浅薄的末位,更何况他们还属于谢家的旁支,更是无法在兰翎面前抬头挺胸。   今日此行,除了妥协,别无他法。   最好的结果,不过就是替谢之权多争取些保障罢了。   看懂了谢母眼中的复杂深意,谢父低下头沉默了。   待事情都谈好,天色已深沉至极,街上无多少灯火亮着了。   谢之权目送着浩浩荡荡而来,又浩浩荡荡而去的兰族众人,打了个哈欠准备回房间。   不想竟是被兰翎抓住了后衣领。   “你想跑哪去。”   “睡觉啊。”   “随我们回兰族,自然有你睡觉的时间。”   “不是明日才去?”   “现已过子时,算是翌日了。”   谢之权回过头去看这位抠抠搜搜计较时辰的大小姐,她抬着下巴高冷地做着幼稚的行为,眉间昳丽的兰花冰纹竟是在浓稠夜色里泛着清冷的银光。   她神情并未冰冷到哪里去,目光也未带上轻蔑。   谢之权望着这样的她,却是思绪一顿,某些模糊的画面走马观花一般地闪现而过。   她微微一滞,终于想起了兰翎为何无比眼熟。   谢之权看祈愿者的生平通常都是挑重点看,琐碎的日常她并无闲情去关注,因而这次依然是匆匆一瞥而过,只略略看到了祈愿者视野里,兰疏长姐那张轻蔑的面孔。   她在祈愿者追求兰疏时未曾找麻烦,不过是因为她将祈愿者当成了可以供兰疏逗玩的宠物而已,连人都算不上的东西如何配得到她的关注,而祈愿者后来的负心行为,因为有兰疏拦着,才堪堪从兰翎手中逃出一命,属实是因为兰翎给祈愿者的恐惧感太深,因而记不住除祈愿者起源对象的脸之外的人的谢之权,难得对兰翎眉间那朵兰花有了印象。   谢之权喉结动了动,望着兰翎的目光渐渐暗下。   可她还记得。   兰翎最后也死了。 第67章 哭包少年8 兰疏:谢之权是流氓。……   春去夏来, 闻天学院正式纳新。   今年新纳入的一批学子,水平基本都维持在学院招收标准的最低进深境,然而诸多公子小姐, 皆是年纪轻轻, 一张嫩生生的脸蛋看起来格外青涩。   唯独一个谢之权,以鹤立鸡群的成熟气质和修长清瘦的身材成了众多奔赴往闻天学院参与新生入学祭典的孩子中, 最耀眼的存在。   “......”   “你让让,你挡着我了。”   签订契约正式成为兰疏贴身随从的谢之权, 格外爱岗敬业地挡在兰疏跟前, 替他谨慎地留意着四周。   然而实则是在无聊地发着呆闲逛。   身体发育一向较同龄人来得迟缓的兰疏, 比谢之权少了整整一个头有余, 他今日将自己拾掇得光鲜亮丽,穿着浅蓝长衫花枝招展地走过闻天学院门前的林荫长道, 本来正昂首挺胸地走到替他送行的队伍的正前方,傲然自得地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惊艳目光。   谁曾想,谢之权三两步杵着大高个走前面去将他挡了个严严实实。   “哦。”   谢之权迈着长腿跨开一步, 荡开些许的衫摆露出了她笔直纤长的腿,馋得兰疏咬牙瞪了她一眼。   嘁, 小爷迟早也会长高的!   眼前骤然恢复了阳光普照, 兰疏矜持地唇角一勾, 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继续前行。   他今日本是不欲带这般多人高调入学的, 是兰翎非要塞了一个又一个的人, 叮嘱了一事又一事, 随着她收拾的东西越来越多, 帮忙提行李的人也越来越多。   因此,同来往或形影单只或两三人作伴对比起,他现在可谓是气派得很, 尽显宗族子弟的贵气。   “嘁,丢人现眼。”   脆生生的一句冷嗤,夹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自兰疏身侧的长道响起。   兰疏笑意一收,斜瞥了一眼。   是冷家最小的少爷。   “一个注定了将来只能嫁人的废物,此刻也不知是在高调什么。”   冷小漫不经心地侧头同最亲近的随从嘲讽道,恶劣扬起的笑看起来不怀好意至极。   看到这个自一年前起就紧咬着自己不放的疯狗,兰疏给气笑了。   冷小今年也才十三,十二岁的时候看上了一个小门小户的姑娘,准备早早定亲,待自己十六可以娶妻后就将她娶进门来当自己的宠妾,但人家姑娘偏生看上了貌美如花的兰疏,即便他实力不济今后极有可能成为别国势强者的夫郎之一,也依然对他痴心不改。   兰疏对不比自己貌美的人提不起半点兴致,然冷小知道姑娘心意之后,倒是对兰疏眼红了起来,今后但凡是在任何场面里遇见兰疏,必然都要借机刺他几句。   兰疏大他两岁,次次都安慰自己冷小十二岁某个地方毛都没长齐就想着以后入洞房的事了,心智可谓是幼稚之至,没必要同他一般见识,但兰疏每次这般劝着自己,最后还是会同冷小吵起来。   然后,也总会被气哭。   “啧,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居然痴心妄想着拿金针菇娶妻,真不知道在自信什么。”   兰疏抬高了下巴,把众人最爱的小公子骄矜样展现得淋漓尽致。   谢之权低眸淡淡瞟了他一眼。   此话内涵得很,在场的成年人都听懂了,唇角都疯狂抽动着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一个两个的皆面色扭曲诡异极了,连冷小带来的几个随从也都面色古怪起来。   冷小没听懂,但他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兰疏!不论你再怎么狡辩,你是废物的这件事是不会改变的!”   “兰族那么多天纵英才,就你最没用,走个路就喘气,受个气就哭鼻子,天天给你家里人惹事!”   “得亏兰翎天赋异禀,否则她早就被你拖累死了!!”   这些话冷小经常同兰疏说,他早该免疫了。   但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就这般劈头盖脸地斥骂了一顿,所言还真并非掰扯,兰疏又气又羞耻,方才沉稳回击的模样碎得不成样,不消片刻眼眶便红了起来。   二号脸色一变,立刻上前秀出肱二头肌,欲想同往常一样和冷小的随从打一架。   他这次难得学聪明了,默默积蓄着力量等着兰疏一声令下再动手。   然而他肌肉都快崩得爆炸了,兰疏依然没吭声。   二号回首一看,脸霎时就皱成了一团。   “谢之权,他骂我!他骂我!!”   “你快点帮我骂回去!!”   兰疏扁着嘴,清澈如水的眼眸里氤氲着雾蒙蒙的水汽,他抓着谢之权的袖子要哭不哭地晃着,小公子委屈又着急地催促着一脸平淡的谢之权,就差把她拽到一脸得意的冷小跟前去了。   平日里他那些随从就只会打打杀杀,即便最后打赢了,兰疏也不开心。   因为冷小依然平安无事地站着,最后被刺伤的人也永远只有他。   “好。”   “你希望我怎么骂?”   谢之权谨遵顾客皆为上帝的准则,而兰疏作为她两个层面的顾客,谢之权几乎是任他予取予求。   “狠狠骂他!气死他!”   兰疏眼尾勾出了一朵昳丽殷红的花,碧波荡漾的眼眸盛满了没有攻击力的怒气。   “知道了,那你别哭了。”   “你比他好看了成百上千倍,为何要去计较一个无盐之人的嫉妒之言?”   “他幼稚,他心胸狭窄,而你成熟,你善良,你心胸宽广,他不配同你放在等同的位置。”   “一个小矮子的跳脚,你不必理会,太浪费力气了。”   谢之权微微屈身,双手轻轻扶膝同兰疏平视着,她的眼眸温和包容,说话语调慢悠悠的,却是格外清晰地送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尤其是冷小。   字字戳心窝,尤其是小矮子。   十三岁能拔尖到哪儿去,这是他最不愿提起的痛。   “更何况,他一个金针菇,怎么和你一个(——)作比较,对吧。”   最后一句话,谢之权倾身靠近了兰疏的耳畔,吐露着热气一本正经地同他低声咬耳。   兰疏本因她前面有点缺德的比较而不矜持地好转了心情,尤其是他看见冷小因为谢之权的话,脸变得一阵青一阵白的,心里就别提有多畅快了。   在他乖乖收回眼泪准备下令给谢之权一些褒奖的时候,她突然就来了这最后一句话。   兰疏瞳孔猛地震颤了一下,而后莹白的耳根肉眼可见地迅速烧红了起来,他又羞又恼地伸手锤了谢之权一下,咬着下唇埋头自顾自往前飞快地走了。   谢之权直起身,闷笑了一声,模样格外坏心眼。   正主溜了,狗腿子也一个个健步如飞地扛着包袱追上前去,就一个谢之权优哉游哉地还停在原地,舒缓的眉眼像极了这炎炎夏日里的一袭凉风,吹拂得人心生畅意,欲求更多。   无处撒气的冷小气得跳脚,他狠狠朝兰疏的背影咬牙切齿地挥了挥拳,扭头就看到了始作俑者还一脸波澜不惊地站在原地。   他顿时像是找到了出气筒般,凶神恶煞地朝谢之权奔去。   “你大爷的——”   冷小一句粗口就要爆出来,结果谢之权忽然望着他。   她脸上面对着兰疏流露出的笑意,慢慢一点点地收回了。   那能融化人一般的缱绻味道,瞬息便凝固成冰,冻得冷小脚下一顿,惊愣在半途不敢再进一步。   这个眼神,比他冷府中那个忽然变了性子的废材更来得怵人。   “谢之权!!!你干嘛,快跟上!!!”   一溜烟跑得不见的兰疏,跑了一半发现那个厚颜无耻的家伙居然没有跟上来,顿时就脑子一热半路折了回来,远远瞥见她同冷小面对面站着,兰疏怕冷小趁机逮着谢之权撒气发作,便站在老远的地儿大声唤着他的贴身随从速速归位,一边口嫌体正直地往回走着。   被上帝传唤,谢之权轻飘飘地就收了情绪,无事发生一般转身离去。   冷小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简直丢人,顿时便恼怒地叫来身边消息面最广的随从,打探谢之权的身份。   “此人叫做谢之权,是谢家的旁系子弟,前不久似是在万灯节清河边被兰族随从硬生生逼出了体术天赋,被兰家小公子一眼相中,而后便成了他的贴身随从。”   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对错五五开,对外说辞纷乱不一,随从已经尽量捡最可信的话说给冷小听。   硬生生逼出了体术天赋?   冷小眼眸中疑光一闪而过,霎时冷静了下来。   此般情况为何同冷府里忽然能够感应到玄力的废材那般相似。   ......   闻天学院是胜鹿国第一学院。   有资质来此更加深入学习玄术等能力的,大多都是非富即贵的子弟。   谢之权拿着鬼都不信但旁人偏偏信了的借口,编造自己的体术是突如其来的,多数人认为她若是修习体术今后必然能有不一般的高度,但可惜世家子弟向来只注重于玄术,并以修习体术为耻,谢之权在谢父的拜托下,只能无可奈何地随着兰疏来到了玄术师的分学院。   玄术师也不愧是大陆人最为崇敬的特殊人群,单单一个玄术学院,其建筑景观之恢宏便险些惊呆了一些身份普通之人的眼,琼楼玉宇,高山流水,烟雾缭绕,可谓绝境。   也难怪人人挤破头了都想来闻天学院,此同其余的小学院相比,高低立现。   渡过新生入学祭典,因闻天学院要求无论任何人来此地求学,富贵与否,皆要吃得起苦耐得住性子,因而家中随从奴仆不可多带,至多二人。   一干随从被尽数遣散,只剩了个一号二号的兰疏,望着堆积成山的包袱,蹙起长眉。 第68章 哭包少年9 兰疏:我要你抱我去。……   兰翎是玄术学院顶尖班的, 要明日才会入学,而现今他人生地不熟的,身边也就三两人, 这如何应付得了后面的搬运以及收拾宿舍的问题。   正当他苦恼, 身侧忽得有人凑过来,满脸讨好。   “兰公子, 你可否遇到问题了?”   “你不妨同我说,我愿为你倾囊相助。”   来人是个容颜明艳的小姑娘, 她来得早些, 此时正和两个随从四处熟悉闻天学院的地理环境, 老远处就看到了满面愁容的兰疏, 赶忙嬉皮笑脸地跑过来。   兰疏不认识这人,但她那熟悉的目光和明晃晃挂在脸上的目的瞬息便让兰疏明白了此人来意。   此等人, 不用白不用。   “哎,家中长姐怜惜我初次离家,硬生生替我备了这般多东西, 可惜学院只允许带两个随从,因而人手稍显不足, 我这时正纠结该如何将这些全部的东西一次性搬去宿舍。”   兰疏眉眼间那抹浅淡愁绪不似作假, 他只需表露些许为难, 旁人自无法不管他。   “这般重物怎需经过公子之手, 且让我来助你!”   小姑娘撸起袖子, 正义凛然地招呼来身后两个眼观鼻鼻观心的随从, 开始吭哧吭哧地给兰疏做苦力。   还不待她将手置于那些沉重的包袱上时, 忽然又围过来了一群人。   “兰公子,可是需要帮忙了?”   “兰公子,我家随从是体术师, 最能替你出力!”   “兰公子,我家随从也是体术师,但我也可以为你出力!”   “兰公子......”   一群公子小姐早早便得知兰疏会成为今日入学的新生之一,甚早便来此地候着了,只是见他来时带着气势浩荡的一伙人马,众人不敢轻易上前去,如今见有人身先士卒接近兰疏,他们便纷纷围了上来。   “谢谢诸位今后同窗的鼎力相助,兰疏感激不尽。”   兰疏水光盈盈的眸里带着欢喜之意,色泽光润的粉唇矜持地弯着,淡淡露出羞涩笑颜。   霎时诸位工具人皆是满面桃花开,干活的劲儿更足了些,甚至开始抢活干。   乐得轻松的谢之权懒懒散散站在一边,好笑地看着耍小聪明的兰疏眼尾掩藏着的一丝狡黠。   很多人果然还得亲自接触才知道,他除了负面.评价,还有更为鲜活的一面。   最后他们几个啥都没碰着,活全被那群蜂拥而上各种贴着脸讨好的人给干了。   待包袱全都被搬去新宿舍内,众人摆手抹去额间薄汗,暗戳戳地搓手想凑到兰疏跟前去邀功混个面熟,结果兰疏愣是站在谢之权的身旁不愿挪开半寸,只消漂漂亮亮地笑脸相迎,为为难难地低眉垂目,这伙人不怀好意的心思便全被打散,听信了他要收拾忙碌的借口,晕晕乎乎地走了。   行至半路,才发现自己好似被诓了。   脸一阵青一阵红之时,又忌惮于【兰】这个姓氏,便作罢了。   “我厉害吧。”   兰疏双手叉着腰,抬着下巴同小孔雀一般,高傲又美丽。   “厉害。”   谢之权敷衍地鼓掌。   “公子太厉害了,公子好聪明!!”   二号疯狂鼓掌喝彩,又憨厚又老实。   一号暗地里朝二号翻了个白眼。   闻天学院实行的是二人宿舍制,原本是同性别随机分配,兰翎私底下暗箱操作了一下,将兰疏的舍友安排成一个性格格外温吞善良的公子,兰疏却是不肯,来学院报道的前段时日,天天在兰翎跟前念叨谢之权的名讳,硬是要兰翎把谢之权安排成他的舍友。   “阿疏,男女授受不亲,你听话。”   兰翎抚着额头咬牙切齿地劝道。   “我未曾将她当成女子过,谢之权对我也无半点意思,所以阿姐你大可放心。”   那几日兰疏不信邪,还真有人能在他惊为天人的美貌下坐怀不动,波澜不惊,脸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他偏生就要试试谢之权是否真的能够将他视为正常人一般对待。   结果还真是,谢之权看着他胡作非为作天作地,呼吸都不带乱一下。   “是小爷不好看吗!!”   兰疏终于没忍住,怒气冲冲地质问了谢之权。   “好看。”   “那你怎么对小爷一点兴趣都没有!”   “有兴趣。”   兰疏一噎,看着谢之权面无表情地说出与内心完全背道而驰的话,给气笑了。   “你好得很!”   兰疏甩着长袖大步流星地冲到兰翎的院子,又软硬兼并地求了兰翎一通。   他死气沉沉地活了这么多年,一个真心相待的朋友都没有,但凡是越过雷池靠近他的人,眼中皆是赤.裸裸地带着让他恶心的目的,一财二貌三权势,必占其一。   唯独碰到谢之权这么个又懒又咸鱼的家伙,看着他永远就跟看路边的野花野草一般。   有个性,小爷非常欣赏,所以小爷要难得主动一下将她发展成朋友关系。   但兰疏忘了,交朋友不是住一起才能交的。   尤其是男女,两个姿容相貌皆上乘的人,同处一室最为危险。   此事待日后兰疏不依不饶地双腿岔开坐在谢之权身上哭得梨花带雨的时候,便能明白了。   翌日正式开始授课。   今年玄术学院的新生笼统有一百来人,尚未到第一月月底考核的时候,实力参差不齐的新生皆待在同一个班级里,进行最基础的教学。   谢之权是里边年纪最大的,还是个头最高的。   她将兰疏安置在第一排,自己却是自觉地靠后坐去。   小公子见她孑然一身的背影怎么看怎么萧条寂寞,因而挪开凳子悄悄跟在她身后。   谢之权落座后,扭头。   兰疏笑得人畜无害,灿烂极了。   如何,小爷对你这般好,是不是很感动?   “公子你这是?”   谢之权挑眉。   “出于体恤下属,你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属实可怜,我便勉为其难地过来做你同桌。”   “争着抢着想跟我做同桌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你该感到荣幸。”   兰疏在日渐熟悉的谢之权跟前讲话愈发嚣张,本性也暴露得越来越多,何时还有那日在清河长岸旁那含羞带怯娇软弱气的模样。   谢之权偏不接他的茬,即便知道顺着兰疏的话头说就会无事发生。   “公子,你太矮了,不适合坐这里。”   谢之权相当直白,她坐直了身子侧头时,视线轻松无阻地从兰疏的头顶落在远处。   兰疏眼皮一跳,直接怒了。   这时他本该气呼呼地甩袖走人,回到他的最前排去不再理会谢之权,可同谢之权胡闹的这一段日,他的反骨竟是被谢之权挖掘出不少来,因此兰疏偏不走,挪了挪椅子坐得稳稳当当的。   “要你管!”   “我就坐这!”   他咬着唇侧过脸去不再看谢之权那张讨嫌的脸,张扬清隽的脸孔带着朝气蓬勃的生机,看得周边偷偷打量他的人一愣一愣的,再也移不开视线。   “行,公子开心就好。”   谢之权总这么不咸不淡的,兰疏没得到理想中温柔讨饶的回答,眸中忽得弥漫起雾气。   这人怎么总这么横,收了钱居然还不肯惯着他。   讨厌极了。   时辰一到,低段新生班的老师迈着缓慢的步伐一脸严肃地走进班级。   他一扫底下满满当当的子弟,转头直接开始正式上课。   因入学最低标准是进深境,等于是已经半只脚真真正正踏入玄术师这个领域了,所以学院教授的课程最开始也是从进深境最基础的知识开始,本意是让诸多子弟巩固扎实自己的玄术。   台上老师在做凝聚玄力的示范,如何以最小的精力在这个境界中凝聚出最强的威力,兰疏因坐得过于靠后,伸长了脖子也看不见老师的动作,偏生前面这个人又高大壮实得很,更加挡得他焦急。   谢之权托腮看了两眼,便不爱看了。   她余光淡淡瞥到小公子努力探头想要学习的积极模样,几次三番狠狠瞪了眼前边同学高大的背影。   谢之权忽然伸手提溜住兰疏的后衣领,将差点斜椅子斜摔出去的兰疏拉正身子。   “当心点。”   “要你管!”   面子里子都丢尽了的兰疏委屈巴巴地瞪谢之权,他自己任性弄出来的局面自己却是成了最难堪的人,他趴在桌子上将脸埋入合拢的双臂间,准备放弃这节课,结果后衣领又被扯了。   “看。”   谢之权引来他的目光,掌心蓄起一汪清澈的小水流。   “元素相异差的只是形态与用途,然每种元素的起源都来自于天地,因而各元素的运用与召唤其实方式都差不离,我看着老师做,你看着我做。”   话落,谢之权就如同这偌大一间学堂里的每个人一般,聚精会神地召唤凝聚起自己的玄力,她将台上老师教的东西完全复刻了下来,举着一只手轻松地展示给兰疏看。   兰疏眨了眨眼睛,偷偷看一眼谢之权认真淡漠的脸庞,心中郁结忽然就散了。   她真讨厌。   嘴上总不饶人,每次却又比谁都温柔包容。   也怪不得他老动摇,这谁顶得住。   课后。   兰疏一直认真练习到一堂课结束,当他感觉自己已经将现阶段可以凝聚出的玄力更加轻松自在地收放的时候,便知自己学会了。   “谢之权,你看。”   他脸上漫着兴奋的红晕,迫不及待地向谢之权展示着自己练习后的成果。   浅浅的绿色于兰疏的掌心汇聚,一条翠绿的藤蔓慢慢生长着,最后蜿蜒盘绕在兰疏纤细的手腕上。   白瓷般的肌肤和翠绿欲滴的藤蔓相辉映着,美好色泽的融合看起来格外动人。   “嗯,真厉害。”   谢之权这回不再嫌弃他,而是眼含笑意颔首认可他。   “那是,这对我来说简简单单!”   兰疏因不停歇的练习而消耗了不少精力,此时鼻尖沁出了点点细汗,神情却骄傲得很。   不依靠宗族的扶持和长姐的帮助而得到的认可,让他心里可劲儿地高兴着。   因而同谢之权视线交融时,他眸色都软糯了几分。   “兰公子太厉害了!不愧是兰族嫡系的小公子,学得好快!”   “兰公子,人家还没学会,你可以教人家吗?”   “兰公子,不知你今晚可否有时间?”   吵得人脑袋嗡嗡作响的苍蝇又围了上来,兰疏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他眼角微微下垂,可怜兮兮地望着满脸看好戏的谢之权。   谢之权双手环胸靠墙,笑意吟吟地看他,却不替他出声。   兰疏后槽牙一磨,一不做二不休,忽然伸手扒住了谢之权不放。   “之权,我胸口有点闷。”   “我难受。”   他指腹轻轻摩挲着谢之权的外衫,眼尾带着柔软水意,满心满眼地看着谢之权。   周围忽然静了一瞬。   而后千万刀子般的目光扎向了无辜的谢之权。   谢之权不慌不忙,直起身来淡定地随机应变。   “公子莫怕,属下这就带你去炼药学院看看身体。”   此话一出,众人接连反应过来眼前这修长温和的人,怕不是近来传言中兰疏一眼相中的谢家旁支子弟。   万幸,签订了主仆契约之人,同他们这些世家子弟毫无竞争力。   刀子霎时便收回了不少。   “我要你抱我去。”   众人松一口气的同时,兰疏又风轻云淡地使出一招重击。   毫无兴趣同这群人虚与委蛇的兰疏,瞬时间就将弱不禁风的羸弱身体软进谢之权怀里,纤细的手轻轻环着谢之权的腰肢,装作无力虚弱之态,然而手伸到谢之权背后的时候却是用力揪紧她的衣服不放。   谢之权眉一挑。   知道今后这日子不会太平了。   放一只人人觊觎又爱找事的磨人精在身旁,压根安生不得。   就这混蛋样儿还想要全大陆最出色的女子作伴,怕是够呛。 第69章 哭包少年10 “祝你好梦。”   “好, 属下抱你就是。”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在兰疏假意伸手讨要拥抱的时候,谢之权真就将他一把抱起。   装傻充愣甚至是不惜卖惨的兰疏, 一双眼睛霎时就瞪得浑圆, 他被谢之权高高抱起后,找不到平衡的身体让他慌张无措地勾住了谢之权的脖子, 而后将脑袋顺从地埋在她的肩上,藏在阴影下的脸却是红透了。   谢之权从容不迫地迈着长腿穿过数个小萝卜丁, 一路迎着各种幽怨晦涩嫉妒羡慕的目光, 慢悠悠地将怀里那只小鸵鸟带出玄术学院。   炼药学院建在另一座山上, 体质一般的玄术师若是想要横抱着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 怕是半路就会脱力。   兰疏也没打算真让谢之权就这么把自己一路抱过去,她无所谓, 他有所谓啊!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离开视线范围内,兰疏终于舍得从那一袭令人着迷的冷香中挣扎。   谢之权闻言,坏心眼地收紧了手臂, 将软绵绵的兰疏又给锁回怀中,他的挣扎对谢之权来说等同于无。   兰疏:!   “谢之权!你放肆!你是不是在偷偷占小爷便宜!”   平日里对着谢之权, 兰疏说话并不会用到这个高高在上的自称, 如今他真有些怒了, 心里那些惊慌失措来得突如其然, 他也说不明白这到底是何种感觉, 因而只能拿动怒盖过心慌。   “啊?不是你要我抱的嘛。”   “再说了, 我不会偷偷占别人便宜的。”   “我只会正大光明地占。”   话落, 兰疏尚未从谢之权这三两句话中思索出味道来,就被丢开了。   谢之权找好力道角度,将兰疏毫不留情地丢进了一旁的草地上, 重重摔了个屁股墩儿的兰疏懵了。   他难以置信地抬眸看笑得温良无害的谢之权,惊呆了。   “你,你...”   兰疏抖着指头,你你你了半天没蹦出下一个字。   谢之权以为他要骂她,双手环胸都做好准备把人给反驳哭,结果兰疏却是诡异地红了脸,就像一朵清雅幽香的白兰花被过路的美丽姑娘落了几缕红胭脂一般,娇俏得很。   “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要不然你身为我的下属怎敢将我丢出去?”   “肯定是因为我说了那席话,你害怕被戳穿而恼羞成怒地用别的方式来掩盖,对不对!”   “我拿你当下属,你居然对我有非分之想!?”   兰疏越猜测越觉得可疑,越可疑越觉得接近真相,因此脑子一热就把心里那些无限放大的想法脱口而出,甚至一句比一句来得坚定,说完之后他目光灼灼地望着谢之权,仿佛能将她看穿一般。   他就说嘛,这世间少有人会不喜欢自己这张倾国倾城的脸,谢之权也难免会随俗的。   但若她真的成了俗人,兰疏又觉着有些不愉快。   心里可谓相当矛盾。   谢之权想逗兰疏的心情瞬间就没了,换之而来的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公子,脑补是病,趁早叫大小姐带你去看看有威望的炼药师吧。”   话落,她轻轻拂去袖上纤尘,潇洒离去,徒留目光迟钝的兰疏呆愣在草地里不知道起身。   她,她这是何意?   这是在骂小爷有病?   啊?   “谢之权!!”   兰疏顾不得估计已经淤青了的娇嫩臀部,恶狠狠地从地上飞快爬起来,拔腿就追上迈一步他得迈两步的谢之权,带着嗔怒的一拳就朝她锤过去。   谢之权这回可没由着他胡来,伸手就把他的拳头裹进自己的手掌心,而后拉着兰疏快步往玄术学院学堂走去,争取赶在第二堂课开始前到达学堂。   兰疏气冲冲的一拳似是打在了棉花上,心情复杂得很。   他余光偷偷瞟着谢之权温润的脸庞,一边将她掌心中的拳头悄悄松开。   不知为何,对于她的无动于衷,心里既是松了口气,又感觉空落得很。   被谢之权带出去一趟的兰疏,由刚开始的小脸煞白变成了现在的眼带桃花面带朝霞,撩人得紧。   他听话得被谢之权安置在前排,老老实实地不再找事。   众人何时见过名满大陆的小公子这般温顺的模样,顿时皆是对谢之权心生探究和不满。   在兰翎的到来后,这种情绪直接被推上了顶峰。   “阿疏,早上过得如何,可还习惯?”   兰翎的到来直接让低段班的新生气氛沸腾了起来,在场有不少人还是初次目睹这个在胜鹿国名声大赫的绝世天才,果然是风姿卓越气度不凡,眉间那朵代表兰族下任族长的兰花纹,更是耀眼逼人。   “尚可。”   “谢之权呢?”   “这儿呢。”   “你一定要寸步不离地保护好阿疏,知道吗!”   兰翎只是简单扫视了一圈新生班,很快就发现有不少人将视线往这里聚集来,那眼中丑陋不堪的情绪让兰翎立刻便知他们打了什么主意。   兰疏在兰府中甚少出府,却依然会被莫名其妙的人给盯上,不是想下药就是想掳走要挟,简直防不胜防,如今他坚持要从兰府的保护中走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遇到危险的几率便更是成倍增加了。   无论男子女子,容貌过甚又无自保能力,古往今来都甚少有好结局。   尤其是兰疏这种香饽饽,放羊群中都会令羊化身为狼。   至于谢之权,兰翎自那短暂的几日相处中发觉她居然是最适合待在兰疏身边的人,毕竟她这人讨人厌归讨人厌,该靠谱的时候却也是真的非常靠谱。   谢之权懒懒散散地倚在一边挑了挑眉,嗯了声。   往后至第一月考核前,初始时,谢之权觉着兰翎的担心有些过甚,兰疏的身边不过都是些心智尚未成熟的小萝卜丁,能对他构成多大的威胁,后来她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什么,整个玄术学院,不单单只有他们一个低段新生班而已,还有低段低中高三个班,中段的低中高三个班,高段的低中高三个班,以及一个顶尖班。   扎堆而来绿着眼睛唇角流着涎液的狼,终于让谢之权波动了情绪。   她终于不得不揉了揉眼睛好好正视了一番兰疏那张脸所带来的影响力。   “你看我干嘛?”   距离平日的就寝还有段时间,兰疏正伴着月色准备小小抿几口上品的茶水。   在他淡粉的唇瓣微微张开即将碰到茶杯的那一刻,谢之权忽然就伸手将其夺走。   “你又干嘛!?”   “不干嘛。”   谢之权指尖捏着轻薄晶莹的竹青色茶杯,面无表情地将茶水一滴不漏地泼出窗外去。   预想中的水滴落地声只有那么三两声,其余的悉数都泼在了暗藏在宿舍外窗下的那人身上了。   “你不干嘛你抢我茶杯作何?”   兰疏蹙起细柳般的双眉,觉得谢之权近来十分不对劲。   “我用茶敬这缠绵月色一杯。”   “再敬这幽寂浓稠的夜色一杯。”   “接着敬窗外斑驳的树影一杯。”   “然后敬广阔无垠的大地一杯。”   “最后敬——”   谢之权眉眼疏冷,指尖捏着茶杯不曾松开过,然而当她每念一句,都会悄无声息地动用玄术凝聚起水元素将茶杯灌满,然后再泼出窗外,此番动作不断循环着。   直到一身湿漉漉的窗下之人忍无可忍,蹑手蹑脚地逃走了。   “最后敬你一杯,今晚好梦。”   那热茶添满茶杯,谢之权回过身来将茶杯还给一头雾水的兰疏,优哉游哉躺床上去了。   兰疏将清香四溢的茶水一饮而尽,沉默地看了眼和衣而眠的谢之权。   翌日。   近来被谢之权接连拦了不少背地里使出的肮脏手段的家伙们,终于愤怒了。   这小半个月来,迷香情药蒙汗药都小心谨慎地试过了,无一不被谢之权看破毁掉,而姿色上乘些的,即便实力不错一身傲骨,在兰疏面前却也不得不放低身段去勾引讨好,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却全都比不上谢之权随便的一个勾勾手,兰疏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简直气煞人也!   玄术学院千万人,想要一朝跃上高位的人不在少数,身娇体贵背景深厚的兰疏便是他们最结实的踏板,传闻都说他性子任性娇气但却单纯好骗得很,如今看来这单纯并非是先天的,而是硬生生养出来的,他的身边人实在是将他护得滴水不漏,一点腌臜事都不愿摆到他眼前。   谢之权姿态慵懒地跟在兰疏身侧,修长高挑的身材却是单薄,仿佛一拳就能将她击得溃不成军,但据那些暗地里去找谢之权麻烦想要收拾警告她的人说,这家伙狡猾得很,没有一次跟他们正面对上过,每次都像是有人通风报信般,待他们围堵去的时候,便已经人去楼空了。   众人从最开始得不到兰疏青睐的愤怒变成了对谢之权的嫉恨,他们凑在一起谋划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兰翎眼皮底下将谢之权解决掉,最后讨论出的结果,便是新生班第一月的考核。   将所有计划流程安排好,最终敲板后,众人皆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甚至都已经七嘴八舌地讨论起了未来谁来占了兰疏身子,而后当他明面上的伴侣,最后私底下将兰族的势力一点点瓜分给他们这些曾经的合作伙伴。   随后,新生班第一月的分班考核正式到来。   通常来说,元素虽生于同源,但彼此之间还是会有相生相克的关系。   所以为了考核的公平性,水元素不能够去抽取火元素的同学,而木元素不能够去抽土元素的同学,也就是说不能够去抽自身元素所可以去克制的,或者是会被克制的元素。   谢之权本该迎战木金风雷四元素之一。   但当她将抽取的纸条摊开时,抬眸就对上了一个人的视线。   那是新生班里唯一一个到达分间境的土元素。   她手中的纸条赫然写着那人的名字。 第70章 哭包少年11 “闻天学院装逼第一人。……   有鬼。   谢之权缓缓将掌心纸条按原路折回。   她不想出风头, 也不想装鹌鹑被吊打,因此只能第一时间拿着纸条去找负责此次考核对战分配的老师,将原委简单明了说给他听。   老师只问了一件事。   “你叫什么名字?”   “谢之权。”   “谢同学啊,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更何况现在其他同学都已经抽取完毕了,没人愿意打乱重来的。”   言下之意, 认栽等死吧。   “你确定吗?”   谢之权同老师最后一次确认的时候,视线越过老师的头顶和后方土元素的同学目光相交接。   短暂的打量, 他人看起来傻乎乎的, 浓眉大眼气质纯朴, 很好骗的样子。   但是他弯起厚嘴唇善意一笑的时候, 眼里闪过的精光却是没有躲过谢之权的捕捉。   啧,没意思。   “当然。”   老师相当严肃, 可那姿容神态如何看,都与那土元素之人如出一辙。   没必要给老师第三次机会的谢之权,将纸条揉成一团随手丢掉后便平静地收回视线, 转身离开。   七日后,新生分班考核正式开始。   巧的是, 兰疏分配到的场次是谢之权的上上场, 他抽到的是一个风元素的小姑娘, 开始时因为从未实战过, 因此经验薄弱体质又差强人意的兰疏险些落败, 但好在他总是在奇怪的地方会突然急中生智, 硬生生消化了课间所学的知识, 将御风直上的小姑娘一把拖回地面,再以最后所剩无几的精力反败为胜。   他粗喘着气成为台上唯一一个挺直背站立的人,场下所有认为他无疑必败的人都难免惊诧地沸腾起来。   娇气的小病弱腿弯子都打颤了, 却硬是不愿让人搀扶,白着脸自己一步一步慢慢地下台来,走向为他而在脸上盛满骄傲之意的兰翎。   兰翎为他抹去额间细密的汗,既心疼又难以抑制愉悦,最后只能化作一声叹息,轻轻拍了拍兰疏的脑袋。   “阿姐从来只求你能平平安安的。”   从不求这些所谓别人视如生命的虚伪荣耀。   “我知道。”   兰疏初次尝到鲜活的滋味,那双幽兰静雅的眼眸灿烂如阳,骄矜又羞涩。   他清咳了声抬眸去看谢之权,恰恰对上她的视线,得意的小下巴还未抬起来,竟先一步红了耳朵。   无他,怪只怪她目光太温柔。   往日只常见谢之权冷淡寡言的模样,生得温润多情却偏生冷成一捧捂不化的雪,此时她自己融化了眼中那条亘古不变的冰河,看着他时满是鼓励和欣慰,兰疏如何能不溺于她目光中的清浅湖泊里。   要命,随从果然还是不能找太好看的。   容易惑主。   短暂的交流中,又一场对战结束。   谢之权拢了拢宽袖,待几位审核的老师念到她的名字后,便从容上台。   兰疏别扭地咬了咬唇,最后还是没把加油说出口。   但他知道她会赢。   因为前几日他询问她的考核要对战的人是谁时,谢之权正躺在对床那儿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他隐隐约约的声音才低哑着声音毫无压力地说:“一个用不着在意人。”   彼时,兰疏才非常放心地也合眼入眠。   兰疏气定神闲地坐在兰翎旁边歇息,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   兰翎才管不着谢之权是输是赢,她垂眸示意兰疏是否先行回去,此时太阳毒辣,怕他经不住晒。   兰疏却是不愿,非要看。   兰翎一酸,黑了脸也安静地待着全程死盯着谢之权不放。   谢之权在台上伫立良久,台旁审判的老师不断重复着那位土元素的名讳,人影却迟迟不见。   就在即将超过既定的考核宽容时间时,他终于挠着头憨厚地笑着出现。   “再有下次,取消考核资格!”   审核老师是个直白人,低沉着声调冷冷批评。   “知道了老师,我错了,下次不会了,谢同学也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他态度良好地折腰鞠躬,低声下气的模样也渐渐让老师歇了火,宣布考核开始。   台下观战的人数突然成倍暴增起来,比往年最火爆场次的围观人数还要多了一倍有余。   被同伴莫名其妙拉来的人不解新生的考核有何看点,同伴却是神神秘秘地凑近她耳旁低声道:“有人在玄术学院散播消息,说是今日上午最后一场有历届都不曾出现过的看点。”   至于消息是谁放出的,源头早已无处可寻。   台下新生班的人,早在熊头熊脑的土元素同学上台后,便知谢之权倒大霉了。   元素被克制就罢了,对方还整整比自己修为高了一个境界有余,大陆上谁人不知,当你真正进入玄术进深境之后,后来的境界与境界之间,便犹如横跨着一条鸿沟,元素被克还要越级取胜的,闻所未闻。   当那个又土又熊的家伙出现时,兰疏一拍长椅扶手怒而起身。   居然有人敢暗箱操作考核名单!?   “阿姐!”   他在一片同样惊讶的议论声中,看向微微蹙眉的兰翎。   “坐下,来不及了。”   “闻天学院考核一旦开始,是不准许停下的,明面上的规定我不能去破坏。”   “如果谢之权早在今日前同我说这事,我还有办法帮她解决。”   “既然她一声不吭,那就是自己已有把握,你不必多虑。”   兰翎比兰疏冷静很多,恶意操纵分配名单的人的确足够歹毒,一旦这个土熊是他们的人,那么闻天学院所谓在考核中点到为止的表面规定,便有些不够看了。   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谢之权好过,这土熊作为这一届新生里修为最高的人,刻意在修为足够入学时选择无故推迟,便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切磋切磋决计不可能。   不过兰翎倒是没像兰疏那般被担忧冲昏了头,她还算是有点了解谢之权平时的性格,看着是个半天闷不出个屁来格外好相处的人,实则比谁都鸡贼,半点亏不吃。   兰疏与其担心她,倒不如多长点心眼保护自己。   听闻兰翎的话,兰疏勉强压下来几分不安,但紧握的拳头始终无法松开。   考核开始的宣判声正式响起。   土熊同站在对面一脸淡定的谢之权抱拳表示了一下友好,而后便率先出手,淳朴的笑容逐渐消散。   四国纷争时,土元素的玄术师通常是作为七大元素中最为坚实的防守方,修为越精进的土元素玄术师,所凝固幻化出来的土墙越为牢不可破,但玄术奥妙无穷无尽,土元素虽常用于防,攻势却也不弱。   一招土刺可破万物。   “谢同学,当心了!”   土熊双腿大开,形成极为稳固的下盘,双臂挥动不止,手势千变万化,他黑如点墨的双眸涌起一丝暴戾,掌心骤然凝聚起一股庞大的土元素玄力,霎时间他的周身飞沙走石,灰雾大起,一根根尖锐无比的土刺盘旋在他的周围,只待一声令下,便会急速冲出将对手刺穿。   谢之权把袖子捋了捋,看前边动静那般大,她只能估摸一下祈愿者目前进深境的实力,等量地汇聚起周边的水元素,沉稳地做好防守。   水元素进深境比较中规中矩的好似是,将水凝聚成一注,再以迅猛之势朝对手冲去,形成类似于开了最大出水量的高压水枪那般效果。   “破!”   这头谢之权还在思索水元素那些分支众多的运用,这边土熊便趁她分神之际,将快速凝固好的土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谢之权飞去,尖锐的土黄色尖刺犹如一颗颗快得只剩残影的子弹,簌簌飞过时只能听闻到破空之声,威力慑人。   “破。”   谢之权长眉微挑,掌心朝前竖起一块厚重水遁,将飞来的土刺一根根勉力融化于水之中,软化的土刺变成一滩滩泥泞坠落在地,最终淡化成黄色土元素又归于天地之间。   循环往复。   一招不成,土熊还有数招等着伺候谢之权。   玄术师可召唤的玄力同修为是分不开的,境界越高,可召唤的越多,土熊一招最基础的土刺,用掉的也不过才一丁半点的精力,他余下的气力可还源源不断着,而谢之权境界低,又是被克制的一方,单是化解他最省力的一招都要耗费不少精力,长久之下,必败无疑。   接下来,局面就如同土熊心中所比拟的那般,他的招式越来越千变万化,有简单分步的土刺,变成延绵不绝层层破除的地刺,再是背刺,然后是可将人困住的土牢,根根土柱之间留有缝隙,再以四面八方的土刺辅助,将牢中无处遁形的对手围困刺死。   多种常用于战乱的击杀招式被土熊以分间境的程度使用出,谢之权偶有靠反应躲闪,更多是用水元素去反击化解,但是随着时间流逝,战火的延续,她预估中进深境的玄力,即将就要耗尽了。   因而被束缚在土牢中的时候,谢之权用尽最后一点玄力,然数根来势汹汹的土刺她终归不能坏了自己尽心掩藏的假象去悉数化解,只能无奈地偏头任由一根土刺划破自己的侧脸。   刺目的鲜红立刻汩汩涌出,染花了她那张净白如月的脸。   “你他——”   兰疏气急败坏地再度起身,一句粗鄙之言即将脱口而出时,硬生生被兰翎捂着嘴摁了回去。   忽得人便消停了。   兰翎回首去看,慌乱地发现兰疏竟是遥遥看着谢之权红着眼眶低低啜泣出声。   “骗子,说什么用不着在意的人...”   “阿姐,真的不能够让考核停止吗,你没看到她玄力已经用尽了吗,再待下去不是找死吗!”   兰翎难得沉默,复杂难解地望着那个长身如玉的人,不知如何开口。   她不明白,为何明知打不赢,还却硬要争一口气最后弄伤了自己。   其实也非硬气。   考核很公平,实在打不赢丢脸一点开口说声我认输就行了。   谢之权期间尝试过张口想说这三个字,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人遏制住了一般无法顺利发出声音,那时便知昨晚自己的杯盏中被人下的药是何作用了。   此药用来辅助心里暗示,上场前下药之人只要正视着她说我认输,而后整整一个时辰,谢之权都无法说出这三个字来。   不过,正合她意啊。   土熊看着被土牢困住神情有些呆滞的谢之权,眼尾一抹猩红越发浓重起来。   他是没想到一个比自己低了一个境界的水元素玄术师居然能在他手底下撑这么长的时间,使得他攻势越发不要命起来,现今余下可召唤的玄力也所剩无几了。   但没关系,他还好有后招。   “谢同学很厉害,在下佩服。”   “但考核对我来说很重要,既然这些小招式都无法打败谢同学,那我只好用尽全力一击了。”   土熊挥挥手,那坚不可摧的土牢便瞬息化作尘土飘散于空中,他虚情假意地朝谢之权笑笑,装作没有发现她已经耗尽玄力无力反击,他屏息狠狠催化体内压制的那一股力量,周身的气势忽然较之前暴增了不少,连台下围观的人都有少许被震慑到。   大量的土元素被他召唤而来,迅速凝聚成一个巨大无比的土块,而后在刹那间,土块忽然被他控制着开始变形,慢慢成了一只体态纤长的未知动物,然身体虽细,高度却令人仰首惊叹,待风沙散去,众人才惊觉这竟是一只土蛇!   要知所要用玄力去幻化出一只惟妙惟俏并有灵活攻击力的动物,此番境界通常都要到达知全境方可勉强使出,土熊如今这全力一击,众人皆纷纷惊恐于今年新生的势头之猛,也微妙地替对面还无知无畏静静站着的谢之权感到悲哀。   他们才不会去探究两人被分配成考核对手的内幕,战斗的高燃,才是他们狂热的存在。   而如今无所依的谢之权,再不趁此空荡开口认输,结局必然损失惨重。   土熊用出这令人难以置信的一招,连兰翎都无法再度冷静下去。   她无暇顾及哭得如暴雨来临的兰疏,匆忙靠近对站台,沉声怒道:   “谢之权你还不快认输!”   这突如其来的怒吼令看好戏的众人有些扫兴,有人侧目想制止来人的打断,看到是玄术学院站在顶尖位置的兰翎,立刻歇了声躲远了些。   谢之权扭了扭脖子,没回应兰翎。   土熊微不可察地冷笑一声,口中怒喝一声,庞大的土蛇便凶狠地吐着蛇信子张开嘴朝谢之权扑咬而来。   “谢之权————”   兰疏跌跌撞撞冲至台前,红肿着眼睛哑声嘶吼。   下一刻。   呼吸停滞之时。   全场突然骤静。   有人长大了嘴像个村头的二傻子一般,目光痴呆地看着台上光景无法言喻。   冷静伫立的谢之权,安然无恙。   甚至伸手一把掐住了尚吐着蛇信子发出滋滋声的土蛇,一条庞然大物,扫一扫尾就可以将渺小的人碾压而死的土蛇,就这样被人遏制住了动作,停滞在半空中再难前行。   “啧。”   谢之权露出一个清浅笑意,稍稍偏头对着骤白了脸色的土熊用了格外温柔的语调说话。   “轮到我了。” 第71章 哭包少年12 “我的上帝生气了。”……   她纤细到仿若一折就断的臂膀, 硬是生生抵住了雷霆万钧的攻势。   莹白五指狠狠掐住土蛇首后一寸的位置,圆润透粉的指甲盖修剪整齐,可身体内源源不断涌出的力量却是令其深埋进了土蛇坚实如铁的外壳里, 被谢之权钳制住的地方, 忽然便悄无声息地以五指为中心向四周迅速龟裂开,片片碎土如雪花飘落, 漫天喧嚣的黄沙中,土熊惶恐地看着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以最脆弱不堪的姿势被谢之权徒手捏爆。   “啪。”   谢之权眼尾微挑, 眸中那片枯水突然荡漾起来, 飞溅的碎石四处横飞, 期间便有薄如利刃的石片飞快划过土熊侧脸, 有来有往地也还了一道细长的口子。   她缓缓收回手,挑衅一般地对着土熊做了个模拟爆炸声效的口型。   土熊僵硬的双腿突然被疼痛唤醒, 已无余力再战的他知道若是强撑下去,结局必然不会是他想要的。   因此土熊猛然后退两步,对着身后诸位脸色微变的考核老师义正言辞地嘶吼:“她作弊!!这是玄术考核, 谢之权为什么可以用体术来迎战!这不公平!”   对于他的此番行为,满场哗然, 却毫无同情之心。   古往今来, 印天大陆双术同修之人并非没有, 甚至不少, 但玄体双兼的却是少之又少, 因为两者所追求的极致并不相辅相成, 多数走这条路子的人最后都不得不将体术放弃, 因为玄术门槛最高,他们舍不得。   谢之权却是清奇,虽入学之前隐隐有她危急关头激发出体术天赋的传闻, 但究竟天赋到了何种惊世骇俗的地步,众人尚未有幸见识,再加上她入学选择的终究是玄术,众人更是将此事淡忘于身后,以为她只有这泯然众人的玄术修为。   谁曾想,这一亮相,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土熊扭曲了嘴脸恶人先告状的脸面属实难看,谢之权优雅地负手立于他身后,但笑不语。   几位考核老师蹙了眉,对于这种越界考核的行为该如何评判他们甚是苦恼,交头接耳讨论热烈。   旁边三位其他三个学院派过来做代表过来观看新一年考核的老师,皆是一脸无波无澜。   其中一个倒是多看了两眼谢之权,此人便是体术学院专门教导高段学子的老师。   这新生倒是有意思,可惜最先选择的却是一向同体术学院不对付的玄术学院。   激烈讨论告一段落,其中一个老师站了起来,宣布结果。   “对于此次突发状况,我同几位老师最终商量出来的结果是,土熊同谢之权,平手,考核就此结束。”   “因最开始便出现意外,土熊同学竟和元素被克的谢之权同学变成对手,但因为遵循考核开始便视作二人皆无异议,不得中途无故喊停,便只能任由二人进行交手,然后来谢之权同学玄力耗尽,忽然越界使用体术将土熊全力一击击退,现土熊同学提出异议,但因考核规则中并未明确规定不可使用兼修中的第二术,因此不算作弊。”   “二人皆视为有过错,公平之下相互抵消,考核以平手结束。”   老师将商讨的结果严肃宣布出,不少人暗地里唏嘘了一声,却不敢反驳。   话中都明明白白提到谢之权玄力耗尽了,这时候如果她不用出体术,那岂不是会被土熊弄死,她分明是迫不得已,而土熊才是倒打一耙,占尽好处时做尽君子姿态,处于下风时便暴露小人德行。   但宣布结果的是不得冒犯的老师,他们不敢说。   可这些人不敢,有人却敢。   “公平?你为人师表说出这二字时脸上不害臊吗!”   拼命压制住抖得要破散的声线,兰疏揉了揉气得更红的眼眶,掀翻了刚焐热的椅子气势汹汹地踏步上台前。   老师脸一沉,冷撇过去看到娇弱得像朵花似的兰疏,还有不紧不慢跟随在他背后的兰翎,呵斥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变成了不咸不淡的问话。   “同学,你这是什么意思?在闻天学院公然侮辱师长,是要驱逐出院的!”   “那师长光明正大偏袒学生,就不用受到惩罚了是吗。”   兰疏同兰翎对视一眼,他从她的眼底看到了放纵与鼓励,便越发高抬起下巴做尽嘲讽姿态。   “你话中所言分明就清楚这场对战的开始本就是不公平的存在,你任由事态发展却不加阻止,最后竟好意思将此事归结到学生身上,也不想想从最开始抽取对战名单时弄错的人便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老师。”   “当然,你脸皮厚一点此事自然可以轻飘飘揭过,可是,你同时还清楚地发现谢之权在最后那一次交手时分明已经耗尽了玄力,满脸疲态,而土熊也发现了,却硬是要以一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自顾自地开始自己杀伤力最强烈的招式,你视若无睹,他心怀恶意,此错,又归谁?”   “玄术师最强招式若是凝聚已成,强行收回会自伤,而谢之权那时喊认输也来不及了,这时若是她不用出体术来自保,那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此错,又归谁?”   “所以,你嘴里的公平,在哪?”   兰疏玉白的颊边有两团浅浅的红晕,咄咄逼人的样子看起来真有了几分大族公子的威严模样。   他身段不长,然挺直腰背盛气凌人地站立在人群中却是分外耀眼的存在。   谢之权将已经准备好的说辞收回腹中,居高临下地站在台上垂眸淡淡望着他。   孱弱的小兰花生起气来竟别有滋味。   “对呀老师,公平在哪,平手在哪,你们又是如何得出这种结论的,不说一说?”   “对呀,谢同学多可怜,漂亮的脸蛋都流血了。”   有人没忍住也跟着附和两句,因为属实是看不过去了。   老师被兰疏一顿生猛的冷嘲热讽弄得脸色尴尬,哑口无言,底下学生的逼视更是让他脸面尽失。   身旁有个脾气好些的,拽了拽他,轻声让他干脆让考核继续,方才的话收回。   即便有些拂了脸面,但兰疏所言甚是,的的确确是他们思虑不周。   “咳,你所言也不无道理,那考核便继续吧。”   话落,这老师迅速落座,装作无事发生一般继续看着台上二人。   幸好今日学院里较有话语权的老师没来,不然他非得被狠狠奚落一顿。   考核继续。   接下来,就是谢之权的单方面虐杀了。   土熊还在那头嘶声裂肺地苦苦哀求老师收回继续的话,谢之权却是勾着唇格外令人春心荡漾地看着兰疏,那风流眉眼下一道微微凝结的血痕,又杂糅了几分别样肃冷的味道。   兰疏同她对上视线,满脸生机盎然的情绪忽然便消失了。   眼尾明明还发着红,眼眸里还氤氲着没擦干净的水雾,可他拼命抬头仰望冷视谢之权的模样却硬气非常。   兰疏很生气。   特别生气。   欺骗隐瞒是最令他难以接受的一件事,因为但凡身边人这般对待他,都让他感觉自己好像一个什么作用都起不了的废物一样,被人蒙在鼓里,直到事态发生才幡然醒悟无力挽回。   即便知道接下来谢之权吃不到一点亏,还会畅快淋漓地将仇报回去,兰疏也一点想看的欲望都没有,他感觉有股郁气一直盘绕在心间,死都无法散去。   那种眼睁睁看着朋友被死亡威胁自己却半分也动弹不得的感觉,太恶心了。   看着兰疏头也不回的倔强背影,谢之权挑了挑眉,感觉不妙。   可别偷跑回宿舍哭得背过气去吧。   那她罪过可就大了。   谢之权活动活动手腕,不玩虚的了,速战速决。   她迈出步伐一把揪住土熊的后衣领,像提小狗崽一样,将反抗无能的土熊从对抗台边沿拉回中心。   “脑子不太好使,耳朵至少没聋吧同学。”   “考核继续噢。”   不顾土熊的拼命挣扎,完全不懂丝毫体术的土熊被谢之权碾压得毫无还手之力,他鼻青脸肿地趴在地上眼神惊恐万分,卑微祈求之意满得都快溢出来了,谢之权却还笑得格外欢。   “什么,你还不服输?”   “不愧是我们新生里修为最好的土熊同学啊。”   谢之权眯着眼睛将人从地上提起来,一套行云流水的招式利落而出,优美身段令人赏心悦目,几乎没人敢相信这竟然是一向以暴力美学著称的体术,然而她看似轻缓温柔的推、拉、送、翻、折,期间不断响起的骨头脆裂声和土熊惨烈的哀嚎,让底下一干体质平平的玄术师缩紧了脑袋。   土熊拼命启唇喘息,嘴型反反复复地做出三个字,但全都是无声的嘶吼。   谢之权见他这样,发现他们下的药还挺有趣。   早在确定药无剧毒且对新鲜事物有一定好奇心的谢之权,同样跑去炼药学院薅了一颗药也给土熊吃了,并且若是对方特意对谢之权做什么,谢之权也会特意对土熊做什么,因而导致了此番结果。   大家谁都别想认输。   她笑得温雅,眉眼柔和,手下却以最漂亮且不见血的方式将对手彻底报废。   侧头同暗地中的几人对上视线,发现他们眼中无一不带着惊恐,谢之权便满意地收了手,任由多处骨裂变成一摊烂肉般的土熊昏死在台上,连考核结果的宣布都懒得听,干净利落地翻身下了台。   “同学!等等!”   早已坐不住的体术老师着急忙慌地将谢之权拦下,她闻所未闻却暗含强大爆发力的体术绝学令他震惊,此等天赋异禀之人留在白斩鸡学院太不值了!   “没空,改天另说。”   谢之权三两下避开体术老师的拦截,继续往前走去。   “考核结束你还忙啥!”   老师急了。   谢之权回首看他一眼,笑而不语。   当然是忙着去哄上帝了。 第72章 哭包少年13 老谢:好,我哄你。……   这头兰疏漫无目的地走着, 兰翎在侧后方跟了一会儿便叹气先行离去了。   她嘱咐好一号二号莫要离得太近去打扰他,但必然不能让兰疏脱离他们的视线范围,交代完毕后便心有成算地就找那些暂时结束分班审核的老师, 准备同他们好好聊聊, 莫要在心中留了疙瘩。   一号二号沉声领命,安静地隐于暗处不动声色地注意着兰疏四周任何的风吹草动。   兰疏双手紧攥成拳匿于袖中, 脚下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小石子,他思绪纷杂, 乱糟糟的恼人涩意令他无暇顾及自己究竟到了何地, 一抬眸便见眼前有一片碧潭, 水间荡漾着数朵淡紫色的睡莲, 薄薄雾气缓缓从潭心升腾起,如梦似幻。   兰疏却是无心赏景, 他脑海中不断交叠重复的,一直都是谢之权脸侧突然沁出血来的画面。   他本来已经在兰翎的规划下定好了未来的人生路线,天生弱体注定无法求得长生, 比起那些惊艳夺目的绝世天才,兰疏的一生必然只能如昙花一现, 苟活百年便是天大的幸事。   因而他隐忍, 他听话, 任何可能会导致生命风险加剧的事情, 兰疏都选择避开。   在别人眼中, 胜鹿国最气派堂皇的兰族府邸, 却是他那短短前半生所见识到的全世界。   被当成下一秒可能就会枯萎灭亡的娇花一般悉心滋养, 兰疏踏出兰族大门的时日甚少甚少,他一次次同广阔奇妙的外界失之交臂,目光眼界也日渐局限, 所有奇闻趣事皆只能从兰翎收集来的书籍中获取,文字带来的美好想象让他越发向往兰族外的地界,而动不动就胸闷气短的身体,让他黯然折去心中那只飞鸟的翅膀。   活着,就好了。   但就这样没有未来的活着,有什么意义?   万灯节那日,是谢之权纵容着他第一次违背兰翎的命令。   遵从心意,被人尊重意愿的感受,原来滋味那般令人难忘。   入学前几日,兰疏又发现了谢之权跟别人最不同的特点,她即便发现了他身上的情况,眼中却从未出现那些让他难堪又不耻的怜悯和退步,她依然我行我素,收多少钱办多少事,半点不肯谦让他,但她一边损得让兰疏跳脚,一边却又会背着暴躁的兰翎带他偷溜出门,然后将他护得滴水不漏。   兰疏那时又尝到了被人放在平等位置的快乐。   他以为自己这种外人眼里清高孤傲又阴晴不定的脾气,这辈子都得不到挚友相伴,谢之权的到来却是让他看到了曙光和希望,枯燥乏味,一成不变的生活似乎也可以五彩斑斓起来。   可现在,他又不满了。   因为他将被迫将深埋在心的怨恨,重新挖了出来,彻底去正视自己的渺小脆弱。   他微小到无法去保护任何人,连伸出手的能力都没有。   兰疏偷偷将谢之权视为朋友,却不敢,同时也羞于开口去得到她的承认,因为她的陪伴耐心最开始不过是因为于一纸契约以及金钱的维系,当期限终止,谢之权可能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到那时,一无是处的兰疏,对容貌无所眷恋的谢之权,必然不会为他而停留。   悲观的想法束缚住了兰疏的大脑,他每次一触及到不愿正面遇见的事,就会陷入混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   兰疏站在潭边,双目远望,如在赏如画美景,然失焦的眼瞳却暴露了他的失神。   如果可以,谁愿这般悲观,谁不想总是往最乐观最美好的光景去幻想,可现实不容许。   所以他由心中将感官封闭,无人能唤醒的深陷只能有他自己来走出。   二号远远地蹲在一号身侧,心疼地看着又陷入自我厌烦的小公子。   身为四肢发达的体术师,却比谁都多愁善感愁绪满怀的,一号没忍住轻轻踢了他一脚,示意有人靠近。   二号当即横眉冷对,拳头硬气,狠狠看过去。   一个玄衣黑发的女子闯进了他的视野范围。   冷北靠着狠戾的手段,好不容易逼迫冷府有说话权的长辈动用关系送她进入闻天学院的这批新生里,若不是她三个月前才来到这个世界,修炼得比别人迟太多,若不然又何必需要去同那般惺惺作态之人对峙。   她错过一个月的新生教学,今日一来便要直接参加新生分班的考核,但冷北对此却是心无波痕,因为她自信于自己的能力,定能一举进入新生高等班,成为最耀眼的存在!   她的考核场次在下午,提早来熟悉闻天学院周边环境的冷北,悠哉悠哉地逛着,突然远远地看到了紫莲潭边一道瘦弱的身影,她本无兴趣,然凑近之后才便震惊地发现那人有着一张熟悉到令她心颤的脸。   冷北无法抑制地想到了那个为她挡下子弹,最终笑着在她怀中咽气的人,心间发烫。   会是他吗?   可能性一定很大,她都穿越来异世了,他一定也可以的!   冷北着魔一般地紧盯着那张清雅稚嫩的脸庞,脚下不住地走向他,冰冷的脸部线条都不知不觉地软化了许多。   她靠近兰疏的身边,越发觉得那眉那眼那神态,皆似那夜夜入她梦中缠绵的人。   “阿舒...”   冷北低哑着声音,颤抖地唤着。   兰疏置若罔闻,一心悲伤。   “阿舒,是你对不对,你一定也舍不得我,所以便追随着我的脚步来到了这个世界。”   “以前是我不知你对我情深意切,如今上天重新给了我们存在的机会,我一定不会再辜负你的深情。”   “阿舒,阿舒你为何不说话,你是否还在怪我过去对你过于冷心冷情...”   冷北认定兰疏的不闻不动必然是在责怪她的无情,但冷北无法动怒,她现今对他只剩满腔柔情和怜惜,他闹脾气不理她冷北都可以接受。   不过冷北素来霸道惯了,压根就受不了一个爱她爱得要死要活的男人现在将架子摆得这般久,因此她动了动僵硬的脸庞,将笑颜放大,伸手欲要去拉兰疏的手。   “阿舒——”   “兰疏。”   一道清越冷淡的女声沉沉响起,冷北眼眸一暗,将手撤回。   她不能暴露她和阿舒的身份,在这个新世界她必然也要闯出一片天,再世成王!   但听闻来人所唤...蓝舒,果然是她的蓝舒。   然令冷北略微错愕的是,一直不愿回应她的兰疏,在听到那声呼唤时,似是忽然从某种情绪中猛地将自己抽身一般,惊慌失措地回身去看来人。   谢之权正慵懒地双臂环胸站在一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兰疏看到她原本暗淡的眼眸悄悄亮了一瞬,又见她态度散漫,一点都没有要过来哄人的势头,霎时便扁了粉嫩嫩的樱唇,耷拉下湿润的眼尾。   谢之权甚至还说:   “看来小公子已经有人安慰了,那我便不凑热闹了,回见。”   说罢,谢之权敷衍地挥了挥手便要离开,兰疏咬唇瞪大眼睛,匆匆忙忙地就扑过去不让谢之权走。   “胡说,哪来的人!”   “喏,那儿呢,还声声温柔地叫你阿疏呢。”   兰疏细眉一皱,不耐烦地望过去,一下子就和神情有些难以置信的冷北对上了视线。   “我不认识这人,我不管,你别给我跑,你骗我我生气了,你不把我哄好这事很难收场!”   兰疏瞥了冷北一眼便将目光毫不留恋地收回,转瞬就拽住谢之权的袖子胡闹。   悲不悲观的事以后再考虑,人现在就在眼前不赶紧拦着,伤感春秋顶个什么用。   “好,好,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   “你好敷衍!!”   兰疏气得险些将唇瓣咬出血来,两边脸颊鼓鼓得像个白净的包子,盛着漫天星光的眼眸却是倏地一红,水雾立刻就漫上来,转眼就要哭唧唧了。   他将谢之权的袖子狠狠甩开,手一顿,又不肯罢休地再次拽了回来。   谢之权觉着逗这爱哭鬼特别有趣,但惹急了真哭得狠了她又得好声好气地哄,因此也不开玩笑了,正正经经地拂开衣衫蹲了下去,轻轻拉住他掌心多了许多凹陷的柔软小手,抬首专注看他。   “我错了,下次定然不会再随意搪塞你了。”   “令你这般担心是我尚未想到的,惹你生气了对不起。”   “作为道歉,你可以任意向我提个要求,只要我能满足。”   “所以,看在我这般诚心的份上,原谅我,好吗,嗯?”   她的眼尾微勾,弧度却又不那么张扬,但恰到好处的撩人。   谢之权将兰疏的手置于自己脑袋上,仰首目光温和地看着他,她整个眼眸里,出了那澄澈的天,无瑕的云,便也只有这唯一爱哭的人了。   兰疏难得能够垂眸看谢之权,却一点得意忘形的心都无。   她勉为其难地让他触碰到她的脑袋,眼神充满了虔诚歉意却又该死的温柔包容,兰疏瞬间就止住了摇摇欲坠的眼泪,任由红霞漫了整张脸,心跳如擂鼓。   看,他眼光就是这般好,精准挑中千万人中最会哄人的那一个。   “那,那我,我,小爷就勉为其难原谅你了。”   兰疏将掌心逐渐发热冒汗的手收回,磕磕巴巴却偏要装硬气地说道。   谢之权不拆穿他,甚至是相当顺从地感谢他的原谅。   冷北站在一旁,冷眼观看这一切。   然袖下双手却已经紧握成拳,青筋暴起。   她的蓝舒,不会见到她还投入别的女人的怀抱的。   他必然是因为转世于这个世界,忘记了所有前尘往事,才记不起她来。   冷北绝对不会放弃他的。   她相信只要她足够真心,足够珍惜他。   一定可以再度唤醒他的记忆,然后一生相守,再不离散。 第73章 哭包少年14 老谢:给儿子挑对象。……   冷北极具侵略性的眼神让谢之权无法忽视。   她安抚好兰疏的情绪, 直起身任由兰疏站在她身侧吞吞吐吐地低诉着自己的纠结,时不时扯一扯她的袖子问问谢之权的意见。   谢之权认真听,时而应答, 给足他耐心, 但她仗着身高优势,兰疏如果不尽力仰头看, 压根就不清楚谢之权的目光究竟投向何处。   她在看冷北。   那个玄衣墨发的冷漠女人,一双点漆黑瞳似千年寒冰, 灵魂深处存留的浓烈血腥味煞气逼人。   她正以吞人的视线逼视谢之权。   谢之权挑眉, 云淡风轻地将其上下轻飘飘地打量了一眼。   有点眼熟, 又想不起来。   【叮, 之权,你亲爱的系统正在为你传送新信息。】   【?】   【传送完毕, 请问现在查收吗?】   【嗯。】   【据本世界资料得知,该世界前期是形成于某位作者笔下的一本玄幻小说,而你眼前的那个黑衣女子, 就是这本小说里的女主角冷北,她所存在的这本小说广受读者好评, 苏爽指数爆棚, 因而借由千万人的信仰, 自异次元形成新的世界意识。】   【所以?】   【哎呀不要急嘛, 人家难得出来一下你就让人家多说两句嘛~咳, 所以我过来给你传送一下这本小说, 或许可以帮助你更好地实现本次主顾的心愿, 小说名字就叫《废材逆天冷家二小姐之..》】   【打住,别念,我头疼。】   谢之权止住系统越发迷之兴奋的话头, 不动声色地揉了揉眉心,对虎视眈眈的冷北完全失去了探究的欲望。   她一把将依然在喋喋不休的兰疏的肩膀虚虚揽住,带着忽然消音的小公子离开。   这种类型的另类女强文总归是少不了大篇幅的爱恨痴缠,女主总是有一个开篇凄惨的身份,等她因为组织背叛还是亲人迫害或者未婚夫毒杀后穿越过来,接着便一路开挂打脸逆袭,左拥右抱着对她各种动心的美男走上人生巅峰。   瞅瞅冷北对兰疏那个欲语还休的眼神,谢之权便知事态朝着一个她不太乐于看到的方向发展了。   入夜。   威逼利诱换来的异性同住的宿舍,此时一片寂静。   谢之权脚步轻缓地走到兰疏床榻边,动作尽量放柔地给他捻了捻下滑的被角,转身将昏黄的烛火熄灭。   一室陷入黑暗,她如在白日,轻松地避过所有磕磕盼盼的东西,懒懒散散地回到自己的榻上。   【之权,真的不看一下吗?】   人刚躺平,系统又冷不丁地冒出来。   它也是足够坚持,谢之权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便命它将书传进她脑海内。   倏地,上百万的文字猛然涌入。   【她,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金牌杀手,冷酷绝情,身手不凡,容貌倾城,目如玄冰——】   【麻烦把简介略过。】   谢之权麻木着一张脸,像条咸鱼一般摊平在柔软的床榻上,隔壁无知无觉的小公子睡得正香,她却是要死要活地快速翻看着别人那一波三折的情史,看着冷北是如何打脸那些仿若集体降智各种嘲讽诬陷偷袭她的人,然后又是如何同十二个风格迥异的绝世美男相知相恋,最后十三人圆满地携手站上了大陆巅峰,万生俯仰。   等跳到大结局,谢之权的眼里已经失去了高光。   因为作者笔力不够,人物塑造单调,后期莫名其妙十二个人就都愿意为了爱情各退一步,共享冷北的心,剧情崩得太厉害,于是结局就干脆了断地用十三个人站在一起相视而笑来做结尾。   十三个人相视而笑,谢之权抓住了奇怪的重点。   十三人站成一排,然后十二个男主分成六队,两两相视,冷北看空气笑?   好诡异的画面,谢之权及时遏制住想法离奇的脑子。   她同一天内第二次用指尖掐住眉心揉搓,因为整个篇幅跳着看下来,她着重关注的都是兰疏,文中描写的性格同他现在差不离,都是风吹就倒爱哭爱闹爱生气的模样,而冷北会在剧情最开始就关注他,是因为兰疏长得跟她前世组织里一个相依为命的男子长得一模一样。   名字也同音为蓝舒。   因容貌相似,冷北便认定那个令自己一直抱憾的人一定也穿越成了兰疏,于是在前期各种关心,各种霸道,各种自以为是的自我感动和逾越的撩拨,但这个时候的兰疏,已经和原本的祈愿者认定了关系,多亏了祈愿者脸皮够厚,歪倒正着地击中了兰疏一直想去外面看看的心,便先冷北一步得到了兰疏的情窦初开。   但冷北不放弃,她始终期待着兰疏能够想起前世的记忆,因此一边盯梢着兰疏和祈愿者,一边奇遇不断,碰见了更多优秀俊朗的男子,同他们打得火热,而到了中后期,祈愿者终于按着作者所写的那样渣了兰疏,兰疏因此伤心欲绝,而冷北就趁机安慰他温暖他,成功拉近了自己和兰疏的距离。   接着大结局,两人依然没有明确关系,但那时冷北身边已经有另外十一个人陪着了,直到最后的最后,作者才敷衍地描写到,冷北终于不得不承认兰疏是兰疏,蓝舒是蓝舒,虽然她再也见不到那个梦中心心念念的男人,但是也不会就此舍弃现实里相伴已久的兰疏。   谢之权皱起眉头,侧头幽幽看了眼兰疏在昏暗月光下那恬静的睡颜。   为难他了,有最疼他的长姐,最出色的家世,最昳丽的容貌,却硬生生被作者写的两个女人搅成了屎。   而为什么兰疏明明成了本文究极大佬的男人,最终却逃不过惨死的下场?   因为小说的结束,就代表着来自作者的束缚正式消失。   降智的人全都恢复,变得莫名其妙的人也突然醒悟,借着亲妈铺路而走得顺风顺水的冷北,失去了蠢货开道,逆天运气,以及蛊惑人心的能力,彻底就掌控不住局面了。   她的男人开始回过神来,爱她的还留着,不爱她的火速离开,无法容忍分享的,便如最开始谢之权看到的那样,残忍地以最蹩脚的借口去屠戮冷北身边实力低微的存在。   整个世界开始重新洗牌,乱成一盘散沙。   这就是德不配位的下场,控不住场最终只有被反噬的结局。   所以,谢之权不得不稍微正视起来,兰疏的心愿真的有那么好实现吗。   想和大陆最出色的女子相伴一生,踏遍天下。   以目前尚且稳定的剧情走向来看,冷北日后注定会成为印天大陆最出色的女子,没有之一。   除非谢之权捣乱。   而兰疏心愿不变的话,那和冷北在一起便是最圆满的结果了。   他现在没有了祈愿者的干扰,一颗心干干净净尚未住进任何人,仍然保持着一派天真纯善,而冷北,若是真的要同兰疏成功配对的话,那谢之权只好见机行事,将那后来的十一个男人半路截胡,把身心唯一的冷北送给兰疏。   但可冷北真的适合兰疏吗?   她还记得那双野心勃勃的眼,黑沉沉的像一滩无声死水,所有的狠辣张扬都聪明地藏匿在了背后。   那条从新世纪跨空间而来的灵魂,沾满了无数人的怨气,满身血腥味重得几世功德都无法度化。   白嫩嫩的兰疏若是搁这玩意儿身边一辈子,怕是会折了寿命早亡。   谢之权目光涣散地遥遥看着忽然翻了个身的兰疏,小公子抿了抿干涸的粉唇,忽然呢喃着开了口。   “要....啊要...要啊...”   “要知..之...全...”   软糯的声音带着满满朦胧睡意,胡乱一字一字地朝外蹦着。   要什么?   要知全?   做梦都想要变成知全境?   想不到小公子看起来娇气,居然这般勤奋好学。   谢之权仿佛接收到了小公子传来的信号,慢慢柔和了眉眼。   也罢,先照顾好他弱不禁风的身子,带着他一步步踏向自己心之所向的地方。   至于最出色的女子。   若冷北不行。   那谢之权完全可以自己再扶持出一个。   全方位按照小公子喜好的口味打造,包他满意。   选定了未来方位,谢之权松弛了情绪,很快便同小公子一起进入梦乡。   ......   翌日。   谢之权同兰疏一齐被划分进了新生中等班。   正式划分出实力三六九等之后,每个班级的气氛倒是和缓热闹了些,一大清早的便有不少小萝卜丁在叽叽喳喳地讨论昨日考核。   “昨天下午的考核你有去看吗,就是那个传闻中又废又痴傻的冷家二小姐和冷家小少爷的那场!”   “我看了我看了!那个冷二小姐真的绝了!听说三个月前突然开窍,从一个玄力都不会用的废物,猛地就用最恐怖惊人的时间修炼成了别人好花费好几年才能修炼来的修为!”   “好恐怖!她甚至还是双元素天才!本来以为雷元素已经很强了,没想到她突然用出了水元素,直接雷水一齐运用,把火元素的冷小打得一个措手不及,考核前放的狠话都变成了后来打在自己脸上的巴掌!”   “老师本来破例要让她直接进入低段低等班的,谁知道她居然自愿留在新生高等班,弄不懂。”   谢之权困乏地趴在淡淡散发着木质沉香的桌面,然四面八方的讨论永不休止。   这就是天选之子,走到哪儿都是议论度最高的人物。   “谢之权!谢之权同学在不在!”   嘹亮的大嗓门兀自从前门震起,高大魁梧的体术老师站在低矮的门口处,整个人都快要把外边的光线全都遮掩住。   他这威慑力十足的一吼,小萝卜丁们都静了。   接着,便一个个齐刷刷地看向昏昏欲睡的谢之权。 第74章 哭包少年15 老谢:要不要再摸一下?……   谢之权睡眼惺忪地抬眸, 面前瞬息撞来一张刚毅俊脸。   “之权同学,趁现在还来得及,速速同我去体术学院将转院手续办了吧!”   体术老师热切诚恳地看她, 表情甚是和善, 身上气势却是磅礴惊人。   谢之权:?   “你这样的人才,不能埋没在这种白斩鸡学院啊!”   其他新生:?   “像你这般天赋异禀的体术师, 古往今来我从未听说过,如此刚柔并济的体术招式也不知是师承哪位大能门下, 之权同学, 我仅代表我院热烈欢迎你的加入, 我们非常之愿意同你一起讨论体术的深奥秘密!”   “之权同学, 我已看出你眼中的心动了,速速随我走吧!”   体术老师话音刚落, 肌肉盘桓的双臂猛地伸出,欲要探至谢之权腋下,将她直接强行架起来带走。   谢之权还未动作, 后门便忽得刮起一道飓风,一抹身影如闪电般地袭至谢之权身后, 将她从体术老师的魔爪下带离, 一点劲儿都不想使的谢之权, 浑身没骨头似的软倒在身后那个费力抱着她的人胸膛里, 表情咸鱼又淡定。   “这位老师, 谢之权似乎全程并无答应你转学院吧?”   “如此强人所难是否有失你师长的风度了?”   冷冽的低沉声线自身后响起, 兰翎环着谢之权的腰, 努力又不失优雅地伸长脖子同体术老师视线交汇。   体术老师霎时一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然看清兰翎相貌后,便萎靡了几分。   谢之权多看了他两眼, 也不知为何一个粗壮的大男人,表情竟是空落落得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般。   体术老师暗含羡慕地再度打量了几番谢之权纤细高挑的身材,正想黯然离去,谁知一道娇小的身影冒冒失失地同他擦身而过,直直扑向有人扶着就绝不肯站直身子的谢之权。   “啪。”   兰疏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兰翎圈着谢之权细软腰肢的手。   “松开。”   兰翎眼皮一跳,莫名听话地收回手。   谢之权这才被迫不得不站直了身板,顿时杵在兰家姐弟中间,跟修长挺拔的竹竿一般。   兰翎发觉不对劲,余光暗暗瞥了一眼微微噘着嘴的兰疏,发现这家伙眼里居然藏着一丝吃味。   她后槽牙一磨,感觉大事不妙。   说出的话却是——   “谢之权,你腰挺细。”   兰翎说罢还捻了捻指尖,似是在回味方才那松软冷香。   这回轮到兰疏后槽牙一磨,他白嫩的面颊一鼓,浓密的长睫颤得同被惊飞的墨蝶一般,展翅欲飞。   偏生兰疏抬眸去捕捉谢之权的神情,糟心地发现她竟垂眸看着兰翎,目光有些发怔。   顿时兰疏就不乐意了。   在谢之权身上,兰疏的理智永远干不过一时冲动,他半是挑衅半是赌气地咬牙看了眼笑得格外恶劣的兰翎,速度极快地将自己毫无预兆地埋入谢之权的怀里,双臂紧紧圈了一下她的腰肢,接着狠狠闷头吸了一口她身上清冽的冷香,最后再装作若无其事地放开。   “还真挺细的。”   兰疏小流氓一般地将手背到身后去,面上十分正经地赞同了兰翎的话。   然而他莹白小巧的耳朵却是在根根墨发的遮掩下,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十指也在背后躁动不安地各种绞弄着。   兰翎傻了,皮薄得跟糖葫芦上面那层糯米纸似的兰疏,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孟浪了?   谢之权也回头看他,目光沉沉。   淡得如白水一般无味的视线,停留的时间越久,兰疏心脏跳动得越慌乱。   “手感如何?”   谢之权低哑着声调,毫无起伏地问道。   兰疏一瞬间怂了。   一瞬间又崛起了。   “还、还不错。”   但始终逃不过磕磕绊绊的下场。   兰疏背在身后的手差点疯狂地把后衣衫扯烂,谢之权看不出半点情绪的眼神让他心乱如麻。   早知道就不逞能了,万一他太逾越了惹她生气了怎么办。   她都不说话了。   兰疏咬了咬唇,燥热逐渐从面颊上褪去,换之他缓缓低垂下脑袋,眼眶有点发涩。   又无法自拔地朝最烂的结果想去,身旁那个毫无反应的人,却是突然伸手阻断了他的小心谨慎。   泛凉的指腹触及他莹润的下巴,轻轻使力将兰疏漂亮的脸蛋抬起来,令他直视她。   谢之权眼眸黑如曜石,瞳孔间似有一圈微弱涡旋,引他着迷溺毙。   她轻轻拿指腹挠了挠兰疏的下巴,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既然如此,那——”   “再给你摸一下,要不要?”   后门灿烂金黄的阳光倾泻而来,洗漱铺落在兰疏那张骤然爆红的脸孔上。   他粉唇微启,感觉有点呼吸不上来。   体术老师呆滞在谢之权座位边,目瞪口呆地看着咸鱼突然散发魅力,直到他腿边坐在位置上的小萝卜丁看直了眼,傻愣愣地伸长脖子撞到了体术老师,才唤醒了他。   猛然想起这班上大多都是未经人事的小萝卜丁,他猛地黑了脸转过身扯开嗓子大声教育: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看,都给我转过头去!”   诸位小萝卜丁被吓得一激灵,一个个麻溜转过头去,但依然有几个胆子大的,还流连忘返地多看了几眼笑得如沐春风的谢之权。   傻在当场的兰翎也被一嗓子嚎回了神,看到目光黏在谢之权身上被迷得七荤八素的兰疏,她霎时一股热血就直冲天灵盖,凶狠地一把攥住了谢之权的后衣领,将这个惑主的家伙直接从后门拖走。   兰疏没去追,他尚维持着那个被人轻挑起下巴的动作,亮得发烫的眼眸望着大好天光,心间颤动。   这头谢之权被兰翎一路拽出了玄术学院,那架势格外像是要直接将她带去没人的地方暗杀了一般。   “我说大小姐,你到底有什么事找我。”   眼看着就要被默不吭声的兰翎拖进炼药学院,谢之权终于开口了。   “敢对我弟弟图谋不轨,老子现在就带你去炼药学院灌你毒药杀了你!”   兰翎编得一板一眼的,借口却蹩脚得很。   “不说实话,我就走了。”   谢之权瞥她。   “被你打得全身多处骨折,经脉断裂近半的土熊,因为家中一贫如洗没钱找炼药师看病,只能被迫申请成为炼药学院学子免费的试药实验体,不论他先前对你如何恶劣,这次你也该去看看他,做做面子。”   实验体啊,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名头。   谢之权这回颔首,勉强当做听信了她的话。   因为兰翎眼眸里莫名期待的光芒,让谢之权升起了一丝兴趣。   