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穿成四个起点男主未婚妻 作者:人世客   作品简评:时空管理局同时派给宋如四个穿书任务——武修世界:退婚龙傲天的恶毒女配 仙侠世界:纨绔仙二代的白月光 玄幻世界:赘婿傻小子的神仙道侣 魔法世界:魔龙的替嫁祭品新娘 宋如四个任务同时肝,忽然收到警报:“发生未知错误,任务世界融合!”在四个男主面前掉马,该怎么破?君子以自强不息,不管是四个任务世界的男主,还是穿书者宋如,都自立自强,面对困难自强不息,他们互相扶持,互相交付后背,在生死与共之中谱写出一曲爱和成长之歌,很温暖也很热血。 =============== 第1章   宋如是时空管理局的一名穿书任务者,今天她要扮演一个刁蛮骄纵的恶毒女配。   任务地点是苍涯国,京都武院。   苍涯国全民修武,京都武院是最好的武修门派。   今天是武院一年一度对外招生的日子,年轻一辈排队等待招生考核。   忽然,一道清亮的凤鸣声响起,火凤飞过长长的队伍,径直落在擂台上。火凤上面站着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衣袂飘飘,红衣鲜艳似火,她面容明丽,是倾城绝色。   正是宋如。   原本安静的现场一片惊呼:“火凤是一种极为昂贵的神兽,她什么来头,把神兽当坐骑?”   “这位姑娘好生漂亮,我看那被人鼓吹的苍涯四美,和她一比都快沦为小丫鬟了。”   “她是来找茬的吗?这是在挑衅京都武院的威严啊!”   负责此次考核的管事,拦住那位红衣少女,“入门考核即将开始,速速离开擂台。”   少女跳下火凤,回眸看他,神情慵懒:“我要参加入门考核。”   管事冷声道:“你该去排队。”   “那是浪费时间,我的时间很宝贵,区区一个考核,也配让我排队?你让我第一个考就是了。”她的性格正如她的容貌一样张扬。   “既然你非要胡闹,就休怪我无情了。”管事一掌劈向少女,他既能主持入门考核,当然不是泛泛之辈,手掌金光泛起,赫然是武士九段修为。   他年纪不过四十,能有这份修为,放眼整个苍涯国都是武道翘楚。   台下有人捂住双眼,不忍再看:“京都武院这帮武夫,果真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一掌下去辣手摧花啊……”   “谁让她在武院的入门考核上惹事?”   然而,他们预料中少女血溅当场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只见红衣少女轻轻一挥手,就化解了管事的掌力,她站在原地丝毫未动,连发丝都没有乱,反而是那位管事接连倒退三步,吐出一口鲜血,还差点摔倒在地。   武院弟子连忙扶住他,“刘管事!”   刘管事面露骇然,“我已是武士九段修为,你却能如此轻易击败我,难不成已经到了武士十段大圆满境界?可我观你骨龄不过十五,当真是妖孽之资,敢问尊姓大名?”   “我呀,我叫宋如。现在知道我的时间有多宝贵了吧,还不赶快为我安排考核?”   宋如,并不是苍涯国的土著,而是一位穿书任务者。   这是一本男频小说,主打升级流。她穿越的身份是恶毒女配,性格极其嚣张,这是她在书里正式亮相。   像这样的任务,她做过很多了。书里的女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罢工,导致剧情无法正常运转,宋如的任务就是修复这些bug。   系统为宋如点赞:【宿主演技太棒了,简直是教科书级别恶毒女配。】   宋如:【好歹我也是时空管理局最优秀的成员之一,这种恶毒女配剧本,小意思啦。】   众人全都目瞪口呆:“十五岁的武士大圆满,这是何等天之骄子?武者修炼艰难,每一次进阶瓶颈犹如天堑,五十岁的大圆满境都是天才,她才十五岁!”   一架鎏金镶玉的飞辇,向着擂台飞来,辇车里走出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一见到宋如就叫苦:“小祖宗,您怎么不等我?”   那胖男人向刘管事作揖,递给他一瓶丹药:“我叫宋有金,扶风宋氏之人,我家少主给您添麻烦了。这是顶级回春丹,还请用来疗伤。”   系统赞道:【宿主,你简直料事如神,这次打赌又是你赢了,你怎么就笃定宋有金一定会给刘管事顶级回春丹?】   宋有金是宋如一手提拔上来的亲信,修炼没什么天赋,但人很会来事,圆滑得很,还对宋家忠心耿耿。   宋如要走剧情,要立恶毒女配人设,也不想害得其他人受伤,特意选了宋有金跟随,早猜到他一定会为了宋家的名声,向刘管事赔礼。   宋如:【宋家有的是钱,少主性格张扬跋扈,宋有金作为聪明的忠仆,当然会这样做。只要你足够了解一个人的性格,就能破译他为人处世的密码。】   大家交头接耳:“扶风宋家,两大世家‘南宋北楚’的那个宋家?这也太阔绰了吧,一出手就是顶级回春丹,刘管事都不计较刚才的事了,不过宋家居然以女子为少主?”   “假如你女儿十五岁就能修炼到大圆满境,哪怕你家里有皇位,也会让她继承,这种惊才绝艳之辈,还分什么男女?”   宋有金拉着宋如往一边走,“少主,咱们去排队。”   “我不。”宋如拒绝,“我就要现在参加考核,不给我第一个考的话,就不加入京都武院了。”   一直在暗中观察的武院长老们急了,“这小丫头性子还挺傲,但实力是真的强,咱们武院是对抗妖兽的第一线,就需要强有力的人才。性格不好,慢慢教导就是,就让她第一个参加考核。”   “可这种先例一旦开了,日后对校风不利吧?”   “这算什么先例?要是再有第二个她这样的天才,我得乐死,巴不得天天给她们开后门。”   也对,十五岁的武士巅峰,可不是大白菜,自苍涯国建立以来,整个苍涯国也仅此一份!   宋如第一个考核,排队的人倒没说什么,苍涯国以实力为尊,他们服宋如这份修为。   武士大圆满在一些小势力里,都是宗门大佬级别的存在了。   更何况人家还是两大顶级世家之一,扶风宋氏的少主,双方犹如云泥之别,真是连丝毫嫉妒都生不出来。   考核开始,阵法一开启,就是武士巅峰级别。   众人惊吓:“咱们不会也这么难吧,这拿头考啊?”   “那是她特殊,一般考核阵法连武士三段都不到。”   也有人看好戏:“宋如再强也才十五岁,就算打从娘胎里就修行,能有武士十段修为,平常肯定都修炼灵力了,没时间修习武技。她不擅长武技,阵法机关人施展的却是顶级武技,她能不能通过都是两说。”   “京都武院不会放任这样的天才溜走,肯定会让她通过。不过宋如难免要吃一番苦头,谁让她刚才不给武院面子?”   然而事实却是,宋如的武技强悍无比,操控阵法的长老,把机关人的境界和武技都拉满,仍旧在宋如手里走不过三招。   “好强,她到底是来拜师,还是来踢馆?”   众长老:“!!!”   他们已经知道宋如是天骄,可宋如总能一次次打破他们对于天才的定义。   一位武院长老,从山门内飞出,一身白袍,仙风道骨,抚须道:“恭喜你通过入门考核,宋如,你可愿拜入京都武院?”   这本来是一句客套话,哪里料到宋如张口就是拒绝:“不愿意。”   众长老:“???”   不愿意你来参加哪门子的考核啊!   宋如:“我本来以为京都武院强者如云,想向你们学习,然而你们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入门考核的阵法也弱爆了,我瞬间就没兴趣了。”   京都武院有没有能打得过宋如的人?   当然有。   别说小姑娘现在是武士巅峰,就算她进阶武将,武院里也有比她更强的武修。   可那些能打得过她的,各个都在苍涯国成名已久,年纪大到快能当她爷爷了,只为了争一时之气,就让那种武林名宿来打一个小姑娘,那不是欺负人家吗?再说谁丢得起这个人哪。   宋如“切”了一声,转身就走,“看来京都武院,不过如此。”   就在宋如即将走下擂台时,那位长老一声大喝:“有、有!快去请楚师侄。”   弟子犹疑道:“大师兄还在闭关呢,院长说过没有大事不要惊扰他。”   “这还不是大事?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武院错失宋如这样的好苗子?她稍加培养,就是人类抵挡妖兽的中流砥柱,这是未来的正道之光,你还不快去请人。”   宋如漫不经心发问:“老头,你们武院真有比我还厉害的弟子?”   “当然,你等着就是。丫头,我跟你说,你这样的天资,除了京都武院,在别的地方是真的学不到什么,只有这里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没等多久,只听得一道又一道:“见过大师兄!”   身穿统一道袍的武院弟子,自发让出一条道路,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的,是一个黑衣少年。   他身姿挺拔如松,怀抱一把长剑,剑是绝世好剑,名为墨渊。冰冷的金属光泽映照着他俊秀的面容,双眸如同寒星一般,气质冷峻。   少年对宋如抱拳:“在下楚渊,请。”   宋如吹了一个口哨:“哟,你就是我爹给我定的那个未婚夫,宁远楚氏的少主楚渊?长得还不错嘛。听说你是苍涯第一剑道天才,剑,我不感兴趣,但第一天才这名号,我要定了!”   系统:【他就是这本书的男主楚渊,三年后会突逢巨变,修为尽失,筋脉俱毁,成了无法修炼的废人。到时候你这个未婚妻嫌弃他废物,要跟他退婚,让他受到奇耻大辱。】   宋如:【退婚流男主嘛,反正人家很快就会逆袭,再打脸我的,我的羞辱只是让他变强的养料罢了。等他成为绝世强者,我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求他原谅,说自己当初有眼无珠;他呢,就和女主秀恩爱,让我抱憾终身就完事了。这剧本我喜欢,工具人而已,当个恶毒女配,如此简单。】   系统:【这种男频大男主剧本里的女配,你同时有四个,确定能搞定?】   【组织上让我同时做四个任务世界,一开始我是拒绝的,可你知道他们开出什么条件吗?只要干完这一票,就送我回地球重生。】   “重生”这俩字宋如恨不得给它加粗加亮。   她一直很想念爸妈,做任务就是为了攒够积分回去看望他们,从前做过最奢侈的梦,也只是远远地看爸妈一眼,但组织是直接送她重、生!   系统懂了,直接开始做时间规划,看什么时候能前往下一个任务世界,竭力辅佐宋如完成任务。 第2章   擂台上的两人,都是天之骄子,楚渊冷峻傲然,宋如明媚艳丽。   吃瓜群众感慨:“南宋北楚两大世家,居然联姻了!这俩人还真般配。”   这是楚渊第一次见到未婚妻。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孩子?一点也不像名门千金,冲他吹口哨的流氓模样,活似大街上调戏良家姑娘的浪荡子。   偏偏实力又强的过分,她十五岁就达到了武士大圆满,比他还要早两年。   很强,但也很恶劣。   楚渊回头看了一眼刘管事,对方直到现在还在咳血。人家不过是尽忠职守,她却下这样的狠手。   顶级回春丹的确价格昂贵,但习武是为了保家卫国,不该只是和人逞威风。   耳边是长老的劝告:“这丫头千不好、万不好,可只有十五岁啊,宋家家主宋洪溺爱,才让她长歪了,咱们好好教导,把她掰正就是。你漂漂亮亮地打赢,杀一杀她的风头,好叫她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   宋如也在打量这位龙傲天式男主。   他还未曾遭遇那些变故,没有变成废人,人生顺风顺水,只是静静地往那里一站,周身气度就是一派傲然。   比试开始。   楚渊使剑,宋如也亮出自己的武器,一对子午鸳鸯钺。   楚渊的招式大开大合,隐隐有金戈铁马之声。   按理说,剑主攻伐,剑之一道最为霸道,同阶堪称无敌,宋如理应溃败。   然而宋如的身法却是波云诡谲,犹如一位游走在暗夜中的刺客。   一个霸道,一个阴柔,打了个不相上下,两人势均力敌。   围观者往日哪有机会观看这等高手过招,直呼过瘾:“今天可真是大开眼界,楚渊居然也达到了武士巅峰境,他今年才十七岁吧?如这般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居然能一次性见到两个,而且还是未婚夫妻,真乃天赐良缘。”   宋如想看看楚渊的真本事,呛声道:“只是这样吗?那你可赢不了我。”   楚渊眸色一厉,剑光大盛,“这招万剑归一,是我最近新领悟的剑招。”   墨渊剑忽而像是幻化为千万把长剑,组成一道剑阵,向着宋如袭来。   长老点头称赞:“不愧是楚师侄,这万剑归一的奥妙连我都看不破,这一剑里似乎含有一丝剑意雏形,假以时日,我们苍涯国要出一位楚剑仙啊。宋姑娘,你还是认输吧,免得受伤。”   “认输?我为什么要认输?可别小瞧我啊。”宋如收起那对鸳鸯钺,洒然一笑,火红色的长发扬起,“尽管放马过来!”   长老们做好了出手救人的准备。   当楚渊的剑阵逼近宋如时,她忽然像是化为一个火人,一朵朵火焰组成的红莲将她完全包裹,那些剑阵带来的伤害全都消弭无形。   “是异火!红莲业火,这个女人是疯子吗?别人拿来炼丹的异火,她居然炼化进身体里,直接用红莲业火重塑经脉。那可是异火啊,灼烧天地间的一切,她把异火炼进筋脉,需要承受怎样的痛苦?”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宋如。   长老使用术法查看宋如的经脉,由于红莲业火的灼烧,她的经脉一遍又一遍被破坏、又重塑,远比寻常人更加宽大。   难怪小小年纪就能有这份修为,可那种非人的痛苦,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是怎么忍受过来的?   就连楚渊,都因为那一簇簇红莲状的火苗,晃了一晃神。   宋如素手轻扬:“去!”火红的火焰如同一条长龙,张牙舞爪地扑向楚渊。   楚渊同样是一位战斗天才,迅速回神,那些业火被他的剑法悉数吞噬。   长老:“好!不愧是绝世天才,你们俩斗了个旗鼓相当,今天这一战就到这里吧。宋丫头,加入我们武院,修习高深武学,来日定能胜过楚师侄。”   宋如却是摇头,“不,我还没用出杀手锏呢,等什么来日,今天就能赢他。”只见另一股青色的火焰,同样自她指尖飞出。   这一下更是满场惊呼:“是南明离火,她居然身怀两种异火!这还是人吗?被一种异火灼烧的痛苦还不够她受的,居然炼化了两种,上赶着找罪受?”   宋如左手持红色的红莲业火,右手是青色的南明离火,随着她的双手翻飞结印,两种异火慢慢融合,只看那股冲天的气势,就知道是何等毁天灭地的一击。   “噗”地一声,宋如吐出一口鲜血,手臂上青筋暴出,肌肤一阵阵炸裂,显然连她自己都无法完全控制这股威能。   明明模样惨烈,少女的声音却仍旧是慵懒中带着傲慢,“楚渊,你配见识到我真正的实力,这一招我还没有取名字,你好好尝尝它的威力,就让它帮我拿下第一天才的称号吧。”   所有人:“!!!”   “宋如已经远远超过了武士的实力,她能越大境界战斗,这一击分明足以匹敌武将,还是其中的佼佼者,就连我们这些老骨头都要避其锋芒。”这些长老也就是武将初期境界。   当那堪比炸弹的威力落地时,别说处于爆炸中心的楚渊了,就连维持擂台保护阵法的长老们,都被炸的极其狼狈。整整七位长老联手,才堪堪抵挡住这股威能,没有让宋如把武院的山门给炸了。   楚渊多亏院长师父赐下的护身法宝,才苟了一命。   长老们被炸的灰头土脸,再没有仙风道骨的模样,“你这丫头,只是切磋而已,就祭出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杀招,图什么啊?”   最惨的还要数宋如本人,本来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此时却把自己炸的血肉模糊,惨烈无比,她倒在地上,像个血人。   宋有金都快哭出来了,“大小姐,您为了比试,命都不要了吗?”   宋如一点也没有自个惨兮兮的自觉,一边咳血还一边说:“武道……必争……我的字典里……没有切磋……这两个字……出手……必定……要赢……京都武院……很有趣……”   原本不理解她的长老,听了这番话纷纷盛赞:“好一个武道必争!我们和妖兽对抗,就需要这一股子精气神。听你这话的意思,是愿意加入我们京都武院了?”   楚渊愣愣地站在原地,明明宋如是个女孩子,才该是更柔弱的一方,然而和她一比,他简直都像是温室里的娇花了。   当然,谁都知道楚渊并不是什么娇花,他是京都武院首席大弟子,杀伐果断,所向披靡,只是宋如实在太猛了。   ——武道必争!   世上竟有这样的人?   世上竟有这样的人!   只是跟她对战一场,都感觉周身的热血忍不住沸腾。   系统做了一个滑稽的表情包:【什么武道必争,宿主根本就是趁着现在还能打,一口气打个痛快吧?】   宋如:【那当然咯,不然咧,等到剧情后期,我就只是一个被男主打脸的工具人,空有实力也发挥不出来,只能按照剧本被男主削。   还好现在是剧情前期,我作为当代天骄,打架想怎么爽就怎么爽。反正可以屏蔽异火灼烧的痛觉,就享受一下打架的快乐嘛。   不过说正经的,更关键的是可以深化一下修炼狂魔的人设,这样就可以借闭关修炼的名义挂机,到时候咱们就能登陆第二个任务世界。】   系统恍然大悟:【你总是那么有办法,在符合原剧情的基础上,做出合理改动。女配本来就挺爱修炼的,你没有崩人设,只是加深了热爱修炼的程度。难怪组织把这么难的任务都交给你来做,强还是你强。】   宋如还特意选了异火这种修炼方式,被炸的够惨,才更能加深别人的印象。不过男主确实挺强的,要不是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宋如想赢他也不容易。   宋有金想喂宋如吃丹药,却被一道温柔的女声拦住:“且慢。”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女修笑道:“我叫云婉月,是京都武院弟子,修为只是武士四段,在医术方面有些长处。宋姑娘身怀异火,体质与常人大不相同,这样的丹药非但不能缓解她的伤势,反而会加重。”   武士一到三段为初期,四到六段为中期,七到九段是后期,武士十段是大圆满境,再往上就是突破大境界瓶颈,晋升武将。   如果不看宋如和楚渊这些变态,只和普通人相比,云婉月年纪轻轻就有武士四段很难得了。   系统:【是女主云婉月,男主变成废人以后,很多人都抛弃了他,云婉月还对他不离不弃。不过,女主干嘛这么关心你的身体?】   宋如:【女主医术是厉害啊,一眼就看出我不适合吃寻常丹药。关心我,是人家比较善良吧?】   云婉月来到宋如身边,和宋如明艳张扬的相貌不同,她美得十分温婉,自带江南水乡的柔美,说话腔调也是温温软软,“宋姑娘,可以让我为你诊治一下吗?”   宋如点头道谢。   “承蒙不弃。”云婉月脸上升起一抹红晕,宋如好强好温柔,真让人崇拜。   她为宋如梳理暴|乱的灵力,只是成效太慢了。   长老安排楚渊:“你先把宋丫头抱起来,我们带她去疗伤。”   楚渊动作一滞,他从来没和异性有过这样肢体接触,可宋如是自己尚未过门的未婚妻,自然和旁人不同。   云婉月抢着说:“男女授受不亲,还是我来吧。”   楚渊就:“?”   本来正在做心理建设呢,突然就被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给截胡了,莫名有点不甘心。   云婉月把宋如抱起来,被宋如的血迹沾了满身,她一点也不介意。   宋如被带进武院里,入门考核继续。   远远还能听到女弟子为宋如鼓掌叫好的声音:“宋少主好厉害!”   伴随有男弟子的议论:“刚一见到宋大小姐,我还幻想能迎娶此等人间绝色。刚才美梦彻底碎了,这还是女人吗?根本就是个修炼狂魔吧!行走的人形兵器。什么样的疯子会在经脉里炼化两种异火?可怜楚渊,堂堂楚氏少主,却要娶个母老虎。”   楚渊现在满脑子都是宋如。   宋如让楚渊很惊喜,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能胜过他的同龄人,并没有觉得挫败,反而战意昂然,打算回去之后认真修炼,来日再来找宋如一战。   用什么剑法能胜过异火呢?   宋如听到弟子的议论,撇了撇嘴。   楚渊看她神色不太开心,这才留意弟子们的交谈。   少女拼命打赢和他之间的比试,拿下第一天才的美誉,却并没有听到想象中的盛赞,反而全是这些难听的话。   楚渊觉得应该安慰宋如。   于公,他是武院的大师兄,有责任安抚新晋弟子;于私,她是他的……未婚妻。   未婚妻这三个字,从前觉得很遥远,只是父亲口中一个陌生的词汇。随着眼前少女的出现,这个词汇慢慢变得鲜活起来。   原来我的未婚妻是这样的,娇蛮、嚣张,也极有韧性,一往无前。   武道必争啊。   她的求武之心,就连楚渊都自愧不如。   难怪宋如对刘管事出手那样重,看她对自己有多狠就知道了,她可是个能炼化两种异火的人,随时随地都在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剧痛。   宋如没有针对谁,只是一心修炼,把受伤看作家常便饭。   该怎么安慰她呢? 第3章   楚渊思考措辞,“其实你不必——”   才刚开口就被云婉月打断:“宋姑娘,别听那些人乱说什么母老虎,他们就是嫉妒,你十五岁就能到达武士十段,还能炼化两种异火,是真正的武道天才,我们女修的楷模。大师兄能有你这样的未婚妻,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呢!”   被抢话的楚渊:“……”   他本来就不善言辞,搜肠刮肚才想出来几句,还没说出口呢,结果就全被云婉月说完了。   云婉月还问:“我说的对吧,大师兄?”   宋如也望向楚渊,在少女凝视的目光下,楚渊不知道为什么心跳有些快。   他从前一心修炼,没有想过娶妻的事。   宋如,其实很好。   未来的武道之路,她将与他同行,一同攀登武道巅峰。   宋如张了张嘴。   楚渊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以为要说很重要的话,顾不得男女之别,俯身贴近她。   宋如虚弱到几乎是用气音说话了,口吻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楚渊……被打败了……不再是……大师兄……我才是……大师姐……”   云婉月兴奋地拍手:“对哦,依照武院的规矩,只有年轻弟子的最强者,才能成为首席大弟子,你赢了楚渊,以后就是武院的大师姐了!从今天开始,京都武院首席大弟子的名号就易主啦。”她还叫了宋如一声:“大师姐~”完全就是小迷妹的样子。   楚渊摇了摇头,所以在云婉月那一大段话里,宋如关注的重点就只是这个吗?大师兄、大师姐之争。   明明云婉月还说了楚渊很喜欢宋如这个未婚妻,这样直白的话,连他听了都有些难为情,她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忽然有些好奇,宋如,是怎样看待他这个未婚夫的?   宋如对男主毫无想法。   正如她在男主眼里,只是一个被打脸的工具人一样,男主在她眼里,也只是一个刷任务的工具人。   宋如只想赶快闭关,这样就能空出时间,前往下一个任务世界了。   系统:【宿主,你别总是赶着投胎一样做任务,也欣赏一下京都武院的美景嘛,好歹是苍涯国第一门派。】   景致的确很美,当初前人建造武院时,选了一块好地方,青山绿水环抱,蓝天之下,云雾缭绕,山间有白鹤飞过,穿着统一制式武院服的弟子来往笑谈,如画卷一般美好。   宋如只是粗略扫了几眼,还是关注任务更多。   系统很不理解:【你就那么想重生?地球只是一个低武世界,灵气极为匮乏,处于末法时代。真重生了,你在这么多任务里肝出来的技能,可都用不了。】   系统只是一团莫得感情的数据,很多事说了它也不懂。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些高武世界再好,宋如还是怀念地球的飞机、高铁、WiFi,披萨、奶茶、小龙虾。   还有她的家人。   爸爸做饭厨艺特别好,妈妈最喜欢带她去逛街,不知道奶奶养的那只橘猫有没有变得更胖……   系统的外观,是一团圆圆的绿色果冻样萌宠,长着一对小翅膀。检测到宋如心情有些低落,它飞到她的掌心里,探出小脑袋蹭了一蹭。   宋如rua了一把它的秃头。   长老带领她们来到大殿,取了宋如的一滴血,滴在一块玉牌上,把玉牌交给她:“这是你的身份铭牌,你要去哪里疗伤?”   楚渊和云婉月同时开口:“去我那吧!”   楚渊看向云婉月,云婉月也看向楚渊。   楚渊翻手取出一块通讯玉符:“先前我在闭关,不曾留意,刚刚才发现,原来宋世伯给我传讯,叫我好好照顾宋如。”   潜台词几乎就是,未来岳父宋洪亲自把未婚妻交给我照顾,这事你也要跟我抢?   宋有金点头:“来之前,老爷和我们吩咐过,有事就找楚公子。”   云婉月抱紧宋如不松手:“可我和宋姑娘都是女孩子,我照顾她更方便啊,她现在浑身是血,肯定要换衣服,你能帮她换吗?”   楚渊的俊颜微微发红,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换、换衣服吗?   他其实没有什么和同龄女子相处的经验,更别提是换衣服这么私密的事情了。   为了杜绝弟子骄奢淫逸的作风,京都武院提倡苦修,只允许弟子带一位家仆。   宋有金跟在宋如身边最久,就被带来了,当时没考虑这些琐事。   宋有金:“这样看来,是云姑娘这边更方便。”   眼看楚渊和云婉月都要动手抢人了,长老连忙说:“还是问问宋如自己的意见吧。”   宋如两个都不选,用受了重伤的手,顽强地举起身份铭牌,“我要……洞府……自行……疗伤……”   虽然不懂男女主为什么抢这个,但她想闭关,该到去下一个任务世界的时间了。   换衣服这种事,她自己还是可以的。   普通弟子住在外院,那里修建有成排的弟子精舍,宋如这种绝世天才是核心弟子,可以自行选择洞府。   长老:“现在就选洞府吗?你还没有拜师呢。”   宋如说话很难,用眼神示意宋有金。   宋有金:“我家少主来之前就想好了,拜师只拜武王境。”   武王境是苍涯国最强的境界,全国都不足十位,大名鼎鼎的扶风宋氏,也只有老祖达到了武王境。京都武院却足足有三位武王,可见其强横。   长老:“如今三位武王都驻守战场,恐怕要等他们回来,才能举办收徒大典。”   这在宋如的预料之中。   宋如最终在武院地图上,选了冰心岛,那里位置偏远,距离所有修炼者都很远,她图个清静。   冰心岛常年积雪不化,温度奇低,这里一片荒芜,没有生物存活。云婉月修为不高,甚至无法踏入冰心岛,宋有金也一样,火凤天生喜热,在这里也待不下去。   云婉月一脸担忧,嘱咐了宋如许多疗伤的注意事项,仍旧不放心:“只你一个人怎么行?你身上还有这样重的伤。”   宋有金倒是习惯了,“我家少主本来就是个苦修士。”   云婉月:“那我们能互相留一下传讯玉符吗?有事可以联系。”   宋如取出传讯玉符交给她。   楚渊仗着修为高深,能够抵御冰心岛的严寒,将宋如送到洞府里,他并未像云婉月那样抱她,而是用墨渊剑御剑带她,这是他刚刚想到的方法。   宋如洞府里什么都没有,就一张寒冰床。她往床上盘腿一坐,五心向上开始修炼,对楚渊说了一句:“多谢。”   这是送客的姿态。   楚渊才刚一走出去,宋如就直接开启阵法,关闭洞府,楚渊眼前只余下一片冰川。   宋有金:“我家少主性子怪,打小就这样,一修练起来就六亲不认,您别见怪。”   楚渊:“这没什么,宋少主十五岁就能到武尊境界,可见平时修行有多么刻苦。”   宋有金修为太低,无法在冰心岛居住。起初,他带着火凤住在天青峰,借住楚渊的洞府。   火凤喜欢水月宫的灵植,云婉月就住在水月宫,发现它喜欢,常常喂它,它总是飞过去打牙祭,后来干脆住那边了。   云婉月很想宋如,一边投喂火凤,一边自言自语:“大师姐什么时候会出关啊?武院为她举办首席大弟子的庆祝宴会,她没来。三位武王从战场回来,有心收她为徒,想要见一见她,她没见。就连楚渊新参悟了剑招,去找她约战,她都没应战。”   ****   数月后,冰心岛。   楚渊又一次站在宋如的洞府之外,想要向她挑战。   恰好遇到武院弟子来向她求助:“大师姐,麻西县有妖兽入侵,武院要我们斩杀妖兽,弟子们战力低微,您是首席大弟子,能否为我们提供保护?”   无人应答。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了。   冰心岛永远没有回应。   有弟子愤愤不平:“什么嘛,宋如白白占了一个大师姐的名头,来武院以后,就会闭关修炼,没有为武院做过一丁点贡献。”   话音未落,就有一股凛冽的剑意扑面而来。   那弟子被吓的瑟瑟发抖,“楚师兄!”   楚渊好听的音色冰冷如霜雪:“你提出求助,首席是否回应,是她的自由。京都武院从未有过规定,首席就要对门下弟子贴身保护。若有不满,大可以向她下战书,胜过她,你就是新的首席。”   疯了吗?给宋如那个战斗狂魔下战书?人家可是武士大圆满境界,甚至能发挥出堪比武将的一击!   连楚渊这么强,都打不过宋如,像他这种小弟子,还不够给人家送菜的。   那弟子连忙道歉:“弟子失言。”   楚渊:“列队吧,我带你们去麻西县。”   就连武院长老,都看不过去宋如这个修炼死宅了。   “本来宋家丫头比楚渊强上那么一丝,楚渊一直经历各式各样的历练,如今越来越强,宋如却整日闭门造车,再出关铁定不是楚渊的对手。这丫头就是一路太顺了,等她输给楚渊,栽个跟头,咱们好好引导她一番。”   事实上,隔绝神识探查的重重阵法之下,留在冰心岛苦修的只是一具空壳,真正的宋如早就进入另一个任务世界了。   她下一次再在苍涯国出现,只会是主剧情发展到了和她有关的戏份时。   同时做四个穿书任务,她的日程排的可是很满呢,像这种原书里一笔带过的武院日常,完全没有上线的必要嘛。   至于武院弟子不满,也在宋如和系统的预料之中,她本来就是恶毒女配嘛,要什么声望值,就要恶名缠身才行。   但楚渊说的没错,京都武院首席大弟子的义务里,并没有必须保护门人斩杀妖兽这一条,宋如帮他们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大弟子当然最专注修炼,没看人楚渊之前都一直在闭关嘛。   这也要被diss,纯粹就是这些人太习惯以自我为中心了。   宋如也不是天生就喜欢挨骂的性子,他们私底下不满可以,等见了面,哪个不开眼的敢多说一句试试?   到时候可得多多敲打一番,让这些没有遭受过社会毒打的小年轻,好好学学什么叫“不服憋着”。 第4章   第一个武修世界,宋如扮演退婚男主的恶毒女配;第二个仙侠世界,宋如则是男主的早死白月光。   为了做任务方便,早在接取任务时,系统就申请把这些世界的女配,统一改名为宋如,女配用的也全都是宋如自己的脸。   第二个任务世界处于仙界,宋如在这里是女娲宫圣女。   当年魔界入侵时,她的母亲女娲宫宫主身怀六甲,毅然和魔族决一死战。   最终,仙界获胜,然而拼命死战的宫主,险些陨落,根基受损,如今闭关养伤。   她在这种情况下诞下一女,女儿宋如打从娘胎里就亏损,落下病根,明明身怀最尊贵的女娲血脉,却是个病秧子。   在仙界,女娲宫因高超的实力,获得超然的地位;天庭则是管辖仙界亿万生灵,天庭之主是现任天帝。   眼看女娲宫日渐式微,天帝提出联姻,想要庇佑女娲宫。为表诚意,天帝携妻儿,亲自登门拜访。   宫主仍在疗伤,便由她的道侣无尘子负责此事。   女娲宫,是真正的仙境,灵气浓郁到液化,仙雾在瑶池上方蒸腾,重重楼阁秀丽而精致,白玉铺就的地砖在日光下闪着温润的光泽。   侍女们衣着华美,手里捧着瓜果盘,来到宋如的寝宫。   “见过圣女大人!”行礼之后,便是一阵禀报,“天帝一家到了女娲宫,天帝气度威仪,天后相貌端丽,二人所生的太子,小小年纪十分活泼,希望未来会是一位好夫婿,女娲宫今晚要设宴招待天帝,您见了太子一定会喜欢的。”   宋如单手支着头,秀眉微蹙,“知道了,我头有点疼,你们退下吧。”   婢子面露忧色:“您身体又不舒服了,需要为您传唤医修吗?”   宋如:“不必了,还是老样子,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找医修也没用。”   “那您好好休息,等晚宴开始前,奴婢再来为您梳洗。”婢女马上变得安静,恭顺地退离了寝殿。   系统:【我看你身体数值都还在正常范围,哪里不舒服啊?】   宋如:【我不是生病,而是要深化病秧子人设。】   第一个世界,她深化了修炼狂魔人设。这样的话,只要和主剧情不相关的时候,都可以借着闭关的名义下线。   病弱也类似,不需要推动主剧情的时候,她就宅起来养病,借着养病的名义下线,去其他任务世界肝别的任务。   系统发了一个点赞的表情包。   宋如斜倚床榻坐着,查看这个世界的剧情。   男主王玄之是一个纨绔仙二代,他是天帝独子,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一点也不爱修炼,只爱吃喝玩乐。   直到天庭发生巨变,未婚妻宋如为了救他而死,他才痛改前非,开始努力修行。   宋如很满意这个角色:【我为了救男主牺牲,是个大剧情,只要过去这个剧情点,后期我的戏份就不多了。到时候女配用魂魄的形态陪伴男主,残魂力量微弱,大半时间都在沉睡,偶尔才会苏醒。   咱们可以空出很多时间去做别的任务。系统,先查看一下,男主遇到的那个危机具体是什么,我看到时候怎么死,能死的更加凄美绝艳。】   系统:【连死法都要提前设计好,这么抠细节的吗?】   宋如:【细节决定成败啊,这男主是个花花公子,妥妥的颜狗,我死的越美,就越能成为他心里的白月光。】   系统正在调取剧情。   忽然听得一道惊呼:“好丑!”   只见一个身穿明黄色衣袍的少年,闯入宋如的寝宫。   少年身量不高,只有十一二岁模样,头戴紫金玉冠,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扇面上绘有美人图,他面容生的俊美,五官尚未长开,已有一派风流潇洒气韵。   在他身后追着一帮侍女:“太子殿下,那是圣女的寝宫,她病体不适,您不要闯进去惊扰。”   黄衣少年质问宋如:“圣女?你就是圣女,我的未婚妻宋如?不是说圣女继承了宫主的美貌,生的国色天香吗?你怎么这么丑!”   系统惊叫:【他就是这本书的男主王玄之!】   宋如:【你怎么没开启阵法,让男主直接闯进来了?书里我和他初次见面明明是在今晚的宴会上。】   系统:【你怎么没戴面纱,让男主看到你的样子了?书里你可是一直戴着面纱,直到死的时候才摘下。】   两个人互相甩锅。   【你该开阵法的。】   【你该戴面纱的。】   这时的画面,在王玄之眼里是这样的。   隔着雕花的窗棂是浩瀚的云海,窗边的软榻上,一个人首蛇身的少女半倚着床头,水蓝色的床幔如同纱雾似的飘摇。   那少女没有人类的双腿,而是一条蛇尾,鳞片上折射着碎光,她脸上同样长着墨绿色的蛇鳞,看起来突兀而吓人,只那一双眼睛很美,如同秋水般盈盈。   女娲后人是人首蛇身,只有成年以后,才能褪去蛇尾,化作双腿。   书里女配因为外貌而自卑,一直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   宋如嘛,压根就没有过自卑这种情绪,她觉得蛇麟很酷很美啊。   不过考虑到男主心理接受程度,她原本打算在晚宴时按照书里写的那样戴上面纱,没想过要挑战男主的审美。   哪想到男主竟然提前闯了进来!   王玄之吓得倒退一步,转身向外跑去,“怪物!你根本就是个怪物,我才不要和这样的丑八怪成婚,我不同意这桩婚事。”   宋如看着男主那副快被吓哭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小孩子心理承受能力就是差,她穿成人首蛇身的“怪物”,都没说啥呢,他倒先炸了。   系统跟着叹气:【宿主,这就是你说的细节决定成败吗?因为我忘记开启阵法,因为你没有戴面纱,男主现在反对这桩婚约了,咱们这个任务世界是不是要凉凉了?】   宋如觉得问题不大,这桩婚事是政治联姻,由不得男主拒绝。   书里王玄之听闻圣女是倾城绝色,他是个浪荡公子,打小就喜好美色,在晚宴上见到戴着面纱的女配,被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吸引,快快乐乐地同意了婚约。   然而现在,他一口气跑回天帝下榻之所,“父皇,我不要宋如做我的妻子,她真的太丑了,我看她一眼,都觉得被辣的眼睛疼。”   天帝放下茶杯,斥责道:“胡闹!圣女乃是女娲宫主唯一的血脉,身份尊贵无双,不是那些供人赏玩的女子,你岂能指摘她的容貌?”   王玄之撒泼哭闹:“我不要娶她,不要嘛,父皇。”   天帝:“来人啊,把太子带下去,好好教导教导他什么是天家仪态,我不想再从他口中听到这种无礼之言。”   王玄之最讨厌的就是学礼仪了,闹得更凶。   天后替他求情:“陛下,玄儿还小,你干嘛发这么大的火。”   天帝:“就是你整天溺爱,才把他养成这幅德行,哪有一点太子的样子?这般不成器,来日如何继承天庭?”   仆从把王玄之带下去,房间里只剩下天帝和天后两人。   天后为天帝解开身上穿的披风,“非要宋如来当天家儿媳吗?如今女娲宫主伤势还未痊愈,说句不好听的,她受了那样严重的伤,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个未知数,或许等她出关,等来的只是一个死讯。   女娲宫颓势已显,并不是一个好的亲家,未来无法给玄儿提供应有的助力。更别提宋如那副病躯,如何修习仙法?即便到了成年,也不可能有宫主昔日十之一二的风采。”   天帝斩钉截铁地说:“太子妃非宋如不可!不提女娲宫和天庭千百年来守望相助,没有宫主的辅佐,根本不会有今日的天庭。单单说宫主是为了拯救整个仙界,才受此重伤,她是仙界的大功臣。   如果我们任由女娲宫衰落,那是寒了所有人的心,以后谁还敢为天庭出力?哪还会有人真心抵御魔界入侵?”   天后一叹:“我只是心疼玄儿,贵为太子,却连自己的婚事都无法做主。”   天帝:“他既生在天家,往日里享受了太子的荣耀和风光,就应该承担起这份责任。你好好教一教,别整天只会宠他,我看到他那副混不吝的样子就来气。”   ****   夜宴。   女娲宫一众高阶仙神齐聚一堂。   天帝一家被安排在上方的位置。   玉桌上摆着珍馐美酒,琴师弹奏着清清泠泠的乐音,融融的春光和酒香盈满整间大殿。   只听得一声:“圣女到!”   琴音停止,华服金冠的无尘子,推着一辆轮椅,出现在殿门处。   轮椅上坐着一位身穿绿色纱衣的少女,长长的裙摆垂地,遮住她的蛇尾,她有着一头墨绿的长发,只松松地挽起,脸上戴着面纱,露在外面的那双美眸里,似乎含着淡淡的哀愁。因日日泡在药罐子里,她身上有着淡淡的药香。   仙神们跪地行礼:“见过圣女大人!”   女娲后人的地位崇高无比,众人往日见了无尘子不必行跪礼,见到宋如,却是一定要跪地参拜的。   就连天帝一家也站起来,给足了宋如面子。   宋如轻声说:“不必多礼。”   宋如坐的是主位。   天帝推了一把儿子,“你去坐到圣女旁边。” 第5章   王玄之本来想说:“我才不要跟丑八怪坐一起。”   还没开口,就被天帝狠狠瞪了一眼,那眼神里的凶戾吓到了小少年。   王玄之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家父皇发威,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到宋如身边。   无尘子:“仙儿从小病弱,劳天帝陛下挂心了。”   仙儿是宋如在这个世界的乳名,母亲女娲宫主为她取的。   天帝听无尘子这样叫宋如,也跟着唤仙儿,警告王玄之:“听到了吗?仙儿病弱,你要好好照顾她。”   往常走到哪都是前呼后拥,向来是小霸王模样的太子爷,不得不像个小丫鬟一样,给宋如夹菜。   他心里憋着坏呢,表面上是夹菜,实则故意撞翻酒杯,洒了宋如一身,还在天帝看不到的地方,冲她做了一个鬼脸:“略略略,丑八怪,想让小爷伺候你,做梦呢!”   宋如:“……”   这男主是个小学鸡吗?   系统很无奈,好好的青梅竹马剧本,咋就歪成这样了?书里王玄之对女配还挺温柔,前期对她虽然没有很上心,也没这样故意作对啊。   宋如大概能明白。   应该是心态不一样,书里又没人强迫男主订婚,他作为天庭太子,向来都是唯我独尊。长这么大,恐怕是第一次被人逼迫,按着他的头非要订婚,当然不满了。   系统:【这个世界让我有点慌,之后的剧情还能顺利吗?好想放弃,小辣鸡系统日常打退堂鼓.jpg】   宋如:【可不能放弃。】   这次时空管理局同时分配给宋如四个任务,她可是签了保证书的。放弃任务不仅没办法重生,还会倒扣积分。   积分就是她的命,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放弃任务。   不就是王玄之不喜欢她吗?问题不大。   剧情的事未来再说,皮小子现在人憎狗嫌的年纪,宋如不介意教教他怎么做人。   她向天帝微微一欠身:“陛下,请容许我离席片刻,换一下衣服。”   这一下,所有人都看到她湿了的外袍。   王玄之还以为她要告状,确定自己做的很隐蔽,就算父皇也发现不了。   然而当旁人询问起原由时,宋如却说是她自己病弱,手腕没有力气,没有拿好酒杯。   王玄之暗想,这圣女还算识相,她应该挺喜欢我这个未来夫君的吧?被我这样欺负,都不舍得告状。   却听到天帝指责:“我让你照顾圣女,眼看酒杯要倒,你仙术白练了,连用仙术推开洒向她的酒杯都不会?”   王玄之:“???”   人家都说了是自己不小心,这也能怪到我头上?父皇你偏心偏的过分了吧!   虽然这件事本来就是我干的……   天帝:“宴会结束后,你抄十遍仙术经文,记住自己今日的过失,以后休要再犯!”   王玄之:“!!!”   这就真的很离谱,只是没有照顾好宋如,就要抄十遍又臭又长的经文,要是让父皇发现,我其实是故意的,还不知道会被罚成什么样子。   确定了生态环境,以后我王玄之,堂堂太子殿下,在这个家里就是食物链最底端的存在了。怕是连圣女掉下来的一根头发丝,都比我尊贵。   王玄之十分憋屈地对宋如道歉。   宋如微笑点头,“太子多礼了。”   告状太不符合原主的人设。   可酒都泼她身上了,王玄之还指望她替他掩饰,装作无事发生吗?宋如可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   她不是原书里那个深爱男主的痴情女配,什么都为王玄之着想。在必要时候,她会扮演好痴情人设,但再怎么扮演,终究不是真的。   反正天帝盛宠圣女,只要她把事捅出来,就够王玄之喝一壶的。   系统没眼看:【书里王玄之对圣女怜香惜玉,你这像是父子局啊,男主被教训的像个龟儿子。】   宋如对这次教导还算满意,【起码让男主学会为人处世的第一条:宋如是你惹不起的人。】   婢女推着宋如的轮椅离开大殿,王玄之追了出来,“喂,丑丫头,我不是怕了你,我只是——”   宋如回眸望向他,轻纱似的仙雾被微风吹散,那一双绿色瞳仁如宝石般晶莹,王玄之一下子就忘记原本要说的话,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眼睛。   宋如:“看来殿下唤我无事,我们走吧。”   直到轮椅滚过白玉地面的清脆声响远去,王玄之才回过神来,“什么嘛,戴个面纱装美人,当谁没见过她的脸?”   天帝这次来女娲宫,主要就是商量两家的婚约,晚宴上起了一个头,之后还有一大堆事,要交换庚帖,要合八字,还要互换定亲礼。   等这一切都忙完,已经是月余后,天帝离开时,向宋如发出邀请:“仙儿可要前往神殿做客?玄儿十分喜欢你,舍不得和你分开,天庭有一些医术不错的医修,或许能帮你调养身体。”   我怎么就成了自家老爹口中邀请宋如的理由?王玄之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我才不喜欢——”直接被天帝捂住嘴。   听说天帝要帮宋如调养病体,女娲宫的人十分开心,都劝宋如去天庭试试。   宋如笑着答应,这本来就是原书剧情。   天帝极为宠爱宋如,她一应衣食住行的用度,就连王玄之这个太子都比不上。   回到天庭以后,天帝更是直接为宋如修建新的宫殿,亭台楼阁的华美程度丝毫不逊色于她在女娲宫的寝宫。   作为王玄之的未婚妻,未来的太子妃,宋如常住在天庭,人们称她居住的地方为圣女宫。   起初天庭的人还担心这位圣女不好相处,久了便发现,她性格极为娴静,一直幽居在圣女宫养病,极少踏出圣女宫。   天帝常常打发王玄之过去探望宋如。   宋如总是称病,并不见客。   又一次被拒绝,王玄之乐开了花,对身边跟随的仆从说:“你们都看到了,不是我没请她,爷我可是连人都到圣女宫门口了,是她自己身子骨不争气,病的连门都出不了。走啦、走啦,咱们去看花仙子咯~”   真实情况当然是,身担四个任务的宋如,回到第一个任务世界走剧情去了。   ****   苍涯国,京都武院。   任务堂,众弟子看到最新发布的宗门贡献排行榜,“本月宗门贡献第一又是楚渊,咱们的大师姐宋如还是倒数第一,她到底有没有一点身为首席大弟子的自觉啊,整天除了闭关就是闭关。”   又一条新的宗门任务发布,只见上面说:“百年开启一次的玉虚秘境即将现世,骨龄在三十岁以下的武院弟子,可报名前往。”   据传,玉虚秘境是上古大能的洞府,里面遍地是宝,灵气十分浓郁,随便一株灵植品阶都极高,最让人眼热的是,还有机会获得上古传承。   弟子们一窝蜂地报名,还有人幸灾乐祸:“就让宋如闭一辈子的关吧,连这样的大机缘都错失,等咱们从秘境里出来,修为突飞猛进,只有她还在原地踏步,看她还能不能坐稳武院首席这一把交椅?”   就听到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怎么,你们对我这个大师姐有意见?”   只觉一股火浪来袭,如同火焰铸就的神兽火凤迎面飞来,火凤背上一道倩影亭亭玉立,她那眉目飞扬的模样,不是半年前那位美艳绝伦也嚣张跋扈的宋家少主,又是谁呢?   ——京都武院首席大弟子宋如!   谁敢触她的霉头?那些弟子连忙告罪。   宋如:“耍嘴皮子有什么意思?有本事跟我上擂台啊!”   “大师姐饶命!”就她那种打法,上擂台可不是比试,妥妥的送命。   云婉月热切地迎上来,“恭喜大师姐出关!要看看我们为你准备的欢迎仪式吗?”   宋如:“什么?”   云婉月拍拍手,就有一大帮女修出现在她身后,人人都举着红色的花团,蹦蹦跳跳地欢呼:“喜迎大师姐出关!”   宋如:“……”   系统:【好家伙,我直接就是好家伙,这整出了现代世界粉丝后援会的架势啊。】   云婉月:“咱们京都武院一向都是阳盛阴衰,历来首席大弟子都是男修,常常有男弟子嘲讽我们,说你们女人修炼有什么用,还不如早点嫁人生孩子。大师姐的出现,让女修扬眉吐气,我们以后都跟你混了。”   系统:【看来这本书的女主,还是个女权主义者?】   宋如听得有些怀念,粉丝后援会、女权主义者,真是一些阔别已久的词汇啊。   系统嘿嘿一笑:【我的数据库里,加载了你们地球的数据,宿主听起来很亲切吧。】   ****   天青峰。   竹林飒飒,一个黑衣少年在林中练剑,剑光矫若游龙,遥遥听到远方传来一声“大师姐”,他的剑尖偏离一寸,一片竹叶被削到地上。   一位白发老者捡起了那片竹叶,“渊儿,你的心乱了,还记得为师教你的吗?剑心一定要静,八风不动。”   他是京都武院的院长,武院三位武王境强者之一,楚渊的师父何冲虚。   楚渊挽了一个剑花,收起长剑,双手抱着剑柄,低头道歉:“徒儿分心了。”   “半年没见,想你那未婚妻了?”何冲虚调侃了一句,“走吧,咱们一起去会会她,你这未婚妻的谱可真大,别人想见她一面,可比见我这老头子还要难啊,我和两位武王从战场归来,还一次都没见到她呢。”   “师父,明知道我是要找她挑战,您不要取笑我了。难得遇到一个能当我对手的人,我下了好几次战书,她都没有回应。”这次可算等到宋如出关。   何冲虚修为高深,速度奇快,说话间就抓着楚渊的手臂,来到任务堂。   见到宋如报名玉虚秘境,他笑了一笑,“你这丫头,倒会挑出关的时候,没错过玉虚秘境开启。”   另外两位武王,同样赶了过来,一个是副院长,一个是大长老,“宋丫头,你想好了没,要拜谁为师?”   何院长:“开会的时候没人影,跟我抢人,你们来的倒挺快。”   副院长:“怎么就是跟你抢人了?人家小姑娘亲口说的,对剑道不感兴趣。”   大长老:“明人不说暗话,我就是眼馋宋如的天分,只许你收一个剑道天才为徒,天天在我们面前炫耀徒弟,不许我们也有个好徒儿?”   两位武王你一言我一语,向宋如介绍自己的强项。   宋如:“你们只用嘴说,我怎么知道谁更强,要不你俩打一架?”   眼看副院长和大长老就要为了抢人动手,何冲虚连忙劝道:“不急,等宋丫头从玉虚秘境回来,再做决定不迟。”   总不能看着两位德高望重的武王,当着所有弟子的面打起来吧,那成何体统?   宋如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她做过那么多穿书任务,系统里兑换了一大堆技能书,比京都武院藏经阁里都要多呢,有没有师父其实无所谓。   再说书里女配的师父,也不是武院三位武王之一。女配没有宋如强悍的实力,并不曾击败楚渊,没有像宋如这样被武王抢着收徒弟。   她真正的师父,还要到剧情下一阶段才会出现。   那一位来头可大得很,跟男主被退婚的主剧情都有关联。 第6章   三位武王离开后,楚渊走向宋如。   半年未见,宋如只觉得他的个子又高了一些,俊美如画的少年在她面前站定,气质仍旧是她记忆中的冷峻,只不过双眸里像是多了一丝什么。   楚渊:“宋如,我要向你挑战。”   围观弟子激动:“又能观战高手对决。肯定是楚渊胜,我上次跟楚渊一起去围剿妖兽,他比之前强了好多,天才的进境恐怖如斯!”   系统:【男主是真正的好战分子啊,你不过打赢一次,他时刻想着赢回去,你闭关的这段时间,楚渊找你下了好几次战书,要跟他打吗?】   人家是龙傲天男主嘛,宋如这个修炼狂魔只是做的人设,楚渊可是真正的武痴。   说实话,宋如懒得跟他打,她又不是真的修炼狂魔,总不能每次进这个任务世界都把自己炸的体无完肤吧?   系统:【打工人实惨,同时打四份工的打工人更惨,你都立下了修炼狂魔人设,男主找你挑战,想拒绝都难,加油吧,打工人!】   宋如:【倒也不必,看我的。】   只见她傲慢地挑了挑眉毛,“早说过了,我时间很宝贵,哪有那么多精力,和你玩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擂台战。若真有心和我一竟高下,不如看谁在玉虚秘境的收获更大咯。当然了,你必输无疑。”   口气大到这种程度,简直不要太嚣张。   可她是宋如,众人又觉得理所应当。   楚渊:“好,那就玉虚秘境见!”   系统发了一个点赞的表情包,【宿主,机智还是你机智,反正玉虚秘境怎么都要和男主比,干脆把两次比试合到一次里。】   ****   次日,天朗气清,由何院长带队,京都武院弟子前往玉虚秘境。   弟子们在广场前集合,何院长祭出一艘飞舟,原本只有巴掌大小的飞舟,随着输入灵力变大,最后遮住了整个广场。   妖兽坐骑无法进入玉虚秘境,宋如拍了拍火凤的脑袋,把它交给宋有金照看,率先登上飞舟。   飞舟速度很快,只花了一天,就到达玉虚秘境入口处。   此时,秘境入口围满了人,他们来自苍涯国其他势力,由于玉虚秘境限制进入者年纪,必须要在三十岁以下,等待的都是一些年轻弟子。   一见到云霄飞舟,他们全都抬头惊叹:“不愧是京都武院,苍涯国最好的武修门派,连代步工具都这么有排面,这艘飞舟可是一件法宝呢,在拍卖行价格巨贵。”   作为第一门派,京都武院第一个进入玉虚秘境。   其实先后顺序根本无所谓,反正一旦进入秘境,所有人都会被随机传送,同一批进入的弟子,最终落点可能相隔十万八千里。   传送的眩晕感过去,宋如只觉空气十分清新,浑身每一根毛发都在自由地呼吸,秘境里灵气确实比外面浓郁数倍。   宗门的通讯玉符里,传来弟子的惊呼声:“这种灵气浓度,我感觉自己好像到了仙境,太舒服了吧!在这里修炼,可比武院里快多了。”   系统:【啧啧,可怜孩子一直待在苍涯国,灵气太稀薄了,没什么见识,这和真正的仙境还差得远呢。】   系统很清楚仙界的灵气数值,毕竟它和宋如刚从仙界回到苍涯国。   有人运道极佳,“我发现了一株紫玄蕊,就在我传送的左手边!”   通讯频道里都是羡慕的声音:“那可是有品阶的灵植,光这一株紫玄蕊,你这一趟就赚大了啊!”   系统:【紫玄蕊品阶确实很高,用你们地球人的话来说,这是不是叫欧皇啊?】   也有人哭着求救:“我怎么这么倒霉?一进来就被妖兽缠住了,西南方向那个山坡,有没有人在附近啊,救我一条狗命!”   系统:【哟呵,非洲人。】   宗门总频道里,传来楚渊清朗而有磁性的声音,“你往山下跑,我来救你。”   宋如翻看着那些宗门消息,笑了一笑,有一种打游戏组队下副本的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云婉月给她发了一条私聊:“大师姐,求汇合~”   系统:【女主不是爱抱人大腿的性格呀,书里她对缠着自己组队的男修很冷漠,不管人家有多强,看来她真的挺喜欢你。】   宋如把位置发给云婉月,她觉得这本书的女主还挺可爱。她做过很多任务世界,见过各式各样的女主,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处得来。   遇上处不来的,宋如就只走剧情,干完活赶快下线。要是遇上处得来的,也不介意交个朋友,当然是在不崩人设和剧情的前提下。   宋如这边有女弟子汇合,楚渊那边有男弟子汇合,接下来双方就像在大战一样,通讯频道里全是在互相炫耀战绩。   “我们跟着大师姐击败了乌金豹,帅爆了,这可是武士后期妖兽!”   “楚师兄刚杀了一条冰蟒,也是武士后期,剥了一整张蟒蛇皮呢。”   ****   半山武院在苍涯国排名仅次于京都武院。   带队的首席大弟子高文飞是武士七段,才二十五岁就有武士后期修为,足以傲视整个武院,有许多弟子和他汇合,希望得到他的庇护。   高文飞不光实力出众,经验也很丰富,听到远处传来奔雷一样的吼声,立刻叫停所有弟子,“快开启隐匿阵法躲起来,这是雷灵狼,它们成群活动,头狼足以匹敌武士大圆满强者!”   没过多久,果然看到一群狼向着这边奔来。   弟子纷纷道谢:“还好有大师兄提醒,不然我们损失惨重。”雷灵狼最喜欢捕食人类武修。   凝视狼群的高文飞,却眉头紧皱:“不对劲。”   “怎么了?”   “狼群里有着四五只银狼,还有一匹狼毛闪着金色光泽的巨狼,银狼是头狼,金狼是所有狼群的狼王!金狼可是实打实的武将级妖兽,快逃!我们的隐匿阵法根本无法阻挡狼王的探查。”   弟子吓得仓皇逃命,然而又哪里能快得过以速度著称的雷灵狼?奇怪的是,那些狼群明明追上了他们,却不攻击,而是继续向前狂奔。   错身而过时,高文飞发现狼群身上全都带着惨烈的伤势,还发出一阵阵哀嚎。   高文飞:“它们受伤了,看起来像是在逃命,可这些头狼加上狼王,连武将后期都能猎杀,在整个玉虚秘境都能横着走,怎么会这样?”   只听一道男声传来:“小玉,都一刻钟了,你还是没拿下金狼,追着它跑累不累啊,还是师兄来助你一臂之力吧。”   紧接着便是一道娇俏的女声:“你们都别出手,谁出手我跟谁急,我就不信拔不下它的狼牙!”   只见一个粉衫少女御空飞行,年龄不过十四五岁,周身释放出来的威势,赫然已是武将境界!   她手里拿着一把弯刀,扑到那匹狼王身上,挥刀斩下狼头,那一刀的威力令见者心惊。   粉衫少女后面还有七八个武修,无论男女,全都生的十分貌美,气质清灵,年龄都才十几岁,却各个都是武将境界的强者。   高文飞:“!!!”   他出身大家族,也算见多识广,可往日里见到的武士大圆满境界,就没有低于五十岁的,更别提下一个大境界的武将了,全部都是白发苍苍。   像楚渊、宋如这种十几岁就能修炼到武士十段,已经是天才里面的变态了,苍涯国千百年来就只出了他们两个。   这群少年少女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十几岁的武将强者,比楚渊、宋如那种变态还要变态,还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大帮!   那些少年天才,同样发现了高文飞一行人的存在。   个子最矮的少年说:“要去和那些武院弟子打个招呼吗?交流一下秘境的信息。”   粉衫少女:“杜江,你聪明点。他们都快三十了,还是低等武士,经脉里灵力杂乱不堪,一看就是边陲小国的废物,也配和我们交流?大概是这个秘境还有其他入口,连通着哪个落后的小国家吧,不必理会这种蝼蚁,我们走。”   直到他们消失,半山武院的弟子神情还很恍惚,不敢相信刚才见到的那一幕。   高文飞向宗门禀报此事。   院长又惊又喜:“难道他们是初武大陆的人?一定是!只有初武大陆,才会有这种绝世天才!”   高文飞:“什么是初武大陆?”   院长直接挂断通讯,急吼吼地去向国主禀报了。   ****   男主不愧是龙傲天,宋如是用系统开了挂的人,正常人可没办法把异火炼化进经脉,然而就连对战宋如这种挂壁,他都把比分追的很死。   在楚渊的眼里,宋如做的,正如她所说——武道必争!   双方你争我抢,不知不觉间,竟然在夜寒泉碰了面。   夕阳温柔地洒下淡金色的余晖,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倒映着一株五行宝莲,花瓣发出五色光芒。   围绕着泉水的,是一大群红硝兽。   宋如和楚渊同时动手,攻击红硝兽。   不管是男弟子,还是女弟子,都想把这株灵植算进自己那一队的比分。   女弟子:“是我们先发现的!这株五行宝莲理应算大师姐的得分。”   男弟子:“我这里有一张太爷爷传下来的地图,标记着五行宝莲,他早在一百年前就发现它了,当然该算楚师兄的得分。”   他们争论很激烈,初武大陆那帮少年天才途径此地,见状感慨道:“看他们穿的弟子服,应该是同一个武院的,却要因为一株五行宝莲打起来,置同门情谊于何地?”   粉衫少女:“区区一株低阶灵植,都能闹成这样,真是乡巴佬,没见过世面。这秘境看起来不怎么样,没什么好东西,他们的战利品白给我都不要。不过看这些人同门反目成仇挺有意思的,往日里只有话本子里才有,我们看一会儿热闹再走嘛。”   正在争执的京都武院弟子:“???”   “他们是谁啊?”   “不认识。”   “先吵赢这一架,再管路人。”   男弟子故意说反话:“我看我们还是劝楚师兄发发善心,把五行宝莲让给女弟子吧,毕竟我们已经有青阳果、蟠龙芝、摩诃象丹……她们铁定要输,到时候哭鼻子怎么办?女人哭起来吵吵闹闹的,麻烦死了。”   阴阳怪气谁不会啊,女弟子直接打开储物空间,“笑死人了,你们就这点收获,也好意思拿来炫耀?睁大狗眼看看这都是什么!”   那一地天材地宝,灵气逼人。   初武大陆的天才少年,起先抱着看笑话的心态,笃定她们拿出来炫耀的不过是一些低阶灵植,却在看到九霄圣果时,齐齐色变!   粉衫少女:“是九霄圣果,我没看错吧?如果有了九霄圣果,青鸾的毒就能解了!”她身法轻灵,一跃向前,伸手就要抓向那颗九霄圣果。   女弟子关闭储物空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别人的东西,说抢就抢?” 第7章   那一行人里,有个白衣男修叫住她:“小玉,不可无礼。”嘴上制止那粉衫少女,然而自己的态度同样高高在上,直言道:“这颗九霄圣果,我们要定了,开个价吧。”   粉衫少女:“你们修为最高的无非就是那什么楚师兄、大师姐,不过是武士后期。喂,放聪明点啊,九霄圣果献上,我给你们提供庇佑。知道我是谁吗?这要是放在初武大陆,别人求都求不来这样的机缘。”   这时,宋如和楚渊结束了战斗,那株五行宝莲刚好是并蒂莲,两人一人分一半。发现这边的争执,向她们走来。   云婉月告状:“这些人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弟子,嘲笑我们是乡巴佬。说把我们的收获白给都不要的是她们,动手抢九霄圣果的也是她们。这些人到底什么成分啊?吃什么长大的,能这么脸大如盆。”   粉衫少女武将境界的修为倾洒而出:“不给你们点教训,不知道什么是强者为尊吗?”   楚渊握紧剑柄,迎上前去,方才斩杀红硝兽时,他只用了武士后期的灵力,之所以压制修为,是为了节省灵力。   玉虚秘境整整开启十日,他和宋如的比斗不争一朝一夕。当然不会只为一帮红硝兽,就把灵力耗光。每一次出手都控制灵力,争取用最小的代价换来最大的胜利。   眼见这边剑拔弩张,从远方跑来的高文飞,大喊道:“别打、别打!你们先看看苍涯国官府发的最新通知。”   此前,高文飞将偶遇一帮天才少年的事传回半山武院。   院长连忙向国主禀报,皇宫因此召开了一场紧急会议。   初武大陆又被称为中央大陆,是所有武道起源。数百年前,苍涯国和初武大陆还有联系时,曾拜会过那里的大宗派。然而一场兽潮动乱,彻底封死苍涯国外出的路。   像苍涯这样的小国家,世上成千上万,初武大陆的大宗派,不会在意一个边陲小国和他们失去联系。   苍涯国想要再次打通这条通道,却不敌兽潮,进攻只是劳民伤财,最后只能堆叠大量防御阵法龟缩起来。   久而久之,这些消息只有上层才知道,普通人根本不知道,在苍涯国之外,还有一大片广袤的初武大陆。   会议结束后,苍涯国向玉虚秘境里的所有弟子,发布了一条任务——找到那些超级天才,看看能否再次打通前往初武大陆的通道。   高文飞费了好大力气,才追上这些超级天才,怎么能看着他们和京都武院打起来呢。   那条通知的内容,震惊了一众弟子:“初武大陆?”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十几岁的武将强者一抓一大把吗?京都武院这所谓的苍涯第一门派,跟人家一比,被秒成了渣渣,怕是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只有宋如早就知道剧情,苍涯国对于男主来说,有点像是新手村,这本书足有上千万字,背景设定极为宏大,随着男主修为的提升,当然要开新的地图,初武大陆就是那片更广阔的舞台。   系统:【这场戏分里重量级别角色不少啊,女配纳兰玉,反派程浩洋,居然都出现了。】   粉衫少女是纳兰玉。   白衣男修是程浩洋。   高文飞从中斡旋:“你们想要九霄圣果,我们想和初武大陆恢复联系,各有所求,何必非要动刀动枪?”他从储物空间里取出桌椅摆好,“坐下来详谈一番如何?”   高文飞还用通讯玉符,连通苍涯国国主。   双方交流过后,程浩洋道:“原来这里叫玉虚秘境啊,我们通过一处阵法偶入此地,你们在秘境里还能使用通讯玉符联系到外面,看来玉虚秘境是在苍涯国境内。   这处秘境距离初武大陆太远,我们在秘境里无法联系宗门。你们曾经和哪个宗派有过往来,我们出去之后,可以帮你们代传个口讯,不过对方是否愿意帮忙,你们又会付出怎样的代价,这个就不能保证了。”   国主激动地向程浩洋道谢,不管能不能成功,总算是看到一丝希望。   挂断通讯之后,纳兰玉对那个保管储物空间的女弟子伸出手:“九霄圣果,拿来吧。”   宋如:“只是传个口讯,就交换一颗九霄圣果?你们占的便宜未免也太大了吧,我曾在一本古籍里看到过,九霄圣果在解毒方面有妙用,价值连城。”   剧情里,苍涯国和初武大陆恢复联系,根本没用到这帮天才少年。真要这样交易,那可就亏炸了。   纳兰玉:“那你想怎样?”   宋如:“你买我卖咯。”   宋如漫天要价,纳兰玉大出血一番。   交易完成后,她怒道:“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错过了一个怎样的机缘!你们长期困居苍涯国这一隅,只是井底之蛙,想破脑袋都想象不到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精彩,七大宗派统辖整个初武大陆。   我贵为七大宗派之一玄天宗宗主之女,那些比你们苍涯国强盛数十倍的大国,为了依附玄天宗,挖空心思讨好我。你本来能凭借这一颗九霄圣果交好我,未来可期,现在却用这一丁点灵石买断了你的远大前程。”   宋如掂了掂乾坤袋,听着里面叮叮玲玲的清脆响声,露出一个恶毒女配专属的嚣张笑容,美滋滋地说:“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多极品灵石,可不觉得这是一丁点灵石哟。”   那当然不是一丁点灵石,换算成下品灵石,足足有七百万!就连自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纳兰玉都觉得无比肉疼。   系统:【宿主,你下手可真黑啊,九霄圣果能卖到两百万就算不错了,你居然宰了她七百万,这是把她当成冤大头啊!】   宋如:【这就叫卖方市场,纳兰玉急着要嘛。谁叫她对我那么没礼貌的,大家都是工具人女配,谁比谁高贵?】   收起灵石,宋如漫不经心地问楚渊:“你还比不比啊?”   楚渊斩钉截铁道:“比!”   其他人因为初武大陆的消息心神巨震,楚渊却仍旧一心修炼,就算是初武大陆的天才又怎么样?他并不觉得自己比他们差。   如果初武大陆的宗派不愿意出手,打通两边的通道,那么终有一天,他会斩杀所有兽潮,一人一剑,为苍涯国杀出一条血路。   宋如指着乾坤袋,“这七百万也算进我的比分里。”   楚渊:“当然。”   “那你接下来可有的追了。”宋如对纳兰玉挥了挥手,“我还要忙,就此别过了,大财主。”   宋如离开之后,纳兰玉跺了一跺脚,气鼓鼓地说:“程师兄,你刚才干嘛拦着我,不让我对她出手?我不是掏不起这七百万,就是看不惯她那幅嚣张气焰,她凭什么啊?一个边陲小国的低等女修,对我趾高气扬的!在初武大陆都没人敢给我摆这份派头。”   程浩洋:“玉虚秘境在苍涯国境内,虽然它限制进入者的年纪,但我们不知道苍涯国有没有强者,能用别的方法强行进入玉虚秘境,你能碾压这群低等武士,难道还能碾压高阶武王吗?   我们在秘境里联系不上宗门,真要闹到不死不休的局面,对我们很不利。不过是高出市面价格三倍罢了,这可是你在外面出多高的价格都找不到的九霄圣果,只要能治好你的青鸾兽,七百万算什么?这波不亏。小玉,做事留一线啊。”   论起安慰人,程浩洋还是很有一手的,虽然你们血赚,但是我们可以强行不亏。   纳兰玉:“别让我再遇到她!不然一定要她好看。”   另一边,云婉月向宋如道歉:“大师姐,对不起,我没有约束好师妹,财不露白,负责计算比分的师妹,却轻易对别人打开我们的储物空间,招惹了这场是非。”   宋如:“问题不大,咱们赚到钱了呢,下次注意就好。走,我知道哪里还有九霄圣果,咱们再去摘。”   ****   进入玉虚秘境的第五天,宗门通讯频道里传来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传承塔开启了!”   不管在哪个方位的弟子,全都向着秘境中央飞奔而去。   只见一座青色宝塔拔地而起,足有九十九层高,砖瓦有着玉石般的温润,宝塔的飞檐上挂有风铃,碧悠悠的天际,白云高淡,铃铛在晨风中送来悠扬的乐音。   就连初武大陆的天才,都无法维持平静:“看它上面加持的威压,出自一位第四阶武尊强者,就连我们都能受益匪浅。”   高文飞向他们介绍:“这座传承塔,人人都可进入,但能闯到哪一关,会获得什么传承,全看个人的缘法,一旦闯关失败,就会被自动弹出。目前苍涯国最好的成绩是三十七层,他后来成为了一位武王。”   纳兰玉一马当先:“废物,才三十七层,看我破了你们这记录!”   她在入口处遇到宋如,宋如似笑非笑地问:“要赌吗?赌一赌咱们俩,谁闯关更多。”   纳兰玉很不屑:“就你?区区武士后期,我可是武将三段!谁给你的勇气,来跟我对赌?”   宋如激将法用得六六的,“不会吧、不会吧,你怕不是输不起吧?别说那些废话,请在场所有武修做个见证,咱们两个,输了的那个,给赢的人一千万。一句话,赌还是不赌?”   纳兰玉乐坏了,刚才还发愁被宋如敲了一笔,她就上门来送钱,“赌就赌,你上赶着给我送钱,灵石又不烧手,我干嘛往外推啊。”   系统:【宿主还真是逮着一只羊使劲薅羊毛啊!纳兰玉只见过你打红硝兽,当时你和楚渊一样压制了修为,她还以为你只有武士后期呢。这个女配的智商真是不忍直视,都在你手里吃过那么大的亏了,居然还不长记性。但凡没有十年脑血栓,都做不出这么脑残的事,真是少一年都不行。】   宋如:【还要感谢咱们熟知剧情,才了解纳兰玉的性格,激将法虽然简单,可对她百用百灵,不说啦,赚钱去咯~】   宋如迈入传承塔。   纳兰玉紧随其后。   这座传承宝塔遴选条件极为严苛,很快就有一大批弟子被弹出来,他们当中有一些才不过闯了一两层,只能在外面观看别人闯关。   宝塔外立有一块石壁,标记着闯关者的实时成绩。   “程浩洋、纳兰玉、姚恒……这些陌生的名字,应该就是初武大陆的天才了吧,他们都好强啊,每个人闯关的速度都好快!”   “咱们苍涯这边也不错,我们往日里熟悉的天才,闯关速度都不慢,我看高文飞起码能登上二十层。”   “只有我一直在留意宋如和纳兰玉的比试吗,你们猜她俩谁会赢啊?咱们要不要也开个小的赌局,我压纳兰玉,听说初武大陆灵气比我们这里浓郁得多,武技也比我们厉害。”   “那我压宋如,算个鼓励票吧,好歹她是咱们苍涯国的人。初武大陆再好,可离我们太过遥远,就算把消息传过去,人家未必肯帮我们清除兽潮,即便真的恢复联系了,又能怎么样?就咱们这点资质,不可能拜入比现在更好的宗门了,说不定还要向那些大宗派缴纳更多的赋税。咱们苍涯国的武修争点气,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京都武院的弟子,更关心的是宋如和楚渊的比拼,毕竟传承塔也算在两个人的比分里。   男弟子给楚渊加油:“楚师兄,冲、冲、冲!”   女弟子不甘落后:“大师姐,必胜!” 第8章   起初,纳兰玉闯关很顺利,却在第五十五层时,陷入幻境。   她只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整个世界都变成一片血色,亲眼看到玄天宗被灭,妖兽攻破宗门,她的父亲,堂堂第五阶的武圣强者,为保护她而死。   纳兰玉手里弯刀掉落:“爹爹!”   她心神大恸,只觉得浑浑噩噩,整个人犹如行尸走肉。   考验道心的幻境,是最为凶险的关卡。其它关卡闯不过去,只是失败而已,如果道心崩溃,会影响到今后修行,轻则修为倒退,重则再也无法修炼。   纳兰玉的世界一片灰暗之时,只听得一道清冷男声响起:“醒醒,这是幻境,不要被幻象迷惑。”   “不是幻境,是真的,我爹爹死了,那些妖兽杀了爹爹!”   