炼药学院如其名,满院学子皆醉心着迷于炼药。   学院里头不若玄术学院那般景色绚烂,此地四处皆药田,杂七杂八的药材种类繁多,生得却是翠绿欲滴,可见是被人呵护得极为精心细致。   谢之权随兰翎来到一座药香味儿格外浓郁的建筑前,羽化阁三字映入眼帘。   待七拐八弯走过一段蜿蜒小路后,终于来到最终的目的地。   兰翎来炼药学院的路上一路畅通无阻,最后更是连门都不用敲,一推而入。   室内略有些简陋,诸多的木架和成堆药材,以及角落一张板床上,躺着一个浑身裹满白纱的人。   啊还有。   板床边,还站着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他正专注地摆弄着手下药材,听闻开门声,疑惑望来。   一张胜似圣人笔下描绘的水墨画中,貌若天人之姿的绝色面庞,生生闯入来人视线。   以及来人的心里。   谢之权好笑地负手立于一旁,看着方才还满脸肃冷不耐的兰翎,一下子软了神情。   “墨隐。” 第75章 哭包少年16 兰疏:麻烦把谢之权还给……   兰翎这轻轻唤的一声, 不知是比往日温柔了几许。   墨隐整理药材的动作一顿,睫翼颤了颤。   “你来炼药学院作甚,可又是哪里伤着了?”   墨隐缓缓移步至兰翎跟前, 剔透的琥珀双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兰翎, 目光温吞。   兰翎微不可察地朝后仰了仰上身,自墨隐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郁药香味让她脑子霎时有些混沌起来, 兰翎甚是害怕自己一个孟浪又在他面前闹出笑话来。   “...没,不是, 是那家伙自己一个人不敢来探望伤者, 硬拉着我来的。”   兰翎面不改色地伸手指认一脸玩味的谢之权, 毫无犹豫地将锅甩到她身上去。   墨隐这时才察觉兰翎此次并非一人前来, 温柔如水的面庞顿时便烫了一下。   他微微侧首,朝谢之权点了点头, 便算打过招呼。   谢之权不咸不淡地颔首回应,而后余光瞟着强装镇定的兰翎,极其不给面子地嗤笑了一声。   兰翎脸一黑, 见墨隐一脸疑惑地望来,连忙收了表情。   不再把注意力放在两个互相将情愫隐匿在心间不敢倾吐而出的人, 谢之权悠哉悠哉地晃到了没有一丝阳光普照, 阴暗到仿佛要发霉发烂的板床边, 居高临下地俯视了一眼被白纱布缠得不成人样的土熊。   土熊原先还睁着一双无神浑浊的眼, 盯着简陋的屋顶发呆。   听闻床板边难得迎来了一阵完全不同的脚步声, 土熊艰难地转动了眼珠子, 麻木地看过去。   一瞥, 谢之权那张让他无数次在噩梦中惊醒的脸猛地撞进眼帘。   土熊条件反射般地剧烈颤动起来,青紫的唇开开合合无声地求饶着,全身都抖成了筛子。   那仿佛见到会吃人的恶鬼般的惊悚神情, 不断瑟缩震动的瞳孔让谢之权无奈地退开了些。   她怕再凑近点,土熊就要同他的土元素融为一体,入土为安了。   土熊看着是挺惨。   但并不值得可怜同情。   因为这就是做错选择的下场,既然从恶,那就不要畏惧报应。   伤患该探望的也探望完了,无所事事的谢之权倚在门边,一边打哈欠一边看着已经聊得不可开交的二人从屋内走到屋外,再在屋外绕着几片仅有的药田逛了一圈又一圈。   情窦初开的年纪,真好。   一脸慈母微笑的谢之权环着胸并不急着去催促兰翎,直到她遥遥看见了一道阴魂不散的身影,笑意才渐渐淡掉。   啧,糟心。   同冷小在新生高等班又闹了一场,无情又狠心地再度打了冷小这个嚣张跋扈的少爷的脸面,冷北在一众新生面前又怒刷了一波存在感后,倍觉没滋没味地出来闲逛散心,一路不少玄术学院的学子都认出了冷北,霎时间里议论纷纷,冷北这个新生可谓是出尽风头,暗地里惹了不少人眼红。   不论是赞赏声,还是质疑声,对高傲狂妄的冷北来说,都尽数归于扰人心烦的嘈杂声,她皱紧眉头大步流星地离开玄术学院,本欲在四大学院外的各区域走走,未曾想到竟是看到了一抹同兰疏有七八分像的背影。   冷北一愣,回过神便匆匆跟上。   离谱的是,她不仅没跟上,还跟着跟着跟丢了,跑进了炼药学院,寻不到离开的路。   更离谱的是,冷北不去询问四周来来往往的炼药学院子弟学院出口在何处,偏生就是要独自一人在羽化阁外茫然兜圈。   直到墨隐无意抬眸,突然看见她。   后宫剧情启动。   原先同兰翎聊得投入,笑得眉眼生情的墨隐,骤然间便似魔怔了一般,无视兰翎心慌意乱的呼唤,全部心神都猛地交付给了羽化阁外那个黑衣墨发的冰冷女子,他难以自拔地挪步走向她,冥冥中似是有什么旨意在引领着他。   “同学,你是否需要帮助,我见你独自一人在此处徘徊许久,若是有难处,不妨同我说说。”   墨隐有着江南水墨的风情,温润柔和的面庞使得他看起来格外容易令人信服。   此番好颜色难得一见,即便是纵观人间绝色的冷北,见到墨隐的第一面也是微微一怔。   眉间煞气顿时便淡去不少,冷北抿了抿唇,不卑不亢地说出了自己的难处。   这边二人正式开始书中剧情,来了一段格外生硬的初次碰面,里头兰翎云白靴子踩着药田边泥泞的土,那双往日里熠熠生辉的眼眸,怅然地望着远处墨隐的背影,黯然失色。   她仿若僵立在原地,怯懦地不敢上前一步。   然心里却是疯狂咆哮,他妈的为什么动不了啊!!   无法偏移半步的兰翎心里逐渐生出了几分绝望,她甚至已经隐隐开始怀疑是否真的是自己太懦弱而导致不敢踏出半步。   直到谢之权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她身后,抬脚对着她屁股踹了过去。   兰翎:...大可不必。   兰翎朝前踉跄两步。   她眉毛一竖,回首瞪着一脸无事发生的谢之权。   “再不过去,你就要寡一辈子了。”   谢之权抬抬下巴,示意兰翎朝墨隐那儿看去,这是冷北已经同墨隐笑开,那冰渣子一样的脸笑得有几分僵硬,但是却不难看出她眼眸里对墨隐暗含着几分欣赏之意。   兰翎一急,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动了,怒冲冲地就要奔过去截胡。   结果谢之权又给人拦了下来。   “你是成心要同我作对吗!”   她眼中焦灼的急切之意不似作假,觊觎恋慕已久的人,突然间对一个陌生人那般和颜悦色,甚至是丢下了陪伴了他那般长时间的她,兰翎如何能不暴躁。   “你现在这般鲁莽过去,想插入他们二人之间说点什么?”   “强硬去问墨隐为何半途丢下你不顾?”   “或者气急败坏地将来人赶走?”   “还是其乐融融地加入他们?”   谢之权拎小鸡仔似的拉着兰翎的后衣领将人牵制住,一袭不冷不热的话顿时就将兰翎浇了个透心凉。   三者皆不可行,她没辙了。   “啧,等着。”   附在兰翎耳旁低声交代了几句后便将人一把丢开,谢之权双手负于身后,慢腾腾地朝墨隐走去。   陷入剧情线的二人之间似是自动开了一道屏障,任由再出色再奇特再扎眼的人经过,在他们眼中都如空气一般,谢之权也没能例外。   毕竟世界意识不是烂大街的东西,这玩意儿是真真正正掌控着这个世界的天选之子。   但可惜了,世界意识它祖宗来了。   眼见二人聊天结束,墨隐正要动身领着冷北离开炼药学院,谢之权忽然不知道从何处窜了出来,一手勾住了冷北的肩膀。   “这位同学,你今日怎生没去找兰疏啊?”   “我昨日还听见你说,再也不会辜负他的一腔深情了。”   “怎的,今日撞见更漂亮的了?”   她比冷北高了近半个头,此时臂膀将其完全束缚住,一时之间冷北竟是未从她手中挣脱出。   “你是何人,莫要胡说,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冷北黑沉沉的眸中杀气一闪而过,她掌心暗自酝酿起玄力,她才不会忘记昨日同兰疏那般亲近的人,此时既然这人如此不识好歹地自己撞在她的枪口处,那就别怪她动手了!   谢之权察觉到冷北的小动作,对该文女主的感官更差了。   “哦,不说就不说。”   索然无味地松开正欲袭击的冷北,谢之权撤开两步在二人间留出极大的空位,无人遮挡的冷北顿时便只身暴露了出来。   她掌心凝聚的玄力便这般轻飘飘地散了。   被谢之权搅和了一番,初始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墨隐,暗淡的眼眸骤然恢复光亮,神情还带着些微的迷茫之色。   谢之权朝没出息的兰翎勾了勾手指,暗示她趁机快截胡。   兰翎收到信号,一溜烟从羽化阁里窜出来,站定到墨隐的身侧。   “墨隐。”   “你方才为何忽得便不理我了?”   兰翎生得张扬大气,眉间兰纹更衬得她矜冷贵气,然这般遥不可及的人,哪日若是软了神情,带着几分从未见过的委屈,本就对其有难诉之情的人,绝不可能忍得住。   只消一眼,墨隐眸中动容之意便满得要溢出来。   他哪里舍得往日里骄傲又热烈的人,因他而萎靡。   墨隐微微启唇,正要说话,这边冷北却是突兀出声打断了他。   “墨隐,你不是要带我找寻炼药学院的出口吗,我们现在走吧。”   冷北的声音让墨隐眉心蹙起,一股未知难控的力量催促着他丢下兰翎同冷北离去。   见墨隐犹豫不决地定在当场,兰翎差点绷不住表情。   谢之权看着他,使了使眼色。   兰翎咬牙朝墨隐的腰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而后又猛地缩了回去。   好生没出息。   谢之权无可奈何地再度下去搅混水,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路过兰翎身边想去找其他的过路学子,途径兰翎身边的时候,却是转身恶狠狠地对着兰翎的屁股又是一脚,直踹得兰翎满脸错愕地扑进了墨隐的怀里,两个人抱了个满怀。   被暴力助攻的兰翎顺势而上,双手紧紧圈住了墨隐的腰。   牢记着谢之权嘱咐的话,兰翎一边强势地将人锁在怀里,一边却是削减了傲气,颇为难过地可怜看他。   “墨隐,你第二次无视我,我真的难过了。”   高傲的孔雀低下了尊贵的头颅,呼之欲出的情愫让墨隐有些呆滞地被兰翎偷摸占着便宜,耳尖染上薄红。   冷北见此心中升起莫名的怒火,像是被人明目张胆地抢了东西一般不痛快。   她上前两步欲要再说什么,谢之权却是带来一个清秀的小姑娘,指着冷北说:   “正是那位同学,在炼药学院兜了半天圈子找不着路,你且帮帮她吧。”   小姑娘闻言脆生生地嗯了一声,可可爱爱地背着一个药篓子快步行至冷北身侧,一双鹿般清澈的圆润眼眸乖乖地看她。   冷北怎能真当着所有人的面去拒绝小姑娘纯真的善意,最终硬着头皮离开了。   相拥的二人偷偷咬耳根说了几句悄悄话后便分开,两人皆是不自在地红着脸,但满眼的春意却是如何也掩饰不住。   墨隐眼尾含着动人羞意,伸手拽了拽兰翎的袖子,示意她快同谢之权回去。   身心舒畅的兰翎此时听什么都是好好好,尤其是看到谢之权,屁股再痛也笑得格外友好。   甚至还关心起了谢之权脸颊旁那道快要痊愈的伤口。   “不劳大小姐费心了。”   “昨日深夜,小公子便只身一人,亲自动手帮我,温柔地,小心地,轻轻地,上好药了。”   兰翎的好心情登时他妈的转瞬成空。 第76章 哭包少年17 兰疏:你配不上我。……   近日来。   兰疏总觉着谢之权和兰翎之间, 隐隐约约维系着点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他脑海内始终留存着兰翎同谢之权初次碰面时,那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   因而每每看到愁眉苦脸的兰翎来寻谢之权,二人鬼鬼祟祟地躲一边议论之后, 兰翎满面愁云霎时被灿烂阳光刺破, 喜笑颜开地离去。   兰疏便觉有鬼。   这日兰疏在授课结束后,噔噔噔踩着小碎步一把将环绕在谢之权周身的小萝卜丁撞开, 耀武扬威地坐在谢之权身旁那个专属于他的座位。   稚嫩可爱的小萝卜丁肉嘟嘟的红唇一咬,眼睛水润润地望着谢之权, 他可还记着眼前这人数日前在后门处, 那令人难以忘怀的勾人模样, 家中长辈可说了, 在学院若是见着喜欢的人,一定要趁早定下来。   大陆人虽是十六方可娶嫁, 他还差两年,然而这并不妨碍他提早两年软进谢之权怀里去。   所以即便兰家小公子的慑人神情令他无比齿寒,他也依然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谢之权的袖子。   “之权姐姐。”   小萝卜丁声音还娇娇脆脆的, 也不知是哪家生养的,白白净净可招人疼。   谢之权手撑着下巴, 无声看他。   “七日后的庆典, 之权姐姐可否同我作伴?”   他软着眉眼温声细语地邀请, 脸上因羞赧而泛起的绯红恰到好处。   这种又甜又软又腼腆的小公子, 是印天大陆上那些女性强者最喜欢的类型。   也恰是兰疏最模仿不来的类型。   所以。   兰小爷很不高兴, 特别不高兴。   单单是这小萝卜丁敢撬他墙...敢觊觎他的随从, 便已经令兰疏心中格外不快, 偏生谢之权还一副听之任之毫无所谓的模样,那一点都不抗拒的表情,似乎下一秒开口就要答应了。   “我...”   “她不能跟你作伴, 因为她已经有我了。”   兰疏清冷的眼尾一扬,秀美幽雅的脸孔直逼向糖糕一般的小萝卜丁,言辞坚决。   谢之权侧首看他,挑了挑眉。   此话含着暧昧的歧义,小萝卜丁不愿相信,因而难过地扁着嘴向谢之权再度求证。   “之权姐姐,兰公子说的是真的吗?”   “算是。”   谢之权被兰疏明目张胆地用目光威胁着,好笑地勾着唇坐实了兰疏的谎言有一半真实性。   小萝卜丁水汪汪的眼睛大雾四起,看起来可怜兮兮,委委屈屈离开的时候还要一步三回头。   这种戳人心窝子的姿态显然效果颇丰,小萝卜丁做起来炉火纯青,不消一会,谢之权果然喊住了他。   小萝卜丁眼睛一亮,立刻抿着忍不住高高扬起弧度的唇,乖乖凑到谢之权身旁。   他以为,她合该心动了。   然而。   “嗯...这位小同学,虽然我年岁长你不少,但我们毕竟在同一个班级内,你唤我同学即可。”   “再者,我家中并无你这样一个异性弟弟,因而,千万莫要再喊我姐姐。”   “最后,谢谢你的邀请,祝你找到更心仪的同伴。”   谢之权笑得和和气气,说话的语调平缓淡然,然小萝卜丁却是一瞬红了眼。   因为兰疏在谢之权身边那挑衅得意的眉眼,属实是气人极了。   原先还因谢之权突然将人出声唤回的举动给吓得心脏狂跳,后来听闻她那不偏不倚的推辞和拒绝,兰疏漂亮若翡翠的眼眸便难以抑制地染上更加璀璨的光,刺得小萝卜丁几欲抓狂。   更扎心的是,兰疏当着小萝卜丁的面,将小板凳吭哧吭哧挪到了谢之权板凳边,整个人跟朵娇花似的黏在谢之权身侧,就差一不小心身子一歪,矫揉造作地倒进谢之权怀里去。   小萝卜丁都帮兰疏想好下一步怎么做了,兰疏却是没那般多心眼,毕竟就这点动作,便足够将人气跑了。   此事过后,诸多兰疏同谢之权的流言蜚语便四处传了起来。   谢之权亲口承认兰疏那句【她已经有我了】,两人的关系顿时从单纯的主仆关系变得琢磨不透起来。   他们二人之间多数时候形影不离,诸多人看在眼里其实早就定下了些未曾诉之于口的猜测,如今有人在背后红着眼添油加醋了一把,此事倒是闹得沸沸扬扬了起来,连最不爱掺和事的高段班及顶尖班都有人知晓了。   因而便有了现在,兰翎揪着谢之权衣领凶狠着表情问话的场景。   “我把你当朋友,你却对我唯一的亲弟弟图谋不轨!?”   “谢之权,你是不是早就对阿疏芳心暗许了却假装清高!”   “搬!你立刻给我从阿疏的宿舍里搬出来!”   被威名远扬的护弟狂魔当场揪住,偷偷围观的群众不少,幸灾乐祸的更多。   生在她们心尖尖上的清雅兰花,岂能被一个名不见惊传的人随意摘取。   虽然这人生得温文尔雅,笑起来如沐春风,揍起人时却不手软,神秘之处颇多...   那也不行!   兰疏藏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尖,被高大魁梧的二号一路护着来到兰翎和谢之权对峙的地方。   他透过缝隙看到谢之权被兰翎毫不留情面地拽着前衣领,两人之间的似乎回到了那个灯火如昼的夜晚,火星四溅。   兰疏尖锐的小犬牙狠狠一咬粉嫩唇瓣,立刻便知是自己那日刻意含糊的话给谢之权带来了麻烦。   他原本想说,她已经有同伴了,是他。   可那简单直白的话也不知为何,在舌尖饶了一圈之后,说出来却完全变了味。   是私心还是无意,兰疏尚分不清。   但他知晓,谢之权不曾否认的那一刻,兰疏高兴得心都烫化了。   有些事待他日后慢慢探究就好,他人的插手容易影响主观判断,因而兰疏示意二号在原地待命,他要挤出去将谢之权从兰翎的手中解救下来。   可是鬼知道,他听见了什么。   谢之权听到兰翎包含怒意的质问,良久后,只是不解地歪了歪头。   “大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何时对小公子图谋不轨了?”   她无一丝波澜的平静双眸让兰翎渐渐熄了火,但依然没有放开谢之权。   兰翎心中同时也夹杂着一丝郁气,她同谢之权近日来往频繁,多数情窦初开的心事都说与她听,然而在谢之权口中,第一时间叫唤出来的依然是最开始的,大小姐。   “小公子同我一直都只是主子和随从的关系,从未改变过。”   “至于他人口中那等不清不楚的关系,更是空穴来风,可笑至极。”   “小公子那般绝尘脱俗的人,如何看得上我这等普通人,而我,自是对小公子也生不出半点亵渎之心。”   谢之权一直不慌不忙的,三两句便把事情解释清楚。   她看到兰翎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便后知后觉地又补了一句。   “大小姐若不信,我今日便搬离宿舍。”   兰翎脸彻底黑掉,攥着谢之权衣领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   她看出来了,谢之权坦荡的眼眸里的确没有一丝对兰疏的情意在。   但这偏偏,也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   兰翎又不傻,如何可能会因此事而公然在他人面前给谢之权下面子,她不过就是隐约猜到了兰疏的心思,若最后他们二人真能发展出点什么,兰翎并不介意,强强联姻这一套在她这里根本并非准则,兰疏才是第一顺位。   因此她刻意制造喧哗,哪怕谢之权对兰疏有那么点尚未宣之于口的意思,也该在众目睽睽之下认定坐实。   可令她始料未及的是,谢之权一丝也无。   甚至跟硬邦邦的石头一样没心没肺,那般轻松地就与兰疏拉远了关系。   比一盆冷水浇在头顶还要坏的情况,便是兰翎余光瞥到了,站在谢之权背后神情呆滞的兰疏。   她心一咯噔,直接松开了谢之权。   谢之权眼眸深处藏了些晦涩不明的情绪,她理了理皱巴巴的衣领,不紧不慢地转身直面兰疏。   兰疏眼眶已经全红了,眼泪悬在边缘要掉不掉。   但他脖子抬得高,绷得紧,每一条爆出的蓝紫血管都在昭示着他的拼命克制。   美丽的兰花在极大限度地释放着他的高傲和矜贵,只为了不在眼前人面前软下一丝气势。   兰疏唇角冷冷一勾,嗤笑了一声。   “你说的没错,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配得上我。”   “能够同我站在一起的,只能是这大陆上最出色的女子!”   他狂妄放言,然而那一颗刚被人焐热的心,却又被同一个人狠狠摔碎在地。   “但是谢之权,没我的命令,你别想搬宿舍。”   “我兰族花大笔钱雇佣你来做我的随从,你可别想找借口偷懒。”   “恪守你的本分,若你胆敢越半步雷池,我必然让你没有好下场!”   兰疏捏紧双拳,他做足高傲轻蔑的姿态,然颤抖的清瘦身体却令他看起来更惹人心疼。   他放完狠话却是没有立即离去,一双赤红的眼眸泛滥着水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谢之权。   兰翎站在后方,抖着腿心中祈祷谢之权赶紧上去哄哄。   但。   “属下遵命,公子。”   谢之权垂眸,微微低下那不该为任何人低下的头颅,完全顺从。   兰疏脑海内那根拉近的线直接崩断,他拼命张大眼睛不愿让泪珠子掉下来,一边迅速转身匆匆跑走。   如果从不抱期待,得不到梦寐以求的回应,那还好。   若是次次抱有期待,次次都有回应,初次被拒绝的那一刻,将是噩梦的开始。   人渐渐散去,最后只剩下谢之权和兰翎。   她看到兰翎眼中的不解以及恨铁不成钢,也只能微微一笑,一字不说。   没有办法,站在兰疏身侧的人,注定不会是她。   谢之权可以给兰疏所有他想要的。   唯独只有永生相伴,她给不起。   还愿者的规则,最宽松的期限便是停滞在某个世界百年。   恰好一世。   而印天大陆,却是一个可以拥有永生的地方。   谢之权不会任由兰疏被天生体弱拖垮,她会赋予他永生,甚至是赐予他一个永生的相伴者。   只是那个相伴者里永远不存在她的选项而已。   原本照着祈愿者的记忆,兰疏合该会对那种温柔包容,听之任之,尊重守礼的人动心,所以谢之权就轻浮,咸鱼,满不正经,谁知火苗还是颤颤巍巍地燃起了。   本想寻借一个恰当的时机掐灭火苗,谁知兰翎这般给力,直接给她送助攻。   从不容许别人拒绝的骄傲小公子,此次在她这儿受了这般大的挫折,应该是不会再有其他念想了。   此后看来得再低调些做人了。 第77章 哭包少年18 兰疏:开始学习如何炼钢……   离闻天学院历年来惯例为新生举行的庆典开始, 还剩下两日。   明面上所有人都依然有条不紊地过着白日专注学习,晚上勤加练习的学院生活,实则心中都在蠢蠢欲动着。   新生庆典那日, 妙趣横生的活动数不胜数, 运气好些,更是能看到那些从来都只是从别人口中听说来的大能, 所以这个没有明争暗斗,没有高地之分的日子, 不论何人, 都心存着一定的期待。   至于寻找同伴这一事, 也是因新生庆典进行到尾声时, 夜间会开启一场盛大的烟火晚会,彼时相约好的二人, 不论性别,皆可在灿烂烟火中携着手一同立下最难忘的誓言。   这种裹挟着浪漫气息的美好时刻,百年间早在闻天学院的学生心中成了一个欲语还休的象征。   所以每当有人前来邀请你成为庆典同伴时, 未曾诉之于口的心事也等于是暴露了一半了。   那日当众直言自己同兰疏无任何超越界限的关系之后,前来打扰谢之权清净的人竟是比以往多了不少。   此前大多数是因为对兰疏有非分之想, 所以诸多人一半是明着想要讨好谢之权来借机接近兰疏, 一半人是暗地里耍手段想要剔除掉兰疏身边最为形影不离的她, 然而看到了土熊的惨状之后, 坏心眼的倒是识相得收敛了。   而当兰疏在众目睽睽之下泾渭分明地划清了和谢之权的界线之后, 那些欲想要争夺兰疏这个香饽饽的人, 也明白了谢之权在他那儿压根没有什么地位可言, 便也渐渐地歇了火。   现在就剩了些觊觎谢之权这张脸的,成天到晚的围着她打转,想要同她成为庆典同伴。   连体术学院都有人慕名而来, 此人半路拦截了一脸迷茫的谢之权,格外骄傲地秀了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然而谢之权看着眼前那个体型几乎是自己两倍有余的体术师,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入了夜,她瘫软在床榻上,半点也不愿动弹。   相隔了不少距离的另一边,兰疏正窝在松软的棉絮之中,昏黄光线中一张清丽秀美的脸蛋衬得格外柔和娴静,他垂着眼眸捧着一本杂书在细细品读,谢之权回来时,眼皮抬都懒得抬一下。   谢之权翻了个身,自那事发生后,再没同兰疏说过一句话了。   也不能算没说,她说了,兰疏不愿意应答便是。   “小公子,光线昏暗,长时间看书伤眼。”   谢之权撑着一边脑袋,遥遥望着静默无声的兰疏,目光懒懒散散。   两人之间疏远归疏远,但谢之权现在身处的位置是一个万事皆为主人考虑的好随从,因此即便兰疏蓝色再如何冷漠无情,谢之权也依然会恪尽职守地做好本分职务。   但人家领不领情,理不理会,那便是另外的事了。   兰疏听到谢之权并无其余情绪的关怀,根根分明的长睫颤了颤,最后却是当做耳旁风,固执地翻了下一页。   倔脾气。   谢之权见他始终我行我素,无奈之下便放弃再劝,毕竟如果她真要劝起来,依照兰疏的性子,必然又少不得一顿哄,而温声细语地哄人,此时发生在如此密闭的空间以及尚未婚配的异性之间,难免会萦绕着些不该有的氛围。   所以谢之权头铁地选择了自己先睡。   良久后,兰疏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书中内容已经完全无法进入脑海。   他咬了咬下唇,还是没忍住将视线移了移,偷偷去看向对面床榻上那个没心没肺的人。   睡得正香。   兰疏差点没给气得一口气背过去。   就这?就这?就这轻飘飘一句伤眼睛就完了??   但凡她识趣些,坚持不懈些,下了床榻来他这儿将他手中的书拿走,轻声慢语地哄两句,氛围也不至于还这般凝固着。   只要她愿来,他就愿顺着自给自足的□□下,不提男女之情,至少要恢复如过往一般的关系,当当朋友。   可显然,她直接将兰疏整个人都列为雷池,半点不触。   兰疏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眼前密密麻麻的字都变得重重叠叠了起来。   他想起刚刚闹开的那晚,他在她尚未归来宿舍时,整个人软在被子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源源不断的眼泪将被褥浸湿了半条。   后来听见她的脚步声靠近,他怕丢脸,便匆匆钻进被子离去,咬着唇压印着声音在窒息的黑暗中偷偷啜泣。   谢之权看着床上隆起的一个小山丘,一言不发地回了自己的床位。   他躲在暗处哭得越发肝肠寸断,偏生那人明知他的难过,却始终坚守着不愿意过来看他一眼。   心碎得七零八落,一股憋闷的郁气堵在胸膛不上不下。   兰疏哭得眼睛都发涨疼痛了起来,却还是听不到谢之权有半分的动容。   赌气之下,他私心启唇,可怜兮兮地泄露出了一声短暂的呜咽声。   大抵是示弱起了作用,他听到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后,心中慢慢又升腾起了一抹希冀。   结果谢之权竟是未曾在他这边停留一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宿舍,彻夜未归。   兰疏也在被窝里闷了一夜,思绪杂乱。   他咬牙切齿地红着眼发誓,绝对不要再对谢之权抱有不该有的期待,也不要再对她生起亲近之意。   然而翌日,兰疏看到那张得天独厚的温润面孔平静地同他道早安,还是瞬息破了功。   往日里最适合被他这种病弱之人用来打发时间的杂书,此时再也无法提起兰疏一点兴趣。   他指腹轻轻夹着两页书纸,毫无意识地厮磨着,微微的沙沙声低低响起。   夜已深,声响虽清晰可闻,然谢之权离得远,合该听不到才对。   兰疏却见那人翻了个身,毫无预兆地睁开了惺忪的眼。   她起身朝他走来了。   兰疏捧着书的手一紧,忽而有些退怯地朝床内缩了缩身子。   她下一秒是不是又要走出门去,一夜不回?   她就这般不待见他?   兰疏干涸发涩的眼涨得难受,泪腺发达的坏处便是稍微委屈了些,便泪意朦胧起来。   然而谢之权没走,而是缄默着俯身将他手中的书一把抽走。   “睡觉。”   谢之权眉目低敛,黑眸中一抹不容置疑的微光泛着薄冷,她直接将烛火吹灭,没收了兰疏的杂书。   挺凶,一点都不温柔。   但兰疏却奇迹般地消了泪意,乖顺安分地软下身子藏进被子里,别扭地合上眼。   真讨厌。   ......   新生庆典日。   闻天学院里来自五湖四海的弟子不在少数,且大多数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因而一群从不知勤俭节约的公子小姐办起活动来,该有多奢华就有多奢华,其夸张豪华之程度几乎是让那些因天赋而有幸入学闻天的人看得瞠目结舌。   活动由四个学院站在顶尖的领头学子一同策划举行,因而站在顶尖的顶尖的兰翎,今日几乎是忙得脚不沾地,只能匆匆同墨隐约好晚上燃放烟火时再碰面。   今日热闹非凡,无论是学生或者老师,以及被雇佣进闻天学院当仆人的普通人,皆是一脸兴奋地在学院四周游走玩闹着,没怎么接触过热闹场面的兰疏,理应会对此感到兴趣盎然,命一号二号护着他出去玩。   可诡异的是,一天已到正午时分,兰疏还懒洋洋地窝在床上,不愿出门。   谢之权本欲询问两句,后来觉着多此一举,便缄口了。   外边欢声笑语,一片欢腾景象,静谧的宿舍倒是显得有几分冷清寂寥了起来。   谢之权看着从兰疏那里没收来的杂书,有一页每一页地翻着看,丝毫不受外界影响。   兰疏硬生生待了近乎一天,却是忍不住了。   再加上兰族那些勉强还算交好的子弟前来唤他一同去看今晚的烟火,他才惊觉距离烟火竟是还有一个时辰便要开始了,因此兰疏匆匆下了榻,欲要离去之时却又停住了。   他站在原地,踌躇着。   外边的人在催促,里边的人不闻不问。   兰疏站在那里也不知是在等着什么,他谁也不看,只是垂着头。   “兰疏,快些走吧!”   性子急躁些的等不及,扯着嗓门便高声叫唤两句。   兰疏一咬唇,意味不明地看向谢之权,却是发现她始终未曾注意过他,心一凉,干脆直接地走了。   一号二号悄无声息地跟上。   谢之权淡淡叹了口气,将书合上。   时间总是那般快,转眼间兰疏那清瘦娇弱的身影好似上一秒才翩然离去,下一刻,窗外的烟花竟是簌簌绽开了。   璀璨流光映射在谢之权清冷的面孔上,她百无聊赖地倚在窗边,撑着下巴目光涣散地看着那些转瞬即逝的美。   怀中传音法器忽得震颤起来。   “谢之权,谢之权。”   兰翎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响亮的烟火燃爆声几乎遮盖了她的声音。   “怎么了。”   谢之权将那小巧玲珑的法器置于掌心,慢悠悠回着话。   这人不该陪着对象吗,哪来的空闲理会她。   “你有看到兰疏吗?他有跟你在一起吗?”   “没有。”   “不应该啊,我明明看到他跟你走了...”   谢之权听闻至此,眉梢已微微蹙起。   “你说清楚些,我今日一直在宿舍从未出去,小公子不可能同我在一起。”   “那怎么回事,我明明——”   谢之权心一沉,将系统唤了出来。   【阿统,你帮我看看,今日在那书中冷北发生了何事。】   【好的之权~】   片刻。   【之权,我大致过了下,今日冷北主要是同墨隐有诸多故事情节发生,最主要的是今夜,墨隐被一直觊觎他的人哄骗,吃下了难解的春情药物,而冷北恰好遇...】   不应该,这多日因她时不时的干扰,墨隐在大部分的时刻里都能够从世界意识的控制中挣脱出来。   而今日若是墨隐不在,兰翎也不该这般淡然。   那么,如果情节若是非要顺利开展下去的话,必然得有一个人将墨隐的位置顶替掉。   而书中在闻天学院至今的情节,出现的后宫成员只有两人。   一个是墨隐,一个便是——   谢之权披散着来不及束起的泼墨长发,沉着脸一脚踹开宿舍紧闭的门,直接作弊让系统定位兰疏当前的位置。   她一袭宽松白衣,大步流星地穿越过重重叠叠的人海,所过之处皆令人望着她修长背影一脸恍然。   【之权拐弯!拐弯!兰疏在那个很偏僻的角落里!】   谢之权眼眸中的暗色越来越浓稠,她猛冲一拳将那脆弱的隔板击破,四散飞溅的木屑落了一地。   骤然闯入的光照亮了这阴暗的角落,也勾起了角落里那微弱的啜泣呼喊声。   “谢之权...”   兰疏如同一只无助迷茫的小兽一般,瑟瑟发抖地将自己拼命藏身于一个肮脏的角落里。   他听闻响声,骤然抬眸去看向来人。   看清谢之权的那一瞬间,他隐忍的热泪终于扑簌而下。 第78章 哭包少年19 “你亲亲我。”   兰疏的状态已是差极。   谢之权不知, 在她来之前,他究竟是经历了如何惊心动魄的事。   他今日穿着最喜爱的衣衫,不久之前才抖着质地轻薄柔软的外衫炫耀给谢之权看上边绣工绝妙的花纹, 现在却是无暇顾及, 任由干净的下摆落入污秽脏黑的泥地里,弄花了原先贵气奢华的模样。   兰疏靠在结满了蜘蛛网的阴暗角落里, 抱着双膝将自己圈成小小一团,当他抬首看来, 谢之权才发现那两片樱粉的唇已经被他发狠咬得血肉模糊, 刺目的血滴一点点流入他纤细的脖颈, 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鲜红印记。   “谢之权...”   他一开口, 声色又软又娇,甜得仿佛要溢出蜜来。   然谢之权心却是狠狠一沉, 因为兰疏整张精致漂亮的脸孔烧得通红,灼热的气息不断从唇口难耐地哈出。   他黑眸中含着潋滟水光,所有高高竖起的防备警惕在看到谢之权的那一瞬间, 皆溃散成灰,腹中翻腾的热潮不减反增, 兰疏神智混沌地视线紧锁谢之权, 唇中带着浓浓哭腔, 情难自禁地含着泪低吟了一声。   谢之权脱下外衫, 连忙将热度惊人的兰疏从头到脚裹住, 再一把将他打横抱拥入怀里。   浑身无力的兰疏软绵绵地依偎着谢之权, 他埋首于她的胸膛, 抽了抽鼻子,贪婪又饥渴地嗅闻着那令人眷恋的冷香。   “谢之权,我难受。”   兰疏有气无力地揪着她的前襟, 可怜兮兮地眨掉眼尾悬挂着的泪珠。   他透过遮盖在身体上外衫的缝隙,喘着气悄悄望着谢之权光洁莹润的下巴,兰疏艰难地滚动着喉结,脑海中难以自拔地幻想着,要是能够咬一口,该多好。   理智在抑制着兰疏的冲动,但猛烈的药性在催化着他的欲望。   兰疏实在没忍住,蠢蠢欲动的手顺着前襟领口慢慢探出指尖往里滑去,沁凉的晚风吹拂着他发烫的身体,脑子已经乱成浆糊的兰疏躁动的指尖划过一片赤露的微冷肌肤,这一点小小的甜头似是点燃森林的星火,瞬间烧成了整片燎原大火。   脱了外衫便只剩一件单薄里衣的谢之权抽不出手来制止兰疏的放肆,她只能抓紧时间尽量避开多数人群将兰疏带回宿舍,而后再通过传音让兰翎将墨隐带来替兰疏调配解药。   当谢之权堪堪踏出这个窄小的角落,一阵急促匆忙的脚步声便渐行渐近,谢之权带兰疏藏匿气息隐入另外一个角落,目光晦暗地看着行色焦急的冷北突然出现,她皱紧眉头格外细致地将四周搜寻了一遍,当看到被外力击碎的隔板时,冷北神情微变,瞬息阴沉的脸色释放出了铺天盖地的杀气。   谢之权眸光一闪,悄无声息地离去。   一路躲躲闪闪将怀中纠缠不放的兰疏成功带回宿舍,谢之权将人小心放入床榻时,额间难得溢出了些许薄汗。   她无奈地抹去脖颈间一片沾血的湿润水迹,将被扯得几乎要滑落肩头的衣衫往回拢了拢,结果身子已经沾上床榻的兰疏却是不依不饶地缠紧了她,高抬的双臂因宽袖的滑落而露出不少春色,他努力抬起上半身,发麻的唇再度印上晕染了一片殷红之色的肌肤。   “谢之权,我难受。”   兰疏再度复述了这句话。   他一双纤细的腿藏在皱巴巴的衣衫下,来回磨蹭交叠,昔日里清绝昳丽的小公子,此刻化作她克制视线下,最媚骨天成的妖精。   他剔透如珠的眼眸似是将今夜所有的烟火都藏匿于瞳仁深处,流光四溢,璀璨迷人。   没人能挡得住如斯美色,美人在怀,还主动热情,谁忍谁王八。   偏生老僧入定的谢之权甘愿做王八。   她五指张开一把摁在兰疏滚烫的脸颊上,硬生生把娇气的小公子残忍无情地按回床上去。   谢之权快速传音至兰翎那儿,简单粗暴地将事情原委三两句话带过。   只听兰翎那头恶狠狠的磨牙声清晰地传来,得到兰翎马上就来的准确回复,谢之权勉强松了口气。   解决完一事,谢之权又回首看着脸上已然灰败至极的一号二号,不容置喙地拜托他们去门外守着,绝对不能够放任何一个人听到这屋中的动静。   一号二号犹豫片刻,看到谢之权钳制着兰疏的无情嘴脸,最后也只能咬牙出去了。   “唔嗯。”   被强硬捂住脸蛋的兰疏难受地哼了声,他难耐地磨蹭扭动着,然谢之权压得狠,兰疏用尽了所剩无几的力气,也无法从她的掌心挣脱出来,束手无策之下,兰疏只能朦胧着水眸,微微启唇吐露出舌尖,将谢之权的掌心濡湿。   谢之权后腰猛地一酥,立刻将手抽回。   得逞的兰疏借着最后一点力气从床榻上直起身又黏到谢之权身上去,他肆无忌惮地将上身挪出床榻,全然放松地依靠在谢之权温热的胸膛里。   “你为何还不理我。”   始终紧闭唇瓣的谢之权令兰疏心间阵痛,他忘记了那些谢之权不主动哄他他便绝不服软的坚持,委屈巴巴地用双手抓着谢之权的手,一边努力抬首从下往上望着她,一边颤颤巍巍地拉着她的手顺着他的身体一路往下——   “好疼,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太渴望得到她的安慰,不论是哪一方面。   可谢之权不愿,无人能强迫。   她面无表情地再次抽回手,将已经无力放抗的兰疏轻轻送回床榻,用棉被裹了起来。   兰疏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隐隐作痛,除此之外,心口也像破了洞漏了风,冰凉极了。   喉口处一片腥甜,血气翻涌。   “你就这么讨厌我?”   “是我之前说话太过分了吗...”   “那我和你道歉,你能不能哄哄我,不不,你和我说说话便好...”   被千人万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公子何时这般弱声弱气地低头过,无法得到纾解的身体带来的疼痛令他脆弱不堪,一边哗啦哗啦砸着泪,一边喃喃着小声退步。   他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尖尖。   “实在不愿说,你亲亲我也行。”   委曲求全的模样格外惹人怜惜。   谢之权居高临下看着他,无动于衷。   兰疏笑了。   他眼中的光逐渐熄灭,任由烈火如何炙烤着他的躯体和神智,兰疏也不再求了。   但他笑着笑着,却是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几欲要将命都咳没掉的兰疏忽然急促地喘息起来,烧红的脸色透着灰败的青色,他突然偏头,一口血从唇中吐出。   谢之权眸中错愕骤然闪过,她错估了兰疏身体的糟糕状况,常人能够忍得住的药性,到他这里拖得越久,反而成了可以要了他的命的致死药,现下若是再不采取行动,等墨隐来了,怕是已经不用解药了。   而是要救人了。   口中满满的血腥味闷得兰疏大脑发涨,已经透支到极限的身体让他感觉自己正身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仿佛下一刻便要命悬一线,踩错一步就要彻底跌入深渊,粉身碎骨。   他已经不求那个说一不二的家伙能够怜惜他丝毫,只求他死了谢之权能够稍微后悔一下此前没碰他。   兰疏轻嘲一声,缓缓合上双眸,安静地等待接下来的命运。   身上却是猛地一凉。   “对不起,得罪了。”   令他流连忘返的气息忽然喷洒至他跟前,兰疏傻傻睁眼,难以置信地看到谢之权一脸正色地撑在他上方。   “我无法完全解了你的药性。”   “但——”   兰疏长睫震颤起来,双手狠狠地揪紧了身下床单。   待兰翎带着去取药的墨隐着急忙慌地赶来时,只能看到紧闭的屋门外,站着两个神情如同吃了苍蝇般的随从。   兰翎长眉一皱,兰疏的安危已经无法让她去顾及一号二号诡异的模样,她匆匆带着墨隐行至屋前,欲要一掌推开,耳旁竟突兀地传来一道缠绵的呜咽声。   兰翎当场呆滞住。   墨隐颊边飞起两道红晕,他一把勾住兰翎,将人带离了宿舍边。   兰翎指尖微颤,哑口无言地指着声音的来源地,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   四个人看看天,看看地,心思各异地站在宿舍外。   直到谢之权慢悠悠地开了门,低哑着声音将墨隐唤来。   “麻烦了。”   谢之权同墨隐擦肩而过,只将他一人放入屋中,而忧心兰疏的兰翎欲要一同进入,谢之权却是将她拦了下来。   兰翎冷瞥着她,但将她的模样尽收眼底时,便忽然懂了为何谢之权不让她进去。   谢之权只着一件单薄衣衫,凌乱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她皱巴巴的领口横七歪八地敞开着,精致冷白的锁骨上还有这三两个清晰的牙印,再往上便是莫名抹了不少鲜红痕迹的脖颈,散发着浅浅血腥味。   衣冠不整的谢之权眉眼微垂,慵懒散乱的模样颠覆了温润如玉的外表,竟是莫名性感。   兰翎默默撇开视线,不敢再看。   这他妈谢之权要是敢说自己什么都没做,她直接打死她。   “呵,小人,还敢说对兰疏没有觊觎之心。”   “我弟弟的美色果然无人能挡,你的禽兽本质都被勾出来了。”   兰翎也不知道该不该打谢之权一顿,抉择之下只能够阴阳怪气地嘲讽两句。   谢之权拉了拉领口,淡淡看了兰翎一眼。   “我没做什么。”   语气不咸不淡的,半点不慌。   兰翎拳头一硬,差点就要给这禽兽来一拳。   结果她又接了一句。   “我只用了手。”   谢之权拿绢布细致地擦拭着右手掌心,淡定至极。   兰翎一噎,语言功能当场混乱。 第79章 哭包少年20 “你对我有感觉吗?”……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兰翎捂着额头远离了谢之权两步, 一堆话堵在胸口又不知该说哪一句的感觉属实糟心之至。   莫约小半个时辰后,墨隐出来了。   他那张淡雅水墨般的神仙面孔,似是被人不小心晕染上了一片俏红的胭脂般, 羞赧之意一览无遗。   “墨隐, 阿疏现在状况如何了?”   兰翎顾不得注意墨隐那难得一见的别样风情,满心满眼都是差点糟了他人毒手的兰疏。   “兰疏身上的药, 是炼药师列为最令我们禁忌不耻的春情药物,此药极烈, 哪怕是体质最好的体术师也撑不过一个时辰, 需得同人阴阳相合方能化解, 更何况兰疏体质特殊, 天生病弱,能够硬生生忍住半个时辰属实不易。”   “幸好在此药将兰疏身体彻底亏损的时候, 稍微得到了...舒缓,而我此前不久才刚试炼成功解药,往后几日兰疏只要注意好好休息, 情绪波动莫要过大,最好是时时都能保持舒畅的心情便可恢复。”   墨隐在谈及药物之事时, 不自在的神情立刻变得正经严肃, 然而在说到最后一些关于兰疏身体的注意事项时, 他却是声音稍稍放低了些, 且有意无意地看了谢之权许多回。   “听到了吗, 阿疏要时刻保持心情舒畅。”   兰翎斜瞥了谢之权一眼。   “听到了吗, 小公子要天天开心。”   谢之权看着满脸担忧的二号, 一本正经地同他说。   二号:?   一脸暴躁的兰翎提着谢之权的后衣领将人丢回了宿舍里去。   “给我好好照顾阿疏!”   “胆敢放肆地占了他的清白,你就要给我担起一个女人该担的责任!”   兰翎凶神恶煞地放着狠话,平白给谢之权扣了顶大帽子。   “我只用了...”   砰——   眼前两扇雕花木门猛地合上, 差点撞到谢之权的鼻子。   她垂眸无奈地摸了摸鼻尖上的零星尘灰,转身朝室内走去。   这头将谢之权重新塞到兰疏身边去的兰翎,在离开了这片新生宿舍园区后,张扬的神情终于瞬间冷沉下来。   她轻声安慰目含忧色的墨隐,让他早些回去休息。   目送墨隐离开后,兰翎脚步缓慢地踩在空无一人的幽冷长径,勾勾手唤出一直藏身于暗处的随从,开始彻查下药一事。   ......   方才室内的一片狼藉,已经被细腻温柔的墨隐收拾了个七七八八,服过解药,面色恢复正常的兰疏正安静地窝在新的被褥里沉睡。   他睫毛长长的,格外浓密,淡淡阴翳映在薄薄眼皮上。   谢之权想起他那双愉悦时便会神采奕奕的眼眸,笑意浓郁的模样格外招人喜欢。   她还想起兰翎来之前,兰疏动情时候的模样又是如何引人沉沦。   谢之权手下动作快了些,狠了些,他便氤氲着雾蒙蒙的眼眸哭得稀里哗啦,直摁着她的手软着声啜泣求饶。   而谢之权若是慢了些,柔了些,他又勾着春色盎然的眉眼咬唇娇嗔地望着她,格外不满足地哼哼想她再用点力。   特别难伺候的一个娇娇。   又想她亲,又想她抱,又想得寸进尺地干脆直接拉着她一同钻进被窝里去。   谢之权难得被折腾得有些狼狈,鼻尖细汗都沁出了些。   可偏生。   他颤抖着身体哑声释放,一双湿软眼眸牢牢锁住她脸庞的时候,又迷得人眼花缭乱。   谢之权掐住自己的眉心,阻断自己越来越放肆的回忆。   将兰疏溜出被子外的手轻轻塞回去后,谢之权便悠悠叹着气回了床榻。   一夜无眠。   清早天蒙蒙亮,稍有动静便会转醒的谢之权,眼皮子尚未撩开,耳根便已竖起来了。   她听到有人蹑手蹑脚地朝她走来,偷偷摸摸的也不知道是想干点什么坏事。   终于,来人呼吸缓慢地小心掀开了她的一边被角。   谢之权依然不动声色,她倒是想看看兰疏一大早的是想犯点什么事。   “谢之权,你醒了吗?”   兰疏撩开被角后,便俯身低头在谢之权耳旁猫儿似的低低问了一声。   谢之权没动静。   这下兰疏放心了。   他本意是想将谢之权抱到自己的床榻上去,等她自然醒来时,他便借机趁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说她对他果然有企图,但是因为刚好他对她也有企图,所以可以勉为其难地原谅谢之权的爬床行为,致使关系破冰。   不过兰疏掂量掂量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最终很有自知之明地选择反向爬床。   他轻咬着堪堪结痂的唇,亮得出奇的眼眸里有着难以自持的兴奋,兰疏赤着脚丫一拱一拱地钻进谢之权暖烘烘的被窝,做贼似的,心惊肉跳地平躺在谢之权身旁。   随后兰疏感觉这么平躺着也不太像话,因而他又侧着身子慢腾腾地爬上了谢之权的身子。   他刻意压着呼吸,控制着力道不去压到谢之权,等只要手一松就能够直接整个人压入谢之权怀里时,兰疏终于舒服了。   他手撑在谢之权身体两侧,自上而下地一寸寸细致地用目光描绘着谢之权清冷的睡颜。   目光最后停留在了那张,自始至终都没有触碰到他的唇上,兰疏有些躁动地咽了咽口水。   心神转动之间,他终究是没抵住诱惑,情难自禁地低下头想亲谢之权。   结果谢之权睁开眼了。   眼底一丝睡意也无。   兰疏被吓得一慌,手没撑住身子猛地一塌,用力地压住了谢之权。   柔软的薄被将他们二人覆盖在一张小小的床榻之上,兰疏双腿缠在谢之权的腰上,慌张无措地将脸埋入谢之权柔软的胸膛,被当场抓包的他,方才筹谋好的所有计划都悉数溃散了。   “小公子,你这是何意?”   谢之权没去推他,任由那张精致小脸在自己的前襟处蹭来蹭去。   “我不小心摔了。”   如此蹩脚的借口,也多亏了他能想得出。   谢之权懒得去揭穿他,生得小公子丢了面子又要闹腾起来,她可还记着昨夜墨隐郑重吩咐的话。   兰疏需得身心舒畅,不宜动怒。   “那公子,需要我扶你起来吗。”   小小一团总压在她身上也不是事,更何况这一团还不安分得很。   “要。”   兰疏口中热气喷洒在她衣领处,说话声音闷里闷气。   得到确切答案,谢之权非常恪守本分地扶住了兰疏的肩膀,其余的地方是半点也不敢沾到。   然而她推了推,没推动,因为兰疏已经伸出双手紧紧勾住了她的脖颈,不肯放开。   “公子,放开我,不然我没办法扶你起来。”   “嗯。”   兰疏又嗯了声,但还是不松手。   “公子!”   这回谢之权不得不加重了语气,兰疏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磨磨蹭蹭地直起身来。   薄被披在他的肩头,而他坐在谢之权的腰上,扁着伤痕累累的唇一脸不开心。   谢之权撑起身想把兰疏弄下去,却被肆无忌惮的小公子生气地摁住了肩膀又推倒在床。   谢之权:?   “你不准起来。”   兰疏小脸还略微有些苍白,命令人的模样看起来弱气极了。   “你还记不记得你昨晚对我做了何事?”   敢情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记得。”   谢之权一脸老实巴交。   “记、记得便好。”   刚鼓起勇气想要强硬地让谢之权今后不许再那样冷淡对待他的兰疏,稍微同谢之权对上了个视线,便破功了。   他扭扭捏捏地抓了抓身下人的衣服,话中不知觉地带上了些期许。   “你都,都对我做那种事了,还是,还是对我没有丝毫感觉吗?”   兰疏喉结动了动,视死如归般地问了这等问题后,梗直了脖子等答案。   谢之权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若有一丝也无,那是欺骗。   再铁的心,但凡不是看破红尘不问俗世,一个世间难寻的绝色对着你做了这样那样事,难以不春心微动。   但若直白说有,也是欺骗。   因为谢之权从始至终都没有一刻曾想过和兰疏在一起。   她看出了他逐渐泥足深陷的势态,本欲干净利落抽身,哪曾想就这样恰巧地碰到了这样令她两难的境遇。   一旦有了越过界限的亲密之举,情窦初开的小公子再难劝回。   就比如现在,兰疏不依不饶地跨坐在她身上,一脸不得到满意的答案绝不离开的任性模样。   久未给出答复,谢之权意料之中地收到了来自小公子的眼泪回馈。   “你说话呀!”   兰疏又气又急,又难过得心脏抽疼。   大多时候一个人的沉默,就代表着难以说出口的否认。   兰疏这短短十几年见过太多人的沉默,修为高深的炼药师在诊断了他的病情后的沉默,族中长辈在看到他好不容易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时候的沉默,长姐对他低声哀求时的沉默,都及不上此刻的沉默来的让他窒息。   如果连他最引以为傲的美色都撼动不了谢之权的心。   那兰疏,在她那里便是毫无可能性了。   昨夜那药性凶猛,兰疏落入恶人手中时三番几次险些失去神智,可是脑海里总有一道身影在逼着他清醒过来,所以兰疏数次咬破嘴唇,终于冒着极大的危险从恶人手中逃脱,慌不择路地躲进了一个阴暗的旮旯角。   那时痛不欲生,心中念想的一直都是同一个人的名字。   直到她真正出现,几欲破败的身体瞬息燃起熊熊大火,兰疏便知自己逃不掉了。   他不想要朋友,也不想要随从。   他只想要谢之权。   兰疏伤心欲绝的痛苦神情终究是让谢之权生了几分不忍。   她抬手抹去兰疏垂落至莹白下巴的泪,眉眼温和。   “有。”   人说天道不公,总令人命运坎坷。   但人有千千万,天道如何顾及的来。   因而万生皆有既定之数,如若事已发生,那便顺其自然吧。 第80章 哭包少年21 “你就是馋我身子。”……   满榻遍是谢之权披散凌乱的长发, 她就这样平静地躺着,包含浅淡暖意的眼眸直直看着呆愣的兰疏。   不消片刻就红了鼻尖的兰疏反复咀嚼着那个简短有力的字,心脏有力地砰砰跳着。   “但是啊——”   还不待兰疏求证, 谢之权便忽得拖长了尾音来了一个猝不及防的转折。   兰疏倏地夹紧双腿, 将谢之权纤细的腰夹得一疼,她懒懒哼了声。   “但是啊公子, 有感觉并不代表动了心。”   “我不能够欺瞒你,并且必须要明确告知你, 我对你尚未有情意。”   “甚至可能, 这辈子也无法有。”   她上一秒可以赐予他灿烂暖阳, 下一秒就能把他狠狠埋藏进深雪之中。   “你明明能拥有更好的选择, 更好的未来,更出色的人来陪伴。”   “而这些, 若是选择了一个飘忽不定的我,那就等同于付诸东流。”   谢之权将自己所能给予他的一切说给他听,如果兰疏能够好好地按着最初的心愿来实现, 那么他敢望不敢求的所有,谢之权都能够眼也不眨地尽数给他, 但若是兰疏偏生选了她, 那便等同于是做了一个最糟糕的选择。   谢之权觉得这二者间的差距足够让兰疏看清, 玄术没长进, 体术没出路, 背景不深厚的她, 最该直接放弃。   聪明些的, 都知道如何权衡。   可兰疏听不懂她话中深意,只觉谢之权对他真是盲目自信了,从来只执著于眼前的他如何能拥有更好的以后。   毕竟他总怕他活不到下一秒, 思虑过重不值当。   “所以,你的意思便是你馋我身子但是不想对我负责是吗?”   兰疏高高在上地坐在谢之权身上,朝下俯视她的表情有点凶,晶亮的眼眸瞪得圆滚滚。   相当严肃的谢之权脑壳上缓缓地冒出来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他妈是怎么抓的重点?   兰翎这哈皮到底是怎么养弟弟的?   “不,并不是,你听我...”   “呵别解释了,我算是听懂了,你就是在拿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拒绝我,这样才好一边垂涎着我的美色一边不用负责。”   “不,你...”   “既然如此那也我不再对你客气了,小爷的美色乃大陆一绝,我就知道无人能不痴迷于小爷,只要小爷稍微放一放身段,必能将你迷得神魂颠倒!”   “公子你能不能别...”   “小爷我也不是吝啬之人,看在小爷对你昨晚的...表现还算满意的份上,小爷勉为其难地可以跟你再来一次。”   兰疏抬高下巴数次将谢之权的话头切断,他看似底气充足,抓住了刁钻的角度站上了道德的制高点,实则心里慌极,生怕谢之权抓住空档便将他毫不留情地拒绝。   他刻意曲解谢之权的原意,正是因为听出了她话中隐隐约约的克制疏离,自昨夜即便二人到了最后都有些失控的时候,谢之权依然坚守底线绝不越界的行为,兰疏便知她的心性将是这世间最难撼动的东西。   这可万万不行。   如若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动摇谢之权,那兰疏此后怕是得孤寡一生。   不,孤寡决计不能孤寡,初次尝过被倾慕之人疼爱的销魂滋味,兰疏便念念不忘再难忘怀,若是真真正正品得鱼水之欢,那该有多...   思绪一止,兰疏望着谢之权的目光骤然就变了味。   其间还泛着一抹难言的碧绿。   谢之权小腹莫名一紧。   果不其然,兰疏在气势汹汹地发表了一番你图我美色你没理的言论后,羞红了一张白嫩小脸,硬着头皮将肩上要落不落的薄被猛地拉过头顶笼罩住自己,而后整个人藏起被子里重新趴入谢之权怀中,暗戳戳地做着小动作。   谢之权初初未反应过来,直到难以描述之处狠狠一酥,她才破了无波无澜的平静表面,咬着牙掀开被子将死扒着她不放的兰疏生拉硬拽了出来。   小公子一张脸憋得红彤彤的,伤痕交错的唇瓣因啃咬又裂开了些,殷红的血沁了三两滴出来。   “你太胡闹了。”   谢之权将人钳制住后便抽身离开,按着昨夜的法子一般,用被子把人裹成一条动弹不得的蚕宝宝,而她本就清冷的面庞此刻更是雪上加霜,看得兰疏脑袋直往被窝里缩去,有点心虚。   “我想我先前已经将我的意思表达得极为清楚了,公子若是一意孤绝同我纠缠,不值得。”   “莫要再鲁莽地做出此等今后会令自己后悔的事,公子且还是多爱惜些自己吧。”   尚未成熟懂事的小公子行事冲撞,不顾后果,且他一向经不得逆反,此刻怕是不甘心的情绪居多。   因而谢之权再度拉远距离,将那点不忍直接扼杀至心底。   “鲁莽?我鲁莽?”   兰疏似是听到了如何惊为天人的言论,一咕噜从窝里探出脑袋来,难以置信地反问。   “还不是你只图我美色!若不然我又何必这般!”   “谢之权你给我睁大眼睛看,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还有一年便可到嫁娶的年纪了!”   “你不准说我行事不经大脑,你不准!”   他气鼓鼓地将脸蛋皱成一团包子,那恶狠狠的目光仿佛要将谢之权吞吃入腹般奶凶。   谢之权抿了抿唇,无言以对。   “你又不说话,你是不是故意气我!”   “昨夜长姐夫才嘱咐你我恢复期间不可轻易情绪大起大落,你不哄着我就算了你还气我!”   兰疏眨了眨眼睛才想挤出几滴泪来,却见谢之权的神情忽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墨隐说此话时,你已在屋中入睡,而今日你尚未见过他,那,你是如何知道他嘱咐了我什么?”   拆穿来得如此之快兰疏想都没想到,只不过随口一提便让谢之权抓了漏洞,他简直追悔莫及。   “我、我不管,反正你得哄着,我要是出什么事了都赖你。”   兰疏磕磕巴巴地放狠话,眼神却是躲躲闪闪地不敢再看谢之权。   这数月来,兰疏没有哪一刻曾发觉。   从来不会在兰翎亦或者他人面前用上诸如我不管、我不准、我不许的任性话语,每每对上谢之权,他便肆无忌惮地骄纵着,胡闹着,谢之权愿听,他便喜形于色满眼甜腻,谢之权不理他,他便闷红了眼睛掉着眼泪等她回过头来哄着。   装成熟懂事,万事隐忍退让,诸多不喜在谢之权跟前似是都成了不值一提的事。   她总能奇迹般地带领别人不知不觉地发现自己。   在万灯节那夜虔诚许的愿,所谓大陆最出色的女子,似乎隐约在同某人的名讳间,逐渐打上了等号。   谢之权静默不语地看了眼兰疏,良久过后,才悠悠叹了句:   “公子,快长大吧。”   她若不在,人太单纯,总会吃亏的。   ......   时间眨眼一跃,两年转瞬即逝。   不知是否是两年前那句感叹起了作用,兰疏在谢之权跟前张牙舞爪不讲道理的模样收敛了不少,已经逐渐从明着放肆,变成了暗中撩拨。   兰疏的体质经不得折腾,然而他也不知是为了向谁证明,这两年间修炼玄术比以往刻苦勤奋太多太多,成功迈入了分间境的大坎,现已是低段高等班的一员,而谢之权对出风头毫无兴致,便观察着兰疏的进度,也慢慢地随着他入了同个班级。   她依然遵循着签订的契约,尽忠职守地保护着他,不过自两年前妄想给兰疏下药的人,被兰翎以及谢之权合着起来收拾了一顿,再嚣张地将这些人的下场宣扬至诸多人跟前,成功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所以暗地里对兰疏虎视眈眈的人多多少少都没了贼胆。   旁人对兰疏没了贼胆,可兰疏的贼胆却是在日益壮大。   谢之权未曾想过一个性子骄矜傲气的大族公子,脾气会倔成这般。   他似乎认定了这辈子只能够靠美色将谢之权这座坚不可摧的堡垒攻略下来,因而几乎日日被谢之权制服了也不气馁。   要么宿舍灯火昏暗气氛迷离之时,他当着谢之权的面,将门窗封死,而后撩着轻薄衣衫,又缓又轻地从肩头往下脱去,当他勾着眼尾想要接着脱里面的时候,谢之权忍无可忍地拿被子裹住了他。   要么在谢之权沐浴更衣之时,他假借有急事要速速同谢之权说,硬是面红耳赤地闯进来大胆地瞪圆双眼将尚浸泡在水中的谢之权尽收眼底,最后谢之权冷冷一笑,水花一扑通猛地赤着站起来,倒是兰疏羞得落荒而逃,不敢再看。   而钻被窝,假摔,胸闷气短,头晕想吐等等事宜,每日皆会上演,谢之权难免得被揩点油,兰疏才肯消停。   这日子压根不是人能过的,美色当前又得坚守阵地不许越界,谢之权快忍成圣人了。   所幸她近来发现了一个同兰疏极为适配的女子,此人相貌不凡,气度绝尘,天赋尚可,人品过关,从不乱搞男女关系,脾气还好得不得了,之所以一直尚未找到夫郎,只不过是因为过于颜控,绝色难寻。   假以时日,只要谢之权好生将其培养,必然能够反超命运之子冷北,成为大陆第一人。   恰逢四国最具代表性的学院迎来四年一度的秘境历练,层层秘境各有千秋,诸多不同境界之人皆能入此秘境寻得奇遇。   各学院学子可自行划分组队进入秘境,然进入之前每人需得佩戴一枚信石,遭遇难以化解的危机之时可捏碎信石,到时便会出现一个传送阵将学子遣返回学院。   历练之时最容易探清一人真假,到时谢之权只要将她看上的女子拉入队伍,而后谢之权装成懦弱畏惧,最爱临阵脱逃的小人,等凸显出该女子的优越之处,兰疏只要眼睛尚好,便知高下立见。   此法乃无奈之举,却也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了。 第81章 哭包少年22 老谢:啧。   然而在确定前去秘境历练的名单时, 却是出了状况。   “阿疏你听话,秘境内险象环生,再加上是四国学院成千上万人一同进入, 鱼龙混杂, 那时谁能够保证可以滴水不漏地护着你,我决不能够将你置入那般未知的危险中!”   兰翎正襟危坐于中央主位, 其不容反抗的肃冷神情令兰疏眉眼焦灼。   “阿姐,我已经十七了, 你且问问这大陆哪位玄术师, 都十七岁了还未曾进行过一场历练, 我不能够再安逸地待在毫无风险的环境里, 这样子我究其一生都无法再进一步!”   兰疏近来无比焦虑,油盐不进的谢之权让他莫名其妙地产生出一种若是再不加把劲, 就要再也无法握住她的感觉。   他没有那一刻觉着自己这般无用,留下一个人的手段竟是靠着一副随时可能衰老的皮囊。   兰翎眉心紧紧皱起,不再乖顺听从她安排的兰疏让她头疼欲裂。   她把求助的目光悄悄投向了一脸置身事外的谢之权, 兴许只有她能将兰疏留下。   谢之权回视一眼,眸光微深。   “你且让他试试吧, 至多便是在秘境浅层探寻, 不要深入便是。”   秘境越外围, 危险系数越低, 天材地宝越少, 秘境越内围, 未知恐惧越多, 同等的,际遇也越惊人。   “你!”   谢之权竟是帮着兰疏说话,兰翎愤恨甩手, 头也不回地离开此间。   徒留兰疏和谢之权在大眼瞪小眼。   “你为何要替我说话,我这样病恹恹的身子乖乖待在一个没有任何危险的地方不是更好吗。”   兰疏长睫低垂,抿着唇看地面时目光略含阴郁。   “想去便去,没有什么地方是你必须要待得,也没有什么地方是你绝不能去的,你是自由的。”   被束缚,有被束缚的好,至少有人替你探过前路,为你规避了大多风险,一生顺遂。   但大多数人都厌恶被牢牢掌控的感觉,活着却无法随心所欲,痛苦又压抑。   所以他们打从心底渴望自由。   可自由又是有绝对代价的。   半个月后,位于四国中心的秘境,正式开放。   秘境存在的年月,无人知晓,至多便是在漫长岁月中摸清了秘境开启的时间规律。   可入秘境者,修为不得低于分间境,年岁不得超过二十,兰翎和谢之权都极为恰好地踩着线拿到了进入秘境的资格。   四国最远近闻名的学院此刻皆聚集在秘境前,那些向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大陆天才,此刻皆三三两两面色凝重地等候秘境开启。   四年前兰翎十六岁时,单枪匹马杀进秘境中,遭遇险境不断,但她也因足够放手一搏的精神,从中获得的奇遇也是分外令人眼红,那只世间罕见珍贵至极的高傲火凤,便是她那年获得的珍宝之一。   今年秘境历练,兰翎依然是各学院天才眼中的众矢之的,但两年前横空出世的又一个天才,短时间内竟是达到了一个不小的高度,甚是令人感叹,不得不也将其警惕防备着。   此人便是冷北。   她没有站在闻天学院阵营的那一边,冷北自认为自己的归属只有自己,因而一袭黑衣站在两派学院人马中央扎眼的很,偏生她身侧还跟随着几个容颜不俗的男人,红衣、紫衣、白衣、蓝衣应有尽有,几人自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众人在明着暗着打量冷北,冷北毫不在意,她的目光只时不时地扫过一个人。   那便是被兰翎牢牢护在身边的兰疏。   依然是又娇又小的模样,千万人中独他最引人注目,多似一株清雅兰花摇曳在野草中央,好生美丽。   冷北已甚少同他接触,但心中始终有一块柔软的地方留存着等他踏入,这两年间她接触的人事物越多,得到的天材地宝奇珍异兽越令人咋舌,修为也一跃而起将不少曾经看不起她的人摩擦在地,可慢慢站得越高,她越发怀念起那个对她一往情深的人。   “北,你看谁呢?”   凤柒葱白指尖缓慢地从冷北的下巴轻柔划过,他刻意将冷北的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占有欲格外强烈。   他穿着一袭淬了烈焰般的夺目红衣,整个人千娇百媚,风情万种,妖得很。   “没有。”   冷北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一手攥住了凤柒作乱的手。   “真的吗?北你可不要骗我啊,你知道我最小心眼了。”   他弯腰在她身侧吐气如兰,捏着柔情似水的嗓子温温柔柔地开着玩笑。   实则凤柒在冷北看向闻天学院的时候,便已经顺着她的目光锁定了一个人。   嘁,一个要死不死的病秧子,也胆敢成为冷北心间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凤柒红唇勾起,眸光冰冷。   距离秘境开启的时间越来越短,兰疏攥紧了垂落在两侧的手,一颗心直乱跳。   他老感觉心慌意乱的,尤其是谢之权带着一个他素未谋面过的女子加入他们的队伍时,这种感觉更甚。   “介绍一下,这是路仁。”   “高见境初等的风元素玄术师。”   谢之权带着一个谈吐不凡的女子过来,此人在谢之权说完后,颔首温和地朝队伍里的诸位笑了笑。   因提前打过招呼,所以队伍里的众人对路仁的加入并没有什么异议,唯独兰疏在路仁的视线多停留了一瞬在他身上时,不太愉悦地皱起了眉头。   他抿着唇往谢之权身边凑近了些。   谢之权笑意吟吟地起身走到兰翎身边,一把勾住了她的肩,说说笑笑的也不知道是在聊些什么。   反倒是因为她的离开,本就不太想要同路仁待在一起的兰疏,变成了和路仁站在了一起。   “兰公子,未来一个月便请多多指教了。”   路仁家世底蕴并不深厚,但她从小便养成了极好的性格和谈吐,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是令人如沐春风,生不起丝毫恶感。   偏生兰疏就是莫名其妙地看她不顺眼,哼了一声走到墨隐身侧待着了。   “末时一刻,秘境已开——”   守护秘境大门多年的老者站在骤然凝聚起千万光亮的昏暗洞穴前,沉稳严肃的声音传遍数里。   严阵以待的人在这一刻,皆是铆足了劲拼命往前冲去,此类大多是一些不上不下的人,他们都想着在秘境中闯出一番成绩,出来之后才好一飞冲天,不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卡着难受。   至于那些刚刚踏入分间境的,显然淡定许多。   因为他们心里清楚,秘境浅层出现珍宝的概率几乎等同于无,而深层他们不敢头铁地进去冒险,因而不紧不慢的权当是初次进去开开眼界了。   最后的,便是这批进入秘境中的年轻人中最顶尖的那部分。   兰翎恰好在最好的年纪有着最巅峰的修为,已经高见境大圆满的她,就差来秘境走一遭碰碰运气,出来后说不定就能够一举突破高见境成功迈入开始划分出一条鸿沟的窥天境。   除了谢之权和兰疏尚踩着分间境这条及格线,队伍内的其余几人皆是在各自的领域有着不俗的成绩。   兰翎此次为了照顾兰疏,特意聚起队伍,炼药师、炼器师、体术师各寻一名,修为皆在知全境及以上,再加上一个谢之权寻来的路仁,基本可以说,只要中途不出差池,他们获得结果应该不会太差。   被强光吞噬的那一秒身体是极为不适的,且会令人陷入短暂的失明中。   待众人清醒,恢复光明看到的第一眼,便是一个难以用任何词藻来描述的人间至景。   “倒是奇特,和四年前相比,竟不是同一个开始。”   放眼望去遍布着青翠欲滴的植物,阳光温暖,露水清透,鸟语花香。   然兰翎却是越发警惕起来,初初开始的最安全的秘境浅层此刻在她眼里竟显得危机四伏起来。   谢之权优哉游哉地行至队伍后头,眯着眼睛看到兰疏像个乖巧安静的孩子一样,好奇地打量着四处,满眼亮闪闪的光。   路仁状态也进入得相当快,此前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奇异的磁场将她和兰疏完全分隔成了两个世界的人,今日还是路仁第一次见到兰疏的模样,而她显然也淋漓尽致地发挥了颜狗的本质,当场一眼沉沦。   此刻正寸步不离地小心跟随在离兰疏不远不近的位置上,眼含宠溺格外专注地望着他。   谢之权微不可察地啧了一声,撇开了视线。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小心翼翼地行走在这片仙境般的密林中的众人,终于有人不耐烦了。   “秘境浅层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兰大小姐,你我皆于四年前来过秘境,浅层根本就不值得这警惕防备。”   “是啊,倒不如快快加速脚程,否则深处的好东西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炼器师和体术师一唱一和,两人皆对兰翎的磨蹭感到不满,但不敢对她怨言过甚,其实若不是因为她出手够大方,哪个有实力的人会愿意来听她的指挥差遣,还得一边应付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一边保护她那个没用的弟弟。   兰翎脚步一顿,回首冷冷看着他们二人。   两人面上的贪婪焦急之色一览无遗,根本就沉不下心来。   兰翎轻轻拿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忽然垂眸笑了笑。   “两位若是不愿谨慎前行,那便先行离去吧。”   “那一开始谈好的报酬...”   “照给。”   只要你们有命活着出去。   体术师和炼器师面上一喜,顿时便对兰翎毕恭毕敬起来。   二人假惺惺地对着沉默不语的其余几人笑着道别,血赚不亏的买卖让他们二人喜不自胜地朝前走去。   不远处是一片偌大的碧潭,碧水荡漾,如千层绿叶翻滚。   二人完全不把此处当成一回事,大摇大摆地便要顺着碧潭边沿离去。   谁知。   平静宁和的碧潭,在二人靠近的那一瞬间,猛然似是被投入了一块千斤重的巨石,大浪翻涌而起。   而随着数道飙升数人高的水花弹出的,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细长绿蛇。   千万条蠕动的绿蛇从空中绷直了柔软弯曲的身体,犹如一片片狭长纤细的竹叶化作的利刃,纷纷朝大惊失色的二人弹射而去。   腥口大张,蛇信摆动。   眨眼间还叫嚣着浅层根本毫无压力可言的炼器师二人,皆是惊恐地惨叫着被一条条细长却凶残的绿蛇掩埋,其景象格外令人胃部不适,如此如诗如画的梦幻至景中,暗藏着恐怖杀机,转眼便成人间炼狱。   “救..大小姐救命——”   全身上下无一片完整肌肤的炼器师艰难地趴在地上朝兰翎的位置爬去,哀嚎声尖锐刺耳。   兰翎负手而立,如同在看笑话一般波澜不起。 第82章 哭包少年23 老谢:我若真跑了,你可……   “大小姐, 报酬我不要了,我不要了,救, 救命啊!!!”   炼器师本是以自身炼造的武器为攻, 每一场战斗所消耗的成本都不小,因此炼器师通常都不会轻易同人展开搏斗, 怕就怕一不小心费尽心血打造的武器就那样折损于对方的手下,得不偿失。   但也不乏有造诣颇深的炼器师, 其所炼造出来的武器, 已经可以自体生出器灵, 有血有肉, 进攻时不再只是一昧地听从着主人的命令,而是有了自我判断意识, 在主人遭遇危险的时候,可以自行出现进行战斗。   不过显然被一潭绿蛇折磨得忘却本我的炼器师,压根没有达到那样精湛的水准, 无情蛇口已经让他被死亡的恐惧深深吞没,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心都升不起来。   他的眼球充血暴突, 那是将死之相。   兰翎双手环胸, 一身干净整洁地看着被吞咬成血人的炼器师。   “你还挺天真啊。”   “居然敢和我谈条件。”   上位者的气势这才真正显露出来, 兰翎一边慢慢朝二人走去, 一边指尖微动, 日益增长的修为让她学会了元素多种多样的形态以及利用方式, 现今兰翎已经学会了如何将水结冰, 只见一条条绿蛇朝她滋滋爬来,兰翎表情冷淡地将其随手冻成冰条,再不费吹灰之力地将数条冻结的蛇直接爆破成碎冰渣。   “不过念在都是同个学院的份上, 我便勉为其难救你一命吧。”   兰翎唇边勾起一个恶劣地笑,弯腰拾起炼器师掉落在一旁的信石,在他难以置信几欲绝望的目光中,徒手捏碎。   “不!!不!!!”   一道传送法阵立刻现于炼器师身下,本意是想让兰翎救救他好继续跟随她探寻秘境的炼器师,就这样生生失去了二十岁之前最后一次进入秘境的机会,此后再无翻盘之日。   且他落了兰翎的套,连最初说好的报酬也没了。   眼见着炼器师被传送走,还在奋力同绿蛇反抗战斗的体术师终于知道怕了。   一时被炼器师怂恿着变得鬼迷心窍的体术师,一手捏着一条蛇的七寸将其生生捏死,一边双膝一软直接跪下。   “大小姐我知道错了,能够跟随大小姐一同进入秘境历练是我的荣幸,报酬我万万不能要,我只希望大小姐可以高抬贵手给我一条生路,好让我接下来继续跟随大小姐,任由大小姐差遣使唤。”   及时改变风向的体术师还不算傻,至少兰翎听着心里舒畅,三两下便将那烦人的蛇解决了。   墨隐一直安静地待在兰翎的身旁,对于她所说所做的一切都不发表任何看法,诸事以她为先。   “阿隐,你帮他解个毒吧。”   兰翎收敛了高高在上的轻蔑姿态,回首看墨隐时不知温柔了几许。   “好。”   优秀的炼药师通常是各个一同进入秘境历练的队伍最向往的同伴,墨隐秘境开启前一个月,收到的邀请从不间断,但他的时间安排统统都只留给了兰翎来决定。   解决完这点小状况,队伍继续前进,就是兰疏还尚未从头皮发麻的状态中抽身,始终紧紧抱着谢之权的手臂不愿松开。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识到兰翎从未在他面前展现的一面,无情冷酷,丝毫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秘境历练的时间,期限为一个月。   堪堪才进入秘境,便迎来了如此出其不意的狠毒之物,果然越美的事物之下,掩藏的杀机越多。   更遑论秘境再大,成千上万的人潮涌入,他们多多少少都会同别的人或者别的队伍遇上,那是若是任何一方起了掠夺之心,便又得是无法避免的一场战斗。   所以兰翎才万般不愿兰疏来此地,毕竟秘境不是温室,养得也不是娇花,这里遍地都是随时会要了你命的东西。   为了确保不再被打个措手不及,兰翎没有更改她的行进计划,依然是小心谨慎地探寻着前方的路途。   兰疏被包围在中心,护得好好的。   期间断断续续遭遇了几次险境和伏击,但因兰翎及其余几人的实力过猛,全都毫无意外地化险为夷。   浅层多为苍翠密林,是兰疏的木元素最为亲近的地方,因而放他在这威胁性不高的地方磨练磨练最为合适不过。   入了夜,众人寻了处安稳之地稍作休整。   谢之权这两日可是清闲得很,前有兰翎开路,后有路仁保护,她优哉游哉地站在吊车尾的位置,最大的作用便是帮战斗顺利结束的他们给足面子地鼓鼓掌。   咸鱼的日子甭提有多舒畅,就是兰疏始终寸步不离她,路仁想要找点机会同兰疏拉近关系都难。   “你别待我这里,你该待在路仁那里,碰到凶兽或者什么拦路截杀的人,她能好好护着你。”   “我不行,我只会临阵脱逃。”   谢之权嘴里咬着根狗尾巴草,整个人倚靠着粗壮的树干吊儿郎当的。   “你骗人。”   兰疏不说特别了解谢之权,但至少两年多的死缠烂打,他对谢之权也还算是摸清了几分。   这人老爱唬别人,贬低自己的话都是不能信的。   “那我到时候真跑了,你可别哭。”   “你不会的。”   兰疏信誓旦旦的模样让谢之权没忍住,垂眸淡淡笑了下。   没半点长进,还是这么单纯。   又是几日,浅层位置兰翎带着众人基本都要逛了个遍,有用的东西都被他们干脆直接地洗劫一空,暗藏的危险也基本都被他们清除干净了,兰翎这才提出了要继续深入的提议。   但这个提议的前提条件是,兰疏得留在秘境浅层,且必须得有人在此处陪着他。   “我愿意留着。”   路仁当仁不让,第一个率先站了出来,直接为了好颜色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兰翎脸色扭曲了下,略有些无话可说地看了眼这个还算有过几面之缘的人。   路仁这个人她是知道的,在同辈中也算是一个较为出色的人,若是能获得些难得的机遇,来日她追上自己也不是没可能。   可惜了,就是太颜狗,治不好的那种,看到符合审美的就走不动路。   热情主动的路仁属实让兰疏消化不良,他狠狠瞪了眼扭头朝他示好的路仁,三两步就跨到谢之权的身边把人死死拽住。   “你也得留下来陪我,不然我就要跟阿姐一起走!”   个头压根就没窜高多少的兰疏,直接将整个人吊到了谢之权身上,瞪圆了眼睛就开始霸道地困住谢之权不让动。   “谢之权,你也留着吧。”   谢之权留与不留,兰翎都无法带她一起深入,毕竟她对外展现的实力也就那样,根本扛不住多少危险。   与其这样,倒不如顺了兰疏的意,留下来便是。   “好。”   谢之权没有异议。   兰疏澄澈双眸骤然一亮,青翠枝叶映在瞳孔里,漂亮极了。   路仁微妙地朝谢之权耸了耸肩。   “大小姐,既然小公子已有二人作陪,那我是否可以随你一起....”   “你也留下。”   兰翎不待体术师说完,便直接了当地打断他的期许,间接阻了他的前途。   “可是!”   “没有可是。”   兰翎说一不二,霸道地定下结论后便头也不回地带着墨隐离开了。   体术师猛地握紧双拳,愤怒让他的躯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但他最终还是认命地回到兰疏身边待命。   然谢之权随意一眼扫去,便看到他眼眸深处埋藏着的阴暗冷沉。   她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   远在秘境浅层的他们,永远都不知,秘境越深入,越是如何一片水深火热的景象。   最开始的神秘绿林不过都是美好的假象,当众人走得越里面,景象便越发荒凉,后面又是冰原深雪,又是火山熔岩,再者就是毒物成堆,要么就是悬崖断壁。   不过相对应的,收获也越发丰厚起来。   兰翎带着墨隐一路采收了不少奇珍异草,两人皆是肉眼可见地带着笑意,除了见到一些不长眼的会上来抢夺东西之外,两人目前为止几乎是顺顺利利。   直到行至秘境中层到高层的衔接处,变故才再度出现。   最里层的秘境景象,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漠,当狭路相逢的众人尚迷失在这片荒原里找不到出路的时候,一道震撼人心的紫色光束忽然从某个位置猛地冲射至天际,惨淡白云都被映照成祥瑞紫云,伴随着惊人的破云之声,声势浩荡的余波朝紫光中心点朝四周扩散开来。   此番大动静必然预示着有人碰到了惊为天人的机遇,而聚集在最深层的,几乎都是人中龙凤,霎时间风云变幻,人人都争先恐后地涌向了紫色光束的发源地,漫天飘扬的黄沙之中,众人面目狰狞非常。   该光束明目张胆得很,但凡是秘境内稍微空旷些的地方,都可以将之纳入眼底。   因此坐在树上眺望远方的谢之权,自是没有忽略紫光的出现。   她低头看了眼还在暗暗挠树想要往上爬的兰疏,转而将视线投降了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的体术师。   谢之权仔细看了眼,发觉这人倒是没有谋财害命的胆子,但心性也并不如何纯良。   同他们不咸不淡地绕着浅层兜了几天的体术师,在感受到这阵轻微的余波后,终于坐不住了。   “小公子,方才有一阵波动突兀袭来,我担心前方有危险,且让我率先去看看!”   体术师找了个格外正气凌然的借口,兰疏哪里舍得为这等人多动半点脑子,几乎是在体术师话音刚落的那一刻,兰疏就无所谓地摆摆手让他自己玩儿去了。   路仁蹲在地上百无聊赖地拔着草,也瞥了眼体术师,但即便看出了点心思,也懒得戳破。   “那我去了,小公子请一切小心!”   得到准许,身形庞大的体术师顿时就像是挣脱出笼子的鸟儿一般,格外轻快愉悦地离开了。   “还以为秘境有多可怕,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谢之权,你给我下来,快陪我说话!”   兰疏狠狠挠着树皮,因为有旁人在,他又不可能真失了大族公子的形象去张开大腿爬树。   “我为何要下去,你上来啊。”   谢之权在上边贱兮兮地朝兰疏勾手指头,半点面子也不肯给他。   “之权,你别欺负小公子了,快下来吧。”   连路仁都看不过去,帮衬着兰疏说两句。   谢之权懒洋洋地双手抱头安稳地躺在树干上,全当听不到。   这边体术师在脱离了兰疏等人的视线后,便疯狂地朝紫光的发源地拼命赶去。   然而行至中途,却是突然被一个妖妖艳艳的红衣男子给拦了下来。   “你可知兰疏现在在何处?”   “你是谁?”   “我是兰翎派来找他的。”   体术师显然不信,但当红衣男子勾着红唇将一样可大幅度提升体术师体质的至宝递于他面前时,体术师妥协了。   他接过东西,沉默地为红衣男子指明了相当准确的方向。   “你收下此物,便当途中未曾遇见我,可知晓?”   “知道。” 第83章 哭包少年24 老谢:我真跑了。……   半个时辰后, 体术师仍然未归。   留守在原地的三人已然心知肚明体术师永无归期,因此也并未为此事而心有波动。   枝叶疏密,树林阴翳, 隐隐绰绰间, 谢之权遥遥看见一只动作迅猛的凶兽朝他们这个方向毫无偏差地奔来,暗沉长毛凌乱地飘散在兽体四周, 而长毛覆盖下所突出的尖细长嘴,正大张着嘴留下恶臭涎液。   印天大陆除人之外, 各个方位都多多少少分布着形态各异的飞禽走兽, 聪慧些的, 有神智的, 且能够自主战斗的,被称为灵兽, 通常被人收服来作为左膀右臂的存在。   眼前这只正朝此处狂奔的凶兽,明显来者不善。   谢之权一手握住林叶间肆意生出的一根木枝,准备随时纵身跃下, 然待她仔细观察了那只凶兽后,发现并非是什么难以应付的狠角色, 兽类修为以阶级来定义, 此凶兽的能力大约在二阶至三阶间浮动, 平平无奇的分间境玄术师便可轻松解决。   确认来者对树下的二人毫无威胁性, 谢之权攥着树枝的手便缓缓松开了。   “兰公子小心, 有东西在朝我们快速靠近!”   优哉游哉的路仁感受到一股针对性极强的杀气侵袭而来, 瞬间从地上一跃而起, 立刻挡在了还扒着树的兰疏身前。   兰疏指尖猛扎进粗糙的树皮中,凹凸不平的树皮周身有细碎尖尖的翘起,兰疏的指头被划了不少小伤痕。   他听出路仁话语间的警惕严肃, 下意识地便抬眸去寻那树上的身影。   然兰疏瞳孔却是狠狠一缩,因为他发现,谢之权居然已经不在那里了。   枯败落叶缓缓从枝头飘下,空空如也的树干让兰疏的心也跟着空了一瞬。   “吼——”   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兰疏继续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绪中,因为那只残暴的凶兽已经到来了。   高大凶猛的野生灵兽目光不善地紧盯着挡在兰疏身前的路仁,它张着腥臭大口,利爪是不是划过泥泞地面,趴附下身做出了预备攻击的状态。   路仁严阵以待,随时准备迎战。   此兽气势十足,博览群书的路仁从未在记载灵兽的书中见到过此等兽类的图鉴,因而她完全不敢掉以轻心。   紧绷的气氛让兰疏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然而千万种激烈战斗的场面二人脑海中都幻想过了,真正交手的时候,路仁却是错愕不已。   不过几个来回,路仁最终用了几道能削万物的风刃,凶兽就被她割裂成了一滩肉块,很快咽了气。   大招完全没有机会蓄力的路仁轻飘飘地收回手,有些莫名其妙,直到她回身查看兰疏情况时,不经意间看到了他眼中的一抹羡慕,才稍稍收了古怪的情绪,变得略微有些小小的骄傲起来。   在印天大陆,不会有人会不喜欢强者的。   “兰公子,你没吓到吧?”   路仁抹去颊边溅上的一滴冷却的鲜血,柔和着语气低声问道。   兰疏摇了摇头。   “他没吓到,我可吓到了。”   阴柔粘腻的男声突兀响起,毫无察觉有人来到的路仁猛地一惊,一道火红的身影骤然出现,他踩着优雅慢步同兰疏擦身而过,大大方方地映入二人眼帘。   “你们闻天学院的人可真有意思,不是性格冷酷下手残暴,就是贪生怕死胆小如鼠。”   狭长凤眼带着轻蔑的嘲讽,凤柒依靠在凶兽尸体边的古树旁,像朵攀附大树而生,天生带着毒的艳丽红花。   “同学,聪明人说话向来是要讲究证据的噢。”   这么路仁是彻彻底底地将兰疏挡了个严严实实,压根吃不消凤柒这种妖娆美人的路仁,难得对着绝色容颜脸上没什么笑意。   “同学,愚蠢之人才会假装看不见已经摆在眼前的证据噢。”   “最开始同你们一起的那个高挑女子,在树上时分明远远就能看到凶兽朝你们而来,却选择了默不吭声自己逃脱。”   “这不是贪生怕死还能是什么?难道是有先见之明吗?”   凤柒说话时嘴中似是始终都含着一块糖,又粘又甜,整得路仁没忍住,偷偷搓了搓皮肤上冒起的小颗粒。   “你怎...”   “你怎么知道她是逃跑,而不是在为我们寻求帮助!我不准你随意污蔑她!”   路仁方要开口,一直沉默的兰疏却是突然跳了出来,声色俱厉地反驳凤柒。   “寻求帮助?”   “你可知她去哪儿寻求帮助了?她跑去的方位可是四阶魔藤所在之位。”   “魔藤这些年来也不知是残害了多少进入秘境历练的学子的生命,你觉得那个女人会去找魔藤来帮助你们?”   “真可笑。”   凤柒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望着兰疏的眼神像极了看着笼中丑态百出的宠物一般,怜悯又讽刺。   路仁张了张口,不愿相信谢之权是凤柒口中所形容的那种人,但她是在是无言反驳。   因为谢之权确确实实,走得时候无声无息,像极了临阵脱逃。   “不,她不会丢下我的...”   兰疏急匆匆地去辩驳凤柒言语中所透露出来的消息,然染红的眼尾却是昭示了他内心的波动不平。   【我不行,我只会临阵脱逃。】   【你骗人。】   他信誓旦旦地驳回她的自我贬低,却是忽略了谢之权在他说完这话后,露出的难言笑容。   “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我不信她会丢下我!”   兰疏狠狠一咬牙,避开路仁便要似无头苍蝇一般扎进更深层的危险之中。   “兰公子,你莫要冲动!万一他是在骗人怎么办,我们都没有亲眼见到之权离去的方向!”   “你没听到那个人说魔藤是四阶的吗!谢之权她才分间境,才分间境,万一她如果真的误打误撞去了那里,怎么办啊!”   焦急、愤怒、难过多种情绪皆杂糅在了一起,五味陈杂的滋味涌上心头,兰疏终于无法抑制地崩溃出声,他湿着眼眶束手无策地推开小心翼翼拦着他的路仁,去意已决。   “那她若是不在那里,四阶魔藤你又该如何应付,你想过没有!”   路仁也动怒了,倔脾气说不动的兰疏简直让她头疼欲裂。   兰疏脚步一顿,就在路仁以为他终于知道害怕准备回心转意的时候,他却说。   “大不了就是死。”   “反正我也并不觉着我还能够苟活多长年月。”   “她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如果我这辈子都得不到她的回应。”   “那我就要因她而死。”   “让她为我愧疚一生,永远记着我兰疏的名字。”   说这番话时,兰疏冷静到令人恐惧的地步,他的骄傲,他的自私,他的任性,他的决绝,他的义无反顾,他的一往情深,统统都如一把利刃般恶狠狠地扎入了路仁的心脏,也让她感觉挫败不已。   孱弱的小公子还在可怜巴巴地掉着眼泪,可是眸中闪烁的光彩却是耀眼至极。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拥有了一个坚定不移并为之不断努力奔赴的选择。   路仁还能说什么,路仁只能选择妥协。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一脸看好戏的凤柒。   “同学,你的目的达到了,指个路吧。”   凤柒无所谓路仁如何试探,懒懒散散地伸出指尖朝某个方位指了指。   “多谢同学,啊不过。”   “若是我们没有看到之权的身影,那日后,千万请同学一定要好自为之噢。”   路仁笑得眉眼弯弯,温和神情如习习晚风轻轻吹拂而过,然话中凉意,只能凤柒自行体会了。   终于脱离那条似乎随时会喷出毒液一般的美人蛇的视线,路仁松快地叹了口气。   前路未知,离开阳光普照的苍翠绿林,越往深处走去越觉着鬼影重重,渗人得很。   秘境每一年都在变化,但那株魔藤的方位却是自始至终都扎根于那个位置,从未改变过。   路仁觉着压力有些大,却不能半路退缩,毕竟她不可能真的眼睁睁看着兰疏过来送死,虽然她来了也并不能够增加多少的安全性,但至少性命无虞的几率还是可以拥有的。   “谢之权,谢之权——”   偌大的枯树林间,只能听到一声声的回响,而兰疏心心念念想要找到的那个人,毫无踪影。   在死气沉沉的林子里兜兜转转饶了好几圈,始终一无所获的兰疏再次焦躁了起来。   “兰公子,我们寻了这般久了还是没能得到一点之权的消息,她大概真的不在此处。”   “之权一看就是个聪明人,即便从未进过秘境,但也不该会毫无防备地闯入危险的地方。”   路仁静下心来再次劝到,漫无目的的找寻只能是浪费时间,倒不如待在原地等谢之权自行回来。   兰疏不甘心地咬咬牙,正当他摇摆难定的时候,一股心惊肉跳的感觉骤然袭来。   对木元素极为亲近的兰疏身子一僵,莫名感觉有种未知的恐怖危险在悄无声息地靠近他们。   “兰公子,你怎么了,表情这么——”   路仁尚未询问完,一条成年男子手臂粗细的灰暗藤蔓猛地从枯叶遍布的土地上狂舞而起,路仁瞬息反应过来,风元素玄术顿时凝聚起数道风刃,欲将这带着粘液的恶心藤蔓割裂。   “兰公子快跑!!”   “来不及了!”   兰疏深吸一口气,也凝聚出数条藤蔓与其对抗,生机的绿和死沉的灰两相纠缠,不死不休。   他们的反抗似是惹怒了这带着死气的藤蔓,愈来愈多的藤蔓从阴沉沉的枯树林中破风而来,刚开始堪堪能同藤蔓纠缠成平手的二人,在生生不息似乎永无止境的藤蔓围攻下,终于体力到达了透支的临界点。   “难怪是四阶,真难缠。”   路仁抹了一把汗,明明心脏狂跳不已,口中却依然在淡定吐槽。   “小心,你背后!!”   兰疏的腿肚子都开始打起了颤,即便一口血气已经翻涌到了喉咙,他无论如何也得撑下去将路仁安然无恙地送走。   他决计不要拖累任何人。   行动已经变得有些迟缓的路仁艰难地避开了其中一条,却是避不开第二条,当她满脸丧气地准备迎接最糟糕的结果时,兰疏竟是奋力将她身后所有的藤蔓阻拦住,自己却是被数条藤蔓束缚住,彻底没了挣扎的可能性。   “兰公子!!!”   路仁见状目眦欲裂,凝聚起最后所剩无几的玄力,便要冲来解救他。   然兰疏却是制止了她。   “别过来,你快点捡起你旁边的那块信石,那是我的,快捏碎它!!”   他歇斯底里的模样让路仁眼眶一热,连滚带爬地捡起信石快准狠地将其捏碎。   然而。   传送光阵却是在路仁的脚底下出现。   “不,这,兰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信石呢,你的呢!!”   路仁想要扑向那个一直被拽向无尽深渊的人,然后传送光阵一旦启动,站在光阵上的人便再也无法脱离那个既定的范围。   因此任由路仁如何难以置信地嘶吼,结局都再也无法扭转。   兰疏松懈下所有紧绷的神经,安静得像个臣服的猎物般被魔藤喜滋滋地卷带回扎根之地,他远远看着路仁哭得涕泪横流,最终化为一抹淡淡光影被肆意狂乱的藤蔓搅碎,偌大暗无天日的鬼林,最终只剩下一个他。   至于他的信石。   早就不见踪影了。   魔藤捆绑住食物往回拉扯的动作极为迅猛,生怕出现拦路虎同它争抢。   魔藤的扎根地点是一片恶臭味冲天的肮脏沼泽,咕噜咕噜冒着泡的沼泽上面,白骨森森,格外多的骨架所做出的的动作,便是奋力地朝沼泽外的地界伸出绝望的手。   兰疏咽了口口水,一抬眸便发现有一栋住宅高的魔藤,四散摇摆的分支藤蔓上,还束缚着不少其他人。   “救命啊,救命啊——”   有人在用嘶哑的喉咙永不停歇地呼救,然眼眸中的期许却早已湮灭殆尽。   有人神情麻木,无奈认命。   有人破口大骂,痛哭流涕,一失足成千古恨。   唯独兰疏是不听劝告,自己作死,抖成了筛子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身上兰翎给的奇珍异宝和高等法器不少,可惜了人被捆成一条杆子,无手可用,连自救的最基本前提都无法满足。   等待死亡的时间是漫长且煎熬的。   谁也不知这魔藤抓了这般多的人,却一个也还没杀的原因是什么。   焦急的等待下,有人又心生希望,盼着有个盖世英雄能够突然出现救下他们。   直到有人忽然被魔藤一把丢进沼泽里,惨叫着被慢慢腐蚀成白骨,所有情绪才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兰疏灰蒙蒙的眼睛干涩到哭不出来。   下一秒他就被魔藤高高悬吊在沼泽的上方,幸运地成为下一份养料。 第84章 哭包少年25 兰疏:愿与你同死。……   秘境浅层。   谢之权正悠哉悠哉地晃荡着长腿坐在树上无聊望天, 她挑了棵枝叶最为繁茂的树,层层叠叠的密集绿叶为她遮挡去了不少阳光,浑身暖洋洋的格外好入睡。   深思熟虑之下坐稳了垃圾人设, 有了她的衬托, 路仁此刻在兰疏那边应该不会再那般招他嫌了。   昏昏沉沉间谢之权倚靠着树干即将就要合上眼,结果低垂的朦胧视线中却是突兀地闯入了一抹扎眼的火红。   谢之权长眉微蹙, 一片青翠之中冒出来一点格格不入的红,煞风景得很。   她正欲收回视线不再看, 然红衣男子手中随意把玩的一颗透明石子, 却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嘁。”   凤柒狭长的眼尾淬着毒, 冰凉的目光尖锐地盯着掌心那颗圆润的石子, 反手随意地丢入了野草丛生的木林中。   谢之权对无关紧要的人员的脸,属实是记不住, 因而待凤柒从她的视线范围内离开,谢之权才纵身从树上跃下,倾身去搜寻那颗被凤柒弃如敝履般的石子。   拨开杂乱野草, 泛着淡淡温润荧光的石子最终被谢之权找到了。   她将石子纳入掌中,难以言喻的不安感自心间油然而生, 毫无预兆。   指腹轻轻摩挲过石子, 待翻过来看了眼刻着名讳的那一面, 谢之权脸色瞬息变得冷沉晦暗。   这是兰疏的信石。   信石还散发着微弱的白光, 说明信石的主人暂未有生命危险, 但对于进入秘境的人来说, 信石是最重要的保命符, 轻易不可丢失。   若是丢失了,只怕是出意外了。   谢之权迅速利用传音法器给兰疏等人传递消息过去,结果统统都石沉大海, 无一人回应。   她想起那个妖娆风骚的男子,兰疏的事必然同他脱不了干系,然而此刻再追上前去逼问已为时太晚,更何况若是那男子宁死不屈不愿实话实话,岂不是更加浪费时间。   【阿统。】   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世界有太大的异变出现,第二次破例借用外力的谢之权此刻已经无法顾及太多。   当系统将兰疏所身处的位置明确地指向了名噪秘境的魔藤,谢之权才知大抵是书中剧情被影响,蝴蝶扇动了翅膀,导致一些原有轨迹的事情偏离了初始航道。   魔藤本是作者设置给冷北的奇遇,一个能让她第一次开始声名大噪的转折点,数十年来进入秘境的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可怕存在,就在它又一次抓捕了几十个人准备进食的时候,冷北犹如天神降临,大发神威地将这些注定殒命于此的人救下,还将因伤发狂的魔藤收服成了自己的特异灵宠。   谢之权压根就没有兴趣去改变世界意识赋予冷北的一切,但它万万不该,将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拖下水。   【之权快去,兰疏刚被抓住,还来得及!】   系统为谢之权规划了最近的直线距离后,谢之权便毫不犹豫地飞奔而去。   一切景象都在她的眼中迅速倒退着,几乎成了扭曲的残影,然谢之权一刻未停,从生机勃勃的绿林跃进了鬼影森森的枯林,庞然气势似是令龟缩在老窝不愿现身的魔藤感到了威胁,恐怖的藤蔓略有些躁动不安地乱舞了起来。   有个无法形容的东西正快速地朝这里移动来,藤蔓可感知枯林方圆数十里气息的魔藤开始暴躁地将重燃希望之火的历练学子接二连三地丢进冒着粘稠气泡的沼泽潭里,腥臭浓黑的沼泽有着难以想象的腐蚀力,鲜活的人一旦被丢入沼泽里,就会像是被烈火灼烧着肌肤一般,震碎痛觉的刺骨苦楚,让他们一边声嘶力竭地惨叫,一边滋滋地冒着白烟,终化成骨。   融化的血肉坠入沼泽深处,成了扎根在底部的魔藤根茎的养分,灰暗丑陋的粗壮茎身浮现着血红的脉络,诡异又恶心。   无法满足的魔藤重重一甩藤蔓,将脸色苍白的兰疏高高吊起,准备让他也永久埋葬于黑暗中之时,一把锋利长刀闪着冷冽寒光迅疾如风地飞刺而来,准确无误地划断了那条束缚着兰疏的藤蔓。   神情仓皇的兰疏猛地被甩开的那一瞬间尚未反应过来,人已经直直朝着浑浊污秽的沼泽里飞快落下。   “啊——”   将死的那一刻兰疏才知恐惧是一种多么令人厌恶的情绪,他绝望地面朝沼泽,痛不欲生。   可就在他即将同白骨共沉沦的那一瞬,温热熟悉的怀抱却将他从万劫不复的境地中拯救出来。   谢之权一袭玉白长衫,迎着凌冽寒风簌簌飘动,冻结的面庞在垂眸看着兰疏的那一秒瞬息化为潺潺暖流。   “对不起。”   这次是她大意,估算错了结果。   将被汗湿的信石交付给兰疏,谢之权将后知后觉啜泣出声的小公子轻手轻脚地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任由陷入狂暴状态的魔藤恶狠狠地在她背后猛抽了好几下,谢之权眼睛都不带眨的。   “救命!!!救命啊,快救救我,求你了!!”   “求求你救救我,出去之后你要多少报酬我都愿意给!!”   “我也是,救救我救救我!!”   呼啸风声中是惨烈的哀嚎求救声,谢之权面色平静,转身长袖一甩,掌中凝结出湛蓝水意,而后手掌向前挥出一个握剑的动作,柔和的水瞬间就冻结成了一根冷气四溢的冰剑,气势磅礴惊人。   此时已无人敢问她是何种修为,胆敢单枪匹马闯入魔藤地界救人的,便知必然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此次二十岁之前修为封顶的,众人只知实力最强悍的便是高见境的巅峰,差一步入窥天。   眼前白衣女子似是经历了千万磨难,通身气质临危不惧,甚至是高高在上丝毫不将这能让他们神魂俱碎的魔藤放在眼里。   兰疏听谢之权的话,不敢再头脑一热做出什么悔不当初的事情,乖乖地握紧信石躲在苍老粗壮的古树后紧张地看着眼前战况。   谢之权手握一柄毫无雕饰的简单冰剑,身形如风,干净利落地躲闪在千百条狂乱挥舞的藤蔓之间,手起刀落之时,不过刹那便又将一个伤痕累累的人救下。   她何时变得这般英勇厉害,几欲令他神魂颠倒的绝尘风姿是兰疏从未见识过的。   他从未觉得自己识人的眼光如此好,透过咸鱼的假象认准了一个真正惊才绝艳的人。   可是。   刹那间飞溅的鲜血似乎溅入了他浅薄的瞳孔一般,瞬间明亮的天,变成了一片炼狱的红。   兰疏看到被谢之权频繁从手中将食物夺走的魔藤,因控制不住暴怒的情绪,身形突然暴涨了数倍,手握冰剑拼死反抗的谢之权沉着面色艰难应对,直到后来冰剑不堪重负,寸寸断裂,化为清水渗入地中,没有武器的谢之权只能赤手空拳地来搏斗,她从最开始的从容应对,到现在的狼狈后退,挺直的背逐渐佝偻。   不该,不该的。   这不该的!!   “呃啊——”   一条尖锐的藤蔓在谢之权又一次徒手撕碎了其余藤蔓时,以迅猛之势趁机钻进空荡,倏地从谢之权的胸口穿透而去。   兰疏看到她背后的细小碎肉喷了出来,染得整条青灰藤蔓都红了。   兰疏当场疯魔。   “谢之权!!谢之权!!!”   一袭飘然白衣被灼热鲜血浸红,温润如玉的人似是在那一刻突然失了所有的声息,脸色灰暗无光。   兰疏的眼眶仿佛要流出血泪般烫得生疼,他不敢置信地哭喊着朝她跌跌撞撞奔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用力地捏,使劲地掐,欲要将之粉碎般,疼得难以呼吸。   嘴里大口大口吐着血的谢之权眼眸失去所有光彩,形同一只破碎的人偶般被魔藤甩垃圾似的随意抽出饮饱血的藤蔓狠狠一扔,无声无息地脸朝地跌入尘埃之中。   兰疏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剧烈疼痛的胸腔像是被钝刀来回切割着,疼得五脏六腑都难受至极。   他手脚并用地爬到谢之权身边,慌乱无措地搀扶着软绵绵如一滩烂泥般的谢之权,手掌所触及之处,无不是粘稠温热的鲜血,兰疏铆足了力不敢再多哭一声去浪费力气,他狠狠将嘴唇咬出血来,颤抖着环抱住谢之权,将人吃力地拖到了魔藤的攻击范围外。   全部心神都留给了谢之权的兰疏,没有看到几个眼熟的人突然自林中出现,在他只知道扑向谢之权完全无法顾及自身安危的时候,冷北紧张着神色迅速出手拦住了一条攻向兰疏的藤蔓。   “阿舒,小心!”   尚未查探清楚魔藤实力的冷北,就这样毫无准备地同魔藤交上了手。   其余三两随她而来的,也纷纷上前助她一臂之力。   唯独一个穿红衣的,瞥向失魂落魄的兰疏的目光,始终坦荡地显露着嘲讽之意。   “谢之权,谢之权你醒醒,你别吓我,别吓我...”   短时间内经历了一场生死轮替的兰疏,此刻毫无往日那骄矜清贵的昳丽模样,整个人蓬头垢面哭得双眼红肿。   兰疏先是拿出传音法器一遍又一遍地给不知身在何方的兰翎传送消息,结果对面始终毫无音讯。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疯狂地从储物袋中掏出族中所留给他的救命丹药,一个劲地要喂给谢之权,可无论他硬生生喂进去多少颗,甚至是嚼碎了亲自喂给谢之权,她的伤势依然恐怖如斯,毫无回转。   兰疏满目苍凉,绝望至极。   意识混乱的谢之权依着树干,气息微弱。   她胸前一个空荡荡的大洞,触目惊心。   稍稍瞥向胸腔一侧,甚至可隐隐窥见尚在跳动的暗红心脏。   撕心裂肺的哭声似是唤醒了她最后一点所剩无几的意识,谢之权艰难地睁开眼,灰败的瞳孔让兰疏又难以抑制地痛哭起来,他捧住谢之权逐渐冰凉的脸庞,胡乱又惊惧地落下一次次轻如蝶翼般的吻。   “都怪我拖累了你,是我愚蠢无知,自负自私。”   “我就活该先天体弱,像我这样不知好歹的人就该早点死去,活着也是为祸他人。”   “你说得对,我自始至终都没有长大。”   “你拒绝我是应该的,像我这样的人,如何配得上你。”   他的睫翼悬挂着透明的泪,要落不落如晶莹的破碎琉璃,兰疏从未露出过如此哀恸的神情,他一边喃喃悔过,一边不停地轻轻亲吻着没有任何力气来回应他的谢之权。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无法割舍你。”   “如愿来世,我拥有所有你喜欢的品质,醒来的第一眼见到的便是你。”   兰疏清澈的瞳孔已渐渐失了漂亮流光,他勾着唇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把削铁如泥的精致匕首,握着匕首把柄,拿刀尖对准了自己跳动着的心脏,兰疏深深看了一眼谢之权,抬手就要刺进去。   “别...”   唇角又溢出一口鲜血,谢之权微弱地发生制止兰疏。   她拉住兰疏袖子,目光淡淡落在一旁的信石上。   兰疏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信石的那瞬间,希望霎时如熊熊大火般燃起。   “对对,我太傻了,信石,只要捏碎了信石,你传送到了学院就可以马上接受治疗了!”   兰疏止住眼泪,连忙在谢之权的身上摸索着她的信石。   拿到那颗圆润的小石子,兰疏紧紧握住了谢之权的手,目光坚定。   就在他要捏碎信石的那瞬间,一道语气浮夸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哈,你这是嫌她死的不够早,要早点送她去死吗?”   熟悉的粘腻嗓音让兰疏一僵,回首去看来人。   已经结束战局,顺利将魔藤压制住的冷北一伙人,正在接受着那些获救之人的感谢。   凤柒却是踩着优雅的步伐来到兰疏的身后看着所谓的笑话,甚至是在他要捏碎信石将重伤之人送走时,笑出了声。   “你什么意思!”   兰疏赤着眼眸,语气冷沉。   “我的意思就是,像这位同学这般回天乏术的伤势,一点点轻微的传送压力,都会成为她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噢。”   凤柒双手环胸,妖娆的眼尾上挑着,毫无心理负担地说着风凉话。   兰疏瞳孔一震,哑口无言地看着不愿再多说的谢之权。   “怎..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为什么我不是炼药师,如果我是炼药师就好了,我至少还能救救你...”   兰疏痛苦地锤着自己的脑袋,时间流逝得越发多,他的表情越发麻木疯狂。   “炼药师?”   “我就是啊。”   凤柒听闻兰疏说言,挑挑眉应了声。   三番几次被未曾谋面的人嘲讽嗤笑,再好的脾气都得拉下脸来,但此时自报身份的凤柒在兰疏眼中却是谢之权的救命良药,因此他不得不笑脸相向,寻求帮助。   “拜托了同学,请你救救她,出去之后无论是要多少报酬,我兰族都给得起!”   兰疏必须不惜任何代价地抓住所有渺茫的希望,哪怕是违背自己以往的所有信条。   “柒,你在做何?”   送走幸存者,冷北终于注意到了凤柒这里,慢慢走了过来。   “喏,那人要死了。”   “你不出手救一下?”   “我自然可以出手,但救人,怎么着也得看到诚意不是?”   凤柒暗示的意味已相当浓烈,兰疏再是如何傻,也明白这人在莫名其妙地针对他。   兰疏咬咬牙,垂下了脑袋,声色低落。   “求你。”   短短二字,已用尽所有力气。   “这样便完了?毫无诚意,不救。”   凤柒不乐意地扭过头,摆足了架子。   “若不然你还要我如何!”   兰疏攥紧了双拳,即便再愤怒也不敢同凤柒大声。   “要你如何?”   “呵。”   “既然是求人,那怎么着,也得跪下求吧?”   不依不饶的凤柒高抬着骄傲的下巴,眼中羞辱之意满满当当。   冷北见兰疏已气得将唇咬出血来,便蹙眉拉了拉凤柒的手,示意他差不多便得了。   “北,我救人有我救人的态度和条件,若是次次这般轻易出手,岂不是容他人小看了去?”   “还是说,这位漂亮的小公子是你什么人,被我这般要求,你心疼了?”   他质问的语气几乎道出了冷北心中那点暗藏着的心思,冷北被凤柒锐利的眼神看得一恼,甩了甩袖子留下一句随你,便再也不曾看过兰疏一眼,走向了其他几个男人的身边。   凤柒冷冷一哼,不再纠缠。   兰疏终于确定,自己确确实实是被眼前这个性子古怪难缠的人给针对了。   然现下的他并没有资格发脾气,因为他身后的人还在等着他来拼尽全力去挽救,因而所谓的尊严,所谓的面子,所谓的骄傲,在谢之权面前都变得那么不值一提。   “只要我跪,你便救她?”   “当然。”   凤柒眼波流转,目光停留在了似乎已经沉沉睡去的谢之权身上片刻,又缓缓收回。   当然会救。   因为已经没救了。   “好,我跪。”   将所有的心里防线轻轻褪去,兰疏隐忍着发热的眼眶,低下那颗从未为谁低下的高傲头颅,双膝一屈便要跪下。   凤柒张狂得意的笑容已经蓄势待发了。   “别...跪。”   身后那人断断续续,嘶哑出声。   兰疏鼻子一酸,狠下心没有去听从。   “别...跪。”   “兰疏咳咳...别...跪咳咳——”   谢之权剧烈地咳嗽出声,喉管里呛着浓稠血液的窒息声音让兰疏心脏一紧,折了一般的腿弯便这样停滞住了。   “跪一半怎能停,你给我跪...”   凤柒凶相毕露的神情生生扭曲了那张艳丽面庞,他摁住兰疏的肩膀就要强行致使兰疏跪下。   可下一刻,他瞳孔一缩,面色万分惶恐。 第85章 哭包少年26 兰疏:你是我的。……   一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灰暗藤蔓, 悄无声息地盘绕上凤柒的腰间。   他一掌尚未摁压到兰疏的肩头,便惊变了脸庞,喉中挤压出慌乱的低吼。   兰疏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凤柒被骤然复苏的魔藤卷走, 速度快到差点就要把凤柒化为空中的一道鲜艳火光。   兰疏傻傻僵直在原地, 突生的变故让他心凉了半截。   正同魔藤打得难舍难分的冷北等人,如何能够注意到已经危在旦夕的谢之权, 原本元气大伤再无反攻可能的魔藤,谁知突然间便如打了鸡血般躁狂地无差别攻击起来, 势头还比前次更加猛烈了不少。   交手中冷北也暗暗心惊, 她能够感觉到, 此刻的魔藤已经不属于四阶的范畴了。   若是毫无进展地对抗下去, 他们怕是会全军覆没。   兰疏不再去祈祷奇迹的发生,他抓过自己的袖子, 替唇边不断溢出鲜血的谢之权轻轻擦拭着。   “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屈身向前,将谢之权的脑袋慢慢摁在自己单薄的胸膛上,双手环住她的肩, 下巴倚在她的头顶低声呢喃。   细腻掌心轻柔抚慰着谢之权凌乱不堪的发丝,好似这样就能减轻些许她的疼痛一般。   在这暗无天际仿佛永远寻不得出路的死寂枯树林, 兰疏眼眸中的鲜活随着谢之权逐渐冰凉的体温, 毫无预兆地悉数散去。   “傻子。”   怀中人温柔出声, 笑意缱绻。   “傻便傻, 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嫌弃我了。”   兰疏尚未反应过来, 甚至觉着谢之权已经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刻, 拥着她的双手更加收紧了些, 说话都带着酸楚意味。   “说的也是。”   谢之权软趴趴地倒在兰疏并不宽阔的胸膛里,目光淡淡散落在不远处正拼死交战的几人身上。   她勉强动了动手,抬起手圈住了兰疏的腰。   “小公子, 我问你个问题。”   “你问。”   “有人若是拿你所珍所爱之物来作为代价换你得到这世上人人追求的修为巅峰,长生不死,你可愿意?”   “......”   兰疏觉着这问题格外无聊乏味,也不知怀里这死之将至的人为何死到临头了还问这个煞风景的问题。   偏生谢之权窝在他怀里,惨白着一张脸笑着看他,血迹斑斑也掩不住她眸中烫得他发疼的微光。   “不换。”   “为何?明明只要取舍一样,不久之后或许可以再得到的东西,这样就能换来健康的体魄再也不需要看别人脸色,你也不愿?”   “不换就是不换。”   兰疏拿下巴轻轻蹭了蹭谢之权,闷声闷气的。   “若是能够轻易交换出去的,那就不叫做我的珍爱之物,而是我的可有可无。”   “我认定了,那便终其一生都会认定,绝不松手。”   他似是为了证明话中真意,抱着谢之权的动作更加亲密起来,恨不得将她揉入骨髓,生死不离分。   谢之权一把老骨头被他折腾得一麻,心间却是塌陷了一角。   “那我呢,你认定了吗?”   “你这不是废话,若是没有认定你,我如何能做得出与你共赴死亡的决定。”   兰疏气得想低头咬她,最后却也是愤愤地换了姿势,好让谢之权靠着更舒服些。   他眼睛通红,泪眼朦胧,然而抿了抿唇后兰疏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你怎么还没死。”   “你胸前的大洞莫不是个障眼法,你别是在蒙骗我!”   兰疏狠狠揉了揉核桃般的眼睛,搭在谢之权肩上的手都颤抖了起来。   他不生气,他一点都不生气,他反而热切虔诚地希望他的猜测是真的。   “不,是真的。”   “你可以手穿过去试试,心脏也在旁边,你同样可以摸摸看看是不是真的。”   谢之权语不惊人死不休,坦坦荡荡地将血肉模糊的大洞摆在兰疏眼前,直刺激得在崩溃边缘的兰疏又一个抓狂。   再哭他可就要真的吃不消了。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别哭了,你看。”   纤长指尖勾勒去他眼角那滴晶莹,谢之权捧着兰疏消瘦的面庞,示意他垂眸。   兰疏委屈巴巴地侧头咬了一下她的指尖,拭去泪水遵循着她的意愿看去。   这一看,兰疏眼神都呆滞了。   谢之权胸前这个惊悚大洞,暗红边沿垂挂着数点碎肉,折断的白骨泛着森森冷意,这分明就是能够当场要了一个人性命的严重伤势,偏生谢之权还能苟延残喘到至今,甚至——   已经开始自我修复了。   长骨生肌,血肉复原,他从未曾想象过一个人伤口的治愈模样,能够像春日风来,草生花开,红与红的交织在兰疏眼中并非一种可怕的景象,甚至,他还为此而感动得热泪盈眶,无言能说。   失而复得,大抵如是。   谢之权还给他一个完整的她。   “怕不怕?”   她眨了眨眼眸,言笑晏晏,冷香环绕。   兰疏捂住唇摇头。   “那还要不要我?”   兰疏立刻点头,瞬息不误。   谢之权笑得一如当初那个初见惊艳的温润模样,她回抱住兰疏,下巴轻磕在他的肩头。   “等从秘境出去。”   “我便将我的百年赠予你。”   她的话语犹存于耳,即便人已离开他的视线朝战场从容走去,兰疏依然跪坐在原地呆愣着。   谢之权松了松堪堪梳理好还有些僵硬的筋骨,孑然一身淡定地靠近大杀四方的魔藤。   冷北同硬生生跨越了一个阶级的魔藤完全无法匹敌,当谢之权像是抓一片落羽似的抓住一条迅猛凶狠的藤蔓,冷北已被失去理智的魔藤打得直吐鲜血,现在正躺在肮脏的泥土里再也爬不起来。   谢之权回眸同低入尘埃的冷北对上视线,淡淡一笑。   早知冷北会赶来,妄图就此利用魔藤抹杀谢之权的世界意识,自以为聪明地翻倍了魔藤的修为,这份隆重的大礼谢之权怎能如此轻易收下,怎么着也得让世界意识宠爱的命运之子过目一下才行嘛。   至于那伤。   谢之权脑海内闪过一张挂着泪珠的清丽脸庞,坏心眼地勾起唇。   正式确定兰疏心愿已由泛指变为单指,谢之权如何还舍得让被千万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公子难过。   既然已承诺将她的百年赠予他,谢之权便不会再任由原剧情上的那些糟心东西来影响到兰疏丝毫。   因而。   拥有足以袒护他在天下任何地方胡作非为的力量,是最必要的。   谢之权掌心微微收紧,企图从她手中挣脱的藤蔓就这样碎裂成片片残渣。   她从容淡定的身影夺目非常,在巨大的魔藤面前,她分明就是那渺小的一粒微尘,可是微尘也能拥有万丈光芒,瞩目耀眼。   就这样,一路顺风顺水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冷北,眼睁睁看着谢之权在眨眼间修为疯狂暴涨,分间境,知全境,高见境,窥天境,踏云境,天齐境,只差一步,便要看破那天道,化为俯瞰众生的神。   她每踏一步,风动地震,周身弥漫的浓郁金光将她衬得犹如天神临时,普渡众生。   但谢之权不渡人,谢之权每每现世,都只护那唯一一人。   那命运颠倒,惨烈收尾的人。   玄术同她来说并非首选,因而一步踏入他人望尘莫及的天齐境时,谢之权只需抬手将魔藤最庞大的主根茎抓住,稍稍挪步朝后一腿,手臂猛然发力,单靠体术赋予的强大力量,便将避无可避的魔藤连根拔起。   顿时腐败的臭味扩散开来,葬送了无数鲜活生命的沼泽开始沸腾咆哮着,滚滚黑水不断溢出来,整片枯林都躁动不安地呼啸哀嚎着。   谢之权手握着庞然大物,凝神沉息之间,周身金光爆裂开来,气势恢宏的金海浪涛翻涌,不稍片刻便将整片惨败枯林吞噬。   蔓延数里已奄奄一息的魔藤自是无法避免,它那被金光洗礼的灰暗周身,不间断地发出滋滋的烧灼声,片片浓浓黑烟从魔藤的周身升腾至上空,化为虚无。   以累世功德普渡累世杀孽,魔藤的神识不知何时同谢之权连接上,一道仿佛历经劫难,已变得千疮百孔的沧桑声音,带着悲怆哭腔声泪俱下地讲述着不知多少年前的悲惨故事。   直到最后,再多的辛酸难忘,都化作一声轻叹。   枯木回春,绿荫遍地,金光淡淡散去后,代表着死亡和绝望的枯林,成了生机盎然的人间仙境。   仿佛被光明遗忘的地界,终于得到了阳光的普照,而沼泽中的具具白骨,已了去怨恨,再世轮回,杀孽渡化的沼泽,终于恢复成了一汪清澈碧潭,微微荡漾的水浪,波光粼粼。   一株青翠欲滴的小藤蔓缠绕在谢之权的手腕上不愿重回土地。   “我不要你。”   谢之权看着缠得死紧的青藤,语气凉飕飕。   青藤不听,就是不肯走。   “谢....谢之权。”   小心试探的语气轻得不能再轻地响起,谢之权看向扶着树双腿有些发软的兰疏,挑着眉走过去。   “你你...你真的是谢之权吗...”   兰疏有些微害怕抱着树,方才那几欲令他昏厥的神圣画面,兰疏觉着自己花光一辈子时间都不可能想象得出来。   脱胎换骨的谢之权挠了挠下巴,犹豫道:“应该是?”   这坏心眼的模样熟悉极了。   兰疏小嘴一扁,松开树三两步跨过去就挂在谢之权身上,可怜巴巴。   “你果然是骗子。”   “我是。”   “你太坏心眼了。”   “我是。”   “你是我的了。”   “我是。”   她毫无停顿地接话,反应过来后也未有否认,而是眯着眼睛一言不发地看着兰疏。   兰疏脸颊微红,难得躲了视线不敢看她。   “你再缠着我,信不信我一把火烧了你?”   兰疏:?   他扭头一看,才知谢之权竟是在对着一株青藤说话。   这青藤好看得紧,通体翠绿,环绕在谢之权冷白的手腕上漂亮极了。   兰疏多看了两眼,没曾想被谢之权发现了。   “喜欢?”   “嗯。”   兰疏大大方方,没什么好不承认的。   “那便给你。”   在脑海内同青藤达成了某个不为人知的交易后,青藤干脆利落地从谢之权的手腕上爬向了兰疏的手腕。   它愉悦地在兰疏的手腕上绕出了一个漂亮的手环,还在手环中央开出了一朵娇嫩可爱的白色小花朵。   “给我啦?”   “嗯,定情信物不给你给谁。”   兰疏:?   这下子他的脸色是真的红若朝霞,昳丽撩人。   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得到谢之权的承认,兰疏可谓是苦尽甘来,现在心情别提有多灿烂。   因而他鼓起勇气询问谢之权方才她究竟为何变得如此厉害,心里都做好了谢之权是跨物种的准备。   结果谢之权却是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是有空再和他好好解释。   “现在,我得先处理掉无关人员。”   谢之权转身,看着尚有意识的冷北和凤柒二人,眸光疏冷。 第86章 哭包少年27 兰疏:我是自愿的。……   一个月后, 秘境历练正式走到尽头。   在秘境入口处坚守了一个月的各国学院,遥遥便看见一个个逐渐现身的学子,有人面上欣喜, 有人悲从中来, 有人无波无澜。   这一场历练可谓是几多波折,然收获却也是成倍增长。   原先秘境中央那一束声势浩荡的冲天紫光, 人人蜂拥而去,预兆祥瑞气运的光辉通常代表着那个地方有着绝世珍宝的出现, 因而一群人皆是不要命地赶去, 一路上同遇见的对手搏斗得你死我活。   然而到了那处, 才发现早已有人将此地扫荡一空, 愤懑不已的众人,在四散去再度找寻机遇之时, 只见浅层附近的那片死亡枯林,骤然爆开一层震撼人心的耀眼金光,其威慑力无穷无尽, 众人呆滞于原地,不知不觉中满怀敬畏之心, 生不出半点贪婪之欲。   待金光淡淡散去, 众人才如梦初醒, 隐隐有领悟之意。   金光带来的影响撤去后, 众人又好奇于那处得到惊天际遇的人究竟是谁, 强忍着对魔藤的恐惧, 众人纷纷赶往枯林。   然而到了枯林才发现, 以往人人避之不及的死亡之地,竟是变成了人间仙境。   恰巧从魔藤掌中逃脱的那几人半路折返,见此地聚众, 便大声宣扬定是冷北战胜了魔藤,得到了天道的恩赐。   而冷北几人正拖着一身伤痛从林中缓缓行出,她一袭玄衣站在四个容貌不俗的男人中央,面色如纸却依然气场十足,顿时所有人便信了那几人的话,觉着冷北定是同魔藤经历了一场恶战,方才得到这般闻所未闻的举世造化。   有人生了讨好之心,卑躬屈膝地道贺,说她沾了金光,日后必然非池中之物。   冷北却是满脸漠然,反来指责那人胡言乱语。   她分明只是同魔藤搏斗了一番,最后成功将其斩草除根,而后枯林便自然而然恢复生机,哪来的金光,简直一派胡言。   冷北按照记忆来反驳他人的话,然她的模样在别人眼中却成了死不承认,想偷偷藏拙不肯被人发现。   “这位同学,你何须如此避而不谈,此金光明明我们一干人等皆有目共睹,你这般矢口否认,是不是有些不厚道了?”   “就是,我等又不是来找你讨要珍宝,何须如此虚伪。”   顿时又莫名站上了风尖浪口的冷北杀气猛然爆出,在那束冲天紫光中所出现的宝地中获得不少好东西的冷北,根本就不屑于同这群喋喋不休的人多费口舌,她只稍稍摆出强势的威压,这群入不了眼的人便自然会知难而退。   实力强悍又耀眼美丽的冷北,那加重了十层滤镜的绝色脸孔被她身边的男人纳入眼中,烙进心底。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冷漠神秘又强大无比的女人,此前她奋力斩杀魔藤将他们解救的飒爽英姿,已深深地刻入他们的骨髓,这般世间难寻的女子,才配成为可以和他们共同比肩于顶峰的妻!   凤柒捂着隐隐作痛的伤口,狭长眼眸中对冷北浓浓的占有欲深不见底。   回到闻天学院,冷北的出现就像是在一潭平静的湖水中投入庞然巨石,顿时激起千层惊涛骇浪。   篡改了冷北等人的记忆,终于同兰翎汇合的谢之权,一只手正搁在兰疏的肩头,虚虚搭着,姿态亲密。   与墨隐在一个未知地界落入一座古老宫殿数十天的兰翎,终于和外界取得了联系。   她一出秘境便火急火燎地寻着兰疏的身影,生怕没她看护着,弱鸡弟弟又会出什么事来。   谁知找着人了,兰翎却是更不愉快了。   “谢之权你手往哪儿放?”   “你能不能别乱占阿疏的便宜?”   兰翎的记忆可还停留在谢之权冷眼看着兰疏在她身后狂追的时候,突然见谢之权这般臭不要脸没长骨头似的靠着兰疏,兰翎说什么也得替兰疏抱不平,恰好在宫殿里有幸得到机遇,她现在已经又突破了一个境界,正好拿谢之权来练练手。   “小公子,她说我占你便宜。”   谢之权半点不怵兰翎的威胁视线,原先是一只手懒懒地揽着兰疏,现在是分外明目张胆地将两只手也搭过去,做出一个环抱的姿势来,一脸无辜地挑衅着头上冒火的兰翎。   兰疏被这无赖突如其来的拥抱闹得心一跳,还有些不大适应突然同谢之权变得这般亲密无间的兰疏,还颇有点羞涩。   “阿姐,我是自愿的。”   他将下巴轻轻搁在谢之权的手弯,睫翼微颤,眼尾泛红。   兰翎差点就要倒在墨隐身上狂掐自己人中。   所以就这么十几天,他们俩个到底是干了什么?   干了什么?   当然是干了该干的事了。   秘境历练结束后,各国学院各自归位,照常进行着那些枯燥的修炼学习日常。   冷北自秘境一行,修为大涨,现今已一跃而上取代了兰翎曾经待过的位置,顶尖班的顶尖。   至于兰翎,修为分明已经达到了闻天学院无法再继续教导下去的程度,却硬是死皮赖脸地待在学院里不肯走,成天不是粘着墨隐,就是暗中盯梢着谢之权。   她一边欣慰于兰疏终于得偿所愿,同谢之权光明正大地站在了一起,可一边她又痛心疾首,向来乖巧听话脾气任性却也可爱非常的兰疏,越来越倔,越来越不肯听她的教诲。   兰疏从秘境出来后大病了一场,痊愈后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非要跟着墨隐去学炼药。   兰翎将炼药所要受的苦放大数百倍地念叨给兰疏听,嘴皮子都快磨出泡了,兰疏也不肯放弃。   偏生更离谱的是,兰疏不但要学炼药,还要为了兰族的脸面,同时兼修玄术。   “谢之权,你到底有没有把阿疏放心上,你若是在意他,便不要让他再去受累了,快劝他放弃!”   兰翎掐着谢之权的前襟,站在墨隐的炼药室前大声囔囔,生怕里边的人听不见。   谢之权被晃得脑壳疼,难得正色了些,唤了兰翎的名字。   “兰翎,兰疏不是小孩子了。”   “你该学会去正视他的选择了。”   “我正是因为在意他,所以才会更加尊重他的想法。”   谢之权眼底的包容之意让兰翎愣了许久,顿了一会儿才缓缓松开她。   “可他明明——”   兰翎不经意间朝里边望去,兰疏认真坚毅的侧脸让她心狠狠一紧,已经停留在嘴边的话,又散了去。   大抵是要强惯了,从小因父亲滥情,妻妾成群,母亲最后因此郁郁而终,兰翎从此只能和一个刚学会牙牙语的兰疏相依为靠,她从小便知年长者要负担起的责任有多么重大,更何况在这样错综复杂的大宗族里,体弱多病的兰疏若是没一个强大的人护着,怕是要吃不少的苦头。   因而兰翎狠劲十足,拼命往上攀爬,终于到了一个别人望尘莫及的地位。   但她也因此忘却了初衷,那时心愿简单,努力强大的她只是为了能够让兰疏日子过得更好些,然而在她真正长成了参天大树之后,却是处处束缚着兰疏,以为他身体好为理由,压抑住他全部天性,要他困于方寸之地,安心苟活。   变强的本意是为了给予他更舒心自由的生活,谁知最后竟是本末倒置了。   “是我错了。”   “他确实长大了,吃苦都不怕了。”   “以前若是受了半点挫折,必是要找我撒娇哭诉的。”   兰翎望着兰疏虽然疲惫却充满笑意的面庞,叹了口气。   谢之权拍了拍兰翎的肩膀,笑而不语。   那头兰疏在墨隐耐心细致的教导下,终于勉强知晓了些炼药师入门所要学会的东西。   他长长松了一口气,回首便看到站在不远处同兰翎谈笑风生的谢之权。   顿时手头上再要紧的事情都排在了谢之权的后头,兰疏将掌心草药丢于篓中,舒展了眉眼轻快地朝谢之权跑去。   “谢之权!”   兰疏相当熟练地找到了谢之权身上最软的地方,弯着月牙似的眼睛扑了过去。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草药香,还挺...提神醒脑。   “谢之权我好累啊。”   “今天跟着长姐夫认了一天的草药,眼睛都花了。”   “你有没有想我呀,怎么现在才来找我。”   什么坚毅什么专注什么不懈,万事万物到了谢之权跟前统统都化为无物。   方才还被点名提及长大了的兰疏,转眼就变成一个要人细心哄着的小孩子,软着声音直往谢之权怀里钻去。   谢之权温柔地抚了抚兰疏放松的后背,抬眸瞥了兰翎一眼。   兰翎顿时眼睛红了,拳头硬了。   他妈的谢之权个骗子。   什么长大了。   兰疏分明就是转移了撒娇的目标,翅膀硬了。   心好痛。   但是。   能够给予兰疏足够放肆的资本的人,依然还是她兰翎,这一点始终是坚定不移的!   可惜几日后,兰翎再度眼睛红了。   年度考核再次来临,平日里松散的众人总在这几日里勤奋紧张起来。   兰翎恰好在考核那日得空,接受学院的邀请来玄术学院观摩学生考核的优秀前辈。   她次次出场派头都是十足十的张扬,额间标志性的兰花冰纹象征着她无可撼动的崇高地位。   兰翎傲气地昂着下巴,优雅地落座于参与本次考核审判的老师下方的座位。   按照历年来的惯例,每个学院的考核都会邀请另外三个学院的代表老师前来观战,今年依然不例外,此时三个来自其他学院的老师正不紧不慢地迈入考核场地。   “欢迎来自体术学院的老师谢之权——”   兰翎揉了揉耳朵。   她侧首抬眸,看到了笑得意味深长的谢之权。 第87章 哭包少年28 “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   兰翎看着她一脸淡定地落座于考核比试台的旁边, 下边一堆人世界观尽碎的热议声丝毫引不起她的半点注意。   连同两年前审判了谢之权那场考核的老师看到她都跟见鬼了一样。   “她居然...没死。”   有人淹没于成千子弟之中,心有余悸地垂头喃喃出这样一句话。   他是有幸从魔藤手底下存活下来的几人中,唯一一个闻天学院的学子。   那日触目惊心的一幕幕都可还犹存于他的脑海内, 始终无法忘怀, 而谢之权胸口那个血淋淋的大洞,最是午夜梦回时的惊悚印记。   所幸周遭都是高低起伏不断的议论声, 他的异样毫不起眼,众人皆在猜测谢之权到底是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神仙, 闻天学院制度严格, 压根不可能会让一个平平无奇的学生当上老师的, 她能那样稳如泰山地坐上那个位置, 必然是偷偷掩藏了不少未公之于众的实力。   这时,近来被冷北的各种传奇事迹以及风流史所占据饭后谈资的众人, 才恍然想起两年前关于谢之权体术天赋的传闻。   然猜测版本众多,最后也不比官方宣布来得真实,羡慕嫉妒恨但完全不敢造次的学生, 在这次考核的总负责人下了肃静的命令后,一个个便闭上嘴乖乖等待考核开始了。   风头被抢尽的兰翎抬眸看了眼笑得格外招人烦的谢之权, 后槽牙默默地磨了磨。   事情大发了, 她可爱的阿疏要彻底奔入无赖的怀抱了。   考核要进行多日, 谢之权除了一开始配合体术学院的要求去露了个脸, 后些日子便懒得去了。   然而即便她人不在, 关于她的传闻也是沸沸扬扬, 再也压不住了。   体术学院关于聘请谢之权当体术老师一事对外的解释是, 因她后天激发出的体术天赋过人,再加上秘境一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大机遇, 出来后实力已经可以碾压体术学院诸多老牌教师,甚至她运气爆棚,得到了早期体术大能的传承,学习了一种闻所未闻的体术路数,其名便为太极。   该修炼途径无需强硬地将身体打造成五大三粗的模样,主要是淬筋骨,养心性,凝气血,精瘦的身体也可爆发出无穷无尽的力量,更有以柔化刚此等绝妙的还击方式,看着比以往那种恨不得头盖骨都给你掀开的对战方式赏心悦目多了。   修习体术所要耗费的资源及财力比玄术少了不知凡几,因而体术学院通常历年来都聚集着不少普通人家的孩子。   期间热爱华丽容貌的人也不少,男女皆有,他们畏惧于体术师蓬勃的肌肉,但为了家中日子好过些,不得不踏上这条不归路。   此时谢之权一出现,带来完全不同的修习方式,可谓是无私地造福广众,体术学院诸多人已人心朝她向齐,热烈追随。   连同之前相当真心诚意邀请她转学院的体术老师,都暗戳戳地跟着谢之权修习。   “没办法,我喜欢的人,她喜欢精瘦些的男子,待我修成,必然对她展开热烈追求!”   体术双拳紧握,闪闪发光的眼眸里是对未来的无限期待。   “我...我也想学。”   连二号都结结巴巴地凑到谢之权跟前,悄悄同她说道。   “为何,你现在这样不是挺好。”   二号不若其他体术师那般整个人浑身盘踞着大块腱子肉,壮归壮,看着也还能接受。   二号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薄红着脸偷偷看向一号的方向,其意味尽在不言中。   一号察觉到二号的目光,冷淡的视线也投来。   谢之权正双手环胸一脸看好戏的模样,一号回想起她近来事迹便知二号在做什么了。   她走上前,一手环住二号的腰若无旁人地摩挲了下。   “你不必如此,现在手感挺好,我很喜欢。”   一号向来少言寡语,从不说废话,三言两句就将二号说得面红耳赤,什么心思都没了。   一日过得甚是飞快,转眼便入了夜。   兰疏安静坐在桌边看着关于草药详细讲解的书籍,一边时不时朝半开着的宿舍门向外看去。   不多时,他心心念念的人便回来了。   “之权。”   兰疏起身迎她,更深露重寒意刺人的深夜,他满脸倦怠之色,却还是强撑着等她回来。   谢之权摸了摸他的手,有些冰凉,便抿唇将披着的外衫解下来将兰疏裹住。   “早点睡,晚上看书久了伤眼。”   轻轻拍了拍兰疏毛茸茸的脑袋,示意他赶快回床榻上去睡觉。   兰疏勾着谢之权脖子迫使她低下头,含了一口她的唇瓣。   “嗯。”   他微红着脸,乖乖听话。   熄灭烛火,一室陷入寂静。   谢之权半睡半醒间,察觉到床边有动静,叹了口气将身子往床榻里边挪了挪,好让这总喜欢夜袭的家伙躺得舒服些。   兰疏带着冷空气钻入被谢之权暖得热烘烘的被窝,格外舒心地侧身抱住谢之权,一双眼眸在黑夜里亮晶晶的,盯着谢之权平静的睡颜炯炯有神。   谢之权懒懒掀开眼皮瞥他一眼,修长五指在被子下同兰疏亲密地相扣。   “怎么了?”   “又想让我给你讲故事?”   谢之权也侧过身来,唇齿开合间所喷洒的热气尽数吐露在兰疏面颊上,轻微捎带着些痒意。   “不是。”   “那怎么了?”   今天感觉兰疏安静得出奇,若是平日里的这个时间,他必然是又粘又闹,一整晚不得安生。   “没事。”   谢之权:?   她扣住兰疏的腰把人往怀里带来,两人唇间距离,仅有一指之隔。   “有话便说,有事便问。”   “你那么能折腾我都忍过来了,还有什么是我听了会接受不了的?”   闻言兰疏眉心狠狠一拧,脑袋凑过去就用力啃了谢之权一下。   听到她带着笑意轻轻嘶了一声,方才解气。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拖久了,不知该从何说起。”   兰疏同她额头相抵,缠绵低语。   “那让我猜猜。”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了。”   谢之权一边说话,一边黏糊地啄吻着兰疏。   兰疏被她亲得再多愁绪都冲淡了,见她一语道破自己心中的不安,便不再拖沓,诚实颔首。   “说来话长,我尽量长话短说。”   “你可能不信,其实我是天上的神仙派来拯救你的。”   谢之权拿开玩笑的语气说着,兰疏却是没有半点恼意,而是认真地听着她说起这个像故事一样的解释。   “如果神仙没有眷顾你,你可能会发生很多很多难以预料的糟糕之事。”   “爱人背叛,亲人离世,死状惨烈。”   “这些都会发生。”   “所以神仙觉得让这样一个貌美如花的你身世悲惨,心中不忍,便让我来拯救你。”   “我会让你幸福安康,永生美满,爱人相随,亲人长福。”   “可偏偏你要拿永生来换一个我,因而我不得不努力努力变得强大,这样才足以站在你身后护着你一生顺遂。”   谢之权声音又缓又慢,语调也如涓流流淌,细碎清淡。   兰疏倚在她的怀中,却是眼眶莫名发热。   他心中酸胀无比,理智告诉他谢之权所言皆是哄骗,然情感却让他难以抑制地去相信,若是没有她,他的未来可能真的会一塌糊涂。   “不论你信,亦或者不信。”   “最后只需记住一件事情便可。”   谢之权将他眼角沁出的清泪吻去,眸光中满是让人安心的温柔力量。   “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全部意义。”   “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存在。”   情话永不过时,情话永远动听,情话总能使人不自知地沉沦深陷。   可就是有一种人,无论说出多浮夸,多脱离现实的话,都能让人心甘情愿地去相信。   兰疏那颗时刻高悬着的心终于安稳落下,完全溺毙于谢之权的眼中。   ......   谢之权和兰疏从未在外人面前刻意隐瞒二人的关系。   同进同出,同吃同睡。   有人觊觎于谢之权的强大,自荐枕席,更是直言不讳道,兰疏身子弱,他一人定是无法让谢之权满意。   彼时谢之权尚未开口,兰疏倒是一副西子捧心状,脸上毫无血色,可怜得紧。   他装作呼吸不畅地挤出两滴泪来,那做作的模样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是在做戏。   偏生谢之权笑得温柔缱绻,垂眸俯首轻轻吻去他刻意挤出来的泪,眉眼满是盎然春意。   众人便知,这墙角是撬不成了。   可人群阴暗处,有人目光凛冽,咬牙切齿不愿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已成定局。   冷北遵循着小说的进度,为了达成开后宫的完美结局,至今尚未同任何一人确认关系。   她私下同各国遇见的男子联系从未间断,其中便要属凤柒缠她缠得最为密不透风。   但冷北对于眼前的一切还是无法感到满足,因为她来到这个地方,第一个动了凡心的人便是那个伫立在人群中同谢之权亲密相依的兰疏,她总感觉眼前这些画满就像是做梦一样,根本就不应该发生。   兰疏明明会站在她的身侧。   会对着她笑。   甚至是为了能够和她在一起,做什么都无怨无悔。   因而莫名其妙的占有欲让冷北无法不去时时刻刻注意着兰疏的一举一动,然而越是注意,越是看到兰疏在别的女人的身边笑得那般开怀畅意,冷北越是心有不甘。   她还记着在秘境中,是她战胜了魔藤,将兰疏解救下。   为何得到他青睐的人,最后却不是她?   冷北眼神一暗,忽然想起不久之后便是四国共同举办的炼药赛事。   那时,她需得找兰疏回忆回忆过去了。 第88章 哭包少年29 “你恶不恶心。”   不日后, 四国共同举办的炼药师赛事再度来袭。   四国齐齐掺和一脚的比赛,向来就不是什么切磋切磋了事的和平交流赛,而是为了彰显国力所开展的荣誉赛, 他们就是要暗戳戳地比对着各国每届所派出的新鲜血液, 谁更强,那便是国更强。   每到这种时候, 各国在各自领土的学院里挑选种子选手便成了重中之重的事情。   闻天里的炼药师学院,墨隐炼药能力已经步入不俗的境地, 因此他首当其冲被抉择为当前赛事的热门选手。   兰疏近来在跟着比老师还靠谱的墨隐没日没夜地学习炼药, 但可惜他天赋平平, 还是靠得一腔不服输的倔脾气才勉强入了门。   虽然现在时下的境地, 他身边重要的人大概率不会受极重的伤,但是那种无能为力只能干坐等死的焦急感, 兰疏绝对不想要再次尝到,因而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接着苦学。   “兰疏, 你现在理论知识已经合格了,就差一些实际操作来验证。”   “炼药大赛虽然目前对你来说参与的可能性不高, 但是你可以去报名海选, 练练手也好。”   墨隐捣鼓着手中数种药材, 侧颜在窗外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格外安静美好。   兰疏双手托住下巴, 坐在一边的简陋木桌旁老老实实看着墨隐给他演示入门级简单的丹药如何炼制。   墨隐所言不无道理, 兰疏也未多作思虑, 便颔首答应了。   谢之权后来听到他提起这事, 也未曾说什么,只是让他加油。   海选开始那天,兰疏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只不过可惜的是,因为他毕竟是半路选择了炼药师这个特殊身份,所以根本就来不及去找寻属于自己的火种,因而炼药的时候,只能够依靠大赛举办方提供的劣质火种来催热丹炉进行炼药。   兰翎手头资源多,最差的也是普通炼药师求而不得变异火种,她想给兰疏挑个最好的火种,让他先用着,兰疏却是不愿,只想待自己能力有余的时候,自己去找寻生命里的唯一的火种。   炼药大赛制度森严,连海选都不轻易马虎。   每一位炼药师都会进入一个单独的狭小空间里,那里有举办方提供的下等丹炉和劣质火种,以及炼制普通丹药最基本要用到的一些药材,该炼药过程完全封闭,且炼药师除了自己的本命火种,其余东西皆不可带入。   兰疏一身轻松地同墨隐一同进入海选场地,各自抽取了他们的炼药室后,相互鼓励一句便分头而去了。   此次海选选拔的条件便是在有限的时间内,炼制出品质越高,数量越多的丹药为优。   狭小密闭的空间里,只有几盏森森烛火在照亮空间。   逼仄的炼药室内,有一颗悬浮在半空的记录石,改物品会将选手炼药的全程录制下来,待确定该选手入选,便会查看记录石内容来证明选手没有作弊行为,而如果纪录在选手炼药过程中被破坏,那则自动视为选手作弊,取消海选资格。   兰疏深知这次的海选自己选上的可能性极低,但他还是格外重视着这一次来之不易的较量机会。   待举办方一声令下,瞬息嘈杂的海选区域陷入了静寂无声。   兰翎和谢之权都顶着外边的灼灼烈日站在等候区。   “你一个大忙人怎的有空来此处,不教你的学生去?”   兰翎近来略酸,她自诩天赋过人,古往今来像她这般修炼神速的人,根本就没几个。   谢之权最终选择的虽然是跟玄术八竿子打不着的体术,但她创下的造化显然是在同年龄段里无人能及的,甚至夸赞一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不为过。   兰翎羡慕于她的好运气,但同时也忧愁于她不再是兰疏难过生气第一个想到的人了。   “教学时间并无限制,相较之下,自然是我的小公子比较重要。”   谢之权依在别人家门院前的大树下乘凉,修长身段惹得旁人频频望来。   “嘶你恶不恶心,阿疏名字你不喊,你喊什么小公子。”   兰翎暂时找不着攻击谢之权的方向,打估计也打不过,因而只能口头上占占便宜。   谢之权斜瞥了她一眼,勾唇人畜无害一笑。   “这可能比你喊墨隐小宝贝好些。”   兰翎老脸一燥,终于歇停了。   海选时间距离结束已过半,从炼药那一片区域里,已经隐隐传来淡淡的草药香气了。   谢之权垂眸在想事,哪知兰翎突然拿胳膊肘捅了她一下,示意谢之权看去。   谢之权抬眸,看到了狗狗祟祟不知是要做什么的冷北。   “这人略有些古怪,我时常看见她一脸嫉恨地看着你。”   兰翎自是认得冷北,此人经常在大大小小的事件里出尽风头,修炼速度也跟谢之权这家伙一样离谱得很,但兰翎不知怎的,无论冷北在他人口中传得如何出神入化,她也始终对这人欣赏不来。   感觉就是...天生气场不和。   谢之权目光冷淡地看着一脸强装镇定的冷北,略一挑眉,便将注意力收回。   “平庸之辈,无需过多关注。”   她嚣张得很,半点不将冷北这个徒有虚表的命运之子放在眼里。   而炼药室内。   冷北用着凭借好运气得到的特殊法器,成功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正在炼药海选的区域内。   在千辛万苦之下,她得到了兰疏所在的位置信息,立刻一秒不停地赶去。   兰疏此时正卡在炼药的紧要关头不上不下,心中焦急得很,额间冒了不少薄汗。   劣质火种格外不好控制火的纯度以及热度,若是稍稍走神或者不小心手抖了,这一丹炉的丹药可能都得变成废渣。   他难得为一件事情投入了全部的心神以及关注力,心中满满都是对于丹药炼制成功后的期待之情。   可偏生冷北不知赛制规则,贸然寻来,甚至是在进入炼药室的那瞬间抬头看到了正在录制画面的记录石,直接了断地出手将其击碎。   兰疏心神不稳,劣质火种失去控制,整个丹炉发出刺耳的声响,接着猛地一炸,丹药废了。   兰疏抖着手怅然若失地看着报废的丹炉,心碎得七零八落。   什么都没了。   “阿舒对不起,打扰你炼药了,但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不得不现在找你说,请你原谅我。”   “待我向你解释完之后,便给你本次海选所需要的炼制的丹药里的上品,届时你一定能顺利通过海选的。”   冷北的自以为是让她觉着自己体贴地为兰疏都铺好了后路,因而无所顾忌肆意妄为。   兰疏眼睛都红了,她却毫无察觉,还在自说自话。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便将我忘记了,但是我却还将你牢牢刻在心上。”   “但这没有关系,我愿意一点点将我们过去的事情耐心地说给你听。”   “我们曾经在杀手组织里,是最令其他人钦羡的完美搭档,只要是你我出手接下的任务,完成率便是百分百。”   “那时候的你总是同我说,待我们完成脱离组织的条件,你便要和我一起找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生活一辈子。”   “可是最后这个愿望却因为组织的背叛而无法实现,甚至..甚至你..”   “甚至你为我挡下无数伤害,年纪轻轻便死在了黑暗中,合眼前的最后一句话还是,我爱你。”   冷北越是回忆过去,越是心间酸楚,她慢慢一步步走近兰疏,双手置于他的肩膀,深情看他。   兰疏眼中盈满了泪水,哀戚之意毫不遮掩。   冷北以为他开始回想起了他们的从前,因而如此动容伤情,她的喜悦之意简直就要溢于言表了。   “阿舒,我的阿舒,你是不是想起我——”   “冷北,你果然同他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尖锐的男声骤然响起,一抹熟悉的红色也大摇大摆地闯入兰疏的炼药师,一脸怨恨。   他数次问起冷北同兰疏指尖的关系,可惜冷北次次都是带着一脸心事避而不答,所以对此产生了怀疑的凤柒,某次偷偷地对着冷北下了类似于可以追踪定位的药物。   在他成功将丹药炼制成功还来不及得意时,便察觉到了冷北在他的附近。   心中警铃大作的凤柒第一时间便赶往了兰疏这里,果不其然,被他当场撞见了个正着。   凤柒指尖狠狠扎入自己的掌心,冰冷的凤眸里满是萧瑟戾气。   冷北见到凤柒的出现,心中本是诧异了一下,然而想到了兰疏可能已经想起了他们的事,因而不愿他被凤柒影响,便下意识地站在了兰疏跟前,将他牢牢地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这便是你迟迟不愿答应嫁给我,始终吊着我胃口的原因?”   凤柒怒极,一张绝色浓艳的漂亮脸孔险些扭曲成恶鬼,想他自认识冷北以来,为她付出的代价不知有多少,本以为冷北也对他怀抱着非卿不可的情意,但为了更加精进修为,不得不暂时放下那些儿女情长。   哪知。   她只是一颗心飘飘荡荡的,不知该给谁罢了。   “呵,无所谓了。”   “冷北我告诉你,既然招惹上了我,那你这辈子都无法甩掉我。”   “既然你爱的人是他,那我便要杀了他!”   凤柒掌中凝起熊熊烈火,朝冷北身后的兰疏飞扑而来,杀气四溢。   早就被莫名其妙的局面惊得从悲伤中清醒的兰疏,坚定不移地站在了冷北这个罪魁祸首的背后,拿她当挡箭牌。   “柒,你冷静些,你听我同你解释啊!”   冷北被突然出手的凤柒打了个措手不及,身后的兰疏还同受惊的幼兽一般直往她背后躲着,如此这般,她更是不能让凤柒伤害到兰疏。   “让开!有他没我!你别妄想在我这里能够坐享齐人之福!”   凤柒因为一直追随在命运之子的左右,因而实力并不比冷北差到哪里去,甚至是因为还兼修炼药师的缘故,他火元素的掌控能力更是强大,本名火种还是格外珍惜的变异紫火。   原本他还不屑于拿出变异紫火来对付兰疏这只用指尖就能碾死的蝼蚁,偏偏冷北潜意识里的袒护,让凤柒直接被妒火冲散了理智,不管不顾地在这个海选赛区用出了紫火,闹出偌大动静。   来自紫火的威压比普通火焰不知高了多少,冷北对上癫狂的凤柒也颇有些吃力,甚至处于下风。   她逐渐感到力不从心,甚至因为兰疏一点忙都帮不上觉着有些不悦,在凤柒发起下一次攻击的时候,冷北躲开了。   兰疏错愕地连退数步,眼见恐怖的紫色火焰就要蔓延到他的身上,开口便大喊道:   “谢之权!!!”   这个名字似是带着令人安心的魔力,气势暴涨满身怒火的凤柒,突然就被当头浇了冷水,愣住了。   “小公子,我来了。” 第89章 哭包少年(完) --初嫁--   谢之权缓缓收回手, 将指尖那点凝结出的水意挥散掉。   吓得眼眶通红的兰疏连跑带扑地绕过落汤鸡一般的凤柒,可怜巴巴地抱住气定神闲的谢之权。   骤然被一汪冷水浇得透心凉的凤柒,指骨忍不住摁压出咯吱声。   本就因不想同谢之权正面碰上才选择趁着海选封闭的时候来找兰疏的冷北, 此时看到谢之权不咸不淡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 顿时便感觉身后有股凉意慢慢爬上了脊椎骨。   她迟疑着走到凤柒身边,欲要拦住这个面色愈来愈恐怖的男人。   结果凤柒却是将她的手一把打开, 目光如毒刺般狠狠扎向谢之权那个始作俑者。   “厉害啊,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两个女人都心甘情愿地护着你, 好手段啊。”   “你这样活着也是祸害的人, 还是趁早去死吧!”   凤柒身上湿漉漉的水瞬间就被炙热的大火烤干成水汽飘散于空中, 他现在满心满眼的目标都是用他的本命火种将兰疏痛苦地焚烧至死。   他来势汹汹,招式致命绝不留情。   谢之权轻轻拍了拍兰疏的脑袋, 将受惊的小兔子往身后送去,直直推到姗姗来迟的兰翎身边,而后才慢悠悠地抬手, 对上凤柒。   “蠢货。”   谢之权带着冷意开口,无论是上一世还是今世, 凤柒的目光都短浅到令人发指。   上一世没了世界意识的控制, 他分明可以脱离冷北去过自己的生活, 但偏生凤柒认死理, 且自负自私, 认定了一个冷北便就那般缺心眼地死守在她身侧永不离去, 甚至因为嫉妒心强, 独占欲浓,频频对冷北众多枕边人出手。   这一世有谢之权的掺和,世界意识的控制力也大不如从前, 凤柒一个凤族位高权重的继承人,又栽倒在了冷北这个深坑里不肯爬出来,更是较之从前,在尚未确定关系的时候就对冷北缠得难舍难分,此刻还因对兰疏有莫名的敌意而痛下杀手。   他也不拿脑子想想兰疏是什么身份,兰族同凤族的势力不相上下,即便凤柒在凤族有着不容撼动的地位,但就这样光明正大地残害无辜之人,今后必然会陷入艰难的地步。   用葬送前程来成全一段摇摇欲坠的爱情,不是蠢货还能是什么。   认清现实什么时候成了一件那么难以办到的事情了。   谢之权不躲不闪,站在一场凶猛咆哮的烈火中不起波澜。   凤柒心中一惊,他的变异紫火向来是最令他骄傲的存在,如今在一个体术师的面前,却如同不存在一般。   甚至,还有被削弱的趋势。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凤柒慌张后退,掌中摇曳身姿的紫火突然开始自我暴动,不受控制了起来。   谢之权将凤柒烧来的紫火凝成实质化的东西牢牢攥在掌中,稍一用力,一扭曲,一剥夺,直接将扎根于凤柒体内的紫火强硬地取出。   本命火种向来同主人息息相关着,一旦被强行剥离,那便是剜心之痛,其苦楚几欲令人当场死去。   凤柒的惨叫声顿时便响彻了整间炼药室,幸而有兰翎在门外挡着,否则便要遭到围观了。   冷北站在一侧脸色难看至极,她身上那所谓的杀气,对上了完全碾压的谢之权,什么也不是。   “你放开凤柒!”   她怒吼着也朝谢之权攻来,谢之权不紧不慢地将紫火控制在掌心后,瞬间便又丢还给了凤柒。   然而这不是原路返回,而是送紫火回去反噬前任主人。   被烈火烧灼的疼痛之感,凤柒也需得品尝一次,才知自己究竟有多残忍。   妖娆的紫和热烈的红纠缠在一起,冷北眼中的人间炼狱,谢之权眼中的因果报应。   冷北第一次放弃对谢之权的进攻而转头去扑灭烈火,结果尚未成功,反而被灼烧到了些许,皮肉焦黑。   初次有了疼,第二次便只能站在一旁连忙往储物袋里掏出诸多乱七八糟的法器,想要救下凤柒。   谢之权身后的衣角忽然被人轻轻拽了拽,她侧头,看到是红肿着眼的兰疏。   他对着谢之权摇了摇头,咬着唇低声道:   “他毕竟没有真的伤害到我,放过他吧。”   兰疏知道自己说这样的话很没有底气,甚至是在伤害为他出气的谢之权的心,但这样的残忍景象,他并不愿意看到。   “好,依你。”   谢之权打了个清脆响指,又是一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清水劈头盖脸地浇在了凤柒身上。   他浑身已经焦黑,人躺在地上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奄奄一息。   冷北见状,这才急急将煤炭一样的凤柒毫不嫌恶地拥入怀里,眼神伤痛。   谢之权不爱看这种戏码,扭头只冷不丁丢下三两句话。   “没有能力,最好想法不要太多。”   “有能力的,通常不会朝三暮四,心性不定。”   “若是喜欢四处养狗,那便把狗绳拴紧,别放任疯狗出来丢人现眼。”   此话字字珠心,偏生,冷北反驳不了。   将险些受了无妄之灾的兰疏带走,一片灰黑的炼药室内,仅剩了两个沉默无言的人。   被莫名其妙的家伙破坏了选拔的兰疏,出来见到了阳光,心情还是甚为低落。   中场出的那场闹剧,已经被兰翎打点人手压了下来。   而海选也正式走到尽头,检查选手炼药结果的审核员已经在依次有序地进入各个炼药室了。   谢之权知晓兰疏被人无理地打断炼药,甚至直接让他失去选拔资格,此时定然很不好受。   但没有办法,有些时候变故就是来的这么防不胜防。   “别难过了,等下次吧。”   “等你更厉害的时候,再来参加也不迟。”   安慰两句后不见兰疏眉间的愁云散去,谢之权便微微屈身覆在他耳旁,眼角荡着丝丝撩人笑意。   在她唇瓣张合间,兰疏的面色也逐渐从暗淡到殷红。   愁绪淡去,他扭头咬唇气愤地锤了一下谢之权,耳根却是红得要滴血。   但好在,在墨隐成功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海选的时候,他道贺的同时终于能够绽开笑颜了。   ......   数年后,兰疏成功以优秀炼药师的身份从闻天学院顺利毕业。   彼时兰翎已经成了一个合格的宗族掌权人,兰族在她的带领下越发强盛,连带着谢家也壮大了不少。   墨隐早已同兰翎成婚,二人还速度极快地生育了一个孩子,是个漂亮的女娃子。   