妖兽将纳兰玉重重包围,她根本不做抵抗,任由它们撕咬自己的身体,“我打不过它们的,连爹爹都不是它们的对手。”   一个黑衣少年出现在她面前,手持一把长剑,剑光清寒,一剑斩杀那些围攻纳兰玉的妖兽。   他面容俊秀,气质冷峻,剑法凌厉无比,如同一道光,降临到纳兰玉的身边,劈开了这个黑暗的世界。   漫天血雾散去,纳兰玉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传承宝塔的机械音响起:“纳兰玉闯关失败,楚渊闯关成功。”   纳兰玉这才回过神来,“你叫楚渊,那个苍什么国的人?你救了我,否则我道心受损,后果不堪设想。”   “举手之劳。”楚渊淡漠地点点头,就要前往下一关。他从前一直是宗门大师兄,很照顾武院弟子,把救人视为己任,早就救习惯了。哪怕是一个陌生人,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道心崩溃。   纳兰玉拽住他的衣袖,脸色发红,“我复姓纳兰,单名一个玉字,刚才那些幻境里的妖兽,实力可不弱,你能一剑斩杀它们,也有武将级别的战力吧?是越阶作战吗?你——”   楚渊直接启动通往下一关的阵法,死不松手的纳兰玉,最后只拽下来他的衣袖一角。她看着手里那一片黑色布料,“什么嘛,话都不让人说完就走的?不过这酷酷的模样很带劲,我喜欢。”   传承宝塔赠予纳兰玉一本秘籍,把她弹了出去。   初武大陆的人也有闯关失败的,连忙迎上来:“小玉师妹,恭喜你闯到第五十五关,得了什么传承?”   纳兰玉随口敷衍他们几句,就去看楚渊的闯关成绩,发现他闯过五十六关,正在前往五十七层,赞道:“速度真快!”   苍涯国的武修们:“纳兰玉输了,没想到宋如居然比初武大陆的天才还要厉害!”   “刚才我压宋如,只是看在同是苍涯人的面子上,没想到居然赢了,来来来,都谁跟我赌的,五十灵石交出来。”   “初武大陆所谓的超级天才,就这?”   “说实话,人家还是挺强的,咱们现在也就宋如和楚渊还在传承塔里,初武大陆那边的人足足有四个呢,况且五十五层的成绩不低了,苍涯以前最高记录才三十七层。五十五,谁敢想啊?放在从前要是真出来一个这样的,妥妥的第一天才。”   “输了就是输了,初武大陆有多强我不知道,反正纳兰玉闯关输给宋如是铁板钉钉的事!”   纳兰玉被这些人议论,怕她不开心,矮个子杜江连忙安慰她:“这座传承塔,是那位武尊前辈想要寻找传承者,闯关条件肯定有他的个人偏向,还留在塔里的,只是更适合修习他的武技,并不能说明你不如她们。”   纳兰玉春心萌动,这会儿心情正好呢,不怎么在意输赢,“输就输了,一千万而已,就当打发乞丐咯,你们快去帮我打听一下楚渊,我对他很感兴趣。”   同伴听的很酸,要不怎么说人家是宗主千金呢,那可是一千万啊!纳兰玉都不放在眼里。   就算是他们这些核心弟子,每个月能从宗门领取的灵石,也不过十万。即便拼死拼活的猎杀妖兽,都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赚够一千万。   尽管不知道她打听楚渊干嘛,同伴还是听话地去了,很快就从高文飞那里拿回楚渊的很多资料:今年十七、苍涯第一剑道天才、京都武院前任首席大弟子……   纳兰玉听得津津有味。   传承宝塔的闯关还在继续,闯到第七十关时,塔里只剩下三个人:宋如、楚渊、程浩洋。   程浩洋败在第八十一关,弹出传承塔后,发现宋如和楚渊还在闯关,露出一抹笑容:“有点意思啊,小小一个苍涯国,还真是卧虎藏龙。”   这个结果同样出乎苍涯人的预料:“宋如和楚渊,竟然比初武大陆的超级天才还要更强?”   高文飞:“也不能这么说吧,确切地说,是他们更适合修行这位宝塔主人的功法。”   程浩洋:“输了就要认,在这座传承宝塔的竞争上,我们确实不如宋姑娘和楚公子,苍涯很厉害,是我们小看了你们,自诩来自初武大陆,就小觑天下英雄。   宋如和楚渊,在灵气不如初武大陆,武技也比我们落后的苍涯国,都能修炼的比我们更加厉害,显然是他们天赋更强。”   就连收到宗门任务以后,一直低声下气讨好他们的高文飞,都觉得心里有点小爽。   更别提京都武院的弟子了,众人还记得纳兰玉之前抢东西的时候有多盛气凌人,现在大师姐和楚师兄用实力打脸他们。   一个字——爽!   弟子们加油的声音更大了,“楚师兄”、“大师姐”,一浪高过一浪。   “不知道大师姐和楚师兄,谁能拿到第一?第一的奖励应该很丰厚吧!”   “嗐,他俩不管谁拿到第一,还不都是肉烂在锅里吗?人家可是未婚夫妻。”   纳兰玉一直在听弟子们八卦,此时变了脸色:“什么?那个叫宋如的坏女人,是楚渊的未婚妻?”楚渊和宋如一路都在比来比去的,她还以为他们是水火不容的对手呢。   最终,宋如和楚渊同时停在第九十层。   听到系统说,楚渊被弹出去,宋如立马靠在墙上大喘气,真累。   果冻样的绿团子,忽闪着小翅膀,也在喘气。   老年系统同样表示很累,和龙傲天男主比试,真不是人干的活。   它是机械帝国初代智能机器人,参加工作的年限很久了,如果换算成人类的寿命,早就处于老年时期了。当然了,机器人没有寿命一说,从人类角度来看,它们是永生。只不过,绿团子到底上了年纪,运行时很是卡顿。   如果宿主只接这一个任务,不用立什么修炼狂魔人设,只要扮演一个任性嚣张的大小姐,咸鱼就完事了,它也会很轻松。   书里男主只闯到八十五关,宋如的出现,给了他很大的激励作用,楚渊想要胜过宋如,这半年修炼比书里更刻苦了,足足闯到九十关。   宋如和楚渊,这是在互相伤害啊!   简直像是一个囚徒困境。   再累也不能阻挡宋如回家的脚步,【咱们再闯一关。】   系统哀嚎:【还来啊?】   宋如动力满满呢!   甚至可以把传承宝塔一口气肝完。   只不过,闯完九十九关,就会成为宝塔的新任主人。然而在剧情里,这个宝塔可是男主的金手指,他在剧情下一阶段会再次来这里,闯完剩下的关卡,直接收走整座宝塔。   宋如不能破坏原书剧情,所以只闯到九十一关就好。   系统由衷地感谢剧情,不然它还得陪宋如这个拼命三娘,再闯整整九关呢。   其实它挺喜欢这个宿主的,宋如穿梭那么多任务世界,始终没有迷失本心,一直把积分放在第一位。   它见过有的任务者,真正爱上书中角色,上演比原书剧情还要狗血的三角恋。还见过任务者不甘心只当个工具人,抢夺气运之子的金手指,把剧情搞的一团乱麻。   而它家宿主,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莫得感情的任务机器,深得组织器重,不然上面也不可能同时交给她四个任务,还直接答应送她重生。   至于组织会不会因为宋如回地球,就失去这样一位优秀人才,反正低武世界不能修炼,凡人寿命短暂,等宋如阳寿尽了,再把她吸纳进组织不就好了。   重生回地球的这段时间,就当给她是度假了。   ****   作为最后一个走出传承宝塔的闯关者,宋如得到了全场的呼声:“大师姐、大师姐!”   楚渊深深地看了宋如一眼:“这次又是你赢了,但我不会认输的。”   宋如说武道必争,从来就不只是喊个空口号。   楚渊本身也是登塔者之一,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宋如闯到九十一关有多难。   他也是拼尽一切才闯到第九十关。   他和她是竞争对手。   世上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敌人。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一生之敌也是一生知己。   能遇到宋如,真的很幸运。   宋如看不懂楚渊眼睛里的光芒,继续深化自己恶毒女配人设,说话要多无脑有多无脑,取得一点胜利就使劲儿嘚瑟:“强者不屑于和手下败将放狠话,我选择沉默。”   “你这副样子实在是太欠扁了,一点强者风度都没有,赢了也不用把话说的这么没品吧。”纳兰玉把一个乾坤袋丢到宋如怀里,“喏,七百万你都没见过,一千万肯定乐疯了吧?省着点花,别一口气都买了好吃好喝的,再把自己噎着了。”   “你没赢的时候,就把话说的比我更没品呢。”宋如吹了一个口哨,“大财主,谢谢光临,欢迎下次惠顾哦。”   纳兰玉:“我都知道你是扮猪吃虎,故意阴我了,下次才不会再上你的当!”   不过宋如一个边陲小国的武修,能比她和程浩洋这些玄天宗核心弟子都强,纳兰玉确实没想到。放在没有闯关之前对她说这话,打死她都不信。   宋如:“话不要说的太满啊,小妹妹,我觉得咱俩有缘。”   纳兰玉:“你只是跟我的灵石有缘分吧。”   围观者忍不住笑出了声。   距离秘境关闭还有几天时间,弟子们继续组队探索。   宋如走出不远,才和楚渊分开没多久,就被一道粉色的身影拉到一旁:“我看你很爱钱,是不是给你钱,什么都肯干啊。你开个价吧,多少灵石愿意离开楚渊?”   宋如:“???”   这是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剧情里面,豪门恶毒婆婆对女主说的经典台词吧?   万万没想到,自己做个武修世界的任务,居然能摊上这一句台词!   她手握原书剧本,知道按照剧情,纳兰玉会在传承宝塔里被楚渊英雄救美之后,就对他芳心暗许,然而并不知道纳兰玉会对自己开出这么有诱惑性的条件啊!   这要是在现实世界,宋如肯定会说:“我说一个数,麻溜地把钱给我到位了,这男人打包送你了。”   偏偏这是在做任务,宋如想选钱都做不到啊。   她倒是要跟男主退婚,但那还是后面的剧情呢。   宋如义正言辞地拒绝:“瞎说什么鬼话呢?楚渊可是我的未婚夫,那是钱能衡量的吗?多少灵石都不行。”   纳兰玉难以置信:“你这样死要钱的人,居然拒绝了?为什么要拒绝,我看你根本不喜欢楚渊啊!”   系统忽然发出一阵尖锐的警报音:【嘀——嘀——嘀——警告!警告!仙侠世界,男主王玄之破开阵法,强行闯入圣女宫,发现你神魂异常,正要禀报天帝,那具空壳瞒不过天帝的。宿主,怎么办?】   宋如:【找个地方下线,我们去仙侠世界。】   然而纳兰玉拉着宋如的手不让她走。   系统发出更加尖锐的警报音:【检测到本世界男主楚渊正在向你靠近,十米、五米、三米……你不能当着楚渊的面下线,只给他留下一具空壳。   你修炼狂魔的人设立的那么稳,正在玉虚秘境做任务的紧要关头,能去哪里下线?这是要翻车的节奏啊!组织让你同时做这么多任务,果然太难了。   要放弃其中一个任务世界吗?就像壁虎断尾求生那样,总不能两个任务世界都翻车吧。】   咸鱼系统一遇到困难就打退堂鼓。   任务狂魔宋如还想再抢救一下! 第9章   楚渊看到纳兰玉避开旁人,鬼鬼祟祟地去找宋如,宗门频道里还有云婉月传来的消息:“纳兰玉带走了大师姐,会不会对大师姐不利?”   纳兰玉在宋如身上栽了大跟头,保不齐会报复,楚渊连忙跟上去,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对话。   纳兰玉居然出钱,要宋如离开他?   这个初武大陆的宗派千金,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宋如拒绝了,这在楚渊的预料之中。   纳兰玉未免太过小看宋如。   初武大陆的大宗派是了不起,但宋如也不是没见过钱的人,作为堂堂南宋北楚两大世家之一的宋家少主,宋家所有财富都是宋如的,她富可敌国,今天要纳兰玉赔钱,更多是出于惩戒目的。   当然了,其实楚渊不太了解宋如。   其实宋如还真就挺爱钱的。   毕竟修炼嘛,讲究法、地、侣、财。   法是修炼方法,也可以理解成功法、武技。   地是修炼的洞天福地,那当然是灵气越浓郁的地方越好。   侣是志同道合的道友,修炼之路漫漫,道友能互相鼓励,互相切磋,相互印证,相互交流,共同进步。   财是指修炼所用的一切开销,这个是最好理解的,氪金就是王道!   没有钱,你怎么变强?   有钱可以买来修炼功法,可以买来洞天福地,可以买来灵丹妙药,有钱真就可以为所欲为,就跟玩网络游戏充值一样,人民币玩家才是最强的。   又听到纳兰玉问:“宋如,我看你根本不喜欢楚渊,你压根就不满这桩婚事吧。我也是女孩子,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你要是真心喜欢楚渊,怎么会和他斗成这样?”   楚渊身形一僵,宋如不喜欢他吗?   他把目光投向宋如,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山间清风习习,红衣似火的少女取出一个酒葫芦,递给纳兰玉,往日不可一世的傲慢女声里,这时满是惆怅:“喝点酒吧?我怎么会不喜欢楚渊呢,他相貌俊朗,修为不凡,古道热肠,刚认识他的人,可能会觉得他性子很傲,其实只是不太擅长表达,即便放在你们初武大陆,他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夫婿,不然你也不会来跟我抢人了。   关于你说的事,我也很头疼啊,我加入京都武院,就是想和楚渊多多相处,然而实在不会和异性交往。听说夫妻间要想琴瑟和鸣,一定是心意相通,有共同爱好。楚渊喜欢修炼,那我就努力修炼,楚渊只爱修炼,那我如果也很厉害,向他挑战,他会不会对我另眼相看?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让他的目光注视着我,更久地停留在我身上。”   纳兰玉没有接酒葫芦,宋如自顾自地打开塞子,咕嘟咕嘟地往嘴里灌酒,清冽的酒顺着她纤巧白皙的下巴流下,“可我实在搞不定男孩子,你看,事情被我搞砸了,我和楚渊非但没有变得亲密,反而斗的水火不相容,连你这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都以为我和他是仇雠。”   少女的眸子里盛着化不开的哀愁,醉酒的脸颊泛着绯色红晕,就连纳兰玉这个情敌,都被她盈盈眸光中的情意震动。   纳兰玉一把抢过宋如手里的酒葫芦,“别喝了!借酒浇愁愁更愁,是我误会你了,既然你也喜欢楚渊,我往后不会再说拿钱买你离开他的话。我们看上同一个男人,公平竞争就是。”   楚渊心神巨震,呆呆地站在原地。   原来竟然是这样吗?   宋如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故作嚣张,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   初次见面时,她把自己炸的血肉模糊,那样拼命,只是为了让他多看她一眼。   楚渊也好奇过,宋如心里是如何看待他的。   他设想过很多答案,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名义上的未婚夫,或是别的什么,可绝对想不到竟然是这样!   她待他如此情深意重……   一同跟过来的云婉月,哭的满脸都是泪:“大师姐,原来你心里这样苦,心疼死了,都怪楚渊这个大猪蹄子,一点都不解风情!”   顺着她的声音,宋如像是这才发现楚渊,“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渊叫她:“宋如——”只觉心里有一股什么在激荡,好似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   宋如却根本不理会他,倒在云婉月怀里,“我喝了好多酒,头好晕啊,好想吐,快带我走。”   楚渊一脸困惑地看着云婉月扶着宋如离开,说好的喜欢他,怎么又不理他?   见到楚渊那副呆鹅样,纳兰玉只觉得云婉月骂得对:“所以说你根本不懂女孩子啊,真是个呆瓜。人家宋如和我说少女心思,结果却被你撞到,刚好让你听到她表白心迹,猛然见到你肯定又羞又恼啊。再说了,她那么喜欢你,哪里愿意让心爱的人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肯定不想让你看到她酒后失态呕吐。”   楚渊心事重重,连走路都是同手同脚。   云婉月把宋如扶进山洞里,看着她因为醉酒而红润的小脸,心疼道:“不会喝酒就少喝点啊,以后可千万不能再为了臭男人酗酒了。”   宋如醉晕了过去。   云婉月嘱咐同门:“咱们原地整顿,守护好大师姐,别让妖兽吵到她,她需要好好休息。”   楚渊抱剑站在山洞外,默默地为她们驱赶妖兽。   云婉月嘲讽地笑笑:“呵,楚大公子不该趁着我家大师姐醉倒,赶快去猎杀妖兽,多刷点比分吗?”   楚渊一言不发,只是遥遥望着宋如所在山洞的方向。   然而隔着防护阵法,什么也看不到。   回到队伍里的纳兰玉,对程浩洋感叹道:“程师兄,我之前觉得宋如很讨厌,原来她也是个可怜人,在我面前那么装的那么嚣张,其实只是想在自己心爱的男人面前显得厉害一点。   其实宋如也没做错什么吧,她出自苍涯这种边陲小国,没什么见识,不知道玄天宗有多厉害,不像初武大陆的修士那样巴结我,倒可以理解。   仔细想想,是我做的不对,习惯了别人的讨好,伸手就拿九霄圣果,落在她们眼里,确实像是抢东西。这件事双方各打八十大板,我们就和她们就化干戈为玉帛吧。”   程浩洋:“???”   宋如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你今天被连坑带骗拐走一千七百万,现在还觉得她是个好人?   这还是那个娇蛮任性、仗着出身好从来都没办法讲道理的纳兰玉吗?   居然还学会自我反思了!   宋如让系统打开仙侠世界,那边可以上线了。   系统双手挥舞着荧光棒,疯狂为宋如打call,【666666,宿主你这一套操作简直行云流水啊,把我都给看傻了,假装被纳兰玉提及伤心事借酒浇愁,然后再借醉酒下线。】   事急从权,宋如只好借男主这个工具人一用,假装自己为情所困。反正男主一心只有大道,在感情方面迟钝的很,肯定不会喜欢她,今天加的这一场戏不会对剧情带来任何影响。   系统很嗨,绿团子蹦来蹦去的,都恨不得拿起麦克风高歌一曲。   翻车?不存在的!自家宿主可是时空管理局最优秀的任务者之一,年度金奖获得者,玩转这几个任务世界,小意思啦。   系统:【哈哈哈你演技这么好,连我都要差点以为你深爱他了。】   宋如:【那不能,我的小宝贝只有你一个啊。宝贝,答应我,以后别轻易说放弃任务,好吗?】   她为什么要喜欢男主,她怎么能喜欢男主?   未来他们之间,虽然算不上是不死不休,但她的退婚对他而言无疑是羞辱和背弃。   再说,身为一位任务者,不对任务对象动心,是基本素养。   宋如早在刚加入时空管理局的时候,就看得透透的了。   举个可能不那么恰当的例子,宋如的自我认知就是餐厅里的服务员,像楚渊这样的男主是来餐厅吃饭的食客,她和他之间的交集,不过是为他端上了一盘菜。   就因为端一盘菜爱上人家?   怎么可能!   绿色的果冻团子扑宋如怀里,【啊啊啊啊被撩到了,漂亮姐姐好宠我,甜死我了,爱死你啦!】   宋如轻声一笑,【你怪可爱的。】   其实有时候,宋如觉得可爱,不仅仅是因为系统做了什么举动,更因为它是它。   小系统是不太聪明的样子,遇到困难老想放弃咸鱼,很有猪八戒老想着分行李散伙,回高老庄那味了。   宋如作为最优秀的员工之一,组织上早就想为她分派一个更厉害的系统。   宋如拒绝了。   系统也有那么多可爱的地方,会为她摇旗呐喊,会在她心情低落的时候安慰她。   它只是数据,却总是尝试去理解宋如作为人类的感情,站在她的角度考虑问题。   它陪伴了她这么多年。   宋如毕竟是人,不是机器。   人都是有感情的。   她可以努力控制自己对于任务对象完全抽离情绪,但系统就好比在餐厅和她一起洗盘子的服务员,同伴之间还是可以产生感情的吧。   她和它互相陪伴,彼此依赖,并肩作战,一起度过漫长岁月。   如果把人生比喻成修炼那样的打怪升级,也讲究法、地、侣、财,系统对于宋如而言,就是那个“侣”。   ****   仙界,圣女宫。   一身明黄衣袍的小少年,着急地围着那张雕花大床团团转,床上躺着一个人首蛇身的少女,像是一具尸体般,毫无声息。   “喂,丑丫头,你怎么回事啊,戳你你也不动,该不会是病死了吧?我是不是该去找父皇,让他来救人,虽然我想和你退婚,但没想你出事啊。”   那少女长长的睫毛颤动,缓缓睁开双眸,晶莹剔透的翠色瞳仁,如同凝聚着世间最璀璨的光华,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好似深海的鲛人夜歌,“太子殿下,为何闯入我的圣女宫?” 第10章   圣女宫。   宋如苏醒。   原本紧挨着床的王玄之,吓的倒退一步,捂着胸口:“哇,你突然睁开眼,吓死个人啊,诈尸一样。刚才我还以为你病死了,都准备喊父皇来救命了。”   宋如微微摆动蛇尾,抱着被子的一角,倚在床边,墨绿色的长发海藻一般飘散着,半遮住如云香肩,“我刚才在睡觉,被吵醒了,当然会睁开眼。你怎么强行破开我寝宫的阵法了?这下得请天帝陛下为我修缮阵法了。”   王玄之瞬间回想起被抄十遍又臭又长仙术经文支配的恐惧,要让宋如把这事捅出去,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期期艾艾地说:“这点小事,不用麻烦我父皇,他日理万机,也怪忙的,我改日帮你修好就是。那个……嗯……你想不想出去玩啊?”   宋如:“我身体不好,还是在圣女宫养病吧。”   “这次你一定得跟我去!你不是我的未婚妻吗?”王玄之清了清嗓子,把双手背在身后,学着教他仙法的夫子,努力让自己显得严肃一点,“咳、咳,出嫁从夫懂不懂,你得听我的话,再养病也不能天天闷着啊,总要活动活动。”   这要真是自己的未婚夫,说出这种不当人的话,宋如早就一巴掌呼到他脸上了,但只是做任务嘛,不想再加班的她,耐着性子装温柔:“去干什么呀?”   王玄之一脸兴冲冲:“飞升之门就要开启了!这可是百年一度,下界修士飞升到仙界,一定很好玩,咱们去偷看好不好?我还没去过凡人界呢,你说下界是什么样子的?父皇不让我去看,叫我跟着太傅学仙法,看完回来照样可以学啊,只是看一看又不会耽误什么。”   系统:【男主觉得天帝宠你,要是他一个人犯事,被抓包会挨骂,自己不敢去,但是带上你这个共犯,就有人帮他分担怒火了。】   书里并没有写这个剧情。   书里男主和女配,可没有女娲宫夜宴上那场父子局。王玄之只知道天帝宠爱圣女,并不知道这种偏宠甚至胜过对他这个亲生儿子,也就不存在拉她背锅了。   宋如提醒自己,下次得更加注意,本来只是想教训一下男主,结果一点点小小的改动,居然又让她多了一场戏分。这加戏不加积分,加班没有加班费,真是毫无动力呢。   在心里计算着楚渊那个武修世界,自己强行醉酒,能坚持的时间,宋如一把拉起王玄之的衣袖:“太子哥哥,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怕我一个人待的太闷,冒着被陛下骂的风险都要带我去玩。那我们快去快回吧,如果耽搁得久了,当心被陛下发现,我不想你又受罚。”   不知道为什么,王玄之心里有点心虚,他只是在利用她,她却一心替他着想。   宋如拉过王玄之的衣袖时,手背不经意间擦过了他的肌肤,宋如那蛇麟的触感冰冷坚硬,似乎还有一种黏腻感,王玄之本来该觉得恶心,应该立马把她甩开。   然而他却任由她牵着明黄衣袍的一角,连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   王玄之:“其实长得丑也不是你的错,我以前对你是不是太坏了?对不起。”   宋如:“?”   完全搞不懂男主的脑回路,为什么突然道歉?   时间赶得很,她哪有空和他煽情,“太子哥哥,你把轮椅推过来,我们走吧。”   王玄之有心想要帮她坐上轮椅,双手都伸出去了,却慢了一步。   宋如可没有他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动作很快,自己撑着扶手,一下子就坐到轮椅上。   第一次主动献殷勤,却被人家无形拒绝。   王玄之恼怒自己,不过是父皇命令我照顾这病秧子,我还真把奴性刻在骨子里了?   “喂,我还没说完呢,就算你对我这么好,我也不会娶你的。”他只能强行拿出太子范,替自己挽尊,“孤是太子,未来的妻子必定要是三界第一美人!”   系统:【王玄之前期这纨绔仙二代,我都替他的‘计谋’着急,既然要利用你,那肯定该诱之以利,就别再说不会娶你了。其实他挺单纯,还有点傻乎乎,想什么说什么,最大的缺点就是太颜狗了。】   宋如:【我倒是庆幸咱们的剧情大多在前半段,剧情后期的王玄之,那位所谓的君子,玉华公子,表面看起来光风霁月,其实内里可是个白切黑,难道这傻乎乎的纨绔子弟,不比那心思诡谲、高深莫测的公子玉华好应付吗?有一说一,我可不想遇见剧情后期的王玄之!】   后来任务世界融合之后,系统和宋如再回想起今天这场对话,只能说立的一手好flag.   飞升之门,是一条连接仙界和下界的通道,百年开启一次,一次开启百日,只有修为到达元婴期大圆满,才可以登天梯。天梯上有雷劫,熬得过天雷,便能飞升仙界;熬不过之人,会在天劫下灰飞烟灭。   王玄之用轮椅推着宋如,使用隐身仙宝藏住两个人,来到南天门外的登仙台。   远远只见威能浩浩的紫金色天雷滚滚而下,雷海中矗立着一扇闪着金光的大门,那道门虚掩着,门里是望不到尽头的长长天梯。   透过虚掩的飞升之门,隐隐约约能看到在天劫中挣扎的下界修士。   众仙相互交流:“纯阳真人,今年有没有您看中的好苗子?”   纯阳子:“这个不错,我观他金光大盛,乃是功德缠身,想必在下界做过许多善事,有金光护体,天雷伤不了他的根本。”   一个浑身被劈的焦黑的历劫者,登上最后一阶天梯,推开那道虚掩的门,“仙界!我终于飞升仙界了,好浓郁的灵气!”   接引的仙使道:“我先带你去梳洗一番,你适应一下仙界的灵气,你储物空间里的修炼资源,可以上缴天庭兑换仙晶,也能留着自用。”   飞升者回头看了一眼天梯,忽然跪地哀求:“我师父还在登天梯,他抗不过雷劫了,求求各位仙人救救他吧。”   众仙纷纷摇头:“此乃天道,我们救不了。”   飞升者情绪激动,猛地站起来,“天道?狗屁的天道,你们生来尊贵,而我们就要苦苦挣扎,在灵气稀薄的下界拼死拼活的修炼,到头来还要承受这样的天雷,如此不公,也配称为天道!”   天帝威严的身影显现在虚空中,深深一叹:“孩子,你可知道,为了打造这飞升之门,天庭和女娲宫多少先贤殚精竭虑,你以为那天劫是要杀你吗?它是在帮你淬炼经脉,让你能够容纳更多灵力,从元婴大圆满进阶化神期,否则你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空间通道的撕裂力。   我们并非故意坐视你们死于天劫,恰恰相反,因为下界灵气不足,你们无法修炼到比元婴更高的境界,寿元只有区区千载,不论多么惊才绝艳的修士,千年后只是一抔黄土,是我们建造天梯,为你们博得了这一线生机。   仙界也想为你们做的更多,可仙界在苦苦抵抗魔界的入侵,自顾尚且不暇。恭喜你成功化神,位列仙班,期望你能在仙界大展身手,或许未来有一天,你能找到比飞升之门更好的接引方式,普度众生。我们前人没有做到的事,期待你们这些后来者。”   众仙:“百年一次的飞升之门,是天帝和我们消耗自身仙力,才能打开。”   “飞升之门百年只能开启一次,百日之后,这件仙宝就会自动关闭,重新开始蕴养,积蓄下一次开启的能量,再等下一个百年。   飞升者跌坐在地上,双手抱头痛哭:“师父。”   有人安慰他:“孩子,往好的方面想,你经历重重劫难修炼到化神境,心志远比仙界修士坚定,未来的修炼道路或许能走的更远。”   陆陆续续又有新的飞升者来到登仙台,大多都是欢天喜地,高高兴兴地跟仙使离开,偶尔有一些愁眉苦脸,不停地回望飞升之门,“我的道侣还在下界,她如今只有元婴中期,不知道百年后能否顺利飞升?”   有人在这里认亲:“师祖!你可是我们天元门的开山始祖天元老祖?”   天元真人笑呵呵地说:“我如今在天庭不过是一介散仙,叫我天元真人就是,老祖这样的称号万万当不得。”   还有人热热闹闹地和天庭的仙神做起交易:“总有什么天材地宝,或是炼器材料,是我们下界盛产,而你们天庭没有的吧?物以稀为贵,可不要欺负我是新人,故意压我的价格啊!”   气氛渐渐变得没那么沉重了。   王玄之偷偷跟着他们,来到飞升者暂时住的地方,听他们闲谈。   不管人家说什么,他都听得兴味盎然。   宋如一直让系统掐着表,眼看楚渊那个武修世界都过去十几个小时,酒量再差的人也该醒来了,只好催促王玄之:“太子哥哥,我又犯病了,头好疼啊,咱们能回去吗?” 第11章   王玄之过了一把瘾,把宋如推回圣女宫,一路上小嘴叭叭叭地就没停过,“你听到那些飞升者说的话了吗?我觉得下界好好玩啊,他们说有一个叫醉清风的花楼,里面全是美人,花魁一舞动天下,难不成比咱们天庭的仙子还美吗?   下界还有拍卖行,什么是拍卖?下界有坊市,东市、西市、早市、夜市!还有戏班子,听他们讲的那些戏目都好有意思啊,我也想要看大戏。下界还有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全都是天庭没有的。天庭怎么什么都没有啊?每天除了修炼就是修炼,动不动就和魔界打仗。”   下界确实有很多娱乐项目。   天庭就不一样了,时时刻刻都有魔界这一把刀悬在头上,连生存都是个大问题,就连修为最高的女娲宫主,如今都因为仙魔大战重伤,生死未卜。   大家拼命修炼,只想活着,想要庇护自己的家人朋友,哪有心情发展娱乐产业?   天庭更像是战时状态。   王玄之没有见识过仙魔战场的惨烈,他被保护的太好了。   剧情开篇的王玄之,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仙二代嘛。   这个小小少年,怕是连死亡意味着什么,都还没想明白。   宋如没有指责王玄之,当她看到他的缺点时,也会意识到另一个事实——并不是每个人都拥有像她那样的优势。   她是个穿书任务者,熟知所有剧情;她本就出身于二十一世纪的地球,对世界的认知和书中土著大不相同。   好比一道作文题目是AI智能,出生在大城市的孩子,从小泡在科技博物馆里,家里就有扫地机器人,开关灯都是语音控制,课外活动是自己组装乐高机器人,看过许多关于未来科幻的影视剧,他当然能侃侃而谈。   可是一个打小就生长在乡村的孩子,最后交上来的可能是一张白卷。   前者嘲笑后者:“这么简单的题你都不会吗?”   后者又有什么错呢?   王玄之确实无知。   他年纪还太小了,作为一个未成年神族,从小就被囿于天宫,生于斯、长于斯,他见识到的世界,只有从天宫向外看去的狭小一隅,犹如困居在井底的青蛙。   王玄之:“和你说话真没劲,你跟个哑巴似的,一声不吭。”   宋如:“我没去过下界,不知道你说的那些都是什么嘛,刚才头太疼了,也没听清他们说话。”   “你这身体太废了。”把宋如送回宫殿后,王玄之感慨了一句,“你说,我要是生在下界,该有多好啊。那些人会不会后悔飞升?他们以为飞升是来仙界享福,其实只是每天打打杀杀。”   宋如:“起码他们到了仙界,能修炼到更高的境界,延长寿元。”   王玄之耸了耸肩,“一天天的都这么无聊,活那么久又有什么意思。”   那些飞升者拼尽性命才闯过雷劫,王玄之却心心念念生在下界。   从这个角度来说,王玄之拥有的又太多了,根本不知道他与生俱来的一切,对于别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毕竟神族可是最得天地钟爱的种族啊。   相对于人类这种短命种来说,神族寿命悠长到几乎称得上是无穷无尽。更别提神族修炼的速度,和他们居住的仙界灵气浓郁程度了。   这是下界修炼者做梦都不敢想的。   说白了,王玄之就是还很幼稚,对生活的真相一无所知。   谁没幼稚过呢?   宋如小时候也挺幼稚的。   她以为大人是最幸福的,爸爸可以一直玩电脑,不用像孩子那样被限制使用时间;妈妈每天都炒大白菜,明明白菜不好吃啊。   那时候宋如想,一定是妈妈最喜欢大白菜了,都只买她自己喜欢吃的菜!   懂事了才知道,爸爸每天对着电脑,是因为公司总有做不完的报表,他不得不连回到家都在加班。   妈妈买那么多大白菜,是因为交完爷爷的手术费,家里穷到都快揭不开锅了。白菜性价比很高,健康又便宜,富含的维生素C比柠檬都多。   以后王玄之回看现在的自己,一定也会觉得很傻吧。   一位仙将找过来,“太子殿下,您怎么还没有去修炼?天帝陛下最近在忙飞升之门的事,你也不能懈怠啊,等飞升之门关闭,他还要检查你的仙法修炼进度!要是你没有进步,又要被罚了。”   王玄之瞬间变得闷闷不乐,“知道了,现在就去。”   他刚一离开,宋如就找人修缮阵法,用最快的速度下线,回到第一个任务世界。   系统:【阵法被破的事情传出去,天帝一查就知道是王玄之干的,他会不会被罚啊?】   宋如捂着宿醉过后发痛的脑袋,【王玄之还叫我替他隐瞒,我理他个鬼。他被罚,那不是应该的吗?要不是王玄之擅闯圣女宫,咱们哪里用得着搞得这么惊心动魄?接任务之前,我明明把四本书里戏份的时间都安排好了。   被他搞的我还得现编什么对楚渊一片痴情的戏码,在仙侠世界加了一场戏,在武修世界又加了一场戏,足足加了两场戏,都没有加班费。】   宋如可以理解王玄之的无知,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就要接受熊孩子的捣乱。   只为了怕一个人偷偷围观飞升之门被天帝罚,他就拖宋如下水,还把她的任务搞得一团糟。   起码不得抄上几十遍仙术经文,让他长长记性,看他还敢不敢再犯?   系统发了一个为王玄之点蜡的表情包,【到底还是父子局。】   ****   苍涯,玉虚秘境。   已是第二天清晨。   宋如从宿醉中醒来。   “大师姐,你终于醒啦!”   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在外面守了一夜的楚渊默默离开。   云婉月递给宋如一碗醒酒汤,“我亲手熬的,喝完以后还有药膳,你酒量不好,还喝了这么多,要好好调理一下,当心胃痛啊。”   宋如用勺子盛了一小口,应当是用一整个灵芝切片,直接加了清泉水,用文火慢炖,熬成汁后,又加了蜂蜜调味。   汤色鲜亮,灵芝味苦,的确是解酒良方,云婉月费心了。   宋如放下汤勺,“辛苦你了,谢谢。”   投喂成功的云婉月,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月牙状。   新一天的秘境探索之旅开始。   宋如在一处密林里偶遇男弟子一行人。   领头的楚渊径直向她走来。   围观的男弟子摩拳擦掌:“楚师兄又要向大师姐挑战了!咱们今天可一定要胜过那帮女修。”   楚渊冲着宋如,慢慢咧开了嘴角。   弟子:“看到了没,呲牙咧嘴,这是示威!绝对是要下战书。”   楚渊:“……”   昨天晚上,替宋如守夜时,楚渊想了很多。   原来宋如这样喜欢他。   其实他也喜欢宋如。   只不过楚渊的喜欢,可能没有她对他那样炽烈,毕竟除了这次秘境,楚渊也就在半年前见过她一面。   可仅仅那一面,这个红发少女就强势闯入他的内心。   他和她两情相悦,还有婚约在身,她是他未来要携手走过一生的人。   不能总让女孩子主动啊。   楚渊的喜欢,从一开始就慢了她一步,当然要更加主动。   想明白这一点以后,再回想云婉月和纳兰玉的话,她们说他不解风情,还真是。   他打定主意要好好表现,对着镜子练了很久笑容。   楚渊并不是一个爱笑的人。   事实上,他很少会笑。   这是第一次想对一个人笑。   他不懂风花雪月,可能永远也做不到云婉月和纳兰玉说的那种“解风情”,能读懂女孩子心思。   但起码能学着去做,总之不该再像之前那样冰冷无趣。   结果搞砸了。   果然,他还是没学会该怎样笑才能比较自然。   以为楚渊要找茬,那帮女修都挡在宋如身前,“保护大师姐!”   楚渊有些挫败,并不是要下战书好吗!   他问宋如:“你酒醒以后头痛吗?我这里有解酒的丹药。”   没想到楚渊是特意来关心宋如的身体,众人面面相觑。   云婉月倒是想明白了,“大师姐,楚渊这块榆木疙瘩终于开窍了呀!”   主要是不管楚渊还是宋如,留给大家最深刻的印象,都是那种沉迷修炼的武痴,压根没人往谈情说爱那方面去想。   “所以,楚师兄刚才那是在笑?”   “我拜入京都学院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楚渊笑!”   “笑的像个假人,有点害怕。”   男弟子:“不会吧、不会吧,楚渊不会真的要娶宋如这只母老虎吧?”   女弟子:“大师姐和楚师兄郎才女貌,哪里轮得到你们这些妖怪来反对?”   宋如也没想到,昨天那场“借酒浇愁”会带来这种连锁反应。   楚渊这个反应,绝对在她的预料之外!   男主你不对劲,说好的莫得感情的修炼机器呢?   书里楚渊对未婚妻可不是这样。   剧情里两人并没有感情基础。   楚渊变成废人后,被未婚妻退婚,更多是被人背叛和羞辱的痛苦。   结果现在被王玄之害的,连龙傲天男主这种宇宙级直男,都开始学着照顾妹子了吗?   宋如走的不是爱情线,她的系统没有查询好感度的功能,根本不知道男主对她的好感度数值,只能通过男主的表现来盲猜。   这要是一篇甜甜的晋江文也就算了,可这是起点大男主文啊!宋如扮演的还是恶毒女配啊!   宋如在心里把王玄之拉出来,虚空痛揍了一百遍。   她还是太善良了,只罚他抄仙术经文哪里够啊!   很久以后,当王玄之知道,是他给楚渊这个情敌助攻,恨不得一把掐死当年擅闯圣女宫的自己,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系统:【其实楚渊笑得挺可爱的哈哈哈,也还好啦,反正按照剧情,你很快就要和男主分别。根据我的数据来看,像这种朦朦胧胧的爱恋萌芽,时间和异地绝对是利器,一别几年,能把这些小苗头全都掐死。】   宋如:【惨的是我现在只能强行把这个痴情少女演下去,又比原定剧情加戏了,我厌恶加班。】   系统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按照咱们以前接挖心挖肾虐文那种痴情女配角色的任务经验来看,男主和女主才是锁死的cp,你对男主再怎么‘痴情’,都不会影响后续剧情。每次遇到这种剧情,我唯一庆幸的就是,好在你不会真的喜欢上男主,不必未来既被虐身,又被虐心。】   宋如也回忆起了自己的辉煌战绩,【上上一本书,那篇霸总文,我上去第一章 把男主一拳放倒,他记恨了我一整本书,反正都是龙傲天男主嘛,大差不差的,楚渊对我应该也那样。他现在对我有好感,肯定是错觉,都怪王玄之!】   这样一想,瞬间觉得这个暂时歪了的剧情,又能走得下去了。   宋如回答楚渊:“好多了,谢谢你关心。”   从楚渊的视角看,少女微微低下头,熹微的晨光落在明丽的面容上,她的肌肤莹白,粉腮泛起红晕,像是一层一层地染上了胭脂。   宋如这是害羞了吗?   要是宋如能听到他的心声,一定奋力摇晃他的肩膀,“并不是,你醒醒,是光照,光照会影响人们看到色彩的视觉变化,望你知!”   楚渊一直凝望着她,没有错过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随着她的脸颊越来越红,他也忍不住一寸一寸地滚烫了俊颜。   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   有点甜。 第12章   玉虚秘境一共开启十日,如今过了六天。   接下来,京都武院的弟子们探索秘境时,再没有先前那种剑拔弩张的感觉。   宋如和楚渊之间不再针锋相对,遇到困难双方反而会合作。   男弟子起初还有些遗憾:“还没分出胜负呢,现在女弟子那边领先,以后岂不是矮了她们一头?”   很快就真香了,因为合作真的大大提高了效率,每个人的收获都比之前多了好多。   最后一天,即将离开秘境时,各弟子盘点自己此行的收获,全都喜气洋洋像是过年。   时间一到,玉虚秘境会把里面的人自动弹出,送回入口处。   弟子们聚在一起等待离开,和同伴分享自己的喜悦:“有了这些修炼资源,我起码可以晋升到武士四段!”   “我之前就是瓶颈期,在秘境里修炼,直接突破到第五段了。”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忽然,整个秘境狠狠地颤动了一下,铺天盖地的兽潮向着众人袭来。只见妖兽双眸血红,好似发了狂,无穷无尽的妖兽如同海洋一般,顷刻间就将一众弟子淹没。   “怎么会有这么多妖兽?”   “救命啊!我的手……”   楚渊临危不乱:“各弟子听令,结阵抵挡!”   黑衣少年手持墨渊剑,一剑斩出,就有成片的妖兽倒下,为同门取得喘息时间。   听到楚渊沉稳的声音,大家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不再仓皇奔逃,“对,结阵,能提高防御力。”   京都武院的弟子迅速完成站位,一道又一道武修的灵力激荡,组成一个防御阵法,其他学院弟子有样学样。   有人躲进阵法里疗伤,也有人冲出阵法外杀敌,其中表现最亮眼的就是初武大陆那帮超级天才和苍涯国这边的楚渊、宋如两人。   程浩洋:“坚持一下,玉虚秘境就快关闭了,到时候我们就安全了。”   纳兰玉:“该死,狂化以后的妖兽,实力怎么提升了这么多?原本的低等妖兽,现在都能发挥出武将级别实力了。”   武院弟子向宗门求救:“救命,玉虚秘境里妖兽突然发狂,兽潮把我们围住了,这里有太多武将级别妖兽,根本逃不出去!”   能够进入此次玉虚秘境的武院弟子,各个都是精英,未来的苍涯国要靠他们守护,高层怎么忍心看到精英弟子在秘境里全部折损?   武王强者:“我们联手把秘境打开,救孩子们出来!”   然而玉虚秘境,出自上古的一位武尊之手,实力远超过这些武王,他们哪怕拼尽全力攻击,秘境也只是裂开了一丝丝缝隙。   受到秘境反噬,武王强者全都口吐鲜血,他们丝毫不顾及自己的伤势,只是加大力度攻击秘境,“快!快!快!给我开啊——!”   纳兰玉第一次觉得,自己武将三段的修为不够用,杀了一只妖兽,还有更多妖兽扑上来。   她的同伴里,矮个子杜江最先受伤,从半空中跌下来,差点被妖兽分食,还是程浩洋将他卷到自己身后保护。   杜江虚弱地问:“程师兄,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程浩洋面色凝重:“我此前在传承宝塔里,学到一剑,威力极大,只不过这一剑斩出,灵力会消耗一空,没有再战之力,我不知道这一剑能灭杀多少妖兽。楚公子、宋姑娘,你们又学到了什么剑法?”   在场的弟子全都看向宋如和楚渊。   如果只闯到八十一关的程浩洋,就有这样的大杀招,那么闯到九十关的楚渊,和九十一关的宋如,又该拥有怎样的实力?   系统:【反派这个黑心肝,不就是想知道你和楚渊在传承宝塔里获得了什么传承吗?搞出这么大阵仗,这场兽潮就是他设计的,真是太阴毒了。】   宋如:【毕竟妖皇的种子很珍贵的嘛,他要判断我们两个值不值得。】   程浩洋并不是人类,而是妖兽,混迹在人类世界,就是为了找到真正有天赋的天才武修,在他们身上种下种子。等种子成熟时,妖皇就能借由种子,夺走人类的修炼天赋,跟割韭菜似的。   楚渊原本就打算拼死一战,只不过程浩洋先一步说了出来。   程浩然没说的一点是,使用这等大杀招,后果不仅仅是灵力耗尽,神魂也会受到影响。   楚渊抱拳道:“程兄高义,就由我先来吧,你第二个,把宋如放在最后。如果我们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就别再让她出手。”   楚渊想竭尽所能地护宋如周全。   哪怕她比他更强。   程浩洋:“理应如此,若不是我们太过无能,像宋姑娘这样漂亮的女孩子,谁又舍得看她和妖兽搏杀?”   楚渊心中再无旁念,全心全意投入到这一剑里,希望自己这一剑能强一点、再强一点!如果他足够强,就能保护好宋如,不必她也承受神魂动荡之苦。   那一剑斩出,只觉天地失色。   剑光下,妖兽尸骨堆积如山。   楚渊灵力耗尽,神魂刺痛,跌落在地。   身后是尸山血海,他单手拄着墨渊剑,黑衣在血风中猎猎作响,俊美的面容上溅了妖兽的血,衬得白玉似的脸庞多了一丝妖异,那双寒星一样的双眸,比往日更加深邃。   程浩洋大赞一声:“好!你不过武将初期,就能发挥出实力无限接近武王的一击,这是怎样的天纵奇才?”   他看楚渊的眼神,充满欣赏和赞叹,简直像在看一块绝世珍宝。   那当然了,有种子在手,这些人族天才,在妖族的眼里,就是移动的提款机。   程浩洋悄无声息地在楚渊身上种下一枚种子。   系统:【妖族这种窃取手段,有点类似你们现代电脑里的剪切+粘贴,到时候被妖皇抢走天赋,楚渊就变成无法修炼的废人了。】   楚渊连基本的站立都无法维持,武院弟子连忙撑住他。   楚渊听着那些盛赞,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宋如。   她也会很欣赏我吗?   宋如并没有看他,楚渊发现她在看程浩洋。   楚渊心里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失落。   楚渊这一击是很强,不过妖兽数量实在是太多了,程浩洋紧随楚渊之后,用出大杀招,杀伤力还不如楚渊。他也和楚渊一样脱力,纳兰玉扶住了他。   妖兽仍旧密密麻麻。   宋如站出来:“看来该我出手了,我这一招不仅仅来自传承塔,还加入了自己的理解和创新,我不知道威力到底如何,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掌控它。如果出了什么意外,还请诸位见谅,毕竟现在主要是为了活命嘛。”   只见红衣少女凌风而立,双手交叠,指若兰花,如同天女散花一般,一簇簇异火从她指尖飞出。   那火带着风势,风助火更强。   风火叠加之中,纳兰玉站都站不稳,根本扶不住程浩洋。   程浩洋跌入妖兽群中,只觉火光大盛,红莲业火和南明离火一同组成一把巨剑,带着要将万物灼烧一空的威能,劈向妖兽群。   火剑刚一落下,就“轰”地一声炸开,所有妖兽都被炸成焦灰,尸骨无存。   整个玉虚秘境都被爆炸的余波攻击,疯狂震动。   方才楚渊那一剑,只是无限接近武王境界。宋如这一击,却已经是结结实实的武王境界!就算外面那些武王强者闯进来救人,能打出的攻击也就这样了。   程浩洋被炸的遍体鳞伤,如果不是贵为妖皇后人,血脉尊贵,肉身强横;如果不是身怀妖族重宝,在关键时刻护主,他能被宋如活活炸死。   即便捡回一条命,也身受重伤,没有一年半载根本养不回来。   这是女人吗?根本就是人形暴龙!连他们妖族都不会有这么凶戾的女修。   偏偏全场就程浩洋一个受到爆炸波及。   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暴露了身份,宋如这一击是故意冲他来的。   难道是我发动这一场兽潮时留下什么纰漏,被宋如发现了?   然后就看到另一个血人——宋如,而且情况比他还惨。   程浩洋:“???”   这什么招数?我炸我自己? 第13章   宋如这一出手,弟子们全都获救了。   人人都围着宋如:“大师姐!”   从前他们听宋如说“武道必争”,只觉得疯狂,这人怕不是修炼入魔了吧?   如今却由衷地敬佩她的这个信念。   原来这就是武道必争!   她一个人救下了所有人的命。   “您又把自己炸的这么惨。”   “我错了,以前还说大师姐白白占着首席大弟子的称号,却不为宗门做贡献,真是大错特错!再没有比您更好的大师姐了,为了救我们,把自己伤成这样。”   “这次出去,大师姐绝对是宗门贡献榜第一!”   “我还说大师姐是母老虎,恨不得给过去的自己一巴掌,大师姐这么厉害,性子辣点怎么了?”   纳兰玉为程浩洋疗伤,“程师兄,算你倒霉,别怪宋如。云婉月和我说了,宋如的杀招就这样,你看她自己都被炸的那么惨,又不是故意针对你。不管怎么说,宋如救了你一命,要不是她的话,咱们今天都会死在这里。   就算是情敌,我也不得不说,宋如真的好强、好强,居然能把灼烧一切的异火炼化进经脉!那该有多痛啊?”为了证明自己的话,纳兰玉把云婉月给的留影符拿给程浩洋看。   里面记录的正是半年前,宋如在京都武院的入门考核上,用这种近乎同归于尽的方式胜过楚渊。   一身是血、骨肉崩裂的宋如,坚持要来和程浩洋道歉,她被人抬过来,“对不起……我还……无法……掌控……这一招……咳、咳……连累你……”   纳兰玉连连摆手:“不怪你,我师兄一向大度,不会往心里去的,只会感激你的救命之恩。其实真要怪罪的话,应该怪我,是我没有扶好程师兄。”   程浩洋气得又吐出一口血。   可他被炸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作为妖皇后裔,打从他破壳而出,还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什么叫宋如救了他一命?程浩洋身怀妖皇血脉,但凡释放出来一丝高位妖族气息,那些妖兽只会吓得四散而逃。   再说这场兽潮本来就是他搞出来的好吗!   他就是想试探宋如和楚渊的实力,看他们值不值得种子,至于这俩人要是实力不强,无法救场,程浩洋才不在意。要是秘境里的人类全都死绝了,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蠢货、蠢货!纳兰玉这个蠢货,凭什么替他原谅宋如?   还有纳兰玉,连扶个人都不会吗?全场数千人,偏偏就他一个被波及了。   程浩洋甚至连楚渊都恨上了,如果不是楚渊这个鬼提议,让宋如排在最后出手,程浩洋没有先因为用出杀招而失去所有灵力,连站都站不了,又哪里需要纳兰玉扶?   他本来都没打算真正出手,故意那么说,只是想让别人把注意力转移到宋如和楚渊身上,后来是被楚渊的话架着第二个出手。   程浩洋自觉:“我变成这幅鬼样子,在场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他恨不得现在就生吃了她们,只不过还牢记自己是妖族卧底,身怀重任,小不忍则乱大谋。   程浩洋强行闭上眼,免得淬了毒的眼神被人发现异常。   宋如还真就是故意的。   种子事关主线剧情,她动不了。   但是程浩洋算计到她头上,在不破坏到剧情的情况下,反过来坑他一把还是可以的。   宋如又不是任人欺负的包子,她信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加倍奉还。   系统鼓掌:【宿主,你简直是爆炸艺术家!】   宋如就喜欢这种简单粗暴的攻击方式,只要火力够足,没有什么炸不平。   系统:【反派要气死了,你还在他体内留下了火毒,等他费尽苦心治好伤势,却发现火毒早就侵入五脏六腑,哈哈哈那个画面一定很美。】   宋如无辜地眨了眨眼:【啊?原来这样融合招式,会产生火毒啊,我不知道呀,我提前说过了,我掌握不了这一招啊,还不是程浩洋自己非要逼我出手的,没看我都被炸的这么惨嘛。】   系统拍桌子狂笑:【你这都是表面伤呀,还能屏蔽痛觉,你刚才还去找程浩洋道歉,表面功夫做的足足的。到时候程浩洋回想起来,肯定觉得你不是故意的,怪他自己想的阴招,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定又恨又悔,肠子都给他悔青咯!】   就在宋如炸了兽潮的同时,苍涯国的武王强者也联手打开了玉虚秘境。察觉到那股爆炸的威势,起先他们还以为是秘境里还有其他武王,等发现那是出自宋如之手,就全都是惊叹了。   “你们京都武院,出了一位妖孽啊!小小年纪就有武王级实力,不逊色于咱们这些老骨头,未来恐怕不可限量。”   “夸也该夸宋家老祖,是宋家生得好。”   “不不不,是武院教得好。”   “哈哈哈别管你们怎么谦虚,反正我们老楚家占大便宜了,这种千年难得一遇的妖孽级天才,是我家孙媳妇!”   “楚老哥,你们家楚渊也很好,是一位良婿,把如儿交给他,我很放心。”   在秘境剧烈的震颤中,天空中浮现了一道巨大无比的身影,整个人大到就像是一座巍峨的山峰,落下的影子把所有人都遮住了。   山峰巨人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哈欠问:“是谁打扰我休息?睡的好好的,把我吵醒了。”他只是随手一抓,那些武王就像小鸡仔一样,被拎了起来,毫无反抗之力。   众人还以为巨人是要对他们出手,可他只是用手把那些武王掂了一掂,就放在一边,“算了,吵醒就吵醒吧,这一觉睡的也够长了,正好换个地方重新睡。”   纳兰玉只觉山峰巨人散发出来的气息渊深如海,比她父亲玄天宗主还要可怕,父亲已是第五阶武圣强者,对方难道在第五阶之上?   第六阶大能被尊称为武皇,那已是神明层次的力量,这一境界被称为宗师,数遍整个初武大陆,这等绝顶战力都十分稀少,是真正凤毛麟角的存在,各个都神龙见首不见尾,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万万没想到竟然能在这个小秘境里遇到!   纳兰玉上前行礼:“见过前辈,您可是武道宗师?”   山峰巨人看了她一眼:“玄天宗的小辈?”   纳兰玉:“玄天宗宗主是我父亲,我叫纳兰玉。”   山峰巨人兴致缺缺,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她,转而拎起宋家老祖和宋如,“你们身上有一股我熟悉的气息。”   他身形变小,不再像山峰那样巨大,不过仍然比寻常人高上很多,穿着一套破破烂烂的衣服,头发像野人似的披散着,在身上找来找去,最后摸出来一块玉牌。   玉牌刚一靠近宋如和宋家老祖,就亮起光芒,他恍然大悟:“是那家伙的后人啊。”   他把玉牌扔给宋家老祖,“吾名岩皇,和宋氏先人曾有故交,欠他一个人情。他早就死了,既然遇到你们,可见我到了还债的时候,你有什么心愿吗?”   宋家老祖一生困居偏远的苍涯国,见到修为最高的不过是武王巅峰,冷不丁被这么一位犹如神祇的大能点中,陷入狂喜之中。   那位不修边幅的武道宗师岩皇,只是静静等待,并不催促。   宋家老祖渐渐冷静下来,最终跪在地上祈求:“恳请岩皇前辈出手,救我苍涯国!”   这位前辈显然是单单提携宋家的意思,没想到宋家老祖却把这个天大的机缘让给了苍涯国。   所有武王都是热泪盈眶:“老宋!”   宋家老祖:“我们被妖兽困在这里,为了抵抗妖兽入侵,死了无数将士,我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家伙,死就死了,可他们有一些年纪还没我的孙辈大……”   岩皇只一眼就看到包围着苍涯国那密密麻麻的兽潮,直摇头:“打架没意思。”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愣住了。   这位前辈的性子,实在是古怪,令人难以捉摸。   岩皇:“这样吧,不如我送你孙女一场造化。如果那家伙还在世,肯定也会满意这个决定,毕竟你孙女还年轻,可塑性很大,你都这么老了,武道之路已然定型,再想改修很难。我与芙蓉谷有旧交,就让你孙女做谷主的亲传弟子吧。”   他伸出手,在宋如眉心一点,原本是想留下一枚印记,却在碰到她体内的经脉时,顿了一顿,“你这小丫头,很不错啊,连异火灼烧经脉的痛苦都能忍受?刚才那股威势,竟然是你炸出来的,我看走眼了。”   何院长说:“宋如这丫头年纪不大,修炼起来比谁都狠,她亲口说的武道必争,当时我都惊讶于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居然会有这份信念感!让我们这些老家伙都自愧不如,和她一比,我这一把年纪真是活到狗肚子里了。”   “宋如对吧?那就再传你一部修炼法门吧,这部功法是我单独送给你的,和你是不是那家伙的后人无关。”话音落下,岩皇早已消失不见,他的离开就像他的出现一样令人无从捕捉,空中甚至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灵气荡漾的波纹。   宋如只觉一股精纯的灵力将自己完全包裹,不过片刻功夫,她被炸到血肉模糊的伤势,便彻底恢复了,在她的眉心,还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印记,如同一朵盛开的芙蓉花。   纳兰玉:“!!!”   “这是芙蓉谷亲传弟子的标记,你这是交了什么好运?那可是凌驾于所有国家之上的七大宗派之一的芙蓉谷啊。”   宋如很想说,没什么好运,剧情而已,小说里突然被天降馅饼砸中的一般都是炮灰。   系统:【原书女配被收为芙蓉谷亲传弟子,就去了初武大陆,见识到那里的武道繁华,看不上小地方出来的楚渊,后来楚渊变成废人,她直接退婚。】   宋如完整地走完岩皇这段剧情。   唯一和书里不太一样的是,原书女配挺咸鱼的,实力没宋如这么强,岩皇只给了她芙蓉谷的印记。   如今,人家又多送了宋如一部很厉害的修炼法门。 第14章   和纳兰玉同行的那帮超级天才,第一次用上仰望的眼神看宋如:“恭喜你拜入芙蓉谷!你这次救了我们的性命,改日一定去芙蓉谷拜会,还请不要拒绝。”各个都在心里盘算着,该送什么样的重礼,才能和宋如交好。   哪怕之前宋如救了他们的命,他们只是对她很感激,用修炼资源报答而已;可宋如成为芙蓉谷的亲传弟子,他们对她就是巴结了。   纳兰玉不肯输掉自己的骄傲,仰着下巴:“你也就是比我快上那么一步成为亲传弟子,我马上也会成为亲传弟子。再说了,本小姐可是宗主千金!”   杜江觉得纳兰玉想成为亲传弟子够悬,哪怕她是宗主千金,但公是公、私是私,宗主一向公私分明。作为父亲,他可以给纳兰玉无尽的宠爱;可作为宗主,他不会为任何人徇私。   除非纳兰玉能在三十岁前修炼到武王境界,不然没戏,倒是程浩洋还比较有希望。   纳兰玉当然知道自己这是在说大话,强行挽回点面子罢了。她心里很酸,用酸溜溜的眼光看着宋如。几天前,宋如还是她看不上眼的边陲小国低等武修,现在就连她都得对宋如客客气气的了。   怎么就没有宗师级强者,送我一场大造化呢。   爹爹啊爹爹,你争点气,这辈子还能不能进阶武皇了?   程浩洋则是愤恨,岩皇那老家伙帮宋如治好了伤势,这样一来,全场就只有他一个人受了重伤。   明明兽潮是他策划出来的。   我有病啊,自己害我自己?   程浩洋后悔死了,早知道宋如这么暴力,他干脆找别的机会试探楚渊的天赋就好了……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还好岩皇没把这一大帮人放在眼里,压根都没有查探他。   不然程浩洋也很担心,妖皇留下的封印,到底能不能瞒得过刚才那个老家伙。   要是让岩皇发现他是妖皇后裔,在人族当细作,今天怕是凶多吉少。   同样是武道宗师,不知道妖皇和岩皇,孰强孰弱?   本来程浩洋还打算,给宋如也种上一颗种子,可她如今已是芙蓉谷的亲传弟子,他就不敢再动手脚,怕追查到自己身上。他下手一向很谨慎,专挑那些没有背景的修炼者。   纳兰玉还想再对宋如说些什么,玉虚秘境关闭的时间就到了,所有人都被弹了出去。   ****   遥远的初武大陆,芙蓉谷。   结着白色冰霜的湖面上,一个白衣美人正在修炼,忽然遥有所感,睁开双眼,美目流转,遥遥地望向苍涯国的方向,轻轻一拍手掌:“来人。”   侍立在附近的婢女赶来,躬身行礼:“见过谷主。”   白衣美人下令:“派一位长老,去接一个人。”   ****   离开玉虚秘境后,纳兰玉十分懊恼:“糟糕,忘记和楚渊要通讯玉符了!”   杜江把受伤的程浩洋扛在背上:“苍涯国离初武大陆这么远,就算留了,你也联系不到他啊。”更何况楚渊看起来挺冷漠的,八成不会给纳兰玉通讯玉符,当然这句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来惹怒纳兰玉。   纳兰玉:“宋如都成为芙蓉谷的亲传弟子了,苍涯国和初武大陆肯定很快就会恢复联系。”   杜江:“那咱们先前答应苍涯国帮忙传口讯,还传吗?”   服下七转回春丹疗伤的程浩洋,此时伤势总算恢复一些,能张口说话了,“传,顺水人情干嘛不做?不就是给星月派带一句话吗?那种三流宗派,随便打发个弟子去就行了。宋如得了大造化,楚渊又是剑道天才,我们既然已经和他们有了渊源,当然应该继续交好,就当结个善缘。”   程浩洋把楚渊当成自己标记的韭菜,当然得时时关注,他这次在玉虚秘境吃了这么大的亏,唯一的收获就是发现了楚渊这个剑道天才。   纳兰玉:“这种小事你们负责就好了,我要赶快回宗门!”   纳兰玉每次出来玩,都是到处浪,不玩到宗主亲自催她,绝对不肯回去,今天怎么这么着急?   杜江问:“小玉师妹,发生什么事了?”   纳兰玉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我要回去催我爹修炼!”她最喜欢跟人拼爹,现在爹不给力了,就好气啊!   ****   回到京都学院,宋如以修炼为理由,拒绝了那一大堆无意义的表彰大会和庆祝晚宴,一个人在冰心岛盘点此行的收获。   首先是主线剧情顺利推进。   距离向男主退婚的目标,又迈出一大步。   然后是在秘境里收获的那一大堆修炼资源,即便到了芙蓉谷,也用得到。   还有赚的纳兰玉那一千七百万灵石。   钱对于修炼来说,真是太重要了,这些灵石和资源,很快就能转化为宋如实力方面的提升。   最后就是功法,一部来自传承塔,另一部来自岩皇。   系统欢呼:【来自传承塔的这部剑法,在系统商城里评级为F,武道宗师的修炼法门则是A级,恭喜宿主又收获两个技能!】   宋如也超开心!   其实作为穿书任务者,学习技能可以使用积分开挂,只要舍得氪金,就能一秒掌握技能,吃透整本技能书。   但宋如从来没有这样干过。   从前她的积分都是用在刀刃上,比如留着兑换重生,如今组织答应了,四个任务全都完成,就直接送她重生。   可节俭习惯了的宋如,想的也是留着这些积分,以后给妈妈兑换一些美容和延年益寿的丹药。   她的技能一向都是自己学,反正这些高武世界,修炼本来就是日常任务的一部分。   这些技能最好的一点就是,可以带到其他世界使用,只要学会了就永远属于她自己。不像金银珠宝那些身外之物,宋如想要带走还要花积分兑换,一点也不划算。   开心过后,宋如冷静下来,不仅盘点收获,也总结短板,【目前这个任务世界,唯一不太妙的就是,楚渊对我的好感度有点高。】   宋如看看系统。   系统也看看宋如。   她两手托腮。   绿团子也用胖胖的小圆手托腮。   两个人对着叹气:【不知道这有点歪的感情线,会不会影响后续剧情?】   可再怎么叹气也没用,事实已经这样了,宋如只好让系统把这条重点标记,【接下来需要通过合理的方法,降低楚渊对我的好感度。这话真是我自己听听,都觉得脸大如盆,居然有一天,我需要想办法降低男主对我的好感度?咱们经历了那么多任务世界,从前可没少扮演恶毒女配或是痴情女配,人家那些男主全都对我避之不及,楚渊怎么就不按套路出牌呢?】   系统:【是啊、是啊,我记得有一个现代世界,你拿的剧本和现在很像,也是男主的未婚妻,那本书也是起点大男主。你当时立的人设也很强,而且你压根都没破坏原剧情,男主深耕的影视行业你碰都没碰过,只是进军了医药行业。   结果每次你们家和男主家一起聚会,男主看向你的眼神里,怒火都快实质化了,就一副你抢了他风头的样子,其实只是他家长辈多夸了你一句而已。通常来说,像这种自尊心极强的点家男主,他们需要被仰视,需要女孩子捧着他。咱们都不用真的怎么去作死,你就只是事事强过他,他就打从心眼里把你当恶毒女配来看了。】   这涉及到宋如的知识盲区,恋爱经验为零的她,对这些听得半懂不懂,【那为什么这一套对楚渊不奏效呢?我明明是按照标准流程作业啊,第一次见面,我就抢了他第一天才的名号,之后更是处处压他一头。】   系统:【这可把我给问住了,或许是有规则就有例外?】   两人再次齐声叹息。   不能再丧下去了,宋如:【算了、算了,想不通的事就别纠结了。毕竟是完成以后,就能直接重生的任务,难一点也可以接受。】   最后,系统为了时刻提醒宋如这一点,只好在主面板上设置了一个大大的标红加粗按钮——想办法降低楚渊的好感度!!!   ****   三天后,一座宝阁停在苍涯国京都武院的上方,那座宝阁华美而秀丽,随着它飞来,片片飞花洒落,但觉梵音阵阵。   所有弟子都仰着头围观,不知这等架势,是何人降临?   从宝阁中走出来一个黄衣女子,足有第四阶武尊大圆满修为,一人就能横扫整个苍涯国,说话却十分温柔:“宋如可在这里?我是芙蓉谷的长老,奉谷主之命前来接你。路途太远,我来迟了。”   弟子们:“初武大陆七大宗派之一的芙蓉谷!”   “大师姐真的要拜入芙蓉谷了,她要离开京都武院了吗?”   “你要真心为大师姐着想,就该为她高兴才对,大师姐那样好的天资,如今就能发挥出来不逊色于何院长的武王级别实力,继续留在咱们这里,还能学到什么?大师姐不是池中之物,初武大陆才是更适合她的广阔天地。”   宋如打开房门,走出冰心岛,“我就是宋如。”   黄衣长老将她拉了过来,探查过经脉后,欣喜道:“好极了!十五岁骨龄,武将中期修为,身怀两种异火,灵力也极为纯粹,是个好苗子,还有那位前辈亲手为你留下的印记。孩子,希望你会喜欢芙蓉谷。”   苍涯国主、京都院长、宋家老祖,同时上前向这位长老见礼。   不必他们开口求助,黄衣长老便说:“为了让宋如这孩子以后回家探亲方便,我在苍涯国这边搭建了一个传送阵。直接从初武大陆连通苍涯国的超远距离传送,即便是我们芙蓉谷也很难办到,这个传送阵只能帮你们越过兽潮,之后再转乘飞舟即可。宋如去芙蓉谷是为了修炼,谷内有谷内的规矩,此次就不能带你们同行了。你们若是想念她,芙蓉谷定期有探亲假。”   光是这个跨越兽潮的传送阵,都是苍涯国难以想象的天价了,人家芙蓉谷愿意做到这个份上,他们连忙道谢。   宋如早就知道这一点,剧情里苍涯国和初武大陆重建联系,靠的是芙蓉谷,而不是国主通过程浩洋联系的星月派,当初才没有任由纳兰玉宰那一笔。   “如儿!”人群前方,女配的母亲齐安雅,泪眼汪汪地看着宋如。   她身边站的是宋家家主,女配的父亲宋洪,他倒是一脸骄傲,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劝妻子,“干嘛哭哭啼啼的,咱们女儿是整个苍涯国的骄傲!”   鹰击长空,雏鹰长大了,终归要展翅,翱翔天际。小小的苍涯国关不住宋如,父母只能带着祝福和担忧,目送孩子渐行渐远的背影。   宋如心心念念的是地球的爸妈,她二十多岁的成年心智,只是做个任务,就从心理上多认一对爸妈不太现实。   对于女配的父母,她更多是同僚间的情谊,大家都是书里的配角嘛,她和宋洪、齐安雅夫妇合作的很愉快,他们向来是很好的父母,她也一直都是个合格的女儿。   而且他们身上,还有一丝自己爸妈的影子,当年宋如离开家乡去外地上大学,爸爸妈妈就是这样,既有对女儿长大成人的欣慰,也满怀无尽的担忧。   红衣少女双手抱拳,动作飒然,朗声道:“今日一去,孩儿定不辱扶风宋氏之名!”   理智上劝妻子别哭,但宋洪的眼角也隐隐有泪光闪烁:“好、好、好……”连说了许多“好”字,似是哽咽,“你一向最让为父放心,你是宋氏少主,宋家的骄傲和荣耀。”   儿行千里母担忧,齐安雅:“什么宋氏荣耀不荣耀的,你爹他不会说话。你一个小姑娘家,要独自去那么远的地方,真遇见事可千万别为了这种虚名死撑着,你是我们的掌上明珠,在我们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爹娘永远都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云婉月带着武院的女弟子,为宋如拉了一条横幅,又唱又跳:“欢送大师姐奔赴芙蓉谷,祝大师姐前程似锦!”   宋如:“……”   画风好像一下子就歪了。   这她该怎么回应啊喂!   系统:【哈哈哈莫名有一种全村的希望既视感,就是那种全村一起送女大学生上学。】   这还不算完,这一次,不仅仅有女弟子,就连男弟子都加入了这个行列,他们拉起来的是另一条横幅,那是京都武院现任院长何冲虚新改的校训,只有四个字——武道必争!   是宋如这个来自扶风宋家的奇女子,凭借一己之力更改了京都武院长达千年的校训,她必将在武院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不,不止是京都武院,应该说整个苍涯国,或许就连整个初武大陆,未来都将铭记她。   他们齐声唱着校歌,为宋如送行:“巍巍武院,屹立京都……”   在校歌里,新添了最后一段,是慷慨激昂的重复,犹如战鼓狂响:“武道必争!武道必争!武道必争!”   宋如再次:“……”   这么有仪式感的吗?   我现在说当初那个“武道必争”,只是为了立人设,真就随口胡乱扯出来的,还来得及吗?   如果可以发表情包,她现在一定整一套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   系统:【这氛围我已经总结不出来了,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好像不太恰当吧,有点太悲了,这现场更偏昂扬。   反正大家为你费心了是真的,这可是当初那帮到处说你是母老虎、同情楚渊要娶你的男弟子啊,现在一个个的都真香了,是你用个人魅力折服了他们!他们才会这么崇拜你。   不过你说‘武道必争’只是你随口扯出来的,这话我是不信的。武道必争本来就是你的人生信条,我跟了你这么多年,我知道真正的你是什么样的,远比你在苍涯国表现出来的更强!】   宋如:【你需要这种崇拜吗?免费送你啊,尬得我尴尬癌都快犯了。】   宋家老祖对黄衣长老说:“年轻人闹腾,让您看笑话了。”   黄衣长老:“说明宋如这孩子,受大家喜欢。”   宋家老祖:“以后就把她交给芙蓉谷了,您多费心。”   黄衣长老:“谷主的亲传弟子,没人敢怠慢。”   楚渊走上来:“宋如。”   原本都迈步打算要走的宋如,只能强行止住脚步。   恐怕这才是今天这场尬穿天际的大型欢送会里最难的一环好吗?   鉴于自己痴情少女的人设,宋如迅速切换了一个满脸不舍的表情,拿出专业的营业态度,“楚渊……”   来吧,不就是拼演技吗?在下并没有怕过谁! 第15章   宋如原本打算等楚渊出招,她再接招。   然而,他自从叫住她以后,就再也没有开过口,只是凝望着她。   这是在玩什么木头人的游戏吗?   还有那么多人在旁边看着呢!   大哥,咱们麻溜点走完这段剧情,别搁这给大家免费演大戏了成吗?   这可都是给人家贡献八卦的谈资啊,要是瓜田里的猹吃撑了,没有一个瓜是无辜的。   宋如只好化被动为主动,率先打破沉默,依依不舍地话别:“楚渊,你一直都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我希望自己也能成为像你那样的人。苍涯国被兽潮包围,希望我有朝一日学成归来,能终结这场悲剧,不要再有更多的将士,在战场上化为尘土。   短暂的分别是为了日后更加长久的相聚,你我都是武道修士,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我们为了共同的理想而奋斗,抬头望向的是同一轮明月,身在何方又有什么关系?何必强求眼下的朝朝暮暮?”   系统:【宿主你这波演技满分!虽然我很爱你,但分别是为了共同的未来努力,这剧本我都要感动哭了。】   楚渊只觉一股热气在胸中激荡,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握住宋如的手。   他从来没有牵过女孩子的手,如果不是宋如刚刚说出那样一番剖白心迹的话,如果不是眼下正处于这样黯然伤魂的离别时刻,他绝不会做出这样冒昧的举动。   实在是情难自已。   少女指尖温凉,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般细腻柔和,酥酥麻麻的触感从指尖一路传达到心口,楚渊心跳加快,往日清清朗朗的双眸,这时染上化不开的深情,如同浸了酒的墨玉:“我……”   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恨自己口拙,明明有那么多话想对她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从来都卖艺不卖身的宋如,同样是第一次被异性这么亲密地握着手,母胎solo的她也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啊。   就还挺别扭的。   所幸的是,楚渊才刚一碰到宋如的手,黄衣长老就皱起了眉头:“这位是?”   宋家老祖:“小如的未婚夫楚渊。”   自这趟来到苍涯国后,芙蓉谷的这位长老首次浮现出不满的神色,区区一个边陲小国的武修,哪里配得上她们芙蓉谷的亲传弟子?   不过考虑到这是初次见面,她到底没有多说,只是催促道:“宋如,该出发了,谷主还在等着。”   宋如心里乐开了花,在意念里给系统比了一个胜利的姿势。   来了、来了,芙蓉谷劝退婚小分队,她们来了!   她们就是最看不上楚渊的那一帮人。   这可都是她未来推进主剧情的助攻小能手啊。   宋如连忙借机挣开楚渊的手,神情慌乱地站在长老身边。   其实这一切发生的极快,两人甚至都不能算是牵手,就像蜻蜓点水一样,一触即分。   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宿主,什么感觉呀?】   宋如:【什么什么感觉?】   系统:【就跟男主手拉手啊。】   宋如:【有点别扭,甚至还想跟他掰个手腕?】   系统换了一个黑人问号脸的表情包,满脑壳都顶着:“???”   【宁可真是凭实力单身这么多年。】   宋如满脸坦然:【过奖、过奖,一直单身一直爽。】   飞行宝阁启动,宋如冲众人抱拳作别。   楚渊久久地凝视天际,直到那座宝阁彻底消失。   没有人看到,宽大的衣袍下,他握着剑柄的手指,由于攥的太紧,指节泛起青白之色。   宝剑像是通晓主人的心意,发出一阵低低的哀鸣,如泣如诉。   ****   芙蓉谷为宋如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收徒大典。   初武大陆七大宗派都有宾客前来观礼。   玫瑰金色的夕阳,晕染在四季如春的芙蓉谷主殿,身穿火红色长裙的少女登上长长的台阶,曳地裙摆在风中微扬,她对着谷主俯身一拜,明艳绝丽的面容为这百花盛放的芙蓉谷又添了一抹姝色。   这个画面被观礼者用留影符记录了下来,后来在整个初武大陆广为流传,被众修士一致评选为修炼界年度最美画面。   芙蓉谷主起先担心,宋如年纪太小,离家太远,修炼心思不定。   但宋如领了修炼功法以后就认真闭关,修炼起来心无旁骛,连谷内好些活了数百年的人,都未必有她这份定力。   谷主慢慢也就放心了。   天赋、心志、定力、悟性,宋如样样不缺,岩皇前辈真是为她们芙蓉谷送来一个修炼的好苗子。   ****   苍涯国那边,星月派没有答应苍涯国的求助,把他们整个国家卖了,换来的灵石都不够清除兽潮的代价。   不过苍涯毕竟出了一个宋如,星月派想和他们交好,特意联系名下商队,在苍涯国人前往初武大陆时为他们提供帮助。当然,路费很高昂就是了,毕竟路途实在是太远了。   商议过后,最后苍涯国这边派出三位武王,京都武院何院长、资历很深的项老将军,还有年纪较轻的小侯爷。   商队有学徒,第一次跑商,看什么都新奇,一直盯着三位武王看。   带队的老人见多识广:“武王在苍涯国是顶尖战力,但是放到广袤的初武大陆,也就那样吧。这不,咱们商行随便一个管事,都是武王级别。”   何院长对商行管事拱了拱手:“这一趟劳驾了。”   商行管事:“你们主要是不熟悉路嘛,搭乘商船更方便,以后苍涯国要是购置了这种远距离飞行的灵舟,就能自行前往初武大陆。你们这一片啊,地图上称它为万兽海,要不是芙蓉谷在这里收徒,我们还真不知道,原来那些兽海里面,还有一个国家呢。我嘛,说是武王,其实和你们这些自己修炼上去的不一样,就是磕丹药磕的,实际战斗能力很一般。”   何院长问了问这种灵舟的价格,尴尬地笑了笑。   太贵了啊,根本就买不起,把自己卖了都换不来!   当然,搭乘商船的价格也不便宜就是了。   何院长又问:“贵商行能送信吗?”   管事秒懂:“是寄到芙蓉谷吧?这个简单,等我们经过芙蓉谷的驿站时,把承载了信息的通讯玉符,交给驿站就行。”   月余后,三位武王到达初武大陆。花的时间比芙蓉谷的长老来时很多,一方面是商船本来就比不上长老的速度,另一方面则是商船沿途停靠了许多地方。   初武大陆的繁华狠狠地震慑了他们。   在苍涯国,只有极少数能迈过从普通人到武士的那一道门槛,初武大陆街上跑的七八岁小孩,已经成为武士的都有不少。   这里物价也是真的贵!   项老将军:“乖乖,在这客栈里住一晚花的灵石,都够装备俺们左路军的一支百人小队了!”   星月派负责接待他们的使者笑道:“这只是我们星月派下辖的一个小城市,真到了七大宗派的附属国家,那才是真正的寸土寸金。”   初武大陆广阔无边,苍涯国位于西北方位,离他们最近的宗派就是星月派,想要到七大宗派的属地,还要更远。   三位武王在商行里,这个也想买,那个也想买。   “要是有了这套护甲,咱们的士兵就不怕妖兽喷出的毒炎了!”   “这瓶丹药才好呢,吃下以后就能破除瓶颈,直接从武士三段进阶到武士中期,咱们战力能提升一大截呢。”   “我看这套功法好,比咱们的修炼速度快上好多。”   “聚灵阵法妙啊,竟然能提升灵气浓度?”   这里哪哪都好,可惜就是太贵了,最后他们离开星月派属地时,储物空间里一块灵石都没剩下。要知道他们来之前,可是把大半个国库都搬过来了。   当然,三人也多长了一个心眼,特意跑去不属于星月派的隔壁国的商行询问价格,货比三家。星月派不仅没有坑他们,还比外面的价格低了两成。   何院长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是看在宋如的面子上,星月派是真心和咱们交好。”   送他们回去时,星月派使者说:“还请在芙蓉谷那边,多多为我们美言几句。”   果然,这全都是沾了宋如的光。   因为宋如,芙蓉谷帮苍涯国和初武大陆重新恢复联系。   还是因为宋如,星月派卖给他们的修炼资源,比外面的价格低了许多。   他们一整个国家,都因这个小姑娘而受益,就连军队的战力都大大提升。   他们打从心眼里感谢她。   三位武王中,心思最活络的是小侯爷,深思熟虑之后说:“你们回去吧,我就不回苍涯国了,在战场上,我充其量只是一个武王战力,决定不了战局。我想在外面看看,能不能找到别的路子,赚到灵石来帮苍涯国。”   项老将军翻开自己的乾坤袋抖了一抖:“行是行,不过俺身上一个子儿也没了,可没办法支持你啊。”   想到这里的物价,何院长拍了拍小侯爷的肩膀:“苦了你了,先想想怎么赚今天的晚饭吧,你不回去,我们倒能省下一张船票。”   星月派使者:“武王境界修炼者,何愁一顿饭钱?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商行?商船在外,难免遇到危险,不仅仅是妖兽,还有可能是贼寇,很需要强者押护商船。”   得,说白了就是镖师呗。这要是让国主知道,小侯爷在外面给人当镖师,能心疼死,这可是他最疼爱的侄子。   两位武王满载而归,受到所有国民的欢迎。他们每取出一件东西,向大家介绍,就是一阵欢呼:“这钱花的值!”   全国上下都喜气洋洋地迎接新的武道改革,只有掌管财政的大臣满脸苦哈哈,这下真是把老底都掏干净了,以后大家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这一趟购买的所有物品,几乎是立刻就投入使用,大大提升了战力,只除了聚灵阵。   国主派来的人,取走那一堆东西,唯独留下聚灵阵。   完成交接后,何院长关起来门偷偷发愁:“大意了,这东西买得起,用不起啊,它本质上是要烧灵石,哪来的那么多灵石往里面砸。”说来说去还是一个字,穷,守着这么好的宝贝,只能让它在角落里吃灰。   敲门声响起,是楚渊的声音:“师父。”   何院长:“进来吧,怎么了?哦对,你给宋如的信,我帮你寄出去了,看我都忙忘了,没顾得上跟你说。”   楚渊推门走进来,他这一趟除了信之外,还有别的事:“师父,我想提前申请毕业。”   这是何院长绝不同意的事!   他放下聚灵阵,站了起来,“乖徒儿,我们京都武院,是为军队输送人才,一旦申请毕业,可就要上战场了!你才十七啊。你资质这么好,我们为你谋划的是另一条路,初武大陆五年一度仙缘大会,优胜者可以拜入七大宗派,只要再等上三年,就能参加。   战场不是闹着玩的,妖兽攻击的时候,不会管你天赋好不好,就算我们这些所谓的武王,到了战场上,都是生死未知。战争,很残酷,死去的天才就不再是天才了。”   他磨破了嘴皮子,楚渊却坚持道:“徒儿此时上战场,和三年后参加仙缘大会并不冲突。”   何院长抬高了声音,强调道:“为师怕的是,你上了战场,根本没命活到三年后!要知道,你到了前线,可就不再是什么武院首席、楚家少主,从前所有的光环都会消失,唯一的身份就是军人,千千万万军人当中的一员。   没有人会额外保护你,一旦你陷入危险,大将军绝对不会牺牲其他将士的性命去救你一个。因为你的性命,并不比任何一位其他军人高贵,他们也都是为国家守卫疆土的战士。”   “如果我因为怕死,不敢上战场,那才不配当您的徒弟。”楚渊解下墨渊剑的剑鞘,双手捧着它,在院长面前深深一拜,“徒儿心意已决!”   何院长是真的拦不住他。   宋如不是池中物,楚渊又何尝是呢?   这一对天之骄子,都有鸿鹄之志。   何院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和你父亲楚泰相交莫逆,当年你出生时,我还参加过你的洗三宴。你那时候小小的一只,你爹把你抱到我面前,叫我给你取个名字。我推辞,说自己不会取名,你爹非说让我看着来。”   他还记得楚泰当时说的原话——希望这孩子能沾沾你的喜气,以后也修炼到武王境,成为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何院长接着说道:“我是京都武院的院长,又不是京都文院的院长,我就是个大老粗,能当上院长靠的是拳头够硬,让我取名那可难为死我了。   最后我灵机一动,想到你爹叫楚泰,他这个‘泰’字是来自《易经》六十四卦中的第十一卦,我干脆也拿起《周易》,翻啊翻的,翻到了‘潜龙’二字。   潜龙在渊,腾必九天!   这是为师能想到寓意最好的名字了,好徒儿,你说我是不是太老了?只有老人才这么喜欢回忆过去。   我就是觉得,你洗三日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还像昨天那样清晰,怎么一晃眼你都这么大了?大到京都武院都关不住你,我只能同意你上战场。   真是的,宋家那丫头没来之前,你明明还能听我的话,乖乖地在武院闭关,打磨剑招。”   京都武院院长何冲虚,在妖兽战场上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号——何长城。   长城是抵御外族入侵最有利的军事工事,永远屹立不倒、坚不可摧,他正如长城那般屹立于妖兽战场。   楚渊:“师父,您宝刀未老,我从小听着您的英雄事迹长大,我爹当年教我写字,让我临摹的第一笔就是他挂在书房的‘长城’二字,他教我像您这样,做国之栋梁。   是您亲手改的校训——武道必争!苍涯国的未来,这样沉重的担子,不能都落到宋如一个人的肩上,徒儿也想去争上一争。”   “嘿,你还真是被那丫头给带野的,也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何院长摆摆手,“我不是长城,真正的长城是每一个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士们!以后你也是长城的一员了,欢迎你的加入。   我就算再担心你的安危,也欣赏你这份血性。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也有大机缘。去吧,渊儿,为师以有你这样的徒弟而自豪。”   楚渊三叩首,拜别授业恩师,转身大步离开。   黑衣少年仗剑,一骑绝尘而去,踏着星月奔赴战场,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第16章   宋如很喜欢芙蓉谷的生活。   这一整个门派上下,就差把清心寡欲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事儿特别少,可以潜心修炼。   也就是说,很方便她下线,到其他任务世界去。   宋如日常都可以登陆第三、第四个任务世界打卡,不过那边主线剧情暂时和她无关,挂机划水就行。   这一天,系统忽然提醒宋如:【楚渊上战场了。】   宋如愣了一愣:【这比原定剧情的时间线提前了许多。】   系统安慰她:【问题不大,反正原剧情里男主本来就要扬名沙场,成为威名赫赫的楚大将军。】   倒是王玄之那个任务世界,该宋如登场了,她确定了一下剧情,就回到圣女宫。   这是飞升之门开启的第一百天。   为了维持这条通道,众仙持续向它输入仙力,由于仙力损耗过多,一个个面色发白,有的甚至冒出虚汗。   天帝安抚道:“辛苦众卿家了,再坚持一下,最后一天了。”   众仙:“您才是最辛苦的那一个。”   天帝负责的那一块,是仙力需求最高的部分,其实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往常应该由女娲宫主负责,只不过如今宫主重伤未愈,天帝只能强行挑起大梁。   天帝:“等飞升之门关闭,众卿家不妨来天宫一叙,天后为你们准备了恢复仙力的灵果,正好也劳驾各位一同检查太子的修炼成果。”   当即就有人忍不住叫苦:“让我上神魔战场,和魔族大战,都不会比指点太子修炼更累,这小子太皮了。”   他们都教过王玄之修炼,你一句我一句地抱怨起来,现场俨然变成了王玄之的批斗大会。   大家是真的治不了这个纨绔太子。   至于说,提前把王玄之扔到战场,让他快速成长。   第一,王玄之实力还很弱,到前线只会成为别人的拖累。   第二,天庭太子身份太过尊贵,一旦他上了战场,魔界一定倾尽所有猎杀他。   第三,仙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未成年神族绝不上战场。   这是长辈对于晚辈的美好期许,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未成年神族,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犹如尚未绽放的花骨朵,不该过早地在战场上夭折。   也有人哈哈大笑:“你们仔细想想,太子殿下能把咱们捉弄的团团转,他什么修为,我们又是什么境界?可见太子在修炼仙道一途上的天资是何等妖孽,未来必定是仙界的一员猛将!”   大家齐声叹气:“天资厉害是真的厉害,可就是太不把心思用在正道上了。”   天帝:“犬子顽劣,众爱卿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没人知道,被批斗的对象,此时就在他们面前。   小少年王玄之撅着小屁股趴在登仙台上勾勒阵法,嘴里还哼着小曲儿,别提有多欢快了。最后一笔画完,他扔掉笔,拍了拍手掌:“搞定!”   只见他举起左手,大拇指上戴了一枚碧玉扳指,他在扳指上轻轻一点,一个阵法便徐徐成型,就在即将要迈入那道阵法里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双手翻转结印,丢出一个探查阵法。   发现坐在轮椅上的宋如时,王玄之微微一挑眉,“丑丫头,真让我猜中了,你还真的在这里!”   被发现以后,宋如很懵,几乎都要以为系统没开隐匿阵法。   系统:【我开了啊,书里女配就是用这面月禅镜上的隐匿阵法,偷偷跟着王玄之跳入飞升之门。你想啊,我要是没开,天帝早就发现你了。这就很离谱,连天帝都没发现咱们的隐匿,居然让不爱修炼、整天吊儿郎当的王玄之,这个纨绔仙二代给看破了?】   宋如无奈:【人家毕竟是男主嘛,阵法天才。】   起点男主不管再怎么变,有一点永远不会变——那就是强。   从理论上来说,王玄之能不能发现月禅镜,区别只在于他有没有多加一个探查阵法。只要用了这个探查阵法,凭借他的阵法水平,一定可以发现月禅境,但在书里,他一心急着去下界玩,根本就没丢探查阵法。   正常人谁会在这种时候丢探查阵法!   王玄之:“我一开始也没想到这一茬,但后来转念一想,丑丫头那么喜欢我,肯定一直都在暗中偷偷关注我,很有可能发现了我的秘密谋划。看!就让我猜中了吧。”   书里女配是真的喜欢王玄之,确实是这样发现他想去下界。   可那个时候的王玄之没心没肺,压根就没想到这一点。一直没有发现女配在暗中的陪伴,直到她为了救他而死。   系统:【这就很离谱,真的很离谱。书里王玄之只见过圣女的眼睛,以为未婚妻很漂亮,和她青梅竹马,却压根没关注过她的想法,根本没发现她暗中尾随。换到咱们来,一开始你被他见到了真面容,他整天嫌你脸上的蛇麟丑,挑三拣四,非要退婚,结果反而这么关心你?时时刻刻想着你,连想溜到下界玩,都特意给你准备了一个探查阵法。】   宋如:“……”   王玄之双手抱臂,黄衣少年生得俊眉修目,说话时神采飞扬,嗓音如同泉水那般清冽而甘甜:“乖,转身离开,我当今天无事发生。”   宋如:“我也想去下界。”   “别搞笑了,我跟你讲下界的事,你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对下界一点都不感兴趣。你去下界只有一个目的,想要保护我、照顾我,纯粹就是太喜欢我了。但属实没必要,就你这药罐子,身体又病弱又娇气,只会成为我的拖累,再说百年之后,本太子铁定能飞升上来,至于你嘛……”王玄之摇了摇手指。   偷偷围观飞升之门,闯这种小祸,他拉宋如一起下水,生怕被罚抄仙术经文。   偷偷溜到下界,这种大祸,他可不带宋如。   王玄之就是再混账,也分得清大是大非。   系统:【我都不知道王玄之到底是笨还是聪明,说他笨吧,却能从细节发现,你对下界不感兴趣。说他聪明吧,居然坚定地认为你喜欢他。这怎么办啊?咱们必须得借他的阵法,才能通过飞升之门。这个任务世界的传送地点是仙界,如果想要定位到下界,跨越界域的话,要支付非常多的一笔积分。】   宋如才不要支付积分,辛辛苦苦做任务,到头来不赚积分,还得倒赔啊?王玄之这小子,看来软的不行,得给他来硬的了!   宋如冷声威胁:“不让我去的话,我现在就向天帝举报你,你也别想去。”   王玄之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弯腰捡起方才扔到地上的符笔,“真拿你没办法,那咱们就都别去了。你可真是……担心我在下界出事,冒着被我讨厌的风险,也要揭穿我吗?我跟你讲,这样追男人不行的,这也就是我太聪明了,能看穿真相,知道你是为我好,换成其他男人得气死,肯定再也不喜欢你了。   我不可能带你去下界,你这病秧子,天庭那帮医修都治不好,到了下界,你平常服用的那些灵丹,连炼制的灵药都找不到。其实我不去下界也没什么,本来就是在天庭待的太无聊嘛。只是他们很快又要一大帮人围在天宫,指导我修炼了,你听到他们刚才都怎么说我了吧?算了算了,反正也习惯了。”   宋如:“???”   男主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他不是很想去下界玩吗?   系统:【我居然从王玄之看你的眼神里看出了宠溺,有些男主表面上说着嫌弃你,背地里却把好感度涨到了这么高?可惜我没有这个功能,不能查看男主对你的好感度,不然数值一定很精彩。这么贪玩的男主,为了你,居然连下界都不去了!呜呜呜这对cp我磕到了。】   宋如极为罕见地对自家小伙伴说了一句重话:【你真该用岩浆好好洗洗眼睛。】   看系统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宋如给它分析了一波。   男主因为贪玩溜到下界可是主线剧情。   这种主线剧情,如果变了的话,牵一发而动全身。   按照剧情,很快就会爆发仙魔大战,天庭覆灭,男主正是因为去了下界,才躲过这一劫。   如果现在不走,男主作为天庭太子,必定会被魔族残忍杀死,哪还有之后他苟起来发育,凭一个人兴复整个仙界的复仇剧情?   男主死,全文完。   任务失败。   积分莫得。   到时候被主神系统检测出来,是因为宋如和系统的不当操作,导致整个剧情崩了,还要倒扣她们的积分。   系统:TAT   它哭唧唧地调出放弃任务的按钮,【怪我功能太弱鸡,都没办法查询男主好感度,才让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其实在遇到你之前,我做任务经常失败,还蛮有写检讨经验的。我一定把检讨写的很漂亮,争取让你少扣点积分。本质上是我的锅,我先没开阵法,王玄之才会进来,如果当时开了阵法,婢女肯定会在王玄之破解阵法时,就拦住他。   话说回来,失败就失败嘛,你同时做四个任务好累的,我看了都心疼,正好去掉一个,还能多出一点休息时间。等咱们离开,这个任务世界会被重置,回到任务大厅,等待被人重新接取,再次开启。你安啦,任务失败很常见,每一个任务者都会有很多失败经历。尽管你自从成为任务者,还从未有过败绩,但凡事都有头一遭嘛。】   并不能完全怪系统,如果宋如当时足够警戒,又或者说是她足够贴近原书女配,从刚一进入这个世界就一直戴着面纱,剧情同样不会在一开始就歪。   看更多好文关注vx工种号:小 绵 推 文   但是,写检讨很有经验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技能点啊喂!   系统你振作一点。   宋如还在疯狂开动大脑,不到最后一秒,绝对不会放弃。 第17章   男主所有这些推理,逻辑基础都在于,他认为我喜欢他,如果……   有了!死马当成活马医,试试吧,总不会比直接失败更糟糕了。   王玄之:“喂,害我去不成下界,你可得赔我,等我休假,陪我去玩吧?我为你牺牲了这么多,好歹给点反应啊,怎么又像个哑巴一样?你不会以为飞升之门上逆转的阵法,是随随便便就能绘制成功的吧,我可是几天几夜都没——”   然后就见到,原本坐在轮椅上的宋如站了起来,少女的蛇尾褪去,化成笔直而修长的双腿,气质也变得无比凌厉,她长腿交叠,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她仍旧戴着面纱,可那双向来如同含着烟雨般轻愁的双眸,此时散去薄雾,碧色瞳仁里满是冷漠,音色也不再柔软,而是清且冷:“王玄之,凭什么认为我喜欢你?”   少女离的实在是太近了,她的气息几乎将他完全包裹,独属于她的幽香盈满鼻翼,那种轻轻浅浅的药香扑面而来,王玄之不自觉地退了一步,晕乎乎地问:“你、你干嘛?”   宋如:“如你所见,我尚未成年,女娲后人本来只有在成年后,蛇尾才能化为双腿,这双腿是用仙术幻化而成,我是打娘胎里出来就体虚,但并不代表弱。还不懂吗?不能修炼是装的,只是懒得见你,借养病拒绝而已。百年之内,修炼到元婴大圆满,渡过雷劫,对我来说很简单。   我不可能喜欢你的,我早就有了喜欢的人,他在下界,去下界就是为了找他,偷偷尾随你只是利用你的阵法罢了。你不是一直想跟我退婚吗?我们来做个交易吧,你带我去下界,等我找到那位意中人,我以女娲宫的名义,亲自向天帝请求解除婚约。”   王玄之:“!!!”   他难以置信地咬着那根符笔,把龙骨制成的笔杆都给咬断了。   过了好久,他才缓过来那股劲,丧丧地看着宋如,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小狗,眼神又受伤又委屈,“原来你都没喜欢过我,一直都是我在自作多情。还叫我太子哥哥,你太能演了。女娲宫夜宴,你故意让父皇罚我的是吗?还有圣女宫的阵法也是!我明明叫你不要找父皇来修缮的,最后你还是说出去了,让我被罚。你喜欢的人是谁,比我好吗?我可是天庭太子。”   只不过这一句“天庭太子”,说的并没有往常那样有底气。   许是连他自己也很清楚,爱不爱一个人,本就和权势地位无关。   宋如哪有什么喜欢的人,刚才不过是把王玄之所有推论都反过来说,强行试一试。   没想到真的有门!王玄之信了。   为了让这个谎话显得更真实,宋如只好拿楚渊来做例子往下编,反正楚渊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王玄之永远都见不到他,“我的意中人当然比你好,他喜欢穿黑衣服,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成熟稳重。是个剑修,剑道天才,在下界的宗门里,他是首席大弟子。他很关心我,也很专一,不像你这么花心,看见漂亮的都喜欢。”   王玄之气成了河豚:“走啊!我们现在就去下界,我倒要看看,你喜欢的到底是谁。是哪个野男人,让你如此牵肠挂肚,连天庭的太子妃都不当了,就不信他真的比我好。当然了,我并不喜欢你,你要解除婚约,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花心怎么了,等我飞升的时候,我带一百个女修上来,各个都比你好看!”   他一把抓起宋如的手臂,直接跳下登仙台。   剧情回归主线,系统大叫:【卧槽,宿主牛逼,连这种死局都能被你盘活咯!】   飞升之门剧烈颤动,天帝第一时间发现异常,“有人逆转了飞升之门!”   自从飞升之门建造以来,从来没人由仙界前往下界。   飞升之门只能承担化神期之下的力量,仙界随随便便一个人,都比化神高出太多境界了。飞升之门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泡沫做的,只要一进入其中,就会把它撑破。   再说谁会去下界呢?那里灵气稀薄,根本无法修炼。   众仙:“飞升之门上的阵法,是曾经的天庭和女娲宫共同完成,居然能改动这上面的阵法,必定是绝世阵法天才。”   “能够被飞升之门容纳,只能是化神之下的修为。”   “登仙台在天庭重重保护之下,普通人根本进不来,他能进入这里,一定是天宫之人。”   “这人修为低下,却能瞒过我们所有人的探查,可能对我们修炼的仙法极其熟悉,熟知我们的弱点。”   听着这些推论,天帝脑海里闪过一个猜测,大怒道:“来人,去看看太子何在!”   原本该在修炼的王玄之,此时却没了踪影。   天帝掐指一算,他为儿子亲手炼制的本命仙宝,也失去了联系。   宫人禀报:“陛下,大事不好了,圣女不在圣女宫,哪里都找不到她。”   负责飞升之门的仙人:“经探查,跳下登仙台的有两人。”   天帝盛怒:“孽子、孽子!不光自己跳下登仙台,还把仙儿也带走了,朕怎么生了这样的孽子!”   然而飞升之门已经关闭,再次开启还要再等百年,天帝就连派人下去都做不到。   天帝震怒,天后痛哭,天庭乱成一团,惹出这一切的王玄之同样不好受。   从仙界前往下界的空间撕扯力实在太可怕,飞升者必须要把肉身锤炼到化神境,才能保住性命,王玄之是靠本命仙宝保护。   然而,他年纪太小,到底做不到算无遗策,一方面是那种撕扯力远比计算的数值更变态,另一方面则是通道里的灵气太过稀薄,他随身携带的那些仙宝品阶太高,无法沟通天地之力,不能发挥出全部的威能。   王玄之只好操控仙宝自爆,用来对抗空间撕扯,把宋如牢牢地护在身后。   宋如只觉得那一阵又一阵爆炸声环绕,几乎要把她震到耳聋,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终于落地。   王玄之早就因为神识和灵力使用过度,昏迷过去。   宋如有系统在,还能勉强保持清醒。   天梯和雷海全都远去,他们掉落在荒郊野外。   系统:【可是书里,女配是暗中跟随王玄之,偷偷照顾他,他现在知道咱们也跟着下界了,还怎么偷偷啊?】   宋如想了想,写了一张纸条,放在王玄之手里:“我去找我的意中人了,百年之后,登仙台见。”   王玄之醒来后,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痛,就连抬一抬手这种轻微的动作,都痛得要被撕裂了。他四仰八叉地躺在荒野里,夜色浓稠,无星无月。   发现宋如留的纸条,他反复看了好几遍,骂道:“死丫头,跳下登仙台那么危险,好歹我拼命救了你,你就这样抛弃我,这是对待救命恩人该有的态度吗?”   王玄之强撑着坐起来,查看自己的情况,身体里没有剩下一丝一毫灵力,整个经脉都透露着灵力枯竭的刺痛,然而下界的灵气,少的就像没有一样,根本无从恢复。   此前带的那一堆仙宝,在飞升通道里自爆了七七八八,唯一剩下的几件,也因为没有催动它们的灵力,变成了摆设,就连须弥空间都打不开了。   王玄之捡起一根树枝,当拐杖拄着走,想要先离开这片荒野。   藏在暗处的系统嘿嘿直笑,王玄之果然没发现她们。   宋如:【咱们开了隐匿阵法,他现在灵力枯竭,根本就无法使用探查阵法。】   系统调出那本书的情节,【这一下咱们一个字一个字地抠字眼,全对照着剧情来,一定不会再出什么变故啦!】   王玄之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一只梅花鹿欢快地向他跑来。月光下的小鹿,像是夜色的精灵,它围着王玄之转了几圈,就弯下前肢,在他面前伏下身子,示意他坐到自己的背上来。   “我可没有什么灵兽亲和力,天庭的神鹿见了我,恨不得有多远跑多远,你这小东西怎么……”王玄之摸了摸它的鹿角,本来是想亲近它,动作却忽然顿了一顿。   他抬眸望向一个方向,双眸如同鹰隼一般锁定。那件制作华美的黄袍,早就被炸的衣衫破烂,却半点不影响他潇洒矜贵的气度。   王玄之勾起唇角,笑了一笑,爬上梅花鹿的后背。   绿团子样的系统,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王玄之看着咱们这里干嘛?我差点就以为他发现我们了!看来是我做贼心虚,自己想太多了。宿主,你这个女娲后人的血脉真好用啊,居然可以号令所有灵兽。】   宋如:【听从我的指令,它们自身也会获益,对修炼大有好处,乃是来自女娲后人血脉的自然反馈。】   宋如给梅花鹿下指令,让它把王玄之送到最近的人类城市。   梅花鹿速度并不慢,不过这里距离人类城池,实在有一些远。等王玄之到达江台城,淡金色的晨光都落满了大地。   梅花鹿放下他,转身跑远了。   王玄之走进城门。   这里和仙界真的很不一样,仙界到处都冷冰冰的,只能听到天兵天将训练时的呼喊声,江台城却是一派人间烟火的气息。   街边的小摊,摆着一口大锅,锅里热气腾腾地滚着浓汤,时不时就有食客落座,“老板,来碗牛肉粉!”   嫩而滑的白色粉条被下进锅里,烫熟了捞出来,淋上碎肉组成的浇头,看起来令人食指大动。   走街串巷的卖货郎,摇着拨浪鼓,吸引孩童的注意。   早市的商贩放开嗓子吆喝:“新鲜打捞的鱼虾便宜卖咯!”   整个城市都显得生机勃勃。   不过看到王玄之后,那些摊主变了神色,一脸嫌弃地说:“小乞丐,一边去,别耽误老子做生意。”   王玄之贵为太子,从前在天庭的时候多威风啊,走到哪里不是前呼后拥、众星拱月。哪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人当成乞丐驱赶,这种体验还挺新奇的。   他在街上晃晃悠悠闲逛了大半天,忽然所有人都往一个方向冲,“城南的花楼里新来了一个漂亮姑娘,今天要抛绣球,谁抢中绣球,就能免费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王玄之被迫被人群推着往前走。   这里叫江台城,是因为临着清江水,城南就是江水环绕的那一面。   临江修建的小竹楼,顶层四面开阔,挂着淡色的帷幔,江风吹过时,白纱随着江上的白雾一同轻舞,犹如人间仙境。   有一白衣女子站在阁楼里,戴着幕篱,看不清面容,只觉身段袅娜,气质清雅若仙,似乎要乘风而去,羽化登仙。   她并未开口说话,只是素手一扬,扔下一个绣球。袖口处露出的那截皓腕,白如霜雪。   所有人都抢疯了,还有文人士子痴迷地为她赋诗,称她为临江仙。   绣球在人群中被抢来抢去,最终落进王玄之怀里。   众人又气又嫉妒:“这种天大的美事,怎么就落在一个小乞丐身上?这次不算,他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哪里享得了这种艳福!”   花楼的管事带人迎了上来:“小公子,随我走吧,仙子正等着您呢。”   王玄之把绣球还给他,拒绝道:“不行,我家中已有妻室,你们换个人吧。”   管事:“家中有妻室,又不妨碍和我家仙子春风一度。”   王玄之:“她善妒。”   眼见怎么说他都不听,管事直接动手抢人。   管事扑了过来,王玄之藏在背后的手正要结印,却闻到了他身上一丝极淡的药香,绣球上也有这样的味道,那是他很熟悉的灵药味。王玄之的动作停了下来,任由他们把自己架走。   这间花楼名为春风楼,是江台城出了名的销金窟,只有达官显贵才能消费得起。在一群富家公子里,王玄之这个小乞丐显得格外扎眼。   王玄之:“你家姑娘呢?叫她出来见我。”   管事:“请随我来。”   天字第一号雅间,华贵的紫檀木桌上摆着珍馐美酒,水红色的窗幔增添了一丝旖旎风情,雕刻着瑞兽的香炉里熏香袅袅升起。   “公子,念奴娇在这里有礼了。”花楼的头牌抱着琵琶,唱起柔嫚的曲调。   那姑娘生的十分貌美,即便是心性最冷硬的男子,都得溺死在这处温柔乡里。   王玄之却拿起香炉,向她砸过去,“难听死了。”   念奴娇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腾地一下站起来,“你个乞丐懂什么?知不知道多少权贵一掷千金,就为了听我一曲!”   王玄之:“谁砸绣球把爷请过来的,谁就来伺候爷。”   念奴娇没想到一个小乞丐,竟然有这种威势,连她都被他发怒的那一瞬间吓住了。回过神来以后,她更生气了,我干嘛怕一个乞丐?“你以为我愿意伺候你吗?还不是——”   听到里面的争吵,老鸨推门进来:“这是怎么了?”   念奴娇扑到她怀里,撒娇诉苦:“那些穷酸书生还为她赋诗,什么临江仙?既没有露过脸,也不会唱曲,才来第一天,就把我当小丫鬟使唤,让我伺候一个乞丐,我看她就是为了羞辱我!妈妈,春风楼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您让临江仙当您的花魁吧。”   老鸨上前对王玄之欠了欠身,“公子,是我们招待不周,您不想听曲,要去看戏吗?我们也养着一个戏班子,戏园子就在后面。”   王玄之原本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坐没个坐相,却在看到老鸨头上做工精美的玉钗时,一张脸变得阴沉如水。   老鸨只觉一个冰冷的利器抵住她的脖颈,少年的声音阴冷的像是来自地底深渊,“临江仙在哪里?不说,要你的命!”   老鸨吓的浑身发抖,为王玄之指路,他拔下了她头上戴的那根玉钗。   宋如本来在查看剧情,门忽然被人踹开。   王玄之把玉钗塞到她手里,“宋如,逛花楼、听小曲儿、看戏,这是我想做的事没错,你要非想养着爷,小爷吃个软饭也能接受;可你要是没本事,只能用典当仙宝这种方式换钱,那还是乖乖地待着,让小爷养你吧。”   宋如:“……”   系统:【就很突然,男主是怎么发现临江仙是你的?剧情里王玄之这会儿应该快快乐乐地听念奴娇唱曲儿,在春风楼住下,玩的乐不思蜀。】   宋如当然不是没本事,她有一万种赚钱的方法,但是书里就这么写的,系统劝她别再因为不当操作引起变故,她就完完全全按照书上的情节走。   书里,王玄之并不知道女配跟着他来了下界,并未护住她。他在飞升通道里损失惨重,女配同样如此。明明连须弥空间都打不开,她还想照顾他,怕他一个人在街头流浪吃苦,只好把玉钗抵给老鸨,精心策划了这么一场抛绣球。   王玄之看到宋如呆呆地站在那里,隔着幕篱都能感觉出来她的茫然,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在她眼前晃了晃五根手指:“真是又丑又笨,回神了!从那只小鹿接近我,我就觉得不对劲,我想我没有灵兽亲和度啊,不过你有,果然我在它的鹿角上发现一丝灵气残余。   花楼管事和绣球上都沾染了你身上的气味,那是只有天宫才有的灵药味。你整天泡在药罐子里,大概久居鲍鱼之肆,不闻其臭,自己不知道有多明显吧。   还有这根玉钗,拜托,这可是你父君无尘子在你生日时送来的礼物,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咱们天庭是阔气,但你好歹珍惜一下他老人家的心意行不行啊?别随随便便就给当了。”   他这一大串推理,气场爆棚,简直拿出了柯南说“真相只有一个”时的风范。   系统绝望地捂脸。   王玄之真的太喜欢宋如了,书里他根本不知道女配都点亮了哪些技能,如今却对她的灵兽亲和度这么了解,还能辨认出来她身上的气味。   宋如在天宫住了这么久,就连系统这个数据大师,都不记得这根玉钗是女娲宫送来的,王玄之居然能记得这么清楚!   系统:【怪我,剧情已经发生改变,不该还让你完全按照书上面走。】   宋如也觉得:【我们确实要换一种方法做任务。】   反正剧情已经歪成这样了,只有剑走偏锋,才有可能负负得正。   再扮演书里那个又单纯又善良的痴情女配,毫无意义。   只会让剧情崩的更厉害。   现在起码得把控住大方向不崩。   见宋如不说话,王玄之轻咳一下:“说着不喜欢我,干嘛又偷偷对我这么好,还想做好事不留名啊?我会误以为你想追我的。”   宋如无情地说:“就是因为不喜欢你,才绕一大圈这么麻烦,不想被你发现。免得我对你太好,让你喜欢上我,以后我意中人不开心。照顾你,只是把你当哥哥看而已。”   王玄之冷哼:“那你可真是想太多,我才不会喜欢你呢,彼此彼此,只是把你当妹妹看而已。走吧,这种地方,不是女孩子该来的。”   他边走边说,“喂,你那意中人,真有你说的那么专情?刚才念奴娇弹曲,我可一句都没听啊,难不成他也能在这等美色下坐怀不乱?话说,你们分隔两界,即便有秘宝联系,他也没见过你的样子吧,我怕他一知道你是人首蛇身,看到你那张长着蛇麟的脸,就吓得逃命!”   宋如淡淡地说:“他很喜欢我,我们是灵魂伴侣,他不会在意我的相貌。别用你自己的想法来推测他,他和你不是一类人。”   王玄之几乎想要问出口,什么叫不是一类人?   他是哪类人,我又是哪类人?   反正他在你眼里就哪哪都好,我在你眼里就啥也不是。   可他最后只是摊了摊手:“最好是这样咯,我可不想你哪一天被人抛弃,哭着回来求我,还要当我的太子妃。到时候我早就后宫佳丽三千人了,哪还有位置腾给你?”   他仅存的那点天宫太子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像个深闺怨妇一样,对她纠缠不休。   方才王玄之一进入宋如的房间,就把老鸨踢了出去。这时候老鸨叫了一堆护卫,来找他算账:“小小乞丐,也敢来我春风楼撒野?” 第18章   王玄之使了一个很小的障眼法,带着宋如从另一个方向离开,“我不是怕了他们,主要是你身体不好,我跟他们打起来,怕顾不上你。”   这是战术撤退,可不能让宋如觉得自己怂。   同时心里也酸酸的,她一定喜欢厉害的男人,说不定在她心里,那个意中人是盖世英雄呢。   要不是在飞升之门里耗尽了仙力,他肯定也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大杀四方。   只不过到底状态很差,还是先以保护宋如为主,不能耍帅了。   宋如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并不知道王玄之心里的小作文。   护卫:“那个乞丐带着临江仙跑了。”   老鸨:“在我的地盘上,敢拐走我的姑娘?我倒要看看他能跑到哪里去!娇儿,随我一同去城主府。”   尽管先前气王玄之随意否定她的才华,也气宋如抢走了老鸨的关注,可念奴娇还是说了一句公道话:“我看那个小乞丐和临江仙像是认识,临江仙抛绣球应该本来就是要选他。她不是楼里的姑娘,和朋友一起离开,我们犯不上去找城主告状吧?”   她其实很羡慕临江仙,本就不是风尘中人,说走就走。不像她,自从被卖进春风楼,早已深陷此地。   老鸨:“你这小蹄子翅膀硬了,敢不听老娘的话?别忘了你的卖身契还在老娘手里!惹怒了我,今晚就让你接客。”   卖身契是念奴娇的死穴。   她怯懦地张了张嘴,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   王玄之来到府衙外,揭下告示牌上那张重金求医的悬赏。那上面说,城主一位爱妾得了重病,寻求杏林圣手。   王玄之以前对医术不感兴趣,后来因为宋如病弱,七七八八地看了很多医书。他人聪明,学得很快,仙界的医书又是高屋建瓴,他自学的水平,足够在下界横着走了。   府衙的人听说悬赏被人接了,起先十分开心。结果却看到,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乞丐站在告示牌下,怒道:“小乞儿,拿谁寻开心呢?一边玩去,再捣乱打断你的腿。”   王玄之厉声道:“大胆,耽误了城主爱妾的病情,你们担待得起吗?还不速速把我请进城主府?”   就连城主发威时,都没有这份气度,府衙守卫一下子被震慑住了。   师爷说:“不如先请进府?要是看不好蝶夫人的病,让他拿命来赔就是。”   所谓冤家路窄,王玄之和念奴娇几乎是同时进了城主府。   城主正在院子里指点弟子的武艺,师爷说:“城主,那位揭告示的大夫,给您带来了。”   念奴娇照着老鸨教的那样,对着城主哭哭啼啼:“五爷,今天有人羞辱我。”   老鸨:“还掳走了我们春风楼的姑娘,您得为我们做主啊。”   城主生得五短身材,目光精悍,摆摆手说:“一件一件来,先请神医进来,再为春风楼主持公道。”事有轻重缓急,神医在他心里显然远远高过春风楼。   看到王玄之和宋如走进来,念奴娇诧异到杏眼睁圆。   老鸨说:“城主,欺辱娇儿的就是这小子!”   发现王玄之只是一个乞丐,城主沉下脸色:“这就是你们为我爱妾找的神医?”   王玄之抱了抱拳,一言道破真相:“恐怕要治病的,不是蝶夫人,而是城主吧?我只一眼就看出来,你体内血气逆行,如果不加诊治,恐怕时日无多。”   城主:“!!!”   他原本张贴告示,悬赏神医,为小蝶看病,就是一个考验。如果对方能治好小蝶的病,就说明这“神医”确实有两把刷子,他才会向对方坦言自己的病情。   没想到王玄之只一眼就看出了他的问题。   城主深深地对王玄之一礼:“高人,请上座。来人,上茶。”   王玄之似笑非笑地看了念奴娇一眼。   城主:“春风楼竟敢得罪您,我必定严惩!把念奴娇拖下去,关进地牢。”   念奴娇跪在地上,美目含泪,哀求道:“五爷。”   系统:【这剧情也太歪了,书里王玄之可是很喜欢听念奴娇唱曲,后来还把她收为自己的美婢了。还有,王玄之医术这么好的吗?书里怎么没提这一点啊。】   宋如提醒:【永远也不要低估气运之子的技能点。】   宋如:“城主大人,倒也不必,我们和春风楼并未曾起争执,只不过是我借春风楼办了一件事,中间发生了一点小误会。”   城主看向王玄之。   王玄之老神在在地坐于主位,一只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拿着杯盖,动作优雅地品茗。   很明显自己说话不管用,城主在等王玄之发话,只在乎他的态度,宋如只好在王玄之耳边低声道:“你大人有大量嘛。”   她这样附在他耳边说话,离他很近,她身上那种幽香又扑鼻而来。并不只是灵药的味道,说不清到底是哪一种气味,似乎带着小雨过后的清新。   王玄之看到自己破破烂烂的衣袖,他身上的味道和她一比肯定很难闻,想到这一路所有人都当自己是乞丐,很烦躁地说:“准备热水,我要洗澡。”   这莫名其妙的要求,颐指气使的态度,却被他那么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就好像全天下合该围着他转一样。   然而城主正等着王玄之救命呢,一点也不在意被使唤,连忙吩咐下人:“快,给神医准备热水!”   宋如追上去说:“念奴娇呢?”   王玄之品了一品她的态度:“你在为她求情?”低头扫了一眼念奴娇,“不过是个低贱的歌女,你知道她在背后怎么贬低你吗?她也配!”   宋如:“她唱歌很好听,我想跟她学唱歌,以后唱给我的意中人听。”   王玄之先是大怒:“你堂堂女娲宫圣女,居然想靠唱曲取悦男人?那野男人到底有什么好?让你把自己摆的这么卑微!”   随后又平静下来,“听你唱几句歌就能被取悦的男人,想必浅薄的很,我早该想到的,你这么笨,你觉得和自己灵魂相通的,能是什么好男人?随你吧。”   有王玄之发话,城主言听计从。   宋如为念奴娇赎了身。   至于老鸨,则受到了严惩。   这人心术不正,宋如和她约定的明明是借用春风楼的名义抛绣球,抵给她那根玉钗,哪怕不说它是仙宝,只看玉的成色和做工,在下界也绝对价值千金,这一场交易,春风楼怎么都是大赚一笔了。   老鸨却没有一点契约精神,居然想着强行扣留宋如,逼她做春风楼的姑娘。   城主有意讨好王玄之,问清楚事情真相以后,当然不会放过老鸨。   王玄之对这些并没有很上心,他堂堂天庭太子,这些下界的人在他眼里真就跟蝼蚁一样,往常天宫犯了事的仆从,也自有专人去处理。   全天下都顺着王玄之,巴巴地讨好他,按照他的意愿处理好一切。在王玄之眼里,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也就宋如。   也就这丫头了。   偏他对她那样好,偏她还最不识好歹。   妹妹就妹妹。   我这个哥哥倒要看看,自家妹妹心心念念的那个“情哥哥”,到底是何方神圣!   ****   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可是她们无情无义,是在这一行看透了人情冷暖。城主也是念奴娇的恩客,平常对她有很多恩宠,还不是说打就打、说杀就杀。   城主说要把念奴娇关进地牢时,念奴娇吓的神魂俱裂,没想到宋如救了她,更没想到还为她赎身。   看着那张回到自己手里的卖身契,念奴娇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宋如:“这张卖身契你撕了吧,往后跟在我身边,咱们不是主仆,你当我的音乐老师,教我唱歌就行。我付你月俸,保证一应吃穿用度,不会比春风楼差。”   念奴娇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好痛!是真的!我以后不用再伺候男人了,真的脱离苦海了。”   她自打八岁被卖进春风楼,每日被逼着学习才艺,相貌出落的越好,赎身的钱就越是天价,虽然春风楼的妈妈一直标榜她卖艺不卖身。   但念奴娇深知,那只是想找个好机会,把她初夜拍卖了,是为了把她卖个好价钱的手段罢了。   她迟早有一天要被那些男人作践。   真没想到还有恢复自由的一天!   念奴娇想对宋如说谢谢,又觉得只一句谢谢说出来显得太轻,把这声道谢深藏在心底。   她主动为宋如铺床:“姑娘,你喜欢睡软一点,还是硬一点啊?”   宋如:“你也是娇客,不必干这种粗活,我自己来就好。”   念奴娇:“不行,你让我干点啥吧,不然心里不踏实。我之前还跟人说你装模作样、假清高,真是瞎了眼,姑娘你明明是真正的菩萨心肠!”   系统松了一口气。   总算按照剧情,让念奴娇跟着了。她跟着宋如,宋如跟着王玄之,四舍五入一下,也就约等于男主把念奴娇收了,成功保护了剧情。   这本书没有女主,因为编辑说不能写NP,男主就没有和任何一个女性角色发生超尺度的关系,只是把她们收为美婢,她们算是他的追随者。   当然了,在读者心里,收了就是收了,经常有人在文下叫:“狗比作者,有本事你把晚上发生的事细节写出来啊!”   宋如倒吸一口冷气:【也就是说,王玄之那所有美婢,其实都是女主,他到底收了多少美婢?看完一整本书的我居然数不过来,花花公子恐怖如斯。】   系统:【她们可不能跟你比,你是永远的白月光,所有读者心里唯一的正宫。】   【这有什么好比的,你还真以为咱们是进了什么宫斗、宅斗文呢。】宋如补充道,【再说了,一个没有被复活的‘正宫’,别忘了,在穿书部的定义里,我扮演的只是女配而已。】   系统似是疑惑,似是恍然:【说明就连女娲宫圣女,在男主眼里,都不是真爱?他没有多爱她,他对她是感激更多?我的马鸭,这本书当年最大的卖点之一就是标榜的男主花花公子人设啊,敢情到头来居然是一本无cp文!】   宋如才不管什么正宫还是女配,什么真爱还是感激。   她在意的是——   男主后来穷尽整个仙界之力,都没有找到复活女配的方法。   这是男主此生最大的遗憾。   可对于宋如而言,绝对是个好消息。   那也意味着,等这本书剧情完结,她就可以从这个世界杀青下线啦。   四个任务世界,压力真的超大,赶快肝完一个是一个。   ****   王玄之洗得清清爽爽,换了一套锦衣华服,再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让人只觉贵气天成。   管家和师爷都不敢相信这是之前那个小乞丐。   只有城主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毕竟他的病情很棘手,王玄之一眼就能看出来,必然是真正的高人。   高人嘛,有这番气度很正常。   城主想请王玄之帮他看病。   王玄之却说:“把你们这里最好的木料都呈上来,让我仔细挑一挑。”   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治病和木材有什么关系?但不敢违背高人的命令,马上去准备了。   接下来王玄之就关在房间里敲敲打打,一整个下午过去,才重新打开门,推着一辆轮椅走了出来。   王玄之对宋如说:“坐。”   宋如:“?”   王玄之:“一直用仙术幻化双腿不累吗,怎么你仙力这么充沛的吗?在灵气如此稀薄的下界,都能随时得到补充?”   那还真的并不能。   宋如乖乖地坐了上去。   王玄之:“我才不是关心你,就是跟你说话还得仰着脖子太累了。你变腿就变腿,有必要变得这么高吗?怎么你那个意中人长得很高吗?”   宋如回忆了一下楚渊的身高。   还没等她说什么,王玄之先一步:“我现在还是一个未成年神族,还没发育完全,等我长大了,肯定比你和他都高!”   这倒是,未来的王玄之,可是一手重建仙宫的男人啊,一袭白衣的玉华公子,霞姿月韵,郎艳独绝,不知道迷花了多少女仙的眼。   宋如认真地点了点头,肯定道:“你会长很高的。”   王玄之这才满意地笑了。   他想为宋如推轮椅,却发现念奴娇动作快了一步,已经推起宋如,俩人有说有笑地走了。   被留在原地的王玄之很不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种不满从何而来。不给推就不给推嘛,他可是天庭太子,干嘛要上赶着给宋如当佣人?   然而即便这样自我安慰一通,他还是看念奴娇相当不顺眼。王玄之从来都是,天上地下,自己最大,反正看谁不顺眼就找谁的茬咯。   吃饭的时候,念奴娇给宋如夹菜,王玄之故意吓她,菜掉在地上,他就冷笑:“废物,这点事都做不好。”   念奴娇教宋如弹琵琶,王玄之在旁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弹的什么啊,调子都错了!”   最近天天和王玄之朝夕相处,宋如也发现,他这人得顺着毛摸。   念奴娇好歹也算是你的“女主”之一,你整天跟她这样作对图啥嘛。   宋如和王玄之低语:“我记得女娲宫的琴师说过,太子哥哥古琴弹的极好,可惜你太忙了,还要赚钱养我,我花销太大,辛苦你啦,不然你能教我就好了,想必会比念奴娇弹得更好。太子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幸听你弹奏一曲?”   为了避免让人听到天庭的事,每次涉及到这些话题,宋如都会离王玄之很近,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话。   她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那些热气熏的王玄之耳根微红,一路红到脸边。   “你才这点花销哪算大,我堂堂天庭太子,还养不起未婚……呸,养不起一个妹妹吗?再说那里面一大半都是你的药钱,你又没有乱花钱。我们所处的这个小城,能找到的灵药也就这种层次了,回头再带你去别的地方搜寻。我弹琴也不是很厉害了,有机会弹给你听。”   其实他恨不得现在就弹奏一曲,但念奴娇的琵琶是专门定制的,城主府却没有一把好的古琴。现在和念奴娇比,岂不是在装备上就落了下风?再说王玄之好久没碰琴了,不知道琴艺有没有生疏?既然要弹,那当然要弹的一曲就让傻丫头惊为天人。   况且王玄之真的很受用,宋如这样夸他、哄着他的样子,像是在跟他撒娇。   尽管他心里清楚,那并不是。   她只是在敷衍我。   只是不想我再找念奴娇的茬。   她表面上向着我,其实真正护着的人是念奴娇。   王玄之明明看穿了这一切,但也还想要宋如这样像是对他撒娇的模样。   哪怕只是像是。   她对那个意中人,是真的会撒娇吧?   那会是怎样的?   当她真心依赖一个男人的时候,真正对他露出撒娇这种小女儿情态。   宋如在心里吐槽:【所以这男主就是吃茶艺那一套啊!】   系统:【亲,这边有《绿茶手册》,要下载学习吗?】   ****   治好城主的病,王玄之带着宋如离开,在下界走南闯北,很快就凭借一手出神入化的岐黄之术,被尊称为神医,国主还封他为国师。   又因为他年纪很小,人们叫他少年国师,夸他是医道天才。据传国师极好美色,身边跟的随便一个侍女,都有沉鱼落雁之貌。   然而,没人知道,王玄之本人,最恨年纪小这一条,整天想办法鼓捣增高的药物。   说出去可能没人信,王玄之更是恨死了身边跟的那一大帮美婢,可恶,各个都来跟他抢宋如!   每次王玄之都坚决拒绝收留她们,可宋如总有那么多理由,这个身世可怜,那个被仇家追杀……   而且她总会拽着他的衣袖,“求求你了,太子哥哥~”   为了做任务,为了不崩剧情,宋如咬着牙硬啃下一整套《绿茶手册》,现在茶艺不说炉火纯青,撒个娇什么的,还是可以信手拈来的。   当然,每次她都得强忍着一巴掌拍死这么做作的自己的冲动。   宋如以前也就只对自己的爸妈撒过娇。   所有撒娇,本质上都不过是恃宠而骄。   她知道爸妈疼她,才敢得寸进尺。   至于对王玄之,宋如撒娇也没什么真心,不过是投其所好。   谁让人王玄之就好绿茶这一口呢。   王玄之一对上宋如水雾迷蒙的眼睛,听着她软软糯糯的声音,就什么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哪里舍得拒绝她的请求?   结果就是又多了一个女人来跟他分享宋如,抢夺宋如分给他的那点本来就少的可怜的时间。   王玄之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早知道宋如这么怜香惜玉,他说什么也不会带她来下界的!   不过他们来了下界这么久,宋如都没有去找那所谓的意中人,有时候王玄之催促,她还会顾左右而言它,故意拖延这件事。   宋如一直跟在王玄之身边,真像是为了陪他,才来下界的。   王玄之有时候都忍不住怀疑:“那个所谓的意中人真的存在吗?”   ****   苍涯国,妖兽战场。   兽潮发起蛮横冲击,将士们战意冲天,没有半分退缩,手持尖锐的利矛和厚重的盾牌,冲进妖兽群里。   “杀!”   厮杀声在每个人耳边激荡,鲜血把地面都染成红色,分不清那些血是来自己方,还是敌方。   一战结束,鸣金收兵。   将士们坐在军营里休整,带头的将军一身黑甲,器宇轩昂,为众人复盘刚才的战役,他站在沙盘旁边,时不时陷入一阵沉思。   一个小兵来报:“王延,有你的家书。”   王延挠了挠头:“等楚将军复盘完,我再去拿。”   大将军摘下头盔,露出一张俊容,正是楚渊。   他是苍涯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将军,加入军营仅仅用了三年,就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军中历练让他褪去了青涩,整个人如山般沉毅,成为所有人心里当之无愧的战神。   楚渊:“无妨,你去吧,家书抵万金。”   “谢谢楚将军!”王延急着去拿家书,一溜烟就跑没了。   伙夫送来餐饭,将士们吃的狼吞虎咽,吃完后三三两两地坐着聊天。   众人围着王延:“你家婆娘又给你写了啥?”   王延:“嗐,还不是我家那不争气的小子,考了这么久,总算考上一家武院了!”   其他人也纷纷分享自己的家书。   一帐之隔,军营主帐之中的楚渊,同样从怀里取出一沓信,信的落款都是同一个人——宋如。   一共七封信。   起初的那一年,从芙蓉谷来的信寄的很频繁,内容也很长,宋如总是洋洋洒洒地写上好几张纸。   写初武大陆是何等繁华,她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大开眼界。   写在芙蓉谷的日常,写修炼上遇到的难处,也写她的师父芙蓉谷主。   宋如关心京都武院的弟子,总是帮云婉月那些女弟子带礼物。   她请楚渊帮忙照顾宋家人,也询问楚家老祖的身体如何。   听说楚渊加入军队,她盛赞他一番,为他加油打气。   那时几乎每隔两三个月,就有一封信。   楚渊每次浴血奋战,侥幸从妖兽堆里捡回一条命来,最幸福的时刻就是读她写的信。   他的修为越来越高,在军中的职位越来越高,但宋如寄来的信却越来越少了。   她到芙蓉谷的第二年,统共只寄来两封信,每隔半年一封。   上面写的东西愈发简单,变得无比疏离,最近的一封信还是今年新春伊始送来的,上面只有四个字   ——安好,勿念。   冷冰冰的就像是,那个一心喜欢着他的宋如消失了。   这当然是宋如和系统有意为之,她又不是女主,本来也不必刷男主的感情线,只刷退婚的剧情线就好。男主对她好感度高,宋如就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楚渊自嘲一笑:“楚渊啊楚渊,你何时变得如此患得患失?”   他不是沉溺于儿女私情的小姑娘,而是一位杀伐果断的大将军。   楚渊提笔,想要给宋如回信,问问是否最近太忙。如果是忙于修炼,修炼上遇到什么问题,他可以帮她一同参详。   忽然听得外面一阵嘈杂:“急报!妖兽来袭!” 第19章   这次兽潮来势汹汹,骤然闯入军帐中的妖兽,把宋如寄给楚渊的信冲的七零八落。   楚渊瞬间红了双眼,一剑劈向那些妖兽。   风吹的太大,妖兽来的太猛,信件根本无法找全。   楚渊举剑冲锋,下令:“战!”   他长剑染血,泛着寒光的黑甲都变得炙热,一路冲杀,攻击狠厉无比。   妖兽被他杀怕了,退出军营。   往常这个时候,楚渊会下令收兵,可今日,他却不管不顾地追了上去。   副将追在身后劝阻:“楚将军,穷寇莫追!”   楚渊:“你们防守,我一人追击。”   众人对视一眼:“楚将军这是杀到失去理智了?毕竟只有二十岁,往日里再怎么沉稳,难免有杀疯的时候,快去通知何院长,他一个人深入追击,很可能遇到危险。”   楚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要追到!那些妖兽吞了他的信,它们的肚子里有宋如写给他的信。   他不知道砍出了多少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妖兽包围自己,只知道杀!杀!杀!   楚渊如今是武将后期修为,即便放到初武大陆,都是门派里年轻弟子的鳌头,可在这样密密麻麻的妖兽潮里根本不够看,足足十几只武将大圆满妖兽撕咬他。   经脉的刺痛提醒着灵力枯竭,他的眼前只剩下一片血色,双眼甚至流出血泪,神智变得模糊,只有那股杀意,始终锐不可当。   积压的战意到某一刻终于如同火山迸发一般喷射而出,楚渊这一剑和往常很不一样,竟然把那些比他修为还高的妖兽全都拦腰斩断!   但他神智所剩无几,说不出来这一剑具体哪里不一样。只是剖开那些妖兽的肚子,固执地在里面寻找宋如写给他的信。   何院长找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楚渊身上穿的盔甲被妖兽啃咬破破烂烂,半跪在妖兽的尸体堆里,满手都是鲜血,神色隐隐有几分癫狂,双眼却无比虔诚,喃喃道:“找到了、找到了!”捧着最后一片书信的残页,把那封信拼齐。   何院长看他身上散发的威压,难以置信:“渊儿,你、你进阶武王境了?”   “师……父……”楚渊像是一下子被抽干了,昏迷过去。   楚渊竟然越过武将九段和武将十段,直接进阶武王?   他能越阶而战,已经够匪夷所思,直接越阶晋升,简直闻所未闻!   二十岁的武王境强者,到底意味着什么?何院长心中一片火热。   何院长连忙把楚渊带回京都武院,用尽所有珍稀资源,帮助他疗伤。   楚渊进阶武王境的消息,就像长了脚一样,在整个苍涯国传播。   举国同欢:“天佑我苍涯!”   楚渊昏迷大半个月,一睁开眼,第一个动作就是去找书信。   何院长把信递给他,摇头笑笑:“你啊你,为了这几封信,连命都不要了?不过这一次真是祸兮福所倚,小子,你进阶武王境了,恭喜!”   楚渊消化着这个事实,“我进阶武王境了?”他运转周身灵力,果然灵力较之先前无比充沛,比从前多出太多太多倍,“太好了,我一定能在仙缘大会上拜入芙蓉谷。”   院长哈哈大笑:“傻孩子,芙蓉谷只收女弟子,不过有这份资质,七大宗派任你挑选!”   ****   星月派的商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在苍涯国停靠。   停靠点是芙蓉谷为苍涯国搭建的传送阵附近,这传送阵可以越过兽潮。   往常这里通常会等着一位武王,小侯爷负责交接,有一些是国主托他购买的东西,也有他自己的收获,特意带回苍涯国。   今天传送点等着两个人,除了何院长之外,还有楚渊。   小侯爷:“嚯,楚家小子,你这是等不及宋如的信,亲自来找我要了?找我要也没办法,人家芙蓉谷没寄啊。”   楚渊双眸微黯。   何院长:“传送阵启动一次,消耗那么多灵石,多带一个人,又要多花一大笔灵石支撑阵法运转,用用你的猪脑子想想,楚渊能只是为了一封信赶来吗?”   小侯爷想了很久,终于一拍大腿:“仙缘大会!瞧我这记性,马上就到五年一度的仙缘大会了。”   何院长:“我把这小子交给你了,顺利把他送到仙缘大会上。”   小侯爷打包票:“我这些年在外面长了很多见识,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楚渊:“有劳小侯爷。”   今年的仙缘大会,在繁星城举办。   七大宗派各有附属国,附属国之下又有许多城池。   繁星城是剑门的直辖城市,不归某一国家管理,直接隶属于剑门。   这里商业发达,繁华无比,商铺鳞次栉比,人来人往之间,热闹非凡。   小侯爷只带楚渊坐了几天商船,一到有驿站的地方,就立马换成传送阵,不停地换乘传送阵,速度比商船快了几十倍,当然价格也相当高昂,令人咋舌。可这钱又必须得花,万一耽误参加仙缘大会怎么办?   一到繁星城,小侯爷直接带着楚渊往一家客栈走去,取出身份铭牌,对掌柜说:“我是星月派的镖师,我们商队和你们客栈有合作,住这里有折扣对吗?”   掌柜一听他是外地口音就知道:“是来参加仙缘大会的吧,住到仙缘大会开始,两个人承惠三万,客官您怎么支付?”   小侯爷:“!!!”   他吓得倒退一步:“这么贵?”和这里一比,当初第一次离开苍涯国,住在星月派附属国的客栈花销,简直都不值一提。   掌柜:“如今是旺季嘛,仙缘大会在七大宗派附属国的城池之间轮流举办,难得今年轮到我们繁星城,来的人多,客栈需求量大,价格自然就上去了,您这个三万还是打过折的。”   小侯爷咳嗽了一声:“我记得家属好像也能打折,他是我的亲人,他那份房钱再便宜点?”   “好呢,不过只有直系亲属才可以打折哦,这边是一个检测血脉关系的小型探测仪,请你们两位分别把手放上来。”掌柜说。   小侯爷:“……”   后面排队的人哄笑出了声。   “哪里来的乡巴佬,连这种检测血脉关系的探测仪都不知道?还想装成亲属蒙混过关?”   “三万都嫌贵,没钱住什么客栈啊!”   小侯爷的脸红的像是一只虾,太尴尬了,向掌柜道歉:“我不知道还要直系亲属才能打折。”   楚渊替他解围:“侯爷,我在商船的手册上看到,客栈也分级别,这家客栈有星级,价格当然高,我们可以住更便宜的。”   小侯爷:“我本来想的是,身份铭牌打折能便宜,让你住好点,住得舒服了,才能养精蓄锐,在仙缘大会上发挥得更好,争取拜入七大宗派,没想到仙缘大会期间客栈溢价这么厉害。”   后面的富家公子笑的更大声了,“人贵有自知之明,就你们这种乡巴佬,居然还敢肖想七大宗派?真是笑死人了。”   小侯爷恨不得撸起袖子和他们打一架,还是楚渊拉住了他。   走出客栈,小侯爷叹气:“我白活了这么大年纪,还得让你给我劝架,还好没冲动,繁星城禁止打斗。楚贤侄,如果在擂台上遇到他们,你可得替我出这口恶气,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楚渊:“一定。”   两人重新找了一家便宜的客栈,安置好以后,小侯爷问:“要不要在繁星城逛逛?我跟你说,我第一次到星月派附属国,那可真是看花了眼!”   楚渊:“我想去商行买点东西。”   小侯爷:“那就去第一楼,这可是全初武大陆最好的商行!”   第一楼占地面积极大,远远望去,便见它高的直插云霄。刚一走进正门,就能看到一块极大的玉璧,上面播放着一幅画面。   天际绚烂如玫瑰金色,一袭火红长裙的少女登上高高的台阶,背景是芙蓉谷恢弘大气的正殿,她面容绝美,气质冷傲,垂眸向下望时,好似睥睨天下。让人忍不住生出一股朝拜之心,如同凡夫俗子跪拜他们的神明。   楚渊痴痴地凝望画面上的少女。   他与她许久未见了。   小侯爷:“够有面儿吧!咱们苍涯国最璀璨的明珠宋如,在初武大陆可是所有人的梦中女神。天下第一商行的第一楼,和她谈了好几次合作,想让她出席他们的拍卖会,都被拒绝了,最后他们就斥巨资买下宋如在芙蓉谷收徒大典上的留影,在自家商行里循环播放,客流量都比从前大了很多,别人都夸第一楼有眼光。”   为宋如驻足的,并不只他们两人,只要路过这处玉璧,谁都忍不住看上几眼。   恰好就有方才在客栈里遇到的那群公子哥,“喂,穷小子,你那是什么让人恶心的眼神,居然敢那样看着宋如?你也配?癞蛤嘛想吃天鹅肉!”   “也难怪这小子被迷得魂都没了,谁不爱慕宋如呢?听说就连剑门大师兄喻寒,向她求婚都被拒绝了。”   一位青衫公子走了进来,身后背着一把重剑,“人言可畏啊,我只是找宋如师妹比剑比输了,怎么就被传成求婚被拒了?”   冷不丁见到剑门大师兄喻寒本人,那些公子哥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安静如鸡,人家可是真正的大人物。   喻寒笑了一笑:“我在追求如师妹是真的,求婚被拒绝对是假的,我追到的希望还是很大的,你们不要以讹传讹。”   一个身穿宝蓝色直裰的公子,迎了上来:“喻寒,注意你的措辞,你这样说,有伤宋姑娘的闺誉。她和你清清白白的,没有半点关系。”   第一楼的店员纷纷向他见礼:“少东家。”   蓝衣公子是第一楼的少东家庄凌远。   喻寒和庄凌远都心悦宋如,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两人免不了要呛声几句。   喻寒:“我追不到,你更没戏,你这满身铜臭味,别把如师妹给熏着了。七大宗派同气连枝,常常一同出任务,我总有机会和如师妹同行。”   庄凌远:“我报名了仙缘大会,很快就要改口叫你喻师兄了,日后再有七大宗派共同任务,我也会和宋姑娘一起,可不能让你一个人专美于前。今天来,想买点什么?”   他把拜入七大门派,说的如此轻松,却没人觉得狂妄自大,只因为他是庄凌远。和第一商行少东家这个显赫的身份一同闻名整个初武大陆的,是他在丹道上惊人的天赋。   他们走远了。   小侯爷摸了摸下巴:“怎么我听他们这语气,像是不知道宋丫头有婚约在身?”又想到宋如整整一年没有往军营里寄过信,心里忍不住打鼓,宋如该不会是变心了吧?   楚渊刚才看了一下,要买的东西在第七层,“侯爷,我们上去吧。”   小侯爷:“我说,你小子,就一点也不担心啊?竞争对手各个都这么优秀!剑门的大师兄,第一楼的少东家,你别不是第一次出苍涯国,还理解不了剑门和第一楼都是何等庞然大物吧?”   楚渊一双黑眸沉静,声音很平淡,但又难掩自信:“我会比他们更优秀。”   就连小侯爷这个自家人,都听不下去了,“自信是好事,可过度自信要不得啊。那可是喻寒、庄凌远,闪耀整个初武大陆的绝世天才。我跟你说,别看他们年纪不大,但是十个我也不够人家一只手打的。”   到了第七层,楚渊想买超远距离的通讯玉牌。   店员笑道:“您来的刚好,店里恰好上架了一位知名练器大师的作品,能够满足您的需求。像这种传讯玉牌,需要的材质很特殊,主材料要取一对灵犀兽的角,所以它就叫灵犀角。”   楚渊:“先拿来看看。”   恰在此时,庄凌远也带着喻寒走了过来,“我记得咱们店里新到了能支撑超远距离使用的通讯玉牌?