兰疏每每在外历练完回来,看到墨隐带着小小兰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便馋得很。   可惜了谢之权这几年来从来就没有什么表示,不动如山的样子格外招人恨,而兰疏在这种事情上相对来说脸皮子薄了些,两人便拖了许久。   谢之权依然是在闻天学院当着她的老师,但是偶尔也会出个山干点轰动全国的事。   比如说邻国那个皇族掌权者,冷北的后宫之一,按照原剧情是会同胜鹿国开战一次,而后才会和冷北产生联系,然后步入爱河无法自拔,在冷北的劝解下大度地选择和胜鹿国握手言和,然后快快乐乐地挤入冷北后宫去。   到了谢之权这,她不太想要看到战火纷飞的景象。   她的小公子还在兴奋地四处跑着,想开战还是等兰疏玩腻了再开战吧。   因而谢之权花费了些时间,说服了胜鹿国的皇族,带着合作条件跑去同邻国掌权者谈判,没谈下来,甚至被出言不逊了。   邻国掌权者是个修为高深的玄术师,又因着掌权人的身份,日子可谓是无比滋润,左拥右抱,美女环绕,快活似神仙。   他看到谢之权这张脸便起了坏心,直言若是谢之权愿意伺候他,他便考虑不攻打胜鹿国。   谢之权笑了。   她选择放弃谈判,直接走了激进的路子。   干脆又花了些时间联合邻国那些暗戳戳的对立党将掌权者踢下了位。   结果自然是两方满意,以愉快的合作来收尾。   终于兰疏玩腻了,胜鹿国上下已经被他逛了个遍,至于其他三国的风景兰疏并没有那么想去看,毕竟他真正的心愿也只是不被束缚而已,而不是真就满天下乱跑。   收了心的兰疏,开始把主意全往谢之权身上打了。   他伙同兰翎墨隐二人,日日给谢之权下暗示。   “嗯...之权,你看小小兰可爱吗?”   “可爱。”   “那你没什么想法吗?”   “墨隐你禽兽吗,这是你亲女儿啊。”   墨隐:......   “谢之权啊,你一个人自己吃自己睡的,不难受吗?”   “还行。”   “你不想要有个人帮你暖被窝吗?”   “想啊。”   “你是否会感觉到孤单寂寞冷?”   “兰翎,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又跟墨隐吵架被赶出房门了?就算是,那我也不想跟你睡觉。”   兰翎:......   “之权。”   “嗯?”   姐姐姐夫全都宣告失败后,兰疏最终还是只能自己出场。   “今日又是万灯节了,我想要你晚上陪着我去放灯。”   “好。”   成功约到谢之权后,兰疏便悄悄筹谋着晚上要实施的计划。   他实在是太想要看到她和他站在一起身披红色嫁衣,喜结连理,从此白首不离。   入了夜,每一年最为热闹的万灯节,今年依然欢声一片,街道满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一片。   兰疏今日难得换上了件华丽的红衣,下摆处艳丽的花纹铺满了衣衫,行进间似花浪翻涌,昳丽至极。   他牵着谢之权的手,拿着一盏熟悉的兔子灯,两人正慢悠悠地往清河边走去。   “你猜我今年会许什么愿?”   兰疏抬眸望着她,眼眸里全是璀璨星点映出来的光彩。   “愿望若是说出来,那便不灵了。”   “但如果你愿意说给我听。”   “那我即便是赴汤蹈火,也要替你完成这个心愿。”   她垂眸浅浅笑着,那张让人一眼心动的温润面庞,也一如当年。   兰疏似嗔似怒地瞥了她一眼,红着脸不再多言。   清河边一如既往地聚集了不少人,每到这个时候,再忙碌的人也会短暂地喘息一口气,来河岸边看看这万灯齐放的人间至景。   谢之权护着兰疏好不容易挤进层层叠叠的人海来到最靠近清河的地方,她递给兰疏一只笔,让他速速将愿望写下。   兰疏也不拖沓,立刻接过笔将简短的几个字写下,而后垫高了脚尖,拼命将兔子灯上那几个大字晃给谢之权看。   快看!快看!   【我想嫁给你】   快看啊!!   兰疏在内心疯狂咆哮,只可惜谢之权心里没长耳朵,听不到。   这家伙完全无视兰疏的努力,只直直看着河对岸,眼含清辉。   兰疏眼眶一热,沸腾的心顿时冷却了。   他知晓她分明察觉了,却是不愿回应。   委屈巴巴的小公子抽抽搭搭地红了鼻尖,将点燃的灯放飞后,偷偷摸了摸湿润的眼角。   “都快将脑袋埋进土里去了,怎么了?”   谢之权满目狡黠,抬手摸了摸兰疏的脑袋。   “没事。”   他声音闷闷的,躲开谢之权的手欲盖弥彰地说。   “既然没事,那要不然你看看清河?”   谢之权话音刚落,一阵阵艳羡的惊呼声便喧哗而起,兰疏被勾起了些好奇心,终于抬头望向清河。   只见映着夜空皎洁月光的清河河面,忽得从遥远的那端缓缓顺着水波漂浮来数绽排列整齐的河灯。   每一盏灯都刻画着精致的兰花纹路,层层绽放的兰花状河灯中央托着一根燃烧的烛火,飘荡而来,美不胜收。   兰疏原先以为是有人在放河灯,可待这数百盏做工精美的河灯齐齐漂到了他的正前方,兰疏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兰疏-嫁给我】   河对岸有诸多人利用风元素以及水元素的玄力,恰到好处地控制着河灯排列成这样几个大字。   兰疏神情略微呆滞,还未反应过来。   “怎的看傻了?”   谢之权俯身轻轻亲了下兰疏被晚风吹得微凉的侧脸,抬手从一旁环抱住他。   兰疏骤然被人拥入温热的怀中,眼中蓄起的水雾终于控制不住,弥漫了出来。   他自以为,不会再有比这更满河花灯更美的景象了。   “看来小公子不太满意,我得再努力努力了。”   谢之权垂眸勾唇,朝河对岸比了个手势。   霎时,对面听令,悄悄藏在身后的灯终于拿了出来,灯上统统都只写了三个字。   接着,兰疏方才因伤心而错过的万灯齐飞,此刻再度重演了一遍。   河对岸那群人,放的灯全是兰疏喜欢的样式,今夜的惊喜来得猝不及防,兰疏已然难有话语能够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小公子,近来你让兰翎他们来暗示我,我其实都明白。”   “我并非不想要早日同你结为夫妻,我只是希望在你拥有足够能力的时候,可以不带遗憾地去满足那些曾经无法满足的愿望。”   “好比如去走过你曾经不敢去走的地方。”   “等到你再无困扰与不甘,想起过去那些事情时也不再是满腹伤悲,那么,我便要将你带回家了。”   “所以。”   “兰疏,你可愿在这万人祈福的美好日子里,答应嫁给我?”   谢之权语调低沉,满是认真,她的眉眼是至今从未有过的明媚灿烂,其间有他最喜爱的温柔,缱绻动人。   她抬手接住一盏摇摇晃晃朝他们飞来的花灯,将灯上的三个大字直白地摆在兰疏眼前。   【嫁给她】   “你看,他们放飞的花灯,上面写的心愿可都是让你嫁给我。”   谢之权笑得无赖极了,好似这一切都不是她安排的一般。   兰疏微微颤抖着指尖接住花灯,含着泪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愿意。”   ......   胜鹿国正在进行着一场历史以来最为盛大的娶亲仪式。   千里红妆终于不再是夸张的形容词,在胜鹿国,它终于变成了现实。   谢之权如今在胜鹿国,已经是无人不知的存在,那日她在清河边大胆求娶的行为,更是深深刻入诸多人的脑海中。   因而这一场万众瞩目的婚礼,满街围观人群到达了一个拥挤的状态。   入目之处满片喜庆正红,今日之事即便同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许多人的脸上也情不自禁地洋溢着喜色。   吉时到,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终于慢慢行来。   谢之权坐在代表圣洁象征的白色独角兽上,唇角噙着一抹如沐春风的笑。   长空中一只巨大的火凤滑翔而过,仰头发出清脆长鸣,似在高声道贺。   街道人生鼎沸,热闹非凡,此景象在上次看到,还是皇族掌权人迎凤后时的事情了。   有人藏身在高举双手挥舞祝贺的人群里,满目怅然地看着这一切。   谢之权同带着面纱的凤柒突然对上视线,谢之权未曾躲闪,倒是凤柒先一步扭头,躲进人海再也找寻不到。   听说冷北又去了别的国家,同别的男人打得火热,依然过着有滋有味的日子。   但这,同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拜过天地,谢之权皮笑肉不笑地敬过酒,一掌将拦着她不让她进喜房的兰翎推开,喝大了的兰翎站在喜房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最终被看不过去的墨隐拖走了。   谢之权轻轻合上贴着喜字的房门,回身看着安静坐在床榻边等着她来掀盖头的兰疏。   兰疏白净双手略有些紧张地揪着身上喜服,慢慢靠近的脚步声让他的心跳得飞快。   终于,遮盖了他一切视线的红色盖头被取走了。   今日兰疏较之从前清凌凌的矜贵之色,变得更加娇了几分,淡粉的唇泛着莹莹水意,光泽诱人,谢之权取来桌上酒杯,同他交换着喝。   饮了些许酒水后,兰疏面颊更红几分,霎时满室热烈的红也不若他面上飞霞来得漂亮。   不过喝了酒,兰疏胆子倒是壮了些。   “之权快来!”   兰疏将鞋子踢掉,一骨碌钻进被子里,羞涩地拍着身边位置,唤着谢之权。   “不多聊两句?我怕你受不了。”   “有什么可受不了的,不就是那啥。”   “这可是你说的。”   就算哭得再惨,也别喊不要。 第90章 影帝少年1 “我最崇拜的人,他死了。……   他一直都没有想明白。   这辈子他想要的, 他追求,他可望而不可得的,现在都牢牢地捏在了掌心。   可是却半点都感觉不到快乐。   “听声, 这是陈制片的...房卡。”   经纪人将一张轻薄的、随便一折就会断掉的卡片递给他, 面色无奈又古怪。   这烫手山芋一样的东西被交付给他,他却不能扔, 只能够任由那滚烫的热意将他灼伤,灼烂。   待在这个昏暗封闭的房间内, 他静默无声地看了一眼追随了他多年的经纪人, 沉默地起身同其擦肩而过。   他已经没有开口拒绝的资格了。   几年前那一步踏错, 就没有了回头的机会, 没有得到上天疼宠的人,如何能够在跌入深渊的时候, 神乎其乎地爬上来。   他早就脏得,不敢在镜子前再看一眼自己了。   他推开那道可以将他推向更高处的门,皮肉下的血骨却好似更腐烂了几分。   几日后果不其然, 所有一线演员争得头破血流的电影男主位置,他稳稳坐上了。   开机时他在所有人的面前打扮得光鲜亮丽, 笑得无懈可击, 回到窗帘拉得死死, 没有一丝光线的房间, 他便瘫倒在沙发上像个毒瘾发作的疯子一样整个人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他咬着嘴唇病态地想要尝到血的滋味, 可是想到两日便要进组拍摄, 该死的职业道德直接制止了他的自残。   人的信念和支撑一旦被击溃,整日整日活得便像是行尸走肉一般,索然无味。   他一边实现着自己的演员梦, 一个奖接着一个奖拿到手软,一边唾弃着自己为了实现这个梦,放弃了尊严和初心。   又一次拿到令所有人钦羡的影帝头衔,他站在气派辉煌的领奖台上笑得如沐春风。   黑博上一边直播着颁奖现场,一边有一个话题为他而迅速攀爬上了热搜前几。   #你因为什么而爱上孟听声#   因为他成熟稳重,滴水不漏。   因为他容貌俊朗,世间少有。   因为他演技超群,引人动容。   所有人都在夸他,捧他,钦佩他爱慕他追逐他,他是所有粉丝心目中无可撼动的神。   可他看着这些言论,毫无波澜,甚至心间难掩悲怆。   直到他看到一条慢慢被点赞顶上来的评论,好几年未曾湿过的眼眶,红了。   “喜欢他的理由一直都很简单呀,我从最开始就发现了这颗闪闪发光的星星,从那时候起便坚定不移地选择向他追逐而来,而他也确确实实从不曾让我失望过,所以即便好几年过去了,他在我心底始终是那个干净纯粹,心有所往无畏向前的,我最真心热爱的少年。”   干净纯粹。   他看到这几个字,愧疚感和惶恐感瞬间淹没了他。   他感觉,自己这几年里的努力,似乎全都成了一场宏大的骗局。   他用着伪装出来的形象,肆意欺瞒了太多太多真正对他怀抱喜爱的人,他们始终愿意相信着他展露出来的所有,怪只怪他将背后的污秽藏得太好了。   电脑冷光映着他碎成残渣的眼瞳,大脑放空的他胡乱擦抹去面颊上的泪,扭头看向了一边透明奢华的水晶奖杯。   啪。   他将之打碎了,并拾起锋利碎片。   看着镜子,义无反顾地划向了自己脆弱的脖颈。   #最年轻的影帝自杀,疑似抑郁症#   ......   谢之权看着眼前这个哭得不能自已的年轻女人,沉默不语。   待女人稍微止了哭意,已是良久之后的事了。   谢之权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像眼前这个女人这种初来此地便情绪崩溃的,不算少。   “对、对不起大人,我、我因为知道这里可以实现我一直未了的心愿,便有些过于激动了...”   “没关系,你可以等情绪好些了慢慢讲。”   “谢谢大人。”   她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把脸,发现面上毫无湿意,滴泪未落。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死了。   心情霎时平静了不少的女人,终于能够再度回顾那件发生时,几欲夺走她全部希望的事。   “我最崇拜的人,他死了。”   “还是自杀。”   女人顿了一下,感觉鼻子又酸楚了起来,连忙吸了一口气稳住心态。   “我为了能够见到他,辞去手头上稳定的工作,进了一家影视公司去应聘明星助理,幸运的是,我上班的第一天就见到他了。”   “他那时候看起来很快乐,虽然只是客串着一个龙套角色,但我感觉,他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比任何人都来得耀眼。”   “可后来,我忘记是什么时候了,他的眼里突然,没有光了。”   “他开始有了很厉害的经纪人,有了很多优质的资源,有了数不清的粉丝,和随处可见的闪光灯。”   “我本该为他光明的未来而感到开心,可是不知道为何,每次看见他,我都很想哭。”   “我感觉他明明做到了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却一点都不开心,甚至很难过。”   女人没忍住,最后还是蹲了下来环抱住自己的双膝,表情哀戚。   谢之权遥遥看着她,指尖在沙发上轻轻叩了叩。   “所以我为了安慰他,不论他是否能看到,哪怕只有一丝渺茫的机会,我也竭尽全力在各大平台鼓励他。”   “有一次我在黑博有关于他的话题下评论,第一次被顶上了首条热评。”   “可他没过几天,便离开了。”   她将脑袋埋进膝盖里去,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   谢之权慵懒地靠着沙发,听完她以上所述,只问了一件事。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他,甚至为了他不惜付出低价来到这里。”   “因为他曾救过我,在我最黑暗的那段时期给了我最温暖的力量,我才有勇气继续撑下去。”   很俗套的桥段,但也确实,往往最容易控制一个人情感的时期,便是那个人最难捱的时候。   “所以,你希望我为你做什么?”   故事再听下去便要没完没了了,谢之权一向干脆直接。   女人咽了咽口水,有点儿紧张起来。   “我、我希望大人可以帮助他完成他的梦想,成功站上他最想要的位置。”   “这件事他此前不是已经自己做到了?”   “不、不一样的,此前他实现了梦想却一点都不开心,我希望大人能帮他开开心心地实现梦想,一生平安喜乐。”   换言之,就是护着他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出淤泥而不染,一路凭借演技去斩获影帝头衔。   而凭借演技的途径,那便是需要谢之权来加持,不动声色地给资源就对了。   “你的愿望就如此简单?”   “太简单不行吗...那,那再帮他找个很好的对象?”   “...这个还是看个人意愿吧,不建议强塞。”   “好的吧。”   女人维持魂体时的样貌也不算多年轻,但她整个人就是傻兮兮的,看起来格外少女。   大抵...追星葆青春?   ......   阴翳成片的林荫道内。   谢之权抚了抚祈愿者戴了好几年的大黑框眼睛,一手撑着树干望着绿化带外边的公路。   因为要替祈愿者偿还的夙愿同他人有关,因此谢之权能够进入的最早时间线,便是祈愿者同愿望目标的初次见面。   这一天是祈愿者人生中最绝望黑暗的一天。   在收到医院下发的,关于母亲的病危通知书,祈愿者还来不及痛苦,考研成绩也同时下来了,她没考上。   再加上原本为了如果考研没考上,还能直接去上班而投递的简历,也石沉大海了,多重打击接踵而来,祈愿者当场崩溃。   她浑浑噩噩地行至来往车辆川流不息的公路边,满脸绝望地看着这些为讨生活而忙忙碌碌的人,压抑地哭出了声。   混沌的大脑促使她直接做出了一个最错误的决定。   那便是死了一了百了,万事无忧。   但她最后没死成,因为恰好过路的愿望目标伸手拉住了她,挽回了一条悬挂在死亡边界线的生命。   甚至愿望目标还格外耐心地开导了情绪糟糕的祈愿者,以至于未来的祈愿者就记挂着那张俊朗阳光的脸,生生跨过了好几道坎。   现今谢之权来了,虽然她能够直接避免这些事情的发生,但谢之权觉着,无需抹去这次命定的相遇。   今后有用便是。   【来了来了来了,之权目标来了来了来!!】   时时刻刻检测着目标移动状态的系统,突然间在谢之权的脑海里哇哇大叫起来。   谢之权立刻收敛了那副散漫的表情,整个人变得气场低迷,浑身散发着阴郁气息。   她望着来来往往永不停歇的车辆,抬手抹了抹不断掉下的泪水。   偌大的黑框眼镜起了朦胧雾气,谢之权一边哭得无法自拔,一边却在暗中留意着愿望目标。   近了。   就在愿望目标已经隐隐对谢之权眼下这幅生无可恋的神情产生警惕的时候,她直接猛地一头往车流里扎进去。   “不要!”   愿望目标瞳孔一缩,猛地伸手拉住谢之权的后衣领一把将人拽回来。   谢之权踉跄两步勉强稳住身形,而后带着浓浓的哭腔怨恨地朝他大吼道:“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我连生死都无法自己决定了吗!”   “你该决定的是如何去过好每一分钟,而不是决定自己是死是活!”   愿望目标满脸严肃,死死抓着谢之权的衣服不敢松手。   谢之权借抬手打掉他手的动作,偷偷一晃而过抹去些许镜片上的水雾,这才终于看清了愿望目标的长相。   即便收取了祈愿者的生平记忆,但果然,颜值顶天的脸还是得亲自用双眼看,才来的真实。   愿望目标哪里知道谢之权在做什么,他现在只知绞尽脑汁去组织语言来开导谢之权,生怕一不小心说错一句话了就又逼得谢之权一头冲向车流里去。   “不你别说了,你不会明白我现在有多痛苦。”   “母亲病危,考研失败,工作无门,这样的人生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在愿望目标说得口干舌燥嘴皮子都快磨破的时候,谢之权哭唧唧地掩面低诉着。   愿望目标眉心紧紧蹙起,看着将自己绕进了死胡同里去的谢之权,无可奈何之下便吐露除了自己一直不愿说的事。   “你至少有母亲陪伴到了现在,还有着较为清晰的人生规划。”   “我从小便失去双亲,一路暂住于别人的屋檐下跌跌撞撞地长大,高中一毕业就被赶出来,而现在明明日子很苦啦,都快吃不起饭啦,我还死脑筋地想要去追求我的演员梦,简直是痴人说梦。”   “可是又倒霉又傻的我,都惨成这样了还笑嘻嘻地活着,你又聪明又努力,凭什么未来不能过上好日子呢。”   “你多等几天,说不定病危通知书下错了,考研成绩出错了,人事部门犯错了。”   愿望目标笑容干净极了,他还尚是高中毕业的年纪,青涩的大男孩一边颇为不好意思地挠着利落的板寸头,一边一本正色地安慰谢之权。   谢之权定定地看了他两眼,也算知道为何祈愿者能够在他这里重燃起希望了。   一个美好的人,拥有着美好的品质,美好的向往,在这美好的天气里遇见了一个糟糕的人。   糟糕的人都好像有点儿向往美好了。   谢之权听完他的肺腑之言,垂着头沉默了片刻。   最后抬眸,认真地说了一声谢谢。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谢谢你在我最难过的时候出现,及时拯救了我,我想要永远记住你。”   “我叫孟听声,孔孟的孟,听见声音的听声。”   他一边向前走去,一边回首同谢之权笑得灿烂爽朗。   “记住我就不用啦,希望你今后天天开心哦!”   谢之权站在原地回望着他,也微微眯着眼睛同他挥手告别。   待人彻底消失在转角,她才垂眸一笑。   也怪不得祈愿者心心念念着最初的孟听声。   白净阳光的男孩,格外招人喜欢。   四年时间,应该足够她成为他未来的靠山。 第91章 影帝少年2 “用身体来等价交换。”……   四年后。   “之权姐。”   “之权姐早。”   谢之权从张扬高调的车中缓缓走出, 攻击性极强的妆容衬得她整个人气势凌人,黑色包臀短裙下是一双踩着细长高跟的笔直美腿。   她摘下墨镜,清冷的视线在对上一见到她便绷直了身体的公司员工时, 凌厉的目光便温和了少许。   “嗯。”   谢之权轻轻颔首, 便当打过招呼了。   她从容优雅地走入这一座她花了四年时间一点点亲手打造的娱乐王国,清脆的鞋跟撞击声回荡在这装饰奢华的偌大厅堂内。   保持着绝对的姿态风度来到自己顶楼的办公室内, 谢之权回身将门一关,快步走向了沙发, 立刻将腰背挺直的身子陷入柔软靠背中去。   娱乐圈这种地方, 时时都得维持着最佳的形象, 否则稍一拉胯, 风言风语就要四处飞起。   即便谢之权明面上只是个公司里能力手段最突出的经纪人,不需要时刻应付着无孔不入的摄像头, 但在涉及娱乐产业的公司里,一个人的外在以及流露出来的气度,往往在第一时间就会体现出这个人所占据着的位置轻重。   敲门声突然响起。   “进来。”   谢之权懒懒散散地歪着身子, 翘着二郎腿有一下没一下地刷着今日的娱乐新闻。   “之权姐早啊。”   “我收到了消息,那个男孩子最近又找到了一个跑龙套的角色, 你要看看嘛?”   来人是谢之权现今最得力的助手, 也是四年前她被孟听声从死亡线拉回的那一天, 插着兜准备去医院探望一下祈愿者老母亲的谢之权, 路过一片海的时候看到了一心寻死的小姑娘。   刚来的第一天就看到有生命逝去, 谢之权心情不太愉快, 利落翻过护栏就冲过去把人捞了回来。   然后。   然后这家伙就一直跟着谢之权, 甩都甩不掉了。   谢之权放下手机,抬眸瞥了她一眼。   “不用了。”   “你安排一下,我要签他了。”   陶陶哦豁一声, 拿格外惊奇的眼神看谢之权。   “你都偷窥人家四年了,今天怎么突然鼓起勇气要下手了?”   谢之权直起身不咸不淡地回视着她,殷红唇角勾起一个弧度。   “想扣工资了?”   “我错了姐,我这就去!”   陶陶将手上文件啪叽一下放到谢之权旁边的茶几上,老老实实地滚去哄骗纯情小男生了。   陶陶动作很快,在逮住孟听声空闲的那段时间,立刻就以最保守的条件将孟听声带到了谢之权的跟前。   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四年,依然激不起一点水花的大男孩,此刻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顶楼气派的办公室内,长睫微颤。   陶陶安静站在一边,悄悄拿余光看了好几次乖巧的孟听声,一遍又一遍在心底感叹,这脸真的是太好看了。   长眉入鬓,眼眸清透,棱角分明的脸庞锋利刚毅,再加上那清爽干净的寸头,但凡孟听声去出演一次硬汉,陶陶马上就能够捧着电视屏幕尖叫着沦落为他的粉丝。   可惜了,得天独厚的条件和坚持不懈的努力都没能让孟听声红起来,八成跟娱乐圈有些气场不和。   谢之权姗姗来迟,一进门就看到了两个各自占据一方沉默不语的人。   “坐吧。”   孟听声将身子崩成一条随时会断裂的长弓,在听到谢之权毫无起伏的话语后,顺从地落座到一边的沙发上。   他到现在还有些感觉自己在做梦,突如其来的惊喜将他砸得整个人昏昏沉沉,不知所措。   几年来并不是没有公司想签他,但大多都因他没有名气和粉丝基础,将合同条件压得简直天理不容,孟听声并不想为了一时的便捷而毁了自己今后的一生。   而除此之外,更令他焦躁的是,不少身居高位的人通过各种渠道找到他,不是看上了他的演技,而是看上了他那张脸,想要包他。   他们承诺只要孟听声乖乖给睡,他们就可以豪气地给他数不清的资源人脉,用钱为他在娱乐圈砸出一条通天大道。   孟听声必然不愿,甚至觉得自己是在被羞辱,愤怒不堪。   现今忽然被陶陶找上,对方直言不讳非常欣赏他的演技,甚至愿意开出对新人来说还不错的条件,孟听声无法不心动。   他眨着始终没有被这圈子污染的清澈双眸,一瞬不瞬地看着能够决定他未来的人。   谢之权被孟听声火热的视线盯着,不慌不忙地将一份已经拟定好的合同交给他。   “看看吧,若是觉得哪里不满意,你直接提出来。”   薄薄一份合同被交递到孟听声手中,他却感觉犹如千斤重,压得他心跳都不稳了起来。   孟听声强行镇定下来,一声不吭地翻看着合同内容,数条对他有利的条件让孟听声直接瞪大了双眸,满眼难以置信。   “老...老板你确定这是给我的合同??”   “怎么了,是有哪里不满意吗。”   “不、不是,这些条件真的确定您不会亏本吗,我不知道我今后能不能火起来...”   他傻兮兮地将心里话说出来,甚至觉得自己在占公司老总的便宜,格外的诚惶诚恐。   其他人哪能如他这般,收到这种合同,早就迫不及待地签下来了。   谢之权看着孟听声,轻轻挑起眉。   “你在质疑我的目光?”   孟听声立刻将脑袋晃成拨浪鼓,哪里敢再轻易询问。   “那若是没有不满,就将合同签了。”   陶陶很有眼力见地将笔递给孟听声,直接堵死了孟听声的后路。   孟听声激动得手都在颤抖,他抿着唇写下自己的名字,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看起来都带着喜悦之色。   “很好,欢迎你加入我们行天。”   “今后我就是你的经纪人了。”   孟听声愣了下,没反应过来。   “您不是大老板吗?”   “大老板就不能当经纪人了?”   孟听声看见谢之权冷淡的样子又是一怵,连忙摇头。   “别紧张别紧张,我们之权姐人可好了,你今后就好好跟着她,必然能红遍大半个娱乐圈!”   陶陶笑得见牙不见眼,跳出来活跃活跃气氛。   谢之权看着还像个愣头青一样的孟听声,无奈地叹了口气。   也难怪他这样的人拼命了好几年最后依然不温不火,也难怪在娱乐圈司空见惯的潜规则,放到他身上会让他崩溃至死。   一副硬朗俊秀的外表,人却纯善极了。   吩咐下去让其他人给孟听声安排好一些的居所,谢之权敛了气势回到办公桌边继续处理文件了。   陶陶没跟着走,而是淡了笑容,颇有些吃味地看着一脸淡然的谢之权。   “之权姐,你不是不喜欢别人知道你老板的身份吗,公司这么多人可都还以为你只是老板最宠爱的女人,才能够天天这么豪横。”   “这孟听声才第一次见到你,你就直白地将身份袒露给他,是不是太差别对待了啊。”   陶陶嘟着嘴,孟听声来之前,她可是唯一一个知道谢之权身份的人,唯一的特殊性突然被一个空降兵分去一半,陶陶很不快乐。   “放心,没有第三个了。”   谢之权伸手挠了挠她的下巴,狭长眼眸波光流转,调笑之意惹得陶陶闹了个大脸红。   看着陶陶远去的身影,谢之权面色便淡了。   彻底站稳了脚跟,勉强能在娱乐圈占据一席之地的她,终于可以将孟听声纳入羽下,站在前路替他保驾护航了。   几日后。   已经许久未带新人的谢之权,突然不声不响地签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龙套,这个消息一发出来,行天上下顿时闹得沸沸扬扬。   谢之权进入娱乐圈这几年,只唯一带过一个人,那人原本在娱乐圈一直是一个勤奋刻苦却硬是碰不到大爆机遇的演员,在谢之权眼光毒辣地找到他之后,替他接来第一部 戏,戏剧播出后直接将他变成了一个炙手可热的当红演员。   此人便是容敛,现在正稳坐着□□一哥的位置,头顶上的影帝头衔闪闪发光。   快速地将孟听声今后发展的计划筹备好,谢之权一通电话把人从片场喊来了公司。   “助理,挑一个。”   谢之权将几分简历丢给孟听声,让他自己做决定。   “车,挑一辆。”   又是几串钥匙。   “卡,拿去用。”   不断地目前能够给他的东西拿给孟听声,一开始还兴致勃勃的孟听声,逐渐变得不安了起来。   “之权姐...我不需要这么多东西,我现在还不能给公司带来经济效益。”   孟听声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按照自己现在的身价位置,压根就配不上这么好的配置,更何况大老板丢东西的样子就跟做慈善一样,孟听声只觉得自己窝囊得很。   “拿去便是,大男人少矫情。”   谢之权坐在办公椅上靠着背慢悠悠地晃荡着,一副霸总模样。   不容拒绝的语气搭着她艳丽无双的妆容,盛气凌人,逮着谁都得老老实实地听话。   可孟听声就不,他倔强得很,在明明可以占到好处的方面,他就是硬气十足。   “之权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真的不用。”   他凌厉双眉已经微微蹙起,一副抗拒的姿态显露无疑。   谢之权眉梢轻挑,再度好好打量了一遍眼前这个梗着脖子死不退让的年轻男人。   “好。”   “但你晚上得陪我去出席一个酒会。”   谢之权不再强迫他接受那些所谓的好意,而是换了个条件。   孟听声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点头答应了。   待孟听声离开,谢之权才转着办公椅,目光慵懒地看着窗外略略出神。   果然,以正常手段拿东西给孟听声,他不肯收。   除非有等价的交换,她给的一切才能算是名正言顺。   而目前为止孟听声能够拿出来同她等价交换的。   也只有身体。 第92章 影帝少年3 “我也想睡你。”   入了夜。   谢之权将孟听声丢给负责妆容服饰的团队收拾, 她抱着手臂依在车旁垂首静待。   不久后,仿若回炉重造般的孟听声终于出来了。   他衣着依然低调,但是有下垂感的黑色衬衫硬是将他那股少年感压了下去, 解了两颗扣子的领口, 性感的锁骨藏匿在鸦黑之间若隐若现,孟听声此刻神情疏冷, 眉眼锐利,日后风采已然能够稍微窥见了。   行走带风的孟听声, 抬眸一看到已经等候多时的谢之权, 那强装出来的气势立马就崩了。   “之权姐。”   “走吧。”   转眼到了酒会, 孟听声跟在谢之权背后, 亦步亦趋。   不论是那些幕后的大佬,还是荧幕上的大牌明星, 此刻皆在场内穿着华丽的服饰举着酒杯言笑晏晏。   孟听声哪里见过这样能够闪瞎他眼的大场面,公司团队为他尽力打造出来的成熟感,他嘴一咧, 悉数就散了。   “表情收一收。”   谢之权瞥了他一眼,递给他一杯度数不高的酒, 低声提醒。   孟听声接过酒, 老老实实地敛了神色。   “之权姐来了啊。”   一位身材婀娜多姿的女星看到缓缓入场的谢之权, 立刻就拿着酒杯走了过来。   “听说你今年又准备带新人了, 不知是哪个未来之星入了你的眼呀。”   在圈子里没名没姓的孟听声直接被无视, 女星对着谢之权笑得花枝乱颤, 媚得很。   “人就站在你眼前。”   谢之权稍稍侧开身子, 将站在她后方的孟听声全部暴露出来。   女星掩唇一笑,扫过孟听声一眼后便装作满脸疑惑。   “哪儿呢,我怎么没看到。”   她言语之间流露出来的讽刺让本来还颇有些羞涩的孟听声瞬间失了笑意, 他垂下眼眸,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曾替这位女星跑过龙套,片场里的她善解人意,与任何人都轻声细语,性格温和。   眼下,竟是完全不一样了。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在你最火的那段时候,拒绝了你想要解约跳槽到我这里,让我带你的要求吗?”   谢之权直视着她,目光轻慢,手中鲜艳的红酒被她漫不经心地轻轻摇晃着。   “为何,难道不是因为我还不够火?”   “不,因为你瞎。”   谢之权勾勾手示意孟听声跟上,路过脸色煞白的女星身旁时,眼神也不留一个。   孟听声老实巴交地贴紧谢之权,有了这么一个开端,他眼神再也不敢放肆地满场乱瞄,安分得紧。   “之权姐,你不用为了我得罪一个分量不轻的当红明星...”   谢之权没有回应他,而是带着孟听声来到了人数不多的一个桌位。   她同这些人交谈的时候,完全没有方才不将女星放在眼底的模样,谢之权红唇微勾,游刃有余地同这些他人眼中的上为人你来我往。   孟听声垂首,这才明白谢之权想表达的意思。   只要你位置站得够高,想如何都行。   “诶之权,你身后这位就是你最近刚看上的新人?”   容貌平平却气度温雅的男人,眼角笑出了几条细长纹路,他像是刚注意到孟听声一般,突然终止了话题带偏了方向。   “这脸长得倒是有红的潜质。”   “你上头那位可知道你签了这么一个俊俏的小子?”   行天幕后老总一直是一个未知的存在,在这种信息透明化的时代里,这个人却一直藏匿得很深,从未在任何公众场合露过面,甚至连公司内部的人都不知道老板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除此之外,公司上上下下的事情都是让谢之权代为处理,有心之人便觉着,二人关系不凡。   也不是没有人猜行天老总估计就是谢之权自己,但某天有人抓拍到了谢之权敛了气焰安静跟在一个高大的男人身边时,流言便不攻自破了。   面对同桌其余几人的诸多猜疑,谢之权但笑不语。   她不说话,这其间深意便够在场的人猜个来回,倒是知晓内情的孟听声,看着谢之权的眼神懵了又懵。   老板好会玩儿,他看不懂。   各带心思的一场交谈中,谢之权算是将孟听声挨个推过去让他们眼熟了一下。   自告奋勇替谢之权喝了不少酒的孟听声,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憋不住了。   他红着耳根侧首同谢之权低语两声,谢之权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后,点了点头。   孟听声这才离场。   “你的小新人这是上哪儿去了?”   “他酒量一般,再待下去怕是会闹笑话,我让他出去吹吹风醒醒神了。”   谢之权轻抿了一口香醇红酒,状作不经意间地扫了一眼对面那个最早提到孟听声的男人。   男人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早在孟听声离场的时候,他的魂便跟着飞了。   而后,男人才像是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同旁人歉意地撞了下杯。   “有点事,我先失陪一下。”   他将酒杯放下,同在场几人点头示意之后,便抬脚朝孟听声离去的方向走去。   谢之权身边的一个女投资人眯着看透一切的眼睛,侧头朝谢之权笑了笑。   谢之权勾唇,举杯以示友好。   ......   人有三急,上厕所最急。   孟听声神情舒畅地轻叹一声,脚步轻快地从公卫走出。   熟知,他忽然被一个有点眼熟的男人拦住了。   “你是叫...孟听声对吗。”   男人年纪看着不算轻,但是经岁月沉淀下来的儒雅气质,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有味道。   “是的,陈制片好。”   孟听声向来便是他人如何待他,他便如何待人,眼前这陈制片虽然在公卫拦人的行为很怪异,但看着不像坏人,孟听声就松懈了些。   “我觉得之权这次的目光非常好,你这张脸和这身材,若是资源不错,日后必然能够红遍半边天。”   他微合眼眸,上下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孟听声。   孟听声忽得便有些不自在起来,笑容都僵硬了不少。   “谢谢陈制片的赏识,若是没有什么事,我就先...”   “年轻人,你还没听出来吗,可别同我装糊涂,我的耐心并不如我表面这般好。”   陈制片笑容浅了些,他抬脚逼近了孟听声。   “你的脸非常的对我胃口,我可是挑人得很,但是你,我非常满意。”   “只要你跟了我,未来最好的资源我都会第一时间留给你,这不比待在谢之权这个靠男人的东西身边好?”   他说得信誓旦旦,丝毫不担心孟听声会拒绝他。   “我条件已经都摆在你的面前了,若是聪明些,你便需知现在最好的选择是什么。”   “可千万别不识抬举,拒绝我的人,都已经不在这个圈子了。”   孟听声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方才还在酒会上一副温润尔雅的模样,一旦褪去那些光环的加持,便张牙舞爪地显露出衣冠禽兽的本质。   孟听声一步步被逼退到了公共洗手台的边沿,再也无处可退。   他咬着牙,脖颈上的青筋都要暴起,若是搁以前,他必然是劈头盖脸地给这人一顿骂。   但他想起谢之权不得不摆着笑脸同这群人周旋的模样,心情就踌躇了起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不得罪人地拒绝,所以孟听声现在愁得脸都黑了。   陈制片抬眸看着孟听声完美的俊朗容颜,眼中映出的光满是扭曲的贪婪之意,他抓住孟听声指骨分明的手,强迫他往自己身上那个污秽不堪的地方摁去。   孟听声眼里暴戾之色一闪而过,铆足了劲便要将陈制片当场弄死。   可身后忽然神来一脚,硬生生将陈制片踹得一骨碌滚进了男厕里去。   孟听声被攥住的那只手还在微微颤抖着,他猛然望去,看到了方收回脚的谢之权。   她肩上披着一件珍珠白的外衫,大幅度的动作之下那衣服竟是动都没动一下。   “之权姐。”   孟听声像是看到了主心骨一样,颠颠地便迎了上去。   他有点儿委屈,还有些不自知的恐惧,方才若是谢之权没有及时出现,如今这制片人也不知还能剩下几口气苟延残喘着。   摔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的陈制片狼狈地从肮脏的地面上爬起,他看向谢之权时,终于不再摆出那副令人作呕的绅士模样了。   “谢之权,你不过是一条替别人卖命的狗,你知道跟我作对是什么下场吗!”   他气得眼眶泛红,神情狰狞。   “什么下场,你说给我听听?”   谢之权将孟听声护在身后,挑着眉云淡风轻地看着跳脚的陈制片。   “你!”   “你给我等着!”   陈制片脸色黑成墨,咬牙切齿地扶着有些摔疼了的腰,撂下狠话便灰溜溜地跑走了。   谢之权啧了一声,嚣张得很。   “之权姐...得罪了这个人,你今后是不是会很麻烦...”   “对不起我又给你惹麻烦了。”   冲上天灵盖的怒火消散了之后,孟听声终于清醒地意识到谢之权这个不留情面的做法,会到来什么后果。   “同你无关,这个人我尚能应付,快去把手洗洗。”   谢之权将人推过去,孟听声疑惑地歪了歪头,而后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方才差点就被玷污了,连忙皱着眉头洗了一遍又一遍。   “啊不过小孟,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   谢之权踩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悠悠晃到了孟听声身侧,双手撑在台面上,一瞬不瞬地从镜子里看孟听声。   “之权姐你说。”   将手烘干后,心情畅快了不少的孟听声,看着谢之权时,那眼眸格外漂亮有神。   谢之权垂眸,意味深长一笑。   “我忘了跟你说,我也想睡你。” 第93章 影帝少年4 老谢:别摆出被我强.奸的……   孟听声已经不知道自己该作何表情了。   他很想问谢之权是不是在开玩笑, 但当他在镜中同谢之权对上视线后,才直白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中的势在必得。   谢之权是,来真的。   孟听声忽而便有些心脏抽疼地低下头去, 面上满是仓皇凄凉。   自以为跳出了大染缸进入了一个舒适的保护圈, 谁知道她也不过是图他最不值钱的皮囊。   “之权姐,为什么。”   “你愿意签我难道就是为了这些?”   亏得他之前还为遇到贵人而感到上苍有幸, 他终于不用再在底层疯狂挣扎却毫无出路了。   谢之权将视线从镜中挪开,转身面对着孟听声。   他那一副仿佛被人玷污了纯粹梦想般的痛苦神情, 让谢之权微微蹙眉。   “你别立刻就摆出一副被我强.奸了的表情行吗。”   “我愿意直白地告诉你, 就是不想同方才那东西一样, 用前程逼迫你。”   “如果你万分抵触, 死都不愿答应,我作为你的经纪人以及老板, 也不会拿你怎么样,毕竟我已经用最优待的条件将你签下来,若是刻意打压你那岂不是在亏损我自己的利益。”   “若是你想通了愿意答应我, 那更好,对待我自己的人, 我会不惜一切用最好的资源来完成他所想要达到的高度, 并且这还是一桩你情我愿的美事, 我拥有了我觉得值得的东西, 你拥有了你最迫切想要的东西, 这不是两全其美。”   谢之权双手环胸, 在空无一人的公卫外拿出了谈判的架势, 将孟听声的话堵得死死的。   孟听声有些傻眼,谢之权同以往那些想要包他的人全都不一样,这条件听起来怎么感觉他在占她便宜一样。   但他还是不能服软, 演员这条路是他选的,他跪着也要自己一个人硬着头皮干干净净地去走完。   “对不起之权姐,我还是——”   “孟听声,有些事情你还是深思熟路过后再给我答案比较好。”   谢之权抬手止住他带着歉意的拒绝,神情始终波澜不掀,气定神闲。   “虽然你现在才二十一,但此前你已经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过四年了,也不算什么初出茅庐的小新人了。”   “没有进过正规公司,也没有遭遇到一些潜规则你,可能还尚未明白,娱乐圈更新换代是很快的。”   “如果你拒绝了我,那么我就只会将少部分的时间以及少部分的资源,以极端公正的比例拿给你,那些不温不火的片子,不温不火的节目,不温不火的综艺,如果你始终以这样一副姿态去应对,那你会葬送掉一个又一个的四年。”   “最开始进入这个圈子里的你,可能的的确确怀抱着一些天真的期待,但经过了这几年的沉淀,我不相信你还傻兮兮地觉得一切靠努力就能得来,在你为了一个角色拼死拼活,其他人只要勾勾手,抛个媚眼就拿到了,你不觉得这很不公平吗。”   “可这里就是这么不公平,如果你想要讲究公平,那你就不该入这行。”   谢之权伸出手指,轻佻地勾起孟听声渐渐低垂下去的下巴,强迫他用那副难堪的表情来直视她。   “我对你虽然有兴趣,但我却不是一个喜欢强人所难的人,我还是更喜欢你情我愿。”   “私底下我们维持着等价交换的关系,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第一时间送到你的跟前,除此之外,我不会强迫你陪我睡觉,你可以等到没那么抵触没那么厌恶了,再稍微拿我喜欢的来回报我一下便可。”   “你想把这一切当成包养,我不介意,但在我这里,这不过是一场两相欢喜的交易,我并不是你的金主,可我能够成为你的靠山,你的后盾,你背后无人能够撼动的势力。”   “所以,想明白了吗,固执己见可是很难成就高度的。”   谢之权同他说了很多,期间不乏在偷换概念地骗他,她生生将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说成了你情我愿的美事,淌过的浑水还不够深的孟听声,已经听得整个人有些动摇了。   相比较起从前那些令人作呕的家伙,谢之权生得好看,办事又牢靠,说出口的承诺必然实现。   她馋归馋,但是她克制很多,方才那个欲行不轨同她的简直没得比,孟听声无法对她心生太多的排斥。   孟听声的瞳孔在震动,他已经辨别不出谢之权话中的真情假意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过去受到的不公平的待遇以及冷眼,若是今后真的靠着这场难以启齿的交易变得顺利很多,他很难不心动。   可是。   “你不急着睡我,你包我作何?”   孟听声抓住了一个奇怪的重点。   谢之权眸中暗色一掠而过,她勾起散落在颊边的细碎黑发,呼吸清浅地靠近了孟听声。   “娱乐圈如狼似虎的人太多了,你这么好看,我不得提前看着些?”   “好好考虑考虑我的话吧。”   一只白皙纤细的手顺着孟听声劲瘦的腰际线滑到后臀,她轻浮地将掌心覆盖在此处,坏心眼地五指合拢,捏了捏。   孟听声呼吸一滞,瞬间红着脸弹开身子。   谢之权将微微滑落的衣衫扯了扯,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   她一边转身离去,一边同孟听声示意一会儿让司机送他回去,一边还恶劣地丢下几个字。   “手感不错。”   孟听声耳根一烫,眼尾都红了。   ......   往后几日,除却必要时同孟听声见面交代重要的事项,谢之权在其余时间里几乎都见不着他人。   即便碰上了,他的目光也是又纠结又挣扎又躲闪,简直把要卖身给霸总替父筹医药费的小白花女主演得淋漓尽致。   谢之权知道他自己会想通的,因而便没多去在意他。   近期又一档男团选秀节目在大张旗鼓地海选着,诸多公司都在纷纷往那档节目输送着新人,以求增加前期的曝光率。   谢之权也和选秀节目的主办方谈拢了合同,将行天旗下的两个艺人送过去。   一个是准备作为练习生出道的新人,一个便是准备进军演艺界的孟听声。   谢之权送他去的原因很简单,上去立好一开始的人设,稳定好今后的形象,最好还能够靠着这张脸吸引一些粉丝,再者便是他须得同节目里的另一个练习生在明面上打好关系,最好播出来时没有一个人质疑他们的关系。   谢之权已经同那个练习生的公司谈好了合作,近来他们会力捧这个练习生,出道位置已经替他预留了一个,待结束完为期一年的团体活动后,便要将手上一个不错的剧本交给他来演男主。   这部剧的男二戏份也不少,角色形象也较为适合谢之权准备让孟听声今后暂时要走的形象定位,而之所以会让孟听声去营造一种同那个练习生兄弟情深的氛围,也是为了今后接到这部剧而做铺垫。   起始便是出演分量不轻的角色,为了少些流言蜚语,还需得拿其他的东西来分散广众的注意力。   路子都给他铺好了,就等孟听声乖乖听话踏上这条道了。   谢之权给孟听声找好了舞蹈老师和声乐老师,他演技是好,但舞台方面的经验几乎等于零,为了配得上他那张脸,还是需得进选秀节目之前临时抱一抱佛脚。   处理好手头上积压的文件后,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了。   谢之权解锁手机屏幕后看着孟听声的那串号码顿了两三秒,还是拨了出去。   “喂,睡了吗。”   “还没。”   “好,明天记得来公司,我给你安排了两个老师,进节目之前多学点东西。”   “好的。”   那头语气冷淡至极,谢之权以为是自己大半夜的打电话吵到人家了,有点脾气正常。   “行,那你便早点睡吧。”   “等等。”   孟听声声线低沉沙哑,嗓中轻吐出的几字磁性撩人,谢之权默默将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些。   大半夜的这家伙还挺要命。   “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件事,我同意了。”   “但是,如果我不愿意,你就不准碰我。”   谢之权微微一愣,才想起他在说的是哪件事。   “好。”   她答应得轻松,半点也不拖泥带水。   她全部的目的不过就是将他快速地送上他梦寐以求的位置,至于孟听声对她这个人的感官未来会如何,谢之权无所谓。   “希望你说到做到。”   那头阴晴不定地留下这几个字后,便率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谢之权眉心蹙起,感觉孟听声今晚的状态不太对劲。   那头挂断电话后的孟听声,寂静无声地坐在黑漆漆的客厅里,低着头毫无反应。   他的胃分明还在疯狂地抽疼着,下午已经将早上吃得所有东西都吐干净了,现在却还是有一股反胃的感觉逼迫着他。   孟听声神色麻木,忽然就想起了那个无所不用极其的陈制片,明明已经在他面前颜面尽失,竟是还敢动用手段想要逼他就范。   孟听声猛地攥紧手机,最后忍无可忍地将手机狠狠掷出,将偌大的液晶显示屏砸得四分五裂。   呵,不情愿就不碰,唬谁啊。   不过同陈制片是一丘之貉罢了,恶心的东西。   一夜流逝,转眼白昼。   孟听声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公司,脸色和状态已经被自己瞬间调节回了最好的程度。   他跟在陶陶的身后,来到了今后独属于他的个人练习室,里边两位老师已经等候良久了。   谢之权也百无聊赖地倚着窗,看着公司形形色色的人路过又走来。   她懒懒地掀开眼皮看到孟听声勾着唇角傻兮兮地走进来,一如往常一般,同他人热情友好,又乖又老实。   但谢之权不知怎的,越看越不对味。 第94章 影帝少年5 老谢:我摸你臀部时你可不……   人还是那个人, 可偏生谢之权总感觉,他身上多了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隔阂。   然而她并未将疑惑问出口,毕竟这对于她来说也没什么关系, 多管闲事就不必要了。   “之权姐。”   孟听声穿着素白T恤, 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清爽,那漂亮的眼睛一弯, 连身边两个资历颇深的老师都微微愣了神。   谢之权点了点头,简单交代了一下孟听声接下来要做的事之后, 便先行离开了。   两人之间的关系在外人看来没什么变化, 好似昨晚那几句立下重要决定的交谈, 是一场幻觉一般。   临近下班时间, 谢之权例行公事,前去练习室看了眼孟听声的进度。   恰巧她来的时候, 两个老师已经离开了,孟听声也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他抬眸看到谢之权站在门口,寡淡的表情突兀地拉扯起一个笑容。   他笑得好看, 可是眼里的敷衍和应付怎么也逃不过谢之权的捕捉。   “之权姐。”   来来回回总归是这句称呼,别的话再也没了。   “我送你回去。”   孟听声自己挑的助理过几天才会正式上岗, 而他又不会开车, 公司安排的居所离这里也不算近, 即便孟听声是个十八线开外的小艺人, 但该注意的人身安全以及隐私保护还是要有的。   谢之权晃着手里头的车钥匙, 直接决定他的返程方式。   “不麻烦之权姐了, 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孟听声背上包, 态度不卑不亢地拒绝了谢之权的好意。   “我记得,我应该还尚未对你做什么吧。”   钥匙清脆的相撞生戛然而止,谢之权收起那副散漫的模样, 望着孟听声的视线开始带上了探究。   孟听声已经同她来到了公司过道,此刻面对着谢之权带着明显试探的发问,孟听声脸色都不带变一下,相当沉稳。   “之权姐你误会了,等你将我送到我的居所那儿,天也差不多暗了,而大晚上的我不放心你一个女生独自开车回家,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他的善解人意将他的抗拒无声无息地圆了过去,谢之权挑了挑眉,没说话。   这时有个莽莽撞撞的小女生抱着一大撂文件面色紧张地冲撞而来,她一路喊着快避开快避开,一路直接朝谢之权他们这里猛扑来。   在孟听声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谢之权已经伸出手拽住他的手腕将人拉到自己身边,有惊无险地躲过一场无妄之灾。   小女生的文件最终还是掉了一地,她忧愁地哀叹了一声,一边低头猛地跟谢之权道歉,一边麻溜地捡东西。   谢之权还未开口,她好心救下的那人,却似是突然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了一般,甩开她的劲道又狠又猛,还连着朝后倒退了两步,迅速同她拉开偌大距离,脸上还带着一闪而过的厌恶和抗拒。   谢之权捏了捏骤然变得空荡荡的掌心,敛了全部神情。   孟听声,果然出事了。   “对不起之权姐,我只是被人抓住之后条件反射会那样,我不是故意甩开你的,你没事吧!!”   空气凝滞了两三秒之后,孟听声立刻调整好心态又走上前来,但他始终同谢之权保持着一段距离,连道歉的话都带着疏远。   谢之权无所谓地摆摆手,一个掌权人的脾气竟是好到了极点。   她想说前几天摸你臀部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现在拉个手腕就跟怕染了病一样惊恐,唬谁呢。   谢之权也没什么心情再同孟听声纠缠下去,指使他帮那个一看就是新人的小女生拿文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孟听声上一秒望着她的背影眸光还晦暗得很,下一秒蹲下身替人捡东西的时候,就挂上了如沐春风的笑容。   回到私人空间之后的谢之权,很快就吩咐下去让人查一查孟听声近段日子有没有发生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要详细无比。   孟听声近段来的生活轨迹很快就被整理成一份文件发到了谢之权的邮箱,她带着金丝边眼镜,晃着二郎腿快速地浏览着这些详细到他在外边吃了什么,用什么吃,怎么吃的文字,翻到了将近尾声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X月XX日下午一点,从餐馆走出来的孟听声,被陈XX的人强行带去了私人会所,会所中陈XX强迫孟听声成为他的情人,否则就要给孟听声好看,孟听声抗拒不从,还将要使用非法手段的陈XX打了一顿,而后逃出会所。】   【接着,他找到了某个公卫,在里面大吐特吐,出来后整个人面露凶光,眼角猩红,气场恐怖。】   谢之权给整理这份文件的人发出一个点赞的表情,形容词用得非常到位,加钱。   所以孟听声整个人都像换了个模样,就是因为这个陈制片臭不要脸地梅开二度?   不应该。   还未经历过上一世那些苦楚的孟听声,在尚未涉及黑暗深处,不曾被污染的他,不该一夜之间就变得圆滑,变得对此事到了一种惊弓之鸟的地步,谈之色变。   谢之权之所以带他去那一桌谈话,就是瞄上了陈制片这个人。   这家伙是个同外表完全不相符的同性恋老色鬼,最偏爱的就是孟听声这种较为硬朗刚毅的俊俏男生,谢之权已经预料到出现在他眼前的孟听声会成为他的目标,用陈制片这种表里不一的人来教育一下孟听声,最合适不过。   更何况,谢之权挑上他,也是为了同自己接下去的行为作对比。   跟这种人交恶谢之权并不慌,她早已将方方面面都算清楚,想要搞垮陈制片这个位置的人,她现在积蓄着的势力还算绰绰有余。   而孟听声这种单纯且尚未被逼到绝路的人最好骗,有了前者简直不堪入目的比对,谢之权清流一般的包养宣言想把他哄到手简直再容易不过,更何况她又不会真的去玷污他美好的□□或者是恶意踩踏他的尊严。   按理说有了陈制片的二次刺激,孟听声应该会更加偏向于她才对,他若是不傻就该想明白,今后这圈子他进得越深,这种人就越多,若是没有一个人在他身后替他保驾护航,想要一路高歌永不可能,而当下最好的选择,只有谢之权。   可他选是选了,但态度却是怪异得很。   谢之权这么人畜无害,碰都没碰他一下,怎的孟听声直接就一副想把她生吞活剥了的样子。   大抵最后能够解释他忽然转变的原因,也只有一个了。   谢之权垂下眼眸,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半个月后。   谢之权心情舒畅地目送着孟听声提着行李上了前往选秀节目集中营的车。   她此前已经托陶陶同他讲得很清楚了,去选秀他要做的只有三件事,一是必要同指定的练习生交好,而是必要注意人设的建立,不可轻易崩盘,三是别给公司丢脸,好好表现。   面对陶陶语重心长的嘱咐,孟听声提着行李柔和着眉眼认真地听着。   直到上车前,他都不曾看向谢之权一眼。   谢之权啧了一声,这家伙在他跟前可真是放肆得很,丝毫不怕她半路跑去包别的小鲜肉去了。   紧凑的日子过得格外快,转眼孟听声已经被关在选秀集中营里两个月了。   谢之权还在考虑要不要去看看他有没有捅出什么烂篓子来,微信突然就收到了一个久未联系的人的消息。   【容敛:之权,我回来了。】   【容敛:我们好歹也认识四年了,我去深山老林拍了那么久的戏,你居然一条微信都没给我发(委屈)】   【容敛:我下午的飞机,你要是不来接机,你就不是人。】   【谢:我不是人。】   谢之权随后回了一句之后,便不再看不断亮起光的手机屏幕。   再一个月时间,选秀节目就要正式播出了。   若孟听声还是先前那老实巴交的样子,谢之权好说歹说还能放心些,现在这个看起来就刺头得很,有极高的概率不会听从谢之权的话,自己在节目里做决定。   节目播出后,谢之权难得准点打开视频软件,看看节目后期如何剪辑她的小新人。   看了没一会儿,谢之权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有些看不下去了。   一群油头粉面的男孩子,凑成堆不是卡哇伊就是sukisuki外加电眼wink,谢之权惆怅地拉了进度条,争取精准看到孟听声的出场。   谢之权要求孟听声走的人设,就是阳光爽朗大男孩,这种人设多见,但基本出不了什么大错,干傻事说傻话笑得龇牙咧嘴都不会脱离人设,外加孟听声这张脸足够能打,前期应该能讨到不少好。   然而看到孟听声气定神闲地走上台后,谢之权便知这崽子翅膀硬了。   他营造出来的性格形象同谢之权要求的完全相悖,年纪不大,但处在一群可能装嫩可能真的很嫩的男孩子中,他显得格外大气老成,沉稳淡然,本就偏硬朗的外表,他一旦不苟言笑,真就直接靠着男人味杀出一片重围。   他的自我介绍,不讨好,不卖萌,没亮点,而是简单利落,干净大方。   走这个路线,今后是好是坏,就只能全看孟听声如何塑造了。   最初评定的舞台,两个老师教给孟听声和另一个练习生的,是个不难也不简单却也不出彩的唱跳,谢之权耐着性子木着表情看着旗下两只小萌新在舞台上蹦蹦跳跳,由于没什么亮点,硬生生将时间剪成了一半。   她轻轻抚了抚额头,决定第一次公演的时候,还是去现场看看为妙。 第95章 影帝少年6 老谢:这章很短,我也不知……   一个多月后, 选秀节目的第一场公演正式提上日程。   原本还有些担心孟听声摆不好自己位置而出了纰漏,但近来看到每一期他逐渐增多的镜头,谢之权便知他塑造的形象很成功。   在一群毛毛躁躁的大男孩里, 他岁数明明不比旁人年长, 却总是能够关心到周围人的情绪,并且加以开导安慰, 成熟稳重的性格给他带来了不少吸睛点,甚至因为在知道了他才堪堪二十出头后, 更有着特别的反差萌吸引众人。   “没关系的安乔, 你这一次的表演我很喜欢, 但可能是其他人付出的精力比你更多一些, 因此你才会有现在这个遗憾的结果。”   “你一定要牢记住这一次的感觉,一公开始前, 我们一起加油。”   孟听声很耐心地坐在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男生身边低声安慰道,那双自带锋芒的眉眼,一旦柔和下来, 便是无法挪眼的风景。   他成了选秀节目里众多选手眼中不可否认的好人,大抵个性可能没那么鲜明, 但是为人处世却是让人舒服至极, 待人待事从来都是端水端得滴水不漏, 同孟听声相处过的人, 压根就无法对他心生半点恶感。   孟听声的本质恰就是如此, 从来都是以善为先, 坦诚待人。   能令他变了脾性, 针锋相对的,大概也只有厌恶极了才会如此掩藏不住。   谢之权缓缓将笔记本合上,吩咐下去让人替她订明日前去选秀公演现场的机票。   她这个身份出行还是挺方便的, 除了前些年给容敛当经纪人的时候,避无可避的总是同他出现在一个场合内,多多少少被人记住了脸,所幸现在他的身边换了人,而谢之权也低调得在普通群众眼中仿若退了圈一般,所以她现在才能够毫无压力地伪装成受邀来观看公演的粉丝一样,随着一众欢欣雀跃的人入了场。   大型的选秀节目多数都很烧钱,单一个公演的舞台所砸下去的钱就已经是很难以想象的了。   谢之权隐于上百个观众里,精湛的伪装能力让她将身上那股经岁月沉淀的凛冽气场收敛起来,简单低调的穿着打扮让她看起来就如同一个再平凡不过的追星族一般。   热场子的开场秀开始后,周围人潮激动的呼喊声尖叫声铺天盖地,谢之权在低头看手机回复公事上的事。   第一支以可爱著称的舞台歌曲表演后,满场惊叹声和高喊可爱的吼声震耳欲聋,谢之权在发呆摸鱼。   第N支不知道到底在表演什么的舞台结束后,谢之权揉了揉面无表情的脸,经历的东西多了,已经基本很少有东西可以吸引她的注意力了。   孟听声所在的那支公演队伍因为抽签抽到倒数,因而迟迟才出场。   他自己选了一首带着点爵士元素的歌曲作为一公舞台,这首歌能不能燃场子,就看表演者是否能够同歌曲相互配合,以绝对不油腻的神情和姿态来演绎出致命的性感魅力。   孟听声被划分到了一个偏侧后方的位置,这个位置所分配到的舞蹈动作以及演唱片段,基本就是打辅助的作用,高光点几乎为零。   但是清一色强行扮相成熟还化了浓重舞台妆的男生之中,谢之权唯独只能够看到孟听声的存在。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领口敞开得有些低,胸膛间那条漂亮的流线在来回跳动的动作之间若隐若现,春色呼之欲出的感觉格外令人焦灼。   孟听声控制面部表情几乎到了一种出神入化的地步,他知晓该何时咬唇,何时蹙眉,何时微笑,在做到一个将衬衫下摆往上撩露出腹肌的动作时,暴露在迷离灯光下的人无疑都是勾着唇露出一个颇有野性的表情。   只有孟听声安然呆在后侧,借着前排队友的遮挡所投来的淡淡黑影,缓慢撩起衬衫,将肌理分明,劲瘦结实的腰身藏入半片阴影之中,他没有抬眸望向台下为他们疯狂的粉丝,而是微垂眼眸,睫翼低落,修长的脖颈上一粒凸出的圆点上下滚动,绝美致命的侧颜刹那间挥散出独属于他的,无与伦比的成熟性感。   待他将衬衫松开垂落,视线重新回归下台的时候,不经意间竟是同谢之权对上了目光。   她眼含淡淡笑意,清透的眼中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台上台下,耀眼的灯光之下,相熟的二人视线骤然交汇,星点火花必然要燃起。   可孟听声拒绝了故事的开始,甚至是表情失控地蹙了眉,不动声色地将视线移开,而后直到结束,都再未看过这里一眼。   【之权,他好有个性哦。】   【你居然都不生气哦。】   只要谢之权通过系统申请同视的请求,系统便能够看到谢之权看到的一切事物。   看台上各式各样别有风味的表演,系统一边看得津津有味,一边同谢之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如果你很厌恶虫子,甚至见到虫子便想要将其杀死,有一个人却是嚣张无比地直接把虫子塞你嘴里喂你吃,你也会很有个性的。】   谢之权低头看着手中的投票器,台上七个人的号数都在这个小机器上。   她毫不犹豫地。   给其他六个人都投了票,就是不投孟听声。   结果出来了,获得票数最高的是这个舞台的中心位,一个舞蹈功底相当扎实,且有一定粉丝基础的流量小生,也是谢之权最开始让孟听声去接近,去打好关系的隔壁公司准备捧红的人。   她听到周围有人讨论着孟听声的名字,似乎都在为发现了这颗沧海遗珠而喜不自胜着。   孟听声的舞台表演其实很一般,但是他流露出来的气质和截然不同的味道,还是吸引了一大批人的目光。   未来的几日里,孟听声的热度将会呈上升的趋势,甚至最后靠着一张脸硬生生搏进了出道位都有可能,但谢之权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她是绝对不会让孟听声踏上流量小生这条路的,毕竟这条路上大部分所追随而来的群众,多数都是因为虚构出来的人设或者是颜值而喜欢,且年龄总体偏小,理智占比程度低,怪异的占有欲还强。   孟听声若是想要尽可能减少风声且较为顺利地成为演员,他就不能去图这些虚的,因他演技而折服的追随者才是他平步直上的基础。   谢之权没有那个时间再去看剩下的一两个舞台,她将投票器交给工作人员,绕去后台打了个招呼之后,看了眼站在队友身后,对于她的到来感到非常不愉快的孟听声,谢之权垂眸一笑,毫不在意地离去。 第96章 影帝少年7 小孟:睡我你想都别想!   数日后, 一条相当难得的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孟:主办方后台有人要包我】   谢之权指尖夹着一支钢笔转着玩,看到孟听声发来的这条消息并不感到意外。   不论他私底下性格怎么样,亦或者是维持出来的人设怎么样, 孟听声单单靠着那张脸, 垂涎他的人从过去到现在一直都是前仆后继的。   谢之权初见他时便看清,他这辈子若是不决定英年早婚, 那么烂桃花将会纠缠他至死。   一个人身上流露出来的磁场算是一种挺神奇的东西,可能看面相, 可能看穿着, 可能看性格, 也可能看举手投足间显现的气质, 但当这几样东西全都杂糅在一起,就奇异地形成了一种特别的磁场, 这磁场可能谁也吸引不来,这磁场也可能会令人每天都陷入桃色的烦恼当中。   孟听声的磁场就极强,好颜色的人本就容易受欢迎, 而尚未经历过毁灭性打击的他,那份无意间透露出来的单纯善意更是闪闪发光, 而遭受过一番黑暗洗礼的他, 温和有礼的外表下蕴藏着的厌世冷漠, 更是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谢之权玩味地摸了摸下巴, 回复了一个字。   【谢:谁】   【孟:XX公司女副总】   谢之权打字的动作顿了下,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他在台上那副见她如同见瘟神一般的模样, 忽然便勾唇删掉了原些的内容。   【谢:她啊, 我暂时惹不起】   不出所料的,对面不再发来消息了。   但是逗他归逗他,谢之权该替他解决的事还是不会松懈的。   这女副总背后水不算浅, 谢之权即便是有通天的本领,短短四年间还是无法轻易地去动摇一方盘踞了多年的势力,不过自己动不了,不代表别人动不了,她累积的资本目前为止可能还不多,但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以及来来往往的人情,该有的还是有的。   不过谢之权将此事解决了之后,并未告诉孟听声。   因而忍辱负重的孟听声一边得在节目集中营里应付着牛鬼蛇神的选手,一边还得在女副总的面前给足她面子,即便是推拒,但也要推拒得漂亮,推拒得让人不忍再为难。   别人都在羡慕他被资本雄厚的上位者看上,只有他在笑的背后,手中攥紧了刀子呈现着一个最冷漠的警惕姿态。   节目进入后期,一些因为意外走红而被群众打投上高位的人,一个两个的都被迫因各种理由而退赛,孟听声因为生得出众,性格温和包容,现在身处的位置也还不错,但距离进入成团位还有一点距离,因为他身上完全没有年轻人的那种蓬勃朝气以及无限的活力,不合适。   他老气横秋的,身上总有股历经千万磨难后的沧桑感和释怀感。   当然这些东西群众并没有看得那么清楚,唯有谢之权越看他,越觉得这家伙不好拿捏,也不好骗了。   人也更贼了些。   选秀节目走入尾声,成团夜结束之后的第二天晚上,谢之权被邀请去了一场饭局。   光鲜亮丽的几个男团新秀成员,一个两个都做了格外精致的妆容造型,此时正等候在包厢内迎着一个个高层的到来。   谢之权在里边看到了素着一张俊脸的孟听声,他此时正偏着头安静地听女副总说话,偶尔还勾着唇角应和两句,气氛看起来其乐融融,谢之权都有些不忍心打断他了。   最后还是女副总不经意间抬眸,看到被其余几个男团成员包围住的谢之权,站起来笑着唤了声之权。   谢之权眯着眼睛颔首,三两步走到女副总身边,跟她好似认识了多年的老友一般,两人交谈甚欢,若无旁人。   然而孟听声的脸色却是险些忍不住变得难看起来。   谢之权诈他。   她分明可以很轻松地将女副总的事处理掉,却偏生要看他一副不自知,只能够强颜欢笑地同女副总周旋的模样。   孟听声后槽牙狠狠一磨。   他清楚,谢之权在警告他,让他态度放端正些,若是再不当一个合格听话的金丝雀,她一下次可能依然资源会照给,但是其他的事情就完全不插手,任由孟听声陷入泥潭挣脱不出。   商人果然只能够是商人,即便口头约定说的多好听,但凡有一点不符合她的心意,就要耍手段来逼迫。   孟听声垂眸冷冷一笑,不由得对谢之权的厌恶更深了几分。   但从此刻开始,他那些掩盖不住的情绪,也极有耐心地藏匿了起来。   这次,不论路有多崎岖,他也一定要不择手段地保护好自己,直到最后再度登顶。   将那些魔障短暂地挥散,恢复原样的孟听声已经能够很好地同女副总以及谢之权一同交谈,他完全不在意对方一个是想包养他但没成功的人,而一个是正在包养他却尚未开始收取利息的人。   偌大一张圆桌,上面坐了二十来个人,主办方也在,这人现在正怂恿着几个新秀给另外几位老总敬酒,谢之权本来就准备坐着看看热闹,偶尔夹两口菜吃,谁知敬了半圈之后,主办方竟是将箭头瞄准了她。   他不怀好意地笑着,招呼着几个忙来忙去的新秀将酒杯盛满,一个接一个地来到谢之权跟前。   “节目能够爆红,其中也少不了我们之权姐的鼎力相助,大家快敬之权姐一杯。”   谢之权无奈一笑,可躲,但是也可不躲。   她商人当得多了,不吃亏的性子便有些根深蒂固了起来,毕竟在很多世界里,钱都是一个人的立身之本。   不过这个不吃亏,讲究绝对公平的个性,倒是让半点油水都没捞着的主办方有点不满,他明面不敢发作,现在逮着机会怎么着也不会放过她。   谢之权直接端起酒杯,慵懒地靠在座椅上对着跟前首当其冲的青涩男孩举了举杯,而后一饮而尽。   男孩莫名耳根一热,也紧跟着将酒喝尽,慌慌张张地便撤退了。   而后谢之权不断举杯,不管一口饮尽,她脸上的神情依然是那样潇洒得无懈可击,半点醉意也无。   然而她狭长凤眸中却泛起了朦胧雾气,淡淡投来的视线中带着令人脸红心跳的迷离酒意。   谢之权扯了扯宽松的领口,毫不在意地露出锁骨下的大片白皙肌肤。   三两个初出茅庐的小男生哪里顶得住谢之权这种磁场更加特殊的人,一个两个的举着酒杯直接就挪不开眼,纷纷倒满了酒又红着脸争先恐后地凑了上来。   孟听声视若无睹地抿了口白水,悠哉悠哉地吃着菜。   “听声。”   谢之权侧首,隔着女副总轻轻唤他。   孟听声拿筷子的手一顿,些微有些不耐地转头回看她。   谢之权眉眼含笑,酒气将她整个人环绕得格外性感慵懒,她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孟听声,眸色深深。   孟听声看了眼还在等着谢之权喝酒的新秀,知晓她的意思。   但是想要他替她挡酒,想都别想。   孟听声装作不知道谢之权喊他做什么的样子,歪着头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也不开口。   女副总看不过去了,低声同孟听声说了句话。   “你没看到你的经纪人要被灌醉了吗,你好歹替喝两杯。”   “我酒精过敏。”   孟听声好似才醒悟般地垂下眼眸,略有些愧疚和无力。   女副总这下子也不好再劝,只能爱莫能助地看了眼谢之权继续被秀色可餐的男色包围,痛并快乐着。   饭局到最后,以谢之权被灌醉收尾。   因为在场的绝大部分人都知道谢之权是孟听声的经纪人,因此孟听声避无可避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即便躲了喝酒,还是躲不过得搀扶着醉得晕头转向走不出直线的谢之权。   期间有其他男生想来替了他的位置,孟听声毫无犹豫地拒绝了。   理由很简单啊,即便他再厌恶谢之权,但是她这般优质的金主圈子里一只手掌都数得过来,他现在尚未站稳脚跟,所以孟听声是绝对不会将机会让给其他人的。   他不会再傻傻地去走所有人都弃如敝履的路了。   点酒未沾的孟听声将谢之权格外暴力地丢进后座,女副总问他会不会开车,孟听声顿了一秒,点头说会。   女副总想要送孟听声回去的机会直接泡汤,她只能够惋惜地走了。   孟听声并不知道谢之权的住址,还是他忍着不适抓着谢之权的衣领拼命从她口中问出来的,醉得迷迷糊糊的谢之权其实还剩有一些意识,她撑着身子坐起来,看到在她这里属于不会开车的人正坐在驾驶座上,一字未说。   成功将酒鬼载到目的地,安保措施极强的富人区遭遇到偷拍的可能性极低,不用强装出笑意的孟听声冷着脸暴躁地将谢之权扛起来,黑着脸大步流星地在保安震惊的目光中将软趴趴的谢之权送回她的楼栋。   沉重的躯体被丢在了沙发上,大功告成的孟听声将钥匙丢在一边的茶几上便要叫车离开,熟知谢之权竟是忽然诈尸般地坐了起来,用手一把环住孟听声的腰身,将毫不设防的他拉得跌倒了她的怀里去。   谢之权将下巴搁在他肩上,呼吸见热气裹挟着酒气统统喷洒到孟听声的脸侧。   她的手环在他的腰上,此时正不安分地隔着一层薄薄布料摩挲着他曾在台上大为亮相的撩人腹肌。   “晚上留下来,嗯?”   谢之权声音有点沙哑,嗓中滚动着的些微的颗粒感竟是在这沉寂的暗色中激起孟听声的鸡皮疙瘩。   但伴随着僵硬的身体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恶心感。   他几乎是靠着过人的意志力才没使出后肘击给谢之权一个好看,甚至是放缓了呼吸去平复起伏不定的情绪。   “之权姐喝了酒,还是早些休息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孟听声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细微的颤抖,他强硬地拉开谢之权本就没用上多少力气的手,半点不拖泥带水地起身,直接头也不回地离开。   怀中一空的谢之权,听到重重的关门声传来,扶住额头低声笑了。   【之...之权啊。】   【嗯?】   【我、我刚才在你零距离靠近任务目标时,才检测出他好像有一点儿不对劲....】   【上一世的记忆突然复苏了是吗。】   系统一噎,发现谢之权半点惊讶都没有,便知她大概早在孟听声出事那几天就发现了。   【会不会对你还愿造成影响啊,我还是去着手准备一下重新开始吧。】   【不用,他上一世记忆复苏了,百利而无一害。】   【为什么啊?】   【会演戏、会说话、会做人、知进退,这些都是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够磨练出来的,而他现在因为记忆复苏,相信只要给他一段时间慢慢去适应,孟听声应该不用多久就可以进入状态,这个时候我只要稍微加把火,其后的路他完全可以靠自己走得很顺畅。】   【可是...他很讨厌你。】   谢之权仰躺在柔软的沙发上,望着落地窗外的缠绵月色眸色清澈。   【这同我要做的事情并不矛盾,随他。】   总不能真的要求一个恐惧虫子成为本能的人,去吃虫子,或者是让一个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开开心心地住在墙上满是细小黑点的屋子里。   