是叫灵犀角吧,喻公子很感兴趣。”   店员为难,指着楚渊说:“少东家,灵犀角只有一对,是这位公子先问的。”   那几个富家公子哥,先前在背后说喻寒被听到,唯恐他怪罪,这时连忙抢过话头献殷勤:“你直接拿给喻公子便是,穿黑衣服这小子穷酸的很,连几万块灵石的客栈都住不起,怎么可能买得起这么贵的灵犀角?”   喻寒:“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是这位公子先来,就让他先看吧。我是为之后的神墓之行做准备,时间还有一些剩余,今天买不到,可以再去别家看看。”   店员把灵犀角取来展示,楚渊很满意它的使用效果。   “客官,一共三千七百万灵石,您怎么支付?”   小侯爷听的倒吸一口冷气,就算把苍涯国国库搬空,都凑不出来这么多灵石啊。楚渊买这种通讯玉牌做什么?有什么消息,大可以让他在跑商的时候帮忙传递,犯不上花这种冤枉钱。   小侯爷把楚渊拉到一边,想劝他放弃。   楚渊态度却很坚决,一定要买。   小侯爷:“你哪来的钱啊?”他可比那帮看笑话的公子哥们,更知道楚渊有多穷。   楚渊问店员:“你们店里收功法秘籍吗?”   店员:“当然收,第一楼有最专业的评鉴师,能够鉴定出来秘籍的品阶,价格童叟无欺,您想用秘籍代替灵石支付?我这就为您请评鉴师。”   那帮公子哥:“看吧,早就说了他没钱,还想卖秘籍?乡巴佬能有什么值钱的秘籍,知不知道三千七百万灵石有多少?别拿出来一大堆烂大街的功法充数,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评鉴师是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先对庄凌远和喻寒打招呼,“少东家、喻公子。”   然后转向楚渊:“客官要选哪种评鉴方法?最简单的就是您示范一遍,我来评估。如果您无法施展该秘技,那么评鉴方法会麻烦一些。”   楚渊:“我来演示。”   评鉴师支起自己的道具,他只是轻轻在气泡上一点,就有一间透明的小屋飞起,对楚渊示意:“请!”   楚渊打了一套拳法,拳势如山崩,刚劲有力。   富家公子哈哈大笑:“这不就是伏虎拳吗?贩夫走卒都会。”   评鉴师的神情很认真:“不,这不是一般的伏虎拳,而是改良过的伏虎拳,你们看数据面板,它的威力比之前足足高出了三倍。”   评鉴师对楚渊点点头,示意这一套拳法的估价完成,楚渊继续出招。   拳法、腿法、轻身法……楚渊一项一项地演练。   庄凌远看得津津有味,还和喻寒交流:“应该是从偏远小地方来的修士吧?那里接触不到厉害的武技,只能把这些寻常的武技推演到极致,想必这应该是他们那里历代修士对武技改良的融合,他居然能把每一种攻击都练到圆满无漏,有点东西啊。”   喻寒只随便扫了几眼,“他学的东西太杂了,我看一般——”话才说到一半,就看到楚渊手持墨渊剑,换上了一套凌厉无比的剑法。   喻寒:“!!!”   “白虹剑法还能这么用?”   评鉴师双眼亮的发光,“把白虹剑法的速度和杀伤力都提高了四成。”   喻寒一扫先前漫不经心的态度,两只眼睛炯炯地盯着楚渊。   楚渊又换了另一套剑法,同样令人耳目一新。   喻寒这个剑痴,看的目不转睛。   最终,楚渊收起剑,走出那间透明小屋:“够了吗?”   评鉴师:“够了、够了!灵石还有余呢。”   喻寒走上去:“这位公子,你来自哪里?你们那里一定有一位了不起的剑道大师,才能改良这些寻常剑法,让它们发挥出更强的威力,你能为我引荐一下吗?我们剑门对这样的剑道大师很感兴趣,在下喻寒,剑门大师兄。”   见到喻寒这样看重楚渊,那些富家公子哥很酸:“那位剑道大师,也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血,才把剑法改良成这样,这小子随随便便就拿来卖钱,经过人家大师的同意了吗?”   苍涯国并没有什么剑道大师,楚渊今天卖的所有功法,都是他自己改的。他往常所有的收益,都补贴了武院和军营,自己身上一块灵石也没有。   这些武技,本来就是院长他们从外面买的,苍涯国的将士们都学会了。楚渊边练边改良,再把改良的武技教给军中将士,如今还能再拿出来卖一次钱,他觉得挺好。   楚渊:“没人教我,都是我自己改的。”   公子哥:“怎么可能?你要真有这份天赋,岂不是一个行走的人形钱袋子,随便给你一本秘籍,你拿它改良过后,都能转手卖一笔大价钱!”   楚渊认真思考了一番,才说道:“没有那么容易,我目前只能改良武将级别的秘技。修习秘技要时间,熟练要时间,即便把秘技彻底掌握了,可改良前还需要推导,推导出来也只是理论可行,还要再试验,有可能试验千遍万遍,最后推导结果却是错误的。不仅需要天分、时间、刻苦,有时候还很依赖于一丝丝运气。”   众人:“???”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编的就跟真的一样,要不是我知道这些功法本身,就是一大堆武道老学究费尽千辛万苦,才研究出来的,绝对不可能被一个毛头小子说改就改了,你演技这么好,我还真有可能当真。”   喻寒只觉得,楚渊是不愿意透露那位高人的姓名,不再纠缠,只是对楚渊说:“你在剑道上很有天分,期待仙缘大会上你能有好的表现。”   并且打定主意,找宗门报告,买下楚渊那些剑法秘籍,虽然只是适合武将使用,对剑门高端战力没什么增幅,但思路都还挺有意思的,仔细研究一番说不定会打开新的突破口。   小侯爷很清楚,他们苍涯国压根就没有那种程度的剑道大师,最强的剑修是何冲虚,但这几百年过去了,都没听说过何冲虚改良剑法,不可能他在外面才奔走几年,那老头就突然能打通奇经八脉。   ——这就是楚渊自己改良的功法秘籍!   他狠狠地一拍楚渊的肩膀:“楚贤侄,你也太厉害了吧!今年的仙缘大会,说不定还真的有戏。”   第一楼管事递给楚渊一张金光闪闪的玉牌,“这位客官,恭喜您成为本店的贵宾,持这张金卡,仙缘大会期间,您可以直接入住第一楼旗下的客栈,这是我们少东家的意思。灵犀角还在打包,您的灵石也还在清点,趁这段时间,请随我过来,到贵宾休息处,交接一下秘籍吧。”   庄凌远笑着说:“小小心意,结个善缘,下次这位公子再想卖秘籍,还可以来我第一楼。”   楚渊谢过庄凌远。   庄凌远和喻寒一同离开了。   楚渊问管事:“灵犀角能打包的漂亮一点吗?”   小侯爷纳闷,楚渊不是那种在乎盒子好看不好看的人啊,这小子一向不注重什么审美,不然也不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穿着一身黑了。   女店员笑道:“灵犀角还有一种别称,有人叫它相思角,看来您是要送人。”   楚渊俊颜微红。   小侯爷恍然大悟:“你要送给宋如?”   楚渊:“她或许是太忙了,不方便写信,如果有灵犀角的话,不管以后分隔天涯海角,我们都能随时联系。”   亲眼看着楚渊被管事带进贵宾室,那些围观的公子哥都觉得很酸。   不就是一个乡巴佬吗?就这么摇身一变,居然成了第一楼的座上宾!第一楼的贵宾名额极为稀少,可不是用钱就能买来的,那代表着第一楼的肯定。   第一楼的眼光是出了名的毒辣无比,每一个被他们发下金卡、邀请成为座上宾的修士,后来都成了初武大陆的风云人物。   这个穷小子未来该不会也?   不不不,他今天一定只是走了狗屎运! 第20章   仙缘大会开启当天,现场一片人声鼎沸。   七大宗派各有亲传弟子带队,负责维系现场秩序,为宗门选拔优良人才。   当然,亲传弟子不必事事过问这些俗务,只管统领大局就是,具体小事自有管事代为处理。   楚渊到芙蓉谷的宝阁前拜会:“请问宋如在吗?”   管事:“找我家小师叔的人多着呢,您排队留言吧。”宋如在芙蓉谷辈分太高了,即便是武王境的管事,都低上一辈,尊称她为小师叔。   恰好又遇到那群公子哥,嫉妒楚渊被第一楼赏识,一开口就是老柠檬精了,奚落道:“哟,还没死心呢?你这只癞蛤嘛,还惦记着吃天鹅肉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也敢喜欢宋如?”   只听一道少女的娇斥声传来:“你们懂什么,什么癞蛤嘛不癞哈蟆的?楚渊可是宋如正儿八经的未婚夫,人家俩交换过婚书的。”正是一身粉衫的纳兰玉,她问楚渊,“我写了那么多信,你怎么不回啊?”   众人:“他居然是宋如的未婚夫?”   “宋如居然有未婚夫?”   “他配当宋如的未婚夫吗?”   “这小子在仙缘大会排多少号?看我不在擂台上把他干趴下!”   楚渊一下子成了全员公敌,所有参赛的选手,根本等不及仙缘大会的官方叫号,恨不得现在就和他近身肉搏。   纳兰玉吐了吐舌头:“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这时,楚渊腰间佩戴的腰牌亮起,第一百九十七号擂台,叫到了他的号码。   那些男修雄赳赳、气昂昂地冲了过去。   如果眼神能杀死人,他们早就把楚渊大卸八块。   和楚渊同台竞技的修士,更是一下子就点燃小宇宙,“小子,今天我就代表初武大陆所有男修,讨伐你!”   楚渊默不作声,只是抬手,出剑。   一剑而已,对手就被斩出擂台。   裁判:“胜者楚渊!”   台下:“这小子什么实力?对手好歹也是一个武将,他只用了一剑?”   “看不出深浅,他看起来游刃有余。”   接下来的比试,楚渊不管战谁,都是一剑,成为仙缘大会上的一个不败神话,是这次比试上当之无愧的黑马。   仙缘大会是积分制,一次战败并不会被淘汰,只要积分足够,就能进入下一轮比试。别人都或多或少有些败绩,只有楚渊,从头到尾只出一剑,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初赛、复赛、半决赛……   每一次,楚渊面对强大的对手,大家都以为他无法再维持一剑的记录。   “林建轩年纪是大了点,但修为是实打实的武将大圆满,让楚渊出第二剑不过分吧?”   “孙辰可是隐世世家的少主!怎么也能逼出楚渊点新东西吧?”   “我们盖世教的圣子,从小就打遍整个南大陆无敌手,不配和他楚渊碰上一碰?”   然而,事实是楚渊以全胜的战绩,站在最终决赛的擂台上。   和他对战的是第一楼的少东家庄凌远。   台下小侯爷加油声最大,仙缘大会也有盘口,他打从一开始就买了楚渊胜,那时候楚渊寂寂无名,赔率相当高,赚了个盆满钵满。   纳兰玉紧随其后:“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太强了,楚渊冲呀!”   程浩洋不像他们俩那样情绪外放,笑着为楚渊加油,等着种子最终成熟。   如果说一开始,大家还因为楚渊来自偏远小国,对他有所轻视。那么到了现在,所有人都因为这份成绩,对他无比崇拜。   慕强,本来是人的天性,更何况这里还是推崇修炼的初武大陆。   那几个曾经嘲讽过楚渊的公子哥,更是早就捧着一大堆天材地宝,来攀交情,小侯爷狠狠地嘲笑了一通,把他们以前说的那些风凉话,全都加倍奉还。   最终决战开始前,负责举办此次仙缘大会的剑门,走出一位长老,站在擂台上:“今年的仙缘大会,让我们这些老家伙看的十分欣慰,你们有的出自名门世家,有的来自偏远小镇,但都在武道之路上大放光彩。   本次大会前一万名,可成为七大宗派的杂役弟子;前一千名,可成为外门弟子;前一百名,可成为内门弟子;前十名,可成为核心弟子。而第一名,更有机会被七大宗派掌门人收为亲传弟子!   当然,即便名次不理想,还可以拜入其他门派。除去七大宗派之外,此次大会还有许多别的门派长老,也在关注你们的成绩。武道之路的起点,并不决定未来的终点,在此次大会中表现不佳,以后更要加倍努力,奋起直追!   相信大家都很期待接下来的终极一战,我就不多说废话讨人嫌了。在比赛开始前,还有最后一个环节,是我们今年特别准备的一个环节,有请七大宗派弟子宗门贡献排行榜总榜的魁首,为即将决战的两位修炼者,送上鼓励。”   七大宗派同气连枝,宗门贡献排行榜,既有各门派的分榜,也有所有门派的总榜,今年的总榜第一是芙蓉谷宋如,积分远远超过排名第二的剑门喻寒。   芙蓉谷负责此次仙缘大会的正是宋如。   剑门长老:“有请芙蓉谷宋如上台!”   没想到竟然有机会见到宋如,庄凌远撑开手里的折扇,笑道:“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喻寒:“我都有点嫉妒你是新人了,恨不得再参加一次仙缘大会。”   楚渊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变化,只有那一双闪着亮光的星眸,微微泄露了内心的欣喜。   芙蓉谷掌管庶务的管事却面露难色:“我家小师叔没在。”   剑门长老哑然失笑:“这丫头也太能偷懒了吧,连仙缘大会都缺席?”   他和宋如的关系不错,直接通过传讯玉盘找她,这种更高层次的通讯法宝,不仅有声音,还可以传输画面。这是长老花了大价钱买的,能够支撑超远距离传讯。   宋如那张明丽的面容,出现在仙缘大会决战擂台后方的玉璧上。   少女的红衣好似天边流动的晚霞,更衬得肌肤雪白,长长的红发挽起,锁骨线条精致优美。   她问:“徐长老,什么事?”   剑门长老:“你可不能仗着自己厉害,就为所欲为啊,就连该你负责的仙缘大会都不在,今年我们特意准备了一个环节,让宗门贡献总榜的魁首,为总决战说几句鼓励。”   宋如:“我有事,你们按排名往后顺延一位就是。”   剑门长老:“……”   总榜排名第二的是喻寒。   谁要看喻寒那张脸啊!   剑门特意准备这个环节,还不是冲着宋如人气高?有她登台,今年的仙缘大会绝对热度爆表,大大给剑门提升话题度。为了怕被宋如拒绝,还特意先斩后奏。   不信看看台下,自从这条通讯接通,现场所有修炼者,不论男女,不论参赛选手还是观众,全都陷入狂热状态,疯狂呼喊宋如的名字。   系统:【有现代社会顶级流量那味了。】   宋如:“挂了。”   “别、别、别,通都通了,随便讲两句吧。”剑门长老首先把玉盘转向庄凌远。   庄凌远合上折扇,对宋如笑着点头。   紧接着,玉盘转向楚渊。   楚渊仍旧是一袭黑衣,小侯爷为了让他不输气势,特意请人在领口和袖边绣上了暗金色云纹。   三年未见,他变化很大,眉宇间褪去了宋如记忆里的青涩,面容也不再是少年人的俊秀,而是变得棱角分明。   他整个人如同一把开了锋的利剑,从被所有人不看好,一路闯到仙缘大会总决战,他的剑气极锐,卓立于擂台之上,给人一种极为凌厉的压迫感。   系统感慨:【真不愧是龙傲天式男主啊!】   却在对上宋如的视线时,楚渊的嘴角弧度如涟漪般漾开,笑容带些腼腆,仍旧像三年前那样不太自然,眸子里却是一派温温柔柔。   系统:【好像哪里不太对?那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龙傲天呢,干嘛笑的这么甜啊,我有点磕到了!人前冰块脸的冷酷大将军,只对你一个人露出甜甜的笑容。】   宋如这时候忙得实在顾不上说话。   只听到一阵轰然的爆炸声。   画面里,冷艳而高贵的少女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大片被炸得烟云滚滚的浓尘。   通讯玉盘没了信号,再连接也拨不通了,剑门长老:“这丫头,又在干什么危险的事啊!”   纳兰玉给宋如发了一条通讯留言:“喂,宋如,什么事比你男人仙缘大会决战还重要?”   喻寒也发了:“如师妹,你在哪儿呢。有架打,不找我?这可不够仗义。”   不过宋如能不能收到,收到会不会回复,就是另说了。   那帮宋如的狂热粉丝,更是去分析刚才画面里的背景,“有人能认出这是哪里吗?”   就连剑门长老,都通过刚才那道传讯,反向追踪宋如的位置,距离似乎非常遥远。   庄凌远冲着楚渊拱了拱手:“看来没人关心咱们这场对决了,正好我们速战速决,我想赶快结束,也去找宋姑娘在哪里,为她助拳。”   楚渊:“彼此彼此,我是她的未婚夫,才是最担心她的那一个。”   庄凌远:“你不过是侥幸和她同乡,由家中长辈定下婚约而已。据我所知,宋姑娘这三年来可从未回过苍涯国,你和她三年未见了吧?她未必有多看重你。” 第21章   始终都在关注擂台的纳兰玉, 双手掐腰,骂道:“姓庄的,你别欺负楚渊不会打嘴仗。凭借宋如今时今日的地位, 苍涯国还有谁能用家族利益强迫她?   她若想解除婚约,只是一句话的事罢了,既然楚渊直到现在还是她的未婚夫, 那只能说明她喜欢他。人家恩恩爱爱,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庄凌远收起脸上的笑容, 眸光冷厉:“你这样一说,我听得更嫉妒了, 看来今天非要胜过楚渊不可。楚渊,你是今年仙缘大会最出乎我预料的对手。从在商行初见, 我就看出你并非池中之物, 可也没料到你能走到这一步。不过,到此为止了。”   他直接释放出武王境界的威压。   众人:“!!!”   “庄凌远才二十吧, 二十岁的武王境?”   “这样的资质,都够被七大宗派直接收为亲传弟子了,还比什么啊?”   七大宗派的核心弟子, 倘若能在三十岁前进阶武王境, 则升为亲传弟子。   发现庄凌远就像是被一句话点燃的炮仗那样,直接炸了, 纳兰玉往后缩了缩脖子, “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小侯爷没好气地说:“你是敌人派来的吧!之前就是你害的楚渊被所有人围攻。庄凌远露出武王威压, 看来楚渊这一次输定了, 不过第二名也还好啦,总之肯定能拜入七大宗派。”   楚渊半步未退,灵力在台上激荡, 把袖袍鼓起猎猎之声,他的威压丝毫不输庄凌远,同样是武王境。   众人再次:“!!!”   “二十岁的武王境,这是什么绝世妖孽?居然还一下子出现两个,就算把历来仙缘大会全都算上,也无人能出其右!”   “往年的仙缘大会,即便成为第一,只是有希望成为七大宗派亲传弟子,见或不见,收与不收,还要再请掌门定夺。可是二十岁的武王境,他们俩绝对会被七大宗派疯抢。”   就连小侯爷都没想到,楚渊居然也是武王境,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喻寒摸了摸鼻子:“我二十四岁才晋升武王境,突然觉得拖了这一届天才的后腿。”   其他亲传弟子更是菜的连话都不好意思说。   只有芙蓉谷弟子腰杆挺得直直的,“我家小师叔也是武王境,她今年才十八,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天骄!”   其实宋如刚来芙蓉谷的时候,也有那么一些人看不惯她。   觉得她是空降,不过是仗着和岩皇那等当世大能有交情;觉得她出身边陲小国,不过是个乡巴佬。   宋如很快就用强横的实力,让所有非议她的人闭嘴。   她当得起芙蓉谷的亲传弟子,甚至比所有以往的亲传弟子都更加耀眼夺目,她成为了芙蓉谷的骄傲,所有门人弟子提起宋如时,都以她为荣。   擂台上,楚渊和庄凌远的大战一触即发。   庄凌远是丹修,寻常丹修其实更偏向于幕后角色,不擅长打打杀杀,但他不一样,独辟蹊径,炼制出毒丹用于打斗之中,令人防不胜防。   他的手法波云诡谲,加上神出鬼没的身法,这场打斗进行的极为凶险。   在台下围观的人,都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更别提台上的楚渊了。庄凌远绝对是他目前为止遇到过的对手里,最难缠的一个。   庄凌远身法诡异,不断闪避,楚渊的剑无法攻击到他。   他扇子里飞出的毒针,袖口中散出的毒雾,每一种毒素都极为霸道。   更何况,庄凌远的修为,还比楚渊高上一些。楚渊刚刚踏入武王境,庄凌远成为武王却已有一段时间。   贵为全初武大陆最富有的商行第一楼的少东家,庄凌远所拥有的财富是旁人难以想象的,没有他堆不上去的修为。   是药三分毒,寻常人一味嗑药提升修为,会因为丹毒留下隐患,战斗力不强。   庄凌远却是丹道奇才,巧妙地化解了所有隐患,不仅没有留下丝毫后遗症,他这个武王境界,一丁点水分都没有,还远远比同阶更强。   所有人都觉得楚渊要输。   “他从落后的苍涯国走出来,没有咱们初武大陆这等优越的修炼资源,能在小小年纪到达这一步,已经相当了得。等拜入七大宗派,有大量的天材地宝,楚渊的修为将会迎来一个井喷式增长。假以时日,必定能反超庄凌远。”   一重又一重的丹毒正在瓦解楚渊体内的灵力。   他却固执地一次又一次举起了剑。   不能输!   今天楚渊站在这里,不仅仅是为自己而战,不仅仅是为身后的苍涯国而战,更是为宋如而战!   他听过太多太多那样的话了,“宋如实惨,明明是绝代天骄,却因为生在苍涯国那种小地方,随随便便就被家里安排着订婚,那个未婚夫哪里配得上她?”   楚渊不想再听到任何人说,宋如喜欢他是瞎了眼,他要堂堂正正地告诉所有人,他是她的未婚夫,他和她两情相悦。   他们彼此真心喜欢对方,和是不是家族联姻无关。   楚渊斩出最后一剑,剑势堆叠,如同浪潮滚滚,一浪更比一浪高,最终组合成的威力,甚至隐隐触碰到武王大圆满的门槛。   越阶而战,在修为低的时候容易。等级越高,就越是难。武王和武王之间,每差一个小的阶段,实力差距都是一道天堑。   楚渊却做到了!   一剑力克庄凌远。   裁判:“胜者楚渊!”   全场沸腾。   “今年这场决战,看的我好过瘾啊,太爽了。”   “苍涯国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明明销声匿迹几百年,听都没听过,却同时出了一个宋如、一个楚渊。”   “宋如如同女王一般强势降临初武大陆,令整个修炼界为她疯狂,楚渊不愧是她的未婚夫,在本届仙缘大会表现精彩绝伦,两人堪称是苍涯双璧!”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喻寒到了这个时候,总算明白过来:“根本就没有什么背后的剑道大师,楚渊卖给第一楼的所有功法,就是他自己改的!他刚才那一剑,是沧浪剑法,又比沧浪剑法更强,是临时突破,自行领悟出来的杀招。怪不得他此前卖的所有秘籍都是武将级别,他才刚刚进阶武王,还没来得及改良武王境的功法呢。”   就在这时,终于有人探查到宋如的位置,恰好有人离那里很近,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用超远距离传讯法宝,为众人提供转播:“天哪,你们知道宋如在干什么吗?太疯狂了,她一个人在轰炸整个兽海!就是苍涯国那边那个万兽海。”   战斗太过激烈,他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放出一个全景。   兽海、兽潮,其实都是妖兽聚集地的一种说法。   事实上,不光在地面上有兽潮,半空中同样有飞行妖兽,就连地下都有土遁妖兽。不然的话,苍涯国也不会被困居在这里数百年,还要靠传送阵才能见到外面的世界一隅。   宋如此时就置身于那些兽潮之中,她的灵力分为两股,一股化为一个巨大无比的两仪八卦阵,将苍涯国国民牢牢护住。   这个阵法其实参考了王玄之的建议。   宋如有一天构思异火的防御秘技时睡着了,王玄之看到桌上摊的那一堆推导图纸,等她醒来就兴致勃勃地拉着她讨论,把阵法和异火融合在一起。   效果还真不错。   其实宋如自己,在阵法方面造诣也不错。   可是一来嘛,王玄之是作者的盖章的史上第一阵法天才,他提的建议给了宋如很大的参考价值。   二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王玄之的阵法路数,和宋如很不一样,两相结合,往往有奇效。   另一股灵力则是炸!炸!炸!   在芙蓉谷的这三年,修炼资源远比苍涯国丰富,宋如整整炼化了九种异火。   色彩斑斓的异火和异火之间,碰撞、融合、炸裂……   宛如灿烂的烟火,在她身后盛大绽放。   这画面美的摄人心魂,兼具暴力和艺术两种美感,令所有试图描绘她的语言都黯然失色。   而那红衣少女,却对这一切毫不在意,她的面容始终冷傲,只是漠然地操控素白指尖里飞出的璀璨异火。   往日里困扰苍涯国的兽潮,就连数十位第四阶武尊强者亲至,都未必能清除,就这样被宋如炸了个干干净净。   书里,兽潮并不是女配自行解决的,而是和楚渊退婚之后,外面到处议论芙蓉谷亲传弟子忘恩负义,女配自己发达了就嫌弃当初的“糟糠夫”。   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免得外人都说她们的亲传弟子忘恩负义,谷主亲自出手,荡清兽潮。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谷主因女配退婚而出手,自然要从女配的宗门铭牌上扣贡献点,可女配那点贡献点哪里够扣啊?最后走的是贷款,一整本书,她都在按揭还宗门贡献点贷款。   宋如现在的宗门贡献点,倒是比原书女配多了很多,但距离能请得动第五阶大圆满境的芙蓉谷主出手,还差了不少。   她可不想这个世界的主剧情都走完了,还得时不时地上线,就为了还贷款,还不如自己来。她自己走完这个剧情,谷主也不必为了芙蓉谷的清誉强行出手。   宋如的打算是,一次不行就来两次,两次不行就来三次。   她总有把它们炸干净的那天。   刚好她新得了王玄之这个阵法建议,其实有点手痒,很想测测威力,反正也符合剧情,就来炸炸试试,没想到真的让她一票就干成了。   系统被帅的嗷嗷直叫:【宿主,你太帅了,真男人爆炸永不回头!你是真正的爆炸艺术家,简直比烟花设计师还厉害,太美了,美哭我了。又美又飒又帅又强,这样的宿主是真实存在的吗?居然被我捡到绑定了,呜呜呜我哭了,这辈子值了!】   宋如:【你只是一团数据流,数据没有一辈子这种说法吧?】   系统:【你就是个钢铁直男,撸再多《绿茶手册》,也改变不了你铁直男的本质。别在这种时候说煞风景的话,让我再尖叫一会儿,啊啊啊啊啊!】   系统这个由数据组成的智能生物尚且如此,更别提初武大陆的修炼者了。   长达数百年都被遮天蔽日的兽潮包裹,总是难免显得阴气沉沉,不曾被阳光热烈照射的苍涯国,只觉得宋如劈开了所有阴霾,带着光重临这片被上天遗忘的国土。   年过半百的老妪跪地亲吻炙热的光,“我们得救了!那位身穿红衣的大人,是天上的神仙吗?她是我们的大恩人!”   修为高深如武王者,能清楚地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不是神仙,是咱们苍涯国的人,扶风宋氏少主宋如!她一个人拯救了整个苍涯国,完成了我们代代相传的希冀和信念。”   刚才那些武王还想出去帮忙,宋如请他们在里面一同维系保护苍涯国的阵法。   何院长飞了出来:“宋如!”   宋如照旧被炸成血人。   所有京都武院的弟子都冲了出来:“大师姐!”   哪个少年不曾做过这样的梦?幻想着自己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能够救苍涯国的黎民于水火之中。   但那终究只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中二时期做过的一场梦罢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会渐渐意识到苍涯国面临的究竟是怎样的危机,那是数量多到被称为万寿海的兽潮,兽潮里的妖王级强者,数量多过苍涯国太多太多。   他们可能终其一生,斩杀妖兽的速度,都赶不上新生妖兽繁殖的速度。   在巨大的实力差距面前,少年时代的英雄梦褪去,只求苟活,只求能缩在乌龟壳里,保护身后的百姓,那里面也有自己的家人,有着千千万万同袍的家人。   就在今天,就在此时此刻,宋如做到了!   她就是他们中二梦里的那个主角,代替他们成为了英雄。   何院长为宋如疗伤,云婉月也跟过去帮忙,“我熟悉大师姐的伤势。”   武院弟子们将宋如围在中央,不知谁起了一个头,他们齐声唱起了校歌:“巍巍武院,屹立京都……   ……   武道必争!武道必争!武道必争!”   宋如是这个新校训的改写者,也是它的真实写照。   热血儿郎们的高歌雄浑有力,在这冲回恢复清明的朗朗乾坤之下,在整个苍涯国传播,那歌声越传越远,越来越多的人走向街头,加入到这一曲大合唱中。   他们有的是从战场退下来的老兵,有的是年过半百的老妪,有的是梳着垂髫发髻的稚儿,此时口中唱着同一首歌,眼里闪烁着同样的亮光。   苍涯国得救了!   因为宋如而得救。   从此以后,她们再也不必担心,才刚刚成年就被征召入战场的儿子,会不会死于妖兽之口。   再也不必每个夜晚都担惊受怕,生怕才刚刚闭上眼,妖兽就冲破了苍涯国的防御,他们所有人都会被兽潮吞噬。   明明武王已经解释过了,宋如不是神明,可在每一个苍涯国百姓的心里,她却胜似神明!   她就是他们的神。   今日之后,苍涯国为宋如而立的生祠,如雨后春笋一般到处都是。   没有人组织,就像这一曲万众大合唱一般,全都出自老百姓自发的意愿。   初武大陆那边,仙缘大会现场,人们同样因宋如而震撼。   那些武院弟子和普通百姓,把浑身是血的宋如拥在中间唱校歌的画面,那样惨烈却又震撼人心,如同史诗一般荡气回肠。   初武大陆的修炼者,谁都知道宋如是怎样的倾城绝色,第一楼买下她拜师大典的留影整日循环播放,男女老少无人不为她驻足。   可他们今天第一次看到,这位绝世美人把自己炸成了血肉模糊。   谁都知道宋如是怎样的绝世天骄,她刚一来到初武大陆,就强势空降七大宗派宗门贡献点总榜,横扫所有天之骄子。   可他们今天第一次看到,原来她拼命到这个份上!   她那些闪耀的成就,全都是这样用命博来的吗?   就像京都武院校歌里唱的那样——武道必争!   从前不乏一些柠檬怪,羡慕宋如被大能选中,酸自己没有一个和岩皇有旧交的先人,如今却是从里到外,从身心到灵魂,彻底被宋如这个人本身所征服。   至于那些原本就深深崇拜宋如,为她而疯狂的迷弟迷妹们,此时的尖叫声更是要掀翻剑门精心搭建的擂台。   这就是宋如!   这就是她们深爱的宋如!   为了拯救苍涯国,不惜以命相拼。   每一次厮杀,都当成是生死之战。   她们一步步看宋如走向王座。   她未来必将继续登临巅峰。   她值得她们所有人的喜欢。   她是辉煌、她是荣耀、她是传奇。   就连剑门长老,堂堂武尊强者,都忍不住感慨:“就算是我,也无法一个人完成这样的壮举,宋如这丫头真是又疯又猛。”   喻寒幽幽一叹:“如师妹太强,我现在很怀疑自己能不能追得到她了,毕竟一个永远都输给她的男人,在她眼里一定很没有魅力。”   小侯爷激动地冲上擂台,紧紧握住楚渊的手:“宋如救了整个苍涯国!”   楚渊反握着他,力道比他更大,“她做到了!”   宋如完成了自己的承诺。   三年前宋如离开苍涯国时,说楚渊是她的大英雄,希望能变得像他一样,有朝一日学成归来,终结苍涯国的悲剧。   楚渊每日都在战场上为苍涯国拼杀,为了这个约定而努力。   宋如虽然不再给他写信,可又何时不是心系于苍涯国,心系于他?   她从没有忘记对他的约定。   她还是那样喜欢他。   宋如才十八岁啊,一个十八岁的少女,本该在父母的庇佑下无忧无虑,她却一个人迎战整个兽潮。   就连纳兰玉,都失去想和宋如竞争的心思了:“那个疯丫头,又是为了你吧?为了你修炼,为了你斩杀兽潮,这是什么神仙恋情,连我都想祝你们幸福了。”   小侯爷喜道:“从前你们不曾举办订婚宴,是因为宋家老祖说,国家大难当前,国之不存,何以为家?如今宋如救黎民苍生于为难之间,是咱们举国上下的大英雄,趁着这样大喜的时刻,不如为你们大肆操办一番?双喜临门!”   他描述的那个画面太美好,楚渊忍不住听得入神了。   幻想着宋如穿上喜服的模样,她素来偏爱红衣,红色极为衬她,喜服穿在她身上一定极美。   楚渊心跳如鼓,简直像是看到了身穿大红色喜服的宋如向他走来,龙凤花烛摇曳,烛光和红衣映照她的秀颜,会像上次醉酒一般,素白的小脸一片酡红吗?   剑门长老推了他一下:“傻小子,想啥呢?叫了你好几遍。”   楚渊这才回过神来,“徐长老。”   剑门长老:“你想拜入哪个门派?其实我们剑门很适合你啊,你本来就是剑修,除了剑门再没有——”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粗犷的笑声打断,一个虬髯壮汉的虚影出现在半空中:“去什么剑门,来我们封云山!”   这是封云山山主,第五境武圣强者,七大宗派掌门人之一,“剑门那么多剑修,肯定跟你抢修炼资源,我们封云山不一样,所有剑修资源全都向你一个人倾斜。”   他本人其实离仙缘大会很远,是因为实力滔天,才能远程映照一道虚影,这虚影甚至能发挥出来强于第四阶武尊的一击。   西南方向,一个中年文士的虚影,紧跟着出现。   纳兰玉开心道:“爹爹!”   正是玄天宗宗主。   宗主一派儒雅,比起修炼者,更像是个书生,抚须笑道:“楚小友不妨考虑一下我们玄天宗,我可将你收为关门弟子,若拜入我门下,在你之后,我不再收徒。”   关门弟子,是老师所收的最后一位弟子,地位特殊。一般只有师父遇到极为喜爱的弟子,才会将其收为关门弟子,表示会将自己一生所学倾囊相授,不会再有其他弟子来和他分享修炼和教学资源。   每一位大能,收关门弟子都极为慎重。   这份诚意不可谓不大。   爹爹收取关门弟子,代表着纳兰玉再也没有希望成为玄天宗掌门亲传弟子,要是换成旁人,她肯定会大闹一场。可那人是楚渊,她就只剩下开心了。即便不提什么少女心思,楚渊也实打实是她的救命恩人。   七大宗派掌门纷纷现出虚影。   其他六派都在争夺楚渊。   芙蓉谷谷主却打量着他,用丈母娘看女婿的那种眼光。   一位长老传音问:“谷主,依您之见,这个楚渊能配得上咱们宋如吗?”   谷主把宋如当做下一代掌门培养,她淡淡道:“天赋勉勉强强够格追求如儿,还要再看他未来表现。”   天赋强又怎么样?追求宋如的那些天骄,哪个天赋不强?人品也很重要,这个得慢慢考量。   却在这时,一道惊雷响起,馥郁的花香盈满全场。   楚渊只觉得有一股巨力在撕扯他的灵魂,像是生生地把脊髓抽了出去,不管他怎么反抗都无济于事,一下子就陷入昏迷之中。   七大宗派掌门的虚影将他团团围住:“楚渊是中毒了吗?”   “好诡异,探查不出来什么情况,他的修为在倒退。”   “糟糕!他的经脉怎么碎裂了?”   闭关已久的剑门太上长老,被那花香刺激得睁开双眼,他的位置其实距离仙缘大会还很远,但只是一步迈出,就来到了众人面前。这是只有武道宗师才能掌握的缩地成寸之术,一步便是千里之遥。   他和当初出现在玉虚秘境的山峰巨人岩皇是同一层次,都是这个世界的巅峰战力——武道宗师!世人称尊称其为剑皇。   即便是七大宗派掌门,都对他恭恭敬敬地行礼。   剑皇摇头叹息:“是种子,妖皇在他体内种下了种子,种子开花成熟之时,就是掠夺他所有剑道天赋之日。”   “您能救救他吗?”   剑皇喂楚渊吃下一颗灵丹,“我这里有一颗九转还魂丹,或许能救这孩子一命。但他的修炼天赋,我回天乏术,种子就是这等阴邪之物,倘若在种子刚刚种下时,还有可能因为一丝逸散的气息,被其他武道宗师发觉,想办法将它拔除。   可是彻底成熟的种子,就连神仙都难救。这孩子,可惜了,这么好的剑道天赋,以后却再也无法修行。如果不是体内种子恰好在仙缘大会上成熟,离我很近,如果不是我近日恰巧偶得了一颗九转还魂丹,他今日必死无疑。你们好好看护他,如果能熬过去,或许还能捡回一条命。”   剑皇离开。   所有人都为楚渊的遭遇而惋惜。   谁也没有发现,程浩洋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极为愉悦的笑意。   种子成熟,妖皇夺取楚渊的剑道天赋,但妖皇并不用剑,这份天赋将会给他的血脉后代竞争抢夺。   程浩洋也有希望获得。   想想楚渊那么厉害的剑道天赋,以后有可能是自己的,程浩洋心里就是一片火热!   不过,楚渊运道可真是好啊。   本来种子成熟,种子的宿体必死无疑,但他偏偏遇到剑门太上长老。   第六阶宗师境强者,很少待在宗门里,这老家伙偏偏最近在宗门闭关,没有出去游历。偏偏剑皇还就有一颗九转还魂丹,这种极为罕见的绝世灵丹,明知道楚渊被废了,剑皇还舍得把这样的仙丹拿来给他救命。   如果放在他们妖兽一族,废人,连最廉价的赤血草都不配获得。   但是,运道再好又怎么样?即便真的被楚渊捡回一条命,他的武道之路,也到此为止了!   以后的楚渊,就只是一个废人而已。   ****   几日后,楚渊从昏迷中醒来,对上的就是小侯爷关心的目光:“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我这是怎么了?”楚渊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剧痛,有一种直达灵魂深处的疲惫感,就连睁个眼睛,都觉得费尽了全身的力气。   小侯爷不忍心告诉他真相,“我去喊医修。”   纳兰玉冲进来痛哭:“楚渊,你太惨了,你明明那么努力,从落后的苍涯国走出来,一步步成为仙缘大会的第一,就连我爹爹都那么欣赏你,想要收你为关门弟子,为什么上天却要这样对你?在即将拜入七大宗派的时候,毁了你的修炼天赋。”   楚渊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庄凌远深深叹息,即便曾经败在楚渊手里,如今也对他十分同情。   他为楚渊解释种子的事,“你被妖皇种下种子,抢夺修炼天赋,是剑门的太上长老用九转还魂丹救了你一命,遭遇这样的事情,能保住性命已然是万幸,你看开一点。”   楚渊尝试着运转灵力,可是经脉里只有一阵又一阵尖锐的刺痛,连一丝一毫灵气都没有。本就碎裂的筋脉,如今更是向外溢出鲜血,他吐血不止。   为他诊治的医修埋怨道:“楚公子,您就别折腾了,您这样折腾,受苦的是我们,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帮你止住内出血。”   庄凌远:“我们先离开一下,让楚公子自己待一会儿吧。”   骄傲如楚渊,此时必定是他人生中的至暗时刻,恐怕不想让旁人看到这幅狼狈模样。   一室黑暗。   楚渊静静地坐在床上。   他住的仍旧是第一楼的客房。   枕边放着几张新的传讯玉符,上面刻着一个楚字,打开以后是老爹楚泰喜悦的声音:“儿子,如丫头清除了苍涯国的兽潮,听她说,你在参加仙缘大会的总决战,我们打算一起去繁星城找你。   国主是这么计划的,咱们繁星城本来也要和初武大陆建交,正好有你和宋如这两个活招牌,过一段时间不就是你的二十岁生日吗?二十及冠,及冠礼就是成人礼。咱们就在繁星城,包下一间大酒楼,为你大办特办一场。   这个成人礼,也是你和如丫头的订婚宴。她爹娘也去,热热闹闹地给你们庆祝一下——”   忽然,那张传讯玉符失去光芒,声音也断了。   传音玉符,打开时需要在其中输入灵力,不过那一丝灵力十分微小。楚渊七八岁时,刚刚开始接触武道,就能轻而易举地打开传音玉符,如今却连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到了,他的灵力根本无法再支撑传音所需。   他变成了一个连传讯玉符都打不开的废人,甚至还不如七八岁时候的自己。   事已至此。   无论他能不能接受,这就是事实了。   一个无从改变的事实。   明明在他昏迷前,他还那样满怀希望。   楚渊把传音玉符放下,就着黑暗在床边摸索,最终手指碰到了一对冰凉的玉角,是灵犀角。   他把那对灵犀角攥在手里,枯坐到天明。   楚渊醒来后的第三天,苍涯国的人终于到了繁星城。   楚父一看到那些通讯玉符,就连忙把它们拿了过来。   宋如为苍涯国清除兽潮,是楚泰这一生里最开心的一天。他在那时听说了楚渊参加仙缘大会决战,兴高采烈地为儿子规划美好的未来。   万万没想到,那也是他这一生里最痛苦的一天。没过多久,楚渊成为废人的消息就传了回来。   楚泰原本搭乘星月派的商船前往繁星城,听闻这个消息,立刻和商队管事说了想换乘传送阵,不管花多少钱,都想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儿子身边。   传音玉符里的消息,是走的驿站,比他到的更快。楚泰生怕儿子听到那里面的话会更难过,连忙把那些玉符收了起来。   楚泰:“我人都到了,咱们父子俩想说啥,可以直接唠嗑,不用整这些虚的。”   楚渊猜到他的想法,安抚道:“我的灵力打不开传讯玉符,还没听。”   楚泰在战场上也是个杀胚,此时却因为儿子一句话红了眼眶,儿子从小就要强,一直是他的骄傲,什么时候竟沦落到了连传讯玉符都打不开的地步。   不想被儿子发现自己掉眼泪,楚泰背过身,“天无绝人之路,初武大陆这么大的武道圣地,一定能找到救你的方法!”   那是妖皇亲自设下的阴谋,连剑门的太上长老,都找不到解救方法。尽管心里这样想着,可楚渊不想让父亲担心,还是强打着精神说:“好。”   楚泰忽然问道:“渊儿,知道你为什么叫楚渊吗?”   楚渊:“师父说,潜龙在渊,腾必九天。”   可他的龙骨被彻底折碎,还能翱翔九天吗?   楚泰:“《易经》上经,开篇第一卦‘乾’,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初九潜龙勿用,九四或跃在渊,九五飞龙在天。你能明白这些卦语的意思吗?   人生本来就有高潮,也有低谷,即便是龙,都有潜于渊时,你打从一生下来,就走的很顺,但人生本来就不会只是一片坦途,当你处于低谷时,也不要迷失自己的本心,时刻积蓄力量,终有一日,必将飞龙在天!”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这句话,楚渊听过很多遍,幼时在学堂,夫子教他们四书五经,五经里就有《周易》,那时台上的夫子读一句,台下小小的楚渊也跟着摇头晃脑地念一句。   他会背这句话。   他听过很多人说这句话。   但那一直都是一句很空的话。   原来这句话和他自己的名字还息息相关。   难为父亲为了安慰他,这样搜肠刮肚的引经据典。   这句话和宋如所说的“武道必争”何其相似?   如果今时今日,是宋如面对这样的困境,她又会如何自处?   楚渊眼前闪过火焰般张扬又热烈的少女。   她不会认命,她会和这不公的命运,一争到底!   人不可能总是赢,宋如或许也会有输的那一天,但即便是输,她输的姿态一定也是骄傲无比的。   楚渊说话的语气一扫这些天的低迷:“爹,让您费心了,孩儿不会自暴自弃。”   楚泰带着楚渊在初武大陆求医问药。   一开始还有人看在第一楼座上宾那张金卡的面子上,为楚渊查探伤势,可所有医修都对被种子霸道掠夺过天赋的这具残躯无能为力。   慢慢的,开始有了不同的声音:“筋脉俱碎,这根本就是个废人,就连武道资质再差的废物,都比他好上一万倍。这样的废人,剑门宗师居然用一颗九转还魂丹来救,真是暴殄天物啊。那等仙丹,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随便拿到拍卖会上,都是数亿灵石起拍。”   “可他毕竟是楚渊啊!此次仙缘大会魁首,就连七大宗派的掌门人都抢着收为徒弟。如果没有这场变故,他必定是正道之光,未来的顶级强者之一。”   “再怎么辉煌也是过去,现在姓楚的就是一个废人。”   就连苍涯国的老友,都劝楚泰:“你正当壮年,还是再生个孩子吧。大儿子天赋那么好,以后小儿子必定差不了。其实楚渊不能修炼也没什么,咱们苍涯国的兽潮被清缴了,危机已解,你就把他接回苍涯国,楚家那么有钱,让他当个富贵闲人就是了,一辈子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知子莫若父,金银财宝可能是绝大多数世人的追求,但那些人里绝对不包括楚渊。楚泰很清楚,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自家儿子每天用了多么大的毅力,抵抗那些痛苦,强行修炼武道。   楚渊变成废人的这些天来,纳兰玉日日都来探望,哪怕每次都被楚渊拒绝。   她偷偷为楚渊寻找治疗方法,甚至以死相逼,见到了玄天宗的太上长老。纳兰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太上长老,她请他为楚渊诊治。   玄天宗的太上长老来过一趟,同样束手无策。   纳兰玉还想哭闹,太上长老:“说实话,也就是楚渊当时遇到了剑门那家伙,怜惜他的剑道天赋。这要是我,连救都不会救,明知道必然是废人,还浪费仙丹做什么?一个曾经的天之骄子,沦为这种废物,与其这样窝囊地活着,还不如当时就死了。”   然而楚渊名义上的未婚妻宋如,却一次都没有来看过他。   纳兰玉:“宋如她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还不来看望你?马上就是神墓的出征仪式,她一进神墓,再出来还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我七八岁的时候,玄天宗的首席,我爹爹的大弟子,就进了神墓,现在我都十八了,他还没出来。要不是他的本命魂灯还没熄灭,我都以为他出事了。”   神墓是上古年间人类和妖兽巅峰强者大战的战场,由于死了太多先贤,是那些大能的埋骨之地,又被称为神墓,众神陨落之墓。   那里极为凶险,一般只有修为达到武王境才会进入。在里面或许能收获上古大能留下兵器或是传承,还有可能被卷进空间裂缝,一困就是好多年。人类和妖族都能进去,那里面的战况一向很激烈。   寻常人对神墓避之不及,天才却是趋之若鹜,因为在那里能感悟到上古大能的道统,如果真的有所得,极有可能在武道之路上走的更远。   ****   芙蓉谷。   山壁青秀,白如珍珠的泉水从地面涌出,水雾蒸腾之间,繁花四季如春的绽放。   谷主一身白衣,气质冰冷,对自己最的得意的门生说:“如儿,为师上次跟你说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宋如:“师父跟我说的事多了,不知您问的是哪一件?”   谷主:“不要和我装糊涂,我让你和楚渊退婚!如果是仙缘大会上的楚渊,让他做你的未婚夫也未尝不可。可他如今只是一个废人,连寿元都亏损了,你往后武道之路一片坦途,寿元悠悠数千载,而他不过几十年就会化为一抔黄土,根本配不上你。你去第一楼找楚渊一趟,退了这桩婚事。”   宋如心里都已经激动的有小人在跳舞了,走完退婚这个大剧情,她在楚渊这个武修世界就可以半挂机了。   表面上却做出为难的神色,没办法,剧情里退婚的时间节点还没到,还得继续往后拖,“神墓出征在即,弟子还有很多事要忙,这件事改天再说吧。”   宋如从谷主那里出来,又遇到其他长老,凡是见了她的人,都劝她和楚渊退婚。   书里女配当然也想和楚渊退婚,但怕退婚之后,楚渊还纠缠她,毕竟她可是芙蓉谷亲传弟子,从指缝里随便漏一点,都是变成废人的楚渊一辈子难以企及的。   为了避免楚家纠缠,女配特意约楚渊观看神墓的出征仪式,在那里当着全天下英雄豪杰的面,羞辱楚渊,与他退婚。不过女配并没有进入神墓的资格,她修为太低了,只是去观礼。   宋如一边应付这些长老们苦口婆心的劝导,一边给楚渊编辑传讯玉符:“后天七大宗派将会为我举办神墓的出征仪式,这是只有亲传弟子才有的殊荣,你要来观礼吗?”   传讯玉符既可以留音,也可以留字。宋如几乎没有跟楚渊发过语音,大多都是文字信息。   宋如时隔一年不曾来信,又一次看到宋如写的字,连楚渊都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世事变迁,他经历过仙缘大会的大起,如今又是大落,跌进深渊。   曾经幻想过所有与宋如相关的美好未来,如今全都成为梦幻泡影。   楚渊回她:“好。”   纳兰玉松了一口气:“宋如这女人,也不是没有心嘛。让我猜猜,她是不是要在出征仪式上,霸气地向所有人宣布,楚渊是她的男人,就算她进了神墓,其他人也别敢动他一根毫毛!”   楚渊发的是语音,音色沙哑。   系统:【虽然只有一个字,但莫名就感觉好沧桑啊,这还是仙缘大会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吗?有点心疼。】   宋如:【别看楚渊现在失意,按照剧情一切很快都会逆转。狗比作者写小说都是这样的嘛,欲扬先抑,楚渊现在的憋屈,是为了突出他以后的爽啊。希望将来我被他狠狠打脸的时候,你也能心疼一下我这个工具人。】   ****   神墓出征仪式。   七大宗派都有大人物亲临。   神墓入口处,搭起高高的玉石祭台,四个方位分别插有四面大旗,旗帜在风中猎猎飞扬。   正中间挂有一幅空白的画像,那是初武大陆所有武道的祖师爷,由于他太过神秘,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相貌,只好用空白画像表示尊重。   祭坛上摆有一把木剑,好肉好菜,还有一大坛珍贵名酒。   据传这位祖师爷,善使剑,但从来只用木头削成的剑;好美食,比起武者,更像是一位老饕;最爱美酒,一醉山中便不知人间岁月。   今天要进入神墓的,不光有宋如,还有喻寒。   剑门掌门亲至,为喻寒点燃三根香,交到他的手上。   喻寒恭敬地用双手捧着那三炷香,在祖师爷的画像前跪拜。   台下观礼的人很多,赞道:“从神墓出来,喻寒必定更上一层楼,圣人之阶有望。”   也有人担忧:“神墓那么危险,他如果遭遇不测怎么办?我真理解不了这些天才,小小年纪就有武王境,慢慢修炼、慢慢打磨自己不好吗?那些寿元将近还迟迟无法突破的人,进神墓博一线生机我能理解,可是这些天才,唉……”   “所以你不是天才,只是一个庸才。天才之所以是天才,就是因为他们时时刻刻都锐意进取。”   庄凌远风风火火地跑过来,站在祭台下方,等着进香。   喻寒:“你也要去神墓?丹宗同意了?”   仙缘大会结束后,庄凌远被七大宗派之一的丹宗,收为亲传弟子。他虽然不是第一名,却有武王境修为,再加上丹道天赋,顺利拜入丹宗。   丹宗宗主:“按我的意思,凌远才刚刚拜入丹宗,神墓之行,实在不必操之过急,但他心意已决。”   庄凌远低声对喻寒说:“早就说了,再有七大宗派的共同任务,不会让你一个人霸占在宋姑娘那里表现的机会。啊,不对,七大宗派同气连枝,我现在可以叫她如师姐了。”   祭拜过后,喻寒和庄凌远同时看向宋如。   苍青色的天际高远,少女长发雪肤,红衣似火,从芙蓉谷主的手中接过那三炷香,徐徐走向祭台,祭拜过后并未离开,而是对下方的人群里说道:“楚渊,你也上来。”   纳兰玉激动地催促楚渊:“来了、来了,宋如要宣誓主权了!你快去啊。”   系统:【这女配追男主,结果追成你和楚渊的cp粉,也是没谁了。可惜这对cp不发糖,还要马上发刀子,她怕不是得当场黑化。】   楚渊走上祭坛前的台阶,一身玄色长袍之下,面容苍白如纸。曾经一剑斩出仙缘大会魁首的他,如今却十分孱弱,就连上这些台阶都十分吃力。   宋如:“今天请祖师爷和全天下各路英豪做个见证,我要和楚渊退婚。”   这是完完全全照搬书里的台词。   纳兰玉第一个不答应,跳起来:“什么?!我没有听错吧?宋如你有没有良心啊?楚渊遭遇这样的事情,你身为他的未婚妻,不帮他、关心他,居然要跟他退婚!”   其他人却觉得理所应当。   宋如一代天骄,仅凭一人就能镇压一整个时代,与她同辈这些天才,喻寒、庄凌远,在她手下走不过三招,即便是比她强上一整个大境界的武尊强者,都不是她的对手。   楚渊只是一个废人,怎么配得上宋如?   下面响起议论声:“要我说,还是楚渊自己没有自知之明,都变成废人了,还霸占着人家宋如未婚夫的身份,就该早点解除婚约。”   “是啊,废物就是废物。”   “你们不懂,换成我是楚渊,也不解除婚约,大树底下好乘凉,能巴着宋如干嘛松手?”   小侯爷怒道:“宋如,即便你想和楚渊退婚,为什么不能在私下里说?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他?他已经这样了……”可宋如到底是救了整个苍涯国的大英雄,小侯爷对她也说不出更加难听的话。   楚渊在那些骂声里,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每一步都迈的极稳,没有人发现他藏在衣袖里的手,指甲早已嵌进了掌心,殷出鲜红的血。   宋如:“?”   不是,楚渊这个反应不对劲啊。   按照剧情,楚渊现在应该要求宋如把当初的订婚礼还给他,还要对她放一大堆狠话。   接下来,宋如就该恼羞成怒,直接摔碎订婚礼物,对楚渊出手,在两人纠缠的时候,神墓忽然发生变故,入口一下子将他们两人都吸了进去。   可楚渊现在都要走下祭坛了啊喂。   男主你回来!   你离开祭坛,就进不去神墓了。   系统:【糟了!楚渊不进神墓,就遇不到那位改变他一生的高人,就没办法再次修炼,他的武道之路就真的断了,以后还怎么当回龙傲天啊?】   熟读剧情的宋如很清楚这一点,不能让楚渊走下祭坛,神墓发生变故时,入口辐射到的范围就只有祭坛。书里女配为了显示自己高贵的亲传弟子身份,特意把楚渊叫上祭坛,才有了后续剧情。   情急之下,宋如一把拽住楚渊的袖子。   楚渊回眸看她。   对上他的视线,宋如忍不住心神一震。   那是一双怎样的眸子?   宋如一直就知道,楚渊的眼睛很好看。   冷淡时,那双眼睛如同寒星般,高不可攀。   开心时,这个不擅长微笑的少年,双眸会灿若繁星。   可她从不知道,少年的眼睛有一天竟会变成这样。那里面的绝望浓稠如同化不开的墨,又好像无悲无喜,空洞洞的没有任何情感。黑曜石一样的眸子,失去了所有色彩。   饶是心性冷硬如宋如,向来把任务效率摆在第一位的她,在这个眼神之下,心也一阵阵揪紧似的疼。 第22章   此时此刻, 宋如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她伤害了楚渊。   系统:【这是他命定的劫难,与你无关, 不是你,也会有别人接这个任务,这些磨难会成为楚渊来日成功的养料, 玉不琢,不成器。他可是龙傲天啊, 未来要站在这个大陆巅峰的男人。】   可楚渊不该这么痛苦的,书里不是这样。   书里那个楚渊, 一身傲骨铮铮,没有什么能将他击溃。   系统:【如今的情况和书里相比, 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楚渊很喜欢你,这在我们的控制之外。可你也做了自己该做的, 一直都在努力降低楚渊对你的好感度。如宝贝,你只是一个凡人,不是神明, 无法操控一切。你现在该对楚渊狠一点, 彻底斩断他对你的情丝,反向刺激他来日重临巅峰!】   楚渊不按剧本走, 宋如只能强行把这出戏给拉回来, “等等, 你还有东西在我这里, 当年订婚时,楚家送来的订婚礼,是一对龙凤玉镯。”   那对玉镯刺痛了楚渊的眼, 今天是他二十岁生日,本该在酒楼热热闹闹地和宋如举办订婚宴。   玉镯是他母亲的嫁妆,母亲曾说过,以后再传给楚渊和宋如的女儿,也或许会是他们的儿媳。   她说这句话时,脸上的笑意是那样温柔,“或许这对玉镯不是最昂贵的,但寓意最好,希望你们也能像我和你爹这样,长长久久,龙凤呈祥。”   可惜,短短半月,物是人非。   宋如取出那对玉镯:“我小时候没见过好东西,以为它很贵重,把它当成宝贝。来了初武大陆,见识到真正的好东西,再也看不上这对只值几万块灵石的玉镯,它配不上我。楚渊,我很爱钱,嫌贫爱富,嫌弱慕强,以前我以为你是举世无双的大英雄,目光一直追逐着你。”   她狠了狠心,按照书里写的那样,把玉镯摔到地上。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碎玉溅的到处都是,少女的声音无比冷漠,“看到了吗?你现在就像是这对摔烂的玉镯,一文不值,我轻轻松松就能赔几十对给你。楚渊,你不再是从前的你了,如今的你只是一个废人。我是喜欢过你,终有一天会斩杀妖皇为你报仇,但婚约就此作废。”   纳兰玉简直出离愤怒:“宋如,你欺人太甚!渣女,退婚就退婚,何必羞辱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系统:【女配怎么把男主的台词给抢了?粉的cp当场发刀,居然还能激发出她这种抢台词的潜能,这就是cp粉黑化吗?恐怖如斯!】   对比纳兰玉的激动,当事人楚渊反而很平静,他弯下腰,慢慢捡起所有玉镯碎片,在宋如面前站定,摊开双手,把手里的灵犀角递给她:“原本我想着,退婚之后,你不会再收我的礼物,就没有拿出这对灵犀角,免得耽误你的时间。”   他弯了弯嘴角,“我应当还算是了解你吧,你常常说你的时间很宝贵,之前我想着,灵犀角并不是值得耽误你时间的事。如果你爱钱的话,不妨收下它,我在第一楼买的,三千七百万,等你进了神墓,或许能用到。”   黑衣少年的手很好看,白皙修长的十指,骨节分明,那对色泽温润的玉色灵犀角,就静静地躺在他染血的掌心。   台下有人不信:“三千七百万,楚渊哪来的钱?这对灵犀角是假的吧?”   就连庄凌远都于心不忍,出声替楚渊解释:“这是楚公子卖了他编撰的武技秘籍换来的,的的确确出自我第一楼,绝对是正品。”   宋如怔怔地望着他。   不明白这种情况下,他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他的语气甚至称得上是轻松。   系统:【强颜欢笑吧,因为喜欢你,不想纠缠你,不想在你面前露出狼狈的一面。我看哭了,楚渊那么穷,还倾家荡产买这对灵犀角,是想送给你,都是因为我们之前故意不给他写信。有那种异地恋疯狂氪金,饭都不吃也要充钱买话费的味道了!你都跟他退婚、故意羞辱他了,他还想送你灵犀角,舔狗舔到最后不得好死呜呜呜。你说爱钱,明明是想骂他穷,他却借机要把灵犀角送给你,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呜呜呜。】   宋如都搞不清楚,系统到底站在哪一边了,【刚才叫我对他狠一点,现在又说这种话。】   胖乎乎的系统收起擦眼泪的小手绢,它当然站在积分这边,【区区灵犀角,呵!】   宋如倒宁愿楚渊,像书里写的那样,冷冷地讥讽她一顿,对她宣泄出来那些愤怒,而不是这样若无其事地送她灵犀角。   什么舔狗不舔狗的。   楚渊才不是舔狗。   他明明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他是楚渊,宁远楚氏少主楚渊,京都武院首席大弟子楚渊,苍涯第一剑道天才楚渊。出自边陲小国,却凭一人一剑打穿仙缘大会,被七大宗派掌门疯抢的楚渊!   剧情还没走完,还差一个最重要的五年之约,本该是楚渊向宋如宣战,五年之后一决高下,证明她当初退婚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系统:【我检测到神墓即将异变,时间所剩不多了。】   眼看楚渊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宋如只得强行开口:“楚渊,你是不是很不服气?我的时间很宝贵,眼下没空和你纠缠。给你一个机会,五年之后,我和你打上一场,如果你有本事,大可以在天下英雄面前战胜我,证明我是错的。当然,你绝对赢不了。”   黑雾陡然从神墓入口处溢出,席卷了整个祭坛,神墓如同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上古凶兽,将宋如和楚渊两人吞噬。   宋如失去视线的前一刻,听到了楚渊的声音:“好。”   丹宗宗主:“糟了,神墓恐有异变!”   喻寒和庄凌远同时往里面冲,却被自家长辈拦住:“不要命了?”   神墓关闭,谁也不知道里面的人将会面对怎样的异变。   ****   宋如在楚渊的任务世界,只剩下最后一场戏份。   五年之后,楚渊成为名震整个初武大陆的当世大能,来赴这一场五年之约。   宋如输了那场约战,后悔当初放弃楚渊,祈求他原谅,还想跟他再续前缘。   结果当然是被感情+事业双重打脸。   明明这个世界的任务进度,完成了百分之九十,宋如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整个人都丧丧的。   她总是忍不住回想起楚渊在祭坛上望向自己的那一眼。   宋如母胎solo,没有谈过恋爱,不曾受过情伤,不懂那是怎样的绝望。   可哪怕是这样冷情冷性的她,都被那双眼睛所影响。   那双眸子的主人呢?楚渊到底在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宋如的理智告诉自己,她没有做错,她做出的选择对自己和楚渊都好。只有这样,宋如才能完成任务;只有这样,楚渊才能成为未来的绝世强者。   然而,情感上却如同枷锁一样挣不开。   当时神墓异变,动荡之时,那对灵犀角有一只掉进宋如的怀里。   鬼使神差的,她没有扔掉它,而是把它收入储物空间。   此时,宋如就看着那只灵犀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情十分颓靡。   系统:【宿主,你的状态太不对劲了,我建议你暂时终止任务,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做一次心理辅导。】   这还是第一次——系统跟了宋如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在任务世界里,产生如此大的情绪波动。   以前系统还怀疑过,宋如怕不是它们机械帝国转生的小伙伴吧。   明明是个人类,怎么能做到比机器人还要莫得感情、任务至上?   原来她也会痛啊。   穿书部有人在论坛里,搞出过一个匿名评选。   分析谁是最理性、最不会被感性影响任务的员工。   宋如就榜上有名,票数还不低。   亲眼见到宋如这样糟糕的状态,系统先前对楚渊的那些同情,全都转化成了对自家宿主的心疼,甚至隐隐还有一些埋怨楚渊。   明明我家如宝贝,以前做其它任务都顺顺当当,怎么遇见你,就把她害成这样?   可它也知道,楚渊也没什么错。   他们都没有错。   只是有缘无份。   偏偏就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到了那个可能是对的人。   这场懵懵懂懂的爱恋,甚至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无疾而终。   宋如:【别了吧,临时终止任务要扣一大笔积分,看心理医生更要花费好多积分。我其实也还好,你多陪我聊聊天吧。】   系统给宋如找了一大堆搞笑视频,在她的脑内播放,宋如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剧情里,女配也是被神墓突然吞噬。本来她修为低下,进入神墓九死一生,这次神墓异变,反而让她侥幸逃生。   宋如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挂机,就从这个世界下线,登陆到王玄之那边。她想让自己忙起来,用忙碌的日常彻底尘封关于楚渊的记忆。   王玄之此次前往烈焰谷,取一种灵药,一回来就往宋如房间里跑,人还没到院子里,宋如耳边就传来他清润的声音,“傻丫头,这次烈焰谷之行,让我对你那个火焰阵法,又有了新的想法!”   在这个世界,并没有异火这种说法,那些异火在王玄之眼里就是功效奇特的火焰罢了。   宋如趴在床边,神情恹恹的:“我对火焰阵法不感兴趣了。”   王玄之走了进来,来到下界三年,他的身形慢慢抽条拔高,如今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修竹般俊挺,酷爱穿一身黄袍,他的笑容和明黄的衣袍一样明朗。   他的五官极美,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看人的时候不管笑或是不笑总像含情,这样出挑的容貌和那通身清贵的气质,太过潇洒俊逸,不怪外人总传言这位少年国师风流成性。   王玄之俯下身子,靠近宋如,和她眼对着眼,“奇怪,你前一段时间不是挺热衷研究这个的吗?我记得你为了推导阵法,连夜画图纸,后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口水流的到处都是。怎么一下子就不感兴趣了,真就女人心,海底针?”   那时宋如能吸收异火变强。   想用异火阵法来清除包围着苍涯国的兽潮。   现在她在楚渊的世界里只剩下一场挨打的戏,研究再强的招式也用不出来,大可不必。   更何况,她现在最不想提起的,就是和楚渊有关的任何事。   王玄之洗净双手,为宋如剥好柚子,投喂她,“傻丫头兴致不高啊,这是怎么了?尝尝呗,我特意给你培育的品种,跟一般的柚子不一样,能调养你的身体,算是一种灵药。”   宋如的视线放在他的手上,眼前不自觉地就浮现出的楚渊递来灵犀角的那双手。   王玄之的手也很好看,但和楚渊很不一样。   楚渊善剑,手上有许多剑茧,指节修长到给人一种凌厉的压迫感。王玄之是个阵法天才,这双手是用来结印布阵的,保养的比现代社会的手模还要精心,如同玉石般精致。   他出身尊贵,即便来到下界,也没有干过什么粗活重活,这双手绝对不该像丫鬟一样喂人吃东西。   王玄之从前叫宋如丑丫头,后来是臭丫头,再后来是死丫头,那时候一听称呼就知道他有多讨厌她,现在却是傻丫头,每次叫的时候都带着一种很亲昵的调笑感。   想到系统说,王玄之表面上嫌弃她长得丑,背地里很有可能把对她的好感度刷的很高。   宋如没由来的一阵烦躁,她没办法查看男主对自己的好感度,只能靠猜。如果王玄之也像楚渊那样喜欢她,他在后续的剧情里会不会也像楚渊那样绝望?   有一个楚渊就够了。   宋如不是纳兰玉骂的那种渣女,她不是以玩弄别人的感情取乐。   宋如:“王玄之,你喜欢我吗?”   王玄之立马反驳:“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喜欢你!” 第23章   恰好这时念奴娇走进房间, 来为宋如换熏香。   王玄之指着念奴娇说:“看到了没,念奴娇身材这么好,前凸后翘, 小爷我都看不上,更何况是你这种豆芽菜,整天胡思乱想些什么呢?你刚才那么惆怅, 该不会就在发愁这件事吧!你觉得自己有了喜欢的人,怕我喜欢上你, 让你意中人为难?”   他看向宋如的眼神,满满都是嘲讽, 简直像是在说,你以为自己是什么玛丽苏女主啊, 是个男人都见了你走不动道, 为你痴,为你狂, 为你哐哐撞大墙呢。   宋如松了一口气。   王玄之:“别整天闷在房间里了,说是养病,我看你根本就是越养越差, 不如和我一起出去走走啊。烈焰谷的热气和你的病情相冲, 你去不了,但是赏花会肯定能去。”   宋如习惯拒绝他的邀约, 下意识又要拒绝。   忽然听到系统说:【宿主, 我反思了很久, 楚渊为什么会喜欢上你?还查了数据库, 有一条数据表明,男人越是得不到的,就越会珍惜。   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 是你老拒绝楚渊,一直冷落他,反而让他很惦记你,然后就喜欢上你了?要是怕王玄之也喜欢你,你可千万别再拒绝他了,你就多陪他玩玩嘛。   嗐,大数据表明,男人都贪图新鲜,你陪他越久,他越腻烦你,要不怎么说七年之痒呢。】   宋如其实不怎么会处理和异性之间的交往,之前强行学习茶艺,就算啃完了一整本《绿茶手册》,也只是学了个皮毛,画皮难画骨。   至于她当初在组织的劝说下,同时接受了四个任务,领导给的那本《时间管理大师》,她就更是看不懂了,什么海王不海王的,都是些什么鬼?   今天系统这番发言,为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仔细想想很有道理啊,太容易到手的,男人都不会珍惜。女孩子太主动了,男人就会厌烦她的纠缠。   她要是早点懂这个道理,第一个世界多缠着楚渊,说不定能把楚渊对她的好感度降下来。   那么也就不必……   伤楚渊那么深。   宋如要是整天缠着王玄之,他肯定会烦她。   剧情是她为了救王玄之而死,刺激到他发愤图强。   他不必多喜欢她,有一丝对妹妹的喜欢和愧疚足够了。   如果王玄之太喜欢她,宋如不敢想象自己当着他的面死去的那一幕,会有多么残忍。   明明宋如以前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一向只把积分放在首要也是唯一的位置,就连系统都说她是一个莫得感情的任务机器。   是楚渊那个眼神,让她动摇了。   不想王玄之成为下一个楚渊。   哪怕辛苦一点,加班多加点戏份,总之应该想办法阻止那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太子哥哥,嗯……不,是玄之哥哥,谢谢你邀请我,那就要麻烦你带我去赏花会玩啦。”为了让王玄之更烦她的腻缠,宋如还请王玄之来给她推轮椅。   王玄之:“!!!”   傻丫头今天怎么回事?   奇奇怪怪的。   一开始看起来很丧的样子。   该不会是她那个意中人伤害了她吧?   他们用秘宝联系,是什么秘宝啊?   她明明是为了意中人来下界,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和他见面?   该不会是感情出现什么波折了吧?   肯定是这个渣男不好,伤害了她。   现在就该趁虚而入、乘胜追击,俗话说的好啊,趁他病、要他命——   呸、呸、呸,我才不是那种对自家妹妹居心不轨的坏家伙!   但那个渣男给不了她快乐,我可以啊!   怎么非得是他们这种身份悬殊极大,一方为了另一方不惜跳下登仙台的,才是神仙爱情吗?   就不能是我们这样,门当户对,从小青梅竹马?难道这不是更甜吗?   我以前邀请她,她都直接拒绝,今天却突然接受。   这是被我这个知心大哥哥安慰好情伤了?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啦,就是给她剥了特意为她培育的柚子,帮她留意火焰阵法,其实我表面上装成有事要去烈焰谷,不经意间帮她参详火焰阵法。   嗨呀,是不是被她看穿了,我就是特意为她去的烈焰谷。   我还可以做的更好!   王玄之七想八想的,都没有注意到地面的情况,轮椅绊在门槛上差点把宋如摔出去,他连忙一把扶住了她的手臂。   宋如:“?”   怎么回事,男主你英明神武,推个轮椅都?   一直被你diss干啥啥不行的念奴娇,人家可是一向都推的很稳呢。   她回眸望向他,“玄之哥哥?”   王玄之只觉隔着薄薄的衣料,她的肌肤触感是那么清晰,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快得过分的心跳,这一声“玄之哥哥”几乎要把他的心都给叫化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名字能被叫的这样好听,这是他今天听到的第二声。   啊啊啊她一定是终于发现我的好了!   什么意中人不意中人的,渣男滚粗吧!   小爷的未婚妻,小爷自己来照顾!   他连忙松开抓着宋如手臂的那只手,在嘴上抱怨道:“咳咳,刚才我在想一个新的阵法,想的走神了,顿悟你懂吧,就那种感觉,灵光一闪很难得的。还不都是你,你怎么这么缠人啊?下界的三岁小孩都会自己走路了,你还得让本太子帮你推轮椅,烦死你了!”生怕被她发现自己快得过分的心跳。   宋如和系统对视一眼:【诶,有门儿,这招还挺好使的。】   系统欢快道:【对哦、对哦,王玄之真的被缠烦了,今日份让王玄之腻烦成就get √】   宋如:“那就不打扰玄之哥哥参悟阵法了,不如还是让念奴娇来——”   话还没说完,就被王玄之打断,“她会推个锤子的轮椅,让她来推,别再把我手工打造的轮椅给推坏咯,她赔得起吗她!”   ****   话分两头,说回楚渊那边。   楚渊醒来以后,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破旧的寺庙里,这里四处漏风,正中间摆着一尊断了头的神像,阴风阵阵,好似野鬼哭嚎。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围着他叽叽喳喳地说:“哟,这小子可算是醒了,真稀奇,这片地界上还没有见过完全没有修为的人呢。小伙子长得倒是挺俊的,就是眉头皱的太死了,小小年纪干嘛这么苦大仇深啊,不讨小姑娘喜欢的。”   他说话就跟连珠炮一样,吵得楚渊脑壳疼,楚渊冲他拱了拱手,行了一礼:“这位前辈,请问这是神墓之中吗?”猜想自己被异变的神墓卷了进去。   白发老者:“!!!”   他满脸震惊之色,难以置信地问:“你竟然能看得见我?福生无量天尊啊,老头子这一缕残魂待在这里不知道几万年了,多少人来来去去,一个能看到我的都没有,我都认命地习惯自言自语了,突然出现你这么一个能看见我的小家伙!”   老者围着楚渊转了好几圈,又仔细辨别了一下他身上的气息,终于恍然大悟,盘膝坐到断头神像上,摇头晃脑地说:“种子,是种子啊……你身上有一丝种子的气息,那是我老早以前种下的,和我还有一丝联系,难怪你能看得到我。”   这老者不管是说话还是举止,看起来都疯疯癫癫的,楚渊仔细查看,发现他的身体居然还是半透明的。老者坐在那无头神像上,神像却穿过了他大半个身体,这画面显得十分诡异。   听他说起种子,楚渊深深一叹:“妖皇在我体内种下了种子,开花成熟时夺走了我的修炼天赋,我现在是个废人了。”   白发老者:“嚯,现在的年轻人不讲武德啊,竟然用种子做这等阴邪之事,那是我以前种来打算泡茶喝的。我刚才看了看,你确实被种子掠夺了天赋,但也不能说就成了废人。”   楚渊只觉原本沉寂如死水的心,再一次起了波澜。   他那双失去神采的双眸里,有了微光闪过,对着白发老者深深一拜,“前辈,听您的意思,我还能修炼?还请您指点迷津!”   老头嘿嘿一笑,眼珠子骨碌骨碌转动,半点也没有世外高人的气质,反而更像是谁家偷跑出来的顽劣小孩,“小子,你为什么想修炼?我可不能白帮你,要不你带我出去吧,在这里待了不知道几万年,我早就待腻烦了。”   楚渊指尖摩挲着放在袖袍里的那对灵犀角,放佛又一次看到宋如退婚时的决然模样,“我和一个人定下了五年之约,五年之后与她比试一场。”   白发老者:“哦~就是说五年之后,你要赢过一个对手,是吧?这太简单了,有我出马指点你,这世间想胜过谁都不在话下。”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白发老者把话说的这样满,想必所求并非易事,楚渊问:“前辈的条件呢?”   “小伙子,够上道的啊!我如今只是一抹残魂,希望你能尽你所能地复活我。当然了,这对你来说太难,一口吃不成一个大胖子,咱们可以慢慢来,先带我离开这里,我被困在这里太久太久了。你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对我放下防备之心,让我进入你的识海。”   “好。”   “就不再考虑考虑?让别人进入自己的识海之中,可不是一件小事啊,万一我是邪修,夺舍你怎么办?就算我没有恶意,一个不小心,也很有可能损坏你的识海,以后你就是个痴呆了!”   楚渊无所畏惧,他从云端跌落到深渊,早就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这位前辈说能让他修炼,对楚渊来说,就是即将溺亡之人,能够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为了紧紧抓住那一丝丝希望,他不惧于承担任何后果。   白发老者从楚渊的眼神里,看到了他的心声,“你这小子脾气挺对我胃口啊!五心向上,抱元守一,对我开放你的识海,老头子我来咯!”   那道残魂从神像之上飞出,“咻”地一下钻进楚渊的识海。   这个过程极为痛苦,像是有一把电钻强行打开脑颅,他强忍着那种痛苦,终于把残魂彻底收纳进去。   那道灰色的残魂,一进入楚渊的识海,很快就读完他所有的记忆。   灰魂老者咋咋呼呼:“原来这里叫神墓,真是奇奇怪怪的名字,天地间根本没有先天神灵,怎么会有神灵的墓地?这里埋的都是谁啊?   以前那些初武者,不过是一帮武夫,难不成他们也配叫神明?笑话,要是他们都能当神了,那老头子我岂不是能封个神仙的爹、神仙的爷爷、神仙的太爷爷当当?   小子,这地方一般只有武王境才进来,你没有修为居然也进来了,咱们俩可真够有缘分的!你想啊,其他那些被种子夺取天赋的人,当场就死亡,根本不可能进入这个武王境才能到达的神墓。   偏偏你还活着,偏偏你进来了,看来是老天都心疼我在这里被关了太久,注定要放我出去啊!哈哈哈哈,你们这些狗杂种,把老子困在这里,没想到我还有出去的一天吧!”   这位老前辈疯疯癫癫的,说的全是楚渊听不懂的词,一副也没打算让楚渊听懂,只是自言自语的样子,一个人被关了太久,老前辈习惯了自说自话。   楚渊只能尽量挑重点的问:“谁把您困在这里的?”   老者思索了好久,不管怎么拍脑壳,都想不起来,“不记得了,以后想起来再告诉你吧。我一缕残魂,被关在这里这么久,没有神经错乱发疯已经是心理素质强了,记忆有所残缺,是难免的嘛。”   等他过去起初那股子激动劲儿,再一翻楚渊的识海,忽然哇哇直叫:“哇!哇!哇!你这小子不实诚啊,话都只说一半的,那可不是一般的五年之约,你跟未婚妻这一出爱恨情仇都能直接搬上戏台子演大戏了。   这也不是一般的对手啊,叫宋如的小姑娘,绝对是中古以降第一天骄,这是个猛人,你想胜过她可不容易。武道必争啊,有意思、有意思,这小姑娘有意思,比你有意思,真要让我收徒弟,我肯定选她不选你。   当然那是指二选一的情况下,你们俩都能选的话,我选择全要!多两个这么有天赋的小徒弟,它不香吗?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都要!不过我现在也没得选,咱们俩失意之人只能抱团取暖。   其实要按照你们这个时代的划分来看,你这未婚妻的修炼天资并不是绝顶的好,甚至还有些平庸,但她自己走出了另外一条路,把异火炼制进经脉,这要是放在上古时候,她可就是开山立派的祖师爷啊!绝对是一号响当当的大人物。   不过她这门派应该没啥人愿意加入,强是强,可炼化异火的那个过程太危险了,就这还没提那个过程有多痛苦。换成别人来,光是这危险程度,早就死过几万次了,从这方面来看,她又绝对算得上天赋异禀,足足炼化了九种异火,居然还没把自己给玩死?简直称得上是个武道奇迹。”   他说着说着,自己都脑补笑了,“她这门派要是真有人加入,学她一起炼化、融合异火,怕不是当场就得门人弟子全都拿自己炸烟花,这门派存活率也太低了,我自己炸死我自己,哈哈哈哈。”   楚渊不懂这个笑点。   初武时代没有所谓的武道功法,所有人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师父自己都是小白鼠,徒弟就是小白鼠二代。   老者笑完解释道:“师父误打误撞搞出来的修炼功法,可能传给徒弟就是自杀的绝招,我们那时候师父传授功法,害得徒弟受伤都是家常便饭,就连我——咳咳、不提这个了。唉……之前答应你必定能赢她,是我低估了当世天才,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楚渊又问:“中古?”   老头儿:“嗯,你们现在说什么上古年间,是把过往发生过的古事,全都统称为上古,其实在我们那个年代,是分三古,上古、中古、下古,上古又叫远古。   上古年间,世上本没有武道,我们这些人摸爬打滚走出武道,武道起源可追溯到上古。路都是人走出来的,现在传承的道统,最开始也都是一帮武夫自己瞎折腾,那帮人就被称为初武者。   之所以说宋如是中古以来第一天骄,那当然是因为上古有我啦!她虽然很强,比我还是弱上那么一丢丢的。她如果往上古里面排,那就是三古第二天骄。你可别觉得我是在吹牛,在我们那个年代,如今的什么七大宗派、什么妖皇,都是弟中弟,天下间最强的势力是我一手创建的天外天。”   楚渊:“晚辈从未听说过这一门派。”   老者纳闷:“是啊,刚才翻看你的识海,里面压根就没这个门派,我也奇怪呢。按说我那些徒子徒孙,应该很厉害才对啊,不可能没有道统流传下来。”   楚渊:“还未请教前辈的名讳。”   白发老者眯起眼睛,笑了一笑,声音里带着一股追忆,往昔峥嵘岁月啊,“我呀,诞生在天地之始,无名无姓。那时所有修为通天彻地的武修都被尊称为天王,而我实力太强,打遍天王无敌手,镇压了一整个上古时代,故而有人叫我——镇天王。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那些被我镇压的天王早就尘归尘、土归土,我也只余一抹残魂。好汉不提当年勇,你叫我镇老头就行了。楚小子,神墓似乎有所异变,咱们前去探查一番,看看能不能从里面捞点好处,你如今基础太差,要想在五年内胜过你那未婚妻,压力可不轻啊,得赶快变强。”   “镇前辈,宋如已与我退婚,不再是我的未婚妻了,您别这么叫她。”   “嗐,你这么喜欢她,退婚算什么?要我说你就好好修炼,你那些师兄师侄都不知道死哪去了,以后你可就是咱们天外天唯一一根独苗苗了。现在咱没以前那么大的山门了,再叫天外天也不大合适,要不就叫天外天山寨?你就是寨主,我就是太上长老。五年后咱们打不过她就跑,打得过就抢过来她当你的压寨夫人!   女人嘛,不就那么一回事?千万别听什么强扭的瓜不甜,那都是一个瓜,只要吃进嘴里,咋能不甜?明明是那些人扭不动才会这么说。不过我这修炼方法,可是很痛的啊,要吃一番大苦头,我们那初武时代没什么经脉不经脉的说法,修炼都是修肉身,肉身成圣,你以后可别因为太疼打退堂鼓。”   楚渊不怕吃苦。   他原本答应五年之约,只是还奢望着五年之后,还能再见到宋如一面。   这时得镇前辈指点,又有了重新修炼的机会,天大的苦头都不怕。   镇老头嚣张的笑声,在楚渊识海里回荡:“哈哈哈哈,好酒好肉,我来了!” 第24章   今天是王玄之邀请宋如参加赏花会的日子。   一大早起来, 宋如就被一大屋子莺莺燕燕环绕。   年轻小姑娘各有各的漂亮,有念奴娇这样不幸沦落风尘的歌女,也有被恶霸欺压的小镇女孩白晓晓, 还有从小被灭门变成孤儿、为了复仇加入邪恶组织的女杀手古霜。   都是宋如为了维持剧情不崩,救回来的“女主”们。   念奴娇为宋如选衣服:“姑娘难得出去一趟,一定要美得艳压四方。”   气质清纯的白晓晓坐在桌边编花篮:“要是遇到小姐喜欢的花, 就把它摘下来,装进花篮里, 我会编花环。”   古霜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英姿飒爽, “我提前踩过点了,这次赏花会之行, 一定保护好您的安危。”   王玄之推门走进来, “你都离开杀手组织了,别说踩点这种黑话了行吗?搞得我们好像是坏人一样。”   古霜拔剑, 挡在宋如身前,“国师,跟你说过很多遍了, 下次进我家主人的房间, 要先敲门,不可擅闯!”   王玄之绕过她, 从怀里取出一对翠玉耳环, 递给宋如, “听听古霜说的是人话吗?倒把我当外人, 防贼一样防着我。就是因为她老警告我敲门,为了向她展示我在你心里和其他人不一样,我才故意不敲的。仙儿, 别戴念奴娇给你选的那对金耳坠,她眼光太俗,试试我这个。”   王玄之这句话说的很长,只用一口气说完,前面夹着古霜,后面带上念奴娇,其实最想说的只有中间“仙儿”两个字。   他说完以后就小心脏怦怦跳,唯恐这个称呼被宋如察觉,然后驳回。他很早以前就想这样叫了,在她第一次叫他太子哥哥的时候,也或许更早,早到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在天宫,他们都叫她仙儿,女娲宫的人、父皇……   但王玄之和宋如关系一向很差,他只能听着别人那样亲昵地唤她。   如今两人关系突飞猛进,王玄之表面上故作轻松,实则小心翼翼地试探。   她会容许我唤她这样亲密吗?   念奴娇:“姑娘长得漂亮,多富贵的扮相都能压得住,哪里俗了?”   宋如:“试试玄之哥哥送来的耳环吧。”   念奴娇:“那和姑娘身上的衣服不搭,等等啊,我再给你重新搭配一套。”   王玄之只觉得一脚踩实在地面上。   宋如应声了!   她承认了这个亲昵的叫法。   她没有驳回。   呜呜呜我终于熬出头了!   果然只有熬死她那个渣男意中人,本太子才能上位。   其实宋如压根都没发现王玄之对她换了称呼……   那么长一段话,谁能发现被夹在最中间的一声那么轻的“仙儿”,她的注意力就在他说的耳环上啊。   王玄之大摇大摆地坐在桌边,让白晓晓起开,一副男主人的姿态,“你这花篮编的是什么啊,仔细上面的毛刺扎到我家仙儿,放着我来!”   宋如笑着说:“我哪有那么娇气?”   早在仙界时,宋如就向王玄之展示过她的仙力,尽管在娘胎里落下病症,无法发挥女娲后人血脉的全力,她仍旧把仙法修炼得很强。   王玄之很清楚这一点。   甚至知道,他都未必能打得过她。   可就是忍不住想要把她当成一朵娇花保护,从仙界坠落下界的飞升通道里,遇到那么大的危机,他都不舍得让她出手,牢牢地把她护在身后。   王玄之多想宋如娇气一点啊,想要呵护她,宠着她,纵着她。   连他自己都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王玄之决定找人背锅,“还不都怪我父皇,天天给我灌输你身娇体弱的观念,他那么宠着你,把我也害成这样了,都是万恶的惯性!”   天帝确实待宋如很好。   出门的时候,念奴娇抢了推轮椅的活,白晓晓在左面帮宋如打着伞,古霜站在右面像是一堵铜墙铁壁,保护宋如的安全。   王玄之眼睛来回扫了几圈,愣是没找着安放自己的地方。   他做梦都想当护花使者,奈何他家这朵娇花完全不娇,奈何他家娇花妹妹身边还围绕着这么多跟他争宠的坏女人!   最后还是宋如说:“玄之哥哥来带路吧,你走前面,我们跟着你。”   王玄之在心里的小本本上,狠狠地记了这三个丫鬟几笔,迟早把她们全都发配出去!   这座城市是春城,百花常年四季地开放,文人士子最热衷赏花作诗。   艳阳高照,明媚仿若三月天,芳菲满园。   红砖绿瓦,小桥流水,文雅的书生和娴淑的闺秀在花园里漫步。   时不时听到几句点评:“这朵山茶花,过犹不及啊。抓破美人脸,要在粉白的花瓣上有几丝红痕,那红色‘血迹’理应越少越好。不然就不是抓破美人脸,而是抓花美人脸了。”   “兄台,快看这朵绿菊,世上居然真有人能培植出绿色的菊花!”   “没见识了吧,那叫绿波如意,不过这盆绿菊,品相确实极佳,在我见过的花里,能排的上前十了。”   宋如这五人刚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王玄之风流潇洒,念奴娇、白晓晓、古霜,各有各的美,宋如虽然戴着面纱,看不见真容,但气质极为清丽,越是神秘,就越让人好奇到底是何等仙人之姿。   “快看!是国师大人,还带着他妹妹和三位美婢。”   “临江仙可不是国师妹妹,而是他的相好。说起这个,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三年前我在江台城,有幸见过她抛绣球选夫郎,砸中国师做了春风楼的乘龙快婿,那时国师还是个小乞儿呢。”   “国师大人还真是艳福不浅啊,有这等清丽若仙的佳人,又霸占了三个美婢,你说咱们要是邀约那些美婢,他能割爱吗?”   “不如试试?”   他们相携向着这边走来,向王玄之见礼,然后提出邀请,询问可否同游。   要是换做往常,王玄之肯定嫌他们太聒噪,直接把人都赶走,可发现他们有意无意地拉着那三只超级大的电灯泡攀谈,他又有了别的主意。   “张公子,你不是善音律吗?念奴娇曲艺很好,不如你们交流一番,她学的厉害了,也好教我家仙儿。”   “曲二郎,我记得你是个老饕。白晓晓在山野小菜这方面很有一手,上次她做的那个叫花鸡,仙儿很喜欢。”   “秦少卿,大理寺断案很是劳累吧?听说你最近又遇到一桩疑难杂案,别看古霜年纪不大,在验尸方面很有一套,恐怕你们经验最老道的仵作都不及她。”   那帮公子哥连忙道谢。   没想到这事比想象中的容易多了。   难不成他们全都误会国师了?国师和这些美婢还真就是纯洁的主仆关系啊?   王玄之对此求之不得,三个漂亮姑娘却不肯走。   念奴娇:“姑娘要我照顾。”   白晓晓:“我想陪着小姐。”   古霜:“我要保护主人的安危。”   王玄之倾身,在宋如耳边轻声说:“她们跟你一天两天可以,难不成还真能跟你一辈子?我不是要你把她们随便打包送人,但总得相处一下,才知道谁是她们的如意郎君吧?万一这里面就有她们的良人呢?可不能任由她们贪图黏你这一会儿功夫,错过终身幸福啊!”   宋如问系统:【如果这些‘女主’和别人谈恋爱,算不算违背原书剧情?】   系统:【不算,她们本来就只是王玄之的婢女,哪个主家专程拦着婢女婚配?只不过书里男主救她们出苦海,她们铁了心要跟着他,当牛做马,为奴为婢。】   当牛做马,为奴为婢。   实在是太过沉重的八个字。   纵使是天大的恩情,也犯不上赔进去自己的一辈子,就这么钻进牢笼里。   如果有另一种选择,为什么不试试呢?   反正现在剧情变了,当日城主为了巴结王玄之,想要重惩念奴娇,是宋如求情。   白晓晓被恶霸强行掳进府里,要对她做下恶行,王玄之那时候压根不见人影,是宋如救的。   古霜惨被灭门,是宋如教她武功,帮她报仇。杀手组织不肯放古霜离开,也是宋如用仙法震慑住他们。   既然她们不再把王玄之当做唯一的天,为什么不试试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宋如并非觉得,女孩子只有找到好归宿,才是唯一的出路。但确实是尝试过后,才能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宋如:“我有些话想和玄之哥哥单独说,你们先不必跟着了,晚点我们在园子入口那儿见。”   至于三位姑娘愿不愿意理会那些男人,聊天的对象是不是王玄之点名的张公子、曲二郎、秦少卿,那就全都由她们自己做主了。   有宋如发话,三个姑娘再不情愿,也只能止住脚步,走之前纷纷叮嘱王玄之。   念奴娇:“姑娘若是饿了,我在轮椅右侧的抽屉里,为她准备了云片糕。”   白晓晓:“你可千万别让太阳晒着小姐啊,她皮肤娇,一丁点阳光就能晒红了。”   古霜:“南面那个水潭,栅栏有些松动,别带着主人去那边。”   王玄之不耐烦地挥手赶人:“还用你们说?我带的海棠酥比云片糕好吃一万倍,我打伞才是最稳当的,就这小破园子,昨天我来来回回走了七八遍,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我心里门清。”   总算摆脱她们,王玄之心里那叫一个爽啊!   二、人、世、界!   他推着宋如在园子里闲逛。   赏花游园。   从前宋如没有这样的雅兴。   她就像是一根被上的很紧的发条,时时刻刻都在追赶任务,从没有一时半刻慢下来。   王玄之和她是全然不同的人,他是一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每时每刻都在享受生活,时光仿佛被他拉长的很慢很慢。其实,他如果不是生在仙魔大战背景下的天宫,而是凡人界,或许会是一个很浪漫的富贵闲人吧。   王玄之一手推着轮椅,一手撑着伞,风吹的樱花从枝头散落,落在了打的油纸伞上,他轻轻一挥,便像是下起粉红色的雪。   “傻丫头,你最喜欢什么花?”   如此简单的一个问题,宋如一时竟答不上来。   其实她不是一个爱花的人,小时候忙着上学,忙着写作业,要做题要考试,很少会花时间留意一朵花儿的绽放。   对花最早的印象,是路边的牵牛花,放学回家总是折上几朵,拿在手里边走边玩。   后来是教师节,妈妈说让她给老师买一束康乃馨。   初中时候的班歌是,“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   最浪漫的应该是玫瑰花吧?但宋如没谈过恋爱,没有人送过她代表天长地久的九十九朵红玫瑰。   仔细想想,她最熟悉的居然是槐花。乡下老家,外婆家的铁门前,种着一棵老槐树,每年春天洁白的小花开放时,外公都会带着宋如,摘下槐花蒸馒头,槐花馒头有一种清香。   其实也挺奇怪的,宋如变成孤魂野鬼之后,明明飘荡了很久,后来加入时空管理局,做任务更是经历了许多世界。   如果只按时间长短来算,在地球不过二十来年。可不管她走过多少任务世界,最惦念的始终都是地球那个家乡。   宋如现在还能十分清晰地描述出来槐花馒头的口感,十分怀念,可惜再也没吃到过了。   她像个游子。   没人懂她的思乡之情,归乡心切。   宋如最后答道:“槐花吧。”   王玄之有些惊喜,又有点疑惑。   惊喜当然是,没想到宋如竟然真的会认真思考他提出的问题,像是对他打开了心扉,不再是从前那样敷衍。   聪明如王玄之,当然能够察觉得到宋如此前对他的敷衍。   她很少会谈及自己的想法,几乎从不涉及个人喜好。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往往都是王玄之在说,宋如默默在听。   她明明每天都陪在他身边,可王玄之看她,总感觉像是海上的一处仙山,隔着太多缭绕的迷雾,什么也看不真切。   ——她像个谜。   不管宋如离他有多近,他永远都觉得真正的她是那么遥远。   除了他惹她生气,宋如因此惩罚他那几次,倒还有几分真心的样子。   这还是第一次,宋如罕见地对他露出一丝真性情。   宋如问:“你呢,最喜欢什么花?”   王玄之:“我可没有最喜欢的,是花当然都漂亮,各有各的好看,就没有哪个是我不喜欢的。牡丹富贵,梅花高洁,兰花淡雅,桃之夭夭,昙花只一现……可惜海棠无香。”   系统:【不愧是后宫文男主,从他对花的态度,就能看出来真的是个花花公子。】   宋如如今只要一想到,剧情里她会死在王玄之的面前,就对他有一种很特别的宽容,难得一次没有和系统一起谴责王玄之滥情。   每经过一株花树,她都剪下一枝王玄之喜欢的花,放进花篮里。   王玄之的视线,总是忍不住落在她身上。   少女双手拨动木轮,把轮椅推到花下,伸出手半仰着头去够花枝,花瓣上的露水折射着细碎的晨光,她的衣袖簌簌地垂下,露出过分白皙也过分纤细的手腕,素手轻轻剪下一段花枝。   他心里有一种很满足的喜悦:“为我剪的?”   这是从来一种没有过、连王玄之都说不出具体是什么的感觉。   明明在天宫,他收到过那么多礼物,稀世珍宝他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可是她为他剪花,他就觉得整颗心都被塞的满满当当。   宋如:“我那里有几个很好看的花瓶,可以摆进你房间里,用水把这些花养起来,你就能天天看到喜欢的花了。”   后来的后来。   隔着很多时间回望。   王玄之扪心自问,他到底喜欢那个女孩什么?   细细想来,似乎也没有那么多惊心动魄的回忆。   他只是再也不能看花。   花开正好,可是曾经与他一同赏花的那个女孩却不在了。   王玄之用了很久才明白这样一个道理,重要的从来就不是做什么,而是她在他身边。   当时只道是寻常。   宋如双手抱着花篮,王玄之推着轮椅,经过一片粉色的花海,那花朵如同云雾一般,美得近乎梦幻,花海中有一架秋千。   王玄之:“想不想荡秋千?”   宋如点点头。   王玄之正在做心理建设,思考措辞,该怎么跟她提议,把她抱过去。   就见宋如已经用手臂撑着秋千,直接坐上去了。   王玄之还记得,他第一次想要扶宋如坐上轮椅,结果她却自己就坐好了,那时候他还因为献殷勤被拒绝而恼羞成怒,故意说了很难听的话。   现在他只是觉得很可惜。   她要是娇气一点就好了。   如果她能拉着他的衣袖撒娇,仰着小脸看他,那双翠眸里满是他一个人的倒影,“玄之哥哥,你抱我过去嘛。”   只是想想这个画面,王玄之就忍不住一阵面红耳赤。   但她只有央求他接受那些凡人界的女子跟随时,才会对他撒娇。   王玄之控制不了自己发红发烫的脸,唯一庆幸的是,还好宋如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看不出他这些唐突的念头。   怕宋如自己掌握不好力道,王玄之连忙站在后面,为她推秋千。   阳光很好,宋如慢悠悠地荡着秋千,太阳晒得她暖融融的,微风送来花香袭人,令人昏昏欲睡。   嫌头饰太重,她把念奴娇为她戴的头面摘下来,微微带着绿色的长发,在光照下有一种透明感。   她半倚着木秋千的架子,神态慵懒,裙摆随着花海一同轻荡。   其实和王玄之这个纨绔公子在一起的任务日常,也是一种很特别的体验呢,是宋如此前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过的闲散。   越来越多的游客在这里驻足,不为看花,只为看秋千上的少女。   这些人明明都是欣赏的眼神,王玄之却极度不爽。   他们凭什么看她?   她是他的女孩。   王玄之是国师,位高权重,直接找到这次赏花会的负责人,把这里清场了。   宋如睡的半梦半醒,隐隐约约听到争吵声。   “凭什么赶我们走啊?”   “这是国师的命令!”   宋如问:“怎么了?”   王玄之:“你荡秋千荡的这么开心,蛇尾都要露出来了,想吓到别人?给小朋友留下心理阴影多不好啊,我先让他们去别的地方赏花,等咱们走了,再让他们过来。”   还在睡梦中的宋如,神智本来就不太清醒,听王玄之说的有道理,又闭上了双眼。   王玄之痴痴地看着她。   少女对自己的美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她在怎样颠倒众生。   王玄之的手指,忍不住抚上宋如的脸。   他觉得这样还不够。   只是把那些人赶走,还远远不够。   他该把她锁起来。   锁在哪里呢?圣女宫也好,他的东宫也好。总之,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才有资格贪恋她的美。   手指触碰到的肌肤细腻如玉,面纱下的蛇鳞冰冷,指尖经过宋如柔软的双唇时,王玄之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惊醒,一下子收回手来。   “王玄之啊王玄之,你都在想什么变态的事情!”他自嘲一笑,对自己这些念头很是唾弃。   从赏花会回来,宋如就贯彻系统教的方针,只要一有时间就缠着王玄之,连他出去采药都跟着,强行给自己加了很多戏份。   目前看起来收效很不错。   反正王玄之是逢人就抱怨:“我的那个烦人妹妹,简直像个缠人精。”   一直到系统提醒她:【宿主,第三个任务世界,到你的戏份了。】   宋如才对王玄之说:“玄之哥哥,你上次让我去泡的那个温泉,说是可以药浴,要泡多久来着?”   王玄之:“得泡好几天呢,你之前不是懒得去吗?今天怎么突然提起来了。”   宋如:“哪有什么为什么,就突然想去嘛,你的烦人精妹妹不缠着你了,还不好啊?”   王玄之嘴上说着:“巴不得早点送你走。”却在她刚刚离开才片刻功夫,就觉得度日如年。   以前他明明是一个很会独自打发时间的人。   父皇忙、母后也忙,没有人管他,他们把他关在天宫里,让他自己学习修行仙法。   王玄之随便拿出一副棋盘,自己和自己对弈,一个人都能玩上好几天。   那时候他不理解太傅家的儿子,太傅不过上战场几天,那个小儿子就哭哭啼啼的,活像是他父亲怎么了似的。   这话不是王玄之说的,是太傅亲口说的,原话就是:“你能不能别哭的你爹我像是人死了?丧气的很。你跟人太子学学,别像个离不了爹娘的奶娃娃。”   可是,宋如缠着他,满打满算,也还不到半个月。   他怎么就觉得,像是离不了她了。   王玄之如今完全能理解,太傅家的小儿子,当年到底在哭什么。   原来时间这么漫长的吗?   怎么这一天天的,日头就像是不动一样,一直挂在正中间。   是不是掌管日升日落的金乌仙君偷懒了,你倒是快点走啊,你走的这么慢,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我家仙儿?   ****   第三个世界的故事线很复杂。   宋如传送过去,正处于一间神圣的殿堂里。这个玄幻世界的背景设定,类似于东西方结合的感觉。   高高的立柱耸立,支撑起这座巨大的圣堂,洁白的墙壁上饰有浮雕,水晶色泽的玻璃在金阳下灿烂晴朗。   这样的环境,简直让人忍不住唱起圣歌,赞美太阳。   然而,大殿的地面上却流淌着暗红色的血,正中央的十字架上,倒吊着一个紫衣青年,他面容美的近乎邪肆,双眸异色,左眼如同蔚蓝色的海洋一般深邃,右眼的紫眸透着摄人心魂的邪气。   他被金色的锁链绑在玄铁架上,那些鲜血全是从他身上流出来的。紫衣青年面前站着一排身穿白色圣袍的人,共同维系着一个法阵,不断地攻击他。   圣袍老者问:“裴天落,你可知错?”   紫衣青年笑着反问:“我何错之有?”   老者用雄浑的声音神圣地宣判:“你残忍杀害自己的弟弟裴天赐,以阴谋家的身份,在世间挑起战火,继承邪神的力量,在大地上降下天灾,妄图毁灭整个世界,残害所有生灵。”   “裴天赐抢走我的灵根,我只是拿回来属于自己的东西,剥离灵根而已,他就死了,怪他太弱。”青年的鲜血汩汩流淌,声音沙哑好似恶魔的低语,“这个肮脏的世界,早点毁灭,不是一件大善事吗?”   圣堂之主大骂:“孽子,住口!天赐是你的亲弟弟,你害死了他,一点忏悔之心都没有。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用你的生命替天赐,也替那些被你害死的生灵赎罪吧!”   裴天落嗤笑道:“圣主,我的父亲,您一手策划了这一切,却对结果不满意吗?”   圣主不再理会他,而是单膝跪地,左手绕过胸口,放在左肩上,对着主位上的神女,虔诚地祈求:“神女,请您降下天罚,涤荡这一场罪恶。”   裴天落也看向神女,口吻说不清是在赞美还是讽刺,“你可真是拥有一颗纯净的灵魂,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气息干净的人。怎么,连你也认为我有错吗?”   神女圣洁的白袍上,有金线绣成的云边,她不施粉黛,长发编起,那双浅浅灰色的眸子,带着神灵的高贵,怜悯地望着世人。   神女就是宋如。   其实真叫宋如来说,当然是圣主的错更大。   这本书的男主裴天落,其实身世挺凄惨的,他爹圣主是个大渣男,在妻子大着肚子的时候搞婚外遇,小三生了裴天赐。   男主裴天落是罕见的天灵根,论身份他是嫡长子,论天资他千年难得一遇,妥妥的圣子人选,未来的圣堂之主。   其实男主本可以成为天之骄子,受万人敬仰。   凭他的聪明才智,必定会是一位开明济世的圣主。   把北境带领到一个新的高度,在所有子民心中流芳千古。   可惜,那只是本可以。   偏偏渣爹一心想当小三母子的“大英雄”,扶私生子上位,用的手段还极为下作。他把私生子裴天赐抱过来,顶替男主的身份,还挖了男主的灵根给私生子,最后将男主遗弃。   裴天落被挖除灵根时受了伤,不仅神智痴呆,还成了个瞎子,根本无法修炼,凄凄惨惨地长大。   在他十八岁那年,圣堂遇到危机,渣爹用男主的血度过危机,无意间暴露了当年换子的真相。   裴天落被接回圣堂,然而无论是他的亲生母亲,还是渣爹、小三,全都偏宠私生子裴天赐。   明明裴天落才是无辜的受害者。   但他们所有人都觉得,他的回归,是来抢裴天赐的东西。   他们攻击他、警告他、谩骂他……   男主在日渐一日的折磨中黑化,最终毁灭世界。   讲道理,宋如觉得男主要报仇没毛病,错就错在一点,冤有头债有主嘛,能不能精准打击渣爹一家?不要牵连无辜。男主把整个神耀帝国都整的生灵涂炭,这个尺度就很过了。   按照剧情,宋如现在不能说话,她这时候只是一个攻击男主的工具人。   这一套对错辨别的价值观,只能自己在心里碎碎念。   浩浩荡荡的神力,从宋如身上涌出,注入法阵里,诛杀裴天落。   看来这就是神女的回答了。   裴天落放声大笑:“你们口口声声说着拥护正义,其实只是冠冕堂皇。正义女神蒙着双眼是为了公平,你们却是非不分。想要杀死我吗?那么,一起毁灭吧。”   黑雾从他身上逸散而出,那些攻击他的神力,反而成为他的助力,最终黑雾席卷整个大陆,所有生灵沾之即死,一切都归为侘寂。   宋如看到的最后一眼,是漫天黑雾中,紫衣青年解开身上的锁链,那一双异瞳冷冷地望着她,手中的黑色镰刀无情地向她劈来。   裴天落那张脸透着几分男生女相,俊美却丝毫不显阴柔,美得超越了性别,邪魅的唇畔带着疯狂又残忍的笑意。   那一抹紫色炸裂,他用自爆拖着所有生灵一起下地狱。   系统倒吸一口冷气:【宿主,我早跟你说了,别接这个任务世界,你看这男主就像个神经病一样!这个笑真看的我头皮发麻,他根本就是个疯批,这个任务都已经失败七次了,整整被重启了七次,挂在任务堂根本没人敢碰。而且所有离开这个世界的女配,无一例外都选择封印记忆,哪怕是做深层次的心理辅导,都不肯提起他半句。】   宋如知道系统说的是什么意思,接取任务前,她就翻过那些任务者们过去的留言了,虽然仅存只言片语,也能看出裴天落有多难搞。   有人说:“真是受不了这个疯子!”   “他令我感到恶心。”   “我在他身边一分钟都待不下去!”   也有人说:“糟糕,他发现我的伪装了。”   还有人说:“我宁愿任务失败,也想杀了他!”   最离谱的是,居然还有人说:“我好爱他。”   宋如:【可这个任务是组织上指定要给我的,和另外三个任务打包一起,根本容不得拒绝。你先别虚,这才是咱们刚开始接触裴天落,任务未必会失败。说真的,我反而喜欢这种剧本,我在裴天落眼里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和他之间没有感情线。我现在最怕遇到下一个楚渊,而裴天落绝对不会喜欢我,这让我很有安全感。】   放在以前,宋如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担忧。   多大脸,她又不是什么玛丽苏,还担心男主喜欢她?   她和任务世界的男主从来不起化学反应,一直都是一个圆满完成任务的工具人女配。   不得不承认,楚渊让她改变了一些。   宋如开始警惕任务世界男主的感情线。   当然,更本质的东西不会变,宋如心心念念的还是只有回家。   哪怕让她再选一万次,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走完退婚的剧情。   只不过,如果真的能重来的话,她一定打从一开始就和楚渊保持距离,不会被王玄之搞出的状况,歪了楚渊任务世界的感情线。   裴天落毁灭世界后,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吾乃天道,神女,吾将回溯时间,将汝送回过去。诛杀裴天落,拯救世界。”   宋如对祂恭敬一礼:“天父在上,谨遵您的谕令。”   就连天道都没想到,裴天落的神魂强大到,连自爆都没有彻底湮灭,还在祂回溯时间时,跟着宋如一起回到少年时。   这就是这本书的第一章 ,它是一篇男主重生文。   ****   裴天落醒来时,正躺在冰凉的地面上,散发着馊味的泔水桶被砸在他的身上,耳边是一阵嘲笑声:“你们快看啊,傻子喝泔水咯!”   还有人对他拳打脚踢。   他心里还有一道心声,宛如孩童的哭泣,“呜呜呜,父亲、母亲!有人欺负我,救救我。”   裴天落认出那是少年时的自己,只见那个小男孩缩在识海里,抱着膝盖哭泣。   裴天落:“蠢货,闭嘴!你那所谓的父母,巴不得你早点去死,再哭又有什么用。”   他神魂强大,轻易就能压制住这个少年时的自己,霸占这具身体。   傻子双眼瞎了,看不到外面的场景。裴天落却能借助神魂观察到,他这是在孤儿院。   自从被圣主遗弃在路边,裴天落就被路人送进孤儿院,这里所有人都欺负他,他在这里渡过了凄惨的童年。   不知道是哪个孩子解开裤子,冲着裴天落撒了一泡尿,那股子腥膻味直直地淋下来,就连泔水桶的嗖臭都遮不住。   有那么一瞬间,裴天落想把孤儿院里的所有人,全都杀了。   他们该死!   但在十年后,由祂降下天灾,被称为风暴纪元的那一年,和祂的残忍一同著称的是祂的智慧。圣堂和神殿那些正义守护者,对裴天落的评价是高智商、多智近妖,世人称这位半神为阴谋家。   裴天落大脑飞速运转,他重回过去,但并没有逃出生天。如今的敌人,不再是圣堂那帮老匹夫,或是神殿的神女,而是天道,真正的神祇,这个世界的掌控者。   天道想要裴天落死。   天道很了不起吗?   这样高高在上地左右他的命运。   裴天落不仅要活着,还要反杀天道。   当然,在强大到能和天道抗衡之前,不能让天道察觉到异常。关于他和神女一同重生这件事,必须要瞒的死死的。   神女奉天道之命要杀我,我该怎么解决她?   ****   神耀帝国分为南北两块大陆,隔着一块大海遥遥相望。   在北方,人们以圣堂为尊。   在南方,国民则大多数是神殿的信徒。   每年的三月三日,都是南境的神祭日。   在这一天,人们穿上新做的衣服,和亲朋好友一同来到帝国的神城,等候在道路的两边。   初阳升起时,神殿巍峨的大门打开,从中驶出一辆用繁花装饰的马车,车里坐的是神女,她将会一路为民众赐福。   足足上百个身穿白袍的侍女,手捧着花篮,跟着马车一路洒下鲜花。花瓣飘零,同行的乐手奏起圣音,骑士们忠心地守卫神女。   行经一个拐角处,却忽然有一个男孩,从台阶上滚了下来,撞在神女的马车上。   台阶上,还有几个面目凶戾的半大少年,骂骂咧咧道:“今天非要打死这个傻子不可!”   骑士长怒道:“大胆,胆敢冲撞神女圣驾!”   路人这时才看清发生了什么。   从台阶上摔下来的小男孩,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裤,身上被打的全都是伤,他的眼睛看不到东西,用手胡乱摸索着,想要起身,却因为绊到车轮上,再次重重一摔,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跟在他身后的那帮流里流气的少年,显然就是行凶者。   一个中年大妈同情道:“真是作孽哦,在神祭日做出这种恶事!”   没有人注意到,那个摔倒的男孩,蓝眸里闪过一抹紫光。   裴天落在赌。   赌神女并不知道,这时的他在南境。   按照圣堂前世对外的说法,裴天落身体不好,才被送到一处海岛养病,伟大又尊贵的圣主大人,可从没承认过遗弃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知道,神女重生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他,但恐怕应当是想要从圣堂那里入手,肯定会耽误很多时间。   所以裴天落一直纵容孤儿院那些人欺负自己,他们甚至变本加厉,连神祭日都对他下此毒手。   裴天落只赌一眼,赌神女对南境的人没有防备,赌这么善良的神女,会掀开车帘,看一眼他这个在神祭日被欺负的可怜孩子。   “发生了什么?”一道空灵宛如天籁的声音响起,马车的门打开,身穿圣袍的少女走出马车,她头上戴着鲜花编就的花环,灰色的长发垂地,赤着双足,一双灰眸高贵而剔透,五官有一种高逸之美。   她转身,回眸,双眼对上了裴天落。   就是现在!   裴天落眸中紫光大盛,用全部的神魂之力,对宋如施展摄魂术。   用完摄魂术后,裴天落的神魂一阵疲惫,那种疲惫感催促着他陷入沉眠。   沉睡的前一秒,他死死地盯着宋如的双眼。   而她如同初生小鹿一样懵懂,对他满是依赖和爱恋。   成功了!赌赢了。   果然这时候的神女,还没有十年后那样强大的神力,会被他的摄魂术所控制。   真好啊,天道所钟爱的这道纯净无比的灵魂,以后就是我的傀儡了。   宋如看到裴天落眼里紫光褪去,再次恢复汪洋一样澄澈的海蓝色,就知道走完这个关键剧情了。   书里,裴天落就是利用宋如对抗天道。   裴天落保留了傻小子的人格。   他精心地为天道编织了一个谎言,神女在少女时代,捡回了一个小男孩,悉心照料,引导他向善。   等意识到小男孩就是未来毁灭世界的裴天落时,她已对他情根深种。   少年并没有展现出一丝一毫和裴天落相关的邪恶和残忍,反而像是光明的化身。   最后,天道也认可了神女的做法,相信了这个善良的裴天落,不必强求她诛杀他。   到了那时,顺利执掌一切力量、连天道都不放在眼里的裴天落,才会开始实施他的报复。   当然了,这种暗黑向的书,为了过审,最后的结局是,天道和裴天落同归于尽。   系统:【其实这本书真是蛮奇葩的,一般来说,男主都是气运之子,天道所钟爱的人。比如说楚渊吧,就算遇到劫难,修炼天赋被废,但天道让他误入神墓,在里面遇到更强大的世外高人,那是他最大的金手指之一。   偏偏在这本书里,裴天落是天道最讨厌的人,反而宿主你才是天道亲闺女,天道恨不得让他死!本来任务世界里都会有大反派,比如楚渊那里的妖皇啦,王玄之世界的魔尊啦,这个世界我怎么觉得男主裴天落像个大反派?】   宋如想了想,【从读者的角度来看,裴天落是男主,天道是大反派。不过天道想诛杀裴天落,是因为他毁灭世界在先,天道推算过无数次,这个世界唯一的生机,就是提前诛杀裴天落,把一切威胁都扼杀在摇篮里。】   系统:【那么总结一下,这是一本男主重生文,第一世男主被圣堂和神殿抓住,反而利用圣堂和神殿的力量毁灭世界,被天道重启时间。第二世男主是双重人格,一个是痴痴呆呆的傻小子,一个是阴狠毒辣的大反派,大反派利用你和天道斗智斗勇。】   宋如点了点头,表示系统说的完全正确。   把那个小男孩从地上扶起来,闻到他身上散发的泔水和尿腥味,宋如只觉得裴天落不愧是大反派式男主,这都能忍?   他后来一人独战圣堂和神殿的联手,实力可是足足达到了半神阶。   如裴天落这般高高在上的神明,却忍受凡人这样的凌辱——就为了躲避天道有可能存在的探查,为了给宋如下套,趁她不备用出摄魂术。   韩信受胯下之辱,忍常人所不能忍,因此流传出一个典故。   然而跟裴天落遭受的这些欺凌相比,胯下之辱又算得了什么呢?   裴天落的神魂之力,本来就在那场可怕的自爆里,几乎湮灭。   后来强行跟着宋如回到过去,只是强弩之末罢了,这时施展出摄魂术这样逆天的禁术,再也无法维持清醒,彻底昏迷过去。   被他压制的那个人格,小傻子掌握了这具身体。   宋如搀扶着小傻子。   这样的接触,让他下意识地就躲开,往后缩了一缩。   傻小子知道在别人眼里,自己是个痴呆。更知道在所有过往那些记忆里,凡是靠近他的人,都是为了欺负他。   哪怕宋如似乎和那些欺负过他的人很不一样,她身上有淡淡的香味,听声音十分温柔,像是圣歌里唱的那样,飘在天边圣洁的白云。当然,他没有见过云,也不知道什么是白色。   但是不会有任何例外的,她一定也是来欺负他的。   谁让他只是个傻子呢?   “别打我,求求你,别打我……”他苦苦哀求。 第25章   宋如没有再去触碰裴天落, 松开扶着他的手,对骑士长说:“我看这孩子和我有缘,如果当年我弟弟没有夭折, 也该有他这么大了,我想把他带回神殿。”   神耀帝国是神权高于皇权的国度,神女说的话比国王颁布的法令还要更有效力。她想要接一个孩子回神殿, 骑士长立刻为她安排。   宋如转向那几个欺负裴天落的孩童:“孩子们,你们欺凌他人, 是走向迷途的羔羊,我将引领你们重回神的怀抱。我赐予你们一个恩赐, 与你们而言亦是代价。”   只见她素白的指尖轻轻一点,那几个男孩就开始昏睡。   睡梦里, 他们梦到自己变成了被人欺凌的小傻子, 又是拳打脚踢,又是泔水泼脸, 还有人对着自己撒尿……不管怎么反抗都无济于事,他们只能哀求对方放过自己,那么绝望, 又那么无助。   等从昏睡中醒来, 他们全都痛哭流涕,对着宋如一个劲儿地磕头:“神女大人!”   宋如:“伤害别人, 就是伤害自己, 早日醒悟吧, 孩子们。”   他们猛地扇自己耳光, 对傻小子道歉:“对不起,我们错了。”   孤儿院的管理者也出来,向宋如忏悔, “是我们没有照顾好孩子们,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围观的众人全都唱起祷词,感念神女的慈悲。   系统:【哇塞,宿主你这神棍演的有一套的,唬人可以的。】   宋如邀请傻小子和她一起乘坐马车,他害怕地不肯,她递给他一瓶牛奶,温柔地诱哄:“只要你坐我的马车,这瓶牛奶就给你喝哦。”   牛奶的香气钻入小傻子的鼻翼,那种浓郁的奶香,带着清甜,勾得肚子一阵咕噜咕噜地叫唤,他都不知道多久没喝过牛奶了。孤儿院每次分配的新鲜牛奶,都会被那些坏小子抢走。   他眼睛看不到,却顺着那股奶香味,猛地从宋如手里拿走牛奶瓶,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宋如掏出手帕,帮他擦了擦沾在嘴边的牛奶。   那手帕很软,上面还有淡淡的花香,傻小子不知道那是什么花。   宋如:“车里还有面包,想吃吗?”   傻小子就这么被宋如拐上马车。   三月的天气,还有倒春寒,街道上有些阴冷,马车里却十分温暖,马车中央摆放着取暖炉,是用上好的魔晶制作而成。   傻小子身上有许多伤疤,有的是新伤,有的是旧伤,混合着污泥、泔水,还有尿液,太多细菌和病菌滋生,在这样暖和的马车里,他身上的伤口哪哪都痒,一抓下去就有脓水流出来。   宋如按住他的手:“别挠。”   她用棉纱,蘸了药水,帮他清理伤口。   少女的声音很轻灵,像是春日山林里的百灵鸟,“等我学会了治愈术,一下子就能帮你治好那些旧伤,不过那是高阶圣术,我还没有掌握。”   她握着他手的力道很轻,指腹是那样柔软,傻小子以前分到过一块孤儿院里新烤出来的面包,一度以为那是世界上最松软的触感,可宋如的手比那块面包还要再软上许多。   宋如和他以前遇到的人都不一样。   孤儿院里也来过一些贵人,身上喷着浓郁的香水,说话趾高气扬,走路的时候戴的那些珠宝首饰总是响的让人脑壳疼。   她们一碰到裴天落,总是远远地避开,嫌弃他散发出来的腐臭味,嫌弃他身上的伤疤,他听到她们说:“看他的伤口都流脓了,千万别有什么可怕的病菌传染给我们,快走吧!”   从来没有人这么温柔地给他清理伤口,傻小子忽然有些自卑,把手缩到背后,“我的伤口流脓了,会弄脏你的马车。”想了许久,他才从贫瘠的大脑里,搜索出来一句从前听到的那些孤儿奉承贵人的话,“尊贵的女士。”   穿着破破烂烂的小男孩,极力地想要把自己缩成一团,生怕弄脏马车。   宋如在他身上,像是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她小时候家里过的很穷,每次去亲戚家拜年,那些家里的女主人就用嫌弃的目光看着她,“别坐我家的沙发,弄脏了你赔不起!”   她只敢坐在一个小板凳上,侧着大半个身子,不敢坐实了,等爸妈送完拜年礼的这一段时间,能把她浑身上下都坐得发酸。   挺让人心疼的。   宋如揉了揉裴天落的小脑袋:“叫我姐姐就行。”   裴天落其实已经十四岁了,但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身体没有正常发育,个子很矮,又瘦又弱,看起来还不到十岁。   由于出生时被强行拔除灵根,损害了他的大脑,智商只停留在四五岁的模样。   “姐姐?”他重复一遍这个词,在心里思考是什么意思,过了很久才想明白,这是一个和家人相关的词汇,“你要从孤儿院领养我吗?”   他从前一直很羡慕那些被领养的孩子,可永远都轮不到自己,没人会想要领养一个傻子。   宋如:“对,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了。”   傻小子忽然抓住她的手,用的力气很大:“姐姐,我会很乖很乖的,你不要抛弃我,不要把我送回去。”   宋如安抚他:“我不会把你送回去的,神殿不会有人欺负你,孤儿院那些欺负过你的人,都受到了惩罚,是他们做的不对。”   傻小子乖乖地坐好,宋如继续帮他清理伤口。   神祭日的赐福仪式结束,宋如的马车回到神殿。   神殿的建筑风格和圣堂不同,圣堂恢弘大气,神殿则更加偏向于迤逦秀美。   大门推开,神殿大堂的壁钟刚好走到整点,喷泉里的水如同起舞一般,成群的白鸽从神殿的尖顶飞出,道路两旁盛开着鲜花,侍女们恭敬地向宋如行礼:“神女殿下。”   宋如一个人的起居室就占了一座小楼,楼外的一面墙被白蔷薇的藤蔓环绕。   这就是傻小子方才闻到的,她手帕上的香味,傻小子忍不住深深地嗅了一口。   宋如把傻小子带到房间,吩咐侍女给他洗澡,再换一套衣服。   傻小子却不肯让任何人碰,最后还是宋如亲自动手。   起初傻小子挣扎着不肯进浴桶,就跟宋如以前养的那只猫一样,特别逃避洗澡。   宋如把他的手放进去,“你看,不烫呀。”   小傻子将信将疑地把一只腿放了进去。   宋如正要帮他脱衣服,就见到他眸子里闪过紫光。   哦豁,大反派这么快就醒了啊。   裴天落:“你出去吧,我自己洗。”声音里再也没了先前的拘谨,透着几分傲慢和养尊处优的矜贵之感。   作为天灾的主导者,引领南北两境和神权对峙的裴天落,当然没有在衣食住行上委屈过自己,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小傻子对神殿的一切都战战兢兢,裴天落却相当习惯。   赶宋如出去,是因为在他眼里,宋如只是他控制的下属,并不想让一个卑微的傀儡,看到自己身上的伤势。   傻小子还在他的识海里抗争:“不要姐姐走,姐姐!”   裴天落伸出手揉了揉额头,“蠢货,她只是我的婢子。”   傻小子被宋如养的胆子有点肥,问道:“你是谁呀?”   如果不是怕被天道发现异常,裴天落一定毫不犹豫地吞噬掉这个幼年时的自己,让他彻底闭嘴。   裴天落的精神仍旧不济,再次陷入沉睡。   傻小子这时已经洗好澡,穿好衣服,缠着宋如叫姐姐:“我真的有姐姐了?”   他洗干净一身脏污,新换上昂贵衣料制作的服饰,尽管由于时间急,是直接买的成衣,而非请裁缝量身定制,但还算合他的身,蓝色丝绒制的衬衣,笔直的黑裤子,再加上一对锃亮的皮鞋。   就连神殿的侍女都忍不住赞道:“这孩子可真是有一副好相貌,再打上一个领结,简直像是哪个贵族家的小少爷。”   宋如牵着傻小子的手,把他领到餐桌旁。   晚餐很简单。   一碗浓汤,是用神耀帝国特有的一种灵菇熬制,里面加了浓浓的奶油,清香和奶香奇异地糅合在一起。   一块烤制的全麦面包,刚刚从烤炉里取出来,大麦的焦香扑鼻而来。   一块煎好的牛排,牛排一面煎得金黄,肉汁简直像是要流出来。   还有一盘蔬菜沙拉,菜叶青翠欲滴。   宋如带着裴天落祷告:“天父在上,感谢您的恩赐。”   傻小子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把桌子上的东西一扫而光。   他不会切牛排,直接抓起一整块牛排往嘴里塞,吃的满脸都是油。   宋如也不制止,等他吃饱了,才站到他的旁边,教他用哪只手拿刀,哪只手拿叉,怎么样切牛排。   傻小子跟着宋如教的动作去学,只不过他眼睛看不见,难免切的乱七八糟,刀叉划过磁盘那种刺耳声音,简直让侍女恨不得捂住耳朵。   宋如却夸:“第一次就能切成小块,已经很棒啦,今天就先这样吧,下次再学。”   傻小子觉得这一整天都像做梦一样,躺在又温暖又柔软的大床上,他还抓着宋如不撒手,生怕她一走,这场美梦就醒了。   宋如只好讲故事哄他睡觉:“森林里住着一群小动物,大家都很不喜欢小猪猪,觉得它呆呆笨笨的,谁也不肯带它玩,有一天狼来了,小猪猪勇敢地赶走野狼,成为所有人心中的大英雄。小动物们都来跟小猪猪道歉,称赞它的勇敢,小猪猪还交到了好朋友,小狐狸带它去爬山,小兔子给它送来胡萝卜……”   傻小子人都进梦乡了,还拽着宋如的一根小拇指,放在嘴里吮吸,就像婴儿吸奶嘴那样。   系统:【养儿子的即视感啊。】   宋如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的手,关掉房间里的灯,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她的事还不算完,还要给圣堂那边的人写信,继续催促他们寻找裴天落。   等把一切都忙完,宋如咸鱼瘫在床上:“啊——”   绿色的果冻团子,围着宋如飞来飞去,笨拙地给她捶腿按摩,【宿主辛苦啦!】   宋如:【拿到神女这么高贵的身份,开局却得给裴天落当丫鬟,你说前面那些任务失败的前辈们,是不是给累的啊?】   系统回忆了一下她们的留言,觉得不太像。不过宿主就是发一句牢骚,它继续乖巧地给她捏肩,还点上了具有安眠作用的熏香。   宋如黑甜一觉。   第二天,来自孤儿院的一位幸运儿被神女殿下收养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神耀帝国,贵族们纷纷递上拜帖,想要来看看这个孩子。   骑士长带来一份文书:“神女大人,这是收养手续,孤儿院那边说,这孩子还没有名字,您要为他取个名字吗?”   刚刚睡醒的裴天落,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他穿着丝绒的睡衣,没有穿鞋子,在大殿里四处摸索,“姐姐、姐姐!”   他绊倒在台阶上,明明是循着宋如身上的香味找过来,却怎么也找不到她,哇地一声哭出来,“姐姐,你在哪里?”   “我在。”宋如连忙扶他起来。   这一次,傻小子没有再像昨天那样躲着她,反而是扑进她怀里,委委屈屈地说:“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以为昨天都是梦,为什么睡醒就没有姐姐了?姐姐明明陪我一起睡的,我找了你好久,呜呜呜呜。”   其实小孩子是很纯粹的,他们能分辨出别人的善意和恶意,然后回报。   最开始宋如对他好,因为他没有被善待过,只有对于曾经被打骂的恐惧,所以躲开了,对她很防备。   可随着相处的加深,傻小子明白宋如不是要欺负自己,就是单纯的对他好。   他想要同等,甚至加倍,加十倍的回应她的好。也忍不住在她面前露出真正的小孩子模样,对她亲昵、信任、撒娇、依赖。   宋如:“孤儿院说你没有名字,姐姐要给你取个名字,你想叫什么?”   傻小子嘿嘿一笑,脸上还挂着眼泪,但是笑容格外真诚,“我有名字的呀,我叫傻子,大家都这么叫我。”   宋如有那么一瞬间的心疼。   未来的裴天落,成为了一个毁灭世界的大魔王。   但在最初的最初,他其实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   是这个世界负他、是世人负他。   前世在他被圣主利用,接回圣堂之前,一直没有名字,别人都叫他傻子。   书里也没写,裴天落在收养文书上,用了什么名字,这么细节的事。   这在裴天落的复仇大计里,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反正只要他不说自己叫裴天落,不暴露自己的身份,爱叫什么叫什么。   总之,取什么名字都无所谓,因为他绝对不会认可,收养文书上是自己的名字。   宋如却有了给傻小子取个名字的冲动:“叫宋晏怎么样?‘宋’是姓氏,‘晏’是名字,就像我名字里的‘如’一样,‘晏如’两个字组合在一起,是安宁的意思。”   骑士长左手举过胸前,对她深深一礼,“赞美您的仁慈,真是一个极好的名字。这孩子吃了太多苦,世间待他不公,惟愿他在神殿能获得安宁。”   傻小子跟着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怂……演……”   宋如咬重音纠正他的读音:“宋、晏!”   傻小子:“宋?晏?”   宋如:“是的,宋晏。”   小宋晏欢快地重复起这个名字,连刚才绊倒在台阶上的疼痛都忘记了,在大殿里跑来跑去的,一遍又一遍地:“宋晏、宋晏、宋晏……我不叫傻子了,我叫宋晏!”   其实刚刚取完名字,宋如就有点后悔了,系统说的对,她的状态是不太对劲。自从离开楚渊那个任务世界,她越来越不像曾经那个任务机器的自己了。   给小宋晏取这种和剧情根本无关的名字,对于从前的宋如来说,是多余的事,都判定为加班,她才懒得加班。   现在她却给小宋晏取了名字。   宋晏这俩字,是她真的想过,要给自己妹妹或者弟弟取的名字。   那时候刚刚开放二胎,妈妈规划着再给家里添一位新成员。   宋如兴致勃勃地拉着爸爸,给未来的妹妹或是弟弟取名字。   宋如小时候问过爸爸,自己为什么叫宋如。   老爸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妈妈说:“他可不好意思说,当时我为你取名字,特意拜访了一位大师,人家大师给你测字测了好久,最后选了‘茹’字,放进了锦囊里。你爸不认识这个字,到派出所打开大师给的锦囊,帮你登记名字的时候,直接认半边,写成了‘如’。”   爸爸:“我后来又找了一个专门搞国学的老同学问了,人家说那大师取的‘茹’字才不好呢,《诗经》里有一句是,‘人亦有言,柔则茹之。’茹在这里什么意思,受欺负啊,这句话是说,你性格柔弱就会被人欺负。咱家姑娘这么漂亮,可不能是个柔弱性子,她得保护好自己。老同学说了,我这是错有错着,后来的如字反而比先前的好。”   总之,宋如自己的名字,不过来源于一个乌龙。   她小时候特别羡慕班上那些名字好听的同学,比如有一个同学叫于红叶,因为人家爸爸妈妈是在红叶满山的香山认识的。   还有一个同学叫陈慕然,因为人家爸爸姓陈,妈妈的名字里带个然字,这名字就是爸爸对妈妈表白。   反正都是神仙名字,哪个都比宋如有寓意!   她就格外想给妹妹或弟弟取个好名字。   那段时间宋如天天翻词典,最后选了“晏如”的意项,至于为什么姐姐的名字是后一个字,妹妹或者弟弟的名字却是前一个字,那就得问我爸去了。   不过妈妈工作实在是太忙,生二胎的事不过是随便提了一嘴,就被她忘在一边了。   宋晏这个名字,当然也就被宋如尘封在记忆里。   今天鬼使神差的,宋如就蹦出了这个名字。   可看到小宋晏开心成这样,又觉得给他取个名字也挺好的。   反正小宋晏只是一个副人格,一点也影响不到整个剧情的大局。   至于裴天落本人,更加不会在意这件小事。在他看来,宋如被施展了摄魂术,出自灵魂本能的依恋他,怎样讨好他这个主人都不足为奇。   宋如给小宋晏安排好身份、住处之后,又将他送进学校。   其实在书里,裴天落的副人格并没有上过学。   祂自己是神主,去跟一帮小孩子学什么?   至于副人格,对于祂而言,也是用完就扔的工具。   祂根本不需要小宋晏成长。   傻乎乎的,足够骗过天道就行了。   宋如却忍不住给这个孩子更多。   他为什么不能像其他孩子那样去上学呢?   是,他是只有五六岁的智商,但是在现代,像他这样智力有障碍的孩子,也会去读特殊学校啊。   他有受教育的权利,或许他这个五六岁的智商,只是一个起点,以后能通过学习,慢慢变聪明一点呢?   可能他学的很慢很慢,别人一节课就能学会的东西,他要反复学上几百上千遍。   但总之,可以去试试吧。   即便,五六岁智商真的是他的终点。   他也可以享受一下学校的快乐时光啊。   难不成就让小宋晏像书里那样,整天被关在神殿吗?书里可是有人说过,别人还以为他是神女的禁脔。   宋如不想让别人那样误会他。   他干干净净,就应该站在最光明的角落。   这个时代教育资源并不发达,只有上层社会的孩子才有资格读书。   小宋晏一开始哭哭啼啼,不肯和宋如分开。   第一天,是宋如亲自送他去上学。   在神耀帝国,由神灵亲自遴选出来的神女,圣洁无比,地位比国王还要崇高,她亲自前往皇家学院,学院十分郑重,简直恨不得把地面都铺上金砖。   学院打扫非常认真,整个校园都焕然一新,长长的红色地毯一路铺到校门外,院长亲自带着一众优秀师生在外迎接,对着宋如恭敬行礼。   年纪小的孩子们感慨:“这就是新来的转校生宋晏吗?他可是神女亲自送来的,好大的派头啊!”   小宋晏有些口渴,抓起水杯就是一通豪饮,仪态毫无一点美感可严,还把学院精心铺就的长毛地毯弄湿了,却没有一个人敢指责他的失礼。   宋如等他喝完,用手帕帮他擦了擦溅到身上的水,轻声教导:“阿晏,下次喝慢些,小心呛着。”   刚一苏醒的裴天落,对上的就是神女温柔的目光。   她仍旧是那身白袍,似乎这位神女常年四季都穿着一身白袍,活像是神殿没钱给她买新衣服似的,长发只简单地编起来,灰眸高贵而纯粹,如今里面倒映的满是他的影子。   裴天落并非第一次使用摄魂术,以前他也有过别的傀儡,但从来没有一个像宋如这样。他们难免呆滞,很机械,有一种被命令的感觉。   宋如却很自然地对他好,就像是他真的有了关心自己的亲人。   裴天落对这次摄魂术很满意,或许是神女的灵魂太纯净,所以被摄魂术影响和别人不同,也可能是他到达半神阶之后,施展出来的摄魂术越发臻至完美。   下一瞬,裴天落的眸光就变冷,亲人,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个词汇!   他狠狠地拽断宋如的一缕头发,似乎要把她的头皮都掀开,发梢处还带着鲜血,咧开嘴,冲着宋如笑了一笑,牙齿白的有些渗人:“姐姐,是不是拽疼你了?对不起,我眼睛看不到,手上没个轻重。”   宋如:【草草草草草,疼死老子了!】   系统:【宿主对不起!他动作太突然了,我没来得及给你开痛觉屏蔽。这个男主真的喜怒无常,前一秒还甜甜的叫你姐姐,下一秒就这么狠地薅你头发。】   然而不管是出自对于神女原本善良人设的维护,还是要在这个男主兼大反派的裴天落面前表现出来忠心耿耿的模样,宋如都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和他发火。   差点要骂出声的宋如,只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姐姐不痛,不怪阿晏,快去上课吧。”   宋如还在心里敲响警钟,记得有一个失败的任务者留言是——他发现我的伪装了。   她们是任务者,而非书中世界的土著。出于对任务者的保护,小世界里的任何禁术都不可能对她们洗脑,因此她免疫裴天落的摄魂术。   明明是正常人,却要强行装成是傀儡,受裴天落摆布。还要被裴天落这双堪比高阶雷达的眼睛一直盯着,无限放大自己的一丝一毫举止,一丁点不符合傀儡的举动,就会被他看破伪装。   这个任务世界简直太难了!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宋如打定主意,只扮演最少的戏份,只要能顺利推动剧情就行。正好她还有另外的任务世界要忙,这个世界就赶快下线吧。   等小宋晏从学院回来,宋如已经去了神殿侍神。   侍奉神灵是神女沟通神性的重要环节。   她对于神越虔诚,能够和神灵沟通的时间就越久,获得的神力就越多。   小宋晏想要推开那扇紧闭的大门,就像宋如亲昵地叫他阿晏一样,不停地叫着她:“阿姐~”   却被骑士长拦住:“神女正在感悟神性的关键关头,万万不可打搅。”   裴天落同样喝止:“蠢货,别去那里!”一旦宋如进入勾连神性的状态,天道放在她身上的关注将会大大增多,裴天落怕被天道发现他也重生了。   小宋晏问骑士长:“那阿姐什么时候才会出来啊,我好想她。”   骑士长:“神女往日侍神,短则十日,长则半月。”   小宋晏日日来神殿大门外等候,整整一个月过去,宋如还是没有出来。   就连骑士长都很惊奇:“看来神女和神性的契合度又提升了。”   裴天落同样没想到,宋如侍奉神灵竟然如此虔诚。   他看得出来,天道启用时光回溯送宋如回过去重生,花费的代价很大。   难怪天道要让宋如重生,原来她是祂最乖顺的狗。   也对,如果宋如不够虔诚,又怎么会在亿万生灵里,被选中成为唯一的神女呢?   宋如这是眼见一直寻找“裴天落”没有希望,干脆就努力修行神力,想要在他降下天灾时,直接杀掉他吗?   可惜,再怎么修炼也没用了,神女这条蠢狗,连自己换了新的主人都没发现呢。   这绝对是裴天落阴谋论了。   宋如根本就没想那么多好吧。   她就只是单纯想立个人设,把侍奉神灵很虔诚这个人设立好了,就能空出时间去做其他世界的任务,顺便也能尽量减少和裴天落这个大变态的对手戏。   只能说裴天落自己是老千层饼了。   他自己站在第五层,以为宋如站在第三层,其实宋如就是在第一层而已。   ****   初武大陆。   神墓异动,是由于一只古时的大妖复苏。   它疯狂攫取神墓里的生机,不管是妖兽一族还是人族,全都沦为了它的补品。   当然,它做的十分隐蔽,并不亲自出手杀人,只是恶意挑起人族和妖族的斗争,神墓里到处都打出了狗脑子,它则暗搓搓地收割生机。   等众人发现异常时,它气候已成,一只鲲鹏浮现在神墓上空,体型大到遮天蔽日,猖狂地笑道:“哈哈哈哈,小子们,谢谢你们给爷爷我来送口粮。”   “上古妖族,鲲鹏!”   “这种威压,是宗师境!妖族又多了一个武道宗师。”   所有人都以为,这次神墓异变,最大的赢家是鲲鹏。   然后就看到,鲲鹏的身体瞬间变小,像是一个硕大的气球被针扎破,一下子漏气了,整个神墓都回荡着它气急败坏的声音:“竖子,尔敢!”   鲲鹏被人阴了,刚刚攀升到宗师境的修为,瞬间暴跌。   阴他的当然就是楚渊和镇老头。   镇老头:“快溜、快溜,千万别被它抓到,要让它知道是咱们捣乱,你死定了。”   楚渊被鲲鹏的攻击震慑,吐出一口鲜血,“这还只是它没有锁定对象的随手一击,如果是冲着我来的,我必死无疑,它好强!”   镇老头不愿意了,“大鱼这算什么强啊,就它这样的,搁在上古,连给我当坐骑都不配。”   楚渊:“镇前辈,您的坐骑是什么?”   镇老头一愣:“对啊,我的坐骑是什么?”他猛地拍打脑壳,“我这破脑子哟,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离开神墓之前,楚渊最后看了一眼。   镇老头:“哇、哇、哇,别担心你那未婚妻了,鲲鹏都被咱们搞蔫了,神墓对她来说虽然还有危机,但不至于遇到死劫。倒是你,凭鲲鹏对你的仇恨值,咱们再耽搁一会儿,可就真凉透了!”   鲲鹏失去对神墓的掌控力,神墓出口打开。   随着离开神墓的人越多,里面发生的事情,开始在初武大陆上流传。   有一大部分人坚信,人族出了一位新的武道宗师。   首先,能够粉碎一个妖族妖皇境强者阴谋,他必然也是同等层次。   其次,他的功法路数和任何一位已知的七大宗派武道宗师都不同。   只不过他的性格偏向闲云野鹤,不爱受拘束,所以才从来不曾出现在世人面前。   人们都在讴歌这一位大英雄,把他想象得逍遥自在。   实际上楚渊却惨极,被鲲鹏追杀,一路逃亡,逃出神墓时居然被传送到了妖族领地。   镇老头:“要死、要死,就你小子这细皮嫩肉的,进了妖兽领地,还不被人家炖着吃咯?”   楚渊却一脸坚定:“前辈,您传授的这一套修炼法门,需要吞噬妖兽精血,这样的危局对我来说何尝不是一次机遇?”   镇老头:“你小子这心性真是好到没话说,这样吧,我有一套易容的法诀,先传给你试试,咱们看看能不能改良一下,把你伪装成妖兽一族……”   ****   凡人界,春城。   整天嫌弃宋如的王玄之,却忍不住在她闭关泡温泉时,一次又一次往这里跑。   看不见傻丫头的第一天,下界的糖蒸酥酪吃起来都不香了,明明在仙界的时候,王玄之最馋的就是下界这些吃的。   看不见傻丫头的第二天,今天的戏班子唱的戏好无聊啊,不是说为了招待国师特意排练的吗?就这?就这?剧情简直乌七八糟!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第十二天!   王玄之直接冲进温泉庄子,“傻丫头,你不会泡晕在里面了吧?”   隔着绣着白兰的丝质屏风,少女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她侧坐在温泉当中,水气蒸腾熏得香雾袅袅,肩膀圆润,后背线条笔直,蝴蝶骨宛如生出一对羽翼。她随手扯下披风上的浴袍,在潺潺的水声里向着岸边游来。   只听那些声音,王玄之甚至都能想象得到,宋如那条墨绿色的蛇尾怎样在泉水里摆动。   她绕过屏风,一双藕臂撑着玉质的石台,仰着小脸趴在岸边,匆匆披上的浴袍之下香肩半露,湿哒哒的长发在水里飘摇,仍旧戴着面纱,露在外面的那一小片素白面容被热气熏的红艳,就连清清冷冷的眼尾都染上海棠花开的色泽。   若是世人见过她这幅模样,怕是没人再叫她临江仙。   一个仙字哪里足以形容她的美,她的美岂止清丽?念奴娇比起她,还差着太多千娇百媚。   王玄之心脏狂跳,脸无法控制地开始发烫,热气往上一涌,居然流出了鼻血。   王玄之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但仙儿真的好美啊。   啊啊啊世上怎么会有她这么漂亮的人!   我不行了。   仙儿用美貌杀我!   “玄之哥哥,怎么了?”   王玄之捂着鼻子,背过身去,不让宋如看到自己唰唰往下流的鼻血,“那个,戏园班主说,排了一出新戏,我看你温泉药浴泡的也差不多了,问你要不要去看。”   宋如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戏园子班主一看到王玄之又过来,只觉一阵惊恐,上次这位主儿挑剔了大半天,让他们全都诚惶诚恐。   王玄之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只一心推着宋如的轮椅,这边的路是他为她特别修建的,不必上台阶,就能一路推到雅间。   清风吹起宋如的秀发,一缕划过王玄之的脸颊,他忍不住离她更近,深深地嗅了一口她的气息。那是和他很像的味道,他日日为她熬药,两人身上有着同款的中药淡香。   这种感觉真让人沉迷,就像是她是他豢养的女孩,她身上每一个地方都沾染着他的气息。   明明事实其实是反过来的,是王玄之被宋如所驯服。   是他心甘情愿地沾染了她的药香。   