虽然,这虫子可能是谢之权用他最喜欢吃的东西刻意捏成的,这屋子里密密麻麻的黑点也只是随手可以撕下来的墙纸。   但这些都不是要紧的,但凡这个人的喜恶同她的目的并不相悖,那她便完全无所谓。   只是。   【那你都知道他讨厌你了,干嘛还故意欺负他?】   只是谢之权讲究对等惯了,孟听声可以恨她恨到恨不得她去死,但他也必须给她做好表面功夫,脾气再好的人都不能忍受一个什么也不欠的人,一边受着好处,一边还态度恶劣到好像是她逼着他接受这些好处一般。   孟听声大概是想着前期先靠着谢之权,后期踏上康庄大道了便双倍偿还谢之权曾付出过的东西。   可谢之权她不需要偿还,只需要被帮助者给她一个该有的态度便好。   她毕竟不是真正的慈善家,也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舔狗,面对冷眼也笑不出来。   【好玩呗。】   谢之权敷衍地回答了系统的问题,但作为跟随了她这么久的系统,怎么能不明白谢之权所怀抱着的意图。   你听话老实,态度端正,那她便愿意温柔以待。   你若是知法犯法,明知此事不可为,却非要为,甚至态度恶劣至极,那谢之权怎么着也得恶心恶心他。   如果孟听声接下来还是这般,那就别怪谢之权将他膈应死。   毕竟小王八哪里抵得过老王八的臭不要脸。 第97章 影帝少年8 小孟:老王八老王八老王八……   顺利离开选秀节目的孟听声, 回公司第一件事便是来认领他的小助理。   小助理是个刚毕业不久的毛头小子,生得浓眉大眼气质憨厚,但别看他一副格外好欺负的模样, 当初谢之权能够选中他, 让他成为孟听声的挑选对象之一,还是因为这个小助理很会察言观色, 足够聪明。   本想着能够让这样的人来补足一下孟听声一些为人处世的缺失,倒不曾想现在竟是不用了。   “剧本, 挑。”   谢之权将一些剧本丢在孟听声跟前, 让他自己做抉择。   她现在轻松得很, 不用替人事无巨细地安排规划的感觉, 畅快之至。   孟听声没有说话,直接安静地低头打量起了交付到他手中的这些剧本, 孟听声首先便将一部校园青春偶像剧的角色给排除了,横冲直撞空有四肢没有大脑的角色不适合作为他的第一个起步点。   且并不需要要什么演技的角色,他不喜欢。   最后孟听声选择了一个里面算是对新人来说最具挑战性的角色, 一部悬疑网剧里其中一个分支故事的角色,一名筹谋犯罪的警察。   这部网剧是由当下热门的悬疑小说改编的, 买了影视版权准备开拍的时候在网上还曾掀起了一股不小的热潮, 有期待值极高的, 也有担心编剧魔改毁原著而怒斥的, 也有吃着瓜观望的。   “你确定你可以演好这个角色?”   “可别签了你之后, 演得第一部 戏就砸了。”   作为一个面上对他的转变毫无察觉的人, 谢之权挑着眉将信将疑地看着孟听声。   “我可以。”   孟听声对于演戏一直以来都是怀抱着十二分的专注和热爱, 此刻受到质疑,他自是无暇顾及其他,神情严肃地肯定道。   “好, 我相信你,明天就带你去跟导演见个面走个过场。”   谢之权颔首,不再多言。   此事揭过之后,独自相处的二人便再无更多的话要说,孟听声脑海里可还记着昨夜醉醺醺的谢之权对他做了何事,此时见她跟个无知无觉的没事人一样,心里难免有些别扭和不自在,更多的是松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现在这种吊着人又拿人好处的行为简直又当又立,但是没办法,心理根深蒂固的恐惧和厌恶是很难去克服的一种情绪,只要他们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关系,孟听声就一直无法去正视谢之权这个人。   如果她纯粹只是他的经纪人,那他想,他们或许可以成为还不错的朋友。   但恨只恨在,孟听声既然回想起了过去的种种不堪,那么送到面前来的好处,他无法再如最初那般有骨气地开口拒绝,如果谢之权只是毫无理由地将优质资源给他,那么孟听声将依然会耿直脖子拒绝她的好意,可谢之权将这件事变成一种交易,让他像过去那样,只是不用再无时无刻地朝着金主摇尾乞怜抛却尊严,他可以在她面前活得像个人。   条件很诱人不是吗,所以他带着私心接受了,一边痛恨一边却离不开。   孟听声一直都在煎熬地等待着什么时候谢之权终于受不了他的推脱,准备翻脸拿曾经白白送给他的资源来要挟他强上他,所以孟听声每次见到谢之权都要在脑海里相处一千万种逃避她的方式,焦灼感和负债感以及如影随形的恐惧感无时无刻地伴随着他,孟听声实在是无法拿出最佳的演技来应对谢之权。   他坐在偌大的沙发上,黑沉沉的双眸有些失焦,整个人看起来情绪有些低迷。   谢之权翻看合同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了一眼一直未曾离去的孟听声。   “怎么还不走?”   “是想跟我继续昨晚没做完的事吗?”   她将金边眼睛缓缓摘下,双手交叠在一起拖住下巴,一瞬间眼神带有极强的掠夺性。   谢之权这三两句话直接震碎孟听声所有思绪,他背后直接一凉,头也不回地起身快步离开这个仿佛能吃人的地方。   几日后,确定参演角色并谈好片酬之后,不久后便要正式开拍了。   “知道我拿这个剧本给你的另外一个原因是什么吗?”   开机这天谢之权陪着孟听声来到剧组,她双手环抱着站在孟听声身旁,突然开口。   孟听声对此并不好奇,但还是给足了面子侧头瞥了她一眼。   “因为男主是他。”   谢之权也不介意孟听声的冷淡,而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向姗姗来迟的男主演。   一个当红流量小生,公司花钱拼命造势的花瓶。   没几两肉,脾气却不小。   孟听声对娱乐圈不算无所无知,但一些常在荧幕上出现的人,他倒是能够认得七八成。   这男主演他还算有点印象,似乎是前些年靠卖奶茶被人拍了短视频放到网上突然给爆红了,然后就顺顺利利地签了经纪公司,而后便是时不时上一上综艺,演一演没什么含金量的偶像剧等,热度倒是好运气地一直保持着还不错的趋势。   这次悬疑剧的剧本是个好剧本,是那种一旦演好了走势必然直线往上的那种好剧本,男主的人设颇具争议,但是极其富有人格魅力,时常令人又爱又恨,是个容易让人念念不忘,流连忘返的角色。   可惜公司将宝押在了花瓶身上,好角色若是被演烂了,最后不但吸不到粉,甚至会败坏原著粉以及剧粉的好感。   谢之权就是要这样一个人来给孟听声做陪衬,成为他演艺事业的第一块踏脚石。   这样想想可能会有些残忍,但是在任何行业中,只要不是沦丧道德败坏人性,那么唾手可得的东西,为什么不去抢?   离正式拍到孟听声所出演的那个故事线还有一段距离,这段时间里孟听声只要没什么事,便会去片场走走,他有时候就是远远站着看两眼游走在机位之间尽情展现着喜怒哀乐的演员,有时候会眼含怅然,怀念又叹息。   那时候陪同着孟听声的小助理就会露出一脸迷茫的表情,不知道这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到底在多愁善感些什么。   小助理偶尔会将孟听声的事情汇报一些给谢之权听,他也不算谢之权的间谍,主要就是太闲了,孟听声身边一个能够说话的人都没有,超级爱唠嗑的小助理每次在孟听声沉浸于同演戏相关的东西时,都会无聊到想上天。   这时候的他就拿起手机噼里啪啦地给谢之权发消息,什么孟哥又发呆了,孟哥又表情奇怪了,孟哥又不知道在想什么了。   谢之权这个表面经纪人实际大老板的人,一两次的看到小助理发来的消息还会有些反应,并回复一些问候,时间久了之后,她就直接把同样话痨的陶陶推荐给了小助理,让他们两个人相互折磨。   待孟听声将台词背得滚瓜烂熟,想起来就想吐的时候,终于轮到拍他的戏份了。   第一场戏是孟听声作为一个优秀的年轻警察被跨省调到了男主所在的重案组,协助调查一些特殊案件。   从化妆间出来的孟听声,穿着一套精神气十足的警服,整个人腰背挺直,容颜俊朗,单单搁那儿随便一站,一股凛然正气就散发开来,剧组不少的年轻姑娘都频频朝他侧目,有人偷偷摸出手机,咔嚓拍了两张。   谢之权和小助理站在孟听声的休息区域,皆是遥遥望着开始进入状态的孟听声。   第一场是他到重案组报道的场景。   孟听声面部表情的控制力惊人,在导演喊下开始的那一刻,他的表情瞬间从冷淡变成了阳光灿烂,活力十足的年轻小警察满面兴奋地来到了陌生的新地方,在面对重案组各个大神的质问,他一直都未曾卸下那副明朗的表情,满满的亲和力。   角色出场的最初印象便定格在了这张单纯美好的面庞上。   一条过的孟听声得到了导演还算不错的脸色,毕竟他是谢之权直接点名要的人,导演本还以为孟听声也如同男主演一样是个依靠权势的花瓶,没想到还是有几分天赋在的。   “孟哥孟哥,你演得好棒!”   小助理殷勤地冲上前就送水,那狗腿子的样子看起来可逗。   孟听声难得有了点笑容,在看到倚着墙不说话的谢之权后,那笑意便又散了不少。   他并不想在片场看到她。   她的存在便是在不断地提醒他,他现在的一切都是靠卖身体得来的,不管演得多好,也抹杀不掉这个肮脏的事实。   即便不知道在憋什么坏的谢之权至今为止还没碰过他,但心一直悬着的孟听声就是很不安。   因为他不知道如果那一天到来,自己到底是该选择再次出卖自己,还是同谢之权撕破脸皮,所欠的一切来日再还。   谢之权垂下眼眸,她知道孟听声满脸复杂地看着她,都是在想些什么。   她本来用不着亲自来探班的,但谢之权想想孟听声那副煎熬又纠结的表情就乐得很,索性便跟着小助理一起过来了一趟。   而后的一段日子,孟听声一直都在紧凑地拍着属于他的戏份。   年轻的小警察,从一开始的被重案组排外,到后面靠着努力被大家笑着接纳,这期间他多次为重案组的成员出头,有什么危险的事情也是他第一个人不要命地往前冲,小警察勇敢无畏且正义无私的形象深入人心,没有人能够想得到,这样一个好得让人心都化了的小警察,最后竟是成了一个不管不顾的杀人犯。   所有人都还记得他脆生生地喊着大家哥哥姐姐,笑得单纯清澈的模样。   最后一场是在雨夜。   室外的空气冰冷,细密的小雨从黑压压的乌云间飘落下来,重案组的所有人在调查一起恶劣的谋杀案已经基本达到了尾声,诸多关键的线索都串联到了一起,而最终的结果竟是直指着那个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人。   小警察没了笑容,成了往日那些并肩作战的伙伴一致敌对的人。   他孤零零地站在他们对面,身上还穿着因为过于匆忙还来不及换下的警服。   “阿和,难道你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有愧于你胸前那个警徽吗!”   组内年纪稍长的大姐头,痛心疾首地对着一脸阴沉的小警察怒斥道。   她无法想象,那具惨不忍睹,身上没一块好肉的恶心尸体,竟会是眼前这个他们心目中最善良正义的人的杰作。   他们曾经还认为,这个世上最有资格代表正义的,只有阿和。   可现在他们曾经最信任的人,目光阴鸷偏执,在朦胧雨幕之中就像是一只杀气腾腾的恶鬼。   “我什么时候对不起这里了?”   小警察狠狠戳着自己胸前警徽,抬眸扭曲着脸庞反声质问。   “我的父母被恶人杀害,最后恶人却得不到公正的审判,那时的我便立志要做除暴安良维护正义的人民英雄,要让所有的恶人都得到该有的惩罚,所以我一直以来不断地为之而努力,无论是多危险的任务,我都咬着牙第一个往前冲。”   “我已经为了这个,受过太多伤,流过太多血了。”   “可这不重要,为了正义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甚至是为国捐躯我都无怨无悔。”   “但为什么,正义偏偏要捉弄我,要冷眼看着我在未婚妻死去的那个夜里像个废人一样无助痛哭。”   “你们知不知道,我杀死的那个人曾经是怎么对我未来妻子的?”   他难以忍受地弯下腰,眼眸猩红。   “刀子、器官、剜肉、搅碎、尸块。”   “你们调查过那么多的事件,这些词语应该足够你们想象出那个人间炼狱了吧。”   “可那个人没罪啊,法官判他,无罪啊!!!”   小警察终于没忍住,通红的眼眶中掉出滚烫的眼泪来,他声音嘶哑,掩面痛哭。   “所以我守护这正义有何用?”   “你们告诉我,有何用?”   他痛彻心扉的哀嚎声似乎响彻了那个阴冷的夜,后来的重案组,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个总是活力十足蹦蹦跳跳的小警察了。   他拼死拼活来到重案组的全部目的,便是亲自手刃了那个畜生。   最后他成功了,同时也成了重案组成员心中永远无法提及的伤痛。   后来的小警察去了哪里,没人知道,有人猜,那个只有重案组成员在的夜里,他们最终还是秉持着绝对的正义将小警察押送入牢,也有人说,正是因为无人知晓那一夜,所以他们将小警察放跑了。   可还有人说,小警察这短短一生都在为正义战斗,即便心有魔障,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自己最憎恶的人,所以他一定会在彻悟了之后毫不犹豫地去自首的。   这一场戏拍得十分压抑,极强的情绪渲染氛围将不少人的眼睛都弄红了。   吼得歇斯底里的孟听声在结束拍摄后,嗓子已经喊哑了。   他湿漉漉地回到自己的休息区域,情绪还有一些激烈的起伏,尚未平复下来。   小助理还沉浸在他方才那令人绝望又心痛的形象中无法自拔,连他回来了都没注意到。   谢之权将已经买好的矿泉水隔着小助理递给孟听声,怕他没看见还来回晃了晃。   孟听声嗓子疼得难受,但就是假装没看见谢之权给的水,侧头漫无目的地搜寻着其他饮品。   谢之权冷冷一笑,直接将瓶盖拧开。   “演完了就嚣张了?”   “是不是我嘴对嘴的你才肯喝?”   说罢谢之权假意要将矿泉水送入口中,孟听声后槽牙一磨,长臂一伸就将水抢了过来,吨吨吨地喝了。   小王八。   谢之权啧了一声,不再理会他。   回过神来的小助理,耳中却是反复回荡着某句话,莫名其妙地红了脸。 第98章 影帝少年9 小孟:我年轻我活好我有腹……   孟听声这个角色杀青之后, 谢之权并不准备让他歇一段时间。   毕竟等这部剧全部拍完,再加上后期的制作,以及宣传造势方面所要耗费的时间合计起来并不算短, 顺利播出的日子遥遥无期, 而在结束选秀节目之后的孟听声原本还维持着一些不高不低的热度,现在暂停营业全身心投入拍戏之中, 那粉丝量的流失将会只高不低。   但想要抓住一击即中的机会,前期必须只能舍弃掉一些东西, 孟听声从前的角色都只有龙套炮灰, 他现在想要尽量减少风言风语地去踏上较高的踏板, 那就必要开始积累一些还算看得过去的作品。   孟听声的黑博现在正让陶陶帮忙照看着, 虽然网剧暂时还无法播出,但是日常转发带热度, 以及发发自拍营业一下还是需要的。   谢之权例行公事偶尔来孟听声的剧组探个班,她虽说见不惯孟听声那嚣张的模样,但在他拍戏的时候, 谢之权还是选择尊重他所热爱的职业,此时孟听声正跟着武术指导学习一些动作, 小助理时不时低头噼里啪啦地打着字, 聊得热火朝天。   “啊之权姐, 你来看孟哥啦!”   小助理自上个月孟听声角色杀青时那天听到了一句惊世骇俗的话之后, 人就变得略微诡异了起来。   “孟哥今天一天都在背台词, 不过上午那个演女二的过来找孟哥对了台词, 还加了孟哥的微信。”   小助理事无巨细地将孟听声今天干的事情都汇报给谢之权听。   谢之权悠哉悠哉地坐在孟听声的位置上, 吃着小助理给孟听声准备的小零食,喝着孟听声还来不及喝一口的奶茶。   “是吗。”   她剥了颗葡萄,冷白的指尖捏着晶莹剔透的葡萄果肉, 粘腻的汁液流了一手。   谢之权压根就没认真在听,小助理垂眸看着谢之权神情冷淡的面容,却是难以抑制地心酸了起来。   陶陶姐说之权姐都暗恋孟哥四年了,四年来一直都默默无闻地在背后守护着孟哥,不敢出现,直到手中真正有了可以帮助孟哥的势力之后才敢将孟哥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但是就算她拒绝所有红得如日中天的艺人,唯独只当孟哥这么一个名不见惊传的小龙套的经纪人,最后付出良多却始终克制守礼,不越雷池半步。   她的喜欢因为他的热爱,而成了一件小心翼翼见不得人的事,再加上因为怕孟哥不肯接受她的好意,之权姐只能霸道地将资源统统塞给孟哥,还被孟哥当成了一种羞辱他的方式,从而对之权姐超乎常人的冷淡。   好心酸,好难过,之权姐到底是什么人间美好。   明明乐得清闲,一边眯着眼睛看孟听声在太阳底下暴晒,汗浸透了整件衣衫,一边美滋滋地吃着冰镇葡萄的谢之权,因为素来没什么表情惯了,竟是被小助理当成了暗自哀愁,已经难过得只能够靠吃来掩饰自己的忧伤。   “没关系的之权姐,只要有我在一天,就没有女人能够近孟哥的身呃...呃和他炒绯闻,让你担心!”   小助理将胸脯拍得啪啪作响,那副为了谢之权未来的后半生愿意牺牲自己的模样给谢之权逗乐了。   “好,我相信你。”   有时候不解释,那就是最好的解释。   回到公司后,一个意想不到却又意料之中的人出现了。   容敛将宽大墨镜摘下,顺着诸多过路女性员工亮晶晶的视线中,朝着谢之权大步流星地迎来。   “总算被我给逮到了,这下子你没借口不见我了吧。”   容敛一双桃花眼生得潋滟多情,眸中莹莹水光含着的一抹温柔几乎能将所有被他深情注视的人溺毙,这家伙靠着这张精致到无以伦比的男狐狸精脸,初入娱乐圈便是大爆,但可惜他前期不懂得将目光放长远,演绎的角色多半都是美型。   明明演技炉火纯青,但就是陷入思维局限的他到了三十岁还在迷茫着,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再进一步。   直到四年前碰到了开着穷困潦倒的小公司还嚣张得不可一世的谢之权,不知为何竟是迷了眼入了她的套,丢下娱乐圈里口碑极强的金牌经纪人,选择了跟着谢之权这个口袋里掏不出几毛钱的人。   但他看人的眼光,从来没出错过。   两年前,谢之权为他接来一部同他形象气质完全违和的电影,题材还是偏灰暗沉重的类型,他要饰演的男主是一个胸无大志平凡且普通的乡下男人,原本这一生就这般平庸乏味地过去,生活开始天翻地覆的那一日,是他的女儿被人拐卖了。   大致剧情就是这个普通的憨厚男人为了女儿跋山涉水吃尽苦头,一路不断揭露着一些黑暗地带不为人知的可怕事实,最后的结局是他成功地找到了人贩子的老窝,但他的女儿,在他开始寻找的那天,就死了。   容敛为了贴合这个角色,硬生生一个人下乡过了一个多月种田放牛挑粪的日子,回来的时候他眼里的迷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真正无可撼动的坚定,而不出所料的,他靠着这部电影成功斩获了影帝。   原本两人的关系应该不会太差,但容敛混就混在,拿到影帝的那个晚上,他采访也不接,庆功宴也不去,反倒是跑到了谢之权家里兴奋地喊着想跟她睡觉,最好一睡就是睡一辈子的那种。   谢之权当他兴奋过度精神出了点问题,当即直接给他换了经纪人,平日里都绕着容敛走。   容敛哪里肯依,谢之权一干出这事,他就跑到她跟前大闹特闹,当着她的面把衣服扒光了问她难道他不好看吗,谢之权看了一眼,直接拿起座机拨通了楼栋保安的电话。   油盐不进的谢之权有着一副绝佳的皮囊,本质却是一块硬邦邦的石头,容敛本身就不傻,反之格外聪明,他见死缠烂打没用,便开始了以退为进的策略,重新将时间用在了拍戏当中,只有偶尔会骚扰一下谢之权找找存在感。   他原本以为她就要同谢之权这样耗着一辈子。   直到她毫无预兆地签了一个容颜出色的新人。   容敛他妈的这哪里还坐得住。   “没戏拍了?”   谢之权瞥了眼他一如既往的风骚打扮,开口损了句。   “是呀之权姐姐,人家过气了,都没有戏肯找人家,所以人家这才过来投奔你了。”   “之权姐姐,你看,一部戏睡一觉怎么样,不不,睡十觉,这个买卖划不划算呀。”   容敛媚眼一抛,高挑的身影就要软绵绵地压到谢之权身上来,谢之权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避开身子朝顶楼办公室行去。   “哎呀,怎么还是这么不解风情。”   容敛屁颠屁颠地跟随在谢之权身后,那副笑得春情荡漾的模样直看得周边女性直了眼,大气都不敢呼一下。   圈内公认的男狐狸精,这名头不是白喊的。   容敛一路跟着谢之权来到她的办公室,还在后头将办公室的大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谢之权凉凉地掀了掀眼皮瞥他,没说话。   这头里边容敛还在哀怨地指责谢之权的无情,那头正结束一场戏往公司赶的孟听声,被勒令一到公司就得来办公室找谢之权的他,现在已经乘坐着去顶楼的电梯,毫不知情地前往那扇难得闭紧的门。   孟听声站在门外,遮得严严实实的玻璃隔墙根本就看不清里边的人在做什么,无可奈何之下孟听声抬手敲了敲门。   “哪位。”   “孟听声。”   里面的声音顿了下。   而后突然,一道短暂又急促的男声低低啊了一声,慌乱的脚步声响起一阵,接着又归于平静。   孟听声脸色一冷,自然垂落在两侧的双拳攥紧了。   又玩新花样?   “进来。”   始终波澜不起的女声淡淡响起。   孟听声憋住呼吸打开门进去,预想之中狼藉迷乱的场景并未出现,除了沙发那边坐着一个眉眼勾魂的男人。   他领口有些凌乱,面色还带着不自然的潮红,此时正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看着窗外。   谢之权一看孟听声那个表情就知道这家伙在脑子里脑补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叹了口气,懒得解释,直接将新剧本丢给孟听声。   “一个月之后,常乐的团体活动便为期满一年,到时候他马上就要去接受他的公司为他安排的戏了,你现在跟进的这个剧组,你的戏份一周之后应该也能杀青,这段时间好好看看剧本提前做准备,这次的角色还算重要,我不容许在你身上发生任何差池。”   现在的谢之权在以老板的身份同孟听声谈话,没了那点爱逗人的轻佻在,她整个人威严深沉,气场强大,前前后后加起来在娱乐圈这个妖魔横行的地方摸爬滚打了十多年的孟听声,有一瞬间竟是怵了。   “好。”   发现谢之权并没有拿他取乐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孟听声便正色起来,沉声应答。   谢之权挥挥手让孟听声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孟听声离开之前,又看了那个软着身子陷在沙发里的男人一眼。   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前世里他还算有印象,但那时的容敛不过是一个资历较深的演员,并不如这世一样,在三十四的时候,挂上了影帝的头衔,这期间到底有什么行进轨迹发生改变了,孟听声也不知道。   但逐渐适应了现状的他结合记忆来看,能够唯一确定的事情,便是发现谢之权是一个隐藏的变数。   他现在对她不仅仅是不自在了,之间还掺杂着一些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复杂情绪。   她当他的经纪人兼金主已经快一年的时间了,居然真的始终信守着当初的承诺,资源照给,但只要他不点头,她就不碰他。   她意外得是个很好的人。   然而这段关系始终是悬在他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危险至极,尚在一日,他便不安一日。   待孟听声的身影逐渐远去,容敛才结束他的表演,收起那副被人打断了好事的尴尬模样,恢复了正常。   他轻轻哼了声,有些不快乐了。   “你就看上了这样的?这毛头小子哪里比我好了?”   “他没我爱你,没我会的花样多,没我赚的钱多,没我演的戏多,也没我骚。”   “之权,你到底看上他哪里,快告诉我。”   容敛对此格外愤愤不平,虽然他日常生活中偶尔回去搜索孟听声的消息来刺探敌情,但隔着屏幕始终无法准确判断谢之权看上的人到底如何,现今看到了,却是大失所望。   谢之权对他那痛心疾首,像是垂涎的小白菜被猪拱了一般的表情,再多的话最终也只汇聚成了短短一句。   “他比你年轻。”   容敛老脸一僵,哑口无言。 第99章 影帝少年10 “做什么?当然是做你!……   两人之间的对话最终以容敛被气跑而告一段落。   谢之权掐了掐眉心, 莫名感觉今后轻松安逸的日子要结束了。   后期的事情谢之权基本都帮孟听声安排好了,大多只要需要他走个过场露个脸打个招呼就行,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一旦投身于忙碌的事业中, 三十日的光阴好似眨眼就过。   班底极强的古装剧《王朝》终于开始进行角色海选,其中最为重要的男主人公已经被常乐稳占了, 而谢之权替孟听声拿下的男二,因为担心这种声势浩大的影视剧毫无缘由地请了一个一年前还在选秀节目扑腾, 一年后销声匿迹的小新人, 会引起广众反感, 所以谢之权就让剧组那边将男二的角色也放出去海选, 她要孟听声靠实力名正言顺地夺下角色,即便这个角色早就是他的了。   就是比较对不起那些不知情还来陪跑的艺人, 可没办法,这个地方的水从来就没有浅过。   一大清早的,谢之权就在公司外边等着姗姗来迟的孟听声, 二话不说将人直接送去海选现场。   男二的身份是一个少年将军,年纪轻轻便建功立业, 为皇帝打下半壁江山, 最后却是被忧心他功高盖主的皇帝陷害, 抄他满门, 小将军知情后, 本是想怒起造反, 谋权篡位, 然心爱的公主让他开始了初步动摇,后来敌军入侵,男主率领着士兵势如破竹地杀入皇宫, 势要取狗皇帝的项上人头,还苦劝小将军投入他方,他必然不会让小将军蒙受冤屈,还他全家清白,给他该有的位置。   小将军在忠于国家和荣华富贵之间最终选择了前者,他最终战死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守着他心爱的公主和身后这曾经他最热爱的国土,无怨无悔地死于万箭穿心。   没错,又是一个不得善终的角色。   这一年来谢之权给孟听声挑的角色,没有一个能够好好活着的。   遗憾比圆满更能够在人们心中留下印记,待他出演的戏剧一部接着一部的上映之后,观众不仅会对角色留存强烈的印象,还会对他这个人开始关注起来。   谢之权本来将人送来海选现场之后就要丢下他离开,结果不知为何心里略微有种不太妙的预感,总觉着今日的海选没有那么容易达到她预期的结果,因此便在孟听声微有讶异的目光中,陪着他一起进去了。   “听声!”   常乐大老远看到孟听声的人影便咧开笑容开心地迎上来。   他俩的关系倒是真的好,孟听声不但听话地和常乐搞好关系,甚至成了他目前圈中最好的朋友。   孟听声同他勾肩搭背在一起,笑意满满。   “今天的海选你一定要加油啊,我们两个第一次搭戏你可得给我好好表现!”   常乐轻轻锤了一下孟听声的手臂,威胁般地给他打气。   孟听声摸了摸手臂,目送着常乐进入选拔场地内。   “孟哥不要紧张,你一定可以的!这么多海选的人中,你看起来是最刚的!”   小助理将全场等候选拔室内传唤的艺人都看了眼,不少是那种油头粉面画着浓妆的,一点将军的阳刚之气都没有,孟听声杵那群大白萝卜里,颜值气质都是绝佳,锋利的眉和坚毅的眼,从外形上就甩了别人好几条街。   孟听声淡淡嗯了声,待叫到他的时候,格外波澜不惊地走了进去。   小将军的所有可能会出现的神态以及情感,配合上那些铿锵有力的台词,早已经在孟听声的脑海中上演了千百个来回,他从容不迫地走了进去,在室内制片人导演等多人的注视下,拿到助手递来的角色片段,扫了一眼之后便快速地进入状态。   他拿到的是最难的那个片段,便是男主在劝告小将军不成准备将他杀掉时,小将军的一段个人独白。   这个场景需要极为浓烈的情绪,孟听声需要在短时间内酝酿出愤怒、悲怆、绝望、骄傲等多种情绪杂糅在一起的状态,他轻轻低下头,再度抬眸的时候,一双黑亮的眼眸红了。   “我赵甚这短短一生,几乎有一半时间都是在战场上过着浴血奋战的日子。”   “我忠于我的大宋王朝,忠于我的千万百姓,忠于我的尊贵君王。”   “即便他们负我、伤我、害我,我的心始终扎根在这片土地,永不动摇!”   “你别妄想三言两句——”   正当所有人都沉浸在他渲染力十足的表演之中,一个人忽然轻手轻脚地打开紧闭的门走了进来,抱歉地对着导演组点了点头。   那是一个年近四十却依然风韵犹存的女人,也是这部剧的投资人之一。   孟听声的手忽然狠狠地抖了一下,涌到喉口边的台词就这样生生卡在那里,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   孟听声已经分不出自己剧烈颤抖的身体,到底是因为情绪太过饱满激烈,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女人落座在常乐身边,撇头同他勾唇暧昧一笑,常乐脸色有些微僵硬地报以一笑,而后再也没有之前那么明朗的情绪了。   “怎么停了?”   女人疑惑地开口,而后望向站在正中间陷入了沉默的孟听声,眼睛忽然一亮。   居然是她最喜欢的类型。   孟听声注意到周围因为他的停滞已经脱离了他所营造的氛围,逐渐开始躁动不耐起来,过硬的职业素养告诉他,现在即便浑身再不适,也要强撑着将戏演完,可是就在他想要接着说台词的时候,毫无预兆地同那个女人对上了视线。   好恶心的肮脏掠夺欲。   那段几乎要将他粉碎的黑暗记忆猛然涌入他的脑海之中,女人猩红的唇,恶心的笑容,锋利的高跟鞋,皆成为无孔不入的恐惧渗透进他每一个毛孔之中,熟悉的呕吐感卷土重来,孟听声终于忍无可忍地捂着嘴夺门而出。   倚在一边拒绝掉不知道第几个跑上前来要跟她聊点特殊话题的小鲜肉的谢之权,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张开的嘴才堪堪闭合伤,眼角溢着生理性泪花的她,突然就朦朦胧胧地看到了表情狰狞的孟听声疯狂地跑出来选拔场地。   “之权姐,那个不是孟哥吗!!”   小助理人也懵了,连忙跟在孟听声后头拔腿狂追而去。   众人都有些震惊于眼前莫名其妙的场面,谢之权将懒懒散散的神色收回,心头的预感成真了。   跑到公路边拼命拦车想要离开这里的孟听声,眼睛红得似乎要滴出血来,小助理待在他身边急得都要哭出来,无论他同孟听声说什么,孟听声都是一副无知无觉,像是陷入了某种魔障中,毫无反应。   “孟听声,你发什么疯!”   将差点一头栽进车流中的孟听声一把拽回来,快步赶来的谢之权将失魂落魄的孟听声拉到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的地方,她示意急得跳脚的小助理去旁边等候,让她先了解一下孟听声的情况。   “你戏是不是没演完就跑出来,里面是有什么洪水猛兽吗让你这么恨不得逃离此处!”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这么一发疯,我日后要耗费多少时间来收拾你捅出的烂篓子!”   谢之权皱着眉沉声怒斥道,眼前不管不顾的年轻男人似是终于回了神,毫无感情地看了她一眼。   “这部剧,我不演了。”   “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演了!”   “理由。”   “没有理由。”   谢之权终于真正地动怒了,她冷笑一声抓住孟听声的前领,将高挑的年轻男人逼得不得不稍微倾身来正视她。   “你是不是仗着我脾气好,就肆无忌惮的在我的底线上疯狂踩踏?”   “你当资本是儿戏,你想来便来,想走边走?”   “你若是不现在立刻进去给我道歉接着海选,那么后果,你不会想知道的。”   谢之权所得到的全部记忆都来自于祈愿者的视角,因此孟听声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并不清楚,也并不想了解,但孟听声自己选了一条最难的路,那么他作为一个拥有了前世记忆的成熟男人,适当的场合该做适合的事以及摆出适合的态度,这是必须要做到的事情,无论他要面对的是什么,即便是心底深处最大的恐惧,他也要不动声色地继续下去。   今天这般,属实任性了。   谢之权的威胁慑人得很,孟听声这次却是梗直了脖子抗争到底,他红着眼睛,笑得嘲讽又凄凉。   “我就是不演。”   “后果?随你。”   他自暴自弃的态度终于让谢之权的心情差到了极点,她不再同他理论,而是在一众探头探脑的视线中拽着孟听声来到停车场,强硬地把人塞进副驾驶,打个电话让小助理自己打车回去后,便沉默地去往公司。   孟听声在片场突然夺门而出的事情很快就传回了公司,此时看到怒气冲冲的谢之权狠狠拽着面无表情的孟听声往办公室去,所有人都不知是该为孟听声默哀,还是为谢之权感到不值当。   将一点反抗之心都没有的孟听声一把推倒在沙发上,谢之权用力地将办公室的门合紧锁上。   孟听声预想中的可怕后果,无非就是雪藏,扣押资源,让他永无翻身之日,但当他一抬头看见谢之权眉眼冷沉着将腰间细长的皮带慢慢解开,抽出,握在掌心,终于知道事情不对劲了。   “你要做什么!”   孟听声从沙发上坐直身子,怒瞪着她的模样像极了一只蓄势待发的狠戾狼崽。   “做什么?当然是做你。”   谢之权抓着皮带就压了上去,发了狠地用巧劲将孟听声压制在身下,干净利落地将他双手举过头顶用皮带牢牢绑住。   孟听声震怒非常,不管不顾地挣扎着,结果自然是在大惊失色中反抗失败,双手被绑。 第100章 影帝少年11 “嗯,亲我。”   “你不是说过只要我不愿意就不碰我的吗, 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情绪本就不稳定的孟听声就像是一个一点即燃的□□桶,居高临下望着他的谢之权给了他极深的心理压迫感。   谢之权单腿跪坐在他身上,将孟听声不停挣扎的下半身牢牢压制住, 而后整个人以俯视的姿势垂眸冷冷瞥他, 一只手摁在他那双被皮带紧紧束缚着的手腕上,将怒火翻腾的男人克制得死死的。   “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我们履行交易条件的其中一个前提, 那就是你得乖乖听话。”   “你不会真就以为我会为了你这幅皮囊将钱和资源砸着玩吧?”   深红的唇满是芳菲艳色,谢之权腰线往下塌陷去, 整个人逼近了绷紧成一条线的孟听声, 那不断开合的唇离他仅有一指之遥。   孟听声狼狈地偏过头去, 眼尾勾着一缕压抑的戾气。   “我对你的身段和相貌很感兴趣是没错, 但是你要记住一点,我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商人。”   “我愿意将大把的时间以及大量的金钱都砸在你身上, 不单单是图你这个人,更是图你那能让我赚得盆满钵满的未来。”   “我知道你从五年前就开始为演员这份职业而不断去拼搏努力,只不过缺了一些机遇和条件。”   “我现在将这些东西都摆在你面前了, 你却给我耍性子,想罢工了。”   “原来你的追求这么一文不值。”   谢之权抬手掐住孟听声的下巴, 将选择充耳不闻逃避面对的男人的脸强迫性地掰正, 她黑沉沉的眼眸里酝酿着一场令人心惊的风暴, 孟听声冷不丁同她对上视线, 不得动弹的手一抖, 却硬气地咬着牙就是不服软。   “你一路顺风顺水怎么会明白别人曾经经历了什么不堪, 凡事不要都说得那么轻飘飘!”   他尖锐的犬齿在浅薄唇线间若隐若现, 嚣张地泛着野性冷光。   “你怎知我一路顺风顺水?”   “你现在不也是在随意揣测他人过去并妄下断论吗。”   孟听声一噎,眉头一皱不再说话。   “孟听声,成年人想要在这个妖魔横行的社会生存下去, 就要学会聪明和忍耐。”   “无论你面对的是过去多恐惧的东西,你都表面上波澜不惊地去迎接它。”   “否则未来的每一个瞬间,你都会因为无法克服的恐惧而选择自断前程。”   从先前情绪暴烈的挣扎,但现在面如白纸的沉默,孟听声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在谢之权渐渐平淡的语调中陷入了痛苦。   他何曾不想如谢之权话中所言,以一副自信强大的姿态去面对从前让他痛苦不堪的那些过去,可是那些记忆都像是腐烂的根部一样深陷在他的心上无法祛除,每一帧每一秒都会让他夜半惊醒,梦魇缠身。   哪里那么容易忘掉。   “看来你还没想明白。”   “那我只能先给你上一课了。”   下巴被狠狠一掐,骤然传来的疼痛感唤醒了思绪纷杂的孟听声,他人起先是一愣,而后瞪大双眸,难以置信。   谢之权将散落的长发拨往一侧,面色始终淡如白水,她见孟听声回神,这才不容他反抗地彻底压了下去。   她咬住了他的唇,没有一丝犹豫。   “你唔!”   孟听声被人摁着手,掐着下巴,压在沙发上,被迫承受着这个名为教训的亲吻。   干涸的唇瓣逐渐濡湿,温热柔软缓缓辗转着碾过他每一寸薄唇。   孟听声何时被人这般屈辱地压制着不能动弹分毫,他最后的底线便是闭紧牙关,坚决不让谢之权再入侵半寸领土。   但他都承认谢之权是变数了,既是变数,哪有猜得透的道理。   泛红的可怜下巴终于被松开,可脸颊两旁的下颔骨却是被她狠心一捏,孟听声顿时吃痛地开口低呼,但被含得密不透风的唇哪有机会将声音倾泻出,几乎就在他张口的那一秒,孟听声的呼吸从那刻开始就不容他自己掌控了。   她的亲吻,来得声势浩荡,气势汹汹,孟听声几乎是被摁着疯狂侵略,刹那骤然如狂风过境,席卷得他片甲不留。   谢之权掐疼了他之后,又补偿似的轻轻抚着孟听声的面颊,然而她手上的动作有多温柔,亲吻的架势就有多粗暴。   喘不过气憋得眼尾都泛红了的孟听声,终于忍无可忍地含着大肆入侵的谢之权就要咬下去,可谢之权似是能够揣测到他全部的动作一般,在他牙关就要咯噔一下合上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推开孟听声抽身离去。   咬了个寂寞的孟听声上下牙齿用力一敲,人麻了。   他恶狠狠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微微染红却凶光乍泄的黑眸死死瞪着谢之权,似是要将她生吞活剥才甘心。   谢之权抹了抹挂着点点水光的唇,笑得又恶劣,又狡黠。   “很生气?”   她明知故问,孟听声气到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忍着。”   看到孟听声难看至极的脸色,谢之权难以抑制地低低笑了一声,终于从孟听声身上离开。   如释重负般的孟听声一个鲤鱼打滚就弹起来,被捆着的手搁在跟前,像只无能狂怒的恶犬。   “需要我帮你解开?”   皮带虽然只是细细长长的一条,但是做工精良,韧性极好,孟听声铆足了劲也别想徒手崩断。   孟听声后槽牙一磨,直接低下头咬住了皮带打结的地方,撕咬起来。   谢之权耸了耸肩,坐回办公桌边去。   “该说的我都跟你说的很清楚的,《王朝》你必须得去拍,剧组那边我晚上去一趟,给你把角色稳定下来。”   “别再耍性子,这个角色对你目前来说很重要,想要站上你想要的位置,你必须要学会忍。”   “如果实在忍不了,那就来跟我说,怎么着我也是你的金主,你受委屈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最后那句话,谢之权说得格外浮夸轻佻,孟听声将皮带撕咬下来之后,下一个想要撕咬的人就是谢之权。   “好好听话,承诺你的,不会变。”   “但如果你依然这么豪横任性,那你就别怪我像今天这样对你了。”   他的嘴唇尚还红得炙热,见谢之权那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他正有些发麻的唇瓣上,孟听声握着拳头深呼吸了一下,待那份难以控制的暴躁感压下去后,他才头也不回地离开办公室。   孟听声一路脚上生风走得飞快,沾染着怒气的脸庞让沿途看到他的艺人和工作人员完全不敢靠近他半步,煞气腾腾。   然而轻易被谢之权掌控了情绪的孟听声,满脑子都是奇怪画面的孟听声,压根就没有发现原本反胃恶心的感觉,竟是奇迹般地消散了。   ......   同《王朝》的导演再度交谈了一般后,谢之权就押送着孟听声前去道歉,这才算是彻底了了本次突发的意外。   “我告诉你,为了解决你的破事,我又加了一笔投资进去。”   “如果你不给我拿出百分之两百的认真态度来对待这个角色,我可就要你用身体来偿还我目前的损失了。”   谢之权在孟听声正式进剧组拍戏的那天清晨,将人摁在隐蔽的墙角跟同他低声咬着耳朵。   孟听声低头看着她,面无表情。   到处找着孟听声的小助理误打误撞地看到了这个场景,连滚带爬地捂着眼睛撤退。   怎么肥四,他怎么突然感觉孟哥在之权姐跟前矮了一截!?   不,这肯定是错觉。   转眼到了剧组,有谢之权给他在背后稳稳靠着,《王朝》的班底即便再宏大,剧组那边也不敢亏待了孟听声。   “听声!”   因为男主在今日第一场戏中就要出场,所以常乐早早就到剧组化妆穿衣服,当他刚试穿完衣服出来后,便看到不紧不慢的孟听声走过来。   “乐乐。”   孟听声同他抬手打了个招呼,对这个刚入圈子不久的大男孩是一如既往温和包容的态度。   “早上不是没有你的戏份吗,你怎么来了。”   “提前做来做准备,顺便适应一下环境。”   “有道理哦。”   常乐傻兮兮地点头赞同道,恰当他还想要同孟听声掰扯闲聊两句的时候,不远处忽然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常乐,你过来一下。”   是导演组那边在喊人。   常乐有些不高兴讲话被中断,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转身准备过去,但就在他将视线扫向导演那边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突然出现的女人。   那个女人。   常乐的身体直接僵硬了,笑容当场凝固。   他还不太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因而当方灵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时候,常乐只能硬着头皮尴尬地走过去。   常乐躲闪着视线,以为方灵一直在看着自己。   其实她早在看到常乐身后站着的孟听声时,便移开了视线。   她深深望着孟听声,将他从头到脚都细细打量了一翻,那目光就跟黏在身上让人浑身毛骨悚然的毒虫一样,孟听声忍无可忍地将手背在身后,攥住发白的双拳,表面上却是礼貌地同方灵点头示意。   他看到常乐走到方灵身边,想要同她隔开一小段克制的距离,可方灵却似是浑然不知一般,自顾自地同常乐臂膀贴着臂膀,亲近地站在一起,她还能够在一边搂住常乐腰的同时,和导演组的人说说笑笑着。   常乐像是要哭出来一般,唇角却是拼命地勾着。   孟听声只能远远看着,任由无力感和恐惧感再度占据大脑。   “干嘛,发什么呆。”   “还不快去背台词,以为戏份在下午就能够松懈了吗。”   一胳膊肘子捅了过来。   孟听声毫无防备地被捅得朝前踉跄两步,茫然回首才看到来人是谁。   谢之权双手环胸,满脸嫌弃。   他却是突然安定了几分。   “哦。”   孟听声难得没跟她呛声,而是老老实实地回到自己的休息区域去背那些早就已经滚瓜烂熟的台词。   谢之权在他离开后,才若无其事地扫向了孟听声方才一直紧盯的方向。   有个灵魂深处恶气冲天的女人正言笑晏晏地站在一干人等之间,搂着小生的腰谈笑风生。   她搓了搓指腹,淡淡将目光收回,眸色深邃。   拍摄很快就进入正常的进度,如果演员状态都还算不错的话,那估摸着三个来月便可以杀青。   除了常乐这个新人还有待进步,这部权谋剧还是老戏骨偏多,而有记忆和天赋加成的孟听声在其中也毫不逊色。   日子诡异得过得相当安稳平静,除了压在常乐上头的投资人来片场的次数忽然增多了起来。   孟听声穿着威风凛凛的银色盔甲,才刚从一幕杀敌的戏中结束,脸上还沾着些特制的鲜红血浆来不及擦拭,他还没收回身上那抹刻意营造出来的凌冽杀气,此时看起来煞气满满,凶得很。   因为最近某个虎视眈眈的家伙来得勤快,防止孟听声在片场失控的谢之权,也不得不勤快地来探班。   她坐在孟听声的位置上看着他朝这里步伐沉稳地走来,额际还沁着些热出来的薄汗。   谢之权挑眉瞥了他一眼,拿起冷饮喝了一口。   孟听声略无语,脚下的步子却是快了些,然而半路却是意想不到地杀出来一个程咬金。   “听声。”   方灵拿着一方洁白手帕,优雅地走向孟听声。   假杀人的孟听声顿时就变得像是真的杀过人一样凶狠。   来剧组借着探常乐班的名义实则却是在暗中观察着孟听声的方灵,自顾自地拿着手帕抬手为孟听声擦拭去脸颊上残留的脏污,表情格外地善解人意,就像是一个随手关照小弟弟的大姐姐一般。   可她心里那些小九九,剧组的人早就心照不宣了。   方灵在圈中的名声,这趟水稍微入得深点的,都知道她是个□□上的死变态。   她对待自己养得金丝雀,出手特别大方,但金丝雀所要承受的代价却也是无可想象的。   毕竟方灵喜欢X虐、群X等各种令人作呕的行为,在她床上能够强撑三个月心理还健康的人,少之又少。   这样的人至今能够肆无忌惮地活跃在这个圈中,并且圈养的金丝雀源源不断,皆都是因为她财大气粗,位高权重,无人敢惹。   孟听声拍戏这段时间来,即便方灵在此之前从未同他有过肢体接触,但她数次刻意的暗示以及勾搭都让他心里不适几欲发狂,一旦他临近情绪失控的边沿,孟听声就会短暂地结束自己的戏份拍摄,漫步目的地逃避着。   不过他逃几次,谢之权就抓几次。   孟听声一边逃一边暴躁地说自己真的拍不下去了,沉重阴影的折磨让他在看到方灵的每一瞬都是最苦不堪言的煎熬。   每次这个时候,谢之权都会先耐着性子安抚他,发现实在安抚不下来了,谢之权就忍无可忍地将人拽到一个没有人出没的安全角落,同宁死不屈的孟听声打了一架之后,将人恶狠狠地摁在墙上亲,亲完了之后,孟听声的恐惧厌恶就变成了对谢之权的怒火。   吵吵两句之后,又老实巴交地滚回去拍戏了。   看到方灵将手帕摁到孟听声脸上,谢之权头都大了。   果不其然,孟听声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恐怖,他几乎是强忍着拍掉那只脏手的冲动,只是退后两步躲开,而后歉意地朝方灵点了点头,示意不太习惯别人对他动手动脚,接着连戏服都没脱,直接声称有事先出去一趟。   谢之权照旧示意小助理先守在休息区,自己跟过去看看人。   结果刚起身,方灵就走到谢之权的跟前,同她开口。   “我很喜欢你手下这个艺人,不知道你哪天有空,我们吃个饭聊一下?”   她将名片递给谢之权,仿若上神垂怜普众一般高高在上。   谢之权接过来,转手递给了小助理。   原本依照她现在累积着的财富和势力,是绝对绝对敌不过方灵的。   但谢之权会装,不过有时候腻烦了,也实在是懒得装了。   “那我怕是什么时候都没空了,毕竟我也挺喜欢他的。”   谢之权站起来之后,气势直接倒压她一头,强硬的拒绝直接让方灵脸上柔和的笑意散了去。   “你不过一个经纪人,也敢和我抢东西?我怕是得找个机会去见见你老板了。”   方灵向来喜欢先来软的一套,软的不行就用硬的,逼也能将她要的东西逼到手。   “慢走不送。”   谢之权对她比了个请的手势,半点不怵。   方灵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她多看了谢之权两眼,临走前那不善的目光让谢之权身后的小助理都抖了个激灵。   “之权姐,这个大妈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小助理搓了搓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缩头缩脑地低声说道。   “嗯,一把年纪了,床上是挺厉害的。”   谢之权不咸不淡地丢下一句,也不管小助理消不消化得了这个庞大的信息,直接离开去找孟听声了。   孟听声正缩在保姆车后座,将整个人置身于昏暗的环境里,疯狂地抽着面巾纸用力地擦拭着那块被脏东西碰过的皮肤。   “脸不想要了?”   谢之权打开门也入了后座,同孟听声坐在一起。   孟听声充耳不闻,依然我行我素。   谢之权叹了口气,抬手将他的手抓住,从车座旁边抽出一张湿纸巾,代替他的粗暴轻轻地给他擦起脸来。   “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很疑惑你为什么会怕那个女人,我记得你与她并无交集。”   “但随意地去质疑别人恐惧的来源,是一件很伤人的事情,所以我一直没问。”   谢之权在孟听声面前,一直维持着的状态,便是完全没有发现他不对劲的样子。   所以此刻的话语,直接说得孟听声僵硬了起来,不知如何回应。   拥有前世记忆这种荒诞的事情,谁会相信,即便说了,也只会把他当成神经病。   孟听声的避而不答属于意料之中,因而谢之权也并不打算追问下去,这种事情只有等当事人自己愿意说了,那时才算是真的放下。   恢复记忆后对包养关系产生浓烈厌恶情绪的孟听声,其实挺烦人的。   但当得知他对这种关系最深的恐惧来源是什么,便又觉得他可怜。   一边当着光鲜亮丽万人追捧的大明星,一边陷入恶臭泥沼病态得自我摧残。   一个单纯无害的人到最后心理线完全崩溃,也不算是毫无预兆。   谢之权难得对他动作轻轻柔柔,看着他也不是满脸嫌弃的样子了。   孟听声有些不自在,也有些复杂,情绪倒是逐渐和缓了下来。   他也有一直想问她的问题。   “之权姐,你到底为什么要包养我。”   给吃给喝给钱给资源,还耗费诸多时间来为他前后奔忙,口头上说是馋他身子以此交换,却情愿等他不那么抗拒了才碰他。   经历无数的孟听声知道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金主,这样的人不是骗子就是傻子。   “馋你身子。”   谢之权将湿巾丢掉,敷衍回答。   “骗子。”   孟听声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不等出一个满意的回答誓不罢休。   谢之权啧了一声,似是被逼无奈,只能选择这个答案。   “因为喜欢你。”   这个答案更假。   但孟听声却不敢再问了。   因为怕听到更假的,会影响他的判断力。   孟听声懒懒靠着椅背,声音有点低哑。   “之权姐,我累了。”   谢之权惯性代入他又不想拍戏了,因而问道:“又不想拍戏了?”   孟听声本想说不是,但是他突然想到,此前几次都是因为他抗拒地不想再拍戏,谢之权生气了,就强硬地摁着他...   孟听声收回思绪,顿了片刻后,开口。   “嗯。” 第101章 影帝少年12 “容敛被救护车拉走了。……   孟听声不知道自己这自相矛盾的行为算什么。   但他现在就是, 无法控制地将视线落在谢之权漂亮的唇瓣上,挪不开眼。   而再度听到他不想拍戏的颓废发言的谢之权,无奈地看着他, 发现孟听声也正好看着她。   她盯了他三秒。   最后说道。   “总是用强硬的手段来强迫你也没办法, 哪天你见到我也怕得想逃那就糟了。”   “你若是实在受不了,心情很差, 那我就替你向剧组请假两天,你到处去逛逛散散心吧。”   “但也就仅此一次, 我由衷地希望你能够成功克服恐惧。”   谢之权也不想总是用膈应的方式去逼迫一个心理有点问题的人, 适当地给他放松的空间还是必要的。   她倾身向前, 原本还有些莫名空落的孟听声又将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咽了咽口水。   结果那闻之难忘的冷香都钻到鼻尖上跳舞了,谢之权却只是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而后头也不回的下车了。   孟听声无语了。   谢之权刚回到片场,准备跟剧组请个假的时候,孟听声竟是没事人一样地回来了。   他朝导演点头致歉, 因为自己中途离场影响了一些戏份的拍摄。   “没事,啊之权, 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   导演摸了摸大胡子, 疑惑问道。   谢之权挑了下眉。   “我就是想说, 下午让大家不要去买零食, 听声要请大家喝下午茶。”   她朝孟听声勾唇, 孟听声顺从地应答了。   反正最后花得也是谢金主的钱。   沾了孟听声的光, 谢之权下午点了不少精致的小甜品送到剧组, 所有人一边眯着眼睛吃,一边路过时同孟听声道谢。   小孟:不用谢。   小孟:没关系。   小孟:大家开心就好。   他还穿着那身银色盔甲,整个人的气息却是柔和了不少, 看着好亲近了许多。   不少老戏骨都有注意到孟听声这个真正有望成为一个好演员的小年轻,现在的多数小年轻,拍戏都跟玩儿一样,半点苦都吃不得,孟听声却是刻苦,台词功底年纪轻轻便可见不一般,且他再难再累的戏份都自己来,武术招式也打得漂亮有力。   脸也是不一般的俊朗,甚至还幸运地跟了个圈内有名的经纪人,此后必然非池中之物。   方灵因为谢之权不留情面的回绝,早已离开了片场。   孟听声顿时整个人自在了不少,就是偶尔同常乐视线对上的时候,会发现他整个人的状态怪怪的。   常乐不知为何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素来藏不住情绪的他,让孟听声闻到了些不一样的味道。   沉迷于演戏无法自拔的孟听声,一转眼便发现时间过去了一个月。   他日渐和剧组里的其他演员都相熟了起来,多数人空闲的时候都喜欢找孟听声聊聊天,或者是对对台词。   恰逢一年前拍得那部悬疑网剧已经正式通过上级批准,不久之后便要正式定档了,因而近来这段日子孟听声会比较忙一些,一边得在《王朝》这里拍照,一边得去跑网剧宣传。   忙忙碌碌的小日子倒是过得有滋有味的,老实巴交且会自己社交扩大交际圈的孟听声让谢之权非常的欣慰,尤其是方灵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找到新的目标了,已经很少会在片场看到她那搔首弄姿的身影了。   谢之权坐在办公室吹着空调刷黑博上网友对孟听声的评价,一开始《王朝》男二选角最终公布结果是他的时候,网上还曾掀起一片喧嚣,同常乐要演男主的质疑声一样,网友张口就否定孟听声一个搞选秀的能有什么演技来撑起这个情感复杂的角色。   恰好这时悬疑网剧定档了,热爱鉴定一切东西的网友纷纷去围观孟听声饰演的小警察,手中镀金的键盘都已经准备就绪,只等着剧集一播出来,直接积蓄火力猛烈攻击。   谢之权看那样阴阳怪气的评论看得正乐呵,一通电话忽然拨了过来。   “之权,容敛被救护车拉走了!!”   谢之权一愣,随及立刻询问情况。   “他下午演武打戏的时候,吊着的威压忽然出了问题,人现在正昏迷不醒,已经送往医院了。”   “你要不要...来看看他?”   容敛的经纪人也是谢之权旗下的人,他此刻火急火燎的声音很难分辨出是否是在诓骗人,因而谢之权问到具体位置后,便直接动身了。   他人现在在邻市,开车过去要三个小时。   无法确定是否同时会有意外发生的谢之权,给孟听声发了两条微信。   【谢:容敛受伤了,我去他那里看看,你若是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   【谢:如果方灵来了你受不了,那就直接走。】   单给孟听声这家伙发消息,谢之权不放心,因而给小助理也发了两条微信。   【之权姐:小陈,我有事要去邻市,短时间内回不来,如果孟听声那里有任何事,你都要跟我说。】   【之权姐:要事无巨细知道吗。】   【小助理:收到之权姐!保证完成任务!】   好家伙,又在趁孟听声忙的时候偷偷摸鱼。   谢之权跟个老妈子一样稍微操了下心,但孩子迟早有一天翅膀会硬会飞走的。   跟陶陶交代了一下工作之后,谢之权便动身前往容敛那里了。   一条过的孟听声抹了下汗水,口干舌燥的他快步往休息区赶去。   今天一天都没看到谢之权,他看着那空落落的位置还颇有点不习惯。   “孟哥孟哥,之权姐说她有事离开一段时间,这两天你可能会见不到她。”   听到小助理的话孟听声怔了下,拿起手机看了眼,没有未接电话,倒是微信消息弹了几条出来。   原来是去探望容敛。   但探望病人不是送个果篮慰问一下然后很快就能回来吗。   他将手机屏幕倒扣在桌面上,垂下眼帘不再去看。   若是短时间内回不来。   那必然是那病人对她来说很重要。   孟听声抓着剧本的手一紧,莫名其妙冷笑了一声,给旁边啪啪打字的小助理吓得够呛。   关他屁事,操心这个干嘛。   已经将孟听声抛到脑后去的谢之权,开了三个小时车已经开始有些疲惫了之后,终于到达了容敛所在的医院。   她拿着路上顺手买的水果和鲜花,快步赶往容敛所在的病房。   谢之权刚拐过一个弯就要到容敛病房前的时候,猛地发现病房前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但好在都不是记者,而是剧组人员。   “呜呜呜容老师对不起,都怪我没有吩咐道具组多检查几遍威亚,不然你也不会受伤了呜呜呜。”   副导演是个女性,也是容敛的忠实粉丝,看到倒在病床上面色如纸的容敛,她愧疚到想要切腹自尽。   “呜呜呜容老师对不起,都怪我没有吩咐组员检查好威压,都是我的错呜呜呜。”   道具组组长也是容敛的忠实粉丝,一个大男人趴在容敛床边哭唧唧的,惹得容敛本就毫无血色的脸更加难看了几分。   谢之权好不容易挤进来,就啼笑皆非地看到容敛床边围了一圈仿佛在哭丧一样的剧组人员。   “之权你来了!”   还是容敛的经纪人最先发现提着东西站在一边看热闹的谢之权,连忙挤开围堵得水泄不通的家伙们,将谢之权拉进最里边去。   脸色逐渐变得铁青的容敛,在看到谢之权的那一瞬,立刻变得楚楚可怜起来。   “谢谢大家关心,我修养几天就没事了。”   “我有点困了,大家先回去继续忙吧,不要因为我一个人耽误了整个剧组的进度。”   容敛蔫蔫地藏在被窝里,就露出个小脑袋尖尖,此时一双桃花眼雾蒙蒙的,同平时荷尔蒙爆发的模样截然不同,顿时周围一群人都顿时心都软了,连忙一边夸他好善解人意,一边麻溜地招呼人统统滚蛋。   最后病房终于清净了,就留下个经纪人和谢之权,头疼的容敛悠悠松了口气。   “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还有空过来看我这个老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伤有些虚弱的缘故,容敛看起来像是在幼稚地赌气。   “你敬业的经纪人喊我来的,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   谢之权将东西放在床头便的桌子上,而后转头打量了他一眼。   “脚断了。”   容敛难过地撇过头。   经纪人却是在心里啧了一声。   明明就是崴了个脚,还要他夸大事实真相将人哄骗过来,臭不要脸的老男人。   “哦这样,脚断了怎么没给你吊起来,这医生不太行啊,我给你换一家吧。”   谢之权凉凉地看着他说道。   “原本可能脚是要断的,但是我福大命大,最后就是崴了个脚。”   容敛被拆穿谎言也半点不慌,厚着脸皮就接着话头说下去。   “看你崴了个脚好像不太满意啊。”   “要不然你腿伸出来,我真的给你断一下?”   谢之权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越来越将自己往被窝里埋去的容敛,心里已经明白这家伙又威胁经纪人将她哄过来了。   “不要嘛,真的挺疼的。”   “你怎么可以对最爱你的人这么狠心。”   容敛委屈巴巴地掩面假哭,经纪人已经无语凝噎地望天花板了。   谢之权翻了一个白眼,刚想骂他,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等会再收拾你。”   撂下狠话,谢之权接通小助理打来的电话,走出病房。   终于房间里只剩下两个同样三十多的老男人,容敛也不装了。   “你好恶心。”   经纪人无法忍受地搓了搓手臂。   “滚你,你个老处男懂个屁。”   容敛哼了一声,精气神十足地反击。 第102章 影帝少年13 老谢:这次我来不及了。……   病房内两个老男人在吵得不可开交, 病房外谢之权一边接听电话,一边走到逐渐僻静的医院走廊。   “怎么了?”   “之权姐!!!那个老女人突然来了!!她是不是知道你恰巧今天有事然后就杀过来了!!”   小助理急得在隐蔽的角落直跺脚,他生生看着方灵笑得一脸猥琐地走向孟听声, 无数阴谋论在脑海内交替上演着。   谢之权一愣, 感觉小助理的话也不无可能。   她这段日子因为知道了方灵对孟听声的觊觎之心格外强烈,担心一碰到方灵就抖得伸不直腰板的孟听声会吃亏, 谢之权只能够将人护得密不透风,而前找不到谢之权顶头上司, 后在片场近不了孟听声周身的方灵, 除了暗自怨恨, 别无他法。   如今逮着她不在的空档, 也不知方灵欲想如何。   “别担心,她再怎么混不吝, 片场人那么多,也不会敢莽撞地对孟听声乱来的。”   谢之权沉着声,同小助理说得信誓旦旦, 差点就说服了心慌慌的小助理。   “可....可是之权姐,我、我好像看到孟哥点头答应了那个老女人什么事情...”   “你现在过去找他, 将手机给孟听声。”   谢之权神色肃穆地坐在走廊公共座椅上, 那垂着眸不苟言笑的模样, 直接衬得背后容敛的普通病房像ICU。   小助理乖乖听话, 三两步就冲过去将电话直接横到孟听声跟前, 硬生生打断了他和方灵的交谈。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我们之权姐突然找孟哥有急事, 打断您谈话真的太抱歉了!”   小助理蹭了孟听声一下,暗示他麻溜一边去听电话,一边对着面色不虞的方灵点头哈腰, 连连道歉。   方灵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说了句没事便离开了。   “喂。”   “我就离开半天,你突然不怕方灵了?”   “......”   孟听声抿了抿唇,不知从何解释。   “你答应她什么了?”   谢之权不想跟他客气地兜圈子,干脆了断地打直球将小助理出卖。   “...吃饭。”   “她要请全剧组吃饭。”   孟听声斜瞥了一眼欢快地目送方灵离开的小助理,扯了扯唇角冷冷一笑。   “你不是希望离她有多远就多远,为什么答应去吃饭。”   “常乐拜托我去,我不好拒绝。”   说到这孟听声便感觉有些烦躁,常乐低声下气差点哭出来的哀求模样一直盘旋在他脑海内。   【听声,你就陪我一起去吧,拜托你了。】   【我的公司一直想让我傍上方灵,可是方灵在这个圈子里的名声,谁人不知,我若是听了公司的话,我会死的。】   【今晚的饭局不出意外的话,我的经纪人会联合公司其他人将我送上方灵的床。】   【我不要,我死了都不要,所以听声,求求你今晚陪我一起去好不好,你帮帮我,我不想不清不楚地葬送我自己。】   【你是我在这里唯一能够求助的朋友了,求你了。】   常乐不擅于伪装自己,因而他扑面而来几欲令人窒息的恐惧感让孟听声无法开口说不。   他的害怕与无助让孟听声无法不去想到曾经那个走投无路的自己。   他能够看到常乐眼中想要拼命向上奔去的渴望,这一份纯粹他不想要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被恶人玷污染黑。   “孟听声,你能不能学聪明点,万一这是场针对你的鸿门宴怎么办?”   “你难道忘记了在片场的时候,方灵对常乐所做出的亲密举动,这不该是两个毫无关系的人能够当众做出来的。”   “我现在远在千里,你如果出什么意外了,我怎么及时帮你?”   谢之权撑住额头,狠着声就给孟听声当头一棒。   孟听声握住手机的手紧了紧,长睫下浓重的阴翳让他面部看起来略显冷硬。   “他既然真的把我当朋友,那么来自朋友的诉求我无法做到坐视不理,对不起。”   “如果真出什么意外了,我就给你打一辈子苦工。”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然而谢之权知道孟听声决心已定,说再多也没有用了。   “我会稀罕你给我打苦工?”   “你拿身体偿还我一辈子也赔不起我的损失!”   谢之权尖锐的牙齿一磨,嘲讽道。   “你能不能别天天都将那种事念叨在...”   “废话少说,今晚你去了,明天就洗干净等着被我办掉吧。”   冷漠无情的谢之权当机立断地放完狠话就将电话挂掉,徒留那头还举着手机无言以对的孟听声傻站在原地出了神。   打完电话,谢之权没有半分犹豫,直接进病房同被她吓了一跳的容敛道别,回过神来的容敛本不愿意让她走,甚至为了拦人直接掀开被子踩着缠着绷带的脚下了地,谢之权看着疼得龇牙咧嘴的容敛脸色猛地一黑,顿时气焰高涨的容敛瞬间就蔫了,爬回病床乖乖让路。   “草,之权居然为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兔崽子凶我,我他妈要去跳楼了!!”   容敛痛不欲生地趴在病床上哀嚎,经纪人冷眼看着嘴炮王者歇斯底里地干吼了两句,发现没人观赏他的表演,容敛顿觉无趣,消停了。   现在是晚上七点半,如果没有夜戏安排,那么剧组收工的时间通常在八点半左右,要聚餐吃饭可能收工会更早。   按照正常车速来行驶,到达片场至少也要三个小时。   按照非正常车速且路况通顺的情况下来行驶,时间可以大幅度地压缩至两个小时半以下。   谢之权给小助理发了个消息,让他多长点心眼看着些孟听声,而后一踩油门,疾驰而去。   收到下达自谢之权的命令,小助理拦着孟听声的劲儿更足了几分。   “孟哥孟哥,别去了,五星级酒店的饭菜之权姐也可以带你去吃的,咱不差这一顿啊!”   “要不然实在不行你就等等之权姐,她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你们再一起去也可以呀!”   孟听声一掌将眼巴巴直往他跟前凑的小助理推开,恰巧这时卸完妆换好常服的常乐走过来,直接顶掉了小助理的位置。   “听声,谢谢你。”   “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常乐笑得勉强,即便孟听声来了,他的心里还是没底得很。   小助理看到常乐来了,整个人直接蔫吧了,知道拦住孟听声没戏了。   方灵请客的地方是本市最高档的一家五星级酒店,里面的奢华程度是普通人家这一辈子都无法想象到的。   偏生方灵大气得很,一挥手直接花大价钱将让别人提早预定的包厢让给她,短时间内就眼也不眨地花出去一笔令人咋舌的巨额开销。   “大家今晚吃好喝好,不用客气,累了可以直接上楼开个房间休息,报我的名字就行。”   方灵站在最前方,豪气的说辞顿时便将那些过去刻死在她身上的污名掩盖去了不少。   大方的人,通常收拢人心的速度比常人快了不知多少。   方灵拢共开了三个包厢,剧组的人也以此分成四个等级散开吃饭,而同方灵坐在一个包厢的,自然是几个主演以及导演组的众人。   不久后,如同常乐所说的,他的经纪人也来了。   常乐乖顺安静地坐在雷厉风行的经纪人旁边,低眉顺眼的模样同戏中那个运筹帷幄的男主没有半点相似。   孟听声沉默不语地坐在他身侧,心理还记着被强行安排去了最远的第四包厢的小助理,临走前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他咬了咬牙关,让躁动的情绪尽量平复下来。   他作为一个在场身手最好的男人,还不至于被胁迫的时候手无缚鸡之力。   商人与文人的饭桌交谈,来来往往的无非也就那点东西,但当两类人的身份地位差距悬殊的时候,话题大多会偏向于位高权重的那人。   所有人都在讨好着方灵一人,她背靠柔软座椅,享受着这种众生簇拥,众星捧月的特殊待遇,笑得畅快无比。   常乐被他的经纪人捅了一下,身子狠狠一颤,而后慢悠悠地端着酒杯来到方灵跟前。   “谢谢方姐一直以来的照顾,让我敬你一杯。”   说罢直接仰头将度数不低的红酒悉数饮下,干脆得很。   他敬酒的行为在一圈不断敬酒的人中并不显得怪异,反而是始终或安静用菜,或偶尔同身旁其他主演说几句话的孟听声突兀些。   “没想到我们男主角酒量不错啊。”   坐在方灵身旁的总导演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常乐就开始了不断敬酒喝酒的过程。   他咬着牙强撑着,始终笑眯眯的方灵让常乐完全不敢造次,也不敢暂停,而经纪人也是一脸看热闹,丝毫没有出面阻拦的意思。   其他演员自身难保,更是不可能为他说话。   常乐痛苦地抬眸看了一眼孟听声,涨红了脸色再度将酒灌下。   孟听声桌下的手紧紧一攥,就在常乐脚步有些虚浮还在强撑着将方灵递来的下一杯酒喝下时,他终于站了起来将常乐的酒杯拿走。   “他有些醉了,若是一会儿喝大了闹出笑话不好看,这杯我来替他喝。”   孟听声在一干等讶异的视线中淡淡解释,而后眼也不眨地将酒一口闷掉。   方灵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勾唇笑更加情真意切了起来。   被针对的常乐终于有机会短暂地喘口气,整个人步伐混乱地回到位置上,视线迷离地看着频繁被灌酒的孟听声。   孟听声知道自己身体的底线以及极限,因此在距离真正喝醉还有一二分的时候,他喊停了。   “对不住,实在喝不下了。”   他眼尾微微泛红,懒懒靠在椅背上的样子性感至极,三分醉意竟成了他身上特殊的迷人风景线。   方灵眉梢一挑,不悦了。   “也罢,既然你喝不下,那常乐过来,我们继续喝。”   “喝醉了没关系,今晚就是要不醉不归,反正楼上房间多得是,随你挑。”   她不依不饶的缠人态度霸道之至,来自上位者的强迫感令人极其不舒服。   连笑意都强装不出来的常乐无可奈何地站起来,在路过孟听声的那瞬间差点就摔倒,幸好孟听声眼疾手快地将他搀扶住了。   看着常乐绝望到眼里的光都泯灭了,孟听声眸色一暗,借扶住他的空档低声道。   “我装醉,马上走。”   常乐瞬间反应过来,他感激涕零地看了孟听声一眼,让人心碎的灰暗之色终于淡去了些。   再度替常乐出征的孟听声发挥除了极为精湛的演技,来来往往几杯酒水下肚之后,他脚步无力地踉跄了两下,而后似是没反应过来一般迷茫着脸摔坐在位置上,双眼略微无神。   一看就是喝大了。   常乐收到他的暗示,立刻起身焦急地迎了过来。   “方姐,听声喝醉了,再喝下去怕是会伤到身体,下次有机会我们一定同你喝个尽兴。”   方灵看了常乐一眼,原本笑吟吟的面容很突兀地变成了嫌弃。   “果然还是年轻人,这酒量还得多练练。”   “扶他去休息吧。”   常乐闻言眼睛一亮,连忙道谢之后,将烂醉如泥的孟听声吃力地搀扶起来。   有人想帮忙,可是不经意间同方灵的眼神对上一瞬,顿时噤声,不敢了。   一直被拦在包厢外给孟听声疯狂发消息的小助理一看到喝得不省人事的孟听声被搀扶出来,眼泪差点吓得飙出来。   “孟哥!!!”   “乐乐!!!”   同样担心着常乐情况的另一个助理同小助理一起飞奔着迎过来。   “我们先到人少的地方再说话。”   做戏就要做全套,常乐扶着依然扮演着醉汉的孟听声,来到了常乐助理所发现的人流动较少的地方。   一脱离危险区域,孟听声立刻便挺直了腰板,跟没事人一样。   常乐接过常乐助理提早准备的两碗醒酒汤,递给孟听声一碗。   孟听声推拒了。   常乐眼眶顿时就红了,那表情就差将自己直接就地杀死。   “都怪我拖累了你,你生气也是应该的。”   常乐满脸悔恨懊恼,默默将递出去的醒酒汤收回来。   孟听声无奈地伸手直接拿过来。   “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没怎么喝醉,用不着醒酒汤。”   但别人一番好意,孟听声再拒绝也不好。   他随意喝了两口便放下了。   “再过一会儿方灵可能会上楼找人,到时候没有看到我们人就完了,可我们现在也没有理由可以正大光明地走,到处都是监控,她又在保安室安插了人,若是被抓到了更糟糕。”   常乐将醒酒汤一口闷掉,咬着牙恨恨说道。   “没事!我们之权姐一会儿就到了!”   小助理寸步不离地站在孟听声身侧,握住拳头信心十足。   孟听声尚未开口,常乐却是苦笑一声。   “等她来,可能事情就无回转余地了。”   孟听声压根没常乐那么愁,他现在虽然人还算清醒,但酒意也有几分上头,整个人懒洋洋的。   毕竟他实在想不到,方灵除了伙同别人灌酒,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将常乐绑上床。   不过期间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孟听声混沌的大脑暂时也想不出来。   “有了!实在没办法我们只能这么做了。”   常乐助理突然猛地一牌桌,气势汹汹地站了起来。   “你是助理,到处乱跑没关系,也没人会注意你,所以你现在可以先去地下车库将车开出来,等乐乐他们下去,立刻就走。”   “我去保安室将保安短暂地引走,趁这个时机,我给乐乐发消息让他们赶紧走,至于到时候方灵找不到人,她还能怎么样!”   他说得有头有尾很有道理的样子,小助理一愣,却发出了质疑的声音。   “可是...”   “哎呀别可是了,即便成功率很低我们也要试试,时间快来不及了,我们快!乐乐你记得等消息!”   说罢不待小助理多说几个字,常乐助理就着急忙慌地将人名正言顺地拖走,只留下孟听声二人。   常乐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忽然就将手中的醒酒汤喝尽了。   “这种酒店的保安确定能够轻易骗走?”   孟听声回过神来,灵魂发问。   “确实不能。”   常乐将空碗放下,语气平淡。   “那为何——”   “为了将你的小助理骗走啊。”   孟听声大脑倏地一震,瞳孔狠狠一缩。   他的心脏猛地被一只大手攥住,脖颈仿若被人掐住了一般,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孟听声从座位上弹起来,本该动作灵活的身体,刹那竟变得软弱无力,连最基本的站立都做不到。   他扶着一旁的装饰柱,表情狠戾地看着安然无恙的常乐。 第103章 影帝少年14 老谢:让他等死吧   孟听声心中本来始终怀抱有一抹侥幸, 他生来便是简单纯粹的人,若不是为了那突如其来的演员梦,他也不会一腔孤勇地进入这个浑浊不堪的大染缸。   从挣扎的底层到一脚踏入冲天富贵的边缘, 他所窥见过的声色犬马的生活多到数不胜数, 初心却依然犹存。   他厌恶的永远都是那些拿钱权来交易一切的上位者,也痛恨着尝腻了失败滋味开始自甘堕落出卖色相的自己, 却唯独对同样身不由己的圈内人生不起糟糕情绪,所以曾经见识过太多在深夜忽然情绪崩溃的人的孟听声, 对常乐也自然多了几分包容和善意。   毕竟这个深陷泥沼无法自拔的人, 无论在多绝望的境地都还对世界怀抱着一丝期望, 甚至最后终结他的, 也不是肮脏不堪的生活,而是觉得自己愧对于粉丝的喜欢, 所有荣誉和光彩的背后,都是用资本一点点累计起来的假象。   他足够善良,却也善良得愚钝, 直到最后将自己生生困死在了无路可逃的死胡同。   孟听声眉目凝满霜寒,望着常乐的眼神不再有一点温度。   谢之权的话, 他有听进去。   但他依然在遭受过千万次的伤害下, 选择将信任交付。   孟听声就是这样吃一堑永远不长一智的倔脾气, 永远保持不变的纯善, 否则在五年前的某一天, 他也不会为了救一个绝望寻死的少女而错过一场重要的角色试镜, 从此一路挫败, 而如今面对他最恐惧厌恶的包养关系,就因为不曾从谢之权身上感觉到半分恶意,他便开始心有动摇, 不再满身防备。   “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孟听声想问的有很多,最后却也只剩下这么冷淡的一句,他已经对常乐交付了朋友之间该有的坦诚和真心,不曾亏待过他一次,最后竟落得这样的下场,大抵是他太天真了。   “因为你傻。”   “方灵对你的企图之意那么明显,你会感觉不到?”   “如果你一开始愿意听你经纪人的话,别来,那就不会有今天的事。”   “再者,如果她今天的目标是我,那么早在一开始,你就不会有任何替我喝酒的机会。”   常乐卸去面上脆弱不堪的伪装,步履从容地走向摇摇欲坠的孟听声。   孟听声抓着装饰物的双手,因过度用力,指骨泛白,微有扭曲之意。   “事已至此,你配合些,我们都好过些,只要挨过今晚,什么事都没有了。”   常乐伸手搀扶住孟听声,怎料竟是被一个因中了药而浑身无力的人推得一个踉跄。   常乐止住身形,面上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   “孟听声,我劝你别做无用功了!”   “如果你今晚但凡是向过路的任何一个人求救,或者是挣扎,你的小助理就完蛋了!”   他咬牙切齿的模样看起来格外狰狞,孟听声心下一惊,浑身搜寻了一下手机想给小助理打电话,却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偷走了。   “祸不及他人!”   “自然不及他人,只要你配合,大家都会相安无事,甚至你日后得了方灵青睐,一飞冲天了也说不定。”   常乐垂下眼眸,表情阴鸷,他强硬地上前挟持住没有抵抗之力的孟听声,做出一副搀扶着喝醉的朋友去休息的模样,过路的人没有一个对此产生怀疑。   选择缄默的孟听声同常乐上了电梯,双眼无神地望着电梯层数一点点升高。   现在是晚上九点半,距离谢之权上路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   叮的一声,电梯们开启,电梯内唯有的三人,慢慢步出电梯。   孟听声站都站不稳,几乎大半的重心都压在了常乐身上,偏生这时候同乘电梯的口罩女不长眼似得猛地冲撞过来,本就有些不堪重负的常乐此刻更是雪上加霜,单薄的小身板被撞得往一侧直接倒去。   孟听声也跟着倒了,直接将常乐当成肉垫压着。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人家着急去见我的哈尼,走得太急了,骚瑞啊~”   口罩女矫揉造作地惊呼一声,连忙踩着高跟回身走来,弯腰一齐将软绵绵的孟听声搀扶起来。   孟听声抬眸看了这个女人一眼,发现裤兜里突然被塞进来一根冰冷的东西。   他望着那眉眼越发熟悉了几分,短时间内却是难以回忆起。   “下次走路小心些。”   “知道了啦。”   口罩女将人扶起后便扭着水蛇腰走了,常乐叹了口气,继续带着孟听声来到方灵指定的房间前。   他掏出房卡刚要刷,那口罩女竟是去而复返,对着常乐尖叫了一声。   “啊啊啊!!你是不是常乐!!”   “我居然现在才发现,选秀的时候我超喜欢你的!!!”   常乐手中房卡差点被吓掉,他的眉狠狠蹙起,然而面对着毫不知情的女人,他又无法冲其发脾气,只能够尴尬地笑笑。   接下来被对方层出不穷天花乱坠的追捧夸赞以及真情实感的粉丝感言砸得眼冒金星的常乐,硬生生被堵在了门口将近十分钟。   直到口罩女的手机消息提示音突然响起来,她中断话语拿起来扫了眼,表情忽然羞涩了起来。   “不好意思啊乐乐,我哈尼等不及了,你一定要好好加油呀,拜拜~”   “啊对,你也少喝酒哦,不然醉得跟你朋友一样就不好了哦~”   她隔着口罩风骚地给常乐送过去一个飞吻,常乐的脸已经笑僵了,却依然是爱岗敬业地抬起手同她挥手再见。   松了口气的常乐,终于刷开门拖着孟听声进去了。   已经将人认出来的孟听声,一路始终保持沉默,常乐还以为他真的认了命,绝望了。   这时拼命压制的愧疚之情倒是涌出来了些。   门外,吵着喊着要奔向哈尼的口罩女,转眼走向电梯,迎接着匆匆赶来的小助理,二人拿着常乐隔壁房的门卡,一脸冷漠地开门走进去。   “之权姐,我们进到隔壁了。”   口罩女将口罩摘下后便将蓝牙耳机戴上,她迅速地将当下情况反馈给通话那头的人。   “好,等常乐走后,你们就从露台翻过去,记得小心点。”   谢之权冷静地嘱咐完之后,一脚就将油门踩到了极致。   一个小时前,始终进不了孟听声那个包厢,急得团团转的小助理疯狂地给谢之权发消息。   在限速边沿反复横跳的谢之权看着手机界面不断弹出新消息,知道自己来不及赶回去了。   稍微松开油门减了速的谢之权,将陶陶和小助理拉进了同一个群,吩咐他们戴上蓝牙耳机后,便沉稳地开始操盘。   “陶陶,你先将酒店的平面图找一份发给我。”   谢之权一边保持稳定的超车速度,一边分散了些心神看了两眼陶陶发过来的几张五星酒店平面布局。   看到有些房间的露台是相连接的,中间横着一块一米五左右的石块,谢之权沉吟片刻,随后说道:   “陶陶,你去我的办公室,把我抽屉里的录音笔带上。”   “小助理,你将你现在所身处的酒店楼层数告诉陶陶,陶陶你东西带上之后立刻出发。”   “你记得面部做一些遮掩,我无法确定他们认不认识你,等到那里之后,在孟听声出来之前你就一直守着。”   待半个小时后,常乐终于搀扶着走路颠颠的孟听声出来,谢之权收到小助理的暗示的轻咳一声后,嘱咐道:   “听着,等会他们若是有任何想要将你调离孟听声身旁的举动,你直接顺着他们的意思走,不要留着。”   “等你到楼下大厅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然后现在,陶陶你注意好常乐的动向,若是他开始单独带着孟听声走,你就小心些跟上。”   “确定楼层之后,发个消息给我。”   眼睁睁看着没被灌醉,喝下醒酒汤之后反出事的孟听声,陶陶糟心地一拍额头,立刻就想把孟听声拖出去打一顿。   “之权姐,孟听声没被里边的人灌下了药的酒,反而是常乐在递给他的醒酒汤里下药了。”   “...对于一个蠢货来说,无论过程如何,他所要遭受的结果都一样。”   谢之权长眉一挑,反应迅速地打了反向盘,不然就要撞上前边那辆颜色张扬的跑车了。   待两个助理都离去,且孟听声身上的药效开始发作后,常乐动了。   陶陶直接装作一个恰好也要乘电梯的过路人,口中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待在电梯里哈尼哈尼地喊着,声音媚得很。   “哈尼啦,人家快到还有两层就要到二十层了啦,你别那么心急嘛~”   “很好。”   常乐本来因为惊弓之鸟的心态,几乎对一切都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沉浸于和谢之权打情骂俏的陶陶倒是让他松懈了一点。   “陶陶,下了电梯之后,你假装撞倒他们,趁机将打开的录音笔塞到孟听声身上。”   “哎呀好的啦哈尼,人家知道了啦~”   谢之权糟心地捏了捏眉心,无言以对。   “录音笔塞完了之后,你继续走,但是要注意常乐停在了哪间房前,然后迅速将房号说出来,然后马上上前拖延住常乐,等小助理。”   “之权姐我甩开那个哈皮,来到大厅了!”   “之权姐,房号是2109!!”   “好,小助理,你现在立刻马上去前台开2110的房,如果没有,那就开2108的房,如果两间都没有,那孟听声就等死吧。”   谢之权语气拔凉拔凉,脚下的油门却是又用力地踩了下去。   “之权姐,2110刚刚退房了!!!”   “好,你跟前台说一声,等一下有个叫谢之的会过来找你,让前台把备用房卡留给我,现在带着房卡马上去找陶陶,要到了说一声。”   谢之权全程分着心,一边得注意前方路况,踩着油门躲避车辆,一边得快速地在脑海内模拟出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并且给电话那头的两个人有条不紊地安排好相关事务。   高度的精神集中让她整个人有些许紧绷,但越是高压的状态下,谢之权越是冷静到恐怖的地步。   顺利进入隔壁间之后,陶陶和小助理立刻冲到露台,先行观察了一下这个地方好不好翻过去。   两个露台之间横架着一块巨大的方形石块,石块的表面还附着着一层厚实的花岗岩,若是要从这里翻越到隔壁的露台,必须得借助可以架高的东西,否则周围的墙壁都滑溜溜的,在毫无借力物的情况下,想要翻一堵高达将近两米二的墙,很难。   两人合力将八十厘米高的餐桌搬到隔墙前,憋着一肚子火的陶陶跃跃欲试地踩着椅子站上桌面,扒拉着墙沿就要蹦上去,小助理看她那笨拙的样子差点没给吓死,三两步跳上了桌子扶住了陶陶的腰将人送上去,而后自己才一口气爬上去。   他们坐在毫无遮拦物的隔墙顶面,高楼的风儿甚是喧嚣,两人心都有点儿瘆得慌。   对露台外的一切毫不知情的常乐,扫了眼周围架着的几部昂贵的摄像机,镜头全都直对着床面。   他咽了口口水,直到今夜若是不出意外,孟听声将会过得生不如死。   可是没办法,他们二人之中若是必然有人要经受折磨,他无法虚伪地站出来承担。   孟听声在进屋前悄悄摸了摸裤兜里那冷冰冰的东西,摩挲两下之后,认出了这是谢之权平时偶尔会拿出来用的钢笔。   也可以说是,录音笔。   他望着黑漆漆的周围,架着的数台摄像机,镜头上闪烁的红点就像深夜里恶鬼的眼睛,猩红得可怖,除此之外,床旁边的一张桌子上,全是一些难以启齿的恶心道具,那些东西全都是他午夜梦回痛苦难捱的源头。   一瞬间攥紧了录音笔,孟听声放弃内心的挣扎,看向了常乐。   “你明知道方灵是什么人,为什么还要伙同她骗我。”   “是我平时有哪里亏待到你,或者哪里做的不好冒犯到到你吗。”   “我以为我们真的是朋友,我将我全部的真心都掏出来了,你却这般对待我。”   “常乐,我很难过。”   不是常乐,我对你很失望。   而是常乐,我很难过。   浓稠黑暗中,略微低哑的语调带着颤抖的痛楚平淡诉出,孟听声满脸绝望,望着常乐的眼眸不带一丝愤恨,而是哀伤。   他的眼神终于刺痛了常乐所剩无几的良心,他狼狈地躲开了视线,紧咬双唇。   “对不起听声,对不起。”   “我不想听对不起,常乐,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反正事情已无回转之地,你就让我死个明白吧。”   “不,不!你不会死的,方灵虽然变态,但她不会玩死你的!!”   常乐身子狠狠一缩,望向桌上道具的视线带上了那日恳求孟听声一同前往时的恐惧,令人窒息无比。   “听声,听声对不起,拜托你就忍忍吧,忍忍就好,一晚上很快就过去了。”   “我实在没有办法,是方灵威胁我一起把你骗到她的床上。”   “她跟我说,如果我不好好合作,她就要把她现在给我的东西全都收回,而我如果听话,她就..”   “她就放过我,再也不折磨我,甚至将我最想要的资源送给我!!”   “听声,听声,我想红,我想一直当演员,所以对不起听声,对不起,你就当帮我最后一次吧!!”   “等你,等你出来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常乐躲在摄像机后面,还未开启的摄像机便让他恐惧至极,可想而知待方灵来后,孟听声所要遭受的将会是何等摧残。   “常乐,你疯了。”   孟听声将视线收回,听完他的话之后,整个人忽然间特别累。   想红,想火,想进入大众视野,这样的说辞他听过太多太多。   可想要得到这些,靠自己的实力去去争去抢啊,凭什么要以葬送另一个人的人生为代价来换取?   这不公平,这很龌龊。   “我没疯,你一路顺风顺水还有那么好的经纪人护着,你当然不明白我的渴望!”   常乐红着眼睛低吼着,白净的额头上爆出了数条青筋。   孟听声已经懒得同他争辩,这崽种将他四肢都用绳子绑住了,现在的处境已经让孟听声整个人无力之至。   “常乐,你会遭报应的。”   面对所有的不公平、所有的诋毁、所有的折辱,孟听声能说出的最狠的话,也就这么一句。   再多的,他说不出,别人也听不进。   常乐对此无话反驳,他咬着唇低下头,已经与黑暗同化的眼眸,盛满了愧疚的贪婪。   “听声,祝你好运。”   常乐将人安置好之后,迅速给已经等得不耐烦的方灵发去消息,而后苦笑一声,毅然决然地离去。   紧接着,露台那边传来嘭的两声闷响。 第104章 影帝少年15 老谢:孟听声,别装了。……   “回去必须要让之权姐给我们涨工资, 这事儿就不是人干的,我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孩为什么要干这种女特务的事情!”   陶陶将手上晃荡着的高跟鞋眼也不眨地扔回了2110的露台,她屈身拍了拍衣服上蹭到的灰, 撅着嘴愤愤道。   小助理站在她身后一个字都不敢吭声, 因为从两米出头的墙毫无缓冲地蹦下来,他并没有特意锻炼过的身体, 此时脚踝处疼得小助理龇牙咧嘴,而陶陶那个娇滴滴的小女孩儿, 跟个没事人一样, 大步流星地推开并未锁上的露台推拉门, 直奔孟听声。   然而脚一踏进室内, 满屋子令人毛骨悚然的布置让陶陶这个粉红大汉都难得腿软了一下。   “这个变态老巫婆,一把岁数了还玩这么狠, 也不怕白带异常。”   她搓了搓手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眉头紧拧着唾骂了一声。   “孟哥!!!”   小助理也怵,但是现在还是救人要紧, 他三两步冲过去将束缚着孟听声四肢的暗红色绳索解开,陶陶将扫视的目光收回后, 也上前来帮着小助理扶人, 孟听声咬牙使了使劲, 全身却依然软绵绵的, 像骨头全断了无法支撑身体了一般。   “对不起。”   孟听声半倚在小助理身上, 垂眸哑声道。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做错事的人又不是你, 你的出发点也并非是坏的,但你确实是个麻烦精。”   “麻烦你下次老实一点,乖乖听之权姐的话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陶陶架着孟听声的手, 听他这有事无事一旦错事都往自己身上揽的语气,直接暴躁地将孟听声的歉疚堵回去。   孟听声听到那个名字后,薄唇轻抿,嗯了声。   现在的情况便是两个行动力正常的人,要带着一个毫无行动力的人离开这个压抑的室内,走正门是绝对没有可能性的,一是没出去几步要是当头跟方灵撞上了,那就尴尬了,二是有监控设备,到时候若是小助理和陶陶公然现身于他人房间的行迹被拍摄下来,方灵拿着录像大肆做文章就糟糕了。   现在同谢之权的联系也莫名其妙地断了,如今他们唯一可以想到的离开路线,就是从露台那里翻过去。   陶陶有考虑过将室内的椅子搬到阳台去做踏板使用,但是来回搬动椅子且最后一定要归于原位,也不知是否来得及,就算借用椅子了,最后那个要翻过墙的人,也是得将椅子归位后靠着纯蛮力莽上来,因而与其耗费时间,倒不如直接三个人一起莽上去。   小助理到了露台隔墙那边,自告奋勇地将身子压低,整个人用双手抵着墙壁,让陶陶踩着他先翻上去。   陶陶也不废话,直接咬紧牙关踩上小助理的肩膀,顺着他站起的姿势立刻攀上隔断墙。   小助理憋红了脸将孟听声扛到身上,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将人往陶陶的手中送。   “快啊,快啊...”   陶陶心中的不安感在逐渐放大,她咬着嘴唇用劲到面孔扭曲,孟听声的身子终于半推半拉了上来了大部分,在底下当肉垫的小助理还来不及高兴,室内玄关处的门,突然开了。   小助理猛地一抖,眼泪差点吓飚了出来。   他哭丧着脸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单薄的身体硬生生给抖成了筛子。   室内清脆的高跟鞋撞击声如同诅咒声一样离得越来越近,小助理将孟听声狠狠一推,他整个人终于上去,可小助理却是贴着隔断墙冰冷的墙壁,瑟缩着看着那道恐怖的影子慢慢出现在了露台上。   陶陶直接给急哭了,她将手不断地往下伸去,意图靠她一个人将分量不轻的成年男性拽拉上来。   小助理知道这个成功的可能性极低,在一壁光滑且无踩踏物可借力的墙边,陶陶根本就拉不动他。   他着急地挥着手做着口型让陶陶赶紧走别被看到,要死死一个人就好,陶陶眼泪一抹把孟听声往靠近2110的那边推了推,自己却是站起来想要跳向小助理的地方。   小助理直接傻眼,连害怕都忘了。   就在这时,陶陶身后忽然响起一阵动静,一道高挑清瘦的人影看也不看被小助理他们摆得方方正正格外牢靠的桌子,而是直接跃起一脚踩上露台边缘的格外滑溜的圆形护栏,接着双手在墙头一撑,整个人干净利落地站上了墙头,过程一气呵成。   谢之权提着陶陶的后脖领将这傻妞往她里边送了送,自己站在了没有一点遮拦物的石块外侧,她蹲下身朝小助理伸手,一双坚毅眼眸在深夜中亮着着无可比拟的微光,小助理抬头望着她,一咬嘴唇将迟迟不敢伸出的手递了出去。   谢之权拽住他的手朝后猛地一拽,小助理瞪圆了大眼睛,感觉自己轻飘飘地就上了这个让他挠破了头也没办法的高墙,而恰逢此时,就在瞬息之间,方灵沉怒着从室内朝露台走了出来,谢之权转头精准无情地将三个呆傻的家伙一个接一个地丢到2110那头的桌子上,自己则是手撑着墙一个巧劲下翻,悄无声息地落地。   方灵站在露台围栏边缘,包含戾气地朝隔壁露台的方向望了一眼,方才三道诡异的闷响声,她本惊疑于孟听声是否从此处翻走逃离,但想到他中了能让人浑身无力的药物,即便是有两人助他,在这短短几分钟内,也不可能一丝痕迹也不留。   她现在并没有什么心情去监控室翻看孟听声的去向,从他逃离了这个房间起,方灵就知道自己下次再想抓住他,难如登天。   而谢之权那个油盐不进的家伙,自这次事件后会将孟听声看得更严,方灵更是无从下手。   到了嘴边的美味佳肴,就这么轻易地消失不见,一股狂躁的暗火从方灵的心中一直灼烧到大脑,她拨通了常乐经纪人的电话,以绝对命令性的语气让他将常乐立刻马上送到她的跟前来,否则今日她的怒火无法平息,明天他们的小命就无法被保证。   四个人就隔着一堵厚重隔墙,安静听着方灵在那头毫无人性的命令。   孟听声看着倚在墙边面色冷凝的谢之权,她来得风尘仆仆,高高束起的黑色长发微有凌乱。   他看着她,看了很久。   陶陶和小助理两个人也坐在桌子上迟迟未动,小助理拉着陶陶想走,陶陶却是将他拦下。   “就让我听听,那个小王八蛋使坏不成反被糟蹋的惨叫声,不然就白费了我今晚这般累死累活的拼命。”   陶陶犟得很,小助理怎么劝也不停,就是趴在墙角聚精会神地听着隔壁的动静,孟听声眼眸很暗,他始终像一具不会动弹的木偶一样,靠坐在他们二人身边,寂静无声。   谢之权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却未曾将他带走。   一通电话过去,本以为万事大成高枕无忧的常乐,忽然被震怒的经纪人连拖带拉地押送至方灵的房间前,他脸色铁青地同经纪人拉扯着,最后却是被经纪人一句话直接说愣在当场。   “如果你不想一夜之间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你就乖乖进去。”   常乐捏着黑漆漆的房卡,那点不该拥有的庆幸和暗喜终于消失了。   他刷开门,死气沉沉地走了进去。   恨意却是由此开始疯狂滋生。   片刻后。   “不要不不,不要方姐,求你不要——”   “啊啊啊啊————”   方灵不知为何,露台的门并未合上,因而常乐尖锐的哀嚎声直接刺入陶陶等人的耳膜。   原本信誓旦旦握拳一定要好好听崽种被糟蹋的过程的陶陶,怂了。   她畏畏缩缩地扶住小助理的手,整个人说话都哆嗦了。   “我我、我不听了,太、太污染我的耳朵了,我我想回家了。”   生平最怕灵异鬼怪见不得半点恐怖片的陶陶,常乐的惨叫声就如同鬼林里的厉鬼血泣一般,那千丝万缕的恐惧感直接渗透陶陶身体的每一个地方,脑补能力特别强的她,腿软了。   “你先送她回去吧,一些事我明天再和你们说。”   谢之权到这里之后,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那之权姐,你和孟哥怎么办?”   小助理今夜大抵是真的被刺激过头了,没头没脑地就问了一个傻兮兮的问题。   “在这过夜呗。”   她投来一个凉飕飕的眼神,小助理皮一绷紧,讪笑着立刻带着陶陶撤退了。   隔壁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无止无休,谢之权看着孟听声将自己缩成一团埋藏在黑夜里,几乎要同这彻骨的晚风一同消散去。   “还装?”   谢之权看着他平静无波的眉眼,冷嗤一声。   她一开始就注意到,孟听声格外紧张着左侧裤兜里的一样东西,即便他多数时候都是一副沉稳冷静的模样,可有时候在一个极其精通伪装的人面部上,在没有触摸到东西时那脸上短短划过一瞬的慌乱神情,可能就是当时这个人心中最为准确的情绪。   他平日里对方灵表露出来的情绪,任何一次都比此刻来的猛烈不少,而在面对这种完全无法逃脱的境地,并且下一刻极有可能就要重蹈覆辙过去的噩梦,孟听声还能够在身体有损的情况下,冷静自持。   这不可能。   孟听声紧抓着裤兜里被捂得温热的录音笔,仿若在见到最恐惧的东西时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不松手。   他这个状态有点像是看恐怖片看到了惊悚的部分,心里没底时胡乱拽住了身侧的抱枕狠狠攥在怀里,但孟听声面对的是真正降临于眼前的威胁,就如刀尖对着瞳孔,枪口对着头颅,猫眼对着人眼。   谢之权精准又致命地一眼看破他的伪装,她无法说出孟听声到底是从何时开始让自己陷入这种自欺欺人的情绪当中去,但靠着欺骗瞒过身体各项本该自然流露的反应,他现在的精神以及控制力估计已经绷紧到了临界值的状态。   孟听声整张棱角分明的脸孔都隐藏进阴暗处,他平淡的视线,突然像是安宁湖面掀起了千丈浪涛,那一刻耗费所有精力维持着的平静终于被人轻轻用一颗石子打碎,孟听声猛喘了一口气,终于支撑不住身子,嘭的一声整个人砸倒在了桌面。   他就像一个犯了癫痫一样的病人,拼命克制的恐惧在这一刻全部一次性释放出来,孟听声侧着身子倒在桌面,一手无力地耷拉着,一手却是始终紧握着录音笔不放,他眼眸里正在进行着一场惊涛骇浪的风暴,他将自己当成了风暴中摇摇欲坠的帆船,无尽的海浪从四面八方而来,唯一的目的就是将他变成这深海里惨死的灵魂之一。   谢之权不太能说清自己现在的感受,怪只能怪她将一切想得太顺利,早在孟听声眼神变化的那一天起,她就该好好去了解他曾经所受过的一切磨难,一个对自己的梦想有着无法根除的恐惧的人,如何能够笑着站上他想要的位置。   “......”   谢之权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捂住了他的耳朵。   泛凉的掌心触碰上柔软的耳根,胃部抽疼恶心想吐的孟听声顿了一下,不安的心却无法停止惧怕。   谢之权弯腰,轻轻亲了他一下。   一触即分的啄吻也不知是拨动到了孟听声的哪根心弦,他突然强硬地撑着臂膀将上半身支起来,孟听声咬着牙伸出双手摁着谢之权的肩膀将她拉近自己,急促的湿热气息同她呼吸相融着。   孟听声深深看她,眼尾沁着红。   “亲我。” 第105章 影帝少年16 小孟:我不恢复力气怎么……   他将嘴唇咬得惨白, 癫狂的模样却是惹人怜惜。   身子分明已然到达极限,却还是要强地兀自撑着不愿意倒下。   谢之权没说话,也没有顺从他的心意, 而是将人从桌上一鼓作气地抱起, 她看着他难堪地撇过头去,不愿多看两眼自己狼狈无力的样子。   她将孟听声轻轻放在室内干净的床铺上, 刚准备起身,孟听声却是反手抓住谢之权的衣领不松开。   他咬着牙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额际薄薄的冷汗沁出不少, 说过一遍的软弱发言孟听声不愿再重复, 但是, 他坚持想要的若是没有得到,那就会一直坚持。   孟听声抿着唇, 他知道依谢之权方才展现出来的能力,想要挣脱他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实在容易。   可谢之权迟迟未曾直起腰来, 而是就这么手撑在他的一侧,垂眸无声地回望着他。   纤长黑发从雪白颈侧缓缓滑落, 三两根落在孟听声的鼻尖上, 微微带来些痒意。   他轻抬下巴, 发了狠地仰头想要启唇去咬谢之权, 殊不知久久未动的谢之权, 突然将他最后留存的一丝力气击溃, 伸手将气喘吁吁的狼崽子摁回床上去, 自己却是沉了腰,压了下去。   孟听声异常热切地分开唇瓣,他恨不得将那席能够让他心神安定的冷香吞吃入腹, 一年前时时刻刻都恨不得将谢之权排斥在外的人,现在却是贪婪地迎着她的唇,她的舌,她的气息,只要被她包裹,所有纷乱的情绪都能够暂时被摒弃屏蔽。   孟听声回吻得拙劣又青涩,一顿胡乱搅缠之后,到头来喘不过气的人也是他。   谢之权被他蛮横无章的亲吻捣得长眉一挑,睫翼轻轻扫过孟听声红得滚烫的肌肤,他梗着脖子硬憋着一口气缠人的样子属实有些好笑,这都几次了还没学会换气。   看他憋得眼眶里生理性泪水都溢出来了,谢之权无可奈何地放开接个吻跟打仗一样艰难的人,让他得以喘息一下。   “平复些了吗。”   谢之权拿指腹缓缓拭去唇瓣上湿黏的水光,淡淡问他。   孟听声摊平在床上将剧烈起伏的胸膛恢复平稳的状态,期间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谢之权,从未挪开。   “没有。”   “再来一次。”   他修长的脖颈间凸起的一粒喉结急促一滚,身子都开始变得有些灼热的男人,混沌着脑子胆大妄言。   谢之权知道他现在已经脱离了方才那个恐怖的情形,大抵只要给孟听声一些时间,他就能够快速地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想得倒是挺美。”   谢之权将被孟听声拉扯得敞开不少的领口整了整,眉梢初雪却是因一场难言旖旎融化了些许。   孟听声听到她这么说,不怒反笑。   “之权姐,你作为我的金主不就是图我这点东西吗,我都主动将自己推给你了,你为何要拒绝。”   他起身靠在床头,抬手半遮着额际,状似不解地问道。   “金主的所作所为,从来不需同金丝雀解释。”   谢之权落座在沙发上,露台外皎洁的光映了一半在她身上,她整个人陷于明暗交界之中,辨不清脸上的真实神色。   孟听声望着她,低低一笑。   “你方才不是让我别装了吗。”   “之权姐,你能不能也别装了。”   “你根本就不想睡我,你接触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孟听声赤着双足,支撑着已经慢慢挥散药性,开始恢复力气的身子下了床。   他一步步走到谢之权身侧,高大的身体将唯一的光源遮挡住,谢之权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孟听声的话,没有一丝疑问的成分,他的笃定让谢之权沉默了。   “你为何会这么想。”   孟听声有那么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谢之权暂时还摸不清他突然变了态度是因为什么,因而她不会冒进地去否认亦或者承认。   “因为天上不可能真的掉馅饼啊,就算掉了,也不该是砸在我这种人身上。”   “之权姐,你之前不是质疑我为什么会怕方灵,但最后还是选择不再追问,让我留有余地吗。”   “那这次换我不再追问你,之权姐,无论你对我怀抱有怎样的目的,我就只拜托你一件事。”   他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般,勾着唇坐在谢之权身边,指骨分明的手还抚上了谢之权的腰。   “你当我真正的金主,如何?”   孟听声将谢之权环抱于怀中,沉着磁性的声,低低询问。   谢之权慵懒地靠在他的胸膛,神情始终如寡淡月色,波澜不起。   “是我金主当得不太合格吗,竟然让你产生了质疑。”   孟听声闻言低垂下头颅,下巴划过她光洁侧颜。   “当然不是。”   “之权姐,我只是想要你能够帮帮我,帮我得到我想要的。”   “而与此同时,我也乖乖地听话,让你达成你想要的目的。”   这是一场新的交易,却如同打哑谜一般,至死不说开。   “怎么突然之间想开了,不厌恶金主与金丝雀的关系了?”   会得到这样意料之外的答案,谢之权还是生出了几分惊讶,她本以为孟听声会一直让自己禁锢于原地,此前惨痛的过去会成为一道他难以横跨的巨坎,谢之权说不定还得为此付出不少时间精力来替他消除障碍。   谁知经过今日一事,孟听声大抵是受了不小的刺激,居然想要鼓起勇气来面对了。   “我不想骗你,我依然厌恶于此。”   “但我并不讨厌你。”   孟听声现在真正做到了将情绪放平,他拥住谢之权的那一瞬,就像是在情绪极度崩溃的时候握住了录音笔一般,也不能说他因为抓住了救命稻草心中就完全抹去了恐惧,但至少,在毫无退路的时候,那是他唯一可以窥见的光。   “所以之权姐,答应我,好吗。”   若是将他难以启齿的过去比作一件事,那些恶心的遭遇就像是在他最爱的白衬衫上泼满了无法祛除的墨水,他咬牙将自己封闭在无人的空间里疯狂地搓洗,结果只能眼睁睁崩溃地看着那些墨迹晕染得越来越深,甚至在他无数次依然选择将这件白衬衫穿上的时候,那些脏污,已经通过他的最爱侵染上了他的身体。   没有白衬衫,他无衣蔽体,穿上白衬衫,他出现在人声沸腾的地界,小心谨慎地藏匿着背后的肮脏,将最干净光鲜的一面袒露给世人,并心虚彷徨地收获着来自于他人那份最真挚热忱的喜欢,他有愧于此,却靠此苟延残喘。   直至被愧疚折磨得无法忍受,溃不成军之下选择和白衬衫同葬。   孟听声得到了过去的记忆,这一辈子的他,突然之间拥有了曾经最为珍惜的干净白衬衫,而初见面,谢之权就想要成为第一个染黑他白衬衫的人,孟听声如何能不去厌恶抗拒她。   但逐渐的,他发现,谢之权非但没有一如他记忆中那些令人恶心的嘴脸一般,对他大肆妄为,甚至还不动声色地挡在他面前将拿着墨水瓶的人统统赶走。   孟听声向来对事不对人,因为心里扎根的痛恨,他对一切不耻的声色交易都厌恶到底,可这次,他对谢之权产生了动摇。   再次拥有了一个选择的机会,如果因为一些不值得他停下脚步的东西而踌躇不前,那孟听声只会重蹈覆辙。   倒不如暂且忍住痛楚,去尝试着相信这个极大可能性会为他带来变数的人,如果白衬衫那般容易肮脏,纯粹的善意在这个圈子这般被容不下,那他何不变通,心甘情愿地换一件黑衬衫。   孟听声的眼眸重新变得坚毅起来,隔壁难以忽视的惨烈叫声也渐渐地偃旗息鼓了。   他一只手摩挲着谢之权平坦的小腹,暗示意味很强,指腹又轻又缓地来回挠着,谢之权突然握住了他含义丰富的手。   “好,就依你。”   既然孟听声格外聪明地选择了一条更加便捷的道路,谢之权也没有理由不同意,甚至应该为他的识时务欢呼鼓掌。   若是孟听声还是那个对娱乐圈一知半解,不懂水深,只怀着一腔热情头铁莽撞的他,谢之权半哄半骗的,很快就能完成他的心愿,即便他从不愿接受来自于他人毫无缘由的馈赠,也从不肯过多亏欠他人,谢之权也能靠金主这身份将他顺风顺水地送上去。   但孟听声现在是个吃过不少苦头,拥有着前世全部记忆的,复杂的人,若是还依照着之前准备使用的老路子,那在孟听声身上是行不通的,谢之权本还头疼于该如何让他忘怀那些心中难以解开的枷锁,现在倒好,孟听声直接将钥匙地给她了。   “那之权姐,你再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恢复力气了。”   孟听声将人抱得更紧了些,生怕这个他方承认的金主转眼就跑了。   谢之权却是没明白他的意思。   “你恢复力气同我有何关系?”   “自然同你有关系,我若是没有恢复力气,那该如何卖力满足你。”   谢之权:?   “等一下,我并没有说要跟你上床,我此前不是承诺过,只有你心甘情愿...”   “我现在是心甘情愿的。”   孟听声不待她将话说完,直接一句话把谢之权的话路堵死。   “我很清楚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之权姐,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如果我一直接受着你的付出却毫无回报,我会对这段关系感到不安。”   “所以之权姐,让我把最干净的自己献给你,好吗。”   夜色里,他将曾在戏剧里学来的手段展现得淋漓尽致,孟听声凑近于谢之权的耳畔,低沉的声音暧昧性感,而那只被谢之权覆盖住的手,开始蠢蠢欲动着想要探入更深的地方。   他的胸膛变得火热,在这泛凉的空气中无疑是唯一温暖的来源。   可谢之权却是长眉一皱,回过头掐住了孟听声的下巴。   “孟听声,不要拿干净与否来形容一个人的躯体。”   “长得干净,是赞扬,衣着干净,是欣赏,而身体干净,孟听声,这是自我贬低。”   “你不用对这段关系感到任何不安,我的目的同你的身体没有任何关系。”   “既然你已经决定用我想要的来换你想要的,那此前的交易约定便可作废,我不会轻易碰你的。”   “至于你其他的疑虑,你大可放心,既然我禁锢了你的自由,那么相对的,我会维护你的一切安全。”   谢之权将他的手拿开,毫不留恋地起身。   孟听声怀中一空,整个人有些莫名怅然。   “到底是不是心甘情愿,你还是扪心自问吧。”   “今晚你就留在这里休息,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明天我来接你。”   谢之权三两句话就将孟听声安排得明明白白,把话说清之后她便直接开门离去。   徒留孟听声靠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愣之后,突然卸了力道瘫软在沙发上。   他茫然地望着灰暗的天花板,实在想不清楚谢之权到底是怎么又一次看破了他在演戏。   可孟听声想把第一次给她,确实是下定决心了。   他不想再被任何事情羁绊住了,他也不想要再因为心理阴影而一看到方灵就不适想吐,他想要试着去接受这件事,从接受谢之权开始来破除心中的魔咒,正是因为她能够给他带来奇异的安全感,孟听声才鼓起勇气同她重做交易。   可这人怎么,说变就变。   孟听声满脸纠结,又是有点庆幸,又是有点惆怅。 第106章 影帝少年17 小孟:日常索吻   两人之间不三不四乱七八糟的关系就这么诡异地开始了。   谢之权依照昨夜所说, 翌日清早便等候在酒店楼下。   孟听声换上谢之权托给酒店服务人员送给他的新衣服,站在镜子前好好拾掇了一番才匆匆下楼。   他站在谢之权车旁,看着副驾驶和后座的位置犹豫了一秒, 最后直接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坐副驾驶, 是对开车的人的一种尊重,不然他坐后座岂不是衬得谢之权像他的司机。   “今天去片场, 你不要跟常乐起冲突,我已经安排好了, 他不会对你怎么样。”   谢之权嘴里还嚼着没吃完的早点, 说话的声音有点儿模糊。   孟听声看了眼她还沾染着星点油水的唇, 暗着眼眸丧心病狂地咽了口口水。   “之权姐, 我好饿。”   “酒店不是有提供早点?”   “我急着下来找你,没吃。”   “哦, 忍着。”   孟听声一噎,难以置信地看这样淡定开车的谢之权。   “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金丝雀的?”   这下子轮到谢之权无语凝噎,她瞥了眼孟听声, 感觉他今天脑子有点问题。   “我干脆先送你去医院看看?”   这莫非便是演员的自我修养吗,一个人的态度短时间内能够做出这么巨大的改变, 也还真是不容易。   孟听声不敢再呛她, 全程安静如鸡。   将人送至片场, 谢之权看了眼手机发现距离下一个的行程还有些空余时间, 因而她也不急着走, 先去片场看看常乐老实了没有。   昨夜就像是一个一如既往般平平无奇的夜, 所有人面上都是一副无事发生的表情。   唯独同方灵坐在一个包厢的人, 在孟听声从容来到片场时还多看了两眼。   没有失落,没有暴躁,没有悔恨, 没有痛苦。   他安然无恙且面色平静地来到,部分人略有吃惊,但在看到跟随着孟听声一同踏入片场的谢之权时,又一致保持了沉默。   这个地方就是这样,大家都心知肚明,大家都守口如瓶,大家又相互出卖。   常乐还没有来,谢之权估计他短时间内也是缓不过劲儿来,片场又瞅不着新奇玩意儿,谢之权没待两下便要离开。   “之权姐,我早上有一场重要的戏,你要不要留下来看看。”   换好戏服化完妆的孟听声看到谢之权抬脚要走,一甩利落干净的假发,三两步便凑到她跟前。   “孟听声,我记得我在的时候,你烦得很。”   “之前是我绕进死胡同里了,现在走出来了。”   孟听声扮演的小将军英姿飒爽,剑眉星目,他挺拔着腰身垂眸专注看她,他们这两个站在人群外的人,一个衣着长袖宽大,烫金滚边的古装,长身如玉眉眼清隽,一个身着半休闲职业装,雪腿修长,眉目清冷。   两人扮相格格不入,气场却又诡异得和谐。   谢之权双手环抱,三两眼就看出孟听声心里打得什么主意。   “孟听声,想借着亲近我来慢慢抹消去对这种关系的恐惧,没用的。”   “你不害怕的人是我,不是金主。”   “如果你始终无法正视方灵,那你永远都没办法放下。”   谢之权拍了拍他的肩膀,劝他先好好演戏,这种事情根本就急不得。   若是心理阴影能够那么容易根除,那心理医生的存在便缺失了意义。   “不断刺激自己,只会让你更加抗拒。”   “我先走了,小助理一会儿就来,你老实点。”   谢之权同他擦身而过便要离开,孟听声却是紧抿着唇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往片场外走去。   时间虽早,片场人也不少,孟听声此举有失考量,已经有不少人将视线暗戳戳地追随过来了。   “之权姐,我的确有想过像你说的那样,借着你来打消掉对某种关系的糟糕情绪。”   “但是昨晚我想得很清楚了,你帮我良多,且救我于水火之中,于情于理我都该对你坦诚一些。”   “我该克服的事情,我会好好去克服,但我这般对你,只是因为我早该这样。”   “我凭什么一边占着你的好,一边却恩将仇报地对你甩脸色,此前是我没想通,现在我得和你好好为之前的行为道歉。”   “可是如果...你实在不喜欢我同你有过多接触,那我就尽量离你远一些。”   骄傲恣意的小将军,现在正低垂下从不肯轻易示弱的头颅,鸦黑睫翼沐浴于灿烂日光之下,可投下的阴翳却遮蔽了明亮双眸。   谢之权抬手一掐眉心,孟听声现在这良好的态度她很满意,但不知为何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离我远些倒是不用。”   “你别半路想起我是你金主又给我阴阳怪气便是。”   谢之权肉眼可见孟听声忽而一改乌云密布,变得阳光明媚起来。   他薄唇一动,笑得爽朗澄净,这老实又乖巧的样子谢之权看了也拿他没辙。   “嘁,原来是有金主了啊。”   这头方说让孟听声别再阴阳怪气,那头就有个莫名其妙的人跳出来自找不痛快。   为了不被有心人猜测而特意忍着身体不适强行早起的常乐,避过人多眼杂的地方绕着别的路来到片场,谁知一下子就撞到了谢之权和孟听声在谈话,他连忙阴沉着脸色躲了起来,将二人对话的全过程都听了去。   谢之权转身看着常乐,对于他的出现并不意外。   昨夜将孟听声当护身符似的录音笔顺走,回到家中谢之权便以匿名的方式给常乐发去消息,并附带一半的录音内容。   【。:不想身败名裂,彻底在这个圈子里销声匿迹,就学聪明些。】   【。:录音.mp3】   【。:好好伺候方灵,说不定你会一飞冲天噢。】   常乐不会猜不出匿名的人是谁,但就算猜出了,他也无法准确指认出这个人。   更何况谢之权录音直截取了半截给他,常乐情绪失控的怒吼在触及方灵二字时便戛然而止,他也不敢随意造次。   这一段录音里,孟听声始终伪装得滴水不露,情绪低沉又绝望,他一遍遍重复常乐的名字,像是要将这个人永远地钉死在耻辱柱上一般,让他没有丝毫辩解这不是自己的借口。   孟听声一直不断复述着自己受害者的身份,而常乐被他引导着全盘托出,将他和方灵干的好事说得一干二净,这件事就算最后被常乐破罐子破摔地闹大,孟听声也不会被泼上太多污水。   谢之权特意只给一半录音,首先是因为只单单这一半,三个重要人物的姓名已经全都提及到,其次便是但凡手头上有证据,都要长点心眼只放出去一半便好,最后就是人在极端情绪的边缘,在冷静下来的时候很难完整回想起来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谢之权这样做也是为了唬一唬常乐,只要他脑补能力好些,这事他便会死死藏于心中不敢再提,也能给她少惹些麻烦。   常乐的身形在一夜之间便有些消瘦,他眼下的青黑不论用了多重的粉底,都无法完全遮盖住。   他看着孟听声的眼神,黑沉沉的满是幽怨的痛恨,如若孟听声昨夜未成功潜逃,如若他昨夜能够在房中等着方灵到来,那受到这些非人折磨的,可就不就是他了。   但现在说这些也于事无补了,事态早在经纪人将常乐押送到方灵跟前时,就无法挽回了。   孟听声大步向前,将谢之权护在身后,自己则是神色冷肃,微带戾气地看着常乐。   是他太傻,因为过于将全部的负面.情绪都置放于上位者身上,有了强烈的对比之下,孟听声对于其他身不由己的圈中人都是能帮则帮,他永远怀抱着一份善意去对待他人,有人感激不尽,有人却是一次次被挑战他的底线,反泼脏水。   现在孟听声不会再那么爱屋及乌地因一个人而善待一个群体,他总该看清,好人待着的地方,并不全是好人。   常乐见他这妄想要充当保护者的姿态,轻蔑地冷笑一声。   “孟听声,你以为逃离了方灵,落入谢之权的掌中便是一件好事了?”   “人犯蠢一次可以,但犯蠢第二次就要不得了。”   “他们这群玩弄资本的人,是没有心的,我劝你好自为之。”   常乐嘲弄的笑意还来不及放大,在触及到未被全部遮挡住的谢之权的目光,那份刻意为之的嫉恨便稍微收敛了些。   当初在舞台上为了台下粉丝能够熬几个通宵拼命练舞的少年,不知不觉中,就变了。   他走过孟听声身侧时,那份曾经在他身上最为耀眼的澄澈少年感,消失了。   孟听声不再看他,却为他感到悲哀。   这般轻易就被这个圈子同化的常乐,更让他坚定了自己的初心,一定要踏往自己想要的路。   “发什么呆,该去拍戏了。”   谢之权冷不丁出声,给陷入沉思的孟听声吓得一抖,他憋屈地转身看了眼谢之权,老老实实地走了。   几日后,孟听声拍摄的那部悬疑网剧正式开播。   因为投入的成本并不算高,演员也都不是什么一线明星,所以这部剧引起的反响并不大,不过每个单元的集数都不算多,剧情也紧凑不拖沓,前期收到的好评不算少。   谢之权翘着二郎腿等着半个月后播到孟听声那个单元的故事,她到时候直接反手买个热搜,给孟听声送过来第一批流量。   孟听声塑造的形象以及演技都格外在线,所以那么明显的买热搜行为,谢之权并不担心会受到路人反感。   而开窍了的孟听声最近这些日子来也让谢之权非常的舒心,片场表现好,人缘收拢好,态度也很好。   若是方灵能够死一边去,她心情会更好。   “之权姐....她来了。”   既然大多数底牌都被谢之权翻出来了,孟听声也就不再刻意在谢之权面前忍耐。   他强忍着恶心避开若无其事想同他讲话的方灵,拿着手机就跑到没人的地方给谢之权打电话。   “等我。”   他话中倾尽全力去克制的颤抖谢之权轻易就能捕捉到,她留下这二字后,立刻起身去片场找孟听声。   到达那个二人心知肚明的老地方,谢之权抬眸就看到满脸煞气的孟听声握拳愤恨地敲墙。   “听声。”   她靠近他,唤他名字。   浅淡声调落入他的耳中,孟听声骤然回首,没有犹豫地朝她走来。   “之权姐。”   孟听声伸手将她拥入怀中,一点废话都不说,直接屈身含住谢之权的唇。   他合上眼,长睫轻颤,颤颤巍巍的舌尖哆哆嗦嗦地试探着。   谢之权被他这孟浪又直接的动作整得一懵,可他劲道惊人的拥抱姿态又的确是在倾泻着寻求安慰的信号。   她就像是孟听声的人行镇定剂,顶不住的时候冲过来吸一口,精神就能够倍儿佳。   可这狼崽子乱糊口水的行为谢之权是真不能忍,她抬手揪住孟听声的衣领,将亲得难舍难分的孟听声剥离开来。   突然被推开的孟听声双眼迷茫,唇瓣张着,小舌尖还露着。   他低头又要吻来,谢之权干脆粗暴地将人往墙上摁去,孟听声磕碰一疼,没忍住闷哼一声清醒了些。   但谢之权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他,她将他的上身拉低,把人钳制着就封住他的呼吸,孟听声瞬间懵了。   片刻后,谢之权放开被亲得七荤八素的孟听声,看着他红着眼角弯腰难为情地低低喘息。   啧。   谢之权拿舌尖抵了抵上颚,散漫地看着孟听声逐渐恢复平静。   想拿她当常备镇定剂,也不看看自己吸一口能不能顶得住。 第107章 影帝少年18 小孟:快乐的时光总是这……   “孟听声, 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看着孟听声慢慢将折起的腰伸直后,谢之权神色不明地淡淡说道。   “对不起之权姐,发生这种事, 我能想到的人也只有你。”   “是我情绪太激动了, 下次一定记得问过你之后再...再....”   再干什么,孟听声再了半天也没好意思没将后面的话说完, 他抬眸看了眼谢之权,生硬地换了个话题。   “之权姐, 我有打扰到你吗?”   “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事?”   “对不起。”   孟听声朝着谢之权走来两步, 后来却又生生停止, 僵直在半路不再向前。   他看不见谢之权眼里有半分动容, 眸中那汪潋滟秋水,跟结了层薄冰似的。   “我这么麻烦你, 对一个没得逞的女人怕成这样,是不是很窝囊。”   “就算我之前说了我会努力克服,可是我还是没办法控制我自己。”   “况且因为习惯使然, 能够轻松将我的情绪稳定下来的...我只能想到你。”   “之权姐,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孟听声现在就像一个开朗清爽的人, 突然因为他人而陷入自我厌恶中, 整个人散发出颓丧低迷的气息。   他眼型很漂亮, 尤其尾睫还特别浓密纤长, 稍稍难过地垂下眸, 无辜可怜的气质简直信手拈来。   一个能够轻松胜任铁血将军角色的人, 也能够轻松驾驭惹人怜惜的大男孩形象。   所以说为什么孟听声这个人很容易招烂桃花, 就是因为他有时候聪明到能很快琢磨出他人容易心生好感的形象是什么,接着轻而易举地去扮演,一举俘获, 到时候再想急刹车浇灭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形象已经很难了,毕竟这家伙皮囊实在出色得很难不让人自带滤镜地去看他。   他从逐渐增多的相处时光中发现,谢之权对他竟是带有一种无底纵容的情绪,只要他不自寻死路地去踩她的底线,那基本上很多事情谢之权都会点头答应他。   孟听声不敢去深入探究谢之权为何会这样对他,但至少孟听声知道,只要他听话,谢之权就不会拒绝给予他想要的东西。   他耷拉着脑袋,不远不近地站着,暗淡的视线打量着地面就是不敢抬头看谢之权。   “所以,你是想我在每一次你情绪失控的时候,都出现一下当你的工具人吗。”   谢之权什么套路都不吃,她也很清楚孟听声心里的那些小九九,但还愿者的工作性质就是格外操蛋,在成功偿还祈愿者的夙愿前,还愿对象的多数要求,只要还愿者力所能及,便会替其办到。   孟听声这些要求都不是无理取闹,也不是无中生有,期间他可能不乏耍了些小聪明,但最终这一切他都有充足的理由和借口来自圆其说,他怕,他就演不了戏,要他演戏,那就得控制他的情绪,而目前唯一能够稳住他的,也只有谢之权。   谢之权的嘴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同她最终要达成的目标牵扯上了一层格外微妙的关系。   “不、不是!之权姐怎么会是工具人!”   “你明明就是救了我许多次的好人。”   好人卡正面暴击而来,偏生说这话的家伙还满脸正经,煞有其事。   “之权姐,你相信我,我很快就可以克服这一切,直面恐惧根源。”   “而这段不长不短的时间内,还需要你...帮帮我。”   孟听声黝黑的眸中全是认真,他看到谢之权无奈地轻叹一声后,眼中的微光便一闪而过,按耐住要翘起的嘴角靠近谢之权。   他觉得自己也是挺有病的,当刚刚恢复记忆,满脑子都是手腕上和浴缸里溢出的鲜血时,他直接偏执地带有色视角去看谢之权,那时候哪哪都看不见她的好,还白眼至极,可自从她不厌其烦地一次次认真劝告他,不远千里地奔来解救他,面容冷淡却总是默不吭声地为他扫清障碍,诸多事宜都以他为先来考虑,孟听声就承受不住了。   她不该归类于那些人,她就是她。   因此。   恶意迸发时汹涌如潮水,好感降临时却无声无息。   “帮你,也不是不行。”   “但是你要求我相信你之前,是不是也得先相信一下我?”   谢之权没摸清孟听声突如其来的愉悦感是为了什么,她只觉得这家伙装傻充愣的样子挺厚脸皮的。   满打满算两辈子的岁数加起来也是个中年人了,孟听声怎么敢顶着一张年轻俊朗的脸脆生生地喊她之权姐。   “你究其根本到底是怕方灵这个人,还是怕她会毫无预兆地对你下手,这件事你需要找个时间分清一下。”   “如果怕的是前者,那给我一些时间,她能够活跃的日子应该也不长了。”   “如果是后者,那么你大可不必过于担忧,虽然我们现在的关系跟圈中常见的相处模式不太一样,但我好歹也是你的金主,你大可以相信我一次,你自寻死路我可能拦不住,但若是他人想要碰你,我还是能够护得住你的。”   “所以小孟啊,你还是得再学聪明些。”   谢之权语重心长的年长者语气听得孟听声的额角抽了下,那副满眼星光的青涩模样他也快要维持不住了。   但没关系,至少他再一次在谢之权这里成功得到了她的承诺。   她说了,她会帮他的。   “我知道了,之权姐。”   “我会尽快分清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   孟听声低眉顺眼,垂着脑袋同谢之权轻声慢语地说话。   没一会儿谢之权便要离开,孟听声看着她转身,视线聚焦在她背后微微凸起的蝴蝶骨上顿了一会儿,突然开口。   “之权姐,其实办法也并不是只有这么一个。”   谢之权脚步一停,回首望着他。   孟听声面上笑意散了去些,他凝视着她的神情格外专注。   “睡我,把我的第一次拿走,我就不会那么怕了。”   身体干净与否这个包含着价值衡量意味的形容词,一直以来都将孟听声压得喘不过气。   他怕成这样,浑身防备的刺长出来的那么多,不过就是想守着这份失而复得的干净,不愿再被染指玷污。   但这恰恰成了他心中郁结的关键。   所以孟听声与其将自己锁死在这里,倒不如化被动为主动,把这份他珍视的美好意义托付给能够信任的人。   只愿他能够不再将之视为魔障,参不破。   孟听声很认真,而谢之权也很认真地冷笑了声。   “孟听声,我还是那句话。”   “身体干净与否并不能衡量你这个人的价值,唯有初心与坚持才配成为你生命之重。”   “如果你实在看重干净与否,将第一次当成你人生路上最重要的指向标,那么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自己守着,我要不起。”   她不再去看孟听声听到这席话之后的反应,他兜兜转转的就是死都绕不出这个思维怪圈,谢之权也不能强求他马上明白。   孟听声这次不再开口,而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谢之权渐渐远去。   直到久未眨动的眼眶开始变得干涩酸痛,他才如梦初醒般地深吸一口气,挫败地捂住了脸。   说不过她,总是这般直接地将他的遮羞布掀开,孟听声也没辙了。   他哪能不懂这些,只是要去办到,太难了。   所以他很想逃避着这些去不远万里地绕路,结果谢之权嫌他磨磨唧唧,直接粗暴地拽着他的领子带他来到布满尖刀的直径。   但孟听声还漏想了一个点。   既然谢之权敢带着人走最艰难的路,那她就有底气护着那个人不踩到刀子。   后来拍戏的日子,过得飞快。   方灵时来时不来,但只要她出现,剧组的气氛就会降至冰点,毕竟孟听声靠着一己之力在剧组拓展了不少关系,他每每面对方灵时那藏也藏不住的不虞和厌烦,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有人知方灵的恶劣之处,因而难免会为了避无可避的孟听声产生打抱不平之感,所以方灵逐渐发现这个剧组对她谄媚讨好的人少了些,最后也就一个靠着她苟活的常乐会无怨无悔地顺着她一些。   “之权...唔....”   孟听声再度一同电话将刚刚结束了会议的谢之权召唤到片场来。   他焦急地踩着步伐迅速地钻入谢之权的副驾驶上去,看到人的第一眼他还来不及说话,谢之权就强硬地揽过他的后脑勺压到自己这边来。   孟听声痴迷地发现自己越来越沉沦于她赐予的温热之中,他艰难地将上半身往谢之权那里压去,无处安放的手一只摁在方向盘上紧紧抓着,一只犹犹豫豫地伸向那柔软腰肢,却迟迟不敢揽住。   孟听声每次将要同谢之权津液交换时都想得很好,这次他一定要反客为主,让谢之权知道他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他的学习能力超强超好,他的亲吻也可以让她舒服的。   但是一吻终,孟听声的脑子就一片空白了。   “如何,分清了没。”   谢之权这个工具人在例行公事之后,都会这么问一句。   孟听声砸吧砸吧嘴,偷偷看她,就是不说话。   谢之权这次没再忍无可忍地揍他,而是耐心极好地将孟听声留存于方向盘上的掌心薄汗给擦拭掉。   “分不分得清,也没关系了。”   “很快,你就不用再见到她了。”   她目视前方,运筹帷幄的从容神情让孟听声没忍住心脏咯噔了一下。   他不明白她这句话中的深意是什么,不用再见指得又是什么。   到头来孟听声就听懂了一件事。   他不用再亲她了。 第108章 影帝少年19 ”沉溺于她的温柔,不愿……   大半个月后, 孟听声所参演的那部分单元故事的剧集已全部播出。   谢之权稍微注意了一下近来会发生的一些事件,避开一些惊天大瓜以及顶流的热搜词条后,谢之权选择了在相对来说比较风平浪静的一天, 将有关于孟听声饰演的那个小警察的词条送上热搜前几位。   有钱能使鬼推磨, 有钱也能使一个大众并不熟悉的人迅速进入广大视野。   大部分人都在惊疑于为何一个曾在一年前因选秀节目小火了一把的新人,在销声匿迹了一年后为何能够突然之间冲上热搜, 若是究其原因,所有人都不难猜到, 资本下场了呗。   秉持着想要靠着一块黄金键盘打击这种占用公共资源的资本家的正义群众们, 纷纷点进了孟听声的热搜。   映入眼帘的第一个画面是孟听声爽朗清新的笑容, 穿着崭新的警服咧着一口大白牙笑得格外灿烂。   “...居然长得还...不错。”   “这演得啥, 警察吗?”   “这个剪辑的视频看起来有点香,我有点想...”   “博人眼球的玩意儿。”   “娱乐圈都被这种靠流量苟活的人弄得乌烟瘴气。”   “把警察演得跟只会咧嘴笑的傻子一样, 买热搜也不怕丢人现眼。”   一并涌入的评价仅仅因一个简单的剪辑视频以及几张孟听声的剧照,就形成了好坏参半的情势。   谢之权翻看着网络上对于孟听声片面的评价,也不急, 毕竟真香定律在这种未深究便下定论的事件中,通常会大规模发生。   孟听声很少去关注那粉丝量少得可怜的黑博号, 他这几天一些关于新剧的转发以及偶尔发点照片营业一下的事情, 都交给小助理来忙活。   直到他刚拍完一场戏, 去休息区域短暂地喘息一会儿的时候, 噼里啪啦摸着手机的小助理突然满脸兴奋地将手机递给他看。   “孟哥, 你上热搜了耶!”   “你演的第一部 戏就被人看见了耶!好厉害!!”   瞅见他这个兴奋劲儿, 孟听声接过手机看了两眼。   用头发丝想都知道这个热搜是谁给他弄上去的, 看这词条后边的搜索总数,这热搜恐怕已经挂了不止一个晚上了。   他虽然不会太过于去关心旁人对他这个人的评价如何,但孟听声却会在意每一条谈论他演技的评价。   大抵有一些近乡情怯的心理所在, 恢复记忆后,这部悬疑网剧算是他富有重要意义的第一部 戏,孟听声还是会有些怯于看到恶评。   上辈子以近些年来最具天赋的年轻演员斩获了影帝的殊荣,这辈子若是不进反退,孟听声会颓废死。   他紧张到手心都出了点薄汗,做好心理准备之后,孟听声点开了关于他的热搜。   连刷好几条,挂着的图片都是他初来重案组报道时和最终雨夜对峙的场景对比,试图用一腔热血去感化世界的小警察,最终却因为残酷的现实而对坚信的正义产生了质疑和动摇,崩溃哀嚎之下毅然决然地走上了一条他曾经最痛恨的绝路。   这个角色用很直白粗暴的三两句话概括便是,好人没好报,被惹急的好人终将黑化。   “我靠我哭死了,为什么小警察这么惨呜呜呜。”   “天啊最后那个厌恶世俗的暴戾眼神好可怕,我有被吓到。”   “总得来说剧情有些老套狗血,但胜在演员传神,最后硬生生给我看哭了,真的是实惨。”   “呜呜呜哥哥对不起,我不该说你是个花瓶,我为我迟来的真香道歉!”   因为孟听声这个角色,这部网剧近日热度呈现了一个持续上涨的趋势,点击量也在不断地增多。   但谢之权一开始看重这部剧,除了这个角色设定还不错之外,更是因为这部网剧的班底其实并不是很好,主角团几人或是用力过猛或是差点火候的演技在孟听声的对比下,光芒被遮掩得几乎成为零。   孟听声靠着这个还算讨喜的复杂角色赢得了一波小热度,关注他演戏的粉丝也终于开始出现了。   而此前对于他成为了《王朝》男二的质疑声,原本在孟听声上了热搜后还跑出来跳脚了一番,但最终在好评如潮的赞扬声中,逐渐偃旗息鼓,开始持观望态度了。   除此之外,孟听声在网剧之后接演的另一部现代剧,在不日后也准备要定档播出了,这部剧的宣传策划组为了赶上孟听声热度的尾巴,在黑博宣传的同时,几乎是每一条都要艾特一下孟听声的黑博账号。   看到广众对于他演技的评价并不差,孟听声慢慢松了口气。   随后心态放平了,他反而觉着有些愉悦,拿起自己的手机顿了两三秒,不知道该将这件事同谁分享。   他并没有交往甚密的好友,若是常乐自始至终不曾改变过,那孟听声现在大概是会站在他的身边和他分享令自己开心的事。   孟听声看着漆黑的手机屏幕,目光有些涣散。   一通电话却是突然拨了进来。   “喂,之权姐?”   “嗯,小助理说你在休息,我就直接给你打电话了。”   “有什么事吗?”   “因为你警察这个角色饰演得不错,本市公安总局那边不久前给我发来了一个合作邀请,说是要请你去当他们扫黑除恶,严惩腐败的形象大使,你看看要不要去。”   “我都可以,这些你安排就好了。”   “行,那你好好休息。”   简单的对话结束后,对面即将就要把电话挂断。   孟听声突然握紧了手机,抿了抿唇犹豫一瞬后,阻止了谢之权挂断电话的动作。   “之权姐。”   “嗯?”   “大家都在夸我那部网剧演得很好。”   “我知道。”   “......那你觉得,我演得怎么样?”   他状似不经意间随口一问,那平静的语气跟问候你用餐了没一样。   谢之权却是挑了挑眉,恍惚间才想起来孟听声对于演艺事业的追求和永远不灭的热忱之情。   严格意义上来说,在特殊的情况下,这的确算是孟听声新生后的第一部 戏,看来这是求表扬来了。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她言语间戏弄意味很浓,孟听声因期待而绷直的唇角,就这么垮了下去。   “想听真话。”   孟听声坐直了身子,他穿着一袭银色铠甲,正襟危坐满脸肃穆的样子,还真像是一方统帅在营内指挥作战。   谢之权笑了声,方要开口。   “#%¥@...那老巫婆又来了。”   等着被夸的孟听声远远看到方灵搂着常乐的腰出现在片场中央,求夸奖的好心情瞬间消散了。   他呢喃着咒骂了一句,具体内容谢之权没听清,只知道孟听声的好心情正在以坐火箭的速度直线下降。   “还会怕吗?”   “之权姐,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并不是怕她,我只是见到她就生理不适,恶心想吐。”   “那需要我过去给你撑撑场子嘛。”   “.....要。”   “好,刚才没说的,也等着我到了那里一并说给你听。”   她的声音清冷冷的,就如同谢之权身上那抹特殊的冷香一样,给人一种淡漠疏远的感觉。   可孟听声就是着迷于此,无法自拔,闻到她的味道,就跟猫嗅到了猫薄荷一般,很上头,很难戒。   这该死的感情变化孟听声察觉到了,但他理智地认为这好感的来源更多是出于对谢之权的感激,因而孟听声并不准备做什么。   有些事情顺其自然,反而会得到更意想不到的好结果。   没过一会儿,格外不甘心的方灵果然没按捺住她那龌龊的心思,丢下常乐再度朝孟听声走来。   孟听声也有些没想明白方灵这个人,她已经被他下过很多次面子了,为何还是这般执著于此,坚持不懈地来恶心他。   他不再好脾气地等着她走过来,这次直接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准备去老地方等谢之权来。   谁知方灵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跟着出来了。   “孟哥!”   小助理也急了,屁颠屁颠跟在孟听声身后生怕他再出什么意外。   “不用慌,之权姐一会儿就到。”   现在谢之权已经成为他们之间安全感的代言词了。   小助理闻言七上八下的心总算平稳了些,但步步紧逼的方灵还是给了他不小的压力。   “孟听声,我劝你别跑了。”   “再跑,你的经纪人可要出事了。”   方灵踩着高跟鞋自然追不上人高马大腿倍长的孟听声,因而她黑着脸怒声威胁道。   孟听声脚步一顿,却未予理会,而是继续走向可以等来谢之权的地方。   比起外人,他更该信任的,是那个信誓旦旦说能够保护好他的人。   孟听声烦透了寄生虫一般的方灵,但为了能够给谢之权争取行驶时间,他硬生生带着人绕了十几分钟,最后才赶往目的地。   还没到,人就和正在往他这里走来的谢之权撞了个正着。   “之权姐!”   孟听声快步迎了上来,直接伸手同谢之权交握在一起,修长五指还任性地往谢之权指缝里插去,和她死死连扣在一起。   谢之权看了他一眼,最终没有甩开他的手。   小助理眼观鼻鼻观心地贴墙站着,躲开视线默不吭声。   匆匆赶来的方灵看到两人亲密相依的一幕,冷冷一笑。   她眼尾层层叠加的皱纹挤出不少岁月的褶子,再厚的粉也遮不住她的衰老灰败。   “这就是你胆敢在外人面前驳我面子的原因?”   “你怕不是没尝过失去所有的滋味,居然选择一个一无是处的人来袒护你。”   “年轻人还是太蠢了。”   方灵对着谢之权冷嘲热讽,但究其根本,她就是想要孟听声看清谁才是更好的选择。   孟听声看都不想看她,他感觉自己都快被她的自以为是整得要呕出来了。   “一无是处,我?”   谢之权偏了偏头,指着自己问道。   “要不然还能是谁?”   “一个靠着魅惑老板当上公司二把手的女人,一条走狗也想学人玩包养,你就不怕你老板知道了弄死你。”   方灵阴森怨毒的目光直刺着谢之权。   谢之权还没什么反应,可知道内情的孟听声,已经尴尬得快要在脚下扣出三室一厅了。   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助理却是满脸的惊为天人,瓜从天降,砸得他晕晕乎乎。   “我死不死的,这事还得看我老板。”   “倒是方老板弄死的,那还真是不少。”   “我倒是知道城北废弃工厂那埋着一个几年前突然被雪藏的小男孩,不知道方老板睡觉的时候可曾梦见过他。”   “不过方老板也真是的,玩道具手法不熟练还爱玩,现在还想要用我家知声来增加熟练度,这我可不同意啊。”   谢之权笑得眼眸半合,似是同方灵开玩笑一般,说出来的话却是阴阳怪气至极。   她现在手头上捏着不少足够方灵将牢底坐穿的证据,薄面什么的,面对这种垃圾,不给也罢。   谢之权将孟听声牢牢护在身后,不容挑衅的强势气场威慑力十足。   方灵的脸色逐渐铁青起来,但只要她咬死不承认,那她曾经做过的事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你别恼羞成怒了就给我乱泼脏水。”   “谢之权我告诉你,若是让我知道你随意对外界公开污蔑我的任何虚假消息,你必然得不到好结果。”   “惹恼我,任何后果都将不是你承担得起的!”   方灵咬着牙,猩红的唇夸张地大开大合的,像极了某款游戏里会吞噬腐尸的食人花。   谢之权看她就如同看杂碎一般,她笑了笑,不再附和方灵的话,而是静静看着方灵略微慌张地逃离。   这个地方终于清净了。   倒是两个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的家伙们,想问又不敢问地默默看着她。   谢之权垂眸,暂时没将一些还未落实的事情告诉他们,她先是将小眼神滴溜溜转的小助理赶走,而后就拉着收到的信息量巨大一时没有缓冲过来的孟听声到了更加寂静的角落里去。   “之权姐...”   孟听声的气势不知不觉中弱了一截,他是没有想到谢之权已经连周旋都懒得周旋,直接嚣张地将人逼走。   她那般轻易地赶走烦得他成天成天睡不好觉的臭虫,那强大的身影简直耀眼得险些让孟听声睁不开眼。   “还怕吗。”   谢之权轻轻捏了捏他刻意塞入她掌中的手,抬眸问他。   孟听声心跳声该死的震天响,他哪里还想得起方灵的样子,因而没反应过来的孟听声,想也不想地摇了摇头。   “很好,看来终于可以不用我来安慰你了。”   “小孟终于长大了。”   谢之权收到满意的回复,干净利落地抽回自己的手,欣慰地拍了拍一脸错愕的孟听声,笑得眉眼弯弯。   反应过来的孟听声恨不得摇断自己自作主张的头。   “不之权姐,我还是有点怕。”   “我不能没有你安慰。”   他倾身上前将渐渐后退开的谢之权一把揽回来,一双大手紧紧握着她的腰肢,生怕人给跑了。   谢之权被迫贴上孟听声精瘦的胸膛,他前襟微微隆起的健硕胸肌给她脸颊顶得微微一陷。   好家伙这身材是真不错。   谢之权老流氓似的拍了拍他的翘臀,没有说话。   孟听声耳根一红,自觉地将头颅低下,送上湿润薄唇。   他将她困在怀中,放肆地囚禁住她离开的步伐。   可实际上,孟听声早已在无数次她来势汹汹的热烈亲吻中,沉沦至死。   抱着人的分明是孟听声,可谢之权攻势一猛,他就硬生生被酥酥麻麻的感觉刺激得腿微微一软,差点没支撑住身子。   谢之权无奈地伸手揽住人,屈起的膝盖不小心蹭到了孟听声。   他的身子突然狠狠一颤。   “之、之权姐好了,我、我该回去拍戏了。”   孟听声这次竟是主动选择停下,只见他忽然别扭地转头,松开拥着谢之权的手,身子悄悄朝后挪了些。   谢之权视线往下一移,冷不丁勾唇轻笑了声。   她将窘迫的孟听声又拉回跟前,抬手摩挲着他滚烫的面颊。   “不想听听我对你的第一部 戏是什么看法?”   孟听声呼吸略微急促起来,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逃离这个让他另类失控的地方,但谢之权说出的话,太诱人。   “....想。”   他投降。   谢之权低低一笑。   “演得很好。”   “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也最努力的演员。”   “我很高兴我找到了你,并签下了你。”   没有华丽的词藻堆砌,也没有天花乱坠的吹捧。   她就这样语调温和缓慢地,专注地看着他,告诉他。   孟听声的心脏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塌陷了一角。   他的眼角染着炙热的红,多想就这样沉溺于她少之又少的温柔里,不愿醒来。 第109章 影帝少年20 “她很好。”   孟听声现在笑得有多开心, 跑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他高挑颀长的背影离开时看起来分外别扭,暴露在空气中的耳根染着明晃晃的深红。   他在心底同自己辩解道,有这样的反应他才能够算作是一个生理正常的男人, 这也恰好说明了他在慢慢地走出过去的阴影, 已经渐渐地在潜意识中可以主动地接受这种事情的发生。   可是孟听声无论用多少理由说服自己,这很正常, 这没什么。   脑海里还是会无数次地回想起,谢之权视线微微下移, 忽然变得促狭的眼神。   “啊!”孟听声抛到另一个无人角落, 握拳狠狠锤了下墙, 让自己各方面都冷静下来。   待他低喘两声后, 才发现其实自己最后悔的,不是在谢之权面前丢人。   孟听声反而是懊恼于, 自己居然没有胆子A上去,下意识就是走为上策。   若是刚才他有胆子缠着人,再加上他会有感觉压根就同谢之权脱不了干系, 这硬着头皮莽冲上去,怎么着也不会是现在这幅光景。   失策了失策了。   这个不大不小的插曲过去之后, 《王朝》拍摄慢慢步入了尾声。   大部分的外景拍摄基本上都完成了, 最后剩一些小画面补拍一下就完工。   预期拍摄时间为三个月, 但因为这次为了拍摄这部剧下了不少血本, 导演精益求精之下生生拍摄了四个月才最终完成。   杀青那一天, 孟听声参演的第二部 现代剧也即将上映, 他近来的热度在谢之权的有意操纵下, 势头倒是挺猛,但因为出演的角色少得可怜,可以运营的素材来来回回也只有这么点, 不过粉丝古往今来一直都是一个较为神奇的群体,悬疑网剧翻来覆去已经找不出什么花儿来了,等新剧又得等到猴年马月,因而忍无可忍之下,他们纷纷将孟听声那些龙套得不能再龙套的角色全都挖了出来。   孟听声独自苦苦挣扎的那四年时间,参演过的龙套以及男N号还真不少,乞丐混混家仆打手,各式各样的角色都有,谢之权在陪孟听声去杀青宴的路上时,随手点开了粉丝给他剪辑的龙套合集,看了一半之后,暂停了其中一个画面递给孟听声看。   孟听声看了她一眼,才看向手机。   画面中的孟听声,长得鲜嫩多汁,一双张扬的眼眸有着藏不住的锋芒,但他饰演的是个捧着窝窝头的流民。   他垂眸好笑地勾了勾唇,眸中满是沉沉浮浮的怀念之色。   灰头土脸的过去全是他一步一步为了走向这条路而深深踏下的印记,没有好与坏之分。   视频的下方有人在预测,孟听声最近可能有大爆的趋势,翻看他曾经饰演过的全部角色,没有一个拉胯的,就是光芒太甚,容易将主角给遮盖住,而有一部戏好不容易孟听声被导演赏识,给了个男三的角色,这部剧最后却是扑得连水花都没泛起一点。   有人说他有大器晚成之势,但他们也不想想,孟听声现在才二十二,算什么晚成。   明明就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杀青宴的时候方灵没有来,常乐也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脱没来,一场聚餐下来气氛其乐融融。   《王朝》的女主角,也就是饰演公主的女演员,扮演的时候又柔软又贵气,实则她私底下是个爽快的东北妹子。   宣传组那边有人曾提出让她和常乐炒cp的建议,这老妹直接当场否决,硬着脖子说要炒也是跟小将军炒,她才不要跟这种满肚子坏水工于心计的男主炒。   最后吵来吵去大家都没辙,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诶听声,你接下来有什么参演计划吗?”   “如果没有,要不要考虑跟我搭一出偶像剧?”   女主演手里拿着一杯果汁凑过来同孟听声聊天,刚同其他老前辈聊完的孟听声回头看到她过来,也拿起果汁同她碰了个杯。   “暂时没有,都听我经纪人的安排。”   他轻抿了一口便放下,姣好的冷淡侧颜在明亮的灯光下没有半点瑕疵。   女主演简直太吃孟听声这种棱角分明还帅得独具特色的脸了,她兴奋地坐在他旁边,不准备走了。   “看不出来你居然这么听你经纪人的话。”   “明明最开始见面的时候,我还发现你好像不太喜欢你的经纪人。”   这个圈子不大也不小,但谢之权女主演还算是认识。   她知道谢之权的手段和能力,虽然在其任职的那家经纪公司,谢之权唯一带过的也只有一个容敛,但行天旗下的其他艺人,多多少少也都被谢之权帮扶过几次。   “她很好。”   孟听声并不打算同旁人多解释自己和谢之权之间的事,不论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情是好是坏,那都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   女主演耸了耸肩,最后还是没有放弃想要跟孟听声搭戏的念想。   “我手头恰好接了一部偶像剧,刚好男主演还没找到。”   “如果你有那个意向的话,随时联系我噢!”   女主演看出孟听声同她不想要有更多交谈,虽然他一直都是一副平平淡淡很好相处的样子,但他身上释放出来的莫名隔阂感就是让人一直都无法再同孟听声更进一步。   “怎么了。”   谢之权那头同导演聊完之后,看到孟听声和女主演不咸不淡地聊着,态度不但不怎么热络,还略微敷衍。   “之权姐。”   “不知道听声现在有没有接到新的剧本,如果暂时还没有,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让他来参演个偶像剧放松放松?”   偶像剧的含金量和门槛都不高,大多数赚得也都是流量。   谢之权看了眼孟听声,发现这家伙也正在不动声色地侧仰着脑袋望着她。   不要,我不要。   他满脸都写着这么几个大字。   “有些遗憾,刚刚同导演聊了一会儿,他说他朋友那边刚好缺个演员,角色还挺适合听声。”   “如果下次有机会,我一定让听声好好考虑一下跟你合作。”   导演推荐的角色同一个普通的小言男主比起来,该如何抉择结局已经很明了了。   女主演无奈地摊了摊手,格外惋惜地看着孟听声,然而她却发现自谢之权过来后,孟听声的视线就再也未曾从谢之权身上挪开过了。   好家伙,原来如此。   女主演偷偷啧啧啧了两声,拿着果汁告辞后,准备去勾搭其他小帅哥。   “谢谢。”   孟听声默默放下果汁,拿起了一杯酒。   “为什么不出演偶像剧?”   “若是人设还不错,说不定你能直接火起来。”   谢之权没去注意他的小动作,而是和他轻轻碰了杯。   孟听声凝视着谢之权将杯底剩余的红酒都一口饮尽,雪白脖颈微微伸长,喉结轻动。   “没什么兴趣。”   万般心情,都化作这么轻飘飘的一句简单说辞。   杀青宴慢慢走向尾声的当晚,黑博服务器突然炸了。   方灵所犯过的事忽然被人买通各大营销号一件件爆出,若是一些寻常刑事案件,至多是引起万民公愤,讨论热度高居一时便会冷却,可这次方灵死就死在,她犯下的多起案件中,都跟娱乐圈里粉丝数量不少的明星有干系。   有几年前忽然销声匿迹的。   有最近莫名其妙减少活动的。   还有患上抑郁症精神萎靡不振的。   除此之外,方灵基本上什么不该沾的东西都会沾一点,她的过往简直是劣迹斑斑惨不忍睹,任谁看了都想给她寄个花圈祝她早点下去阴曹地府跟阎王肩并肩,犯罪究极体大概说的就是她这种人了。   “救命救命!!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脏的东西存在!!”   “我的哥哥!脏东西你赔我哥哥性命!!”   “她为什么还不去死,这种人枪毙一万次都不为过啊!!”   网上议论热潮声势浩荡,几乎到了全民声讨的地步,也难怪方灵近日来突然就没了人影,原来是有人要弄她。   杀青宴干脆直接结束了,在座的人盯着这个瓜饭也吃不下天也不想聊了,一干人等慢慢散去。   谢之权晃着手中红酒,整个人懒懒散散的格外事不关己。   直到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听完对面的话,谢之权沉吟了片刻后才淡淡道:“没事,抓。”   孟听声猛地转头看她。   