让她占据了自己的从心到身、整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幕布拉开,戏台子上咿咿呀呀地唱着一曲合家欢的戏目,一对恋人因为恶人从中作梗,差点天各一方,历经波折,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   微风徐徐,茶香四溢,优美的戏腔透露着一股古韵,让人不自觉地就听得入了神,宋如全程看的很开心。   她在这些任务世界,娱乐模式其实挺匮乏的,这里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打不了游戏,看不了电影,刷不了抖音。   系统倒是有娱乐功能,可以兑换以上这些作为消遣,但积分消费很高昂,毕竟时空管理局也怕任务者玩物丧志。   因此能在做任务时看戏,对于宋如来说,其实算是难得的放假休闲。   每次跟着王玄之,都可以摸鱼啊,上次荡秋千就挺有意思的。   宋如看的开心,王玄之打赏自然大方,班主简直以为他是哪根筋搭错了!   这前前后后才几天啊?之前国师大人一个人过来,对这一出戏百般挑剔,如今带着临江仙,怎么就变成叫好了?   王玄之推着宋如离开戏园,“他们排的戏曲是不是挺无聊的?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出,回头我给你写个戏本子,保证比这些好看一万倍。”   忽然,他身形一顿,声线有些强行压抑的颤抖:“我想起来还有些事,你自己回去吧。”   宋如:“不必瞒我,月禅镜同样有所反应,是仙界出事了吗?”   正如宋如所说,王玄之的本命仙宝,此时正在剧烈的震颤,连带着他的神魂都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这件本命仙宝出自父皇之手,只和他们父子两人相连。如今他好生生地站在这里,本命仙宝反应如此之大,只能说明是天帝那里出了问题。   到底出了什么样的大事,连天帝这种天庭之主,都会受到如此重伤?   王玄之:“你也知道了,竟然连女娲宫都出事了!”   “你打算怎么做?”宋如问。   “先回仙界。”王玄之不再说话,只是带着她闷头赶路。他向来是个话痨,这还是第一次这么沉默,紧绷的下颌就像这凝滞的气氛。   系统提醒道:【宿主,重大剧情要来了!】   宋如:【我做好准备了。】   放假、休息,对于宋如来说,本来就是一种奢望,高强度的任务才是她的日常,能像之前那样,在戏园里偷得浮生半日闲,她已经很满足了。   王玄之带着宋如多次传送,倘若让旁人看到,他能在没有阵旗和其他材料的情况下,徒手结印搭建阵法,一定会被重塑三观,阵法还能这么玩?   飞升之门没有打开,天梯入口隐匿在虚空中,王玄之凭借卓越的阵法天赋,找到了它。   但怎么才能在飞升之门关闭的情况下,通过登天梯进入仙界,王玄之也很头大,一个又一个散发着古奥气息的阵法,从指尖划过:“不行、不行,还是不行!”   一阵桀桀的笑声响起:“魔界下令,让咱们兄弟把守天梯入口,本来以为是无用功,没想到真的抓到大鱼了!这就是天庭的太子和女娲宫的圣女吗?”   数十道穿着黑袍的身影浮现,他们周身环绕着黑雾,各个都是元婴大圆满修为。   正如仙界有秘宝和下界联络,因此王玄之并不奇怪宋如人在仙界,却能和下界的意中人异地恋。   在王玄之偷偷来到下界这些年,天庭那边也用了很多秘宝联络下界,想要搜寻他的踪影。   只不过他一向躲着修炼者走,只在凡俗世界玩乐,和那些正道修仙者完全没有接触,还常常故意给他们假信息,把找他的那些人耍的团团转。   魔界同样有秘宝能联络下界,魔界还向仙界渗透了很多密探。当年王玄之偷偷溜下凡,尽管天庭有意遮掩这个消息,还是被魔界的探子得知。   魔界一直派人暗中搜寻王玄之的下落,也和正道一样被他耍着玩,几次眼瞅着都要抓到人了,最后却还是扑了个空。   这次不一样,魔界大举进攻仙界,天帝即将陨落,王玄之必然想方设法要回仙界帮忙,那么只要等在天梯入口,就能守株待兔。   果然!   王玄之来了。   ****   此时的天庭。   原本的亭台楼阁,早已在战火之下坍塌,到处都是鲜血和尸骨。   众仙神早已倒下,天帝一人独战魔界大军。他的帝冠被挑落,身上插满利剑,猩红刺目的血汩汩而流,明明气息一再跌落,但却始终半步未退:“吾为天帝,死而不降!”   天后早已落败,被一众魔军擒住,她看向丈夫的眼神里,分明写着庆幸,还好玄儿贪玩逃到了下界,祸兮福所倚,这一场灭顶之灾,他能幸免于大难。   天后同样是硬骨头,早就打定主意,要自爆和魔军同归于尽。   魔尊却是哈哈大笑:“好一个死而不降,你们是不是以为,儿子逃出生天了?放心,本尊稍后就送他上路,让你们一家三口走的整整齐齐。”   天帝长发披散,原本威仪的明黄衣袍,如今满是血污,不惜燃烧最后的神魂,用所有他能联络到的下界秘宝,发出一声怒吼:“吾儿,逃!”   就在天帝和天后双双自爆之前,一股浩瀚无比的威能笼罩整座仙宫,女娲宫主的身影浮现,面容慈悲,妙手如莲,“魔尊,非要这世间生灵涂炭不可吗?”   魔尊:“少在那里装神弄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如今只剩下一击之力,你想死,尽管跟他们一起。”   然而,女娲宫主的那一击,却没有出手,而是如同一朵莲花一般,将天帝和天后团团包裹。   时间、空间仿佛全都凝滞,从莲心向外涌现出的神力,像是形成了透明的莲花琥珀,直接将他们定格。   魔将禀报:“我们攻不破女娲宫主的防御。”   魔尊将那朵莲花抓住,狠狠收拢掌心,紫黑色的皮肤上血筋爆出,却还是无法伤到它分毫,“这个贼娘皮,居然用自己的身体和神魂,为天帝天后凝聚出这一朵宝莲。她能护得了他们一时,难不成还能护得住一世?等本尊攻破这层防御,就是她们三人的死期!”   魔族霸占了仙界,到处杀伤掳掠,原本的仙境沦为一片阿鼻地狱。 第26章   凡人界。   数十道秘宝, 同时发出一道声音:“吾儿,逃!”   那些正道才惊觉仙界出事了!   魔族能提前收到消息,是因为此次进攻本来就是魔界主导, 这是一套连环计。   先是在上一次仙魔大战里将女娲宫主打伤,然后佯装失败,退回魔界。等仙界放下戒备, 就一举攻破整个仙界。   仙界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天梯入口,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声音, 都在说着:“吾儿,逃!”   王玄之:“是父皇的声音, 天宫到底出了什么事?”   魔修早已将他团团围住:“有空担心你爹,不如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和你身边这个小美人。”   王玄之在下界之前, 只有金丹境。按照他的年纪, 换算成人类,也不过才十七八岁。这个年纪就能有结丹修为, 足够傲视整个下界。   然而。   事实是,他贵为天帝之子,一出生就是金丹境。由于厌恶修炼, 从来不曾认真的提升过修为, 原本的打算是,在下界的这百年, 把修为磨到元婴期就是, 只是为了能通过飞升之门。   如今的王玄之, 仍旧只有金丹境。   哪怕阵法天赋再是卓绝, 在绝对的硬实力差距之下,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那些活了近千年的元婴老怪的威压, 将他牢牢锁定。   他双手疯狂结阵。   生平第一次,王玄之恨自己往日里吊儿郎当,从来没把修炼当正经事。   魔修就像看笑话一样:“有点意思啊,没见过这种阵修。”只是轻轻松松的一拳,就击溃了那些阵法。   王玄之指尖光芒大盛,俊秀的面容,因为过度使用阵法显得有些狰狞。下界的灵气太稀薄了,如果这是在仙界,能勾连天地之力,发挥出更强大的实力,可现在他连催动仙宝都做不到。   “快!快!快!”   他拼尽一切地绘制阵法。   宋如始终被牢牢地护在身后。   “别拖延了,看他玩这些小孩子把戏有什么意思?赶快杀了他,向魔尊复命,小心迟则生变。”一个黑袍老者说道。   他们的进攻霎时变得凌厉。   这是王玄之绝对挡不住的威能。   “死吧!”那些黑袍老者叫嚣着。   “让我来。”宋如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不再是仙力幻化的双腿,而是真正的成年。她的动作看起来极慢,其实却暗合道韵,快得根本无法捕捉,击溃魔修的攻击。   元婴期!   魔修对视一眼:“原以为天庭太子是硬茬,没想到女娲宫的圣女,才是真正难啃的那块骨头。”   王玄之:“仙儿小心,别和他们硬拼,拖住时间,我正在绘制大挪移符阵——”   魔修这次全都是有备而来,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那些黑雾变得无比浓郁,血气也在瞬间达到顶峰,是魔修献祭了自己的生命!   原本并不想用上这种同归于尽的招式,能活下去,谁上赶着去死呢?没想到看起来病弱又娇滴滴的宋如,居然这么强!   魔族残酷无比,死在任务里,不过是一死。   如果今日任务失败,他们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数十位元婴大圆满的老怪联手,发出的这绝杀一击,甚至达到化神境界。   这是远远超出下界能够容纳的威能,却在此时轰然炸开。   这还是第一次,王玄之直面死亡的威胁。   情况实在太过紧迫,根本容不得多想,他直接以自身为阵眼,绘制出大挪移符阵的最后一笔,把宋如扔了进去:“你走!”   王玄之不能走,必须要留下来维持这个阵法,不然他和宋如谁都走不了。   既然是他带她来下界,绝不容许她有任何闪失。   死亡?   王玄之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是神族,他们有悠长的寿命,不需要修炼,随着时间的增长,自然而然就会进阶。   一直以为生命的长度没有意义。   直到今天才开始害怕。   父皇和母后好像出事了。   他也要死。   死亡以后的世界是怎样的?会在那里见到父皇和母后吗?   一道少女的轻叹声传来,宛如秋日落花掉在了湖面上,“玄之哥哥啊。”   王玄之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恐惧,那是一个不祥的预感,比直面死亡还要更加让他的灵魂战栗,“为什么不走?你走啊!就当是为了天下苍生。你是女娲后人,实力比我强,不管仙界发生了什么,只要你还活着,一定能重整乾坤。”   宋如伸出双手,捂住王玄之的眼睛:“别看。”   第一次穿越到这个任务世界时,宋如还和系统说,要调取自己死亡时的画面,研究一下怎样才能死的更加凄美哀婉,给王玄之留下更深刻的印象。   到了此时此刻,这个重大剧情真的发生的时候。   她却好怕王玄之看到这一幕。   太残忍了。   这些书中男主,成为天命之子的过程中,一定要经历这些血和泪吗?   宋如不懂天道。   她只是必须要完成任务。   猜到她要做什么,王玄之绝望地大喊:“不,不要!宋如,我不要你救,我会恨你的!我不会感激你,只会恨你!”   在那毁天灭地的炸裂声中,王玄之却像是跌进一个非常柔软的怀抱。   覆在他双眼上的手不见了,他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少女飞身迎上那团即将炸裂的黑雾。   宋如的面纱在打斗中遗落,海藻般的秀发散开,肤色白的胜过霜雪,翠眸一如宝石,鼻梁秀挺,樱唇不点而红,是真正的仙姿玉容。她脸上还带着盈盈的微笑,美得能让天地失色。   王玄之终其一生,都不会再遇到这样的美人。   他合该将她珍藏,和她同赏春花,秋日一同登高,冬天便为她温一壶酒,在漫天白雪将青山染白时,与她共白首。   可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把他护在身下,被那些黑雾炸尽。   天上下起了一场血红色的雨。   鲜血、肉沫,那些飘扬的碎雨,将王玄之完全淋湿。   他跪在地上,半点也不躲避,修长的指尖狠狠地抠向地面,抓起一把被血浸透的泥土,放进嘴里,那双桃花眼里满是癫狂,俊逸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很温柔的笑容,“甜的。”   王玄之就像疯了一样,收拢着那些血泥。   “死了,仙儿死了。”   死了就什么也没了。   王玄之在还不理解什么是死亡之前,先一步失去了他最爱的人。   他跪在地上摸索,拼凑那些血泥,终于在碰到一面破碎的镜子时,神色平静下来,“是仙儿的本命仙宝。”   只不过他这种平静,一点也不让人安心,反而像是把所有的巨兽强行关押在水面之下。   静水流深。   黑发少年,一日白头。   王玄之眸光幽暗,好似隐藏着一整片深渊。   只是一个对视,他的眼神就吓到了匆忙赶来营救的正道修士,那人双膝跪地:“太子殿下,唯恐魔修卷土重来,您还是赶快逃命吧!” 第27章   魔界攻占仙界之后, 下界的魔修开始大肆追捕王玄之。   他一路逃亡,曾经笑容明朗的少年,如今变得无比沉默, 常常对着月禅镜发呆。   有的门派愿意对王玄之施以援手,也有的门派避他如蛇蝎,“天帝倒了, 如今是魔界的天下,窝藏天庭太子, 绝对没有好果子吃!所谓的正邪之分,难道比咱们自己的身家性命还重要吗?”   追随王玄之的人越来越少。   从前他连泡澡都要用最纯净的山泉水, 如今蓬头垢面像个野人。   还有人打着救援的名义,实则出卖, 把他的消息泄露给魔族。   王玄之似乎对这一切都不在意, 敌人追杀过来就打,被人背叛了就杀人。他双眼里的亮光早就消失了, 冷漠的像是一尊玉石铸成的雕像。   某一天,反杀了那些魔修之后,王玄之搜到一门招魂之法, 如获至宝。   发现他在暗中修炼招魂术时, 那些追随的正道人士,难以置信:“殿下, 这是邪术!”   他们无法接受天庭太子, 正道唯一仅剩的希望, 却沉迷于邪术, 对他百般阻挠。   王玄之俊逸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表情,指节分明的双手翻转结印,好听的声音冷如冰霜:“滚, 或者死,你们自己选。”   短短几日,他好似脱胎换骨,成长的速度令所有人咂舌,竟然能以金丹境反杀元婴修士。和那可怕的实力一样令人畏惧的,是他的疯狂。   那些人全都吓得跑光了,“太子是疯了吗?没有我们的保护,他只会死得更快,所有魔修都在找他。”这个人脑子到底怎么长的,宁愿死也要修炼邪术?   王玄之毫不在意,抚摸着月禅镜痴痴一笑:“仙儿,你是不是也很想我?就快了,我会把你找回来的。”   ****   神耀帝国。   神殿。   明明早就结束了勾连神性的状态,宋如却迟迟没有离开这里,抱着双膝呆坐在空荡荡的大殿里。   耳边还回荡着王玄之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宋如,我会恨你的!”   他一向很臭屁,十分注意自己的形象,就连在外面吃东西,不小心有油星溅到,都要立马换一套衣服,再接着回去吃饭。   那时却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真丑。   王玄之你知道你自己哭得有多丑吗?   别哭了。   你应该大杀四方,应该光复仙界,应该美人环绕,而不是哭成这副丑样。   系统乖顺地趴在宋如的怀里,用尾巴在她掌心蹭来蹭去的,【宿主~】   过了很久,宋如才rua了一把透明色的绿团子,“以后还是别把任务世界的女配改成我自己的名字了,你想如果王玄之骂的是,‘XXX我会恨你的’,我听起来是不是就没那么难过?不像自己的名字这么有代入感。”   发现宋如居然还有心情说这个,系统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她缓过来那股劲了,还是它家那个没心没肺的任务机器宿主。   系统:【你救了王玄之的命,他居然还骂你,狗男人!是他欠你的。】   宋如:【其实扯平了,无所谓谁欠谁。他以自身为阵眼绘制大挪移阵,本来也打算牺牲自己来救我。】   系统:【你说他在原书里,会不会这样来救女配?】   宋如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书里王玄之并不知道女配跟他一起下凡了,直到圣女为了救他而死,他才发现。   宋如刚一打开神殿的门,就被扑了一个满怀,怀里是香香软软的白玉团子,甜甜地叫着:“阿姐~”   是小宋晏。   香是奶香气,小宋晏最爱喝的就是牛奶。软,是这些天他在神殿被照顾的太好,喂养得胖胖的。小宋晏在孤儿院被晒的很黑,最近都捂白了。   宋如是独生子女,没有弟弟,不过她曾经养过一条小狗,每次放学回家,它就是这样往她身上扑,特别黏人。   宋如莞尔一笑。   小宋晏特别黏人,天天都是姐姐长、姐姐短,动不动就要宋如抱。   他写作业遇到不会的题目要宋如教,宋如不懂盲文,他反过来教她,“姐姐好笨笨哦,不过是阿晏自己的姐姐,笨也没办法呀,又不舍得不要你,只好阿晏亲自来教啦!”   小宋晏从学院回来会神秘兮兮地把宋如拉到一边,对她伸出手,慢慢打开掌心:“铛铛铛!我今天被老师表扬了,这是老师奖励给我的糖,阿姐快吃,不要被骑士长发现,他总是不许吃糖,说吃糖会长蛀牙。”   天气好的时候,他带宋如一起在草坪上玩飞盘。天气不好的时候,他撑着一把大大的黑伞,费力地举高过宋如的头顶,不许任何人抢他的伞,“我是姐姐最亲密的人,姐姐身边的位置,当然只有我才能站!”   虽然宋如强行抽离出来那种难过的状态,对系统表现出来不在意的样子,但是先有楚渊,又有王玄之。   楚渊在祭坛上望向她的那个眼神,王玄之那一句好似诅咒一般的话语……每每回想起,都让宋如心里像是空了一大块。   小宋晏出现的刚刚好。   他的天真,他的童言童语,他的可爱,他的依赖,他的陪伴……都让宋如被治愈着。   宋如对他不需要有任何算计,她永远不会伤害他。   宋如觉得,系统有一点说的非常对,她是生病了。   同时接这么多任务,并且剧情还各个都那么狠,她并不是组织上评估的那样无坚不摧。   不过她觉得自己不需要心理医生了,因为小宋晏就是她的良药。   真是一个小天使啊。   宋如可以坦然地享受小宋晏对她的好,同时也回应给他相应的好。   反正按照剧情,她只要被裴天落利用就好了。   她对小宋晏再好,裴天落都觉得理所应当。   安息日。   宋如带着小宋晏去骑马。   两人刚一到马场,就遇到内阁大臣,他带着妻女来和宋如寒暄。   小宋晏趴在宋如的耳边:“阿姐,我先去牵马。”   从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小宋晏都是这么做的,等大臣寒暄完,他刚好牵过来马,两个人就可以直接骑马。   而且这个马场,他们来过很多遍,小宋晏对这里非常熟悉,宋如不担心他走丢。   内阁大臣:“您弟弟看起来可真精神啊。”   作为男主,裴天落的颜值相当能打。   他五官生得俊美,修长的双眸如海洋一般蔚蓝,今天穿了一身骑马装,戴着硬质圆顶头盔,上身的白衬衫剪裁利落,马裤和直筒马靴恰到好处地修饰出挺拔的身姿。他很爱喝牛奶,又爱晒太阳,很快就抽高了个子。   任谁也不会想到,他不久前还是一个可怜的孤儿。   只不过小宋晏走路蹦蹦跳跳的,还像个小孩子,再加上脸上傻里傻气的笑容,平白破坏了那种英俊的感觉,少女们对他没有旖旎的幻想,倒是上了年纪的人会夸一句这孩子很活泼。   小宋晏刚一到马棚,就听到里面传来成年男子粗噶的笑骂声。   “神女又带那傻子来马场了,你们说他的命怎么就那么好,能被神女认成弟弟?”   “真觉得神女是把傻子当干弟弟啊?干弟弟,还是干弟弟?神女整天对着一屋子神像,不知道有多空虚寂寞,别看傻子看起来傻乎乎的,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某一方面天赋异禀呢?”   “你是说——哎呦!这一对姐弟难不成夜夜在神殿颠鸾倒凤?倒也是,神女一生侍奉神灵,她未来的夫婿也要入赘神殿,一旦成为神女的夫婿,在王国的职务可就要被免去了,正经贵族的少爷谁肯当她的赘婿?”   “怕不是神女年纪小没见过世面,把个傻子当宝贝,要是咱们哥几个能有幸和神女一夜风流,还不得把她给迷死。”   “呸,就你这年纪,还想给神女当弟弟?”   “当不了弟弟,干哥哥也行啊。”   “你那是干叔叔吧。”   “岂不是更刺激?哎我侄女出落的可标致了,每次看到她都……嘿嘿嘿,也不知道神女和我那侄女谁的滋味更好。”   小宋晏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却能听出来那种语气里对于宋如的侮辱,直接冲上去,和他们扭打到一起。   裴天落冷眼看着:“他们只是口头上羞辱宋如,又不可能真的占到她的便宜,你急什么?”   小宋晏只是闷头出拳。   那些马夫连宋如这个神女都不尊敬,又怎么会把什么神女的弟弟放在眼里,当即和他打了起来,他们力气大,小宋晏很快就负伤。   小宋晏几拳就被打晕了。   裴天落作为这具身体的主人,当然不会任由一群下等马夫欺辱,他反击时,动作看起来还像小宋晏打架那样毫无章法,下手却专挑阴私的地方。   那些马夫明明没受多重的伤,却疼得哎呦哎呦直叫唤。 第28章   宋如赶来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马夫倒了一地,裴天落头盔早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白衬衫上全是黑漆漆的脚印, 马裤破了好几个口子,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他和她告状:“他们欺负我!”   宋如一眼便认出来,这是裴天落, 不是小宋晏。   如果是小宋晏,这时肯定要扑到她怀里哭诉, “姐姐我好痛啊,姐姐他们打我, 姐姐我这里疼、那里疼……”   即便现在掌控这具身体的人是裴天落,但这到底也是小宋晏的身体, 等他醒来肯定还是要哭:“阿晏痛痛。”   宋如认真地帮他处理伤口, 免得他疼。   秋季的午后,天际高朗, 阳光没什么热度,马场碧草一望无际,铺满了整个山谷。偶尔有微风, 送来割草机刚刚修剪过草场的草木清香。   宋如跪坐在地上, 浅灰色的长发垂地,遮住一对玉足。她低下头, 垂眸为裴天落上药, 散落的几缕头发调皮地划过静美的面容。   她的神情是那样专注, 双眸里盛放的是丝毫做不得假的情意。   不过是被打了几拳吧, 明明是这样一件小事,她却比侍奉神灵还要虔诚。   前世裴天落在泥沼里摸爬滚打,受过无数次比这重几万倍的伤。   可曾有人关心过他?   但凡他不小心泄露出一丝受伤以后的虚弱, 那些人就会扑上来将他残忍分食。   裴天落在这时,甚至有些嫉妒小宋晏,不过是个傻子,凭什么有人这样爱他?   她那样疼他,免他惊、免他苦、免他痛……他是她的绝世珍宝。   药膏在宋如柔软的指腹间化开,微微凉的触感从伤口一路直到裴天落的心尖。   有那么一瞬间,裴天落几乎要沉溺于她的温柔之中。   他一生凄苦,像个笑话。   前半生被亲生父亲夺去灵根后抛弃,在孤儿院里受尽欺凌,所有人嘲笑他是瞎子、傻子。后来被接回圣堂,圣主也只是为了利用他。   后半生世人畏惧他,也憎恶他。他们叫祂堕落之主,视祂为天灾化身。   从来没有一个人,给他这样饱含爱意的凝望。   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裴天落已然清醒过来。   这些都是假的。   根本不会有人对他这样好。   宋如无非是受摄魂术控制罢了。   真正的她,想要杀了他。   裴天落还记得宋如前世是怎样毫不迟疑地将神力灌注进法阵,想要取他性命。   如果不是摄魂术起效,早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就会杀了他,执行天道的命令。   他嘴角上扬,勾勒出嘲讽的一笑。   马夫当然受到了惩罚,以下犯上可是重罪,马场的主人一个劲儿地向宋如道歉。那些马夫早就后悔死了,就为了几句口头上的便宜,受这么狠的一顿打,丢了工作不说,还要赔钱受罚。   醒来过的小宋晏愤愤不平:“他们怎么能那样对姐姐不敬!”   宋如教导他:“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先喊人,干嘛要害的自己受伤,他们不配。”   甚至还在心里埋怨大反派男主,裴天落明明时时刻刻和小傻子待在一起,怎么没护住他?   裴天落却问:“你不想当她的夫婿吗?丈夫可比弟弟更亲密,等她以后成了亲,每夜跟丈夫睡在同一张床上,就把你这个弟弟忘干净了。”   小宋晏讷讷道:“什么是丈夫?”   裴天落不再理会这个傻子。   当天晚上,小宋晏缠着宋如,不肯回房间:“阿姐,我要跟你一起睡~”   一方面宋如待他很亲密,另一方面没对一个智商只有五六岁的孩子生出什么防备之心,压根没把小宋晏当男人看,拍了拍床沿:“想睡就睡啊,去把你的被子抱过来。”   至于他身体里的另一个裴天落,宋如很清楚那就是个性冷淡,满脑子都是称霸思想,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家,除了怼天道,裴天落再无他想。这本长达上千万字的书,可是连个女主都没的。   曾经有绝色美女脱光了爬裴天落的床,裴天落的心理描写是:“她身上的味道这么熏人,不知道涂了多少香粉,把我的床全都弄脏了,真恶心。”   对比一下书里那个绝色美女的尺寸,宋如这个神女,根本就是没发育起来的豆芽菜,所以她完全不担心,打了个哈欠就准备进入梦乡。   小宋晏抱着被子和枕头,再一次敲响了她的门,“阿姐~”   宋如给这个穿着棉质睡衣的美少年让出了半个床,“睡吧。”   系统:【宿主你安心睡吧,我一定帮你看好裴天落,不许他占你便宜!】   小宋晏痴缠:“姐姐、姐姐,我可以听睡前故事吗?我还要听故事,上次那个猪猪侠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   宋如困蔫蔫的:“小狐狸送了小猪猪胡萝卜——”   “姐姐,是小兔子送的!”   “哦,小兔子送了小猪猪胡萝卜……”   “小兔子会和猪猪侠成亲吗?她是不是想让他做夫婿?”   “啊?”孩子你都在说些啥,这确定是我原来讲过的故事?   “夫婿是什么呀?成亲又是什么?成了亲会睡在一块吗?”   小孩子都是好奇宝宝,脑子里有十万个为什么。宋如回答了几个问题,实在顶不住小宋晏折腾,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宋如睡觉的时候呼吸轻浅,双手交叠放在胸口,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   小宋晏看不到画面,只能听到声音,单手撑着头,只是闻着她身上的淡香味,脑海里闪过裴天落说的那些话,让他的脸变得红彤彤的。   他好奇地伸出手,摊平放在她的眼睫毛上,它们刷过他的掌心时,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   直到他偷偷握住宋如的一只手,才觉得心脏平息一些。   小宋晏很安心,阖上双眼,对裴天落炫耀:“今晚我陪姐姐一起睡,明晚我还陪她一起睡,你看,现在夜夜陪着姐姐睡觉的人是我了,那我是不是就是她的丈夫了?以后不会有人来抢走她。”   他其实并不懂什么叫丈夫。   只是因为裴天落故意向他灌输了这个观念。   丈夫 = 一起睡 = 会抢走姐姐 = 小宋晏会被抛弃。   他喜欢姐姐,他想要永远跟姐姐在一起,一直当她的弟弟。   她不开心的时候,就逗她开心。   姐姐总是很不开心的样子,当神女一定很辛苦吧?   但姐姐跟阿晏在一起的时候,会很开心很开心,阿晏能带给姐姐开心,她的笑声都变得很快乐。   想要一直做姐姐的开心果,想要永远给她带去开心和快乐。   裴天落古怪地看了小宋晏一眼。   小宋晏在他眼里,其实也只是一个工具罢了。   裴天落可以任意把他捏扁搓圆。   比如可以控制他,不对任何人提起裴天落的存在。   但同时,裴天落也认可,小宋晏就是他自己。   小宋晏是一部分的他。   裴天落太了解小宋晏了,那是曾经的他自己,十八岁以前,没有被圣堂接回,没有恢复神智的他。   应该是怎样的呢?   满脑子想的都是下一顿饭吃什么,被打骂以后懦弱的哭泣,笨拙地像神明祷告,有时候甚至自暴自弃地想饿死算了,不用再受欺负。   他是真的只有五六岁孩童智商,确实是个傻子,完全不懂男女之情。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傻子,却想要霸占宋如?   真不知道是他灌输观念太成功,还是别的什么。   裴天落嗤笑一声:“傻子。”   换来小宋晏的张牙舞爪:“姐姐说了,阿晏才不傻,只是看这个世界的角度和别人不一样。姐姐还说了,阿晏要好好学习,以后变得很聪明很聪明。做一颗种子,在自己的世界里,骄傲地奋发,不用和别人去比,只要每一天比前一天的自己更努力,那就是最棒的阿晏!”   他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我以后要变得很聪明很聪明,比你还要更聪明!   裴天落懒得再跟傻子辩解,如果不是他的摄魂术,宋如这个神女哪怕再善良,对于傻子最多只是高高在上的施舍和怜悯罢了,怎么可能这样亲昵的宠他? 第29章   次日, 宋家的人递上拜帖。   其实早在听说宋如收养了一个孤儿时,宋父和宋母就想来看看了,不过他们当时还在北境游玩, 近些时日才刚刚回到神都。   宋母庄雪穿着雍容华贵,优雅的长裙上绣着金线,宋父宋峰则显得文雅绅士, 一身纯黑色的燕尾服。   见到宋如,宋峰摘下帽子, 庄雪手放在左胸,同时行礼, “日安,神女殿下。”   宋如贵为神女, 即便是这具身体的亲生父母, 对她也是尊敬多过亲近。   宋如请他们落座,女仆端上下午茶, 是加了牛奶和方糖的咖啡,还有一盘现烤的曲奇饼干。   其实神殿的后厨手艺很好,咖啡是现磨的咖啡豆, 饼干烤的十分酥脆, 甜度刚好适宜。只不过来神殿做客的人都很拘谨,生怕在神女面前失了仪态, 从来不敢多吃, 只是象征性的抿一小口咖啡, 表示对神女的尊重, 就会双手垂放在膝前坐正。   庄雪问起裴天落:“听说您认养了一个弟弟?”   小宋晏恰好跑了进来,身上全是泥土,活像个泥猴, 上半身穿的衬衫更是被他当成了布袋用,用衣摆捧着一大堆红红的野果,白玉似的脸庞上有着晶莹的汗珠。   他的眼睛本来就看不到东西,又跑的太急,绊在门槛上摔倒了,野果滚落了一地,他一边哭着叫疼,一边又用手摸索着掉在脚边的野果,重新爬起来,往他熟悉的宋如身上那股清且淡的幽香味跑去。   野果被他踩碎,汁液溅的到处都是,还有的嘭到了庄雪的裙摆上。   庄雪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她颧骨很高,生了一副刻薄相,这时强忍怒意,表情看起来很是扭曲。   宋峰装作咳嗽的样子,把手杖举到脸前,其实是希望手杖上的玳瑁能遮住快憋不住的笑容。   小宋晏:“呜呜呜好痛,阿姐吃果果!”   宋如在他刚一摔倒的时候,就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主位的高座,俯身搀扶他。   女仆长就侍立在门边,连忙带人进来收拾,还很庆幸地说:“幸好神女大人早早就让我们把神殿铺满了厚地毯,小少爷才不会摔的那么痛。”   不仅如此,神殿上下所有尖锐棱角的地方,宋如都让人磨平了,还包上了软垫。   宋如仔细检查一番,见他没有摔到哪里,才去接果子。   小宋晏随便往脏兮兮的衣服上一擦,张开嘴就要咬果子。   宋如:“先别吃,忘记我教你的了?”   小宋晏:“哎呀,要洗干净才能吃!”   侍女呈上装着清水的银盆,宋如纤细白皙的手指伸进水里,清洗着红艳艳的野果,水流划过她粉润的指甲,闪着玉石一样的光泽。   宋如指尖捻着野果,喂小宋晏吃,指尖划过他的唇畔。   不知道为什么,小宋晏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不是期待野果的味道,而是她的纤纤玉指比那果子还要可口。   这真是一个危险无比的想法,小宋晏自我唾弃道:“吃人是不对的。”   宋如:“?”   小孩子思维都这么跳跃的吗?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啊!他到底在说啥?   小宋晏飞快地叼起红果子,就躲到一边吃,还特意离宋如的指尖远远的,生怕她觉得自己是一个爱吃人的怪物。   小宋晏自己不懂,裴天落却旁观者清,那可不是想吃人:“哟,一个傻子,也有情欲?”   “早跟你说过了,我不是傻子!”小宋晏的脸爆红,“你都在胡说些什么,不要讲那种奇奇怪怪的话,我的脸好烫。”   只能说越是单纯到一根筋的人,越是直白,不会掩饰自己的想法。他根本不知道欲是什么,也不知道欲是羞耻的,只是自然而然地就生出那样的念头。   但被裴天落这样一嘲讽,小宋晏就知道这是很奇怪的事了,克制着自己不去想先前那些念头,只是乖巧地趴在宋如的双膝前,无法视物的双眸清澈如小溪水,依恋地叫着:“姐姐。”   庄雪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   宋如却忽然察觉到一阵来自神魂的拉扯之力。   系统:【糟糕,王玄之在召唤你的残魂,还被任务世界判定成功了。这就真的很离谱,按照剧情,他不是应该在两年后才认识一位仙界遗老,那个大能教他怎么招魂的吗?我们才离开那个任务世界几个月,他怎么就能完成招魂术了!】   任务世界判定王玄之招魂成功,宋如不得不去。   不管她心里有多急着去另一个任务世界,表面上仍旧仪态万方,轻声道:“我有所顿悟,怕再耽搁下去,会无法捕捉这神明赐下的灵光一闪,现在就要前往神殿侍神。今日招待不周,两位请自便。”   小宋晏最怕的就是宋如侍奉神灵,那又代表着他好久都见不到她了。   然而只要遇到和侍神有关的事,不管他怎样撒娇,宋如都会坚定地一根一根掰开他拽着她衣服的手指,“阿晏乖。”   每到这个时候,小宋晏就会觉得,那个一心疼爱他的姐姐消失了,宋如对他冷漠且疏远。他害怕那样的疏离,只能强行装成不去挽留的样子,“阿姐你又要去侍奉天父吗?帮我向你那位天父问好,我会乖乖在这里等你回来。”   宋如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女仆为宋如拖起长长的裙摆,随着她的走动,小巧的玉足在层层叠叠的裙角下若隐若现,小宋晏什么也看不到,空洞洞的眼神却执着地望向宋如的方向。   她的倩影消失在长廊拐角处。   宋如走了,庄雪不必再隐藏自己的情绪,声音高而尖锐:“如儿到底怎么想的,怎么收养一个又傻又瞎的孤儿当弟弟?还赐给他宋姓,就他这样,也配姓宋?”   宋家本来就是豪门望族,即便在宋如没有被选中成为神女之前,他们宋家在整个神耀帝国也是排的上名号的大家族,宋峰更是有公爵的称号。   宋峰公爵笑道:“我看这小孩挺活泼的,咱们家小如从小就懂事,没让你我操过一点心,我总觉得她这样会不会压抑天性,性格越来越沉闷。你看现在有小宋晏陪着她,她好歹能开心一点。”   公爵夫人庄雪恨恨地说:“你还真认了他这个宋姓!他配姓宋吗?小宋晏、小宋晏,叫的可真亲啊,难不成他是你在外面的私生子?”   宋峰公爵连忙讨饶:“可不敢胡说,我对于婚姻的忠诚,可是在神明面前宣过誓的。”   自家男人是什么品性,宋夫人心里当然门清,刚才只不过是故意用话刺他罢了,“那孩子摔倒的时候,我看见你捂着嘴偷笑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不是咱们俩做客,是其他贵族做客,可就是别人嘲笑我们宋家了。”   宋峰讪讪地笑了一笑,他也不是故意笑的,就觉得这傻乎乎的小孩子怪可爱的,妻子当时想要发火却极力忍着的样子,还挺……咳咳咳,千万不能让她知道。   庄雪加重语气:“你知道外面人怎么说吗?多难听的话都有,还有说咱们如儿根本不是要宋晏当弟弟,是招他做夫婿,当时真是把我气的——”   她紧紧地握住丈夫的手杖,宋峰很怀疑这根价格昂贵的手杖,会因为承担不住妻子的怒火而崩裂,这可是他最钟爱的一根手杖啊……   但他什么也不敢说,任由她发泄。毕竟这是在神殿,不是自己家,神殿摆的花瓶可不能任由庄雪砸,她只能拿丈夫的东西出气。   小宋晏的语气很欢快,凑了过来:“我想当阿姐的夫婿,不想只当她的弟弟,夫婿以后会跟我抢阿姐的床。”   庄雪登时气得七窍生烟:“你做梦!”   这种话光是听听旁人说,她都快气疯了,哪里想到这傻子还真敢想。   她那如花似玉的女儿,进了神殿当了神女,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即便是帝国的王子、圣堂的圣子来配她的女儿,庄雪都觉得是他们高攀,更何况这个低如尘埃的傻子?连生出这种念头都是天大的冒犯。   她的巴掌都已经高高举起了,到底没敢打在小宋晏的脸上,头脑里唯一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就算只是神殿的一只阿猫阿狗,都远比她这个公爵夫人来的尊贵。   宋峰拍着后背为她顺气:“他就是个傻子,童言无忌,你跟他计较什么?”   裴天落没有理会眼前这场闹剧,这些不过是他强行灌输给小宋晏的观念。   宋如是他的傀儡,如果裴天落想,他可以让小宋晏和她马上订婚。   但那样太突兀了。   天道会怀疑的。   他需要更加合理的动机。   所以这么早就诱导着小宋晏表现出了这一面。   这是一种温水煮青蛙似的手法。   对于擅长玩弄人心的阴谋家裴天落来说,这样的布置,不过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他如今关注的是另一件事,裴天落望着宋如离开的那个长廊,若有所思。 第30章   裴天落想, 宋如真的是一位十分虔诚的神女,前世的她可是能逼到他自爆。   同样是半神阶,裴天落只不过仗着同归于尽的邪神禁术, 拉着整个世界陪葬,其实硬实力不如宋如。   宋如那时当然很强,裴天落毁灭世界时, 并非她第一次登陆这个任务世界,早在那之前, 她就趁着前两个任务世界的时间空档,陆陆续续来过几次了, 只不过那时她的戏份无关紧要,只要闷头修炼就完事了。   即便是裴天落有摄魂术, 也不敢妄动宋如对于神性虔诚这一块, 很怕因此引起天道的怀疑。   不过他心里并不紧迫,这神女真是个呆傻的, 只闷头修炼有什么用?   如果裴天落和宋如易地而处,现在是他接到天道杀死毁灭世界大魔王的任务,根本不会在修炼上浪费这么多时间, 只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搜索大魔王, 不然岂不是白白浪费了重生的优势?   圣堂不肯交人,那就直接对圣堂发起战争。   在整个大陆掀起风暴, 下令寻找大魔王的踪迹, 光相貌不就很有特点吗?双眸异瞳, 蓝眼睛、紫眼睛直接去找啊, 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   宋如就是个书呆子。   裴天落现在很确定,即便他没有对宋如使用摄魂术, 在两个人同时掌握重生优势的前提下,宋如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她这个天道的走狗,乖是挺乖的,但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抛开神性赐予的强大神力之外,她柔弱、温和,还有那毫无意义也没有任何用处的善良。   用来做工具刚刚好,裴天落轻易就能把她拿捏得死死的。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世事兜兜转转,裴天落再回想起此时的心境,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原来他自以为的那些筹谋和算计,自以为是的聪明,全都出自宋如的默许和纵容罢了。   他狂妄、可笑,宛如跳梁小丑。   他辜负了……她的温柔。   然而不管未来的裴天落怎样后悔,时光不会再一次倒流。   都说人生如棋,落棋不悔。   裴天落想,那不是说下棋后,一定不会后悔,而是根本无法后悔。只能任由悔恨如同心疾一般,日日夜夜发作,无药可医。   ****   宋如传送到王玄之所在的世界,睁开眼的时候,只觉一室亮光。   金碧辉煌的殿堂里,三三两两的高洁修士盘腿坐在黄花梨木的小条桌后,面前或摆着琴,或摆着酒,貌美的女婢煮酒、沏茶,墙壁上镶嵌的明珠熠熠生辉,阵阵香风和煦,熏的人如同醉酒般微醺。   比这些更吸引人的,是泠泠琴音。   循声望去,只见高阁之上有一雅士,身穿白衣,衣袂飘飘若仙,长发是近乎透明的银白,只用一根发带松松地束着,戴着一张银质面具,上面雕刻的花纹繁复而精致,旁人看不到他的脸。   白衣雅士闲坐抚琴,琴是好琴,名为焦尾,他修长的十指冷白如玉,在琴弦上宛如轻舞般拨动。   琴音倾泻了一室,如同月光盈盈。   那琴音急时,如同碧海之上,春潮和明月共同升起。   琴音浅时,又似飞燕在二月细雨里掠过,小楼霏微,深巷杏花。   所有人都听得如痴如醉。   还有好琴者闭上眼睛,陶醉地用手打着节拍轻轻相和。   一曲终了。   先是满室静寂,众人全都陷入回味之中。   许久之后,才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主位上走下一个华服老者:“好一位玉华公子,好一曲绝世琴音!一曲琴音动京华,绕梁三月,此次雅集斗琴的胜者非你莫属!”   那白衣公子抱琴飞下高阁,从老者手中取过获胜者的奖励,“有劳。”虽然看不到他的面容,只听这声音,都能想象得出笑意的温润。   宾朋满座,酒的味道和脂粉香气混合,在温暖的室内交织成了一股糜烂的暖香,而玉华公子身上那股淡淡的药香,清雅的如同天上秋月,广寒宫般绝世出尘,恰如其人。   就连性格含蓄的修炼者,都忍不住赞道:“不愧是玉华公子,温润如玉,皎皎月华,当真是翩翩君子。”   性格外向的人,早就开始尖叫了:“这可是玉华公子啊,多少女修的梦中情人,今日能听他一曲,我今年都不洗耳朵了!”   白衣公子落座,声音如同天山之雪,“玉华不过一介散修,诸位谬赞。”   有人恭喜:“你取得斗琴头名,得到进入此次秘境的密匙,修为定能大涨。”   而他只是手指摩挲着怀中的一面古镜,轻声一笑。   等雅集散去,回到暂居的客栈房间里,打开防护阵法后,玉华公子取出那面镜子,“仙儿,怎么不出声?”   镜面上浮现出一个少女,相貌生得沉鱼落雁,神色却有些茫然,睁着小鹿似的双眸,迷迷蒙蒙地望过来。   正是宋如。   她现在真的很懵逼啊。   系统说眼前这个面具男人是王玄之。   但他哪里像王玄之?   王玄之从来都是一身明朗的黄袍,他却是白衣。   王玄之性喜奢靡,他住的却是这样普普通通的客栈。   还有书里王玄之明明一直都是黑头发啊,这是去哪里染了个非主流发色!   最懵的是,他从哪里搞来的招魂术,她这个“残魂”比书中剧情提前太早上线了!   王玄之的指尖一寸一寸地抚过镜面,动作轻柔又缠绵,仿佛那不是冰冷的镜子,而是情人柔软的娇容,他琥珀色浅淡的瞳仁里,是深深的痴迷,“真可爱。”   明明没有被他触摸到,宋如就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古怪地觉得他甚至是在摸她的脸!   王玄之:“仙儿,你还是不爱和我说话,我弹琴好听吗?我一直记得你说过,想听我为你弹奏一曲,可那时没有寻到趁手的古琴,念奴娇的琵琶是特制的,我怕弹的没她好听,你就喜欢她,不喜欢我了。现在想想真傻,错过了那么多为你弹琴的机会,以后我每天都抚琴给你听好不好?”   宋如:“很好听。”   即便是她这种没有什么音乐细胞的人,从前听高雅的演奏会只想昏昏大睡,却还是被王玄之的琴音吸引,从头听到尾,后来还情不自禁地站起来鼓掌了呢,恨不得喊个:“安可!”   不过这不是重点吧!   宋如:“我……这是怎么了?我不是死了吗?”   王玄之:“是我为你招魂。”   宋如不能违背自己的人设,装出震惊并且难以接受的模样:“招魂?那可是邪术,你堂堂天庭太子,怎么能!”   王玄之对她说的话不置可否,只是定定地望着她,“你以前好爱骗我啊,骗了我很多吧?还说要跟念奴娇学曲,以后唱给你的意中人听。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想了很久,你一直都在骗我,根本没有所谓的意中人,只是你想陪我一起来下界,所以捏造出来的吧?来下界这么久,你从来没有去找过他,我从来没有见你们联系过,你还为了救我而死。傻丫头,你喜欢的人,一直都是我。”   那确实编出来骗他的,但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王、玄、之!你为什么修炼邪术?”宋如质问。   系统为她叫好:【就是这样,宿主,气势不能输,当你犯了错误的时候,一定要紧抓着对方的错误不放!】   宋如:【这个问题真的很重要,那个仙界遗老教他的招魂术,是正道的路子,而且两年后他的修为很强,足够支撑这种术法。可他现在这个邪术已经严重侵蚀到他的道基了,你没发现他的丹田里已经有散不开的黑气了吗?作为天庭太子,仙魔大战里仅剩的正道唯一一丝鲁殿灵光,王玄之最大的金手指之一就是极为纯净无垢的道基。他道基毁了,以后怎么办?那些修炼的金手指,他全都用不了了!】   王玄之:“叫我玄之哥哥,我喜欢你叫我玄之哥哥。”   宋如:“……”   你关注的重点是不是有点歪?   王玄之摘下面具,他离月禅镜太近了,那张俊逸的面容几乎是怼在了宋如眼前。宋如一直都知道他很好看,但他如今的那种俊美和从前相比又变了太多。以前的王玄之是个纨绔子弟,性格顽劣不堪,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现在的他,明明还是先前的五官,却像是一下子长开了,从一个少年变成青年,轮廓棱角分明,气质也大变,如同空谷幽兰,遗世独立开放,带着一股琉璃般易碎的忧郁之美,是天上谪仙般的人物。   最让人难以招架的,是那双桃花眼里的情意,以前他总是声称不喜欢宋如,总是逃避对她的这份喜欢;如今却直直地望向她,灼热、深情、炽烈,似乎化作一张网,把她困锁在中央,让她无处可逃。   宋如呼吸乱了一瞬,不知道是被王玄之这盛世美颜暴击,还是被他瞳眸里强势的侵略感所摄。   王玄之解开衣带,肌肤过于苍白,肩膀和胸膛宽阔,腰窄却苍劲有力,肌肉的线条十分流畅,宛如造物的杰作,就连宋如在现代杂志上看到的男模都不如他身材好。   不对,等等,这是在干嘛……   现在是评价这个的时候吗?   宋如:“!!!”   “你脱衣服干嘛啊?”   王玄之指了指冒着热气的浴桶,很无辜地说:“摘面具、脱衣服,我要洗澡啊。”   “但房间里还有别人,你能注意一点吗?”   “仙儿才不是别人,仙儿是我的宝贝。”   宋如:“……”   少年,你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宋如:“这不是一个净尘术就能解决的事情吗?”   王玄之眨了眨眼,“我好歹也是曾经的天庭太子,就算现在落魄了,洗个热水澡这样小小的享受,还是可以保留一下的吧?”   他卷曲的睫毛长而密,忽闪忽闪的像是一把小扇子。   可恶,颜值确实能打。   在宋如强烈的抗议之下,王玄之散漫地竖起了一面屏风。   自从苏醒以后,节奏一直被王玄之带着,宋如觉得不能再这样被他牵着鼻子走,这剧情真的太歪了!   “好,即便我们不谈招魂是邪术,不追究这件事,但是——”她想拿回主动权。   隔着屏风,宋如看不到王玄之的模样,只能听到他低低的一声呢喃:“仙儿,我好想你啊。”   宋如只觉得像是有一只大手,狠狠地抓了她心口一下。   原本准备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很安静、很安静,很长一段时间里,房间里都非常安静。   宋如和王玄之谁都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如才再一次听到王玄之的声音,她分辨不出来他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我竟然真的招魂成功了,我真的又一次见到你了,你知道吗?在雅集里,我甚至都不敢看一眼月禅镜,多怕看了却发现失败了。我对自己说,你一定回来了,我要弹的很好,让你喜欢。回到房间的时候,我手上全是冷汗,指尖一直发抖。真好,你回到我身边了。但我还是很恨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你怎么能那样对我?失去你对我来说比死亡更可怕。”   系统吐槽:【你们这聊天,根本是牛头不对马嘴嘛。】   宋如却很能听懂王玄之在说什么:“对不起。”这是她欠王玄之的一句道歉。   任务很重要。   任务真的很重要。   宋如作为孤魂野鬼飘零了太久,她想爸爸,想妈妈,想奶奶,想念地球的一切。   她家住的那幢楼在小区的西北角,靠近路边,夜里常常能听到汽车引擎轰鸣的声音。   从前宋如听着只觉烦躁,甚至在网上搜各种各样的耳塞,如今想来那些噪音,竟然都觉得十分亲切。   对不起,我想回家。   这是我离回家最近的一步。   只要完成这四个任务就好……   对不起。   王玄之,你会好起来的。   你已经走完了最难的剧情,以后等待你这位起点男主的,将会是星辰大海。   王玄之一双长腿迈出了浴桶,随意披上一件白衫,银发上的水滴流过下颌,沿着锁骨一路向下,隐没在白衫里。   宋如强迫自己的视线只到他如玉的喉结,绝对不向下看。   不要搞这种事,我是个纯洁的宝宝好吧!   请注意异性之间相处的界限!   王玄之笑了,他想要的从来就不是对不起,“仙儿是在害羞吗?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复活你的,等我。”   这一次宋如很确定他是在笑,低低的笑声,带着一丝喑哑,很愉悦的感觉。   王玄之以前一直不确定,宋如是不是喜欢他,他在反复试探、反复确认。   他们之间到底还有没有别的人存在,她的那位意中人是谁?   仙儿是不是也像我喜欢她这样,喜欢着我?   他不敢表现出来对她的喜欢,因为她说过,心里只有那位意中人。   王玄之很确定,如果他胆敢说一句喜欢,她就会远离他,表白只会换来她的拒绝。   如果他不在哥哥的位置上待着,在她眼里就意味着麻烦,麻烦是会被她摆脱的。   他只能强行压抑那些情感。   反复对她强调,“我怎么可能喜欢你?”   心里却在说着,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   谁能敌得过你的蚀骨温柔。   你是世间最温柔蛊惑。   现在不一样了。   根本没有所谓的意中人。   她愿意为了救我而死。   我是个废物,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   可是——   这起码也让王玄之明确了宋如的心意。   原来仙儿也喜欢我!   以前我真的应该勇敢一点告白。   我们彼此之间已经错过了那么多时间。   如今甚至阴阳两隔。   他拼尽一切,才换回重新见她一面。   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再怎样珍惜都不为过。   只有真正尝过那种失去她的绝望滋味,才知道如今这样的日常,到底是怎样的天堂。   我的仙儿,终于回来了。   宋如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情意绵绵,最后就以休养残魂为借口离开这个任务世界。   顺便也把残魂虚弱、她只能偶尔出现的人设立好,方便之后离开这里,去别的穿书世界做任务。   真的是……明明这个时候,她根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任务世界。   剧情线到底为什么崩成这样子!   还有王玄之的道基,天啦噜,一团乱麻!   本来这个世界,她都可以放心下线了好吧?   王玄之不介意。   她是他亲手招的魂,王玄之知道残魂虽然虚弱,但远没有到需要沉眠休养的地步,她只是不想理他。   是在怨我修炼了邪术吗?毁了道基。   可是和仙儿相比,道基又算什么呢?   更何况,王玄之有这份自信,即便道基毁了,他也能杀魔尊报仇。   哪怕宋如根本不想理他,只要还能再见到她,王玄之怎样都心甘情愿。   宋如借着沉眠为借口,离开这个任务世界之后,王玄之还是会和月禅镜说话,哪怕在别人眼里,他像个自言自语的疯子。   王玄之取出月禅镜,唤了几声:“仙儿?”确定宋如完全陷入沉眠,他离开这间客栈,前往万年玄冰洞。   ****   巨大而空旷的山洞里,四壁好似由冰川雕琢而成,侘寂无声。   正中心有一座冰棺,里面躺着一个白衣青年,他的肌肤苍白的近乎透明,眉目温润如画。   他并没有昏迷,相反,他的意识非常清醒。   他操控那些冰魄和寒气,进入自己的经脉之中,冻结道基里的魔气。   太疼了,那整个过程就像是拿刀挑开自己的手筋和脚筋,硬往里面塞冰冻的细针。   他竭力地忍耐着,偶尔才会传出一声痛苦到难以压抑的低呼声。   正如宋如所猜测的那样,王玄之的道基毁了,为了用邪术帮她招魂。   魔气在他的道基里肆虐,他用万年玄冰魄强行镇压那些魔气。   这种痛苦不亚于把异火炼制进经脉,不是宋如那种使用系统开着屏蔽痛觉功能,而是真正的痛不欲生。   对王玄之来说,目前最重要的是两件事,一是为父母报仇,二是复活宋如。这两件事在他心里,排名不分先后。   为她招魂,毁了道基,王玄之不悔。   可他同时也需要变强,变得很强很强,强到能斩杀大乘巅峰的魔尊!   但王玄之不敢让宋如看到这一幕,他怕她为自己担心。   每次来万年玄冰洞,都会特意避开宋如。   ****   神耀帝国。   系统疯狂发提示音:【嘀——嘀——嘀——警告!警告!检测到王玄之世界剧情偏离正轨,请宿主及时修正。书里王玄之已经开始组建小天庭了,如今却是孤身一人。】   宋如也发现了这点异常,按照书中剧情,经过巨变的王玄之,这时候该忙着组建他的小仙庭,未来就率领那些部众打进了魔界。为了收服手下的心,他还又收了许多妹子做美婢,毕竟有一些追随者会用自己的女儿和主家联姻,以示忠诚。   怎么着也不该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客栈里啊?   宋如回到王玄之的任务世界,在镜子里陪了他几日,发现他独来独往,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独行侠。   每天除了和她说话,就是埋头苦修。看得出来,他很想变强,为天庭向魔尊复仇,修炼极为刻苦。   宋如只能主动挑起话题:“玄之哥哥,你一向很有主意,如今我们是不是该重建天庭,向魔尊复仇?”   王玄之先是欣喜她终于肯理会自己,时隔数月,再听到这一声清甜的玄之哥哥,所有奔波和劳苦全都值得。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把那些眼泪尽数压下去,只是眼眶微红,不想让宋如觉得他是个时而哭时而笑的疯子。   接着又很无奈:“向魔尊复仇,我当然要做,但重建天庭,还是算了吧,没人听我号令。你是知道我的,一向吊儿郎当,哪有什么领袖风范?在我心里,这是两码事,我大可以自己变强,一个人斩杀魔尊,何必非要多一群拖累。我搞不明白重建天庭的意义在哪里,我只想为父皇母后和那些天庭的旧人复仇。”   宋如:“???”   不是吧?   不是吧?   你明明该深受正道爱戴啊。   怎么就没有领袖风范了?书里你对权势熟练的很,表面看起来光风霁月,其实心思诡谲,白切黑双面人石锤。   现在是闹哪样啊?   是,一个人单打独斗当然可以。   但一个好汉三个帮,有人一起共同奋斗岂不是更好?   关键书里剧情明明应该是众志成城……   宋如不信邪,而且她必须得把剧情拉回正规,不然任务可就完成不了了。   她督促王玄之联系那些名门正道。   一次、两次、三次……   要么就是那些人直接把王玄之的消息卖给魔族,她陪他亡命天涯。   要么就是一听到王玄之的声音,人家直接切断通讯。   要么就是对王玄之冷嘲热讽,大骂他是神经病。   宋如:“……”   事实胜于雄辩,由不得她不信这个邪!   说好的男主光环呢?   王玄之看她丧气,给她出主意:“你想去看看念奴娇吗?她如今拜入妙音阁,是一个乐修了。”   宋如哪有心情找念奴娇、白晓晓、古霜叙旧。   原本救她们三个,是为了维持王玄之在原剧情里美婢环绕这一点,现在连重建天宫这种大剧情都跑偏了,哪里顾得上这些小细节。   剧情全崩!   我的任务!   辛辛苦苦一万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再这么下去,主神系统会判定这个任务世界失败的。   宋如冥思苦想,忽然抓住一道亮光:“我的身份呢?如果天庭太子不行,那么他们愿不愿意追随女娲后人?”   她思考的太认真,因此没有注意到,王玄之那张俊颜上,嘴角弧度很小地弯了一弯,“你若想重建天庭,我自当追随你左右,为你披荆斩棘。”   仙儿,你这是愿意陪我了吗?   不再像之前那样,躲进月禅镜里不理我。   哪怕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这天下苍生,但只要你愿意理我,我真的好开心。   其实如果真的有心,哪怕之前再是闹过不愉快,王玄之也有的是办法,让那些正道人士唯他马首是瞻。   他只是敏锐地察觉到宋如的敷衍和躲避,卑劣地以此为借口留住她。   王玄之自知,他并不是什么君子,从来就不是。   但从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这样算计自己最心爱的女孩。   仙儿,日后回想明白,会怪我吧?   怪我吧,怪我也好。   宁愿你恨我,也要你留在我身边。   可我甚至不敢向你表现出来一丝一毫,会吓到你吧?   太过疯狂,也太过偏执啊。   可我放不下。   凭什么要我放下?   宁愿偏执成魔,也要这世间有你。   有些事仙儿永远不会知道,我因她之死,一夜白头。   别怕我,仙儿,我会克制的很好,我会一直都很温柔。   宋如:“但我已经死了,以魂体的身份出现,没有什么说服力。”   王玄之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月禅镜里的她:“是啊、是啊。”   宋如:“一道残魂,能做什么,又有几人信服?”   王玄之:“是啊、是啊。”   宋如:“我们得想出来一个,让他们信服我的办法,现在有多少人知道,我已经死了?”   王玄之:“是啊、是啊。”   宋如:“……”   这是个询问有多少人知道我死了的问句,你回答“是啊、是啊”几个意思,不要敷衍的这么明显好吗?   如果她有身体,现在已经从原地暴起,狠狠锤王玄之一顿了。   “王玄之,你现在还能交流吗?我看你修炼邪术,怕不是连脑子都给修炼坏了!”   王玄之“啊”了一声,把月禅镜捧在手心,爱不释手地看了又看,又举着镜面和他的眼睛高度平视,深情地和宋如对望,就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仙儿对不起,我刚才只顾着看你,有些走神了。”   宋如真想抓住他的肩膀,奋力地摇晃,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把原来那个整天说我丑、一定要跟我退婚的王玄之还回来啊。   不要眼前这个恋爱脑白痴!   看她真的生气了,王玄之把月禅镜放回桌面,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亲爱的,你想怎么商量都可以,我都听你的。”   他单手撑着下巴,银发随意地披散,视线一转不转地望着宋如,狭长的桃花眼里,满是盈盈的笑意。   宋如:“别叫我亲爱的!”   归根到底,他们两个人对于这段关系的认知,出现了巨大差异。   王玄之以为,宋如为了救他而死,是深爱他的表现,他以为两个人彼此表白了心意,确定了恋爱关系。   但宋如真就只是走个剧情。   宋如选择闭麦。   我还跟您商量个锤子!   书里说王玄之经历仙界大变之后,智商高绝,心机叵测,就是权谋文里面那种满级选手。   可看看现在的他,怎么好像比以前更蠢了?   宋如都觉得找他商量,还不如跟系统那个小笨蛋多聊聊,起码还能头脑风暴一下,起码系统的态度无敌好,商议的时候非常认真,绝对不走神。   见宋如不理自己,王玄之又开始跟她撒娇,“仙儿,你在想什么呢,陪我说说话嘛。”   是的,就是撒娇!   明明以前的王玄之总是自称小爷、小爷,别管怎么说纨绔子弟,性格硬气的很。   现在居然开始撒娇了?   宋如毫不怀疑,如果她现在有身体,王玄之都会拉住她的衣角撒娇,“仙儿姐姐~仙儿姐姐~”   “王、玄、之!你能不能正常点啊?”   王玄之又是一笑。   他今天真的很爱笑。   他一直都是一个明朗爱笑的少年。   现在和从前明明不一样了,他经历了那些国仇家恨,不再穿鲜亮的黄袍,一头黑发也变成了银白,他其实整个人都像蒙着一层阴霾,有一种难以用语言表达的沉郁之气。   可他这样冲她掀唇一笑时,恍然间又还是昨日那个少年。   宋如在他的笑容里,仿佛看到一轮秋月之下,桂花疏疏然绽放的明亮和皎洁。   明明王玄之在笑,甚至还笑得很甜,为什么宋如却觉得这么悲伤呢?   大概是因为,有些事发生过就是发生过了,她和他都再也回不到从前。   王玄之再也不是从前的王玄之了。   宋如叹了一口气,又想道歉:“玄之哥哥,对——”   在她剩下来的半句话说出来之前,王玄之先一步抢话:“没有人知道你死了。”   怎么会有人知道呢?   那是他最痛的伤疤,他不想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她在他心里永远活着。   再见到仙儿,真的好开心、好开心。   只一点,如果她能把那频频提起的“对不起”,换成另外三个字就好了。   并不想听对不起。   为了救我,宁愿牺牲自己,仙儿真的也很爱我呢,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多余的意中人。   真好。   宋如:“没人知道我的死讯,那倒是好操作一点。不如试试傀儡术?我来操控傀儡,假装自己还活着。”   王玄之:“没有任何机关人,能够复制得出来女娲血脉,恐怕难以令人信服。”   当然了,更关键的是,他家仙儿归为女娲宫圣女,那种卑贱的机关人,怎么配当她的容器?   宋如打量了王玄之一眼,他认真起来的样子,有书中那个起点男主那味了。   这一下,能真正探讨下去了。   两个人讨论大半夜,都没出来一个结果。   宋如的头真的开始疼了,她毕竟只是一道残魂。   王玄之一发现她不舒服,马上让她休息:“不急,我们可以慢慢来。”   宋如不想慢慢来,她想掰正崩了的剧情线。   系统:【或许我们先去另一个世界,你在那里神魂力量充足,可以慢慢想。】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王玄之亲眼看着月禅镜的光芒暗淡下去。   镜面上的少女消失不见。   整个房间里的光,仿佛也被她带走了。   白衣白发的青年,望着桌上那面古朴的青铜镜,枯坐到天明。   当晨起的第一束光打在房间里时,他站了起来,俯身在月禅镜上落下一吻,滚烫的菱形唇瓣擦过冰凉的镜面,声音无比温柔,却又像压抑着什么,“早上好,仙儿,今天我也会认真修炼的,我会为父皇和母后报仇,也会复活你。”   ****   神殿。   王玄之这个书里玩弄权势的高手,如今变成了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宋如每天都想剧情想到头秃。   到底该怎么办?   小宋晏叫她:“姐姐,吃饭呢,你怎么连饭都不好好吃啦!”   他侧着耳朵听了很久,都没有听到她咀嚼的声音。   宋如这才发现,她举着汤勺发了很久的呆,饭菜都凉了。   小宋晏:“姐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宋如:“啊?没有。”   虽然确实有,但先不提另一个世界的任务根本没办法在这里讲,就说小宋晏还是个孩子,跟他说了他也不懂。   小宋晏:“说出来嘛,阿晏可以帮姐姐一起想一想呀~”   宋如哑然一笑。   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就那么笃定,她有心事的?   难道这就是小孩子的直觉吗?   宋如随口说了一句:“在想阿晏。”   小宋晏:“我也超想姐姐!每次姐姐去侍奉神灵,我都好想你,好想陪你一起。”   宋如:“那怎么可能,我跟天父是用感知联系,其实并不是在神殿里见面,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   小宋晏:“把我也加进这个感知里不就行了吗?我们可以三个人一起呀。”   “把你也加——”   宋如:“!!!”   把小宋晏也加进去,三个人的神魂联系。   神魂、神魂、神魂……   对啊,神魂!   为什么不能用神魂呢?   她的神魂是实打实的女娲后人,如果能有那么一个空间,大家都用神魂出现,那么绝对不会有人会怀疑她是个死去的人。   宋如狠狠地rua了一把小宋晏的头,“阿晏真是太棒了,姐姐爱死你了!我要去侍奉神灵,先走啦。”   小宋晏的脸瞬间爆红,像是一只小番茄,“阿晏也好喜欢姐姐,阿晏也爱死姐姐了。”   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   她的气息早已消失不见。   又是这样毫不留恋地离开。   在对他说过那样亲密的话以后。   他在她眼里,或许就像是同学家里养的那只猫。   主人当然很喜欢猫,对猫很好,可是猫终究只是一只宠物。   只有在主人闲暇有心情时,才会逗弄宠物猫两下。   等她忙起来,哪里还会管一只猫呢?   小宋晏已经学会了,不去跟天父比,在姐姐心里,天父第一。   但他很开心,能当她的猫。   她给了他全世界。   因为她,他才真真切切地开始活着。   对于阿晏来说,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能被姐姐捡回家,来当姐姐的宠物猫。   小宋晏抱着牛奶瓶子追了出去,“姐姐,你总得吃完饭呀!不按时吃饭对身体不好的,学院老师教的。”   宋如生怕他再次摔倒,连忙停下来等他,他现在跑的很稳当了。   自家小孩也在慢慢长大啊。   宋如一脸感慨地喝完了牛奶,回到神殿,进入王玄之的任务世界。   当月禅镜再一次亮起,王玄之脸上几乎要被惊喜淹没,“仙儿!”   宋如没有任何废话,第一句就直切要害:“神魂!玄之哥哥,我们能否构建出来一个空间,在那里每个人都是以神魂进入,就说是为了保密,当然这样保密性绝对很好,一定能躲过魔界的探查,最重要的是——”   王玄之替她补全了后半句:“最重要的是,每个人都是神魂状态,你便是实打实的女娲血脉,值得令所有人信服。”   宋如简直想跟他击掌庆祝,王玄之怎么这么聪明啊,一下子就听懂了她想说的话,免得她再花费大量口舌去解释。   其实和王玄之合作,也没有她原先以为的那么难。   起点男主的个人实力,真的毋庸置疑。   不管人物性格、剧情走向怎么变,有一点内核绝对不会变,起点大男主,强就一个字。   宋如这样一个奇妙的构想,王玄之还真的通过阵法实现了!   ****   林远兴是一个很普通的修仙者,如果非要说他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大概就是他那个神神叨叨的老爹,临死前给了他一把很破的刀,说这是他们林家的传家之宝。   他饿到没钱吃饭的时候,一度想过把它卖了换钱。   不是不珍惜祖上的荣光,实在是列祖列宗在上,请明鉴,为了给老母亲治病,家里掏光了所有的积蓄,如今又是隆冬时节,大雪封山,他想打猎都不行,林家唯一一根单传独苗苗就快当场饿死了。   这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   他的意识似乎越过层层叠叠的云雾,轻飘飘地来到了一座大殿里。   殿门高高耸立,殿堂巍峨无比,仙雾氤氲缭绕,正中央是一张玉石材质的长桌,正南方的主位上坐着一个少女,人首蛇身,脸上戴着面纱,只能看到一双浅绿色的双眸,气质高贵而温和。   宋如是神魂状态,完全可以选择人形,人首蛇身是她特意选择的形象。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颜狗王玄之那样,第一次见到人首蛇身就高呼怪物;正相反,修仙者极为崇拜女娲血脉,认为人首蛇身是女娲后人实力强大的一种象征,甚至有很多修仙世家以人首蛇身的女娲像为图腾。   她对着林远兴微微一颔首,笑道:“欢迎新成员,自我介绍一下,我乃女娲后人,大家都叫我圣女,虽然这是初次见面,不过我对斩仙刀的辉煌事迹早已有所耳闻。”   宋如缓缓向林远兴解释这一切。   小仙庭会议,通过王玄之构建的阵法虚拟实现。   形式有点类似于现代社会线上的网络视频会议。   他是一个阵法奇才,宋如只是提出一个大概的想法,就被他完善至此。   一方面,这样隐秘的方式,能够躲过魔修的追查;另一方面,也方便宋如这个只有魂体的人出席。   林远兴听明白了,他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什么祖上荣光,什么兴复天庭,我对你说的这一切都不感兴趣,赶快让我从梦中醒来,我还想好好休息一下,明天继续想办法给我娘搞钱买药呢。”   宋如递给王玄之一个眼神。   王玄之上前一步:“其实在下略通岐黄之术,不如聊聊令堂的病情?其实并非越是昂贵的药越好,最重要的是对症。”   王玄之说起医术时,简直比坐堂的老大夫还要娴熟。   林远兴抱着似信非信的态度,半信半疑地去给母亲抓药,主要是他开的这方子也太便宜了,以往要不是被高昂的药费拖累,林远兴有手有脚何至于饿死自己?   只一副药下去,效果立竿见影!   亲眼看到母亲的病情好转,次日再次入梦时,林远兴握着王玄之的手,激动地直呼恩人。   王玄之不动声色地挣开他的手,他并不喜欢和人有过分亲密的接触,他家仙儿除外。   林远兴:“我信您真的是女娲后人,人首蛇身的女娲像,就是我们一族的图腾。可我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夫,最多会打猎……让我去抵抗魔界?就连仙界都抵抗不了魔界,更何况我这么一个不会修炼的凡人。”   宋如:“那你想修炼吗?”   林远兴指一指自己:“我?我不行的吧,我没有这个天分,小时候仙师来我们村子里收徒,说我灵根很差的。”   “灵根并不能决定一切,你比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更有修炼天赋,斩仙刀只认林氏血脉。”少女手中凭空浮现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刀,随着她输入灵力,那刀上的锈迹如同雪花一般脱落。   她挥手斩出一刀,态度明明那样慵懒,举手投足之间,却带着一股破山岳、断江河之势。   斩仙刀!   斩仙刀!   原来这就是斩仙刀!   林远兴看得心头无比火热,父亲从前给他灌输过很多林家祖上事迹,他全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不相信那把生锈的刀有这样的传奇过往。   是真的!   原来都是真的。   少女只斩出一刀,就向他证明了这一点。   宋如:“要试试跟我们一起吗?或许这是一条很危险的道路,但我必定会尽我所能保护你,我唯一能够向你承诺的是,你未来一定能走到一个你此前难以想象的高度。刀客,一位真正的刀客,比你们林氏祖上所有先贤都还要更加耀眼的刀客。我会教给你很厉害的刀法,我脑子里有旧天庭所有刀法秘籍。”   王玄之补充道:“或者你现在也可以转身离开,就当这里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宋如把斩仙刀递给了林远兴。   长刀在手,他的掌心似乎都跟着发烫。   林远兴清晰地认识到,他在选择自己的人生。   未来,是跌宕起伏、惊心动魄。   又或是继续面朝黄土、背朝天,连一副给母亲治病的药都抓不起。   人生不过是一场豪赌。   林远兴单膝跪在地上,双手举着斩仙刀递给宋如:“还想再看一眼您的刀法,不知道是不是我骨子里就流传着林家人对于刀的渴望,您只那一刀,就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要追随,想要成为像您这样的刀客,想要成为您的战士。我向您宣誓,您将永远拥有斩仙刀和林家人的忠诚。”   宋如和王玄之相视一眼。   又搞定一个。   王玄之先前人缘真的太差,她现在只能慢慢发展有潜力的人。   她接过斩仙刀,郑重地许诺:“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任何一个为天庭而战的勇士牺牲,我将尽我所能庇佑你们!”   送走林远兴,宋如瘫倒在主位上。   系统:【哈哈哈,宿主,你有没有那种传销的既视感?】   宋如:【我也没办法啊,男主不给力,我能怎么办!我宁愿他是汉武帝刘彻,和扶持他上位的人争权夺利,也不想他是刘禅啊,这诸葛亮的位置有多苦,真的谁当谁知道。当然,王玄之也不是什么也没干,他是小仙庭最有力的骨干,为重建天庭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只不过带头大哥真的不该我来当,这根本不是我的任务内容啊摔!】   林远兴既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长桌上的座位相继   亮起,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这一处梦境一般的大殿里,成为宋如的追随者。   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花费力气去说服。   魔尊推行暴政酷刑,下界民不聊生。   有一些正义之士,早就看不惯魔修猖獗了。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宋如组建的梦境小仙庭,就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发泄的出口。   越来越多的人联合起来,成为光复天庭的有生力量,人人都以女娲后人宋如为尊。   宋如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从原书里只需要偶尔出现几次的解语花残魂,变成了如今重建天庭的带头大哥……   关键是女娲后人这名头还贼好用,她的表现又特别让人崇拜,在下界几乎称得上是一呼百应。   系统:【宿主你太棒了!剧情又拉回正轨了。】   但宋如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的戏份加了好多好多,本来王玄之这个世界,她都可以半下线状态了,她的戏份完成进度是百分之八十,最近主攻的应该是裴天落那边,现在却完全反了过来。   一定有哪里不对劲吧?   ……吧?   可惜宋如太忙了,忙的连想明白这一点的功夫都没有。   ****   时光飞逝,就这么每天忙着,宋如在两个任务世界之间切换,一晃两年过去了。   再一次从侍奉神灵的大殿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宋如直接把整个人都摔进软绵绵的大床里,完全陷了进去。   在王玄之那个任务世界,当带头大哥重建天庭太累了,这会儿总算能休息一下,现在她都觉得裴天落这边简直是家的港湾。就是以前疯狂加班以后,终于回到家里瘫在床上那种感觉。   小宋晏捧着切好的水果来找她,一边投喂,一边心疼:“阿姐,做神女好累哦,你侍奉天父总是这么辛苦。”   侍奉神灵不就是修炼吗?修炼对于宋如来说累个鬼?累的是整天替王玄之处理那些和魔界的明争暗斗。   宋如其实不擅长玩这些阴谋诡计,真就死一万个脑细胞。   如果可能,她想直接打上魔界,打穿魔界的天,宰了魔尊的头。   阴谋诡计、阴谋诡计,玩你妹的阴谋诡计。   来啊!大家硬刚啊!   直接掀桌子啊!   可惜打不过QAQ   现在只能苟起来发育,人家魔尊可是这个仙侠世界的终极大boss,修为足足有大乘期大圆满境。   不然也没办法凭一己之力,覆灭整个仙宫了。   宋如趴在床上,闭上眼睛瘫着,张嘴咬下自家弟弟投喂的草莓,无意识地“嗯”了一声。   她闭着双眼,所以没有看到,在她那柔软的唇瓣擦过小宋晏的指尖时,他的脸比果盘上的樱桃还要更红。   她一直都把他当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其实他并不完全是。   他脑海里的裴天落,就像是一针强效的催熟剂,让他懂了很多一个傻子本来根本不该懂的事。   小宋晏怔怔地。   指尖像触了电一样,酥酥麻麻的。   那种滚烫的温度和战栗的感觉,从指尖一路直达全身,可他宁愿就这样被电死,都不舍得抽回手。   宋如却把头歪向一边,快要睡着了。   她的红唇移开,小宋晏的指尖和他的心口一样空落落的。   “阿姐~”   “嗯?”   “我帮你按摩吧,骑士长教的我。”   宋如懒洋洋地躺着,小宋晏的力道和节奏都掌握的刚刚好,她那种出自灵魂深处的疲倦好像都被减轻了一些。   “还挺舒服的,谢谢你,好困啊。”   “我陪你一起睡吧。”   “好,别吵就行。”   小宋晏乖顺地躺在宋如旁边。   等宋如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夜色笼罩着整个神殿,她的寝殿里没有点灯,落地窗外能看到闪烁的繁星,借着点点的星光映入眼帘的是小宋晏安静的睡颜。   小宋晏长得特别漂亮。   和楚渊那种十分具有男性阳刚气息的俊朗不同,和王玄之那种陌上如玉公子的清雅不同,甚至和长着同一张脸的裴天落那种张扬又邪肆也很不相同。   他就是漂亮。   裴天落是男生女相,但丝毫不显阴柔。   小宋晏却是比最好看的少女还要吸引人的那种漂亮。   他的漂亮没有丝毫攻击性,很能引起别人的保护欲,如果遇到心思阴暗的人,甚至还可能很想蹂躏他。   他安安静静地睡在那里,像是一个天使,像是用玻璃罩保护着的一朵娇花。   小宋晏的眼睫毛抖了一抖,睁开那对蓝天碧海似的双眸,因为天生目不能视,里面没有焦点,也没有神采,可也就是这种空洞,让他原本只是在世俗精致的漂亮,上升到了艺术的高度。   就像是失去双臂的维纳斯女神像,又或者是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造物所钟爱的美,却偏偏承受了这个世间的悲剧,然而即便如此,依然不改他最本初的柔软和善良。   小宋晏循着让他安然的那股宋如身上的淡香,扑到她的怀里,“阿姐,你醒啦,睡得怎么样呀?”   宋如就像给小动物撸毛那样,顺着小宋晏的头,一路rua到后背,只觉身心舒泰,“睡得挺好的,谢谢阿晏帮我按摩,很有用哦,阿晏呢?”   小宋晏:“我刚才也睡得很好,平常姐姐都陪天父,不陪我,我都睡不香的,今天闻着姐姐身上的味道,就能睡得很香啦。”   宋如带他去吃晚餐。   小宋晏如今切牛排的动作非常标准,虽然脸上还是带着傻乎乎的笑容,但在礼仪方面,即便是要求最严苛的绅士,都对他无可指摘。   他帮宋如切好牛排,又换了两个人的餐盘,让宋如吃切好的那一盘,自己则重新切另一盘,“姐姐,后天是学院校庆,会邀请校友和家长一同庆祝,你要一起来吗?我听人说很有意思,你到时候可以好好放松一下。”   这种和剧情无关的小事,宋如去不去都行,最近太累了,她很想偷个懒,“我还没有确认过日程安排,不知道当天有没有事。”这话有轻微拒绝的意图。   裴天落:“听不出来吗?她根本懒得理你,何必问出这种话自取其辱?”   小宋晏切牛排的动作顿了一顿,低低地垂着头,细碎的刘海半遮住双眼,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打下一片阴影,看起来十分落寞,却还强打着精神说:“姐姐要是忙的话,不去也没事的。”   侍女提醒宋如:“之前晏少爷在学院开家长会,都是骑士长大人替您去。晏少爷看您每次侍奉神灵那么累,还特意拜托骑士长教他怎么按摩,他学了很久,想要帮您缓解疲劳。”   小宋晏来神殿这两年,神殿上下的人都非常喜欢他,上到骑士长,下到随便一个负责清洁的侍女,都亲切地唤他:“晏少爷。”   不过,小宋晏这个神女弟弟的身份其实很尴尬,宋家人不认可他,宋如又太忙,也只有神殿的人把他当个宝,可骑士长武力值虽高,到底和他非亲非故,他从来没有正经的亲人出席过家长会。   宋如哪里舍得看到自家娇花难过,这才惊觉自己这个家长当的有多失职,阿晏昨晚给她按摩,真的很舒服,能看出来是认真学过的,小花儿当然应该好好呵护,“想来最近应该没什么大事,我陪你一起去参加校庆。”   这下子小宋晏什么餐桌礼仪都顾不上了,蹭到宋如身上撒娇:“谢谢姐姐!我好开心啊,爱死你了!”   裴天落可不觉得宋如有多宠爱小宋晏,自然把这一切都归结于他的摄魂术,只觉得小宋晏这副模样十分碍眼。   用着他的身体,却对一个傀儡下属做出宠物狗围着主人转、使劲冲着主人摇尾巴这种傻兮兮的动作。   但裴天落就是要利用小宋晏这份傻劲来蒙蔽天道,重生的这两年,他已经在暗中操作许多事了。   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杀了小宋晏,让自己功亏一篑,只能屏蔽神魂的探查,眼不见为净。   ****   皇家学院历史悠久,向整个神耀帝国输送了许多人才,就连神女宋如,没有被神灵选中之前,也是在这里就读。   校庆这一天,热闹非凡。   有来自全国各地的知名校友,时任内阁大臣或是杰出的外交官,也有封地远离神城的其他贵族,比起其他学校的校庆日,这里更像是一个上流社会的名利场。   穿着礼服的绅士们聊起南境的天气,话题很快就到了沿海地区又在打仗。   女士们衣着光鲜,互相夸赞对方华丽的首饰,追捧着时下流行起来的黑钻。   礼官:“神女到!”   原本热闹的礼堂,所有人都停下交谈,恭恭敬敬地站在两边,等候神女的莅临。   最先听到的是悦耳的风铃声,神女马车的四个边角悬挂的风铃,在马蹄声中被微风送来悠扬。   然后看到的是漫天飞舞的洁白花瓣,那种芬香正如神女一样圣洁,是象征神殿的白蔷薇。   浩浩荡荡的队伍里,不仅有守护神女的侍卫,还有伺候她的女仆,以及神殿的仪仗队。   马车停下,仪仗队在地上铺起昂贵的白绸,神女赤足走下马车,身上穿的白袍如同天边的云朵,灰发垂地,侍女们恭顺地跪在地上,拖起她凤尾似的裙摆,避免那胜雪的白染上尘埃。   所有贵族齐齐行礼:“见过神女殿下。”   宋如回过身,从马车里牵出一个漂亮的少年,他精致的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穿着裁剪修身的高档礼服,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一对浅浅的梨涡。   小宋晏眼睛看不见,宋如生怕他摔倒,扶着他的手,等小宋晏站定,才顾得上那些贵族:“不必多礼。”   其实宋如不想出神殿,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有神女这个头衔在身上压着,旁人的繁文缛节太多了。随随便便一次出行都是特别大的排场,特别麻烦,她还不能抗议,因为历代神女都是这样的,如果拒绝,那就不符合女配虔诚乖顺的人设。   一直等她被院长引到最好的观礼位置,众人才没有那么拘束,稍微恢复了先前的交际,只不过声贝比之前小了很多,也没了那些过于夸张的肢体语言。   “神女怎么会来参加校庆?”   “肯定又是为了她收养的那个孤儿。”   神女都到了,院长唯恐耽误她的时间,特意将庆典开始的时间提前,上台发表致辞。   宋如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小口嘬着杯子里的黑咖啡,时不时和系统合计一下王玄之任务世界里小天庭重建的事,“咱们收服飞霞宗的进度怎么样了?”   忽然听到一阵格外热烈的掌声。   就院长那又臭又长的讲话,反响不该这么大啊,宋如疑惑地看过去。   只见台上站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小傻子,他作为今年的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十六岁的他,再也不是刚来神殿的瘦弱模样,身形抽条,眉眼长开,衬衣和礼服都是浅色,圆润的衣扣闪着玉石的光泽,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贵气,修长的双腿在台上站定,左胸佩戴的并非宋家的族徽,而是神殿的神徽,一朵由象牙雕刻的圣洁白蔷薇。   台下鼓掌最热烈的就是贵族少女们,小宋晏实在生了一副好相貌,不傻笑的时候,那副纯净又矜贵的气质,让人不禁以为他是误落人间的天使,或是精灵族的王子。   系统搞不明白:【如果是小宋晏,就他那智商,怎么可能会被皇家学院选中成为优秀学生代表?如果是裴天落表现出厉害的地方,那更不合理啊,难道他就不怕被天道怀疑吗?】   宋如表示附议。   直到听到小傻子说上台的原因,他写的文章被评为了金奖,那篇文章的名字叫《我的神女姐姐》。   宋如嘴里的咖啡“噗”地一口吐了出来。   系统拍桌子狂笑:【这和你们现代社会里,学校征文竞赛一等奖,结果获奖作文的题目是《我的区长爸爸》有什么区别啊?写了什么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爸爸是区长、姐姐是神女啊,后台就一个字——硬!】   小傻子一开始害怕上台,但是院长跟他说,只要把这篇文章念出来就行了。想到可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奖自家姐姐,他开心地同意了。   小宋晏朗诵的很认真:“我的姐姐是神女,虽然我是个瞎子,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但我知道她一定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人。姐姐的头发比丝绸还要润滑,她的肌肤比云朵还要柔软……   ……   我的姐姐是神女,我听到别人说,她是全世界过的最轻松的人,羡慕她命好被神灵选中,说权势财富她都唾手可得,但没人知道,姐姐每次去神殿侍奉神灵,一待都是整个月不出来,她虔诚、朴素、苦修,从来没有向世人抱怨过劳累……   ……   我的姐姐是神女,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人,姐姐劝国王减轻赋税,把贵族送来的礼物都分发给穷人,大雪的时候她去路边施粥,当瘟疫席卷城市,她行走在大地上为病人送去圣光治愈……   ……   我的姐姐是神女,她帮助了原本是孤儿的我,我人很笨,又是个瞎子,从前在孤儿院受尽欺凌,姐姐不嫌弃我满身的脓疮,温柔地拥抱我,为我清理伤口,换上干净的衣服,让我住进大房子里,每顿都吃的饱饱的……   ……   我的姐姐是神女,她……   ……”   小宋晏的演讲结束,掌声经久不息。   就连一向傲慢、很难相处的公爵夫人庄雪,眼眶都有些湿润。   公爵大人宋峰递给妻子一张手帕,“我就说这孩子不错吧。”   系统也很惊讶:【我原以为小宋晏就是凭后台取胜的,没想到人家写的还不错,虽然童言童语,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但听他这样一读,就觉得好感人啊!感情太真挚了,这是以情动人。】   宋如自觉并没有小宋晏写的那么好,她只是在做任务,最多是根据这个女配的人设,完善了一些细节。   贵族为了巴结送的礼物,她又不需要,那些珠宝堆在神殿的库房只是吃灰,还不如拿给更需要的人,到了穷人手里却能换来一家人的吃穿嚼用。   宋如使用治疗术为病人治病,也能反过来锻炼自己的神术。   她其实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社畜,心态也是打工人的心态,尽力做好自己分内之事而已。   今天是难得的热闹场合,宋如没有让骑士长跟着,叫他自己去找老友叙旧。毕竟要单论实力,她可比骑士长强多了。   骑士长同样出身贵族,在这样的场合里如鱼得水,听到大家都在夸小宋晏,他拿起一杯香槟酒走过去:“别看晏少爷脑子有些傻,品性却被神女殿下教导的极好,先前他在孤儿院被欺负的那么惨,但一点也不记恨那些孩子,选择宽恕他们,还帮他们找到收养的人家。”   旁人附和:“我听说一个叫雷诺的孤儿,就是被宋晏少爷牵线,才能被贵族收养,如今还在皇家学院读书呢,人生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啊。”   小宋晏对裴天落道谢:“要不是你,我也办不到这样的事情,阿姐一定会夸我的。”他人傻乎乎的,都是裴天落给他出主意。   裴天落回应他的,只有唇角的一抹冷笑。   小宋晏走下台,宋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干得不错!”人虽然傻了点,心眼还挺好的。反正不管是宋家,还是神殿,都不图一个收养的孤儿能为家族带来多大的荣光,像小宋晏这样心地善良、知恩图报就很不错了。   庄雪也取出一枚宋氏的族徽,仔细地为小宋晏佩戴上,那是一枚银质徽章,上面雕刻着双头鹰。   小宋晏兴奋的手舞足蹈,又是那副傻里傻气的样子,“我其实后面还写了可长呢,不过院长都给我删了,我写的是等我成为姐姐的夫婿以后——”   “你居然还敢想这件事?癞蛤嘛想吃天鹅肉!”在公众场合向来注重维持淑女形象的公爵夫人,第一次动作十分粗鲁,狠狠地拽下那枚双头鹰族徽,扭头就走,连把小宋晏的衣服勾坏起丝都不管。   丈夫跟在后面劝:“他傻嘛,没必要把傻子说的话当回事。”   小宋晏小心地扶正被拽歪的白蔷薇神徽,用手遮住胸口处礼服划开的口子,去找宋如求助。来神殿两年,又接受皇家学院的精英教育,即便是一个智商五六岁的傻子,都知道在庆典场合礼服上有口子是非常失礼的事情。   宋如正在被一大堆贵族围着恭维。   有人因为神女的出现而变得拘束,就有人羡慕神殿的荣耀往前冲。   大臣为了显示忧国忧民,特意和她聊起西边的战事。   也有人向她推销一种新茶,希望能得到她的支持。   一些家里失势的贵族夫人,热络地为她引见自己的儿子,打的什么主意一目了然。   系统:【有一说一,她儿子长得还没小宋晏好看呢,应该说是差得远了。】   小宋晏刚好在这个时候找来,宋如便以他为理由脱身,“诸位,弟弟有事找我,失陪一下。”   宋如避开人群,终于不用再应付这种交际,松了一口气。   小宋晏:“姐姐,我知道哪里有针线包,你帮我缝缝衣服吧。”   其实像这种贵族出行,马车里准备的替换衣服都不下好几套,随便找一个侍女过来,带他去换一下衣服就行了。   但宋如实在懒得再去应酬,顺着他的话躲个清静。   今天学院来的客人非常多,不过大多集中在礼堂那边,后面的校园反而空荡荡的,比平常更为安静。   在一处偏殿里找到针线包后,宋如在一边穿针引线,小宋晏努力竖起耳朵,也捕捉不到多少和宋如有关的声音,缝补本来就是一件不会发出多大声音的事,他有些沮丧:“如果我眼睛能看到,自己能缝,就不用辛苦姐姐了。”   宋如歪着头咬下丝线,“等我到了半神阶,哦不对,可能要神阶,或许能治好你的眼睛。”   不过不必等到那个时候,按照剧情,只要裴天落向圣堂复仇,取回自己的灵根,自然就能恢复视力了。   小宋晏非常期待:“真的吗?我的眼睛还能治好?我想看看姐姐!姐姐,我可以当你的夫婿吗?每次我这样说,公爵夫人都会生气。”   宋如很清楚地知道,这孩子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在剧情里,裴天落拿的身份就是神殿赘婿。   她未来会成为裴天落的未婚妻。   当然,是假的。   他用来欺骗天道的而已。   这是裴天落温水煮青蛙的手法吧,这么早就给傻小子灌输这样的观念,以后他成为神殿赘婿,别人不会觉得突兀。   至于小宋晏这些童言童语。   他怕是连夫婿是什么都不知道。   宋如很怀疑,夫婿这个词汇在他眼里,就像是一根笔、一个苹果,又或是一件衣服那样子的存在。   从本质上来说,小宋晏和宋如一样,都只是裴天落用来遮瞒天道的傀儡罢了。   她和他都受裴天落操控。   宋如给他出主意:“你不必每次都说出来,她会觉得你是在故意招惹她。你以后少说多做,说不定她就会慢慢被你打动啦。”   小宋晏一阵狂喜,心脏猛跳:“姐姐、姐姐不生气吗?”   宋如:“我为什么要生气?”   小宋晏:“我想当你的丈夫……总之,大家都会生气,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院长也很生气,叫我以后不要再说那样的傻话。”   宋如噗嗤一笑,“真是个傻孩子啊。”   忽然听到一阵破碎的哭喊声:“不要!求求你不要——”   小宋晏眼睛看不见,对于声音格外敏感,“是雷诺啊,他怎么了,姐姐,我们快去看一下吧!”   宋如刚才被那些贵妇恭维时,似乎听谁提了一嘴,从前和小宋晏一同在孤儿院的雷诺,如今在小宋晏的帮助下,被一位贵族收养了。 第31章   偏僻的大殿, 冰凉而凌乱的地面,满身肥肉的贵族老男人,死死地按住一个长相秀气的少年。   少年的衣服被脱光了, 冷得浑身颤抖,身上被掐出来一块又一块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又肥又胖的老男人, 一边用鞭子狠狠地抽打他,一边掐住他的脖子, 强迫他抬高身体,“不想我碰你妹妹吧?我可是男女不忌!今天对你是第一次, 叫爸爸,好好满足我, 我自然不会碰那个黄毛丫头。”   小宋晏牵着宋如的手, 欢快地跑了过来:“雷诺,是你吗?”   宋如隔着窗子看到里面的这一幕, 第一反应就是去捂住小宋晏的眼睛,然后才想起来他看不到,她的手又垂了下来。   场面诡异的安静。   老男人在一见到宋如时, 就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   小宋晏什么也看不见,“雷诺, 你怎么不说话?我听到你哭了, 你怎么了?”   那个叫雷诺的少年, 其实才不过大宋晏三岁, 宋晏今年十六,他十九岁。   他慌张地扯过衣服盖住自己,“我、我摔倒了, 父亲帮我检查一下。”不能让这桩丑闻传出去,贵族会杀了他和妹妹的,妹妹才刚刚被皇家学院录取,她那么有神学天赋……   小宋晏脸上的表情很茫然,纯情又无辜。   宋如却秒懂了一切。   这是裴天落的报复!   雷诺曾经欺负过裴天落,这个比反派还要反派的男主,怎么会任由他好过?   那本书很长,更多内容集中于南北两境的风云变迁,不会对于小事描写的这么详细,落笔到每一个小人物的命运。   但这就是真实运转的世界,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个体。   裴天落睚眦必报,雷诺曾经欺他、辱他,他为了隐瞒天道,表面上装作纯善的样子,找贵族收养他,然而这个家却是地狱。   丈夫喜欢美少年,从前碍于贵族的身份,害怕被纠察队发现,只能眼馋,如今就盯上家里的孤儿。   雷诺和妹妹一同被收养,即便自己要被侵犯,为了保护妹妹,也选择替贵族遮掩罪行。   裴天落要让他日日夜夜都生活在这样的地狱里。   曾经欺负过裴天落的人那么多,雷诺被报复了,其他人呢?   用的又是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   在这一瞬间,宋如脑海里闪过的是从前在这个世界失败的任务者留言。   “他令我感到恶心。”   “我在他身边一分钟都待不下去!”   “我宁愿任务失败,也想杀了他!”   裴天落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恶魔?强奸犯就已经够恶心的了,裴天落故意为他创造犯罪机会!   任何一个三观正常的人都受不了裴天落,偏偏宋如还要做他的傀儡,做他的帮凶。   宋如恨不得直接把那个强奸犯扭送到纠察队处刑!   可她收到裴天落的命令,很冷酷,冰凉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起伏:“转身,离开。”   自从裴天落施展过摄魂术,一直都是温水煮青蛙似的让宋如依恋他,这还是第一次强制下令。   在这一瞬间,宋如很清晰地意识到了,裴天落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祂是天灾化身,信仰祂的人尊称祂为堕落神主,有人说祂是在罪恶上开出的一朵花,因此又被成为恶之主、恶之花。   他是个大恶人,彻头彻尾的邪恶,世俗的法律、道德,对他来说什么也不是。   他根本没有人性!   系统:【算了,宿主,放弃这个任务吧,它不适合你。这还是被你撞见的,未来在你没撞见的时候,裴天落不知道又要再干多少这样的事。   虽然你常常说一切都以任务为先,但我知道你做的每一个任务都无愧于心,并非真正不择手段之人。按照数据库评估,你其实有轻微道德癖,根本不适合这个任务世界,也不知道组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把它派给你。   像裴天落这种大恶人,自作孽,不可活。这个任务接连失败七次,一直空置在任务堂,根本没人接取,以后也不会有人接的,这个世界永远不会恢复正常,裴天落永远会被封印。当然,即便咱们任务成功了,他也没什么好下场,和天道同归于尽,还是一个死,他活该!   最离谱的是,你还记不记得,有一个任务者说爱上裴天落,哇他这种大变态,真是简直了,那个任务者是怎么想的?】   裴天落活该吗?   他其实就是小宋晏。   一出生就被亲生父亲夺取了天灵根,被圣主害得又瞎又傻。   如果没有遇到渣爹,他本该是天之骄子,一代圣主,流芳百世,受世人敬仰。   如果他真的第一世就被好心人收养了呢?教导给他正确的三观,裴天落就会像现在的小傻子一样,善良,没心机,傻里傻气,可可爱爱。   但没有这些如果。   宋如也不是来修正这一切的,她只是一个任务者,机械地完成女配的戏份。   那个对裴天落动心的任务者,未必就是三观有问题,只是不甘于死板地完成任务,不忍心眼看着裴天落滑向深渊罢了。   要放弃任务吗?宋如看向小宋晏。   她没办法接受自己做裴天落为恶的帮凶,雷诺曾经那样欺辱他,报复十倍、百倍都行,哪怕裴天落打断雷诺的腿……   总之不该是眼下这样!   如果她真的为了积分做出这种事,即便回到地球重生又怎么样?她会永远受到良心的煎熬,没办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积分没了可以再赚,即便不能同时完成四个任务,宋如无法直接回地球重生,但做完另外三个任务,再接别的任务慢慢积攒积分就是。   唯一舍不得的就是小宋晏。   人心都是肉长的,养一条狗两年都会感情很深,更何况小宋晏还治愈了宋如,在她最丧的时候像小太阳一样温暖了她。   那个贵族老男人,发现宋如和小宋晏,一个比一个呆。想来一个傻子肯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宋如这种神女,未必能看得懂眼下的阴私,应该都相信了雷诺的话。   雷诺很不错。果然要玩,还是得玩自己家的啊,以前怎么没想到收养一个孤儿呢?说起来还是神女弟弟帮了他呢。   这个贵族没了最开始的害怕,从容地穿好衣服,向宋如行礼过后,就准备走了。   小宋晏却大声叫道:“你等等!这里很不对劲,味道好奇怪。”   小宋晏走向雷诺,摸了摸他身上的伤口,“这不是摔出来的,你刚才哭的声音很害怕,也不是摔倒的样子。还有他说的话,什么叫碰你妹妹,什么叫满足他?雷诺,你被欺负了是不是?”   小宋晏被鞭子绊倒,手指摸过鞭子,上面全是黏腻的血,“他打你了,你肯定被打了!”   雷诺替贵族养父辩解:“不是的,父亲没有,所有人都知道他对我很好,怎么会打我?”   小宋晏:“你不用骗我,我经历过,以前你们打我就是这样,不许我对孤儿院的监察说,如果我告状,下一次就会打我打的更狠,我那时候就被你们吓得不敢说出去了。”   他拉着宋如的手,把她拽过来给雷诺看,还摘下胸前佩戴的神徽,“但我们现在都不用怕了啊,有我姐姐在,她是神女,是全天下最好看、最厉害、最公正的人,坏人会受到惩罚的。你对着我姐姐和神徽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宋晏手上有雷诺的鲜血,侵染进了神徽之中,那是神殿被神灵赐福最多的一块神徽,由于鲜血和苦难被唤醒了神性,发出淡淡的光芒。   裴天落察觉到上面的神性,很怕引来天道的注视,不敢再插手。为了区区一个雷诺,不值得冒这样的风险,这本来就不过是他随手布置的小报复。   虽然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天道想都不敢想,祂想杀的裴天落如今是神殿最受宠的一员。   但躲在神殿也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比如此时,小宋晏随随便便一块当做饰品的神徽,就凝聚着如此浓郁的神性。   或许是神徽的光芒太圣洁,或许是小宋晏的话太真挚,或许是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太过难以忍受,雷诺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跌坐在地上,抱着头痛哭:“宋晏,你真的一点也不傻,你比我们都聪明,你干嘛对我这么好?对不起,我以前那样伤害过你。我不想再被贵族收养了,我想回孤儿院,哪怕去街上乞讨……什么贵族老爷,畜生,他根本不是人!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妹妹,求求你了!”   小宋晏立刻喊来纠察队。   那个贵族慌了神,不是说宋晏只是一个傻子吗?连神女都没发现雷诺的谎话,怎么被一个傻子给拆穿了!   恶人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强奸在这个时代是重罪,他被抓进监狱,等着法院裁决,家族声名也一落千丈,产业受到了很不好的影响。   这一次小宋晏收到的掌声比之前更为热烈。   骑士长看他的目光无比欣赏,就连他们这些大人,面对这样的情况,都未必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那位贵族家族势力庞大,为了一个孤儿得罪他的家族并不明智。更何况雷诺被收养还是小宋晏一力促成,他被众人夸赞的善事,会因为这桩丑闻变成恶事,明明出发点是好心,却成了一个错误。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直面自己犯下的错误,并且修正它。   就连院长都为小宋晏拍红了手掌,他先前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说的那些不是漂亮话,这孩子真的就是这么做的。越是在权势这个大染缸里浮沉多年,就越是意识到一颗赤子之心是怎样弥足珍贵。   宋晏,真的很好。   真不愧是神女一手教导长大的孩子。   小宋晏俨然成为上流社会的团宠,少女向他献花,贵妇人赠予他宝石,绅士们邀请他一同赛马或是击剑。   他很遗憾地说:“骑士长帮我检测过,我没有神性天赋,不能修炼。”   得到的回答是:“没关系啊,我们也有好多都是没有神性的普通人,练这些就当强身健体。”   小宋晏头上戴着花环,手腕和脖子上是一圈又一圈珠宝项链,手里还拿着好几把别人送的剑,扑进宋如怀里,一副求夸奖的语气:“姐姐,我今天像不像猪猪侠!”   那是宋如给他讲过的故事,猪猪侠不被人喜欢,可还是坚持惩恶扬善。   就连宋如也没想过这件事会这样峰回路转。   她是真的有想过放弃这个任务。   当时宋如一只脚已经站在了放弃的边上,是小宋晏把她拉了回来。   宋如激动地在小宋晏脸上“吧唧”一口,“你真是太棒了!”能同时完成四个任务,一票干完回地球重生的机会,谁会嫌弃积分赚得多啊。   小宋晏,或许就是她能完成这个任务世界的关键。   宋如还可以想办法救他,天道和剧情要杀的只是裴天落,小宋晏是独立于他的另一个人格,等到大结局,裴天落死前,如果能想办法把小宋晏分离出来就好了。   那是一个不带任何情色意味的吻,就像是亲了小婴儿或是小动物,快的一触即分。   小宋晏却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白皙的俊容比晚霞还红。他明明没有吃果子,也没有喝酒,却觉得比吃一万个果子还甜,比喝光神殿酒窖里的酒还要头晕目眩。   被、被亲了!   被姐姐亲了!   好软。   好甜。   我不行了。   感觉幸福的快要死掉了!   小宋晏心跳越跳越快、越跳越快,最后竟然激动得晕了过去。   宋如:“?”   裴天落都气笑了,“就这点出息?亲一下就昏倒?”绝不肯承认这个人是自己。   如果对他做出这种冒犯举动的,是前世那些仗着有几分姿色就胆敢勾引他的女人,裴天落早就把她秒成飞灰了。   但那个人是宋如。   她的这个吻,就是全然的爱意、赞赏和亲昵。   裴天落自言自语:“原来暗示傀儡喜欢主人,会带来这么麻烦的后果。”   可是按照他的剧本,宋如必须要喜欢他,不然怎么能说服天道,祂选中的天命之女爱上了神谕里要被杀死的灭世魔王。   小宋晏晕过去了,裴天落只好掌控这具身体,侍女过来,帮他把那些贵族送的礼物摘下,分门别类地放好。   假扮一个傻子,对于裴天落这种阴谋家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   可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指尖却不自觉地抚过宋如红唇方才在左脸颊落下的位置。   少女的芬芳和柔软仿佛还在那里停留。   惊觉自己的留恋之后,裴天落坐正身体。   他提醒自己——不过是假的,摄魂术而已。   “裴天落啊裴天落,你已经沦落到沉溺于这种虚假的爱恋里了吗?”   别忘了你的敌人可是天道!   宋如早在裴天落和她拉开距离的时候,就意识到这具壳子换人了,但小宋晏会晕过去,她也真的很疑惑……   即便大反派裴天落不想亲近她,当然她更不想亲近裴天落这种恶魔,可是她不能让裴天落看出来,她知道裴天落和小宋晏不是同一个人,所以只能强行还像往常那样,亲昵又自然地和他相处。   裴天落冷眼看着宋如靠近,为他整理礼服左胸口拉丝的地方,独属于她的馨香盈满鼻翼,似乎不是香水,是她的体香吗?秋日落花一般的气息,静寂唯美。   他把这股幽香赶出脑海,强迫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前世宋如是怎样将神力注入到杀他的法阵里。   那时她的灰眸里,也是这样的悲悯,可动手却没有一点犹疑。   她那时甚至不屑于和他说一句话。   如果我不曾造成生灵涂炭呢?如果我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傻子,如果我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不是被圣堂那帮老匹夫关押,没有圣主在她耳边状告我那些所谓的罪行……   如果、如果、如果……   我们之间是不是会有一个不一样的开始?   可是世间根本就没有这些如果!   神爱世人?   神不爱世人。   宋如也从来没有爱过他裴天落。   他在她眼里是什么?蝼蚁?蛀虫?下水道里肮脏的老鼠!   如果摄魂术失效,宋如恢复神智,知道他曾迷恋过她的温柔,只会觉得他很可笑。   真正的她会是怎样的憎恶我啊。   像她那样纯净的灵魂。   像我这样肮脏的人。   宋如对系统说:【你再用积分查查,裴天落还报复了什么人?】   系统检索过后,很快回答道:【雷诺是他报复的第一个人,还有一些正在布局,对了,那帮马夫你还记得吗?裴天落阉了他们,还割了他们的舌头。】   宋如:“……”   系统:【讲道理,我觉得这还有点大快人心,那帮马夫当时说你的话真的很脏,还在暗中猥,亵过自家小侄女,他们罪有应得。让他们坏,这一次直面真正的大恶人了吧!】   宋如:【老年系统你危险了,你这样很危险,你的三观居然在向大魔王裴天落看齐,下次主神系统审核,你还想不想过?】   绿团子吐了吐舌头:【宿主要帮他们吗?】   宋如:【我也并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好吧?我哪有那么圣母。更何况这要怎么帮,舌头也就算了,那种地方……我学的圣术里压根没有这种治愈术啊!历代神女也绝对不会去研究这种圣术的啊!那些马夫你先别管了,其他被裴天落报复的人你密切监视,我们不能当裴天落的帮凶。】   系统:【可监视了又能怎么样,你根本不能违抗他的命令。】   宋如神秘一笑:【不是有咱们家小宋晏嘛。】   系统拍手:【对哦、对哦,小宋晏真就是裴天落的克星!有他在的话,一定可以哒~】   ****   初武大陆另一面是妖兽领地。   在这里凡是达到第六阶的无敌强者,都被称为妖皇,妖族共有五位妖皇。   孔雀妖皇的领地,一行小妖正抬着捕捉来的人类修士往集市上赶,“这次抓来的人类女子,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吃起来味道一定很好,我真恨不得把她咬吧咬吧吞下去。”   同伴:“快醒醒,咱们留下那个口感很柴的老头就行了,年轻的要拿去卖,不然哪有灵石上缴?交不起妖皇要的东西,你不想活命了!”   妖族集市和人类集市不同,并非鳞次栉比的高楼广厦,而是就在山野之间,妖兽不讲究,随便一块大石头都能搬来当摊位。   若让人类修士一眼看过去,只觉这里魑魅魍魉横行。   不喜欢束缚又没有道德感的妖物身上什么也没穿,明明修炼化出人形,却仍旧保留着虎头或是狼尾。高大威猛的妖族,脖子里戴着人骨骷髅穿成的项链。本体重欲的妖兽,不管这是大白天,也不管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拉扯着旁的妖兽做那等淫秽之事。   然而他们却乱中有序,一见到一位身穿黑甲的男子走过来,就纷纷让出一条道路,对他躬身行礼:“林小将军!”   黑色的盔甲遮住林小将军的面容,看不到他长什么样子,只觉气质十分冷厉,甲衣上滴着暗红色的血,整个人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恶鬼。他每走一步,其他妖兽的心就颤上一颤。   经过那一行卖人的小妖时,他道:“送我洞府。”声音粗哑。   小妖喜形于色,“林小将军给的价格一向很高!”   却有一只妖兽很发愁,“可他也太爱吃人了吧?每次见到人都要买回去,连老头都要,我本来还想留下一只老头打牙祭的,这下又只能闻闻肉味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能不能长点出息啊?那可是林小将军,实力深不可测,来到咱们这里,只用两年就成为了妖皇座下十二妖将之一!咱们能把人族卖给他,是天大的福气,要是能和他攀上关系——”   “林深本体到底是什么?你们谁见过?”   “大胆!竟敢直呼林小将军的姓名,早就教过你要用尊称了。”   “嗐,咱们妖兽不讲究人类那一套虚头巴脑的,人家林小将军都不介意,你爪爪哇哇干啥咧,我不就是好奇他本体吗?他没有显露过,咱们可以猜啊。”   “他本体肯定带甲,咱们可不像人类修士那样热衷于炼器,本命法宝往往就是自身最强的部分。当初他挑战妖将时我就在现场观看,这甲衣可强了!”   被妖兽绑着的那位人类女修,望着黑甲妖将林深的背影,神情有些恍然。她身穿青色道袍,面容婉丽,蹙起眉头时,好似江南梅雨季节般含着轻愁。   和她一同被绑着的,是一个气质出尘的小和尚,一身袈裟,气质淡雅,即便沦为阶下囚,也自有一番气度风华,双手合十道:“云施主,我观你的模样,似是遇到故人。”   青衣女子摇头:“不曾,佛子说笑了,我丹鼎门虽然在初武大陆排不上名号,但到底还是名门正派,怎么会和妖族有旧?”   和尚:“云施主,你在回避我的问题,你很少自称丹鼎门修士,更愿意对人说你是来自苍涯国京都武院的医修云婉月。”   向来温婉的云婉月,心里都快翻白眼了,这大和尚清心寡欲,不食人间烟火,也极为不会看人眼色。   我拜托你说话看看氛围行吗?   现在是说实话的时候吗?   咱们都快被别人架在火上做成烤肉了!   好在那些妖兽只顾着讨论林深的本体,还有对于吃不到肉的惋惜,压根都没有仔细听云婉月和他的对话。   不过这和尚眼睛倒是挺尖的,云婉月总觉得这个林深很像京都武院曾经的大师兄楚渊,不管是他那身黑甲,还是走路的姿势,以及周身的气质,都像极了。   但楚渊怎么会在妖兽领地,还成为妖将了呢?   两年前神墓发生异变,楚渊和宋如同时被卷入其中。   后来众人才知道是上古大妖鲲鹏复苏,一位神秘的武道前辈粉碎了鲲鹏的阴谋,神墓再次开启,可不管是宋如还是楚渊都杳无声息。   初武大陆第一天骄宋如,大家都觉得,她肯定是在神墓里找到了某种机缘,正在历练,再出来时必定比从前更加令世人惊艳。   至于被妖皇夺取修炼天赋,变成废人的楚渊,所有人都认为他早就死在神墓那场动荡里。   只有楚家人还未放弃,一直都在悬赏有能之士前往神墓寻找楚渊。当然了,楚家没什么钱,出的价码并不高,这个任务根本没人接就是了。   听说楚家家主,楚渊的父亲楚泰,正在闭关修炼,打算亲自前往神墓救儿子。   林深的洞府,暗无天日,阴气森森,空旷的洞穴里,只在正中央架着一口大锅,锅的下面煮着炭火,烧的劈啪作响。   妖兽直接把所有人类都扔进锅里,就全都走了。   云婉月是修士,这点高温还奈何不了她,但即将成为妖兽口粮,死亡的恐惧围绕着她,没人能不怕死。   “大和尚,你可是菩提寺的佛子,同样是七大宗派的亲传弟子,这要是我家大师姐在,早就把这群妖兽秒成了渣渣!”   “小僧看过宋施主打斗的留影,异火威力滔天,同辈无人能敌。”   “即便比不过她,那你也不该这么弱啊……”   “小僧生了心魔,不能出手,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如果我堕魔,将会祸及苍生。”   “珈昙,咱们都快死了,哪里还顾得上天下苍生!”   “小僧宁死,都不会伤及苍生分毫,若是为了救云施主——”从来都只说实话的珈昙佛子,第一次选择隐瞒后半句,默默在心中补全,若是为了救云婉月,便是生灵涂炭也在所不惜。   可这就是他最大的心魔!   遇见她以来,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却也因爱生痴,佛心染上尘埃,佛法不再通明。   珈昙苦笑一声:“不过,今日不必如此,那位林施主不会杀你我,方才在集市相见时,他同你的反应一样,似是遇到了故人,你们应当是旧识。静心,你听,他来了。”   那一袭冰冷的黑甲,仿佛披着暗光而来。   凭云婉月感知到的气息来看,眼前这位林小将军分明是妖兽一族,可行为举止又像极了楚渊,鉴于珈昙眼光极毒,而且从不说假话,既然他坚持说林深与她是旧识,她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楚渊,你堕妖了?”   林小将军确实是使用易容诀改变气息的楚渊,林深是他的化名。   镇老头原本躺在楚渊识海里看菜谱,这时大笑出声:“噗哈哈,这丫头脑子怎么长的?从来只听说过正道修士堕魔,哪有人族修士堕妖的,想象力挺不错啊。”   等把关注从菜谱转移到云婉月一行人身上,他眼里流露出一抹兴味,“哦豁,有意思,小和尚天生佛体啊,隐隐还有乱魔之象,这和尚居然生了心魔?万一处理不好,可够初武大陆那帮小家伙头疼的。”   恐怕数遍整个初武大陆,也只有他,才会管如今位于武道巅峰的宗师境强者,叫小家伙。   云婉月越说越笃定,质问道:“你这样自甘堕落,对得起大师姐一番苦心吗?”   楚渊脚步顿了一顿:“苦心?”不再是又粗又哑的伪声,而是他原本的音色,只不过较之两年前更冷,如同积年不化的冰山之巅。   “当然是苦心!世人愚昧,不知大师姐心中所想,难不成你也和他们一样?你有没有想过大师姐为什么找你退婚?她若真想退婚,悄悄派人到楚家说一句即可,何必非要选在神墓出征仪式上,当着天下英雄豪杰的面,做这种受人指摘的事?   大师姐可是未来的正道魁首,拼着自己的名声不要,就是为了和你定下五年之约。她从没觉得你是废人,只是想要鼓励你不放弃,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大师姐本来就不会和异性相处,你忘记她当初追你,结果却和你成了竞争对手,在玉虚秘境酗酒,借酒浇愁了吗?   动动你的脑子,如果她真把你当废人,何必大费周章和你定下五年之约?怎么,找一个废物比武很光荣吗?特意让天下人嘲笑她这位当代第一天骄恃强凌弱?你以为谁都能和她比试吗,喻寒、庄凌远、珈昙……七大宗派多少青年翘楚找她约战,她可曾正眼看过他们?”   珈昙佛子:“小僧不曾找宋施主约战,修佛是为了明心见性,渡人渡己,我并不嗜斗。”   云婉月暴躁道:“闭、嘴!这不是重点。”她转向楚渊,“大师姐喜欢你,真是瞎了眼,你要还是曾经那个楚渊,就该努力修炼变强,再把她追回来。”   楚渊怔怔地站在原地,心中如同江海翻滚,旁人看不出来,和他缔结神魂契约的镇老头却是门清。   打从认识楚渊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情绪波动这么大,这小子连坑鲲鹏那样的上古大妖,心态都稳如老狗。一遇到情之一事,怎么就乱成这样?到底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镇老头砸吧砸吧嘴,“有理、有理,她说的有理啊。小子,在神墓祭坛上,宋如退婚的时候,你只顾得上黯然神伤,但我从你的神魂里读取这段记忆,发现她当时看你的眼神清亮,实在找不出半点鄙夷,倒像是全然相信你五年之后能和她一战。   况且她还说要杀妖皇为你报仇,这小姑娘我算是看出来了,人年纪不大,可说话那是一口唾沫一个钉,说要为了你和苍涯国去求学,就真的一人斩杀妖兽潮。我再怎么看不上妖皇,那也是宗师境,她才小小一个武王境,愿意为你杀妖皇,实在不像表现出来那么无情无义。”   楚渊手心紧紧攥着一只灵犀角,材质非玉非石,触感却似玉似石,“她摔碎了我母亲的玉镯,那是宁远楚氏送给她的订婚礼。”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云婉月。   云婉月神情十分懊恼:“那当然是为了激励你变强,不下点猛料,怎么能重燃你的斗志?所以就说大师姐不会追男人啊,哪里比得上纳兰玉天天在你面前哭的梨花带雨叫你怜惜。”   她一梗脖子,“算了,破镜难再重圆,摔碎的玉镯也修复不回原样,你既然不懂她的苦心,又哪里配得上她?今日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楚渊张开大口一吞,那只锅里的人和汤汤水水就全都消失不见了。   过来收拾锅具的小妖感慨:“又是一口吞,林小将军真的猛哦!”   另一只小妖:“我觉得是奢侈,只有强者才能这么奢侈。要是我来吃,恨不得一口肉都撕成好多条,慢慢细品,林小将军吃了太多,只是为了吸食人类修士的血肉变强,连肉味都不在意。”   事实上,云婉月、珈昙,和他们的同伴却没有死,反而到了一处鸟语花香之地。   这里灵气极为充沛,宛如世外桃源,凡人们耕种,修士则是修炼。   一位老伯伯主动迎上来,热情地打招呼:“惊讶吧?你们也是被妖兽吃了?没想到死了能到这么好的地方吧!”发现珈昙是和尚,还笑问:“小师傅,这是不是你们佛经里说的西方极乐世界?”   珈昙轻轻摇头:“这里并非死后世界,而是楚施主随身洞天法宝里的宝地,小僧从未听说过人类能堕妖,他应当是修炼了某种转换气息的法诀,留在妖兽领地另有要事,又不忍看到我们死于妖兽之口,便设法相救,我们都被他救了。”   云婉月:“!!!”   她误会楚渊了,还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   云婉月大声喊道:“楚渊,你能听到吗?刚才对不起,多谢你相救!自从苍涯国的危机被大师姐解除,院长就把我们这些武院学生,都送到初武大陆游学,他说我们不必再去战场上拼杀,可以自行寻找机缘。   我医术还算有些天分,有幸拜入丹鼎门,救助在瘟疫中患病的疫民时,结识了珈昙佛子,前几日我们不幸中了妖兽的圈套,被抓了过来。我刚才语气虽然激动,但说的都是真的,你不要灰心啊,大师姐对你绝非无情。”   珈昙佛子:“云施主反复劝导楚施主,似乎很懂‘情’之一字,能否为小僧解惑?”   “我只是不忍心看到一对有情人因为误会,错过彼此。你是得道高僧,明辨佛理,能把恶人说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给你解什么惑?”云婉月起初漫不经心地说,却在抬眸对上珈昙那双沉静又深情的双眸时,微微地红了脸,瞬间止住话头。   大和尚长得真俊俏,看人的时候样子好温柔。   可惜是个出家之人。   再喜欢也没可能,云婉月掐灭这个苗头,清了清嗓子,“你问就是了。”   珈昙:“什么是情呢?”   云婉月低声回答,珈昙侧耳倾听。   晚风徐徐,吹得少女墨发缠绕在珈昙的袈裟上,他其实不太听得懂她说的神仙眷侣是什么,也看不懂少女的表情为何如此神往,只是愈发沉溺于她清甜的嗓音里。   无论珈昙默念多少佛经,佛像都渐渐从他心里模糊,围绕在周身的满天神佛只剩下虚影,猛然抬头才惊觉,就连慈眉善目的菩萨,都换成了云婉月的模样。   这心魔愈演愈烈。   镇老头:“原来是小和尚的情劫!所以当初我就不赞同这些古古怪怪的清规戒律,修个劳什子的佛?把人都修出毛病来啦。”   楚渊:“云婉月不会有事吧?她和宋如关系很好,宋如一向很关心她。”   镇老头:“这姑娘能有什么事,她心思澄明,以后定是一位极好的医修,是那小和尚的心魔快压不住啦!”   京都武院的学生外出游学的事,楚渊偶有耳闻。   一开始坠入妖兽领地,他的确是性命难保,凭借易容诀伪装妖兽气息,才渐渐在这里站稳脚跟,吞噬妖兽精血对他修炼十分有利。早在能走出妖兽领地的第一天,他就想办法和父亲递了消息。   其实楚泰早就知道儿子性命无忧了,还挂着悬赏,是楚渊的意思。未免让人把孔雀妖皇座下的十二妖将之一林深,与苍涯国被妖皇夺取修炼天赋的楚渊联系在一起,特意让父亲继续装作儿子出事的样子。   云婉月方才絮絮叨叨说的那些经历,她的道谢、道歉,楚渊都不在意。可她口口声声说宋如对他绝非无情,却让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楚渊静静地坐在漆黑的洞窟里,掌心躺着一堆玉质粉末,他用灵力操控,细细地将所有碎末拼接起来,最后成了一对有着裂纹的玉镯。   就这么拼了一整夜。   镇老头叹息:“一面破碎的镜子,即便是修复好了,还是会留下裂痕。”   楚渊:“光洁的镜面是一种完美,但破镜上的裂痕何尝不是另一种美?我不怕这面镜子有裂痕,很想要将这对修复好的玉镯重新送给她,可她会接受吗?只怕到头来又是我自作多情。”   楚渊不停地告诫自己,云婉月所说也只是她的猜测,未必是真的。   可却又忍不住开始在心里幻想,到了五年之约之时,是否真的能和宋如重修于好?   当晨光照进洞窟里,透过那玉镯上的碎纹,熠熠生辉,如同日光穿过水波荡起的涟漪,碎裂之中自有一种唯美。那些碎裂的地方,不仅不影响玉镯的美,反而像是刻意雕刻的碎纹。   镇老头发出一声惊叹:“哇塞!是有点漂亮啊。”   楚渊很轻的笑了一声:“那场约战,还有三年。”   ****   晨光明媚,宋如新的一天在系统欢快的声音中开启:“早上好,亲爱的宿主大人,为您播报当前任务进度——   武修世界:退婚龙傲天的恶毒女配,完成度90%,只剩下最后一场戏份。   仙侠世界:纨绔仙二代的白月光,完成度50%,剧情偏离,修正中……   玄幻世界:傻小子的神仙道侣,完成度10%,难度超高!   魔法世界:魔龙的替嫁祭品新娘,今日开启重量级戏份~”   宋如对如今的进度,说不上满意,又或是不满意。   完成最好的应该是第一个任务世界,只剩下在五年之约里落败,向楚渊哭诉后悔退婚,跪求和他重修于好,然后被打脸这一场戏份了。   第二个任务世界打从一开始就在崩,自从她和王玄之的初见地点,由女娲宫晚宴变成她的寝宫,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明明只是碰倒了第一块,所起的连锁反应却倒下一大片。   为了修复剧情,宋如不得不从只剩下几场戏份的残魂,变成如今重建天庭的领袖人物。   至于第三个任务世界,这个前辈们整整失败七次,在任务堂被空置多年,由组织上强行塞到她手里的地狱级难度关卡,是她穿书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产生放弃念头的任务。   她至今仍旧做好了随时放弃的准备。   尽最大的努力,抱最小的希望。   第四个任务世界,宋如之前登陆过几次,不过都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板,自己发育就行了,今天的重要级戏份是指,她要和男主见面了。   王玄之那边,宋如以残魂力量不足,需要休眠为借口下线。   裴天落那边,宋如前往神殿侍奉神灵,在小宋晏依依不舍的目光里,关上神殿大门。   事实上,宋如既不在月禅镜里,也不在神殿,而是动身前往第四个任务世界。 第32章   和前面三个任务世界不同, 那些世界都有一定的中央集权特征,以秩序为主,第四个任务世界却是一片混乱。   在这片大陆上生活着无数种族, 有着数不清的国家,各国之间、各种族之间连年征战,战火遍及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这里盛行魔法, 其中最厉害的一位法师,被称为大贤者。他一心想要拯救世人, 可法术的能力是有限的,世间有救不完的苦难。   大贤者游历四方, 最终创办光明学院,不拘种族、不拘国家, 所有拥有法师天赋的学生, 都可以前往光明学院求学。   宋如正是求学大军里的一员。   系统叽叽喳喳地说着:【虽然来过几次了,还是忍不住感慨, 这里的建筑风格、风俗人情,和我们之前的任务世界,真是很不一样啊!】   城门高大无比, 能供巨人族通行, 那些巨人身躯如同磐石一般坚毅。   精灵族各个容貌姣好,有着尖尖的耳朵, 近乎透明的皮肤, 有的骑着白马, 有的骑着麋鹿, 欢快地唱着歌。   成年侏儒一族的身高,只到人类腰部,他们热衷于美酒美食, 沿街兜售新酿的好酒。   爱做生意的小报童,递给宋如一张报纸:“嘿!远道而来的客人,您也是来瓦洛城求学的吧?需要我为您提供带路服务吗?只要一魔晶就可以把您带到光明学院。”   却被路过的狼人拎起:“小子,离她远点,她可是女巫。她们手段阴险的很,你想赚她的钱,当心有命赚,没命花!”   原本喧闹的街道静寂了一瞬,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看向宋如,那视线明明白白地昭示着,“女巫”这个词汇就是一个禁忌。   可那狼人大叔没有说错,这的的确确就是一位女巫。   她穿着一身黑袍,上面绣着只有女巫村才惯用的一种蕾丝花纹,和蕾丝通常代表的甜美丝毫没有关系,反而如同某种诡异的魔章,只看一眼就觉得心悸。脸上的黑色罩布,连眼睛都遮住了,也不知道她怎么看路。   头上戴着尖尖的女巫帽,同样是黑色,手里拿着一根法杖,看不出什么材质,但那枯皱如老树根一般的表面,像是长着一颗又一颗毒瘤,令人作呕,不禁猜测它主人的相貌是否也如此丑陋。   尽管大贤者治下的瓦洛城,从来都提倡兼容并包,但是居住在这里的人们,着实是第一次见到女巫。   “女巫不是都住在女巫村吗?她来瓦洛城干什么?”   甚至有一些性格偏激的人,把手里的臭鸡蛋砸向宋如:“滚出去!”   没有人喜欢女巫,她们使用黑暗力量,往往代表着不详。   系统:【啊啊啊,好气啊!他们欺负你,宿主开大,把这些人全秒了。】   宋如:【你冷静一下,剧情如此,况且女巫也报复回去了,不要急。】   等走到光明学院的门口,宋如身上挂满了菜叶子和臭鸡蛋,她什么也没做错,只是因为生来就是女巫,就遭到这些欺凌。   宋如把入学邀请递给守门人,那人反反复复打量了她好多遍,“女巫?”   众所周知,女巫天生就是黑暗生物,排斥光明魔法,她们修习黑暗魔法事半功倍,反之则十分吃力。   宋如淡淡地说:“这份入学邀请有什么问题吗?我通过了入学考试,才能收到入学邀请。”   守门人自然早就检测过入学邀请,确认它没有问题,只是惊讶于宋如的选择,女巫学哪门子的光明魔法啊?他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和想象中的粗噶声音不同,这位女巫音色清软,慵懒之中还带着丝滑,像是下午茶时的一块宝石蛋糕。   忽然,学院里传出一道惊呼:“黛茜公主来了!”   所有学生全都涌向门口,原本高大的校门被挤得水泄不通,各个都伸着脖子张望。   万众瞩目之中,一辆金色的马车徐徐驶来,身穿宫装的侍女躬身扶下一位少女,她金发碧眼,华丽的长裙隆重宛如礼服,戴着白丝手套,一举一动都透露着皇室教养的尊贵。   “不愧是索伦帝国的明珠,好漂亮!”   “听说她尚未婚配,你说我有没有机会?”   “建议找一面镜子好好照照,人家鞋子上随便镶嵌的一粒珍珠,都比你全部家当加一块更贵。”   系统:【她就是这本书的女主,你同父异母的妹妹,黛茜公主。】   黛茜公主养尊处优,给守门人递交入学邀请这种事,当然不必亲自去做,自有侍女替她代办。   经过宋如时,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味,侍女捂住鼻子,一脸嫌弃。   守门人同时办理两份入学,“同一个班级,很有缘分啊。”   侍女翻了一个白眼:“跟这种邋遢鬼分在同一个班,真为我家公主难过。”   系统:【同样是索伦帝国的公主,黛茜众星拱月般受宠,女配却任谁都踩上一脚,难怪她心理不平衡,要报复世界。不过讲真,所谓公主,排场也就那样嘛,跟你在神耀帝国当神女差远了。】   宋如从不追求排场,关注的只有任务,【女配的母亲伊卡贝娜,给她灌输了很多仇恨观念,伊卡贝娜原本是索伦三世的妻子,帮助索伦三世夺取王位。渣男为了迎娶年轻漂亮的贵族小姐,背叛这段婚姻,抛弃妻子和女儿。在女配的眼里,黛茜抢走了她的一切。】   这个世界的女配,可不仅仅是恶毒,她是究极大反派,不管是男主还是女主,都被她折磨的很惨。当然了,最终结局肯定是正义战胜邪恶,女巫被打倒。   本来应该由学院的学姐或学长,带领新生报道,熟悉校园,可根本没有人愿意带宋如,全都抢着要带黛茜公主。   最后还是守门人抓了一个扫地的女仆,为宋如引路。   光明学院很便宜,便宜到只要你有魔法天赋,即便一分钱不掏,都可以办理入学。   光明学院坐落于混乱之都瓦洛城,当初选址时,不管是各大国家,还是各大种族,都向大贤者抛出橄榄枝。   他却固执地选择了无国界、无政府、无种族之分的瓦洛城。   这里曾经是罪犯的天堂,不管犯下多么恶劣的罪行,只要逃亡到瓦洛,就能逃脱法律的制裁。   如今在大贤者的镇压之下,罪恶洗净,成为远近闻名的贸易之都。   贵族在瓦洛求学,贫穷的流民同样可以在瓦洛得到庇佑。   但光明学院同时也很贵,这里不拒绝学生背后的财力投资,只要你有钱,大可以在学校里修建城堡。   黛茜公主住的就是一整座城堡,学姐们围绕着她献殷勤,希望能搬进她的城堡里居住,毕竟有那么多空置的房间呢。   宋如住的是学院免费提供给学生的宿舍,起码能保证不漏雨,至于舒适程度真别有太多要求。   一张吱呀作响的小木床,衣柜后方的墙角上结着蜘蛛网,玻璃不知道多久没擦,看外面都是模糊的一层,窗子关不严实,冬天漏风一定很冷。   宋如随便放了一下行李,就去班里报道。   她到的很早,时间是傍晚,天还没黑,班里没到几个人,原本三三两两的聊天,却在她进来后瞬间噤声,换做用眼神交流,明显是在说:“是女巫,我们真的和她分到一个班了,好倒霉啊!”   宋如谁也没理,选了最后排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窗外种着古木,繁密的枝叶将教室的窗子挡住,即便是大夏天,也只觉郁郁葱葱,清凉的没有丝毫热气。她摘下尖尖的女巫帽,换了黑色斗篷上自带的兜帽戴上,趴在桌子上睡觉。   随着时间的推移,来的同学越来越多,黛茜也姗姗而来。   她刚一走进教室,就引起极大轰动,“天哪,我居然和黛茜公主分到了同一个班!”   第一排的男同学,连忙让出最中间的位置:“公主,您坐这里吧。”   他们全都围着黛茜攀谈,极力想为这位公主留下一个好印象。   此时已经到了夜晚,老师还没来。   最后进来的男同学,个子很矮,身形很瘦,面容十分丑陋,脸上遍布坑坑洼洼的疤痕,青黑色的皮肤上面还流着脓液。   同学们全都对他投去嫌弃的目光:“是低等魔物哥布林!这种玩意怎么也配进入光明学院学习啊?”   如果说对于女巫,大家是恐惧和厌恶,那么对于哥布林,就是纯粹的鄙夷和看不起。   教室里只剩下最后一个空位,是宋如旁边。   矮小男生坐在那个空位上,宋如还在睡觉。   前面隐隐有笑意传来:“女巫和哥布林,都是魔物,还真是天生一对啊。”   “我赌女巫看不上他,等女巫醒来,肯定会把他赶走。”   “你猜他俩会不会打起来,谁能打得过谁?”   “反正这女巫挺弱的,从她来到瓦洛城,被欺负了一路,我亲眼见到的,不管小孩还是大人,都往她身上砸东西,她完全没有反抗。”   宋如并没有睡觉,而是在和系统分析任务。   系统:【你身边坐的就是男主,魔龙夏尔,他并非低等哥布林,而是能够复制其他种族的血脉,无意间复制了哥布林而已,等到实力进阶,自然会改变模样。我还发现书里没有详细展开写的,但他所拥有的一个非常可怕的金手指,我现在给你开启蒙蔽他的——】   忽然,系统的声音变成了细碎的电流声,【嗞啦……嗞啦……】   自从和系统绑定以来,它从来没有这样过,宋如很担心:【系统,你怎么了?】   回应她的只有一连串电流,偶尔响起一道机械音:【发生未知错误,系统修复中……】   外面传来沸腾般的人声,远远超过黛茜公主出现时的盛况,“你们快看天上,今晚的月亮怎么变成红色了,还是足足四轮血月!”   是异常!书里完全没有写过这种异常,难道和系统故障有关?   宋如连忙推开窗子,探出身子向天上望去,隔着枝繁叶茂的梧桐古树,只见墨蓝的天际挂着四轮猩红的月亮,说不出的妖异和诡谲。   那四个血色的圆月,起初离得极远,却慢慢向彼此靠近,最终合并成一个,暗红的血色褪去,月亮又恢复了往日的皎洁。   然而,无论宋如怎样呼唤,系统都陷入故障,无法应答。   一个身穿白色衬衫黑色长裤的青年男子,步伐轻快地走进教室,腋下夹着一本教材,戴着一副无边眼镜,用教材拍了拍桌子,“我说,孩子们啊,安静点行吗,天文现象而已,激动过头了吧?”   “是老师来了!”学生全都坐好。   他的气质像吟游诗人一样浪漫,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很长的一大串,是非常漂亮的花体字,“我家乡取名方式比较复杂,里面那些代表种族、母姓、家庭关系,还有沿袭父辈称号的字母,你们随便看看就好,平常叫我奥修斯就行。”   同学交头接耳:“你们看他的尖耳朵,是精灵!咱们老师是精灵族诶,不愧是光明学院,新生都可以分到魔法天赋超强的精灵做班级导师。”   奥修斯:“今天时间晚了点,第一节 课做一下自我介绍就好,我们早点下课,路途遥远的同学一路舟车劳顿,今晚回去就好好休息一下吧,谁第一个来呢?”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全都低下头,躲避奥修斯的视线。   只有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黛茜,高高地举起了手。   奥修斯:“那么,就从你开始吧,这位可爱的女士。”   黛茜走到讲台上,声如黄鹂:“我是黛茜,索伦帝国目前执政的索伦三世是我的父王,欢迎你们来索伦游玩,我的光明魔法亲和度是圣阶,梦想是成为一名牧师,治愈世间的疾病和苦痛。”   众人哗然:“居然是圣阶的亲和度吗?听说大贤者当年也是这样的天赋!”   “这是什么样的人生赢家,人长得漂亮,出身好也就算了,魔法天赋还这么强,给不给其他人留活路啊?”   黛茜之后,同学们挨个上台做自我介绍,奥修斯不停地在点名册上写写画画,到了最后两行时,却皱起眉头:“女巫?怎么只写了一个女巫,你的名字呢?”   宋如和系统失去联系,心下正着急,只不过层层叠叠的斗篷、兜帽和面罩,完全遮住她的面容,别人看不出来她的表情。   不管发生什么故障,任务总得继续做。她稳了稳心神,按照剧情里那样说道:“我没有名字。”   宋如的声音十分好听,和黛茜那种清脆不同,略带一丝沙哑,高贵而神秘。当然,众人还是更倾向于认为女巫只是声音好听,本人长得非常丑,不然干嘛不敢露脸?   奥修斯咬着笔杆,一脸苦恼:“怎么会有人没有名字呢?”   宋如:“确切地说,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奥修斯拍了拍脑壳,“哦对,你是女巫,在你们的文化里,许多诅咒都和真名相关,女巫的真名不能轻易让人知晓。那么哪怕报给我假名呢?你给自己取一个化名怎么样?以后老师和同学们总不能女巫、女巫地叫你吧。”   宋如沉默。   奥修斯走下讲台,来到宋如身边,拿起桌子上的入学邀请,上面居然同样没写名字,就是女巫这个单词。   他妥协道:“好吧,孩子,莉莉丝怎么样?这本来该是我取给妹妹的名字,她另外换了别的,送给你当化名用。”   宋如完全不理会这个提议。   同学们对宋如的印象是,一个古怪、孤僻,连精灵老师都不放在眼里的坏女孩。当然,基于她是位女巫,还要再加上邪恶这一点。   奥修斯在点名册上写下了莉莉丝,仔细看了看宋如外袍上那些污物,“你在瓦洛城受到了不公正待遇吗?可以告诉老师。为什么不换一套衣服呢,是要把这些留着做仇恨的养料吗?   不要用他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我教你的第一课是宽恕,不是为了宽恕别人,而是为了放过自己。”他轻声吟诵咒语,宋如穿的外袍被清洗的干干净净,精灵在水元素方面的天赋很高。   宋如记得那本书里,有这样一段话——   在魔龙夏尔灰暗的童年里,只有两道光照亮过他的世界,一个是他的魔法启蒙老师奥修斯,也是他的人生导师;另一个是索伦明珠黛茜公主,可惜命运难测,他没能和她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奥修斯真是一位很好的老师,难怪男主尽管一生坎坷,明明有着魔龙一族无法自控的暴虐天性,却都保持着很正的三观,离不了他的教导。   不过这位闪闪发光的圣父,想要感化男主、女主或是路人甲,全都随意,至于感化宋如?   不存在的,她扮演的可是终极反派。   宋如连一句谢谢都没说,奥修斯也不计较,转向她的同桌:“孩子,只剩下你没有做自我介绍了,点名册上同样没有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男主夏尔,未来的魔龙,整片大陆的主宰者,旧神陨落后诞生的第一位新神,如今的低等魔物哥布林,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对奥修斯摇摇头,示意自己是个哑巴,无法说话。   