包厢里已经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谢之权这清晰的三个字,孟听声努力辨别了很久,才恍惚发现自己没有听错。   谢之权挂断电话,察觉到了孟听声复杂的视线。   她晃了晃手机,说道:“警察叔叔。”   “你...你为何.....”   孟听声不知道从何问起,方才看到关于方灵的那些消息,他整个人便已经有些懵了。   “你以为人家警察叔叔真的有空去看你的剧,还请你去当形象大使?”   谢之权将酒杯放下,起身拍了拍孟听声的肩。   方灵背后的关系确实是错综复杂,难缠得很。   谢之权本来并不打算将她怎么样,毕竟方灵属实是个不小的麻烦人物,她来这里的全部目的也只是帮孟听声拿到他想要的东西罢了,但谁知方灵竟是会成为她计划路上的绊脚石,如果不趁早踢开,这绊脚石留得越久越惹人烦。   她不管孟听声是畏惧于一件事本身,还是畏惧于让那件事发生的人,只要全清扫了,就不用再烦恼了。   谢之权的话让孟听声心里一紧,本来就看不太清的人,恍然间,她的身影更加模糊了起来。   “走了。”   谢之权斜靠在门框边,唤了他一声。   孟听声长睫一颤,匆匆赶到她的身边。   一颗心却乱得没边。 第110章 影帝少年21 “戒指一辈子只戴一次。……   两年后。   孟听声凭借着当初一部《王朝》里, 那亲眼看着国度覆灭不甘而亡的小将军这个复杂的角色骤然大爆,剧本突然络绎不绝地朝他涌来。   目前他所饰演的诸多角色,皆得不到一个圆满结尾, 要么失踪要么被杀, 要么疯掉要么自杀。   就在粉丝为他那些不得善终的角色而哭得不能自己时,孟听声倒好, 坐在谢之权身边笑得见牙不见眼。   “有个还不错的代言,要不要。”   谢之权将品牌方有合作意图的消息发给孟听声看, 正在认真看剧本的孟听声从奇妙的情景中抽身, 抬头看她。   “什么代言?”   “戒指, 品牌方觉得你的手很好看。”   “不要。”   “你确定不要?他们开出的条件对你现在的位置来说, 已经很有诚意了。”   “戒指一辈子只戴一次,我拒绝将我的唯一一次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孟听声说的很认真, 那郑重的神情像是在庄严的殿堂宣誓承诺一般。   谢之权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不再提这件事了。   正处于上升期的孟听声,没过多久又要进剧组了。   踩着恰当的时机, 孟听声开始朝着电影进军,这次拿下的剧本, 是一位新锐导演执导的电影的男主角。   他坐在保姆车上, 一遍又一边地重复着他的台词, 几乎要将那字字句句都读烂在心底。   孟听声本该一路沉浸于此。   谁知, 路过某个大型广场的时候, 正中央的LED显示屏正在重复播放着一条广告。   容敛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就这样明晃晃地出现在显示屏上, 屏幕里的他笑得幸福而又温暖。   是戒指广告。   他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做工精良, 折射着数道璀璨流光的戒指,修长的指骨衬着美丽奢华的钻戒,漂亮得不像话。   孟听声看了两眼就满脸嫌弃地想要移开视线了, 可谁知,容敛竟是突然同一只毫无瑕疵的手五指交扣在一起。   “啪!”   孟听声一掌撑在保姆车的单向玻璃上,瞪大眼睛去看那只友情出境的手。   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觉得是否是自己记忆出了错乱,认错了。   但孟听声的心始终不痛快地悬着,他还是选择拿起手机给那个疑似的人发去消息。   【孟:你有和容敛一起拍戒指广告吗?】   他不稀罕弯弯绕绕,有什么话那便直来直往地说。   【谢:你怎么认出来的?】   孟听声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谢之权的回复,拿着手机的动作都有些不稳了起来。   【孟: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你也会参与拍摄。】   她如果说了。   那孟听声定是要毅然决然地将接下这个代言,将五指名正言顺地放入她指缝间的人,也就会是他了。   不会有人知道孟听声近一年来过得有多煎熬。   他曾经自以为是的认为,好感这种东西随心而动,并不会影响到他的方方面面。   但自从令他忧心匆匆的隐患被谢之权解决掉之后,孟听声再也没有理由去靠近谢之权。   亲吻没了,更不可能拥抱,而连拥抱都无法获得,牵手更是没有机会。   他的金主就像是一株罩在玻璃瓶里的猫薄荷,任他亮着爪子怎么跳脚,馋得口水滴答掉,也碰不着她一片叶子。   【谢:品牌方是我朋友,我会参与,是她临时起意。】   所以,这不是故意为之,而是机缘巧合,他正好没那个运气。   孟听声脑袋猛地哐一下砸到玻璃上,驾驶位上的小助理被吓了一跳,连忙趁着车流较少时回头张望了一眼。   “孟哥你怎么了!”   孟听声懒懒掀开眼皮回望了他一眼。   “没事。”   就是有点馋得受不了了。   孟听声近些年的档期安排得满满当当,在他手头上这部电影拍摄进度过半的时候,去年主演的另一部电影即将要正式上映了。   为了跑宣传,他不得不空出一天来,晚上还得去参加一档热门综艺,同其他几个主演打一打配合。   谢之权最近也很忙,在孟听声已经能够完全游刃有余地应付诸多事务的时候,她基本就处于一种放任自流的状态了。   孟听声已经有小半个月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他今天难得不用闷头在剧组里,因此孟听声犹豫了片刻后,决定给她打个电话。   “之权姐。”   孟听声坐在窗户关得死紧的保姆车内,在昏暗的环境内给心心念念的人打电话。   其实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之间聊得最多的话题便是公事,而他也从来不曾想现在这般,渴望着与一个异性靠得很近很近,最好是亲密无间,形影不离的那种。   孟听声觉着两年前那个想着顺其自然的自己傻得可以,而三年前那个对谢之权的靠近抗拒无比的自己,更是蠢钝如猪。   不过三年前的他大抵也没想到,三年后的孟听声会将自己锁在车内,懊恼地唾弃着过去的自己。   “怎么了?”   她的嗓音低沉得有些慵懒,整个人散发着闲适轻松的感觉。   孟听声看着窗外,大城市的夜空,星星总是少得可怜。   “我明晚不是要参加一个综艺吗,你能不能陪我去。”   “小助理不是会陪着你吗?”   “第一次上这种类型的综艺,我不太适应,怕说错话做错事。”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闷闷的不太开心的样子。   谢之权推了推金边眼镜,沉吟片刻。   “我明晚不一定有空。”   她最终还是采取了模棱两可的回答,而孟听声,也不会任性强求。   短短两句话将半个月来唯一的一次通话结束掉,孟听声长叹了一口气仰躺在靠椅上,有点无力。   他怎么感觉当他路子开始顺遂些的时候,谢之权离他便远了些。   反倒是他痛苦难捱,情绪压抑的时候,谢之权才会向他伸出手,待他耐心温和。   孟听声狠狠一敲脑袋,停止自己的瞎想。   希望,希望这一次他那敏锐到该死的直觉可以完全出错。   翌日。   离节目正式开始录制还有半个小时左右,小助理陪着孟听声在后台最后确认了一遍今晚的妆容。   “孟哥,你的手机要不要先给我,一会儿就要上去了。”   小助理看见孟听声将手机一直攥在手心里,像是在等什么消息一般。   要知道他平时有事没事,掌心疼宠的也只会是剧本而已。   离正式开始还有十分钟,孟听声最后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沉默地将手机递给小助理了。   她不会来了。   综艺正式开始录制第一个流程,是开场舞。   今晚的主题是复古,孟听声踩着油光发亮的小皮鞋,穿着领口大敞的花哨衬衣,跳着轻缓愉快的步伐慢慢步入舞台中央。   他的到来让台下的观众席中诸多追随他而来的粉丝激情大喊,高亢兴奋的尖叫声无一不彰显着他当今有多受欢迎。   孟听声笑得无懈可击,薄唇勾着若有似无的微笑,对着台下观众温和地打了个招呼。   黑压压的一片人,他不作停顿地快速扫视过去。   而后在节目主持人抑扬顿挫的开场白中,孟听声的视线忽而凝固住了。   他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隐没在层层叠叠的人海中,那独一无二的身影。   谢之权戴着甚少出现在他人面前的金边眼镜,隔着遥遥千百人,同台上笑容忽然绽放开的孟听声对上目光。   她今晚没上妆,就这样素着漂亮的脸孔安静地看着他。   孟听声抿了抿唇,这黑曜石般的眼瞳中折射出的色彩,忽得便比这舞台灯光更亮了些。   一整场节目录制下来,孟听声都不若同谢之权说的那般担忧,他的表现格外稳妥,明明年纪在一圈嘉宾中还算轻,但他从容不迫的气度却是将沉淀了数年的前辈都压了下去。   孟听声在高高筑起的舞台上很耀眼,谢之权一直都知道。   所以,他只要一直这样独自耀眼下去,便足够。   录制结束后孟听声连歇都不带歇一口气,迈着大长腿就朝谢之权奔去。   “之权姐,你怎么来了,不对,你来了为何不和我说一声。”   孟听声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弯着腰抬眸同谢之权说话。   “去见个朋友,顺路来看你。”   谢之权悠哉悠哉地走着,一双大白腿在夜里亮得发光。   听到她不是特意为他而来,一腔不断沸腾的热血,忽得便凉了些。   孟听声蔫蔫起身,一颗汗珠从额际滚落。   他现在诸多情绪变化,谢之权都抓得个一清二楚,无意过多影响孟听声的谢之权,在他不再态度恶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时候,谢之权便知道是时候该注意分寸了。   人的感情是一种很难琢磨透彻的东西,没有的时候还好说,但当有的时候,人就也跟着琢磨不透了起来。   虽说万事皆随心动,可主要是,谢之权现在还没那个心。   “那我送你回去吧。”   孟听声说罢便要将小助理打发走,谢之权却是将人拦了下来。   “你怎么送我回去,你又不会开车。”   他还未将底牌掀开,谢之权便全当不知。   孟听声无语地掐了自己一把,感觉自己在谢之权面前真的废得可以。   沉稳冷静成熟大气全都成了个屁。   “我...”   “噢对了,最近又有一个国际知名的香水品牌找上门来有合作意向,你怎么看?”   “品牌方是你朋友吗?”   孟听声顺口一问,反应过来后心虚地看了眼谢之权。   谢之权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我的朋友。”   “那我接,我接!”   但是该死的,香水要怎么跟异性亲密接触? 第111章 影帝少年22 老谢:含好我的手指。……   孟听声就带着这个奇怪的问题, 一直来到了香水广告拍摄的当天。   找他代言的是现下最受中高层消费者欢迎的香水品牌silent,其含义还算有点意思,在沉默中发现真我。   silent本季即将推出的一款新的男士香水, 主题为魅惑。   孟听声了解这款新香水之前, 感觉这主题压根就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就按字面来讲, 容敛那骚狐狸大抵更合适些。   但当首席调香师,也就是谢之权金发碧眼的朋友一看到孟听声, 便亮着眼睛兴奋地大喊着立刻开始拍摄。   “权, 我一开始以为你会叫容来代言我的新作品, 没想到最后推给我一个新人。”   “我原本觉得除了容, 没有人能够完美地代表我的新作品,没想到, 没想到,哇哦!”   “他长得可真是太有味道了!”   调香师勾着谢之权的肩,靠着她手舞足蹈地表达着自己的喜悦之情。   谢之权拍了拍他的脑袋, 让他淡定些。   按照孟听声的专业程度而言,这支广告店的拍摄时间并不需要很久。   但问题很快来临, 替孟听声拍摄的资深级摄像师, 在按了数百下快门后, 依然是摇了摇头, 非常不满意。   “怎么了?”   调香师凑到自己搭档多年的摄影好友那边, 疑惑问道。   “我感觉, 他始终没有表达出主题的含义。”   “他确实很好看, 但是他在镜头前太有攻击性了,我感觉他喷这个香水不是为了魅惑人,而是为了将手中拿着的香水砸出去攻击人。”   谢之权抬眸, 看了眼穿着宝蓝色丝质衬衫,捧着质地冰蓝的香水瓶,一脸高冷的孟听声。   最终结果是拍摄暂停,让孟听声自己先去找找感觉。   “孟,我希望你可以明白,这个香水的存在是为了让诸位男士可以更好地向心仪的女士展现自己的魅力。”   “我想要你表现出的一种状态就是,你站在那儿连话都不用说,你就是魅力的化身。”   “如果你实在找不到这种感觉,那么你可以想一想,你心仪的女士现在就站在你面前,你要大胆地表现出你想要表达的心意。”   调香师为了同孟听声再深入地解释这款香水的意义,直接硬生生地将自己的中文水准飙升到了十级。   孟听声摩挲着掌中精致奢华的香水瓶,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看向了谢之权,毫无犹豫的。   “之权姐,你陪我到处走走找找感觉吧。”   孟听声的邀请来得这样名正言顺,根本就让人无法生出拒绝的理由。   谢之权点了点头答应他,同他并肩走出了拍摄场地。   半个小时后,以为今天的拍摄可能就要暂时这样终止了的调香师,在看到姗姗来迟的孟听声时,瞳孔都放大了。   他很难用旖旎的中文词汇去形容孟听声现在的模样。   孟听声眼尾泛着微红,唇角还沾染着一丝隐隐约约的水渍,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令人难以忽视的荷尔蒙气息,行进间的每一步都带着足以让人面红耳赤的荡漾春意。   谢之权单手插着兜慢腾腾地跟在他身后,一脸闲适。   莫名进入一个绝佳状态的孟听声让调香师大声喊着设备组赶紧准备东西,要立刻进行下一轮拍摄。   这次孟听声感觉来得又快又猛,他面对着镜头半眯着锐利的眼眸,学着某个人平日里会偶然会出现的慵懒姿态,味道独特的香水喷洒在他的手腕上,衣领上,脖颈上,现在的孟听声,才是真正诱人沉沦的妖。   他在看镜头,他也在看镜头后的谢之权。   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犹如细细密密的丝线将她身体的每一寸都缠绕起来。   孟听声一边在镜头前变换着姿势,一边无法自拔地回想起在天台上发生的事情。   他厚着脸皮请求她亲吻他,并摆出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试图说服她。   谢之权不会上当,甚至利落地拒绝了他。   孟听声一颗心脏涩得发苦,他的鼻尖还萦绕着新品香水的味道,可在离她越来越近的时候,那让他着迷的冷香依然占据上方,侵袭了他整个空白的大脑。   他很想亲近她,特别想。   尤其是在尝过亲密无间的滋味后,突然进入了这么长一段日子的礼貌距离,这足以将他的绅士礼仪都击垮。   孟听声咬牙硬着头皮去抱她,去蹭她,去亲近她。   谢之权就这样若无其事地站着,毫无反应。   他说:“你好歹是我的金主,金主大人对我的美色这么无动于衷,我对你来说好像很没价值。”   孟听声贴着她自嘲,语调沉重,飘忽的眼神却是一直偷偷看谢之权。   “你能为我的公司创造利益,那你就有价值。”   “既然还记得我是金主,那你就该听话,把手松开。”   谢之权说话语气冷冷淡淡,不为所动。   “手粘上了,松不开。”   “我代言如果拍好了,那就能给公司创造更好的价值,而要让代言拍好,你亲我一下就行。”   孟听声跟癞皮狗一样缠得死紧,谢之权被他围困在他那线条清晰流畅的胸膛前,顿了一下。   “拍摄如果不顺利,那是你的职业素养问题,同其他人无直接关系。”   “孟听声,再无理取闹我要开除你了。”   都几岁的人了,怎么见得东西越多,性子反而更幼稚了起来。   她没有任何回转余地的话让孟听声的心狠狠一沉,扯得他难受至极。   而后在凝滞的沉默中,孟听声将手松开了。   “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冷淡。”   “你如果实在不愿意亲我...那你..那你用手也可以...”   他低垂着视线,裹挟着隐痛的炙热目光落到她细腻修长的手上。   这只手之前还被人紧紧五指交扣在一起。   “孟听...”   “我没有别的目的,我就是想拍摄顺利些。”   他及时打断谢之权的话,躲闪的目光有些许心虚。   这瞎编真的是离谱得可以。   谢之权叹了口气,突然抬手。   “不能有下次了。”   孟听声望着那白皙的手指朝他的唇瓣伸来,他无可抑制地咽了咽口水,顺从地张开口。   含住别人指尖的感觉,很奇怪。   他细细回想起很久之前她夺取他呼吸时的情景,笨拙地学着过去她的影子。   好像是这样做。   轻舔。   细咬。   慢吮。   复吻。   探舌。   孟听声视线迷离地望着这碧空浩云,他竟是在工作时间内干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   他感受到细小颗粒同指腹纹路摩挲的滋味,那新奇的感觉让孟听声大脑越发混沌起来。   尤其是他一边唇瓣颤动,一边同她视线相交,那清浅的目光竟如深海,瞬息便将渺小可悲的他淹没。   他不甘心,但手指永远比那口中软物来得灵活,不论他在口中如何奋力追逐,她依然能够游刃有余地戏耍他,笑得从容淡然。   “好了。”   谢之权将被他濡湿的手指伸回,方才没有分寸一不小心探得深了些,孟听声喉口一紧差点呜咽出声。   孟听声被折腾得整张脸布满飞霞,那凌厉的黑眸中有他从未泯灭的野性,也有微不可察的水意。   他将奇怪的情绪平复下来之后,一言不发地再度贴到谢之权身边去。   “之权姐。”   孟听声低低唤着她,嗓音微微沙哑。   谢之权嗯了声,看着他。   “我怕黑,晚上想去你家睡一晚。”   谢之权闻言笑了声。   “我借你点钱,你多买点灯吧。”   “家里亮堂些,你的脑子才能清醒些。”   孟听声瞬间噤了声,委屈巴巴地同谢之权一起下楼。   回忆结束后,拍摄也随之结束。   调香师对今日的拍摄成果非常满意,他相当和蔼可亲地拍了拍孟听声的肩膀,示意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合作。   孟听声今日特意给小助理放了假,独留他和谢之权两人相处。   明明会开车却得一直营造着不会开车的假象的孟听声,在来到停车场的时候,自然而然地上了谢之权的副驾驶。   谢之权挑了挑眉,上车后调侃了他一句。   “怎么不自己打车回去?”   孟听声动作利索地将安全带给自己扣上,稳稳当当地坐在副驾驶不动了。   “我一个有点小名气的男孩子自己打车回去多危险。”   “之权姐在我才比较安心。”   说罢,他侧头朝谢之权龇牙笑,一副格外无辜纯真的模样。   谢之权摇了摇头,将车发动。   将人安全送到安保措施做得相当不错的小区后,谢之权目送着假装弱小的高挑大汉走入小区内。   “之权姐你路上慢点。”   他朝她用力挥手,本想站着不动看着她走,被谢之权凉飕飕地瞥了一眼之后,立刻老老实实地滚回去了。   直至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谢之权才将车发动,准备离开。   踩下油门那一刻,谢之权看着这个月明星稀的夜,渐渐聚起的黑云像一层浓厚黑雾在慢慢朝冷白的月飘去,她蹙起眉,心里略微不舒服。   谢之权顿了顿,第一时间内想到了刚刚走入小区的孟听声,但是她短时间内并没有办法想到在孟听声的身上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圈中那些潜在的危险因素都被她拦在安全界限之外,理应说不会再出什么事。   她等了一会儿,孟听声迟迟未传来消息,定下心后谢之权便走了。   转眼到孟听声那头,他脚步轻快地朝自己的居所走去,面上还挂着轻松的笑意。   输入密码之后,他迫不及待地打开门,等着他收养的一群小家伙们兴奋地朝他扑来。   可孟听声在玄关静候了片刻,昏暗的室内依然静悄悄一片,半点动静都没有。   “大黄?”   “小咪?”   “狗蛋?”   他蹙眉喊了几个名字,始终没有传来回应。   孟听声浑身顿时竖起防备,他将大门敞开着,将大厅的灯全都打开,而后小心谨慎地走进去。   越入深处,他的心越凉了半截。   映入眼帘的景象,几欲让他疯狂。 第112章 影帝少年23 老谢:知道空气注入血管……   平日里那些最闹腾的小家伙们, 此时就像是集体陷入深眠了一般,一只只安静地瘫倒在客厅冰凉的瓷砖地面上,呼吸清浅到几乎听不见。   孟听声红着眼睛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去抱起离他最近的一只狸花猫, 他将被他养得胖乎乎的小狸花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但无论孟听声如何焦急地去唤醒它,小狸花也依然是无动于衷。   它平日里最为威风嚣张, 今日却沉默得像离开了一般。   孟听声素来都颇为亲近这些无家可归的小家伙们,但凡是被他碰上的流浪猫狗, 若是实在没有条件领养, 他便会时不时去喂喂他们, 现在条件好了, 孟听声就忍不住见到一只,哄回来一只。   家里热热闹闹的, 才不会显得他形影单只的,寂寥得过分。   没人要的家伙们凑成一堆,慢慢地就形成互相需要的关系了。   庆幸小狸花的身体还尚有温热, 孟听声才不至于当场情绪崩溃,他强忍住揪出凶手杀掉的暴戾冲动, 脚步轻缓地将小狸花放在柔软的沙发上, 而其他散落在各处陷入昏迷的小家伙, 孟听声也一一都将之小心安稳地放在舒适的地方。   随之孟听声攥紧拳头, 看向了通往二楼的楼梯口。   他的卧室就在二楼, 就照客厅这种知道提前将家养宠物迷晕的行为来看, 这个窃贼看来是已经盯上了他好几天, 这次是算好了时候,有备而来,而能够这么轻易进入这种戒备森严的高档小区, 看来这家伙必定是个有点小聪明的惯犯。   孟听声就算身手磨炼了几年,应付个窃贼不成问题。   但他并没有贸然莽上去,毕竟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药倒一群宠物还没惹来麻烦的,一个人单干的几率很小。   而他回来的动静也不小,估计现在上面的人已经竖起防备,就等着孟听声上去自投罗网。   保险起见,孟听声给谢之权发去消息。   【孟:之权姐,我家里进贼了。】   【谢:报警了没。】   【孟:还没,这贼估计还逗留在二楼。】   【孟:你帮我报个警,我上去抓贼。】   【谢:??】   【谢:你别轻举妄动,万一并不是普通的入室抢劫,你应付不了怎么办,你现在立刻马上联系小区安保去协助!】   【孟:来不及了,我听到动静了。】   回完这条消息后,孟听声收起手机,紧紧盯着楼梯口的位置。   因为二楼没有开灯,所以楼梯拐角的地方格外阴暗,从孟听声这个角度看过去,那个地方就是一个视线死角,说不定在他刚才短时间内低头给谢之权回消息的时候,正有人悄无声息地躲在那个死角,用阴深深的眼睛看了他一眼,而后立刻又躲了起来。   孟听声因为这个渗人的想象,背后的肌肉稍稍僵硬了起来。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客厅亮得晃眼的灯光谅那窃贼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出现。   孟听声瞥了一眼不知具体情况如何的宠物们,虽然他现在依然非常的想要亲自抓到那个胆大包天的犯人,狠狠地揍他一顿出气,但相较于此,个人安危在眼下其实应当摆在第一位来考虑,更何况只有快速地将恶人解决了,他才能够带他的宠物去医院。   确定好下一步之后,孟听声便要掏出手机给小区安保打电话,谁知,藏身在楼梯口的人,真的走下楼朝孟听声而来了。   谢之权在收到孟听声第一条消息的时候,便立刻调转了车头朝他的居所行驶而去。   她并不担心孟听声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毕竟他并不是真的傻,只是过于容易轻信于他人,按理说孟听声应该是不会着了窃贼的道,再加上他因为常年拍戏,累积了一定的武术经验,应付个平常小贼不成问题。   但谢之权就是无法平稳下心态,一件没有及时收到安全反馈的事情,还是自己亲眼去看比较放得下心。   她在孟听声所在的小区除了给孟听声住的那栋小别墅楼,隔壁的楼也是她的,因而出入个小区方便得很。   谢之权很快就来到孟听声所在的那片区域,独立的小楼栋有一片花园围着,一块块的区域分隔得相当清楚明白,她站在不远处,看到孟听声入户门正紧紧闭合着,唯有半遮半掩的窗透着些光亮。   二楼一片都是暗的,隐隐约约间谢之权却是注意到了有人影在交错晃动着。   谢之权留了些心眼,避开正面走向孟听声那栋楼的路线,悄无声息地饶了远路。   而在谢之权到来之前,孟听声看着那个将面部遮掩得密不透风的男人,颤抖着身形一步步朝他走来,微不可察地蹙起眉头。   “听...听声对不起!!!”   男人还未靠近孟听声的身,就被他戒备锐利的眼神盯得一个瑟缩,腿一软便跪倒在地痛哭流涕起来。   “我、我是追了你好几年的粉丝,因为、因为太喜欢你了所以才干了傻事!!”   “我本来只是想来偶像住的地方看看的,可是、可是到了这里之后,我就忍不住想进来看看...”   “我知道跟踪是错事,贸然闯入他人居所也是错事,但是,但是我真的太喜欢你了!”   “你的宠物都没事的,没事的,我只是怕他们大喊大叫喊来别人所以打了一点点麻醉剂...”   “听声你别恨我、也求你别让警察抓我,我,我只是就趁你不在来看一眼,就看一眼...”   男人趴倒在地,哭得语无伦次,他的相貌遮掩在紧致的黑色口罩下,眼泪糊了满脸,看起来丑陋至极。   孟听声忍着一脚踹死他的冲动,强压着恶心避开男人不断朝他攀爬来的动作。   他本来听到粉丝二字,想到了从前那群虔诚真挚的人,还恍惚了几分,结果男人接下来的一连串盲目辩解,直接让他瞬间清醒。   这种人根本不配和他感激的人混为一谈。   “可笑之至!”   “漏洞百出的谎言你以为我会信,你给我束手就....!?”   孟听声沉声怒斥,欲要阻拦男人不断向前的动作,谁知男人竟是突然一改痛彻心扉的模样,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扑向了一旁的沙发。   “我本来就没打算让你相信。”   “我的目的达到了就足够。”   男人一手掐住陷入昏迷的小狸花,提着它的脖子将之高高吊起。   孟听声变了脸色匆匆上前欲要抢夺,男人反应迅速地从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刀,锋利的刀尖就这样对着奄奄一息的小狸花,孟听声布满痛恨的眼眸看着那骤现的冷光,不敢再动弹半步。   “蠢货,瞎几把乱扯的话你也能听懵,没见过你这么傻的明星。”   男人讥笑一声,看着孟听声的眼神格外嘲讽。   “你懂个几把,你在地上边哭边爬的样子跟河里窜出来索命的水鬼一样恶心,我他妈能不怵得慌!”   孟听声大抵是被气吐了,见鬼的教养全都被一股脑抛掉,顺着男人的话就是这样一句义正言辞的粗口指控。   “我劝你说话客气些,若是你不在意我手中这贱畜的命,那你可以接着大声激怒我。”   男人一边掐着小狸花的脖子,一边朝玄关处走去,他将入户门关紧并锁上,一路视线未曾从孟听声的身上挪开过。   孟听声后槽牙狠狠一磨,站在原地陷入了被动中。   “我今天大驾光临你的寒舍,对你屋子里那些破东西以及这一地的贱畜都没有兴趣,我来此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见到你,顺便,拍两张的你的照片回去交差。”   男人眼中闪着贪婪的寒光,他将刀尖对准了小狸花的喉管的位置。   孟听声没有动,也没有问,他清楚的知道男人前来的目的不会那么简单,也明白无论他费尽口舌怎么去钓男人的话,也钓不出。   毕竟男人装哭以及威胁的动作都格外熟稔流畅,警惕意识也有,不是简单人物。   “站着干嘛,脱啊。”   男人拿出手机,对着孟听声将画面聚焦后,皱着眉不耐烦地催促道。   孟听声压抑着暴躁的情绪,面色阴沉地将手放在了衬衫口子的最上端。   他慢吞吞地扯开领口,淡定的神情慢慢变得屈辱痛恨,孟听声眼角猩红,五指用力得发出咯啦的骨头脆响声。   男人变态地观赏着孟听声这愤怒却又不敢反抗的模样,他这头有贱畜作为威胁,上头还有其他兄弟随时准备待命,插翅难飞的孟听声对他根本造不成半点威胁,因而男人渐渐松懈了些紧绷的状态,转而专心录制起孟听声脱衣的过程。   男人一手捏手机的同时,一手还要夹着折叠刀对准小狸花,孟听声就这样表面做足了男人想要的样子,一边却是在不动声色地等待着时机。   忽的,楼上传来“嘭嘭嘭”的连续三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接着,有道烦躁的男声压低了声音怒斥道:“你们小心些!”   心里刚升腾起一丝违和感的男人瞬间便打消了奇怪的念头,接着认真地看着手机呈现出来的画面。   孟听声心里一紧,知道了眼前这男人还有其他同伙,现下该考虑考虑将小狸花救下并且制服他的几率到底还能剩多少。   他本该一进来察觉到不对劲就要及时报警,但是因为看到一客厅的宠物都还尚有生命气息,因而孟听声害怕他的离开和报警的动静会触怒尚在屋内的歹徒,以至于直接葬送小家伙们的性命,若是一进门便看到数具冰冷的尸体,那么孟听声会直接二话不说夺门而出,立刻报警。   它们能够留有一命,大抵也是为了诱他深入,既然如此,他如何能坐视不理。   也不知道是谁要抓他的把柄,竟是派了这样一伙行走在灰色地带的人来。   孟听声的眸色渐渐有些暗淡下去,长时间的拖延已经让男人的耐心值到达了极限,他将掐在掌心的小狸花对着孟听声晃了晃,开始收紧的手也昭示着他耐心的告罄,希望孟听声识相些。   孟听声瞳孔一缩,解着衬衫的手都微微颤抖了起来,而后他的视线忽然越过男人的肩头,落在了他身后一瞬。   他心里的惊涛骇浪骤然翻腾起,面上却依然维持着他当下该有的状态,毫无破绽。   就这样,像猫一般,行进间无声无息的谢之权,迫近了无知无觉的男人,从他身后手一伸狠狠扣住他手腕上的经脉,男人一个吃痛,手机掉落在地被谢之权一脚蹬碎,折叠刀也横飞出去。   “谁!!!”   反应过来的男人想要掐紧猫脖子以作最后的胁迫,谁知谢之权竟是冷笑一声直接捏住他的手腕朝外侧用力一折,从手肘处直接整条手骨扭曲断裂的男人瞬间惨败了脸色,松开猫抱着软趴趴的手臂痛苦地哀嚎。   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直接将堪堪把猫抱在怀里的孟听声震慑在当场,他张了张口,大敞着衣服整个人愣住了。   “啊啊啊啊你趁人不备恶意攻击我,我要告你故意伤害!!”   “试试,让我们比比谁坐牢的时间长。”   谢之权摁着他的后脖颈将人强制性地押跪在地上,面对着男人恶声恶气的指控,她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   “之...之权姐,这事还是让警察来处理吧...”   谢之权垂着眼眸满脸狠戾的模样属实很压迫感极强,她凶神恶煞的气场,孟听声很怕下一秒那个男人就要血溅当场了。   谢之权抬眸看了孟听声一眼,目光泛凉。   “现在知道警察叔叔的好了?”   “知、知道了....”   孟听声老老实实地垂下脑袋,眼也不眨就扭断别人手臂的谢之权,让他到现在都还没回过神来。   还以为谢之权只是比寻常女性强势些,没想到,她连骨子里都是不容侵犯的人,他能够在她手上臭不要脸地跳脚那么久,大抵谢之权对他是真爱了吧,是吧。   一听到警察要来,被压制得跟条死狗一样的男人瞬间又躁动了起来。   “你敢把我交给警察试试!现在放我走,我还能当这一切没发生过!”   “否则,我断掉的手迟早会找你这个女人要回来!”   “而你!孟听声,你不会以为我是今天才过来这里的吧。”   “你这栋房子早就被我踏足了千百遍,而你的浴室卧室书房任何任何地方,都被我装上了针孔摄像头,如果你不想出事,那我奉劝你最好现在就让这个女人给我放手!”   男人咬着牙,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像极了要进行最后一波底牌威胁。   对居所环境极为敏感的孟听声看他这幅笃定的模样,险些就信了两分。   谢之权望着这蝼蚁跳梁小丑一般的行为,颇为耐心地拍了拍他挡得严严实实的脸。   “或许,你知道空气注入血管的滋味吗?”   谢之权从他的衣兜里摸出来一支用过的针管,不咸不淡地问道。 第113章 影帝少年24 老谢:你不可能每次都这……   这是一支20ml的针管, 比日常用来给成人打针的针管粗一些。   谢之权将里面剩余的一些液体全都挤掉,反抽进一些空气,将活塞芯杆拉直最顶端。   “微量空气的注入, 你能活得身心舒畅。”   “些许空气的注入, 你会开始感到身体不适。”   “大量空气的注入,你的血管会造成血液流通受阻, 以此造成栓塞,接着大脑会开始供氧不足, 最后在窒息中得到脑死亡的结局。”   “而这一切只需要在你的动脉中注入100ml的空气, 这支针管是20ml的, 那就说明, 你得耐心地等我打五针。”   谢之权抓着针管,一脚将男人踩趴至地上, 接着将他那只完好无损的手朝后拉过来,目光落在他手腕上青紫的血管上。   她拿着针居高临下看人的样子属实恐怖,男人趴在地上惊惧地拼命扭过头来看谢之权, 他惨叫着想要匍匐前进躲开她的钳制,但落入制裁者掌中的恶人, 岂有逃脱的可能性。   “你这是在杀人!杀人!”   无法挣脱的男人只能凄厉地哭嚎着谢之权的恶行, 他哪里能想到今日倒了血霉碰上这样一个魔鬼, 平日里接受外来的单子, 用尽各种办法潜入明星的宅子里赚脏钱, 熟能生巧的他没有一次失手过。   干他们这行的手段确实都下流阴险, 但因为他们是身处于灰色带边缘, 身后还没有位高权重之人当靠山,因而他们从来都是战战兢兢的,不敢沾上半点血, 长时间的踩点试探到最后一气呵成的完成目的,半点差池都不能出。   他探查孟听声的行踪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在完完全全摸清了他的行踪轨迹,以及住所内部情况后,他才敢用尽办法进入这个高档小区,开始实施他千辛万苦做出的缜密计划。   这个单子本来他单干就可以做成,佣金还是令人疯狂垂涎的一百万,可惜了孟听声家里养了近十只宠物,大小皆有,仅靠他一人让这些宠物都乖乖闭上嘴太难,因而他不得不忍痛叫了三个同行帮忙,只是帮他给宠物打麻醉剂,他就要一人分出去两万,痛得心都在滴血。   他不能再让其他人插手,插手得越多,钱分得就越多,因而他让三个男人都上楼去帮他放风,其他的事情他一个人就能完成。   谁知后来会发生这么离谱的事情,三个大老爷们干不过一个女人。   现在男人被死死地压制在地上,警察也正在前来的路上,甚至那泛着死亡冷光的银色针尖也慢慢地逼近了他的手腕,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针尖刺破他的肌肤,彻底扎入了他的血管之中。   男人终于尝到了懊悔的滋味,贪婪过甚真的会害死人。   他为有钱人办事,也被有钱人唾弃,不成功便成仁的男人,现在就两条路走。   一是死,二是蹲一辈子牢。   “之权姐...”   孟听声本来以为谢之权只是想吓一吓这个男人,哪知道她居然真的眼也不眨地将空气推入了男人的体内。   谢之权看了他一眼,推针的动作顿了下。   男人眼见还有活命的机会,立刻鼻涕眼泪横流地朝孟听声哭喊。   “偶像偶像,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是你的粉丝!!!”   “我再也不干这破事了,求求你让这个大人留我一命吧求求你!!”   “我上有老下有小,他们全都在等着我养,我不想坐牢也不想死,如果你愿意放我一马,我从今天起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也不干这种肮脏下流的事情了,求你了!!!”   孟听声摸了摸小狸花软绵绵的脑袋,垂眸淡淡看了他一眼。   他眼中的恐惧做不了假,他眼中的心虚也无处遁形。   还他妈的在编。   孟听声没说话,而是将主动权给了谢之权。   对付这种人,他相信她有分寸,也有办法。   谢之权收到来自孟听声信任的目光,勾唇笑了下,接着手头上的动作。   求救无门的男人彻底开始陷入崩溃,说谎成性的他一边威胁着要将近些日子来偷拍的东西全都让人放到网上去,一边又态度猛转声泪俱下地祈求谢之权的饶恕,一边又说她杀人要坐牢,她会不得好死。   谢之权始终很淡定,该干什么干什么,推针的动作不急不缓,空气已经被她慢悠悠地推进去半管了。   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作祟,他开始感觉自己头晕眼花,还直犯恶心,一整条手臂也开始疼得发麻。   “怎么样,有感觉了吗。”   “一直以来找不到人帮我试验这个死法,没想到你宁愿死在我手里,也不肯去坐牢,倒是一条猛汉。”   “先别急着挣扎,不然到时候窒息死的时候,双眼暴突嘴巴大张的死相会让你很难看。”   谢之权耸了耸肩,面无表情地说着信息量很大的风凉话。   经过她的话语,男人开始无法抑制地去想象他死亡之后的样子,越想越焦虑,越想心慌,他感觉自己心跳加速,下一秒可能就要惨死在这里,死亡的恐惧最终还是战胜了逍遥法外的自由。   他这种怕死又爱钱的人,心防最好摧毁。   “不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求求你让警察把我抓走吧求你了!!!”   男人彻底放弃挣扎,像一滩死水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谢之权挑眉,推针的动作停了。   恰巧这时,警笛声在屋外鸣起。   “老实点。”   谢之权将针管拔掉,将男人松开。   孟听声将门打开,警察很快就一窝蜂地冲进来,几个人上楼去将三个昏迷不醒的男人带到警车上,剩下的三个人来到客厅中,有点吃惊地看着趴在地上一条死狗似的男人。   “正当防卫。”   谢之权无辜地摊了摊手。   警察看到落在一边的折叠刀,僵着脸半信半疑。   被安全感爆棚的警察押走的男人放心地松了口气,而谢之权不论同警察说些什么,他都不敢出言反驳。   孟听声始终对针孔摄像头心存疑虑,录口供前他想去看两眼,没想到谢之权拦下了他。   “没有摄像头。”   “我聘请的钟点工每天都会将你的房子检查一遍。”   “而这种最终目的是为了拿到你裸照的家伙,也不会大费周章地在你的宅子里装摄像头,毕竟要是突然被发现,他的任务目标极有可能在受到惊吓的情况下搬离原住所,且在新的住所一定会加强防备,或者是增加周边人群。”   “通常来说若是要弄到一个人的不雅照,将监控装在浴室是最为轻松简易的办法,但因为你所在的居所并不那么容易进来,且室内还养了那么多只宠物,期间会发生的任何变故都是他担待不起的,因而他只能在长时间的观察下,寻求一个一举成功的办法。”   “大抵是你在日常中对宠物的在意程度过甚,他权衡下选择了用宠物正面威胁,不过你该庆幸的是,他们这种团伙还没有形成非常完整的灰色产业链,没有半点团队意识,业内也没有明确的规定限制,只懂得靠着不入流的手段来谋取利益。”   “人人都想要最多的钱,所以那个男人才选择将后面的过程都一人包揽,若是他再谨慎稳妥些,我今天可能就没那么轻易地救下你了。”   谢之权看着警察将折叠刀装入透明袋中,听到她同孟听声说话时还微微侧目一眼。   “可是...他如何能确定用宠物就能够威胁我就范...”   孟听声抱紧了手中逐渐苏醒的小狸花,对于男人的胆大妄为有些难以置信。   “那我问你,如果我没来,你在知道了楼上有另外三个男人,且宠物的命还捏在他的手中,你会不会脱?”   孟听声沉默了。   诸多因素造成了这个命题成了解不开的难题,而破除这个难题的外来因素正站在他的面前,毫无波澜地质问。   “孟听声,我希望下次你再遇到这种事情,第一反应不是深入,而是先自保。”   “我知道你担心这些小命尚存的宠物,会因为你的脱离从而被恶人泄愤而杀。”   “但你也必须要往最坏的方面去思考,如果对面人多势众,你如何自保?他们绕过宠物一命,是为了将你骗进去杀掉又怎么办?”   “如果你死了,这些可怜的宠物,好一些不过是恢复流浪,坏一些,会跟着你去死的。”   “所以,你既然是个没有什么特殊能力的人,那就多学一学普通人的自私。”   “毕竟你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幸运。”   谢之权有着最热的血和最冷的心,她完全可以为孟听声编造出一个非常完美的世界,并在危险之余承诺给他半生无忧的安全。   但她不可以,她必须让这个善良过度的家伙彻头彻尾的明白,他只是一个会死的普通人。   善良是优质品德,却不是人人都应该拥有的必需品,一个人能够克制住人的底线不去犯事,已经耗费很多力气了。   孟听声站在原地,手脚有些发冷。   他不得不去仔细思考谢之权那些话,内心却又在进行着一场剧烈的拉扯。   而药效过后,小狸花醒了。   它一睁开水灵灵的大眼睛,就看见了孟听声暗含伤悲的面孔。   它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舔了舔他的指尖,歪了歪头,软糯地喵了一声。   指尖湿意一晃而过,孟听声垂眸看着小狸花,眼睛慢慢红了。   “....之权姐,你说的有道理。”   他摸了摸小狸花的脑袋。   “可是,我割舍不下它们。”   “你可能不大理解这种心情,嗯就是,我无法眼睁睁看着我辛苦喂养大的孩子陷入险境还无动于衷。”   “今天又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孟听声不敢直视着她,他感觉自己在谢之权面前已经正式沦落为一个很废物的男人。   他在粉丝口中是个完美无缺的人,可他觉得自己在光芒过盛的她的面前,直接成了一个除了会拍戏,能给她带来利益,其余的便一无是处,还天天惹麻烦的家伙。   身形高大的男人在她面前就像是个被家长训斥的小孩一样,委屈巴巴的却忍着眼泪不敢掉,怕被骂得更惨。   谢之权无语地掐住眉心,不知道是哪句话又让他多想了。   “走吧,别让警察等久了,先去做口供。”   “有什么事等今晚过了再说吧。”   谢之权将人带往警车,孟听声路上看到趴在警车窗户上奄奄一息的男人,突然想起了谢之权对他干的事。   “之权姐,你给他打了空气针,他不会出事吧?”   “万一他出事儿说出来,警察查到你头上怎么办。”   孟听声对此略有担忧,偏头小声地问她。   谢之权顺着孟听声的视线看过去,双手插兜半点不慌。   “我没扎他血管,少量空气注入其他组织并不会造成身体任何损伤。”   “更何况想要一个健康的成年人致命,除了要注射100ml的空气进入血管,还有时间限制,一分钟以内连续不断地注入才死。”   谢之权跟孟听声饭后闲聊一样地告诉他这些平常人压根不会去注意的东西。   “...那你为何要恐吓他?”   把人吓得要找警察叔叔保护才缓过劲来,孟听声想到谢之权拿着针管一脸冷肃阴沉的样子,颤了下。   “击垮他的精神咯。”   “一个人在精力耗费殆尽且神经虚弱的状况下,是很难再耍滑头挖空心思逃避质问的。”   “一会儿警察叔叔应该会省不少事儿。”   谢之权干这种事简直是信手拈来,她一个普通经纪人的形象突然在孟听声心目中动摇了起来。   孟听声搓了搓手臂,安静了。 第114章 影帝少年25 小孟:我真的很喜欢你。……   孟听声今晚受得惊吓不算小, 三观也被迫稍微重塑了一下。   谢之权将休假的小助理召唤回来,并承诺了他今天算是带薪休假。   那三个被打晕的男人醒来之后看到了遍地都是穿着警服的人员在走动,吓得差点又晕了过去。   男人一条手臂畸形地耷拉在一边, 神情格外萎靡不振, 警察问什么,他便答什么。   因为他涉及的罪行有跟踪、盗窃、强迫拍不雅照、以及非法闯入民宅等等, 涉事的金额也到达了一个令人咋舌的地步,且他还是惯犯, 犯下的罪已经有数起, 接到报案的警察本以为这只是一起普通的入室抢劫案, 没想到稍微留了些心眼用了些话术去钓男人的话, 这背后的水竟是越淌越深。   男人对法律不了解,他本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公民, 因为会一些偷鸡摸狗的小手段,在意外之下被人引荐进了一个秘密网站,那是近些年来才做起来的一个灰色产业链, 他可以在里面接下雇主发布的高金额的委托单,基本上都是一些跟踪偷拍或者是盗窃的任务。   因为明星产业链发展得如日中天, 有名气的明星随随便便身价就可以达到一个天文数字, 这个灰色产业链就是在这种离谱的情况下发展而来, 因为世人疯狂啊, 他们如痴如醉地迷恋着一个虚无缥缈的人, 为了心心念念的偶像可以付出一切, 当有人告诉他们, 他可以为他们弄来偶像最私密的东西,他们可以独家专属的东西,他们很难不心动。   男人就这样沉迷在这种靠着非法手段谋取高额盈利的差事中无法自拔, 但他干的事情越多,就越害怕警察,害怕打击报复,一是他认为自己犯下的这些罪足以让他吃一辈子牢饭,赚下的钱都成了一场空,二是并非所有明星都是软柿子,有的背后有人,有的手段不凡,干他们这行的一旦失败或者信息暴露,下场都不会太好看。   至于那些被他们用来提交任务的东西,包括可能会毁了明星一辈子的照片视频为何始终没有掀起半点水花,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本来就是属于一场违法的勾当,谁敢曝光,谁必死。   因而二者之间就这样一直维持着不尴不尬的关系,但明星越害怕出事,越是想要息事宁人,拼死拼活要加入这个灰色产业链的人就越多。   毕竟来钱又快又轻松啊,小心点就不会有事。   男人因为觉得自己这一辈估计就这么完了,因此毫不含糊的,警察想知道什么,他都全盘托出,甚至不顾身后另外三个咬牙切齿的同伙,将他们一起出卖了。   但最后真正判刑的时候,因为他犯的事并不属于那种极为严重的刑事犯罪,因而最终只判了他五年不到。   男人傻了,男人也疯了,他知道自己一旦出狱,就完了。   但这些都是之后发生的事情,当孟听声他们做完口供,小助理也慌慌张张地赶来了。   “孟哥孟哥你没事吧!!”   小助理围着安然无恙的孟听声使劲儿转,生怕他伤着哪儿了。   “没事。”   孟听声安抚了焦急的小助理之后,便将目光投向了正在和人对话的谢之权身上。   “行啊你,又给我送来了一个大功。”   副局长晚上恰好在局里,听到谢之权来了,就出来看看她。   倒是没想到她给他抓来了一只并不普通的贼,这背后要是稍微细究一下,东西太多了。   谢之权被这个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笑着拍了拍肩膀,他对她非常欣赏。   至于谢之权是怎么跟副局长搭上线的,这还是方灵无意搭的桥,方灵在局长那边有点关系交情,所以向来不怕犯事,毕竟总有人会在背后替她处理,而副局长是个真正嫉恶如仇的,但两袖清风的他玩不动权势,也就拿不下方灵这个罪孽深重的家伙。   谢之权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并不介意拉副局长一把,方灵落马以及她背后那些七七八八见不得人的东西和关系,牵扯到的一些事件和人物若是掌控住了,要记下的功劳可不小,谢之权将这些都推给副局长,他在期间算是得了不少的好处。   后续的事情,副局长一来,该走的流程便快了些,当三人离开警察局,时间已经是凌晨了。   谢之权本来打算给孟听声暂时性地换个居所,那些宠物也派人给他送到他的新居所去,但孟听声不需要。   “之权姐,我没那么害怕,只是受了点惊。”   她拗不过他,便遂了他的意愿,让小助理今晚好好看着他。   回到家洗完澡,谢之权关了灯刚躺上床准备睡觉,忘记静音的手机忽然滴滴滴地响起消息提示音。   【孟:之权姐,你睡了吗?】   【容:之权,睡了没?】   两个不省心的家伙突然一齐发来消息,问的还都是这种傻不拉几的问题。   谢之权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不打算理会,手机屏幕却是不断地亮了又暗,亮了又暗。   她睁开眼,叹了口气。   【孟:之权姐对不起,我以后不会那么莽撞了。】   【孟:之权姐你是不是睡着了。】   【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想跟你聊聊天,我睡不着。】   【孟:你今天好帅,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帅。】   【孟:你为什么这么厉害,我有点儿小小的自卑。】   【孟:我感觉自己有点不配喜欢你了。】   谢之权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孟听声发来的消息,没有回复。   那头容敛又噼里啪啦地发来一堆内容。   【容:不管了,你先看看这个。】   【容:(图片)(图片)(图片)】   【容:如果不是我刚好认识那个狗仔,明早你带着孟听声去警局的事情就要上热搜了。】   【容:那家伙犯什么事了啊,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容:诶喂你真的睡了吗,别给我看到了装没看到!】   【谢:多少钱。】   【容:我就知道你没睡觉,呵。】   【容:什么多少钱?】   犯困的谢之权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脸部表情逐渐面瘫。   【谢:买下照片的钱。】   【容:哦这个,小钱啦。】   【容:不是??你居然跟我谈钱!!!】   【容:你变了!!你跟在孟听声身边果然被他迷惑了!!你不爱我了!!】   谢之权感觉满屏幕的感叹号吵到了她的眼睛,直接选择退出了容敛的消息对话框。   这下子又轮到孟听声凶猛地弹出好几条消息来。   【孟:好吧虽然我不配,但是我还是很喜欢你。】   【孟:有人说爱是克制,但我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我克制不住。】   【孟:之权姐你要不要真的考虑行使一下金主的权利,把我睡了。】   【孟:我经常锻炼,身材还不错,不壮得过分,也不瘦得弱不禁风。】   【孟:我还有结实的腹肌(图片)】   对面发来一张图片,谢之权看到小图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但美色助眠,不看白不看。   谢之权将图片点开。   这张图片不知道孟听声是什么时候拍的,穿着白衬衫对着镜子,扣子全都解开,若隐若现地露着漂亮的腹肌,欲色满满。   他举着手机挡着脸拍,露出来的薄唇看起来却是很好亲。   谢之权不动声色地退出图片,依旧没回复。   她还没来得及看孟听声新发的消息,按捺不住的容敛一个语音通话就扣了过来。   谢之权二话不说,直接挂断。   【容:我宣布明天将会下大暴雨。】   【容:那是我被你这个渣女伤出来的泪。】   【容:草你能不能给我点面子回我一下。】   【容:你是不是背着我和孟听声那个小妖精聊天!??】   【谢:嗯。】   容敛直接裂开。   他震怒了。   【容:你别告诉我你真的对他有意思。】   【容:我不要脸地烦着你几年都不见得你对我动容过半分。】   【容:之权,你不能这样啊。】   谢之权并不打算骗他,但也不准备给容敛看得到曙光的机会。   【谢:没有意思,你也是。】   【谢:等他有成就了,我会换人带。】   【容:你好渣,我好难过。】   【容:哦对了我最近正好发现了一个还不错的苗子,介绍给你?】   【谢:可以。】   容敛总这样,总是在发现情况对他不利的时候立刻转移话题逃避,他日常全都用插科打诨和耍宝来掩盖谢之权的拒绝。   可惜残忍的事实就是,容敛对谢之权来说并没有为其停驻的必要,动摇自是一分也不可能有。   安静了一个,另一个还在活跃。   【孟:除了腹肌,我那个...也还行。】   【孟:你要不要看一下?】   谢之权眯着眼睛确认了一下这句话中所要表达的意思,拿着手机人有点懵。   这个满脑子只有演戏的纯情傻子什么时候这么色胆包天了??   【孟:(视频)】   谢之权:wow。   她挑着眉不慌不忙地点开看。   “八十九,九十,九十一....”   “喔喔喔孟哥好强!!”   视频里是小助理给孟听声数他做了几个俯卧撑,穿着无袖白T的孟听声额间全是薄汗,他两条结实有力的臂膀撑着地面,暴起的肌肉线条流畅优美,明明人在快速地做着很耗体力的动作,孟听声的脸色却淡然得很,做了几十个气都没怎么喘。   【孟:我经常锻炼...所以我可以嗯...很久..】   【谢:。】   敢情那个那个指的是持久度,原来始终在高速下不来的人,一直都是她自己。   谢之权无言以对地打了个句号出来,证明一下自己有在看孟听声半夜脑子发热的全过程。   而那边耳根微红,抱着手机想七想八的孟听声,看到谢之权发来一个句号诈尸,人直接傻了。   【孟:你没睡!!!!】   【谢:没有,我睡了,你可以接着发你的,我没看到。】   【孟:震惊.jpg】   一个人心里乱糟糟,尤其是还深处在这种静谧无声的黑夜里,最容易乱想。   置身于这种状态下的孟听声,给谢之权发的全是无厘头还不上不下的话,想到什么就乱发什么。   毕竟他以为谢之权已经睡了,就算看到了那也是睡醒才看到。   谁知道他竟是在给她做犯傻的现场直播。   甚至开头就暴露了自己那藏了很久的小心思。   【孟:那...那你有看到开头吗?】   【谢:你不配喜欢我?】   【孟:......】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中了一箭,贼他妈疼。   晚上谢之权走之后,小助理陪着他回到居所后,就忍不住跟他感叹。   “孟哥,之权姐对你真的好好啊。”   “她一个经纪人真的对你几乎是百依百顺,你有麻烦的时候她比谁都准时出现。”   “她喜欢你很多年的事情,大概是真的了。”   孟听声原本听着小助理的感慨,还非常赞同谢之权真的对他极好,然而听到后一句,感觉这味道就变了。   “喜欢我...很多年??”   他像是在听什么绝对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奇闻趣事一般,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和自嘲。   “是呀,陶陶姐说的。”   “她说在你还没正式签入行天的时候,之权姐就暗中关注你两三年了。”   “突然把你签下,也是因为她觉得时机成熟了,手中掌握的势力完全可以为你保驾护航了,才敢签下你。”   “哦对了我偷偷跟你说哦,陶陶姐说,之权姐其实才是行天幕后的大老板,很厉害的!”   “但是孟哥你也很厉害!能让一个大佬暗恋你这么多年,你在身边了她也克制着自己不碰你,她隐忍不发大概都是为了你的事业,你的梦想,呜呜呜,之权姐真的是人间美梦,孟哥你太幸福了!”   今日的小助理也是为他人神仙爱情哭泣的一天,然而他在说出自己的脑补并自我感动之后,孟听声却是震惊了。   关注他两三年??   她那么喜欢他为什么一签下他就要包养他??   不这不可能!   孟听声扶住自己的额头拼命拿那些矛盾点来说服自己小助理说的都是假的,但是那些话中所代表的含义又都太过于美好,他也真正地渴求着那一切能够成真,但是谢之权看着他眼中毫无波澜的模样又清晰无比,孟听声痛苦至极。   可是人总是会抱有不可能的期待,甚至偶尔幻想期待成真时的画面。   带着小助理的话上床,孟听声失眠了。   脑子打结的代价就是,他对着谢之权的聊天界面开始胡言乱语了。   他看着谢之权的回复,消息栏上的字打了又删,打了又删。   最后千言无语,都汇成了卑微至极的自嘲。   【孟:我很喜欢你。】   【孟:我以为最开始的好感只是出于对你的感情,慢慢的就消散了。】   【孟:可是时间越长,你对我的吸引越是致命。】   【孟:我开始无法不时时刻刻看着你,希望你一直在我身边。】   【孟:介于以前我糟糕的行为,和现在毫无成就的我。】   【孟:我觉得我连喜欢你的资格都无法拥有。】   孟听声侧身闷在被窝里,打字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在小心翼翼地对谢之权彻底敞开心扉,那一刻因为没有双亲疼爱,尝遍世间冷暖,对人始终保持距离的心,终于在飘摇不定的流浪中,选择义无反顾地走向一处让他安定欢喜的终点。   【孟:但是之权姐,就算没资格,我也管不住我自己了。】   【孟:能不能给我三年时间,三年后如果我能拿到演艺生涯的第一个成就,我可不可以试着开始追求你?】   【孟:那时候,我一定将我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   他说的很认真。   他也知道,这种郑重其事的话,应该当着谢之权的面,堂堂正正地告诉她。   但孟听声等不及了。   他再也不能忍受着将自己的感情藏匿住哪怕一分一秒,两世以来,他的心从未这样炙热过,也从未在一个人面前这般轻易地卸下伪装,露出最为诚挚的一面。   短短几年时间,因为谢之权的存在,他的周身发生了过去从不敢想象的事情。   他本内心阴暗,厌世绝望,恐惧一切令人不齿的关系,唯独沉浸在热衷了一辈子的演戏当中,才能短暂地找回自我。   是她说这条路很长,想要奔去向往之地的路程中,必然会有千万挫折在等待着他。   满身的泥泞并不能够浸染一个人的灵魂,只要你的心始终虔诚炙热,那你就依然是那个最初的干净少年。   孟听声的心跳得飞快。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手机屏幕,期待着谢之权的回答。   而终于。   孟听声看着新弹出的一条消息,笑得眉眼熠熠生辉。   【谢:三年后见。】 第115章 影帝少年26 小孟:之权姐,我好想死……   三年后。   国内含金量最高的金玉奖颁奖典礼将在明晚以全网直播的形式开始。   有了全新的目标, 彻底放下过去那些束缚的孟听声,这三年来疯狂地沉浸在拍戏当中。   越来越多的知名导演自动找上门来,已经无需谢之权再从中插一手将他引介出去, 孟听声凭借着谢之权前期的助力垫高了踏板, 后期基本上就是自己在埋头苦干,靠着过人的演绎天赋和绝对敏锐的感知能力, 彻底融入这个圈子,变成广为人知的好演员。   去年本是秉着冒险无畏敢于尝试的精神, 接了一部题材偏黑暗的电影, 导演是个新锐, 目光却是又毒又准, 手头上至今为止就拍过三部电影,但部部大爆, 评价极好。   被导演一眼相中的孟听声,开始经受起长达半年的折磨。   他要饰演的主角患有精神分裂症,靠着迥异的人格游走在黑与白的交界线之中, 他像是这个世界上最热闹的人,又像是这个世界上最孤寂的鬼魂, 他与亲密无间的自己对话, 同时又憎恶于身体被分裂成好几份。   如果你是个浑水摸鱼的演员, 这样的角色同现实的割裂感太强, 可能并无法让你拥有代入感, 但如果你是个优秀的并且有自我追求的演员, 那你会想尽办法去理解这个角色, 成为这个角色。   孟听声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一个困难至极的挑战,若是能够成功突破了,那对他后来将会有无尽的帮助。   但让一个思想健康的人成为一个疯子, 很难,所以无计可施的情况之下,孟听声采取了较为偏激的方式让自己去理解这个角色。   进度刚开始,孟听声尚正常。   进度拉快一些,他开始精神恍惚。   进度到了中后期,他看着厨房台面上的刀,有些冲动。   进度来到尽头,孟听声已经陷入格外压抑的气场之中,戏拍完之后,人直接崩溃。   他在短时间内要不断地转换大悲大喜的情绪,次数多了之后,人真的感觉自己要半疯了。   这部电影拍完之后,整个剧组气氛都相当低迷,杀青宴都办不下去。   孟听声也将自己没日没夜地关在屋子里沉寂很长一段时间,这期间压根没人敢打扰他。   历史上因为过于沉浸角色饰演,从而难以走出的演员,案例不少。   谢之权本来略微担忧孟听声的状态,但想到他并不是那么容易被击垮的人,演艺生涯对他来说是他这一生最大的追求,他不会停下的。   可某个深夜,孟听声忽然拨来久违的电话。   他说。   “之权姐,我好想死。”   “之权姐,我不想死。”   “可是我没办法控制住我自己不要去想过去发生的那些事情。”   “之权姐,我该怎么办。”   他的嗓音沙哑得像是连续不断抽了好几包烟一般,气音摩擦滚动,像是刀子在划拉砂砾。   想要将自己逼疯,那就不断地撕开最恐怖的伤口,让它流血,让它腐烂,让它再也好不了。   孟听声反复强迫自己去将已经结痂的伤疤撕裂,他目的达到了,伤口却真的好不了了。   谢之权在电话那头沉默着。   最后一言不发,直接挂断。   孟听声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缓缓合上了一双在昏暗室内红得要滴血的眼睛。   他瘫倒在沙发上,心突然被丢进了荒无人烟的寂寥边境,空得无边无际。   孟听声的周边趴满了一群毛茸茸的小家伙,各个油光发亮,精神气十足,唯独主人却是狼狈邋遢,萎靡不振。   他近段日子不论过得再糟糕,也不忘伺候家里的小主子,孟听声总是对身边的一切都照顾有加,且打理得井井有条,他自己却是过得糊里糊涂,随随便便。   挂了电话直接过来找人的谢之权一开门进来,就看到了尸体一般的孟听声。   她在家办公,忙一半就被这不省心的家伙招呼来。   更糟心的是,这家伙看到她来非但不暴雨转晴,那表情还跟看到鬼一样,爬起来扭头就跑。   谢之权推了推金边眼镜,目含嫌弃。   逃跑的孟听声箭步冲上二楼,铁青着一张脸,麻溜地滚进卫生间抱着镜子疯狂打量自己现在的样子。   胡子拉碴,头发凌乱,双眼无神,嘴皮干裂。   他硬生生在心上人面前,把自己活成了难民。   孟听声差一步就真疯了。   将自己收拾干净,香喷喷下楼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谢之权正坐在沙发上逗小狸花,特别怕生人的小狸花见到谢之权竟是亲热无比,粘着她都走不动路。   孟听声乖巧地坐在这个好多天都未曾碰面的人身边,眼巴巴地看她。   谢之权漫不经心地挠着小狸花软软的下巴,抬眸看了孟听声一眼。   “还想死吗。”   孟听声愣了下,不知如何回答。   “你现在这个状态,若是出现在三年前,那我会毫不犹豫地为你联系心理治疗师。”   “但你现在会再度陷入胡同走不出,不是你还深陷在那段阴影中,而是习惯使然。”   “过度代入会让你产生你一直未曾挣脱的错觉,但这些归根结底都是假的。”   “心情不好最好别关着自己,多出去走走,约认识的人聊聊天散散步谈谈心。”   “还有,别动不动就想死,几岁的人了。”   “更何况,你现在并不是一个人。”   孟听声呆滞地看着谢之权将不停撒娇的小狸花抱进怀中轻轻亲了一下,那些锁了他很久的阴郁情绪突然动摇了。   她说的都是对的,这些道理他也都明白。   但谢之权每次都是这样,她的情绪总是维持在一个最平稳的状态,刀尖对着瞳孔都不会有半点意乱,安抚他人的时候也不会挑好听的说,而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人,到底是对是错。   她眼中的是非分得比谁都清楚,她带来的安定却也比谁都靠谱。   真正说服别人的,可能不是谢之权说的话有多动人,多直击心脏,大抵是她就这样平淡如水地注视着你,你就会不自知地慢下心跳,心甘情愿地踏入她想要让你踏入的现实中去。   当然如果她能够像亲小狸花一样也亲他一下,那他就更心甘情愿了。   他也想臭不要脸地缠着她,粘着她,抱着她。   可孟听声不敢。   三年未至,成就未达,他既然敢立下承诺,那便必要做到。   “我明白了之权姐,我会好好调整心态的。”   孟听声现在不单是要对自己负责,还要对那些为他欢呼,为他献出喜爱的人负责。   况且,他心心念念想做到的事也还没做到。   “之权姐,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孟听声面对着谢之权,心里始终没底,好长一段时间以来他都在反复确认谢之权的身边是否出现了别的人。   谢之权知道他在问什么。   “你指的是哪件事?”   她偏生不提。   “三年后如果我能够拿到影帝,你就同意我追求你的事。”   孟听声直来直往,再度重述。   “我依然是那个答案。”   “三年后见。”   至于同不同意,那便是未来的事情了。   ......   当晚八点整,离金玉奖颁奖典礼正式开始还有十五分钟。   前排原本给谢之权留了个位置,就在孟听声的身边,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婉拒了主办方的好意,选择朝后排走去。   孟听声疑惑不解地看着她的优雅迤逦的身影,谢之权似有所感,隔着层层穿着华贵礼服的人,同孟听声遥遥对上视线。   这一眼像是在梦中出现了千百遍。   谢之权朝他勾唇一笑,清丽淡漠的眉眼毫不逊色于百花齐放的周身至景。   孟听声张了张口,想喊她,头却是被一只不容抗拒的大手掰了回去。   “看什么看,颁奖典礼要开始了,你个毛头小子懂不懂规矩。”   容敛忍无可忍地将恋恋不舍的孟听声给掰正过来,脸臭得像亲眼看见对象出轨的原配一般。   孟听声额角一抽,满脸嫌弃地看着容敛霸占了本该属于谢之权的位置,坐下之后还翘起二郎腿,格外得意。   “怎么,嫉妒啊?”   “嫉妒也没用啊,这是之权特意让给我的位置,你眼珠子瞪出来了也没用。”   容敛近期没有什么可以角逐金玉奖的作品,他今天来也只是受主办方的邀请,来给获奖的人颁奖的。   他在前排也有位置,但他就是不坐,就要跟谢之权贴着。   如果他不能跟谢之权坐,那孟听声也别想。   两个各种意义上的老男人,在外人面前风度翩翩成熟稳重的老男人,一旦遇上了,立刻降智互相攻击。   孟听声躲开镜头翻了容敛好大一个白眼,冷笑一声后懒得再理他。   颁奖典礼正式开始。   整个金碧辉煌的会堂可以容纳足足六千人,但真正能够站上那个领奖台的也不过寥寥几十人。   大多数被邀请来的人,心里都很清楚,自己不过就是来陪跑的而已。   但是看着一个又一个同辈、前辈、后辈,光鲜亮丽地站在那个他们耗尽热情去追求的领奖台,他们坚定向前的心又深了一分。   孟听声看到有人没忍住热泪盈眶,有人站上去气定神闲,殊荣既定,有人震惊痴呆,压不住眼角狂喜。   他难免出了神,在想要是自己站上去会怎么样。   然后。   他的名字突然就被念到了。   “让我们恭喜孟听声!”   “他凭借着《游鱼》中尤余这个复杂的角色,成功斩获最佳男主角!”   立体高清的大屏幕上,开始播放这他在电影中所饰演的高光片段。   孟听声看着那个像是真的患上了精神分裂症一般的自己,起身淡然地朝台上的容敛走去。   “恭喜。”   容敛桃花眼弯得像月牙,笑得很愉悦。   他像是真的在为孟听声感到开心一般。   “谢谢。”   孟听声接过那盏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玉兰花的金色奖杯,谦虚地朝前辈鞠了个躬。   然后忽然的,他这个上过不少领奖台的人,莫名其妙开始紧张了。   摄像机位全都在对着他,准备好将他的获奖感言散播至所有人的耳中。   孟听声捏住话筒的手紧了紧,他准确无误地看向了那个淹没在人海中的人,目光定了焦距,再也不曾挪动过。   谢之权看着他,笑得意味深长。   站上讲台,拿到分量最重的奖,成功斩获了年轻影帝的头衔。   感到开心吗,孟听声。   孟听声被她这样深切不移地注视着,可能是室内的灯光太晃眼了,他竟然恍惚觉得她看着他的样子好温柔。   他很高兴,他非常高兴。   他拿到能够证明他实力的最高奖项。   而那个见证一切的人,还就在眼前。   “我很高兴,我能够拿到这个奖。”   他锋利的眉眼刹那间沾染上半分柔情,万般心情都抵不过对未来的美好遐想。   此言一处,谢之权闻之慢慢垂下眼眸。   好。   很好。 第116章 影帝少年27 小孟:没有你,我也可以……   后来孟听声说的那么多情深意切的感言, 以及意有所指的情动,都没能留住谢之权提前离场的步伐。   她耐心地看着那个成功站上祈愿者所期盼他站上的位置的人,看着他收获雷鸣掌声后谦逊的微笑, 看着他捧着奖杯从容不迫的步伐, 看着他眼中缠绵的暗火在触及到她的那一秒,霎时燃起燎原之势。   这一切都代表着孟听声未来的辉煌景象。   同时也代表着, 谢之权的任务完成了。   孟听声落座后,因为镁光灯依然在不停地对着他闪烁, 不想引起不必要麻烦的他, 只能忍住想转头去看那个让他心思飘散的人的冲动, 他想看看她为他泛起波澜的模样, 哪怕是一点点水花也好。   孟听声轻轻勾起薄唇,他低眉注视着怀中奖杯的神情简直不要太过于温柔如水。   这一幕后来被很多人疯狂截图转载, 只为了留下这个离开荧幕从不轻易言笑的男人难得的温柔一面。   他们为他这一姿容神态编造了许多故事,有浪漫的,有心酸的, 有苦从中来的,有历经磨难的。   唯独猜不到, 孟听声只是因为完成了一个约定, 而笑若灿阳。   颁奖典礼结束后, 孟听声没有找到谢之权。   没有思虑过多的他安静地待在保姆车上, 一颗心尚滚烫着。   从下台到散场, 一直在游神的孟听声将一件未发生的事情幻想了千万次, 他想着, 他堂堂正正地将奖杯拿到谢之权面前,用最沉稳认真的语调来向她回馈三年前许下的承诺,而后得到她欣赏的颔首。   或者, 他还没将奖杯拿到她面前,她就满脸自豪地前来寻他,拥抱他,亲吻他,告诉他这三年她也在经历着漫长而又煎熬的等待,小助理同他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她早已倾慕于他。   令人心醉神迷的幻想险些就将孟听声拽入虚假的边境醒不过来,他想得越多,耳根越红,身子越火热,情绪越躁动。   但一直联系不上的谢之权,突然就给他泼来了一盆刺骨的冷水。   “奇了怪了,之权姐走之前没和你说一声吗孟哥?”   “她都和我说了。”   小助理打了两三个电话给谢之权,皆是等不来回复。   孟听声原本还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甚至已经为谢之权想好了理由,比如突发了什么紧急的事情需要她去处理,来不及告诉他。   但小助理后面那句话,着实给自我安慰的孟听声狠狠地送上了一刀。   “...她走之前和你说了?”   孟听声脸色晦暗不明地挂掉无数次拨出去的语音通话,语调毫无起伏地询问。   “额嗯...大概是因为我等在外面,之权姐出来的时候看到我顺便和我说了一声,孟哥你在会堂内,之权姐不方便过去和你说。”   小助理敏锐地察觉到气氛逐渐变得低沉起来,他立刻改口为谢之权开脱,就是那心虚的语气和结结巴巴的叙述听起来就不太可靠。   孟听声将被掌心薄汗濡湿的奖杯置于一旁,强烈的不安感突然笼罩了他。   “难道手机是摆设吗?”   他这样冷着声反问,压抑着的苦涩情绪让小助理不敢应声。   手机是摆设吗?   当然不是。   但如果对面的人是无需在意的人,手机自然变得毫无用处,看都不想看。   【孟:之权姐,你是在忙吗?】   【孟:等你忙完了可以告诉我一声吗,我有话想对你说。】   【孟:拜托了之权姐。】   即便内心深处卷起的波涛有千万丈高,即便他从美梦中醒来被现实的冷风刮得彻骨冰寒,即便孟听声现在有太多太多不敢问出口的话想说,他也只能这样畏畏缩缩地给谢之权发出去申请对话的祈求,他在她面前无处不在的卑微感,短暂地让他褪去了明星那耀眼的光环。   这些消息发出去之后,孟听声睁着干涩的眼一直等到半夜,都没等来回复。   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事情一夕之间就全都变了模样,明明之前不都还好好的不是吗。   孟听声将自己蜷缩起来,双手环住双膝,他将自己置身于仿若能吞噬万物的黑暗中,执著地看着那唯一能够将他解救的微光亮起。   良久,“叮咚”一声,消息忽得来了。   孟听声一脚踢开被子,着急忙慌地捞起手机解锁查看。   【谢:明天公司见。】   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半。   孟听声收到了这条不算回复的冷漠回复,直接彻夜失眠。   ......   翌日,行天内部。   “你们收到消息了吗,公司好像花天价把隔壁一个当红的男艺人挖了过来。”   “真的假的,咱老板不是一向很佛系的吗,怎么可能会花大价钱去抢人。”   “我说的还能有假?我大一早就看到了之权姐领着人往她办公室去了!”   “之权姐不是孟哥的经纪人吗...”   “你傻吗,哪家公司规定了一个经纪人只能带一个艺人?”   孟听声一夜无眠,天蒙蒙亮的时候便爬起来拾掇自己,他用上了平时最不爱用的一些护肤品,将自己熬了一整个夜变得有些粗糙的皮肤可劲地折腾了一番,而后再是挑选服饰,最后打理造型,在日头高挂的时候才出门。   他一到公司,就听到了一些难以形容的言论。   “额啊孟哥早上好,恭喜孟哥拿下最佳男主角!”   “恭喜孟哥,恭喜孟哥!!”   凑在一起讨论的一拨人一看到孟听声出现在公司,立刻转了话头,半点不敢得罪他。   现在的孟听声还差一些就可以跟资历最深的容敛平起平坐了,即便暂时站不上一哥的位置,二把手也该是他的。   他们现在正在议论的东西虽然同孟听声没有什么直接性的关系,但是据可靠传闻,孟听声好像对自己的经纪人有那么些意思,即便这个小道消息是假的,不过秉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道理,当着人家的面议论人家的心上人这不是找死吗。   话题转换之生硬,孟听声想不察觉到不对劲都难,但是问这些未窥见全貌便喜欢添油加醋的人并没有什么用,倒不如他自己去求证。   孟听声礼貌颔首,疏离冷淡的态度让众人纷纷噤声,不敢再多嘴。   完蛋,传闻好像是真的。   片刻后,孟听声到达最顶层,他站在走廊的尽头遥遥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拳。   踏出去第一步。   孟听声想问她,真的要在有他的情况下还带另一个艺人吗?   踏出去第二步。   孟听声想问她,昨夜为何走得那样急切,连说都不说一声。   踏出去第三步。   孟听声想问她,向来信守承诺的她,这一次是否也可以履行约定。   但真正站在门前,抬手要敲门的那一刻。   孟听声随后便要见到她,却只想要好好抱抱她。   “之...”   “之权姐,你成了我的经纪人之后,孟哥怎么办诶?”   “你不是一直以来都只带一个艺人的吗?”   清朗纯澈的男声带着浓浓的疑问响起,他像是真的在为这件事情苦恼一般,语气犹豫低落。   孟听声抬手敲门的动作就这样僵住了。   这是...谁?   “嗯,我只带一个艺人。”   “我今天会安排新的经纪人给他。”   淡漠的,清浅的,让他闻之心动的声音,就这样毫无感情地回答着男生的问题。   她像是随手打发掉一个不重要的东西一般,对他去留的命令下达得这般轻易。   “喔原来如此。”   “那之权姐,你会带我到什么时候呀?”   “你要不要考虑一直带着我呀,我很听话的。”   听完准确的回应之后,男生立刻便将孟听声抛之脑后,一个劲儿地黏上了谢之权。   孟听声掌心还贴在冰冷的木质门上,他听到里面传来清越的低笑声。   他听到从来不随意许诺于他人的谢之权笑着说:   “看你表现。”   孟听声牙关狠狠一咬紧,没控制住力道手握成拳就失控地砸向门。   一声巨响将里面的男生给吓到了,孟听声听到他啊的一声,而后惊疑不定地向谢之权寻求安慰。   “之权姐,我可以进去吗。”   孟听声再也无法忍受,他压抑着喉口即将溢出的愤怒,沉着声唤道。   “进来。”   他听到她愉悦的语气又重归平静如水。   孟听声打开门,看到了正坐在沙发上悠闲泡茶的谢之权,而那个一直让他揣测身份的男生,是眼下热度不小的当红男艺人,祁冬。   祁冬现在才二十一,浑身还未褪去去独属于大男孩的那份青涩味道。   他的眼睛是那种最容易让人心软的鹿眼,眸中盈盈的水光每一丝都在闪烁着无辜的意味。   他的头发又黑又软,看起来就很好揉。   反正跟孟听声这种被风吹雨打,各种野外曝晒过的人不一样,祁冬一看就是温养的。   “孟...孟哥!”   原本还差半个手掌的距离就要贴到谢之权身上去的祁冬,一看到孟听声携带着一身沉重煞气走进来,立刻局促不安地站起来,紧张兮兮地给他鞠了个躬。   孟听声依照惯例,无论多不待见对方,他都要以最礼貌的态度去微笑待人。   但这次孟听声的耐性早已在门外就告罄了,他的礼仪风度也统统被他丢去喂容敛了,无论祁冬对着他的态度如何恭敬,孟听声就是心情差到极点地摆起了架子,将人无视。   谢之权不紧不慢地喝了口香气四溢的茶,余光看见被无视的祁冬委屈得眼眶都泛红了。   “孟听声,认识一下,这是你未来的后辈,祁冬。”   她将茶杯轻轻置于桌面,开口道。   孟听声的视线全程都在谢之权身上,奈何她直到现在都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   原本他还在门外心酸地怨恨她办公室的隔音为什么差成这样,站在外边就能够听到里面毫不遮掩的对话。   直到真正看到谢之权,孟听声才不得不痛苦地承认,他应该庆幸先一步知道了她的决定,否则,若是无知无觉地直接面对这二人,孟听声怕是会当场在外人跟前失态。   “噢?这是我的新后辈?怎么,你在带我的同时顺便带他?”   孟听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暂时藏起暴躁不安的情绪,若无其事地问道。   祁冬不敢吭声,他抬眸偷偷看了眼孟听声,不知道这人为什么明明在外面什么都听到了,进来之后还要刻意歪曲。   谢之权能感觉到孟听声又惊又怒又痛的目光一直在试图灼伤她,他的感情已经浓烈到了一种难以挽回的程度,他越是在试图唤醒一丝谢之权对他的感情,越是将人推远。   她甚至连台阶都不给他下。   “准确来说,祁冬是你的新后辈没错。”   “但我只会带他一个人。”   谢之权将对祁冬说过的话,又复述了一遍给孟听声听。   她看着这个日益稳重,喜怒不轻易显露的男人,眼中的火星直接被她引爆。   “为什么。”   “是我做得还不够好?还是我拿到影帝用的时间太长了?”   他还在强忍着。   自然垂落的手臂颤抖得微不可察。   “同你这个人没有关系。”   “具体理由你可以参考容敛。”   “我也是只带到他拿到影帝。”   谢之权已经将话都开诚布公地甩在了孟听声面前,至于愿不愿意听进去,那就是他个人的事情了。   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仿佛只要有人轻轻一推手,就会直接将那条紧绷的弦拉扯得四分五裂。   祁冬有被谢之权的冷酷独断给吓到,但同时这样直接果断说一不二的谢之权才最是让他安心。   他一直以来的意向都是好好演戏,当个成功的演员,可惜了原公司只贪图眼前利益不愿意往他希望的方向去栽培他,走投无路的祁冬遇见了容敛,并且得到了他赏识。   三年前,容敛便说要为他引介给圈中最优秀的经纪人,三年后,容敛说到做到了。   祁冬原本还担心孟听声过人的演绎天赋和水涨船高的地位会让谢之权产生犹豫之情,谁知,她真的说断就断了。   现在整个办公室都陷入诡异的气氛之中,进退两难的祁冬搓了搓裤管,缩了缩头,决定硬着头皮松动一下僵持的二人。   一个是他今后的领导者,一个是他羡慕尊重的年轻前辈,两人都相安无事最好。   “那个孟哥...虽然之权姐不带你了,但你和之权姐还是朋友,所以你别太生.....”   “出去。”   孟听声强硬地出声打断祁冬微弱的劝解,不容拒绝的驱逐他。   祁冬一愣,完全没有想到孟听声会这般难相处。   性格再软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触犯,也是会有脾气的。   可祁冬却忘了,他觉得板上钉钉无可更改的事实,却是对面那个愠怒的男人最不愿面对的现实。   “我为什么要出去?”   “我是之权姐名正言顺带回来的!”   祁冬一边不悦地反驳道,一边却是有些怯怯地朝谢之权靠近了些。   名正言顺带回来的?   本就处于暴怒边沿的孟听声这下子彻底控制不住咆哮的怒火,直接炸了。   “出去!”   他克制着最后一点道德底线,没有道出粗鄙之语,但这夹杂着狠戾的凶恶之语,像是被侵占了领地的头狼最后的警告。   在戏里杀过不少人的孟听声,他蕴藏着暴雪的深黑眼眸,随意投来的目光都慑人得很,血腥味十足。   阅历和演戏经验完全被吊打的祁冬一看到孟听声这个杀伤力强烈的眼神,腿一软险些就跪了。   他想向谢之权求救,却发现这根导火线完全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祁冬顿时心下一凉,握紧拳头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甚至他走之前还乖巧地带上了门。   没了第三者的存在,孟听声直接三两步走到谢之权跟前,挥手夺走她欲要送到唇边的茶杯。   “你为什么还能够这么轻松自在?”   “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东西了?”   瓷壁纤薄的茶杯被孟听声攥在掌心,他毫不意外地觉着,若是他再用力些,茶杯就会寸寸碎裂,变成锋利的刀片划伤他。   但他没选择这么做。   因为他知道,谢之权不会在意的。   “言重了。”   “我向来很尊重你。”   茶杯被夺,懒得再倒一杯新茶的谢之权慵懒地靠回沙发背,缓缓回答孟听声的质疑。   “尊重?”   “你随意地安排我的去留,我连知情的权利都没有,这叫尊重?”   孟听声咬牙切齿地反问,他真的很想知道,谢之权到底有没有心。   他将软肋,将情绪,将荣耀,将归处都托付给她,他可以毫无防备地将最柔软的肚皮朝向她,将最诚挚的信任赠予她。   她收下这一切的时候,明明没有一丝拒绝之意。   到头来却是像垃圾一样丢了他。   可孟听声越悲怆,却越是同谢之权早已预料到的画面严丝合缝地吻合上。   谢之权预料到了他的怒火,也预料到了他的失控,同时更加预料到了,她该说些什么,他才会为了保留最后一点颜面,放弃她。   “孟听声,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她十分不解地歪了歪头,看向孟听声的视线始终如一滩冻结的冰泉,没有半分温度。   闻言,孟听声差点被气笑。   他将茶杯置于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谢之权,就要反驳。   谁知谢之权未待他义正言辞地控诉她的绝情,便剥夺了他动怒的资格。   “按理来说,我未曾有一刻亏待过你。”   “即便我是以金主的身份绑住了你,但我并未碰过你。”   “反而还无怨无悔地给了你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好处。”   “现在我只不过是想中止这口头协议,去带另一个艺人,你便甩脸色给我。”   “我助你,教你,劝你,救你,宽待你,你还有什么不满?”   谢之权将他们这一段在孟听声看到格外波折却美好的关系,说得那般冷冰冰,全是纯粹交易的味道。   她翘着二郎腿,即便是处于静坐低处的状态,那凌然的气势依然将孟听声压得喘不过气来。   孟听声被谢之权堵得哑口无言,她说的没有一点错,不识好歹的人一直以来的确都只有他,但是,但是...   “我没有不满...只是,只是你不是答应了我三年后只要我拿到影帝,就允许我追求你吗?”   “可你昨晚非但不愿提起此事,今早还很突然地告诉我,你不想要我了。”   “之权姐,我没有办法不因此感到痛苦,我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三年来从不敢轻易地向你宣泄我无处安放的感情。”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一点都不想离开你。”   孟听声在谢之权面前从来都很直白,他强烈到无法忽视的深厚感情即便被深埋在了心里,却还是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他看出谢之权细眉微微弯下,捎带着些不虞,察觉到这一点之后孟听声立刻便软下语气,委屈又难过地倾诉他藏匿在心间的话。   优秀的演员可以演绎出这世间千万种情绪,但唯独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真情实感才最是动人。   就像现在的孟听声,他自己大抵不清楚,他在看着谢之权的每一瞬,眼眸深处就从来未曾消散过缱绻光亮。   孟听声还在期待着她收回决定,回心转意。   谢之权却是漫不经心地笑了。   “我的确答应你了。”   “但我不是已经做到了吗?”   “我们三年后,也就是现在,不正是在相见吗?”   她看着孟听声因为她随意轻佻的话语,面庞逐渐失去了血色。   他像是非常难以置信于这种话会是从她的口中说出,她不该是这样一副玩世不恭,玩弄人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的态度。   “不...不是这样的....”   “你明明已经答应我了!”   孟听声慌里慌张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抖着指尖将他们之间的消息记录翻到三年前的某个夜晚。   他瞪大眼睛细致地浏览了好几遍,好几遍。   【三年后见。】   她给的答复只有这四个字。   没有直接的答应,也没有晦涩的暗示,只有这样模棱两可的一句话。   孟听声彻底愣住了。   他恍惚着神色对上谢之权那仿佛在嘲笑一般的神情,忽得便狠狠摔掉手机朝谢之权扑去。   “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孟听声跪在谢之权两侧,双手摁住她的肩膀直接将她整个人摁倒在沙发上。   他支撑着身体覆在谢之权上方,眼里是摇摇欲坠的深情。   “我何曾骗过你。”   谢之权神情没有一丝变化,即便是被处于情绪崩溃边沿力气大到不可思议的年轻男人牵制住,她也不见半点紧张。   孟听声自虐般地将嘴唇要出血滴子来,理智终于全盘溃散。   他苦笑出声。   她的确没骗他。   但她却又无时无刻不在骗他。   孟听声真的摸不准谢之权到底要在他身上获取什么东西,竟然能够这样滴水不漏地骗了他好几年。   什么金主。   什么解救。   什么等待。   统统都是假的,她的眼中从始至终都不曾容纳过一丝他的身影,她的温柔也不过是当下最容易攻破他心防的武器。   她所谓的目的一达到,便干净利落地撤回了所有伪装。   可孟听声却是在谢之权这个深渊巨坑里,跌得粉身碎骨了。   他到现在还敢怀抱希望。   “...我不管你说什么。”   “谢之权我就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一点点?”   鸦黑的睫翼往下垂落,阴郁的眼眸已经为她提前亮起了光芒,只要她点点头就好。   就是骗他也没关系。   可谢之权说没有。   “没有。”   几乎是脱口而出,毫不拖泥带水。   “我不信!”   孟听声纠缠到底,死都不肯相信已经摆到面前的真相。   “你对我没有一点感情,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对我比对所有人都宽容!”   “就算我当了彪子又立牌坊,拿着你的好处还给你脸色,你依然选择宽恕我,还劝解我。”   “而强硬地拿走我初吻的人,也是你,是你!”   “我绝对不会相信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绝对不会,你别想逼走我!”   孟听声眼尾勾出了昳丽的嫣红,他近来为了贴合某部电影的角色,特意将清爽的寸头留长,细碎的墨黑刘海散落在他精致的眉眼上,逐渐变得有些疯狂的孟听声看起来有些病态。   他再也无法忍受谢之权那一点波动也没有的冷淡模样,兀自塌下腰身将人死死地摁在沙发上毫无分寸地胡乱亲吻。   他的吻来的又凶又狠,骤然如狂风暴雨般洒落,但期间又裹挟着无法诉说的苦楚酸涩,生生将旖旎的亲吻变得悲哀起来。   谢之权一头深黑长发泼散在四周,她被失控的男人压制住,甚至还妄想着剥夺她的呼吸。   淡淡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开,身心投入的孟听声忘情地勾缠着她,好似回到了他还处于游离状态的那段时间。   那时候他一暴走,她的吻就会成为唯一能够安抚好他的良药。   谢之权不会知道,后来的孟听声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之间,都会突然一身燥热地清醒过来。   他浑身皆是粘腻的汗水,脑海中还循环往复地播放着和她唇齿相融的画面。   细腻的手掌忽然慢慢地抬起,覆盖在他脆弱的脖颈边。   谢之权温柔地轻抚着他不断上下滚动的喉结,像是在开始慢慢抵御不住他的攻势,想要敞开心怀真切地回应他。   孟听声鼻尖一酸,亲吻的动作霎时就变得轻柔和缓起来,一寸寸都要细细品尝过去。   可随及。   谢之权倏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呃!”   孟听声发出一声急促的低喊,随后他就被谢之权强硬地掐着脖子从她的唇边分离。   他尚处于意乱情迷的状态,突然之间就被中断了又开始发散的美好遐想。   他好可怜。   摔折了手都不轻易哼声地男人,被掐着脖子却快哭出来了。   孟听声就这样红着眼睛脆弱地看着那个上一秒还同他温柔小意的人,下一秒就翻脸无情。   “你这是要...掐死我吗?”   孟听声艰难地从唇中吐出几个字来。   谢之权掐住他的力道很不留情分,这是一种短时间内不会窒息却会不好受的痛苦。   “如果你再有小动作的话。”   谢之权还懒懒散散地躺在沙发上,注视着他的模样却包含不耐。   她没有将话说完,孟听声也能听懂。   “那你掐死我好了。”   “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别想我忍着不靠近你。”   孟听声也恶狠狠地回视着她,破罐子破摔。   反正无论他动不动手,都不是谢之权的对手,倒不如干脆这样自暴自弃得了。   “孟听声,你纠缠不休的样子很难看。”   “明知我对你好都是有目的的,你还这样不依不饶,是不是太不知分寸了。”   谢之权没有顺着他的意愿来,而是慢慢将手松开。   她将孟听声从身上掀下去,谢之权本能将人往地上摔去,但她后来还是把孟听声往沙发里头推去,自己倒是顺着沙发外沿站了起来   。   现在轮到谢之权居高临下地看着孟听声,彻底将他碾压得什么都不是。   孟听声呼吸一滞,撑着身子极快的拉住了谢之权的手。   “但你自始至终的目的都不是伤害我,对吗。”   “这样就够了,之权姐。”   “你想要再带一个新人也可以的,将属于我和你的时间分一半给另一个人也可以的。”   “所以你能不能别把我扔给别的人,好吗?”   在经历了无数次情绪拉锯后,孟听声最后还是选择了最让他苦不堪言的路。   其实问那么多有什么用,知道太多又有什么用,最后依然能够待在她的身边看着她,不就够了吗?   孟听声扯着难看的笑容,小心谨慎地退让着,生怕她又做出丢弃他的动作。   谢之权垂眸看了一眼他捏得死紧却完全不敢弄疼她的手,沉默了半晌。   他纠缠地时间竟是超出了她的预料。   “孟听声,有件事情,我不知道你知道了没有。”   “你的小助理是否和你说过,我在你刚入圈的时候就开始关注你了?”   谢之权没有正面回应孟听声的祈求,这些事情她显然无法答应他。   孟听声听到她提起这件事,忽然就想到了那一晚小助理同他说过的话。   【孟哥,她喜欢你很多年的事情,大概是真的。】   孟听声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大概会是最能够动摇他的一件事,但孟听声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了。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谢之权的。   “知道便好。”   “那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在十年前的北望路旁,你救了一个想要自杀的人?”   谢之权突然便要拉扯起他许多年前的记忆,孟听声蹙起眉头回想了片刻,还真记起了那个诸事不顺的女孩子。   他再度点头。   “那个人是我。”   谢之权看着他。   孟听声僵住了。   “很感谢你当初出手救下我,也让我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   “因为当时你和我说,你的梦想是当一名出色的演员,正巧走投无路的我,就试着按救命恩人想要踏向的那条路伸出了试探的脚步,没想到竟然一举成功了。”   “小有所成的我,为了报答你当年的救命之恩,于是便处处留意起你的消息,并决定在公司正式步入正轨有了一定规模势力的时候将你签入我的旗下,好好地帮你完成你的梦想。”   “不过据我调查,你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且同情心泛滥的家伙,你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接受任何不等价的帮助,无可奈何之下,我只能够提出了包养,正好你当时在面临着事业走入死胡同,四年的奋斗毫无起色的糟糕情况,我提出的优越条件,我自信你不会拒绝。”   “有了好的借口,那后面想要快速地助你成长,不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了吗。”   谢之权耸了耸肩,将所有事□□无巨细地都告诉孟听声。   孟听声的后脊渐渐变得僵硬,他急促跳动的心脏也平缓了速度,好似过不了多久就要彻底停歇了一般。   “所以...”   “你找到我,只是为了,报答我?”   他艰涩地问道,嗓音发紧。   “是。”   谢之权坚定回答。   “你对我,真真正正没有半分兴趣,一切的隐忍付出和温柔包容,就只为了这些?”   他像是很难接受这个结果,不住地重申发问。   而谢之权也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应答。   “我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其余的,同你这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包养的出发点,只是来源于你的逞强和自命清高,若要你接受那些同你地位不等价的资源,我只能另寻他法。”   “至于你的初吻,我很抱歉,即便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但你态度过于恶劣,我不得不用你最厌恶的方式来让你收敛一些。”   “现在你也已经达到了一个别人耗费一生都未必能够到达的高度,我自认为我该偿还的恩情已经尽了我最大的努力了。”   “自此你可以自由地选择你喜欢的生活方式,我不再干涉分毫。”   “我们,彻底两清。”   她说得好轻巧。   彻底两清。   所以两清的意思就是这样不顾他的意愿隐瞒着他,因为可怜于他苦苦挣扎于圈中数年都扑棱不起一点水花,便怜悯地伸出援手决定以最令他不耻的方式送他登顶,再最后收起所有的温情和特殊,让他一脚陷入她的泥潭中再难抽身,她却是冷静地作壁上观,并且冷漠地说我们已经两清了,我没有义务救你。   是这样的是吗?   孟听声算是头一次认清了谢之权这个人。   她是真正利益至上的掌权者。   针对万事万物心中都自有一杆秤,算得清清楚楚不偏不倚。   “呵哈...哈哈哈哈....”   孟听声感觉自己就像是她面前最劣质低等的跳梁小丑。   故作深情,低入尘埃不自知。   “所以,我现在在你心里算什么东西?”   他坐直了身子,笑着问道。   “你不用贬低自己,你现在握在手中,依然都是你的。”   “你可以当你地影帝,演你最喜欢的戏。”   “只不过你对于我来说,变成了一个毫无意义的人而已。”   谢之权冷静自持,孟听声无论是那一副样子,都拨不动她的心弦。   “毫无意义?”   这大概是真正斩断他最后一点念想的话了。   孟听声收敛起所有为谢之权而暴动的情绪,淡然从容地起身,和她面对面。   他想,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想要再见到她了。   “两清是吗,好啊。”   “你以为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吗?往后请你睁大眼睛看好。”   “没有你,我也可以过得很好。” 第117章 影帝少年28 “对不起,你不要走。”……   自那天之后, 谢之权再也不曾在任何场所单独遇见过孟听声。   他像是真的要往死里证明自己那句话一般,狠憋了一口气配合着新的经纪人将自己每一日的行程都安排得很满。   他开始不停地拍戏,疯狂地拍戏, 而忙碌之余的其他时间, 孟听声也不愿意有半分停歇,上一秒他还在北方拍广告, 下一秒他可能就坐着飞机赶往南方拍电影。   他彻底将自己活成了荧幕上的人,遥不可及。   触不及防散伙的两个人, 过上了互不相干的生活, 谢之权每天依然活得轻松自在, 老实听话缺少主见的祁冬格外依赖她, 很多事宜都需要亲自过问谢之权,才敢坚决地下定论。   公司偶尔会偷偷传起她和孟听声那些缠绵悱恻虐恋情深的爱情故事, 一个两个的都编得有模有样,但到底都是空穴来风罢了。   孟听声走了之后,一直暗中观察的容敛终于跳了出来。   他好像很得意, 感觉在送走劲敌这件事上他在其中出了不少的力气,走路去找谢之权的时候简直是昂首挺胸骄傲得不行。   谢之权在天台吹风, 顺势俯瞰这栋她亲手筑造下的高楼究竟比周围的那些繁华高出多少。   “之权, 上面风很大, 你怎么待在这里。”   容敛将天台的门合上, 走到了谢之权身边, 和她并肩而立。   “提神醒脑。”   谢之权并不意外他的到来, 或者说, 迟早有这一天的到来。   “最近过得如何,祁冬是不是挺聪明的?”   “嗯,尚可。”   “对了, 我也很久没去探望伯母了,不知道她老人家现在如何?”   “尚可。”   “嗯...不知道伯母有没有和你说一件事。”   “何事?”   “就是...你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结婚了。”   容敛侧首垂眸看着谢之权平静的面庞,那些有关于要不要考虑和我结婚的自作主张的建议,最后还是没敢说出口。   谢之权现今三十三,他现今四十一,容敛已经跟在谢之权身后,跟了九年了。   听到容敛突然跟她提起此事,谢之权抓住被风吹得四处飞扬的长发,随意扎在了一起。   “这应该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她被风吹拂着,却也像是风一样,好似一不留神便会消失于天涯海角。   “之权,我死缠烂打地追着你好多年了。”   “我现在就是想要在你这里,求得一个明确的答案。”   “我已经,不年轻了。”   将张扬放肆的性子收敛起来的容敛,哑着声带着丝惆怅缓缓开口。   他潋滟如波的桃花眼里,尽情绽放的耀眼光彩正在慢慢褪去。   年纪是横跨在两人之间的距离,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而谢之权始终琢磨不透的态度也让容敛自始至终都惴惴不安着。   他追着追着,渐渐开始发现自己有些力不从心,永远得不到回应的热情,比草还廉价。   更何况她身边从来不缺年轻力壮的俊美青年。   沉默良久后,谢之权突然转身,认真地看着他。   她抬起手,指向了只有一条栏杆遮挡着的天台边缘。   “如果你愿意从这里跳下去,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谢之权的态度很笃定,眼中的决然让容敛感觉到了荒唐和无奈。   “之权,我是在和你很认真地说这些事情,你不要突然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   纤细的指尖始终坚定不移地指着危险的外缘,她现在的姿态就像是十几年前还处于懵懂期将死当成爱情真谛的小女孩一般,简直是任性之至。   但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发生在谢之权的身上,所以,容敛认定了她就是在另类地拒绝他。   “你若是对我没有半点情分,直接拒绝便是,我受得住。”   “但能不能请你尊重我,不要用这种偏激的方式来逼我。”   容敛也有些愠怒了,他蹙着眉头,柔和的声色都严肃了不少。   谢之权没有说话,手也没有放下。   她就是这样不偏不倚地看着容敛,等他的选择。   谢之权胡搅蛮缠的过分态度终于让容敛彻底失了风度,黑了脸。   “好,好得很。”   “谢谢你让我知道了你真正的回答。”   “今后我不会再没脸没皮地缠着你了。”   容敛这朵被人用喜爱精心滋养着的娇花,霎时间内似乎枯萎了不少。   谢之权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身影,指出去的手慢慢收了回来。   她让人跳楼这种行为,在常人看来确实很莫名其妙,甚至有些疯疯癫癫不可理喻。   但谢之权本意并不是要羞辱容敛。   但凡他足够了解,并且信任她,那便会知道,她一定不会轻易让他受伤,在谢之权面前,他的脚根本不会拥有跨过栏杆的机会。   可容敛连站上去的勇气都没有。   更遑论能够探清谢之权这个人的根本。   归根结底。   容敛苦苦追求并为之哀伤动情的,一直不过都是一场自己捏造的幻想罢了。   甚至他胆子还很小,被追捧惯了的他已经习惯了被动接受,在容敛看来,送送温暖偶尔关心,便是他追求一个人的最大诚意了。   这些手段骗一骗爱他的人,尚可。   但可惜了,在谢之权这里,有些人从开始就注定了不会拥有他想要的结果。   ......   时间稍纵即逝,距离谢之权准备离开这个世界的时限还有半年。   她走之前通常会将自己留在这里的东西好好地善后,祈愿者那位病重的老母亲,即便谢之权用了当今世上最先进的仪器为她续命,最后依然是无法违背天伦,命数仅剩下半年。   谢之权替祈愿者将她的家人照顾至生命尽头,便要了无牵挂地走了。   刚从医院回来,谢之权掌心还存留着重症监护室那冰冷隔窗的凉意,人刚坐上车没多久,一通电话拨了过来。   “之权姐,之权姐你在哪里!!!”   轻轻划开绿色的图标,电脑刚接通的那瞬间,小助理鬼哭狼嚎的声音便震天响地传来。   一个半年没联系过的人,今天突然这么十万火急地打来电话,想想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了。”   谢之权将车发动,手摸上方向盘就要驾车离开医院。   “孟哥,孟哥他住院了....”   “之权姐,你能不能来看一看他...”   小助理憋得人都快不好了,他一想起这半年来水深火热的生活,听到谢之权久违的声音的那一刻,眼泪差点就绷不住了。   半年前他可能还觉得,谢之权暗恋孟听声暗恋得不能自拔,爱到了极点。   半年后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一直以来都弄反了对象,真正离不开,还越陷越深的,明明就是孟听声。   “他应该不想见到我。”   “你替我问候一下他,顺便买点水果花篮,事后找我报销。”   这种戏码玩一次两次倒还新奇,玩多了,真的腻了。   谢之权语气冷淡地将事情三两句话解决,眼见就要挂断电话了,那头小助理的声音忽然变远了。   “孟哥!孟哥你干什么!!你才刚醒你不要起来,卧槽你别拔针啊求你了啊啊啊啊!!!!”   “之权姐救命啊!!!!!”   小助理哀嚎的声线临近崩溃,谢之权踩下油门的动作一顿,略微有些迟疑了起来。   “闭嘴,你不要乱喊!”   “我已经没有事了,我要继续拍戏!”   那头传来一片鸡飞狗跳的声音,急得快要哭出来的小助理直接拿出手机开了免提怼到孟听声脸上去。   “之权姐,我们在XX医院309号病房,快来救救我!!!!”   束手无策的小助理只能够出此下策,然而卑鄙的手段通常见效也快。   孟听声像是被人点了暂停键一样,满脸苍白地看着屏幕上之权姐三个字,骤然消停。   他半年没听到过她的声音了。   也半年没有和她说过话了。   孟听声咽了咽口水,安静且颓废地坐在病床上,手背上的针眼还在冒着血。   “好。”   谢之权如是说。   她答应了。   孟听声突然便感觉到一阵特别不真实的眩晕感,脑子昏昏沉沉的他再度软倒在病床上,胸腔起伏激烈。   “孟...孟哥,我叫护士来给你处理一下你的手吧,点滴还是得继续挂的...”   “不要,我不要。”   孟听声完好的手背搭在干涩的眼睛上,闷闷地开口。   “我不要见到她。”   小助理顿时便犯了难,他哪里知道孟听声说的她是哪个她。   最后小助理因为抵不过担忧,还是将护士喊来,重新给孟听声挂上水,而这回清醒的孟听声也格外配合,老老实实地盖着被子躺在病床上,看着冰凉的液体一滴滴地流入他的血管中。   终于消停的孟听声,让小助理松了好大一口气。   现在他就盼着谢之权真的能够来医院一趟,否则等不到人的孟听声,估计又得再疯一次。   约莫二十分钟后,病房门被敲响了。   小助理一双无神的眼睛顿时就绽放出千万瓦的光芒来,他热泪盈眶地去开门,将提着鲜花果篮的谢之权迎入病房。   “呜呜呜之权姐你真的来了...”   小助理抹了一把辛酸泪,看到谢之权就如同看到了救世主一样。   门开的前一秒迅速转过身背对着谢之权的孟听声,听到小助理这凄凄惨惨的声音,更加梗直了脖子不敢看来人。   “我都答应你了,自然会来。”   将一张清秀的面庞皱成丑兮兮的菊花状,谢之权看着小助理难免感觉有几分好笑。   “呜呜呜之权姐你太好了!!”   “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孟哥把我折腾得有多惨!”   小助理将人带到单人沙发上坐着,紧接着他就自己搬来一把凳子,凑在谢之权身边开始倒苦水。   “我也不知道孟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突然变了个人一样,拍起戏来特别不要命!”   “再敬业的演员都没有他拼,凌晨五点的戏他凌晨三点就爬起来,压根就不像一个昨天拍戏到十二点才结束的人,他每天就睡那么短的时间,我都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精力还能够那么活蹦乱跳的!”   “还有,他饭也不好好吃,每次就是随便扒拉两口,连唠嗑都不稀罕和我唠嗑两句就又去背剧本!”   “还有还有,之前他凌晨坐飞机去北方拍广告,广告一拍完他就坐着返航的飞机歇都不歇一口地接着拍戏!!”   “他是机器人吗!不要命的吗!孟哥这么狠弄得我都没有休息时间天天跟着他到处跑,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我要疯了!!”   小助理鼻涕眼泪横流,声泪俱下地和谢之权动情地讲述着他半年多来的血泪史。   “还有刚才,孟哥会被送进医院的原因是,他在片场拍戏拍一半的时候突然昏倒了,医生说他长期过度劳累再加上饮食不规律,身体差点就垮了一半了,呜呜呜结果他都这样了,刚才还想要拔掉吊针去拍戏,太可怕了呜呜呜呜呜....”   小助理哭得凶,卖惨的同时将两个人的惨都一起卖了。   孟听声闷在薄被里,沉默地听着小助理别有深意的哭诉。   “呜呜呜噫,到点了,之权姐我先去给孟哥买饭了,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就打个电话给我,我给你一起带上来!”   小助理抽抽噎噎到最后发现自己词汇量不太丰富,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个字几句话,看着始终云淡风轻的谢之权,小助理心里也没底,生怕她一个不耐烦就离开,因而只能够生硬地转移话题,选择告退,将二人空间让出来。   病房门被轻轻带上,叽叽喳喳的小助理离开了。   室内空气骤然凝滞住了。   谢之权屈指,扣了扣沙发扶手。   “你现在身体感觉如何?”   不论躺着的人有多不待见自己,该有的问候还是要有的。   这句话问完之后,谢之权便预料到,一直假装沉睡的人,不会给予她回应。   枯坐下去也是浪费时间,谢之权看着孟听声藏进薄被里头一直维持着一个动作不变,稍稍抿了抿唇。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一会儿小助理回来,你替我和他说一声。”   话落,谢之权便起身准备离去。   “不要。”   沉寂无声的人突然动了。   谢之权不会知道,藏在黑暗中的孟听声,一只手攥紧着床单,牙齿狠狠咬着毫无血色唇瓣,险些就要咬出血来。   听到这个让他完全不敢正视的人就要彻底离去,孟听声终于忍不住了。   “你要说,你就自己说。”   铆足了劲,憋了半天他就憋出这么一个屁来。   “也好,那再见。”   谢之权无所谓地耸耸肩,一边低头给小助理发消息,一边往门口走去。   时间本来像是静止了。   至少孟听声觉得自己在侧耳仔细听她行进间的每一步时,空气流动的速度都变得迟缓了起来。   他听着她真的就那样说走就走,没有半点留恋。   谢之权的手已经触碰上了门把手,金属碰撞的声音渐渐响起——   “不要!”   病床那头猛地传来慌里慌张的剧烈动静,玻璃材质的吊瓶被人碰倒在地,爆碎的声音在这冷寂的病房中听起来格外刺耳。   一只滴着血的手用力地拍上门板,将刚要开启的门又拍了回去。   而一句温热的躯体,小心翼翼地贴上了谢之权的后背。   孟听声红着眼用单手将谢之权圈入怀里,他就这样大胆放肆地将人围困在胸膛和门板之间,无处可逃。   “不要走。”   他声音哑得像一味浓稠苦药,涩得难以下咽。   “对不起,你不要走。”   孟听声将头轻轻靠在谢之权的肩膀上,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侧,痒痒的。 第118章 影帝少年29 “你能不能陪陪我?”……   他说话的语气那样可怜, 绝望又坚决,多像是在孤注一掷。   谢之权的手还放在门把手上,在孟听声第一时间靠近她的时候, 谢之权本可以轻易地将人击倒在地, 但她没有。   原因也就那么两个。   他是病人,他是任务目标。   谢之权因此也合该对他存留有一点恻隐之心。   “你不是不想看见我吗?”   在她看来算是没有回转余地的那一天, 孟听声之后的任何事宜以及任务对接,都是通过别人来跟她传达。   他做到了在她能看到的地方活得有模有样, 却绝对不会再踏入谢之权的领域半步。   孟听声明明已经成功地撑过了没有谢之权存在的半年。   听到谢之权这句带着肯定意味的疑问句, 孟听声拍在门板上的手顿时便紧握成蜷, 他在拼命地忍耐着什么。   “没有。”   “我没有不想看见你。”   只是不敢。   他只是怕看见了谢之权之后, 半年前信誓旦旦说的那些话,会转瞬成空。   孟听声觉得, 他连自己说出口的事情都做不到,谢之权会更看不起他。   听到孟听的回答,谢之权抿了抿唇。   通常来说, 这种情况下谢之权该接的下一句话应该是,那你为什么要躲我?   但她又不是来演偶像剧的。   “是吗, 知道了。”   “那你好好休息, 我还有事要处理, 先走了。”   谢之权拉住孟听声死死圈在她腰间的手, 使了些力要挣开他。   她的毫不动容让孟听声霎时就慌了起来, 整个人更加无措地贴紧了谢之权, 摁在门板上手背都被血染红的手也收了回来, 一起将她牢牢地圈在怀中,他卸去力道,压着谢之权不让她走。   “不要走。”   “求你了, 你别走。”   孟听声屈着身,脑袋抵着,高挺的鼻梁不住地蹭着谢之权的脖颈。   他黏得很厉害,恨不得直接将自己变成挂件时时刻刻都挂在谢之权身上。   “你不让我走的理由呢?”   “你知道的,我很忙。”   离开的动作再一次被打断,谢之权叹了口气,略有不耐地问道。   孟听声在诸多剧本中,演绎的都是个实力不凡的盖世英雄,然而他现实里一旦沾上谢之权,就立马跟个脆弱易碎的瓷娃娃一样,好像稍微用点力就能将他伤得体无完肤。   理由?   他能给出千万个。   但没有一个是能够轻易说出口的。   因此孟听声就这样陷入了痛苦煎熬的两难之中,最后在保全仅剩的一点颜面和放弃一切追随谢之权之中做选择。   他的迟疑让他先前所做的一切看起来多像是在无理取闹,谢之权留给他的最后一点耐性终于被耗尽。   她这回不再顾及他身体虚弱,直接面无表情地将孟听声纠缠不休的双手掰开。   一个后侧肘击,逐渐升温的胸膛就这样远离了她。   被击退的孟听声咳嗽着踉跄两步,他眼睁睁地看着谢之权就要这样真真正正地离他而去,犹豫衡量的天平瞬间倒塌向了一方。   “不、不,不要!”   孟听声追了出去,整条不断有人来回走动的走廊,顿时鸦雀无声。   “孟、孟听——”   有个来陪护家人的小姑娘,无意间看向了闹出不小动静的地方,意外地同焦急的孟听声对上了视线。   谢之权脸色一沉,一掌盖在孟听声的脸上就将人塞回病房里去,在发现他身份的人群朝这里涌来之时,谢之权及时地锁上了房门。   屋外拍门的声音震天响,这个肃静冰冷的地方突然被孟听声这三个字闹得宁静不再。   孟听声颓丧地瘫坐在病床上,整个人蔫蔫的,完全打不起劲。   他一看到谢之权就跟失了智一样,结果不出意料的,他又给她惹麻烦了。   “对不起。”   “...我好像总是在跟你道歉。”   孟听声抽过桌上纸巾,将手背上凝固的血痕用力地搓了搓。   疼才能长记性。   “孟听声,你还记得你从事的是一份怎样的职业吗?”   谢之权没有回应他愧疚泛滥的道歉,而是沉着声问了他这样一个问题。   孟听声身子紧了紧,垂下头不敢看她。   “我...我知道。”   公众人物在公众面前,时刻都要注意自我形象管理以及行为举止控制等。   影响力大的人,抬手之间就能够改变一件事的发生。   孟听声在医院将自己暴露出来,后续将会有不少的麻烦等着他以及他的经纪人。   “你知道你还做出这种一头脑热的事情?”   “幸好现在处于饭点,走廊人并不算多。”   “如果一旦是在人多的地方,你的粉丝以及爱看热闹的群众为了围堵你,造成一些医护上的事故,吵到了其他病人的休息或者是阻断了急救的道路,那后果将会不堪想象。”   “知道你脖子上的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吗?是用来思考的,是用来考虑后果以及阻止你犯错的。”   给孟听声训话仿佛已经成了一件家常便饭的事,谢之权低头看着神情越来越萎靡不振的孟听声,严厉的语气也渐渐歇了。   孟听声早在谢之权教训他的时候便将擦血的纸扔了,一只手背在身后,格外用力地偷偷揪住了床单。   “可是...”   洁白的床单都快被他抓变形了,孟听声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   “我不出去,你就走了。”   “一想到这个,我脑子里就装不下其他东西了。”   “没有第一时间考虑到后果,是我的错,对不起。”   “我现在就出去将事情解释清楚,事后若是有任何需要我赔偿或者负责的,我一力承担。”   他眼睑之下的青黑就像一道荒唐的重墨,眸中璀璨的万里星河都湮没在其中。   孟听声话落,便要决然起身,谢之权却是又将人摁了回去。   “不必了。”   “小助理已经在处理了。”   身体虚弱的男人站起时摇摇晃晃的像是随时都要倒下,脸色白得同顶上单调的白灰一样,死气沉沉的。   谢之权将手机屏幕上弹出来的消息拿给孟听声看,庆幸小助理来得恰好,也庆幸走廊人少,方便处理。   屋外的拍门叫喊声,随着医护人员的疏散声,以及小助理带着歉意的劝解声,不知不觉中就慢慢消失不见了。   “后续的事情我让公关处理,今晚夜深的时候你就换个病房,别再给我捅娄子了。”   谢之权三两下就将事情安排好,眼下见也没什么其他事可说,便真的准备走了。   可孟听声大抵是真做好了死缠烂打的准备,又不依不饶地强撑着迎上来。   他拉住谢之权的手,将要走的人勉强拽了回来,抬眸静静看她。   “你能不能陪陪我?”   “我有事要...”   “我很想你。”   孟听声侧首亲吻着谢之权掌心的纹路,泛着微光的深黑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他早就该这样了。   一个四处飘零靠喂养流浪动物换取温暖的人,如何能不眷念可以让他有安身之所的人。   他将安定的心寄托给她,也只想给她。   所以孟听声从来就没有做选择的权利,他给自己找的全部借口,也不过是怕被她恶狠狠地拒绝,失去拥有她的资格罢了。   但他现在,不能再逃了。   “半年,六个月,一百八十三天,四千三百九十二个小时。”   “因为我说过要证明给你看,没有你,我也可以过得很好。”   “所以在这么漫长的时间里,我为了做到这件事情,必须时时刻刻提防着自己不去想起你。”   “毕竟一旦想起你,我就想见你,想立刻去到你的身边,告诉你,我没有你不行。”   “可我不能这样,我觉得,你大概会很讨厌轻言放弃的人。”   孟听声拿脸颊蹭着谢之权柔软的掌心,细碎的黑发散落在他额前,令他整个人看起来很软,气势被削弱了不少。   他在说这席话的时候,人抖得很厉害,声音也颤得紧。   “所以我格外珍惜工作时的每分每秒,只有忙碌的工作才能让我忘却所有,不去想你。”   “但是人要吃饭,要睡觉,要休息,要交流,还有换戏服化妆等七七八八的事。”   “通常那些时候,都是我最煎熬的时候。”   “吃饭的时候,我会想起你,所以我吃不下饭,休息的时候,我会想起你,所以我不能休息,睡觉的时候,我会梦到你,所以一旦梦境中出现你的身影,我都会强迫自己从深睡中醒来,挥散你的样子。”   “所谓逞强的证明,到头来都不过是一场自我折磨。”   “我越不愿想起你,渴望见你的心却是越强烈一分。”   谢之权看他说着说着,眼角就偷偷红了,声音也微微哽咽了起来。   但孟听声总是很要强,吃了很多苦了,却也忍着绝不掉下一滴泪来博同情。   “之权姐,对不起,我真的忍不住了。”   “就算你今天没有出现,我怕是也撑不住多长时间,自己跑去见你了。”   “冬天入冰湖时的刺痛,拍追赶戏意外骨折时的剧痛,被生锈的铁钉全根没入脚掌时的钻心之痛,这些我尝过很多很多次的痛,都远不及我想到你却不能见你时来得难受。”   “我试着硬生生挨住了没有你的半年,最后发现,这不是我能够过下去的生活。”   “之权姐,我不能没有你,无论尝试千万种方法,我都戒不掉你。”   孟听声像是要将自己的心剜出来捧在手心递给谢之权看一样,以往那些绝对不敢说出口的话,这次统统都被他一次性说干净了。   他将自己的自卑小心以及隐忍痛苦都摊开给谢之权看,他现在的模样就像是过去数个没有她在的夜里,绝望得悄无声息。   孟听声的深情,换来的是谢之权的沉默以待。   他明明感觉到被自己温柔握着的手在变得有温度,他的那颗心,却是在以绝对的速度冷却下去。   谢之权抽回手。   “对不起。”   她说。   “很感谢你的喜欢。”   “但感情从来就不是一方付出,另一方就要有回报。”   “未来你想见我,随时可以。”   “但请不要再因为我而折磨你的身体,我会为此愧疚,却不会为此感动。”   “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谢之权解决孟听声的态度,就跟解决那些难缠的娱记一样,迅猛且决绝。   她按了床头呼叫的铃声,将护士请过来给孟听声再次处理一下伤口。   孟听声有一瞬表情都成了死灰色。   眼里摇曳生辉的光,碎成了满地他打破的玻璃。   但是,但是。   “之权姐。”   谢之权离开的步伐并没有停下。   “虽然你拒绝我了。”   “但只要我活着,追随你的步伐便绝不会停下。”   谢之权打开门,丢下两个字。   “请便。” 第119章 影帝少年30 “让我见你最后一面。”……   她的态度越冷冽, 孟听声未来要走的路就越崎岖。   决定将一切都搁置于她身后的孟听声,早已预料到了当下的局面。   但他还算能忍,没有像成百上千次的梦境中那般, 因她冷硬的拒绝而情绪崩溃。   毕竟孟听声瞒了谢之权一件事。   他确实会常常梦见她。   但梦见的都不是什么好结局, 所以他才拼尽全力地从噩梦中挣脱,清醒后就会焦虑到无法再次入眠。   已经习惯了被放弃的孟听声, 当亲身经历这个仿若梦境般的现实,心中最多的是怅然和失落。   而他也没有告诉谢之权, 她到底在他的生命中占据了怎样的高地。   总之, 已经不是不能没有她那么简单的一件事了。   ......   生活如常, 忙碌的脚步在繁华的都市永远不会有停歇的那一刻。   孟听声身体恢复健康后, 照常拍戏。   但他不再苛刻地挤压掉那些理应让他歇一口气的时间,同谢之权说开的孟听声, 整个人都有生气了些,半年来在低气压中活得战战兢兢的小助理,也得以再度过上普通助理该过的小日子。   不过孟听声人释怀了, 却也更加不要脸了。   而谢之权这边,日常都在应付一个祁冬。   祁冬很黏她, 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之权姐之权姐得叫唤, 有什么好吃好喝的, 也是之权姐之权姐得喊。   他老实听话, 性子温顺乖巧, 谢之权也无所谓祁冬日益抛却主见的行为, 毕竟他的路她并不负责为其铺平, 能够暗地里着手给祁冬准备了另一个雷厉风行的经纪人已经是谢之权目前能给祁冬最好的结果了。   基本都在打发时间混日子的谢之权对祁冬没什么意见,陶陶却是有意见得很。   “之权姐之权姐~”   “膈应谁呢真是,大男人还得叠名字喊, 断奶了吗真的是。”   办公室里只有陶陶和谢之权两个人,陶陶一边帮谢之权整理文件,一边阴阳怪气地模仿祁冬说话。   “每个人性格不同,你别带有色眼镜看人。”   谢之权头也没抬,如常回了一句。   “你居然嫌弃我!??”   “之权姐你变了,你以前不会看不出来绿茶和奶狗的区别的!?”   “你别跟我说你开始好这一口了!!”   陶陶震惊得手里头一叠文件都差点掉了,她瞪着眼睛逼近谢之权,满脸不可置信。   谢之权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抬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你想得好多。”   说她想得多,那就是否认了。   陶陶这才安心地回归原位,嘴里悄悄地嘟囔了两句。   “就说嘛,你怎么会喜欢这种类型的。”   “怎么着还是得孟听声那种漂亮得出众又刚毅得很有味道的才适合你。”   说完,陶陶自己愣了一下。   她提心吊胆地抬眸偷偷瞟谢之权,发现她毫无反应后,才松了口气。   差点就忘了,谢之权已经很久不曾提起过他了。   夜里下班,谢之权走到停车场,发现车边等了一个人。   孟听声将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脸蛋露出来,笑意吟吟地看着谢之权。   “之权姐,我想和你一起吃饭。”   “我已经问过陶陶姐了,她说你还没吃晚饭。”   他眼底有过度辛劳后的疲惫,看见她时却依然笑得如沐春风。   自从在病房里彻底和孟听声说开之后,他热烈的感情竟是不减反增,这段日子来,孟听声除了在工作的那段时间较为身不由己,其余时候但凡他能够自由掌握住一丁点时间,那必定就要硬着头皮往谢之权眼前凑。   她本该很烦他。   孟听声就跟个永不言弃的变态追求者一样,试图渗入爱慕之人生活中的每个角落。   但他又很会控制距离,总是能够踩在谢之权准备撵人的时候全身而退。   谢之权对任务目标一向很纵容,毕竟能够有人心甘情愿为了他们而献出灵魂,他们必然有自己无与伦比的闪光点,即便他们实际上可能并没有祈愿者所想的那么优秀,但谢之权既然收了好处,那就要替祈愿者做到极致的百分百。   因而打不能骂不得赶不走,谢之权拿他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够放任孟听声这样如影随形的跟着她。   “我不饿。”   谢之权没有撒谎。   “可是之权姐,我好饿。”   “我连拍了一天戏,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小助理送我过来后也把车开走了,他今晚去找爸妈吃饭,我不能够打扰他。”   “而我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外出打车有很大的风险会被认出来。”   “所以之权姐,我只有你了。”   孟听声三两句话就将眼下的退路都阻断,一双亮晶晶的眼眸可怜吧唧地看着谢之权。   谢之权不吃这套,她的指腹轻轻摩挲过手机,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叫陶陶过来把人送走。   结果,还没等她喊人,孟听声肚子先响了。   “嘶....”   这是孟听声自己都没想到的意外。   他有点尴尬地撇过头,脸色微红。   谢之权没忍住轻笑了声,无奈地将手机收回,坐上了驾驶座。   “上来吧,带你去吃饭。”   她将车窗摇下,把尚在痴傻中的人喊醒。   呆滞的孟听声眼睛狠狠一亮,手脚麻利地爬上了副驾驶,又快又准地将安全带扣上。   他像是一只终于被主人带出去游玩的大型犬,兴奋得就差吐舌头了。   谢之权摇摇头,无言以对。   她待他已经不那么薄情了,否则孟听声连她的面都见不到。   但谢之权没有想到的是,她的每一次点头,在孟听声眼里,就是一点点希望的累积。   他一直在期盼着积少成多的那一天。   毕竟他的等待也算是一种薛定谔的等待,积攒足够的热情盲目地等下去,谁也不知道最终是惨败还是惊喜。   谢之权最后带他去了一家环境幽雅,私密性相对高一些的餐馆吃饭。   她还记得孟听声比起那些上流人士所追求的昂贵西餐,更偏爱于菜系丰富卖相绝佳的中餐。   “之权姐,你喜欢吃什么?”   孟听声翻看着菜单,偌大的独立包厢内只有他们二人。   “都可以。”   没有偏爱,也没有厌恶。   时间过得太久了,慢慢得不论吃什么,都像是同一个味道了。   “那我就看着点了。”   孟听声也不推脱,他凭着印象中谢之权吃饭时会多夹两筷子的菜色来挑选,最后点了六道菜。   还有一壶酒精纯度不低的清冽白酒。   听到服务员复述菜品念到白酒的时候,谢之权并没有什么反应。   事后孟听声也只是随意地解释了句,听说这里的白酒特别正宗,会喝酒的来这里一定要尝试一次。   不久后,菜和酒一起上了。   “之权姐,我敬你一杯。”   孟听声狗腿地给谢之权的青瓷酒杯中满上白酒,而后坐回去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接着举起来对着谢之权敬道。   谢之权没说话,只举起酒杯缓缓朝前推了一下,而后慢慢地饮入喉中。   她脸色很平静,唇中香醇浓烈的白酒如同没滋没味的白水一般,半点感觉也没有。   孟听声看见她不动声色的模样,从未喝过白酒,只听说很呛的他,信了谢之权的邪,一小杯白酒直接全倒嘴里了。   孟听声:....   他这辈子没这么憋屈过。   高纯度的白酒流入喉管的辛辣滋味简直难以想象,感觉整条食道都要灼烧起来的孟听声瞬间呛红了眼睛。   一点点慢慢轻抿的谢之权,很久都未将酒杯里的白酒喝尽,她抬眸看到整张脸都憋红的孟听声,知道他上当了。   “喝不了就吐掉,强行咽下去会很难受。”   看他吐也不是,吞也不是的可怜样子,谢之权还是没忍住劝了句。   这种时候逞强没有必要,但孟听声若是将酒吐掉,那么接下来漫长的一顿饭中,他将再也没机会碰酒。   傻了吧唧的,一样就是没喝过白酒的。   所以孟听声狠了心,直接一口闷进了腹中,命也快烧去了半条。   他那副仿佛要英勇献身的模样,谢之权看着险些就要为他鼓起掌来。   “没咳...没事,味道还咳咳,还行。”   孟听声现在感觉自己就跟吞了一口岩浆一样,肚子在火辣辣得烧着。   嘴硬的他眼角还泛着浅浅嫣红,些微的水意弥漫在纤细的下睫毛上。   谢之权没戳穿他,而是让孟听声快些吃菜。   烈酒的后劲都很大,甚少接触酒精的孟听声一上来就猛灌了一小杯高度白酒,他现在已经开始上脸了。   人都有些昏昏沉沉了,却还是不肯停歇。   “之,啊之权姐,我再敬你一杯!”   孟听声眼前都开始出现重影了,却还是紧握着酒杯不放,小口小口地抿着酒。   谢之权吃了两口菜,起身去结账了。   结账回来的她,看到了双目迷离的孟听声一脸失神地望着诗情画意的包厢边景,他听到谢之权回来的脚步声,忽然嘿嘿地傻笑起来。   “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爱你噢,之权姐。”   身材修长健硕的男人,摇摇晃晃地靠着柔软木椅,咧着一口大白牙傻兮兮地看着谢之权。   “帽子眼镜口罩都戴上,走了。”   将人整张泛滥着桃花色的俊脸严严实实挡住后,谢之权扶着踉踉跄跄的孟听声离开了。   人多的地方,孟听声还知道安分,一上来谢之权的车,他直接开始放飞自我。   “之权姐,要抱抱~”   “滚。”   “之权姐,要亲亲~”   “滚。”   “之权姐,要举高高~”   “......”   谢之权感觉自己再开车下去,闹腾的孟听声极有可能会推动一场车祸的发生。   忍无可忍之下,她就近找了一家高级酒店,把人连拖带拉地送过去开房。   “你今晚就在这里睡,别乱跑,我明天叫你经纪人来接你。”   谢之权一把将酒鬼扔到床上去,冷着脸嘱咐道。   孟听声整个人呈大字状瘫倒在床上,谢之权的粗暴让他摔得整个人更晕了起来。   他好委屈。   “不要睡觉。”   “你要做什么。”   “要洗澡,好臭。”   孟听声侧首闻了一下自己,满脸嫌弃。   “去。”   谢之权指向浴室,让他自己爬过去洗。   “坏人。”   孟听声委屈吧啦地自己爬起来,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面无表情的谢之权,最终慢吞吞地进了浴室。   终于得到片刻宁静的谢之权,下意识地监察起了这间套房。   她将每一个容易被忽略的死角都仔细地看了一下,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有点奇怪的花瓶上。   花瓶里插着几枝特意修剪过造型的枯枝,瓶口边沿出却是露出了一丝同深褐至几近于黑的枯枝颜色相近,却并不是枯枝的东西。   谢之权眉心微蹙,谨慎靠近后确定不是什么危险物品,她便动手把东西拿了出来。   窥见全貌后,谢之权表情可以说是诡异至极。   恰好,浴室里的人忽然传来惨烈的喊叫。   “之权姐————”   孟听声吼得好大声,几乎是吼到肝胆欲裂的那种程度。   谢之权一惊,顺手将东西塞进了旁边的小隔间里,快速朝孟听声那里走去。   “怎么了!?”   她将并未上锁的浴室门打开,看到了一身湿透的孟听声。   “之权姐,衣服湿了...”   孟听声的发丝,睫毛,衣物上,全是扑棱扑棱往下坠的水滴。   又被欺骗到的谢之权,冷笑着关上浴室门,沉默地朝出口走去。   “之权姐之权姐,别走,别走,我错了,是我太笨了,对不起。”   被气势瞬间变得极为压迫的谢之权吓了一跳的孟听声,哭丧着脸光着脚丫急急忙忙追出来,拉着谢之权不松手。   他似乎浑然没有察觉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不妥。   孟听声今天穿的是纯色黑衬衫,谢之权一打开门就看到,他黑衬衫已经解了大半,精壮的胸膛半遮半掩着,大部分的水也全是往他上身浇去,以至于轻薄的黑衬衫全都服帖地黏在他的躯体上,勾勒出极为性感的线条。   谢之权本来不论他想要装醉装到什么程度,只要他老实一些,她就可以陪他装傻。   可孟听声,真的太刻意了。   “松开。”   “之权姐对不起,我,我....”   孟听声急得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已经焦躁到快要乱成一团的心情,只能够死死地抓住人不放。   “对不起我什么?”   “是不是对不起我,想跟我上床还得靠这样精湛的演技和顺理成章的过程来达成水到渠成的结果?”   谢之权转过身来,温柔地擦拭去孟听声下巴摇摇欲坠的一滴水珠。   她看着他的神情,逐渐变得惶恐不安。   “我、我不是....”   孟听声听到她没有起伏的冰冷话语,可怕的不安感在越放越大。   现在谢之权已经先入为主的将他钉死在一个无法解释清楚的目的中,他如何还敢告诉她,他做这么多费那么大的劲,其实也只是想要骗到她一个亲吻而已。   孟听声真的,太渴望她的触碰了。   以至于瞬息毁掉了那些之前,他为了慢慢靠近她,而做出的全部努力。   “想和我睡,说一声便是,我没那么吝啬。”   “是要现在还是以后再来?”   “算了就现在吧,未来我们大概不会再单独见面了。”   “你是想在上面还是下面,挑一下。”   谢之权每说一个字,孟听声的脸色就更难看一分。   他颤抖到几乎说不出话来,头疼欲裂的大脑限制住了他的反应。   孟听声被谢之权直接推倒在床了。   他在痛苦挣扎,却也真的生不起半丝反抗之心。   谢之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着这个面色嫣红眼含深深春色的男人。   “果然,比起被占有。”   “我还是更喜欢占有别人。”   “既然你对我的欲望那么强烈,那我只能将一些事告诉你了。”   谢之权将刚才捡到的东西反身从小隔间里抽出来,大大咧咧地放在孟听声的眼前,让他看得清清楚楚。   “知道我为什么之前一直不碰你吗?”   “一是对你确实没什么兴趣。”   “二是,我也爱玩道具。”   “尤其是攻具。”   她将开始剧烈颤抖的孟听声恶狠狠地压制住,笑容恶劣得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如果你能够接受。”   “或许我们,也不是不能够保持长时间的关系。”   谢之权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孟听声脸色的血色瞬间褪尽,眼里的绝望排山倒海得扑来,几乎要将他们一起淹没。   他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就这么随意地被她弃于脚下,任意践踏。   “这不是真的...”   “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她明知道他所有的畏惧和懦弱,却还是这样冷心绝情地选择刺痛他。   孟听声眼底漫着稀碎的光,他几乎是在求着谢之权。   可是没办法。   “是真的。”   谢之权这样告诉他。   然后。   孟听声跑了。   他落荒而逃的样子像是身后有恶鬼追逐一般,跑得狼狈却奋不顾身。   房间陷入寂静后,谢之权终于直起身,将那糟心东西扔掉。   【之...之权,你真的喜欢...玩这个?】   许久不曾出现的系统,猛地被这个劲爆的消息炸了出来。   【不喜欢。】   谢之权眼也不眨,立刻回答。   【那你为何...】   【我这么坏,他这次应该知道跑得越远越好。】   ......   孟听声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   除了片场,再也没有人在其他地方有看到过他的身影。   为祈愿者母亲办好葬礼,料理好一切事情后,离谢之权计划离开的时间,仅剩最后一个礼拜。   祁冬被她安排给另一个经纪人的时候,哭得公司的顶盖都差点被掀了。   他说她是骗子,对他这么好把他哄得团团转,就在他已经半脚踏入不能没有她的世界之后,忽然无情地赶走他。   他声泪俱下的样子,谢之权完全无动于衷。   就在陶陶都差点信了祁冬真情实感的哭诉,想为他求求情的时候,三天后,她突然看到祁冬状态极好地上了一档恋爱综艺。   这下她才彻底明白,谢之权永远都是最清醒的那一个。   而期间这段时间,刚开始小助理有来找过她几回。   他几乎回回都在求着谢之权去见见孟听声,他感觉孟听声已经快要病态了。   可两三次后,小助理再也不曾来过了。   大抵是孟听声真的怕了她了。   一周只有七天,手指头数一数就过去了。   最后的那天夜里,谢之权坐在书房,喝着咖啡透过这偌大的落地窗看着外边雪景。   天上不断地飘落下纯白细雪,整片被她精心打理的花园都被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银装。   咖啡还在冒着热气,金边眼镜都蒙上了一层单薄的白雾。   她就这样坐在那里,像是一幅冬至最温暖的油画。   可那画中人,随时就要消失了。   片刻后,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是孟听声打来的。   “喂?”   “......”   对面没有应答。   谢之权挑了挑眉。   “不说话我要挂了。”   “......”   孟听声始终没有开口。   谢之权看了眼手机,发现信号满格。   就在她即将挂掉电话的时候,他终于出声了。   “之权姐。”   “我想见你。”   很难形容孟听声发出的声音是处在一种怎样的状态下。   是沙哑的,却也是柔软的。   是干涩的,却也是甜腻的。   谢之权耳根一软,将手机拿开了些。   “外面下雪了。”   她在婉拒。   “我知道。”   “所以。”   “可以让我见你最后一面吗?”   “就在这个下初雪的夜里。”   他的话中处处透露着古怪,谢之权也摸不准在她即将离开的时候,孟听声又做了什么惊为天人的事情。   “好。”   以防万一,她最后还是妥协了。   穿上大衣,谢之权最后去见他一次。   雪天路滑,开车至孟听声的住所,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谢之权摁了摁门铃,无人来迎,只能自己输入密码进了门。   室内没有开灯,一片昏暗。   谢之权没有在玄关换上拖鞋,因为她并不觉得自己会待太长时间。   然而走入客厅,她发现她错了。   沉默寡言的孟听声就坐在沙发上,但他坐的姿势,并不是传统的坐姿。   美丽又漂亮的男人,安静地沐浴在窗外洒进来的月光下,正抱着一只可爱的狸花猫温柔地轻抚着。   如果只是这样,那就好了。   偏生,他如墨的发丝间,探出了一对毛茸茸的白色耳朵。   宽大的白色衬衫下,一条毛茸茸的猫尾巴颤颤巍巍地伸了出来。   谢之权指尖颤了颤。   她好像,没有看到类似于腰带或者系绳类的东西。 第120章 影帝少年(完) --初心--   谢之权心尖无法抑制地一跳, 微微停滞。   她难得有了些许踌躇,毕竟这眼前光景她一旦靠近,根本就无法轻易抽身。   可是。   这只也不知道是从哪户人家里偷偷跑出来的小公猫, 模样实在好乖顺。   小公猫抱着同样软糯可爱的小狸花, 安静地靠着沙发在这雪白夜色里相依相偎。   沉默良久,谢之权最后还是动了。   她缓慢地走了过去。   因为小公猫忽而抬眸望着她, 那晶莹剔透的眼眸像是蕴藏着世间万般灿烂至景,璀璨光辉因她的身影而一瞬绽开。   他这样乖巧, 她如何能不声不响地离开。   谢之权站在了孟听声跟前, 纤长身影投下的阴翳淡淡笼罩了他。   “为什么。”   她有很多想问他的, 但最终只缩略成了这简单三字。   孟听声修长的手指尚覆盖在小狸花柔软的毛发上, 他长睫低垂,微微别过头去, 脖颈粉红。   “我...没有办法了。”   他浑身躁得慌,每说一个字,都要用尽全力去克制住那汹涌澎拜的感情。   孟听声多怕自己少忍耐一秒, 就会忍不住在谢之权面前丢盔弃甲,痛苦低喊。   “我...我这么长一段时间来, 一直都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我很反感, 也很厌恶这个样子。”   “可是我总觉得, 如果我不能够说服自己...”   “你好像, 就要走了。”   他声音哑得好厉害, 喉间还在拼命地压制着低喘声。   孟听声难受得眼眶都泛红了, 俊美脸孔上所绽放的色彩, 是于雪地上傲然盛开的梅花红。   “之权姐,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为了你, 我可以克服所有恐惧,并且,爱你所爱,恨你所恨。”   “虽然我拥有的,你早已拥有成千上万倍,你拥有的,我一样也没有。”   “可我还是想要厚着脸皮,哪怕只是换得你一次回首,我也愿意倾尽所有。”   “所以拜托你能不能,别再推开我了。”   他一动也不敢动,好似情绪再激烈些,人便要崩溃了。   他完完全全扼杀掉了某些几十年来一直坚守着的东西。   孟听声为了她,真的将所有事情都做绝了。   谢之权微微一怔,心脏跳动的频率就这样在孟听声隐忍克制的祈求声中,稍稍快了些。   她的心情略微复杂,望着他咬牙强忍的样子,最终轻轻叹了口气。   “对不起。”   她摸了摸他柔软的脑袋。   猛地便察觉到了孟听声整个身体都开始僵硬了。   他抖得小狸花都有些不舒服得想要逃离他的怀抱了。   “我不知道你会做到这种程度。”   “是我的错。”   谢之权知道孟听声误会了她的意思,毕竟前几次,她拒绝的态度都很绝情。   孟听声抱着最后放手一搏的心态来见她,心底那根脆弱的线早就在漫长的等待中,即将就要崩断了。   他听到谢之权的道歉,人差点就要疯了。   “不,不,你不要和我道歉...”   “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自己要这样做的。”   “你,你不要因为愧疚而...而,我不是想逼你....”   孟听声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他慌得放开小狸花,想要强行起身去触碰谢之权,谁知因为在沙发上跪坐太久,腿失去了知觉。   他白着脸朝前跌去,猛地撞入了谢之权怀中。   “别紧张,你听我说完。”   谢之权垂眸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他身后那条活零活现的可爱猫尾巴,没忍住抬手摸了摸他脑袋上的猫耳朵。   孟听声缩了一下脖子,情绪暂时稳定下来。   “让你变成这样的人,是我。”   “这次理亏的人是我,我合该要补偿你。”   “这样痛苦地等了我好久,是不是很累?”   “我带你去休息吧。”   谢之权好笑地看着像是突然被亿万惊喜砸中的孟听声,整个人都痴傻了起来。   然后,上百斤重的小公猫就这样被谢之权轻松地抱起来了。   临走前,谢之权无意间瞥见了沙发有一块湿了。   她无奈地拍了拍孟听声的后背。   “突然变成了猫,猫的坏习惯你学得倒也挺快。”   “下次别在沙发那里玩水杯,你坐得那一块都湿了。”   “要玩以后等我来了再玩,好歹我还能挽救几分这昂贵的皮沙发。”   孟听声闻言,难为情地扭过头去,不敢说话。   毕竟干坏事的人确实是他,否认不了。   慢慢到了后半夜,雪忽然簌簌地下大了起来。   窗外皆是白茫茫一片,玻璃上都结了冰霜。   迷迷糊糊的小狸花被作乱的狂风声惊醒,发现身边温暖的来源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跳下沙发,追寻着主人留下的气味,最后来到了一间半遮半掩的房间前。   它偷偷在门缝那里探头,看到了它心心念念的主人。   可它的主人现在好像很生气,缩紧了眉心手臂用力得差点就要把床挠破掉。   它还看到了那个让主人伤心的漂亮大姐姐,此时正爱不释手地揪着主人的尾巴尖尖,胡乱晃着。   漂亮姐姐好像在欺负它的主人,可是小狸花没有证据。   可是主人又确确实实因为漂亮姐姐的动作而痛苦地怒吼着。   它傻傻地蹲在门边,看得水灵灵的猫眼都转起了圈圈。   正当它摸不着脑袋准备回去睡觉时,主人忽然绷紧身子怒而锤床,像是随时就要跳起来跟漂亮姐姐打架。   小狸花被吓得一激灵,连忙夹紧了球球落荒而逃。   ......   翌日,雪停了。   浑身不得劲的孟听声先一步悠悠转醒。   他人还有些茫然,双目呆滞地望着天花板动都不想动一下。   他这个一百个俯卧撑都不带喘一口气的健硕青年,现在就跟条死鱼一样。   “醒了?”   身旁的人忽然开口说话了。   一直以为谢之权还没醒的孟听声,深吸了一口气更加用力地将人缠紧。   他双手双脚都压在谢之权身上,就跟一条黏人的八爪鱼一样。   孟听声趴在谢之权的肩窝,闷闷地嗯了一声。   “你手松开点,我有点呼吸不过来。”   难以动弹的谢之权无奈地抬手覆在孟听声的手背上,轻轻拉着。   结果不出意外,她没拉动。   孟听声闭着眼睛装死,就是不肯松手。   “......”   “我不会走的。”   谢之权知道他在怕什么。   所以她格外耐心温和,细声细气地安抚他。   但孟听声心里的不安一直都没有抹消过,他实在是怕了谢之权了。   所以谢之权即便用再温柔的语气同他说话,孟听声也只是微微松了松手,还是没有放开。   “你不是说最相信我吗?”   “我说了不会跑,就真的不会跑。”   一夜之间,孟听声从温顺的家猫变成倔强的野猫,谢之权简直哭笑不得。   孟听声抱住她拿鼻尖蹭了她一下,抿了抿唇。   “我当然还是无条件地最信任你。”   “可是你是骗子。”   “四年前骗了我,一年前骗了我,半年前骗了我,一个月前又骗了我。”   “之权姐,我怕了。”   想起那些被折磨得想死的日子,他就没忍住想咬她,但最后落口的力度却又轻飘飘的,还是舍不得真咬。   谢之权没说话,而是直接侧头亲了亲他。   “别怕。”   “虽然这么讲你可能不信,但我过去说的,该兑现的不是都兑现了吗?”   “三年我是不是等了?”   “你想要的我能给的是不是都给了?”   “每一次答应的事情,我是不是都做到了?”   “你觉得我骗你,只是因为...”   “我对你没有感情而已。”   她没有撒谎,只是有些时候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说出的话较为模棱两可罢了。   谢之权如果是个骗子,那现在估计半个娱乐圈都要沦陷在她手里了。   她说的话很直白,尤其是最后一句,锤得孟听声又抑郁了。   “你虽然不是个传统骗子。”   “但你一定是个感情骗子。”   “你是不是现在哄好我,一会儿提起裤子就翻脸?”   孟听声憋屈得咬牙直埋怨,他感觉自己现在满脸都写着求负责,可说出口的话却又犟得很。   谢之权闻言,扶额轻笑。   “那感情骗子接下来要说的谎话,你听不听。”   她像是在开玩笑,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孟听声还能怎样,当然只能选择听啊。   “听。”   “我反着听就是。”   他苦着脸,感觉身子更难受了。   谢之权弹了他额头一下。   “虽然发生了很多事。”   “但恭喜你,在最后一刻留下我了。”   “所以我想,或许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试试。”   她眉眼弯着,眼尾还存留着清晨转醒的惺忪之意,然眸中那浅淡的温色,直接令孟听声如坠梦境。   他听到自己心脏跳得飞快,甚至出现了耳鸣的幻觉。   以往孟听声从来就无法理解那些文字中一些夸张的描写,比如开心得在心底放烟花,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   他感觉假得无法吐槽,离谱极了。   结果他现在正在亲身经历着那些小说所描述的内容。   “啊这...这...”   “好了,你可以反着听了,反过来就是我要说的真话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   “假的。”   “之权姐!!!!”   孟听声像是有了千百倍的活力,大吼一声就扑倒她身上去。   他开心得实在说不出话来,再多的词汇也无法完整地描述出他当下的心情。   “好了起来了,你下午还有工....”   谢之权扶着他的肩膀,想要将兴奋得直嚯嚯的孟听声拉起来,结果动作猛地一顿。   她的肩头湿了。   认识了很多年,除了演戏需要,从来不曾因任何事哭过的孟听声,突然哭了。   他咬着唇没有发出声音,颤抖的肩膀却是暴露了他。   孟听声感觉自己上一辈,过得好难好难。   自年幼时双亲过世举办葬礼的那一日,他在双亲的黑白相片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急需安抚的他,放眼整场,发现每一个曾经关系友好的亲朋,都默默地离远了他。   从那时候开始,孟听声就知道自己成了一个拖油瓶。   他没有家,他也得不到爱。   他与流浪相伴,与阳光并肩。   可他至死信奉父母教导,要努力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但他真的活得很累,到最后甚至为了追求梦想顺便讨生活,放弃了念书。   不过兜兜转转到底,他可能就是不被上天怜惜的人,到最后再努力,也落不到好下场。   可幸好。   他再次醒来,看到她了。   这么好的她,大抵就是上天突发善心,为他降下的馈赠吧。   谢之权放缓了呼吸,温热的掌心放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摸着他的头。   时间过了很久,又好像不过瞬息而已。   眼眶湿润的孟听声抬起了头,深深凝视着谢之权。   “之权姐,是不是未来只要我更加努力。”   “你就可以给我一个家?”   他问得那样小心翼翼,生怕得不到肯定。   谢之权轻抚他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而后,点了点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