奥修斯满是怜惜,拍了拍他的肩膀,拿起入学邀请,读出上面的名字,“夏尔。”不像其他人的名字那样长长的一串,他甚至没有姓氏,只有这么孤零零的一个单词。   奥修斯再次吟诵咒语,为夏尔治愈了身上那些流着脓疮的伤口。   可惜,治不好他的嗓子。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声带损伤,或许可以请大贤者看看。   夏尔从光明学院的门口一路走来,中间遇到过不少魔法精湛的法师,只有滥好心的奥修斯愿意浪费自己的法力,为一个低等魔物治疗。   夏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上面的伤势已经痊愈了,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宋如觉得夏尔现在看起来清爽多了。   哎呀,孤僻桀骜的少年,对上温柔善良的奥修斯,那可真是毫无抵抗力呢。   但在同学眼里,夏尔只是从一个流着脓液的怪物,变成了一个不流脓液的怪物,怪物还是怪物。   一直到新生报道结束,系统的故障都没有修复。   宋如联系不上系统,和整个时空管理局都失去了联系。   干着急没用,她自己尝试探索故障,折腾了一大圈,最后发现系统只剩下一个功能还能用,那就是传送,她还能在四个任务世界之间自由传送。   只能先做着任务,走一步看一步了。   ****   第二天清晨,宋如刚一走进学院的餐厅,就看到一帮坏学生把夏尔堵在墙边。   夏尔手里端着餐盘,上面摆着学校免费发放的面包和牛奶。   那帮人抬手一掀,就把他的食物摔到地上,嘲笑道:“低等魔物,也配吃光明学院的早餐?”   夏尔直接和他们扭打成一团,书里对这个男主的描述是桀骜不驯,一个非常暴躁的少年,毕竟本体是魔龙啊,那可是这片大陆上生性最暴虐的种族。   对方人很多,夏尔只有一个,他打不过他们,但是一点也不退缩,他们踢他一脚,夏尔就还那些人一拳头,那种不要命的打法,一点都不怕死,拼死也要从对手身上咬下一块肉。   那些人把夏尔揍的像一条死狗,看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才转身离开,边走边骂:“晦气!这小子拳头还真硬。”   这是夏尔和傻小子不一样的地方,傻小子在孤儿院里被欺负,并不会反抗,只会哭着叫爸爸妈妈。   和裴天落也不一样,裴天落那种阴谋家,如果发现打不过,一定不会再激怒对方,而是表面装作顺从,背地里再用手段报复。   夏尔明知道打不过,还是会剧烈的反抗,哪怕这会招致更加残忍的殴打。   夏尔忍着身上被打的疼痛,趴在地上,想要用舌头去舔洒了一地的牛奶。   视线里出现一双精致的黑靴子,一只手粗暴地将他扯了回来,“你敢舔一口试试?丢我们黑暗生物的脸!”   夏尔回头,只见那只手戴着黑色蕾丝手套,手的主人是他那位过分偏爱黑色、衣服穿了一身黑的同桌,奥修斯老师叫她女巫莉莉丝,但她显然很讨厌这个名字。   宋如觉得夏尔这孩子挺惨的,作为世上最后一条魔龙,夏尔破壳而出时,龙族早就覆灭了,天生就是个孤儿,独自流浪在荒野,只要能填饱肚子,食物是干净还是肮脏,他根本不介意。   掉在地上的面包被那帮坏孩子踩烂,上面还有脚印,牛奶也洒了一地,这种东西吃了真的不会拉肚子吗?   就算你们魔龙肠胃功能很棒……   但是,总之宋如看不下去这一幕。   这可怜孩子。   可宋如是终极反派,就算心里怜惜夏尔,表现出来的也是凶恶。   她直接把夏尔拽出餐厅,做出凶狠的模样,一把丢在硬邦邦的地上,不过有巧妙的控制力道,确定不会摔到他,“他们这样欺负你,你不恨吗?仇恨是一种强大的力量。”   夏尔茫然地看着宋如,明明是皮肤青黑的丑陋怪物,眼睛却有着小鹿的懵懂。   宋如疑惑,按理说,现在夏尔应该因为她粗暴的对待,和她打起来,毕竟这条魔龙脾气可是很暴躁。她只能接着往下念台词:“成为我的魔侍,我帮你报复他们!”   夏尔点了点头。   宋如:“???”   按照剧本,夏尔应该拒绝,没人会甘愿成为别人的魔侍,哪怕他只是低等哥布林,更何况是桀骜的夏尔。在剧情里,宋如把他抓走,凌辱、殴打,远比那些欺负他的人残忍数十倍,直到强迫他和她定下契约。   但总之,这个剧情已经走完了。   宋如总不能强行和夏尔解约,再打他一顿,重新逼着他成为她的魔侍吧。   完成魔侍契约的宋如,带着夏尔走回餐厅,神情还有些恍惚。   夏尔刚才被坏学生打翻的牛奶,学院的女仆已经收拾干净了。   夏尔捂着饿着咕噜咕噜叫的肚子,求助地看向宋如。   宋如:“……”   是的,就是求助。   那种可怜巴巴的眼神,和傻小子都有的一拼。   少年,你桀骜不驯的人设崩了啊!   书里只讲了女巫怎样欺凌夏尔,没有写女巫带他吃什么啊。   关键是宋如也很穷,她住的是学院分配的漏风宿舍,吃当然也只能吃每人一份的免费食物,她领了属于自己那一份的面包和牛奶,递给夏尔,“你吃吧。”   总不能饿坏男主吧。   夏尔把牛奶倒成两杯,面包切成两块,和宋如分着吃了起来。   路过的同学指指点点:“快看哪,两只魔物小可怜抱团取暖呢。”   “还真挺般配,一个赛一个的丑。”   宋如的手握紧了法杖,把女配的无能狂怒表现的非常传神。   夏尔却吃的津津有味。   确实是抱团取暖,原书里的女巫,带着秘密任务来到瓦洛城,因为实力弱小和黑暗女巫的身份,受了许多欺负,她就盯上了同样受欺负的夏尔。   弱者抽刀向更弱者。   她用武力殴打强迫夏尔成为自己的魔侍。   在夏尔的追随和对夏尔的耀武扬威中,消解那种被人欺负的痛苦。   她总是口口声声说,自己对夏尔多好多好,谁谁谁欺负夏尔,她帮他报仇,一直都罩着他。   其实夏尔最大的苦痛源头,就是她。   任务要给男主带来痛苦,宋如想了想,恶声恶气地咒骂夏尔的坐姿、吃饭的声音,还有他丑陋的相貌。   她骂着骂着,自己都很心虚,夏尔其实很好看。   这并不是他的模样,只是复制了哥布林血脉。   旧神陨落,夏尔是这世上最后一条魔龙,也是第一位新神。   宋如在女巫村看到了预言里的画面,见到过夏尔的本来面目。   他有一头灿烂的像是被太阳吻过的金发,金眸高贵而深邃,五官是神祇的俊美,足有一米九的身形高大而挺拔。   夏尔是个哑巴,无法用语言还击,但他看向宋如的眼神很迷茫。   宋如骂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   初武大陆。   近日有妖兽向楚渊进贡了猴儿酒,楚渊对酒不感兴趣,镇老头却馋得慌,用一门修炼神通和楚渊做交换:“借用你的身体,尝尝这酒味。”   两三杯下肚,快活似神仙。   镇老头哼起小曲,翘着二郎腿,得意地说:“要么说这酒是个好东西呢,你猜我刚才想起了什么?原来从妖兽领地到初武大陆,还有另一条路可走。哈哈哈,这还是老头子年轻的时候闲着没事,围着整个大陆飞了一圈发现的秘密。   咱们生活的初武大陆,说是大陆,其实是一个球体,始终沿着一个方向往前飞,最终就会回到原点。不过鉴于它实在是太大了,即便是以我那时的巅峰修为,也飞了太久太久,寻常人根本没机会发现这个秘密。”   他打了一个酒嗝,“我还留下一个好东西,在极西之地隔绝了妖兽和人类,任是武道宗师,也只会以为那是一道无法越过的天堑,其实是我给自己建的小门,我引你找到它,以后你想回去,又多了一条没人知道的秘密通道。”   换回身体以后,楚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灵力逼出身体里的酒。   镇老头:“暴殄天物、暴殄天物!你小子哪哪都好,就是不懂得欣赏美酒。”   楚渊:“酒会影响理智判断,我更倾向于保持清醒。”   镇老头带他前往那条秘密通道。   那是一道一望无际的深渊,曾经有妖皇结伴向下,却根本到达不了底部,里面没有任何生物。   站在旁边向下看,只觉深不见底,黑色的雾气蒸腾,如同恐怖的凶兽大张巨口,仿佛要吞噬天地。   镇老头嘿嘿直笑:“我的杰作,不错吧?”   妖兽一直有心入侵人族,武道宗师向来严防死守,才换取了初武大陆如今的平静。如果这里没有这道天堑,人族防守的战线将会大大拉长,压力倍增。   楚渊:“您保护了人族。”   镇老头从来率性而为,“我就是图好玩。”   楚渊按照镇老头传授的方法下坠,越是靠近,就越是难以想象,这样的奇观居然是人力能够完成的?这位不把修炼当回事、老顽童似的镇前辈,当年到底强到怎样的境界!   滚滚黑雾之中,一扇古朴的青铜门矗立。   楚渊推开那扇门,是和深渊完全不同的明媚。   日光和煦,山明水秀,远处传来江上老者的渔歌。   镇老头完全认不出这是哪个国家,“我在神墓被关了太久,世间变化太大,白云苍狗,以前竟是从来未曾见过这种服饰,楚小子,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这里的衣服色彩十分鲜亮,即便是白发老者,穿的都是织染鲜明的服饰,大红、大黄、明蓝、亮紫……交织在一起,色彩纷呈。   楚渊摇了摇头:“初武大陆太过广袤,晚辈去过的地方很有限,见识并不算多。”   镇老头:“我倒是全都游历过,但那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啦,这样也好,有一种惊喜感,像是几万年前的自己,送给未来自己的一份礼物,不过这里灵气挺稀薄的,和初武大陆差远了。”   “比苍涯国还要稀薄。”楚渊说。   苍涯国已经是初武大陆灵气最为稀薄的地方之一了,尽管楚渊去的地方不多,但这也是第一次见到比家乡灵气更稀薄的地方。   楚渊打算先去人类聚居的城市打探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传送阵。   他打开一艘飞行灵舟,既有飞行功能,又可以隐匿在虚空中。   一路途径山野,最终选了一座附近最大的城市,看起来十分繁华。   城门上写着三个大字,应当是城名,不过那是全然陌生的文字,楚渊并不认得。   镇老头:“真稀奇,居然连我都不认识!”   镇老头虽然记忆错乱,有时候显得疯疯癫癫的,但是十分博学,许多失传已久的古文字,或是不在世间流传的妖族文字,他都能认得出来,当初能坑鲲鹏一笔,就离不了这一方面的能力。   这世上居然有连他都不认识的文字?   走进城里,细听语言,同样十分陌生。   楚渊使用易容术,换成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穿着一件青衣,进了一家茶楼。他递给店小二一块灵石,店小二却皱着眉头,对着楚渊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通。   灵石在整个初武大陆都是硬通货,这小二倒像是不认识一样。   楚渊收回灵石,换成一块金子,“来壶茶。”声音自然也是伪装过的。   小二这才眉开眼笑,尽管听不懂楚渊的语言,左右来茶馆就是喝茶嘛。他直接指了指隔壁桌那壶清茶,楚渊点了点头。   饮罢茶,走出茶楼时,镇老头提醒:“你身后跟着两个尾巴。”   那是两个惯偷,见楚渊人生地不熟,出手却极为阔绰,只一壶茶就付了一整锭金子,也不要店家找钱,把他当成肥羊盯上了。   他们配合极为娴熟,一个负责洒迷烟,另一个负责抢钱袋。   本以为这次同样顺利,然而,在对楚渊出手的时候,瞬间就被反制。   楚渊直接把双手放在他们的头顶,使用搜魂之术。这是一门很温和的搜魂方法,并不会损害被搜魂者的神魂,却能获得他们的记忆。   学一门全新的语言,对于普通人来说很难,可能需要数十年时间,还未必能完全掌握。但对于楚渊这种神魂强大的高阶修士非常简单,完成搜魂以后,他就掌握了这里的语言和文字。   把那两个惯偷扭送到官府,楚渊重新回到茶楼。   刚一来到茶楼,就听到店小二说:“快看,是刚才那个贵客,一开始拿着石头给我,后来出手非常大方,直接甩出一整块金子!他又来了。”   另一个跑堂的问:“这次能不能让我去,刚才掌柜的把剩下的赏钱给了你好多。”   “可咱们店里没位置了啊。”   “问问别的客人能不能拼桌不就行了。”   茶楼的正中央,说书人一拍惊堂木:“诸位,你们可知道咱们这座城,名字的来源?起先,因为清江水从城中流过,这里叫江台城,说起为何改名为临江城,少不得要提起一位绝世佳人……”   临窗而坐的一位白衣雅士,一只手举着茶杯,另一只手指曲起,轻轻击打桌面,声音很有节奏感,他脸上戴着面具,双眸始终面向说书人,听得极为认真。   恐怕准备参加科举考试的书生,在私塾里都没有他这份认真的劲头。   说书先生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捧场的客人,声音都忍不住大了几分。   小二的视线在茶楼里转了一圈,最终就落在那位白衣客人身上,一来是他只有一个人,那张桌子上空位很多,二来他身上穿的料子很普通,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应该能接受拼桌的提议。   店小二弓着身子,端上一盘糕点:“公子,您能否和这位客人拼个桌?小店免费送您这盘糕点品尝。”   白衣公子点了点头:“我听这说书有趣,拼桌的茶客安静些就好,别影响我听故事。”   楚渊来茶馆,本来也是想歇个脚,顺便再打探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原本就是为了听,不是为了说,安静地坐在临窗那张桌子旁。   他一坐下,就闻到同座的白衣公子身上,传来一股清清浅浅的药香味。   似乎是极为昂贵的灵药,和他身上穿的粗糙料子一点也不搭配。   说书人:“那位佳人名叫临江仙,最先出现在江台城,是一场抛绣球招亲,她虽借了春风楼的名义,自身却并非风尘中人。当时满街的人都去抢绣球,绣球最终却落在一个小乞丐怀里。在场的男人全都嫉妒死了,偏那小乞丐还不识好歹,拒绝做临江仙的入幕之宾,说是家中已有妻室,娇妻善妒。”   白衣公子轻声一笑。   说书的先生耳朵很尖,原本就一直关注这位客人,这一下干脆停下讲述,看向临窗这一桌,“这位公子,你笑什么?可是老朽说的有哪里不对?”   白衣公子:“您说的简直太对了,我笑那乞丐不识好歹。”声音清润,如同珠玉落地。   说书先生笑道:“倒也不是,是我用词不恰当,不能说是不识好歹,说他不解风情更合适,这小乞丐可不是一般人啊,人家大有来头。那本该是我接下来要讲到的事,被你这么一打岔,故事都不完整了,小乞丐就是咱们那位妙手回春的少年国师!”   他细讲乞丐被强掳到春风楼,却拐走了临江仙,和老鸨结下梁子,念奴娇到城主府状告,恰好遇到揭下悬赏为城主治病的乞丐。   乞丐治好城主,凭借医术一路官运亨通,后来被封为国师。城主为了讨好国师,请他为江台城赐名,少年国师大手一挥,改成临江二字,正取自文人士子为那佳人赋的临江仙。   接下来就是大段篇幅的,国师如何宠爱这位佳人了,好一对神仙眷侣。   说书人早就讲完了,白衣公子却还听得意犹未尽,赏给他一块金锭之后,又要再赏。   小二没想到他穿的衣服料子不怎么样,出手倒是阔气。   在他第四次往外抛赏钱的时候,一道少女的娇声在他脑海里响起:“玄、之、哥、哥!小仙庭并不富足,虽然这是金银,不是灵石,但你也适可而止吧。”   这白衣公子正是王玄之,听人说起他和宋如的往事,故事里的那对恋人恩爱又幸福,根本控制不了想要打赏的手。恨不得把所有钱都打赏出去,换人家多讲几遍,他再听一万遍还是觉得舒服。   店小二举着托盘,还等着王玄之往里面扔赏钱。   王玄之摆摆手:“不赏啦,没钱啦,家里管家婆超凶的,不让乱花钱。”   小二又送了他一盘新的茶点,笑道:“您已经赏了很多,谢公子赏!”   宋如:“咱们资金这么紧缺,我这边为了重建小仙庭发愁,恨不得把一枚灵石都掰成两半用,你怎么还这么大手大脚啊,现在可不是咱们在天庭的时候了。”   王玄之连忙讨饶:“我的错、我的错,我马上就进秘境赚钱,这秘境有点意思,应该能赚不少,赚的灵石全都入小仙庭的宝库,仙儿看行不行?我这不是看秘境离江台城近,难得故地重游,还恰好听到说书人讲起咱们从前的事,一下子没忍住嘛。   甚至恨不得多给他补充几个细节,所谓的抛绣球招亲可一点也不公平,这里面有内幕,你那绣球就盯着我砸呢,只往我怀里落,其他人都是陪跑的。仙儿,你这次苏醒,魂魄好些了吗?”   宋如趁夏尔那个世界晚上睡觉的时间,来王玄之这里查岗。本来这种事交给系统做就好了,但系统出现未知故障,只能她亲自来一趟,原先是打算瞄上一眼就走,结果就抓住了王玄之又不拿钱当钱。   哥,咱家没钱了!   真不是您当太子的时候了!   给我时刻牢记这一点啊。   宋如:“还是老样子,随时有可能昏迷。”   王玄之:“趁你醒来,不如我为你抚琴?”   宋如:“趁我醒来,不如我监督你修炼?”   王玄之一笑:“甚好,我们想一块去了,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我最近刚研究出来一种修炼方法,和乐修有关,可以一边修炼一边抚琴。”   你莫要骗我!   语文课我上过,这首诗我背过。   心有灵犀一点通不是这么用的。   还有什么叫想一块去了,我们想的不说是南辕北辙,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宋如好想像打地鼠那样打王玄之的头,“修炼、修炼、修炼!给我修炼,你弹个锤子的琴?”   跟王玄之battle过后,仔细查看他的修为,宋如才发现他境界提升的很快,明明道基受损,修炼速度也没有比书里落下,反而还快了许多。   这……   王玄之明明都认真修炼了,干嘛不解释一下?   害她还以为他纨绔太子属性又冒出来作祟。   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王玄之都在怎样逼迫自己的潜能。   他应当一直都在很刻苦的修炼,想要斩杀魔尊报仇。   天庭巨变的痛苦,被王玄之深埋在心底,从不曾对她吐露过分毫,是不想她压力更大吧。   他有时会表现的很夸张,左一个“亲爱的”,右一个“宝贝”,又肉麻又油腻,可他真正的温柔,一直都润物无声。   宋如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这件事,觉得还怪矛盾的,王玄之明明修炼那么努力,干嘛总是在她面前表现的散漫,让她不得不催他修炼。   总不可能只是享受被她催促的过程吧?   这没有道理啊。   这件事要是放在宋如身上,但凡有人敢对她的修炼哔哔赖赖一句,她早就亮出修为,让对方闭麦了。   只能说宋如在无意间真相了。   王玄之真的很享受被她管教的那个过程。   虽然都是责骂的话,但全都表明仙儿很在意我呢。   他在这段感情里,一直都很没有安全感。   她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他。   哪怕愿意为了救他而死。   王玄之总觉得,宋如对他,是亲情胜过爱情。   有时候他也会安慰自己,他和她都认识这么多年了,爱情到最后不也是类似亲情吗?不然人家怎么会说老夫老妻呢。   他只能不停地去找每一个细节,来告诉自己,“仙儿很关心我。”   那些细节全都被他当做,她爱他的证据。   宋如道歉:“玄之哥哥,我误会你了,对不起,你修炼明明很认真。我刚看了一下,咱们的宝库里又多了很多钱,你最近又想到什么赚钱的方法了?真的很厉害。”   宋如只有亲自主持过大局,才会知道赚到足够维持小仙庭运转的钱,到底有多难!   起点男主真不好当。   作者总是把他们描写的那么强,好像他们“嗖”地一下就可以克服所有困难。   读者看来,以为他们一步登天。   其实这条天梯的每一个台阶,背后都藏着只有自己才知道的血和泪。   男主、主角、气运之子、天命之子,这些词听起来很强很爽,然而本质上也只是芸芸众生当中的一员。   他们先是普通人,然后才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奋斗成为了主角。   王玄之在宋如离开之后,赚了那么多,如今还有余。   他刚才打赏花出去的那点赏钱,和他新赚的相比,根本是九牛一毛。   宋如虽然是小仙庭的领袖人物,但她同时兼顾三个任务世界,能出现在王玄之这里的时间到底非常、非常有限。   很多繁琐的日常,还是王玄之在负责。   如果真拿着计算器,一件件功过按出来算一下,他并没有比书里轻松,反而是白白把天庭之主这个本该属于他的称号,拱手让给了宋如。   她真的搞不明白。   王玄之让她很困惑。   他到底是笨还是聪明。   笨的话,怎么可能把这一切都处理的井井有条。   要是聪明,又为什么辛辛苦苦为他人做嫁衣裳。   王玄之图什么啊?   关于小仙庭的重建,他付出的远远多过宋如。   苦差事他全都干了,功劳他却一样都不沾,别人记住的只有女娲宫圣女。   王玄之苦笑一声,叹道:“仙儿啊,你知道我最讨厌你说哪三个字吗?”   宋如:“嗯?”   却没有等来王玄之的回答,“走咯,回去修炼。故事里的圆满是假的,父皇母后的大仇未报,仙儿也还在等我复活。听再多的大团圆结局,假的还是假的。”   他小心的掩饰好所有伤痛,语气自然。   宋如没有再一次被他故作轻松的模样骗到。   那一瞬间她其实很想告诉他,“天帝、天后、女娲宫主全都尚在人世,魔尊奈何不了他们。”   但她不能剧透。   书里,终其一生,王玄之唯一的遗憾,也就是无法复活白月光。   她很想安慰他:“谁也没有死,你不用伤心。等你变强,救回他们就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明明书里,白月光给了王玄之很多安慰。   可王玄之从不要宋如安慰。   他从不在她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这让她想要安慰他都无从开口。   动不动就会被他那副欠打的样子带的跑偏,在他的嘻嘻哈哈里,被他气的和他吵闹。   当然,安慰别人其实也并不是宋如的强项。   尤其是对方竖起这样厚的心墙防御时。   人家都不肯敞开心扉,她怎么说?   宋如纠结了好久,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说出一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王玄之对坐在对面的楚渊微微一颔首,就离开了茶楼。   等他走远,镇老头才说道:“刚才那个白衣服白头发的小子,他身上也有一道残魂,和我状态类似,不过那道魂魄气息十分微弱,魂魄主人生前修为应当不高,应当是依托一件顶级秘宝才聚拢住残魂。在灵气如此稀薄的地方,都能遇到身上有大秘密的人,看来这里不简单啊。”   “他身上的药香,也是极为昂贵的灵药。”楚渊望着王玄之的背影,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镇老头:“就算人家有秘密,也不用这么关注吧?这不像你。”   楚渊:“我也不知道,感觉……”   “感觉什么?”   “说不上来。”   楚渊强行收回自己的心神,按照原计划去找传送阵。 第33章   探查多了, 楚渊才明白为什么一开始店小二不收灵石,这里的世俗界和修炼界之间有很深的壁垒,并不像初武大陆那样全民修武, 此处修炼者被称为修仙,和凡人少有来往。   奇怪的是,这里能查到的大宗派, 和初武大陆也完全不同,楚渊没找到远距离传送阵, 倒是探查到一则关于秘境的消息,就在近日, 而且距离他起先到达的临江城很近。   楚渊离开孔雀妖皇的领地,本也是四处游历, 寻找机缘, 并不执着于立刻回到初武大陆,遇到秘境当然打算前去探查一番。   许是有缘, 在秘境里,他又遇到那天在茶楼拼桌的白衣公子,对方正在和一条恶蛟对峙, 战况很激烈。   当时拼桌, 这位公子很和善,楚渊出声问:“这位兄台, 可要在下助拳?”   王玄之:“你索要什么报酬?”   楚渊:“取一些恶蛟的精血即可。”   这笔买卖很划算, 王玄之:“成交!”   他倒不是打不过这只恶蛟, 主要是搭建阵法还要消耗材料, 小仙庭不富裕嘛,王玄之连打斗都是精打细算,原先准备靠着磨时间, 把恶蛟消耗到死。   楚渊出手,加入战局,两人心里同时都是一惊。   一个感慨:“他的剑法可真凌厉!”   另一个感慨:“他的阵法可真玄妙!”   两人都是天之骄子,同辈之中难逢敌手,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欣赏的同龄修士,隐隐起了试探之意,楚渊的剑法愈快,王玄之的阵法也愈强,然而不管如何提升,对方总能赶上,配合得恰到好处。   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收拾了那只恶蛟,两人相视一笑,都有些惺惺相惜。   镇老头:“在我见过的阵法天才里,他绝对排得上第一号!阵法简直被他玩出了花来,你还记不记得宋如那个异火阵法,和他有异曲同工之妙啊。最近初武大陆是怎么了?天才井喷啊!你、你那小未婚妻,珈昙天生佛体,这又遇到一个阵法鬼才。”   顿了一顿,又疑惑道:“诶,不对劲,那天感应到他身上有一道残魂,现在怎么没了?”   楚渊:“沉眠了吗?”   镇老头有时也需要靠沉眠养魂,知道沉眠是什么感觉,“不太像,更像是直接离开了,可是那道残魂虚弱成那样,完全依靠一件顶级秘宝才能聚魂,离开秘宝,能去哪儿?难不成是消散了?”   看这位白衣公子的模样,也不像是残魂直接消散了啊……   王玄之和楚渊结伴做任务,效率很高,双方都有一种相见恨晚之意。   做自我介绍时,楚渊报的是化名林深,王玄之说的是道号玉华。   王玄之:“这趟秘境之行,赚的比想象中多太多了,我媳妇得高兴死,多谢林兄!”他甚至都觉得,如果自己不是天帝的独生子,有个哥哥弟弟什么的,就该是楚渊这样。   楚渊微微惊讶:“玉华公子与我同龄,已有婚配?”   此时天色已晚,秘境的夜晚非常危险,两人没有继续探索,而是停下休整,选了一处山洞,生起一堆篝火。   火光映照着王玄之的银质面具,他的声音里是春花一样的暖甜,“确切地说,其实是未婚妻,我们尚未成婚。我趁她不在,喊几声媳妇,自己心里开心一下。”说起她不在时,他的声音又染上了落寞。   听他的声音,脸上还是带着笑的,但情绪十分低落,明明在阵法方面实力这么强横,看起来和未婚妻感情很好,却也是一位失意之人吗?   萍水相逢,本不该交浅言深,但王玄之的低落和怅然感染了楚渊,话题聊的又是未婚妻,今夜孤星残月,篝火跳跃,楚渊的眸光明明灭灭,跟着开口倾诉:“我也曾有一位未婚妻。”   王玄之:“曾?”   楚渊:“两年前,她和我退婚了。”   王玄之:“听你的语气,还很喜欢她。”   楚渊只是一声叹息。   王玄之觉得很可惜,“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或是争执,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都是一件很令人遗憾的事。林兄,如果你还很喜欢她,一定要试着去做一下努力,我曾经就因为自己嘴硬,错过了很多和她在一起的机会。”   楚渊听不明白了,“你们没有在一起?”王玄之提起那位未婚妻时,口吻总是亲昵又甜蜜,怎么会没有在一起呢?   王玄之:“我们两情相悦,是在一起了,只是出于一些原因,无法长相守。”   他不能说的更多,那会暴露月禅镜的存在,还有他和宋如敏感的身份,如今魔界势大,再是对楚渊有好感,到底也才是刚刚认识的人。   镇老头却有了一个猜测:“他说的未婚妻,会不会就是那道残魂?”   这个猜测离奇而又大胆,如果不是先前感应到王玄之身上有一道残魂,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猜想。可是这样想来,却处处都对上了王玄之的话。   这时说那姑娘不在,他过过嘴瘾叫一声媳妇能对上;茶楼里说自家娇妻是管家婆,拦着他花钱也能对上。   明明是一对有情人,却阴阳两隔,难怪他幸福又苦涩。   一时之间,楚渊和镇老头都十分同情王玄之。   对比一下王玄之,楚渊想,起码他和宋如还有机会在一起,起码他们之间还有一个五年之约,起码他还能顺着云婉月的话,猜想宋如对他仍有一丝情意。   楚渊的心理活动:“起码我还有机会追到宋如。”   王玄之也很同情楚渊,不管怎么说,起码他和宋如互相喜欢呀,自己的感情能得到她的回应,他们互相心悦彼此,不像楚渊是单相思。   王玄之的心理活动:“我家仙儿可喜欢我了!”   楚渊觉得王玄之是个可怜虫,跟他一比,自己很幸福。   王玄之也这么觉得。   这种微妙的心理,让他们的友谊更上一层楼。   这种心态就是,如果你是一个单身狗,你的朋友非常幸福,天天来你面前秀恩爱,那你就会受到暴击。   反过来,他和你一样是单身,并且比你还惨,你就会觉得世令我,需要好好安慰一下。   同是天涯沦落人。   相逢何必曾相识。   楚渊:“今晚我来守夜,玉华兄好好休息。”   王玄之:“那怎么行,昨晚就是你守夜,你才该好好睡一觉,今晚放着我来!”   当然,打死他俩也想不到,说的未婚妻居然是同一个人?   同样,打死宋如也想不到,本该在两个不同任务世界的人,怎么会撞到一块?   离了系统辅助,她都没认出来茶楼里坐同一张桌子的是易容后的楚渊,定位男女主是系统的功能,宋如可没这种火眼金睛。   系统有心想要提醒她,两个任务对象撞到一块了,可它现在遇到故障,全是一堆乱码,根本无法和宋如交流。只能一边努力修复故障,一边疯狂祈祷宋如千万别掉马!   宋如这时正在瓦洛城的光明学院上课。   讲台上站的是精灵族老师奥修斯,穿着一件法师袍,声音温和:“孩子们,今天我们要学习的这一课,叫做冥想。冥想对于法师来说非常重要,在修习魔法的最初,只有进入冥想状态,才能捕捉天地间的魔法元素。现在,闭上你们的眼睛,心、意、灵完全放空,平和但又专注,不要去追逐任何记忆里的小兔……告诉我,你们看到了什么?”   黛茜的声音响亮而激动:“是光!老师,我看到了好多光!它们围着我在跳舞。”   第一次冥想就能瞬间看到光元素,不愧是圣阶的亲和度,奥修斯:“嘘,可爱的黛茜,安静点,不要吵到其他同学冥想。”   “抱歉,我失态了。”黛茜羞涩一笑,坐回位置上。   越来越多的人回应奥德斯的话,“我看到了风!”   “我看到了水!”   “黄色的是土吗?我捕捉了土元素,勾连了大地之力?”   能被光明学院录取,这些孩子在魔法方面的天赋毋庸置疑,奥修斯的教导又十分厉害,这节冥想课从一大早上到中午,班里大半同学都学会了冥想。   只不过进入冥想状态的时间长短各有不同,看到的魔法元素亮度也不相同,那是天赋决定的。   下课铃响起,还没有完成冥想的同学非常沮丧。   只除了坐在最后排的两个人,一个是宋如,蒙着头大睡,把上课的老师说话当耳旁风;另一个是夏尔,努力了一上午,都不知道什么叫冥想,压根无法进入冥想状态。   他拽了拽宋如的衣袖,看她醒来,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一脸神往地看着餐厅的方向,示意该吃午饭了。   宋如按照剧情,对他又是一番言语打击:“笨得像猪一样,除了吃你还会干什么?”   奥修斯不赞同地摇头:“莉莉丝,对好朋友的态度,不能这样恶劣哦。”   宋如嗤笑了一声,带着独属于女巫的那种傲慢,根本不认这个名字,也不把他当做是在教导自己。   她动作粗鲁地抓起夏尔的手,哥布林不是都很胖吗?男主怎么饿得这么瘦,今天女巫村给她寄的东西到了,里面有吃的,多给夏尔投喂点,应该能长胖一点吧。   夏尔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宋如,就像哈巴狗对着主人摇尾巴一样,跟着她走了。   其他同学都觉得:“夏尔是不是傻啊?女巫整天欺负他,他还当她的跟班。”   “除了女巫,也没别的人理夏尔了,我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女巫估计跟他一样丑,同病相怜吧。再怎么欺负,起码她愿意跟他说话啊,你看她还抓夏尔的手!”   “呕,恶心,夏尔要是碰我一下,我能恶心的一个月没有食欲。”   和宋如错身而过的时候,这群同学听到了女巫的冷哼,冰冷、充满恶意,并且无比残忍。女巫甚至没有向他们投去一个眼神,放佛他们在她眼里已经死了。   “吓死我了,妈妈!我要回家找妈妈。所以就说,为什么要跟女巫分到一个班里啊,呜呜呜我好害怕,她会不会报复我们?”   那当然会了。   离开女巫村之前,伊卡贝娜就强迫宋如对着原初女巫的神像发誓,但凡有人敢冒犯她一丝一毫,都要十倍、百倍回敬,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这就是女巫的准则。   宋如没这么狠,但她要走剧情,莫得办法啊。   终极反派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长起来的。   这些对她有恶意的人,都是她的经验宝宝。   更何况,这也是男主童年噩梦的重要一环。   重要剧情,不容有失。   ****   这个魔法世界,并没有储物空间这种概念,除了像黛茜那样直接就是一个车队护送,带了许多东西的,其他学生的行李都会被寄送过来。   宋如领了女巫村寄来的东西,拽着夏尔往自己的寝室走。   宿管拦住她们:“男同学不可以进女寝。”   宋如:“学校制定这条规定,第一是怕男生冒犯女同学,夏尔这种战斗力只有五的废物,你觉得他能打得过谁?第二是怕男女生交往过密,那么你认为我会看上这种丑到辣眼睛的低等魔物?”   宿管听的一愣一愣的,居然被她说服了,眼睁睁地看着她像牵狗那样,把夏尔带进寝室。   宋如拆开那一大堆东西,里面果然有很多吃的,随手把腊肉干扔到夏尔怀里,动作重得像是用砸的,“这种难吃的要死、咬都咬不动的腊肉,本来我准备丢垃圾桶,反正你在,正好适合当垃圾桶收垃圾。”   其实女巫村腌制的腊肉很好吃,色泽鲜艳,黄里透红,切成片有一种透明感,吃起来肥而不腻,是一种和鲜肉完全不同的醇香感。   宋如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块干腊肉。   包裹里还有烤制好的手工饼干,她全都恶声恶气地给了夏尔,说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让夏尔拿走那堆吃的,宋如就把他赶了出去。   包裹的最底层,是一封信,质感很粗糙的信纸,上面只有一句话:“牢记你的使命。”   宋如的使命,是她离开女巫村来光明学院的原因,基于一则预言。   在那则预言里,女巫村最强大的女巫,也就是女配的母亲伊卡贝娜,看到了新神诞生。   为了得到这则预言,她消耗了自己的生命,如今越发苍老。   预言里显示,新神会在光明学院求学,伊卡贝娜交给宋如的任务,就是先一步找到魔龙,和新神打好关系,争取成为新神的眷者,变得更加强大以后,向索伦三世复仇。   这位昔日的恋人,如今的国王索伦三世,不仅背叛了他们的爱情,还掠夺了她的政治成果,索伦三世能够夺得王位、成功执政,伊卡贝娜立下了汗马功劳,却被他一脚踢出去,连一个封号都没获得,女巫村仍旧像从前那样贫穷。   熟知剧情的宋如知道,她要找的魔龙就是夏尔。   但书里的女配不知道,自己一直欺负的人,就是要找的新神。   宋如按照书里写的那样,对夏尔态度十分恶劣。   毕竟她的目的又不是刷夏尔的好感度,而是完成剧情。扮演好一个心思恶毒、满心算计,最后却被命运愚弄的小丑。   宋如烧了那封信,推开门打算去食堂,发现门口坐了一个人,正是抱着那一大堆食物的夏尔。   他没有走。   宋如:“?”   夏尔把食物放到宋如怀里,然后做了一个抢夺的姿势。   宋如懂了,这是怕吃的被欺负他的人抢走呢。   这男主心眼还挺多,不是她以为的那种一根筋的莽夫啊。   夏尔走进房间,把那些吃的全都藏起来,最后撕开一块肉干,给宋如分了一大半,他自己留下一小半。   明明很馋肉香,宋如还是没忘记走剧情,时刻对男主说打击的话,“倒是一条忠心的狗,不过是些垃圾,还记得献给你的主人,看在你一片忠心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吧。”   她才吃了一口就觉得。   呜,真香!   女巫村的手艺是真的很不错。   终极反派不好当啊,连吃个肉都得牢记人设。   下午是药剂学课程。   上课的不是奥修斯,而是一位女老师。   坩埚、试管、魔药……   同学们都认真地投入到药剂的提炼之中。   夏尔笨手笨脚地炼制不好,动作比其他同学慢上许多。   这一次宋如倒是动作快了,但是每次到了最后一步就会炸炉。   第一次“嘭”地炸开的时候,就连药剂学老师都大吃一惊,连忙过来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她教药剂学也这么多年了,见过失败的,还没见过像宋如动静这么大的。   然后是第二炉、第三炉……全都炸炉了。   不知道炸了多少次,这节药剂课终于结束了。   嘲笑宋如的人很多。   老师倒是夸道:“其实莉莉丝同学前面的动作很标准,很有炼药天赋,后面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老师下次再帮你纠正一下。”   宋如被负责打扫卫生的同学要求留下,收拾她一节课的“杰作”,“明明是你搞成这样的,干嘛要我们打扫?”   夏尔陪她一起。   报废的魔药原本应该扔进垃圾桶,宋如却把它们收集起来。   宋如强调道:“你是我的魔侍,魔侍是不可以背叛主人的。”   当然,她很清楚,作为新神,魔龙夏尔的位格太高了,根本没人配成为他的主人。她和夏尔签订的契约本质上是无效的,只要等到夏尔下一次进阶,就能解除这种低等契约。   夏尔不是她的走狗。   只是剧情里女配误以为此。   夏尔点了点头。   他的态度完全就是听话的小跟班,宋如很怀疑,假如声带没出问题,这时候夏尔会附和:“你说的对。”   宋如再一次带他来到女生宿舍。   女巫摘下黑色的手套,露出雪色肌肤,白的炫目,甚至胜过学院男生吹嘘的黛茜公主的白皙。   在她右手食指上,戴了一枚暗红色的戒指,像是一弯残月,造型古朴而妖异。   宋如咬破指尖,把一滴血滴在戒指上。那些被她炸炉之后,已经失去灵性的魔药,再一次恢复了光芒,连品阶都比原本提升了太多太多。她炸炉是假,借机收敛魔药是真。   她先在房间四周铺上遮掩气息的材料,然后从床底取出一口大锅。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锅,某个村子里的家庭妇女会用它来熬制一锅浓汤。   宋如命令夏尔往里面投放魔药。   一整锅灵药咕嘟咕嘟地熬制开,她再次发出了残忍的笑声:“他们都会付出代价,不管是与我为敌,还是与你为敌。”   她命令夏尔跑腿,去散布这些毒药,地点早就替他选好了,要么是活水的源头,要么是风向口。   那魔药无色无味无形,沾上水或者风,都能快速地溶解、飘散。   第二天清晨,一场可怕的瘟疫爆发,席卷了整座瓦洛城。   凡是感染的人,浑身上下其痒无比,生满了暗疮,血肉向外翻着。   有的人失去理智,倒在地上翻滚,血肉混合着灰尘,狼狈无比。   宋如带着夏尔登上学校的高塔,向下眺望,声音里无比畅快:“看到了吗?那些平常欺负你的人,被报复得多惨,享受他们的痛苦吧。”   书里女巫的报复是无差别攻击,所有人都会感染瘟疫。   宋如加了一条咒语,只有对她和夏尔实施过恶行的人才会感染。   书里这些人全都死了。   宋如策划的这场报复,会让他们感到恐惧,却不至于要了他们的命。   为了一点小错杀人,她还不太可。   宋如只稍微改动了这两个细节,除此之外,这个情节几乎完全复制了书中剧情。   这是魔龙夏尔少年时代的一场噩梦,女巫使用武力手段强迫他成为魔侍,他当了她的爪牙,助纣为虐、为虎作伥,那些在瘟疫中陷入痛苦的人,成为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夏尔茫然地看着宋如。   宋如比他更茫然。   少年你现在难道不该恐惧、憎恶吗!   书里夏尔找奥修斯举报了宋如的罪行,哪怕自己是共犯,要一同被处置也在所不惜。   当然,夏尔失败了,他是个哑巴,什么都说不出来,甚至不熟悉人类的文字,写出来的东西根本没人看得懂。   最重要的是,包括大贤者在内,没人相信这是魔法还不到学徒境的女巫能够制造的灾难。   大贤者亲自盖章:“这是天灾,而非人祸。”   念完自己的台词,宋如就赶夏尔走了,等他去举报自己。   系统故障,宋如连目前的任务进度都查看不了。   奥修斯在校园里救助那些倒在瘟疫里的学生。   光明学院正中央那座高耸的白色法师塔,大门打开了,从中走出一个身穿灰袍的老者,满头白发,脸上的皱纹很深,看得出年纪很大,步伐却十分稳健,似乎就连他周身的空气都是祥和的,任谁第一眼看到他都会心生亲近之意。   学校的老师纷纷行礼:“大贤者!”   他是这所学校的校长,也是整个大陆的最强者,灰袍大贤者,以一己之力镇压罪恶之都瓦洛城的存在。   大贤者只是匆匆点头,就开始查探那些被瘟疫折磨的人,高阶的治愈术像是不要钱一样,从他掌心倾泻而出。   很快,就有病人恢复了清醒,恰好看到通身黑袍的神秘少女经过,失声尖叫道:“是女巫,一定是女巫!瓦洛城从来没有爆发过瘟疫,她才刚来,就带来了病痛,她是不祥之人!”   那天宋如刚来瓦洛城,他也和路人一样,往她身上砸了石头。   当时就该砸死她的!   如果女巫死了,是不是就不会再有这场瘟疫了?   也有人因此而恐慌,四顾看去,发现所有感染瘟疫的人,都曾经欺凌过宋如和夏尔,“这是女巫的报复,她一定掌握某种黑暗魔法,是诅咒!”   大贤者慈祥一笑:“孩子,我刚才推算过了,这是一场天灾,和人为无关。”   奥修斯站在宋如身前,“不要污蔑我的学生,她也只是一个和你一样大的孩子,大贤者是当今世上最强的魔法师,能躲过他的推算,除非比他更强,你觉得可能吗?”   围观的人说道:“其实还有一种可能,神器。”   旧神的神器拥有和神灵同样的位格,只不过神器早就随着旧神的陨落而遗失。   其他人还没开口,那个提起神器的人,自己就先笑了:“如果女巫真的身怀神器,那她的实力不比大贤者逊色,触怒这样一位强者,你们当时就没命了。难道没人教过你们,不可直视神灵吗?对于神灵,就连直视都是一种冒犯,胆敢羞辱神明,因此而死是罪有应得。”   真正的绝世强者,岂会容忍瓦洛城的居民羞辱她一路?   神威不可冒犯!   神灵不可辱!   即便灰袍大贤者再是慈祥,如果有人胆敢对他做出这种冒犯,也必然会迎来神灵一怒。   大贤者盖棺定论:“神器早已遗失,只要考进光明学院,不管是女巫还是国王,都是我的学生。”   除了大贤者,其他人在听到神器时,眼睛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贪婪,所有人都惋惜,“是啊,神器早已遗失。”   宋如还真就有一件遗失的神器,源自原初女巫,曾经的五位旧神之一,就是她佩戴的那枚暗红魔戒。   单从实力上来看,她确实和大贤者不相上下,但这件神器的弊端非常多,使用时会被魔戒异化,导致疯狂,那是足以污染神灵的扭曲。   这些人没见过神器,只记得神器旧日的荣光,不知道旧神陨落、秩序崩塌之后的神器,那种扭曲疯狂比它拥有的神力更加可怕。   在不想死的前提下,宋如能够使用原初魔戒的条件非常苛刻。   能在暗中动手脚,已经是她魔法天赋卓绝,不可能有他们想象的那种强者威严。   夏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宋如的手指。   宋如回敬他的是一个挑衅的冷哼。   告密啊,按照剧情里写的那样去告密吧。   反正会失败,这世上除了宋如和夏尔,根本没人看得到原初魔戒。   当然了,在原书女配的眼里,夏尔也是看不到的,她不知道夏尔是新神,所以才堂而皇之地在他面前使用魔戒。   书里夏尔告密的时候,描述的那枚神奇戒指没人能懂,而且根本找不到。最后反而让女巫反将了他一军,说这是在污蔑,等老师走后,换来的当然是女巫新一轮的折磨。   夏尔非但没有告密,还牵起宋如的手,就像她总是对他做的那样。只不过她的动作很粗暴,而他却很温柔。   夏尔把宋如牵在自己身后,用一种近乎保护者的姿态,带她离开了大贤者和奥修斯,和她一起回到班级里。   今天全城爆发大瘟疫,班里没有人上课,老师和高年级的学生都去校外帮忙治疗病人。像他们这种才刚刚入学的新生,帮不了什么忙,就被安排回教室自习。   一看到宋如走进班里,其他学生下意识地发抖。   是恐惧。   也有人看她的眼神充满恨意。   两种猜测,不管是因为女巫不详,招致了瘟疫,还是这场瘟疫本身就是女巫的报复,所有人都选择远离宋如。   没有人敢再像平常那样嘲笑她和夏尔是抱团取暖的低等魔物。   宋如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梧桐叶,想不明白夏尔为什么不去告密,可惜系统不在,她连个分析剧情崩没崩的小伙伴都没有。   到了下课时间,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走向餐厅。   光明学院到底是光明学院,哪怕全城大瘟疫,秩序还是一切如常,食堂照常开放,这所创建尽管还不到百年的学院,因为选址在混乱之都,早已经历了太多风风雨雨。   今天和往常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没人敢再来抢夏尔的食物了。   他们视女巫为洪水猛兽,自然也害怕这个女巫的忠实小弟夏尔。   宋如走进餐厅,其他同学连看她一眼都不敢,全都低头扒饭,动作很快,急着逃离。   这种妥妥的暴君buff,恐怕秦始皇走在大街上,六国民众看到他也就这种效果吧。   暴君宋如本人,其实超尴尬的好吗,这种小儿止啼的大魔王即视感,只能疯狂在心里安慰自己:“剧情、剧情,都是为了剧情!”   但是别人都怕成这样了,为什么夏尔不害怕啊摔!   不仅不害怕,夏尔还殷勤地给她端来了今日份午餐,眼睛亮晶晶地指着那一碗汤,喉咙里发出丧尸一样的“嗬嗬”声,莫名就很欢快的样子。   丑萌丑萌的。   还怪可爱。   宋如忍住了撸他脑袋一把的冲动,往前面看了一眼,原来是今天吃饭的人少,夏尔打到了免费汤,平常早就被人抢光了。   就这?   开心成这样?   宋如当然再次对他进行言语打击。   嗯,不过这汤喝起来味道确实不错。   大贤者带着全校老师、高年级学生,驻扎在瓦洛城的冒险者公会成员,还有其他国家和种族的药剂师和牧师,用了大半个月时间,总算成功解救了瓦洛城所有疫民。   当他在全校大会上宣布:“没有一个人被瘟疫躲走生命,我们又一次保护了瓦洛城!”   掌声雷动。   奥修斯小声嘟囔了一句:“大家的努力不能抹杀,不过这次的瘟疫能被战胜,更本质的原因是它本身就不致命,除了痒和疼,并不伤害人体机能,像是哪位神明开的一场玩笑。它的感染机制也很奇怪,到底是怎么传染的啊?为什么同一个家庭里,成年人和孩童都感染了,病弱的老年人却没事?”   那当然是因为,诅咒本身就只针对无故欺凌过宋如和夏尔的人。   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白,在这种庆功的时刻,就不要说扫兴的话了。孔雀开屏那么漂亮,和大家一起观赏它的羽毛不好吗?干嘛非要盯着屁股?”   “我只是觉得校长说话不严谨,就算咱们不救治,那些人也不会被瘟疫夺走生命啊。”   夏尔就站在奥修斯旁边,没有错过他的说每一个字,再一次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宋如。   宋如不知道为什么,被看的有点别扭。   夏尔的眼神实在是太直白了!   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宋如只能强行凶了一句:“看什么看?再看当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当球踢。”   这句话我好像骂过了吧……   骂人并不是我擅长的事,真的完全没有新意啊摔!   夏尔用左手比了一个眼睛的形状,先放在左眼上,然后又拿下来,看了又看,像是想不明白这样的大小怎么能当球踢?   下午,夏尔消失了好久。   满心等着他告密,以为可以走剧情的宋如,看到他像个憨憨一样跑过来,怀里抱着一个用木藤编织的圆球,献宝一样送给她。   宋如:“……”   所以这男主果然还是脑子有问题,一根筋啊!   他关注的重点根本就错了吧。   她是想要挖他的眼睛,并不是想踢球好吗?   不过这个木球看起来确实怪可爱的,做都做了,踢一踢也无妨?   事实证明,“来都来了、做都做了”,这句话对于华夏人的魔力不弱于任何顶级魔法,宋如就这么陪夏尔在草场上踢了一下午的球!   他们玩的没什么章法,就是我传给你,你传给我,像两个小孩子一样把球踢来踢去的。   最后累到满身大汗,两个人都倒在草地上,夕阳的余晖在天边被吞没,新月升起,学院城堡的塔尖在月光下变得柔和,微风中低低的夏日虫鸣,温柔宛如情人的呢喃。   宋如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夏尔单手支着头,认真地凝望宋如,像是她是他的绝世珍宝。   他那双流动着碎金一样的眸子里,仿佛落了星光。   宋如醒来的时候,如钩弯月正当空,应该是深夜了,她却没觉得冷,是夏尔把学院袍脱下来,盖在了她身上。   衣服的主人,就趴在她身边,动作笨拙地为她驱赶周围的蚊虫。   宋如睡了多久,他就守了她多久。   怎么这么傻!   冻感冒了怎么办?   叫醒她不就行了?   “看我睡着了不会叫醒我?你万一被冻……”宋如刚醒,脑子还不太清楚,差点就把实话说出来,为了改口差点咬掉舌头,“不,我是说!我在这里睡的一点难受死了,哪有床舒服,浑身都腰酸背痛,都怪你,你真是猪,笨死了!”   其实她那张硬板床,还真没草地软,不然也不会一口气睡这么久了。   怕在外面耽搁太久,让夏尔冻的更久,宋如起身直接往宿舍走去。   她起身太猛,动作太急,差点摔倒。   是夏尔扶了她一把。   她几乎大半个身子都倚在夏尔的怀里。   宋如总是穿在身上的那件黑袍,看起来阴冷又诡异,很难想象得到黑袍之下的身躯却是如此柔软。   她的两团柔软就撞在夏尔肌肉粗硬的手臂上。   有那么一瞬间,他像是神魂都被撞出了身体之外。   宋如稳住身形以后,甩开手臂就走,为了保持自己的恶毒人设,连一句谢谢都没说。   夏尔一张脸却是爆红,慌乱地捡起宋如忘在地上的那顶尖尖的女巫帽,想要追上去,又像是做错了什么事,落后她大老远,不敢离她太近。   宋如的声音远远传来:“你是乌龟吗?走这么慢!”   夏尔连忙追上,闻到她身上那种山林一样清淡而隐秘的幽香,他的脸更红了,那股子香味似乎还残留在他的手臂上。   月光下,少年少女的身影渐渐走远。   ****   自从结识了王玄之,互相留下传讯玉符以后,楚渊就常常遇到他。   有时是在秘境里,有时是在比试上,还有一次他去杀一个作恶多端的魔修,居然恰好遇到王玄之也在对那个魔修布阵。   实在太有缘,又趣味相投,两人渐渐成为知己好友。   镇老头提议:“你可以找玉华那小子切磋啊,他和你一样强,是你天生的磨刀石!”   一次切磋之后,楚渊和王玄之全都受益匪浅。   下一次不必楚渊开口,王玄之主动相邀:“林兄,打上一场?”   又一场酣畅淋漓的打斗之后,性格讲究的王玄之去沐浴,楚渊也需要使用妖兽精血进行药浴。   王玄之先洗好,在小院的老树下摆好棋盘,打算和楚渊对弈品茗。   等看到一身黑衣的楚渊走出房间,虽然面容普通,但是气质清华,王玄之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你怎么穿黑衣服啊?”   楚渊的衣服本来就都是黑色,只是为了贴合林深这个散修的身份,想要塑造出来完全不同于自己的习惯,平日才穿青衣。   今日药浴沾湿了青衣,那上面有妖兽精血,一般的净尘诀很难除去,他就从储物空间里随便捞了一件黑衣穿上。   楚渊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怎么?黑色穿不得?”   王玄之气鼓鼓地说:“你不知道我家那口子,就是我的小娘子,当初为了哄骗我,编出多离奇的话。说她有一个意中人,喜欢穿黑衣服,年纪不大却成熟稳重,是个剑道天才,还是宗门首席大弟子,对她很专一,她还要学曲子讨他欢心!就算后来知道她说的是谎话,但我一看见别人穿黑衣服就生气。”   哪怕王玄之如今的心性和从前相比变了很多,心机手段样样不缺,还是会在涉及到宋如的时候露出几分小孩子模样。再加上把楚渊引为知己,就没有遮掩情绪。   他新交的这位好兄弟,真的是哪哪都好,偏有一点,为什么偏偏要穿黑衣服?为什么偏偏要用剑呢?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穿黑衣服用剑的男人!   镇老头哈哈一笑:“有意思、有意思,其实他说的每一条都能对的上你啊,你是京都武院的首席大弟子,爱穿黑衣,剑道天才……”   楚渊摸了摸鼻子。   他很知道王玄之有多喜欢那位未婚妻。   王玄之倒也不是故意秀恩爱,只是那种沉溺在恋爱里的酸臭气味藏都藏不住,楚渊早就被他秀了一脸。   他没有特别偏好黑色,就是穿黑衣服省事。   楚渊正要解释,就见王玄之的状态一下子就变了,甚至隔着面具都能想象得到他上扬的嘴角。   镇老头:“那道残魂回来了。”   楚渊:“是沉眠苏醒了吧。”   镇老头很困惑:“真不太像……我也搞不懂她的状态。”   王玄之正在意念里和宋如叽叽喳喳地说着他新认识的小伙伴,宋如看了坐在对面的人一眼,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明明是一张她完全陌生的脸。   可他穿黑衣的模样似乎很熟悉。   宋如忍不住把视线投到了储物空间里那只灵犀角上。   楚渊啊……   当然不会是楚渊。   楚渊在另一个任务世界。   宋如问:“他叫什么?”   王玄之抢答道:“林深,名字还不错吧?”   楚渊不想再当电灯泡,打扰人家小情侣重逢,“玉华贤弟,我还有事,先行告辞,有缘再会。”   两人熟悉之后,互相报了年纪,楚渊稍微大王玄之一些,互相之间便以“林兄”、“玉华贤弟”称呼。   这是一道粗哑且全然陌生的声音,宋如把那种古怪的熟悉感赶出了脑海。不就是都穿黑衣服吗?人家叫林深。这是王玄之的仙侠世界,根本不是楚渊那个武修世界,怎么可能碰得到楚渊?   宋如从王玄之刚才那一大堆话里,提炼出林深实力很强这一点,“他有没有兴趣加入小仙庭?我看他和我们有缘,像这样的人才,就应该吸纳进来,一起光复天庭!”   亲口说出这种话,宋如也很无奈啊,为了任务,她现在活像个传销头子。   王玄之莞尔一笑:“我下次可以问问,不过人家未必会同意,林深可是个修炼狂魔,修炼起来饭都不吃,觉也不睡,他说他有必须要变强的理由,有人在等他。人家哪有功夫跟咱们一起重建天庭?咱们只会影响人家拔剑的速度。” 第34章   时光荏苒。   转眼又是一年过去。   宋如在裴天落的世界里那具身体二十岁了。   神女生日, 对于神耀帝国来说,是全国上下的大喜之日。   到处都张灯结彩,民众喜气洋洋, 神殿门口更是停满了从全国各地赶来为神女庆生的贵族马车,车子排起一条长龙,远远的望不到尽头。   在神耀帝国, 二十岁还有一层更加特殊的意义,女子二十岁可以婚配。   那些从前就热衷于向宋如推销自家儿子的贵妇们, 如今更加卖力了。   在普罗大众眼里,贵族男子嫁给神女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毕竟一旦成为神殿赘婿,可就无法参政, 在帝国的任何职务都会被免除, 简直像是吃软饭的。   他们不知道贵族那些腌臜事,神女至高无上, 只要能攀附她,被嘲笑吃软饭又如何?更何况一家里面,并不只有一个儿子, 只不过是做出一点小小的牺牲罢了。一个儿子嫁入神殿被免除职务, 一大家子却能获得许多隐形福利,这种好事他们求之不得。   宋如这具身体的母亲, 公爵夫人庄雪, 对帮宋如相亲这件事很热络。   宋如的弟弟夭折之后, 公爵夫妇只有她一个独女, 她是神女,不掺和政事,不继承爵位。   宋家这一大摊子家业未来都要落到旁支手里, 庄雪可不想看到那一幕。   她最希望的就是,在丈夫临死之前,宋如能诞下一儿半女,继承公爵之位。   宋如真正的爸妈很开明,她在自家老妈那里都没受到过催婚的压力,在这个任务世界,每天被庄雪逼得够够的。   庄雪平常像个皮条客一样,给她看那些公子哥的画像,一有机会就想方设法地把美少年往神殿领也就算了,今天的生日宴会,简直像是一个大型相亲宴。   小宋晏比宋如更加不满,姐姐难得有一天没侍奉神灵,能够陪在他身边,为什么要有这么多坏人,来和他抢夺姐姐的注意?   傻小子口无遮拦:“姐姐,这个哥哥好奇怪,他身上的味道为什么这么呛,简直像是把一堆香料穿在身上,太刺鼻了,我都要忍不住打喷嚏了,啊——嚏——”   向宋如献殷勤的贵族男士尴尬地笑了笑:“神女殿下,我这是西面最流行的香水款式,小孩子不懂欣赏。”   庄雪同样欣赏不了,她走到那个贵族男子身边,喷嚏打的比小傻子还大,“啊——嚏——!”不行不行,这以后别再把女儿搞出鼻炎来,直接给他打了个叉号。   小宋晏:“哇,那个哥哥是抹了面粉吗?我听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面粉唰唰地往下掉,蹭的我身上满身都是,他是要用这张脸烤面包?太浪费粮食了吧!”   他眼睛看不见,但对方脸上的粉都掉他身上了。   对方连忙解释:“这不是面粉,是一种化妆用的——”   “下一个!”庄雪直接打断,听都懒得听,哪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化妆品这么劣质?   她以往老看小宋晏不顺眼,今天这孩子还帮她挺多忙的,起码能帮着宋如把把关。   明明眼睛都不好使,还是这么认真地帮忙,可以给他记一笔功!   忽然,礼官肃穆的声音响起:“圣主到!”   宋如抬眼望了过去,她今天来参加这场生日宴,不是因为公爵夫人整天催,而是为了走剧情。   一辆华丽而典雅的马车在神殿门外停下,一位身穿圣袍的老者,从马车里走了下来,他神态威仪,环顾四周时几乎把傲慢这两个字写在了眼神里。   正是北境实际的统治者圣堂之主,裴天落那个渣爹。   跟他一同下来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橙色的衣袍,和圣主有着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相貌和狂傲,是如今的圣子裴天赐,他的天灵根就是从裴天落身上抢走的。   宋如走下神座,“不知圣主亲自到来,未曾远迎。”   圣主有意向她展示自己半神阶的修为,威压铺满整座神殿。   人群呼啦一下跪了满地,不是他们想跪,而是慑于那种接近神明的威压,不得不跪。   小宋晏懵懵懂懂,跟着要跪。   裴天落怎么能容忍自己跪仇人?   顷刻间便压制了小傻子的念头,他站在宋如身边,抱着她的手臂,看起来像是她把自己给托起来了。   而宋如只是神色淡淡地站在那里。   圣主这个半神阶挺弱的,靠一些手段强行升上去,只是个样子货。她前世没到半神的时候,就能虐着他玩;等宋如到了半神阶,圣主连在她面前大声喘气都不敢。   不然的话,前世他也不会跪求宋如出手,对付裴天落了。   以裴天落为参照物,圣主这个半神阶,在他眼里就是纸糊的。   宋如的半神阶,却能逼得裴天落用自爆的方法同归于尽。   圣主一时看不破宋如的深浅。   他已修行六百余年,才有半神阶修为,宋如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为什么能扛得住他的威压?   但应该未到半神阶,如果她也是半神,自然能护住神殿所有人不必下跪。   依圣主来看,宋如当然不可能是半神阶,二十岁的半神?天方夜谭的故事里都不会编的这么离谱!   公爵宋峰即使跪着,声音也没有丝毫畏惧,朗声道:“圣主好大的威风,刚一来南境,就给我们一个下马威。您这是吓唬谁呢,想要南北两境发起战争吗?半神阶确实了不得,但我南境并非没有圣物,宋氏老祖留下的那一套圣铠,我日日擦拭,从不曾落灰!”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骑士长态度同样很刚:“半神阶是很强,但南境也不会任人宰割,圣主想要横行无忌,那是做梦。”   皇室的三王子打着圆场:“公爵大人宝刀未老,但圣主恐怕并无开战之意。”   裴天赐也不满道:“爹,你这是干嘛?”   圣主收起威压,“我刚刚进阶半神,还控制不好神灵层次的威压,无法收放自如,刚才不一小心就逸散出来,闹了个笑话。”他说是闹了笑话,话语里可一点都听不出来道歉的意思。   宋如不耐烦看他们父子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只是微微颔首,“来者是客。”就转身向神座走去。   圣主跟在她身后,“此前神女曾经来过一次南境,亲自寻人,要找我的儿子,当时我尚在闭关修炼,没有见到你,后来你还多次往南境寄信,你派的人也一直在南境搜寻。不过是想见天赐罢了,何必闹这么大的阵仗?我把他带来了。”   宋如看了裴天赐一眼,摇头道:“我要找的不是他。”   圣主:“我只有这一个儿子。”   裴天落漠然地听着这老匹夫的话,回想着前一世裴天赐死时老家伙的痛苦,心里甚至连一丝恨意都没有。   恨是需要感情的,这个人不配被他恨。   圣主从来没有一天,把裴天落当成是他的儿子。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前一世裴天落刚刚被圣堂找回去的时候,满心都是欢喜。   他从前在孤儿院,就一直幻想,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是什么样子?   裴天落总觉得他们是爱他的,亲情是他在黑暗的日子里,唯一还能等待下去的希望。   然而真相是那么残忍。   圣主找回他,只是为了利用,曾经更是亲手抛弃他。   这位所谓的亲生父亲,对他所做的恶行,又何止是抛弃?亲手挖了他的灵根,弄瞎他的双眼,毁去他的神智。   圣主当然只有裴天赐一个儿子,当初做的那么绝情,他压根就没想过裴天落还能活下来!   不过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如今的裴天落不恨,只是很期待看到圣主的绝望和痛苦,前一世让他死得太轻松了呢。   圣主看了一眼神殿里打扮花枝招展的男性宾客,对宋如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不必否认,你一直派人寻找我儿,无非是对他有意,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其实我也很想让你做我们圣堂的儿媳,只不过你们神殿赘婿的那一套要改改,我们强强结合,不好吗?”   他一直有一统南北两境的野望,如今登临半神位,野心更是高涨。   如果能迎娶神女,圣堂将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整个南境。   骑士长:“圣主今天可真是一直都在闹笑话,赘婿是神殿千百年来的传统,怎么能因为你一句话,说改就改?”   “赘婿?传统?”圣主的眼光向刀子一样,刮过那些俊俏的少年,“我倒要看看,今日谁敢做神殿的赘婿,来维持这一项千百年来的传统!”   圣主的目光太过骇人,半神阶的修为激荡,那些被他注视的贵族男子全都低下了头。即便再想攀附宋如,也只是为了权势,可被一位半神阶强者记恨,被圣主视为敌人,是直接就会没命的事。   圣主要他们的命,就跟碾死一只蚂蚁那样轻易。   权势再是动人心,哪能大得过自己的身家性命?   明明是满殿的人,却鸦雀无声。   小宋晏脆生生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哪里来的恶老头,你在我家凶什么凶?天下间想嫁给我姐姐当夫婿的人多了去了,他们被你吓到了,只说明他们是孬种,配不上我姐姐,他们不肯,我肯!”   因为要出席神女生日宴这种重大场合,今天的傻小子被侍女长精心装扮过,身上穿的礼服样式比皇室礼服更加华丽,前襟上的排扣绣有金色花纹,花边缎带的领饰上,镂空的绣工繁琐而精致。   这身礼服要是给其他男人穿,未免漂亮到有些女气,显得不伦不类。   小宋晏却恰到好处地压住了它,清隽的面容和泉水一样澄澈的气质,让人一看到他,就被他的美所惊艳到。   明明傻里傻气的他,说这段话的气势,却比释放半神威压的圣主还要慑人。   犹如一滴水掉进油锅里,全场炸开。   所有人都错愕地看着傻小子。   这小子是傻到连死都不怕了吗?   圣主更是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滑天下之大稽,堂堂神女,难不成真要嫁给一个傻子?”   宋如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如同春日第一道光,照破沉寂的冰川,“不是嫁,是娶,看来圣主还是不明白神殿赘婿的意思。”   她对小宋晏招招手,让他坐到神座旁边,呼噜了一下他头上的软毛,“阿晏今天很乖,很勇敢,姐姐没有白疼你。”   圣主气得摔门而去,“神女一意孤行,那我就等着全天下的人和我一起看这个笑话!”   神女宁愿沦为天下人的笑柄,嫁给一个傻子,也不肯做圣堂的儿媳,这是在打圣堂的脸!   离开之前,裴天赐很遗憾地看了宋如一眼,这神女生的花容月貌,哪怕整天就穿着那一套寡淡的白袍,都挡不住她的美貌,自从她去了一趟北境,他就惦记上了。   三王子埋怨道:“圣主今日是来提亲,人家一番好意,何必闹得不欢而散?”   宋峰半步不让:“三王子的意思是,我们应当因为圣主提亲,就把神女外嫁,断了神殿千百年来的传统,再将老祖宗留下的南境拱手奉上?”   三王子被噎了一下,这话要是传到国王耳朵里,还不知道要怎么收拾他,“公爵大人曲解我的意思了,我只是觉得,即便拒绝,也可以委婉一点,外交措辞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怎么能任由一个傻子瞎胡闹?”   骑士长:“刚才您这位掌握高深外交措辞的王子,被圣主吓的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是晏少爷捍卫了神殿的威严,你说他是傻子,我还觉得你傻呢!”   宋如对他说的话深以为然,点了点头道:“选一个好日子,为我和阿晏举办订婚仪式吧。”   众人:“!!!”   这可不是傻小子的傻言傻语,而是神女的金口玉言!   就连一直在第一线,为宋如冲锋陷阵的公爵,都卡了壳,一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庄雪气得直接尖叫:“你疯了?这种话刚才气一气圣主也就算了,难不成还要当真?一个傻子,怎么配当你的夫婿!”   宋如:“总比你找来的这些人要好吧,圣主几句威胁就把他们吓成这样,怎么?难道神女夫婿,只需要享受这个称号带来的荣耀,什么也不用付出的吗?倘若我们真的和北境开战,你信不信他们转头就把我给卖了,阿晏起码一心向着我。”   这不是小宋晏配不配的问题,而是剧情就是这样的啊,宋如要走剧情,这就是她今天来裴天落这个任务世界,最重要的剧情。   庄雪哑口无言,指着小宋晏的手一个劲儿地发抖,愣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宋如叫骑士长送客,“我乏了,这场宴会到此为止吧。”   神女发话,纵使众人心里有再多的想法,表面上只能恭恭敬敬地告退。   庄雪哭天抢地,气得心肝脾肺肾哪哪都疼,“我是她的亲生母亲,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怎么会对她不好?你看她刚才那副样子,有把我当妈看吗!我不想让一个傻子来做她的夫婿,还是害她不成?”   宋峰此时真的没空哄自家妻子,“你先回家,我要进王宫觐见国王陛下。”   他到议事厅的时候,国王正把桌上的墨水瓶砸向三王子。   三王子额头被砸出一大块血痕,墨水浸湿了他的礼服,洒在沉棕色的木质地板上。   国王怒骂:“蠢货!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儿子,若不是神女庇护南境,我们早就沦陷在北圣军的铁蹄之下。今日出席宴会的那些所谓贵族后代,也是一屋子草包!往日里享受了神女的庇佑,关键时刻却连个傻子都不如。但凡你继承了我一丁点血性,那个时候就该说宁愿舍弃皇室王子之位,也要嫁给神女做赘婿!”   三王子被骂的像个龟孙子,心里却一点也不后悔。   当王子多舒服啊,娇妻美妾能娶一大堆,在帝国担任的职位又是美差,油水不知道有多足。   他给自家国王爹当龟孙子,起码能落着这些实打实的好处。   嫁进神殿当赘婿,给神女当龟孙子,以后过的比苦行僧还惨,帝国的职位要被罢免,漂亮妹子不能多看一眼,还要受外人嘲笑。神女再美,也只是一个木头人,嫁给她当赘婿这么惨,谁消受得起啊。   宋峰躬身行礼,国王一把将他扶起来,“咱们名义上是君臣,实则是老友,何必行这些虚礼,快和我说说今天的事。”   国王让三王子退下,和公爵密谈许久,最后亲笔给宋如写了一封信。   信使还未出门,就见到骑士长送来宋如的信。   打开以后,上面只有四个字,字迹秀挺,并非气吞山河势的磅礴,却淡然的能定乾坤,“不足为惧。”   在国王那封信里,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圣主的实力到底怎么样?   宋如还没看到信,就知道他想问什么,给出的回答是如此自信。   国王:“神女料事如神!”   宋峰:“陛下,圣堂气焰嚣张,我们暂且忍上一段时间,先把在北境经商的人撤回来,免得被圣主恶意扣押。如儿她侍奉神灵很勤勉,修为进境也很快,她才不过二十岁,今日就能面对圣主半神威压怡然不惧,未来可期。”   国王:“只是委屈神女要娶一个痴傻儿,圣堂给我们如此大辱,来日必报!”   神耀帝国,不仅仅是表面上的神权高于王权,它的内核更是一种信仰。有太多的人被权势迷花了眼,国王却是一位真正的信徒。   曾亲眼见过这片大地被战火和瘟疫主宰,流民哀鸿遍野,是宋如赐予了南境新生。他早已以生命和灵魂起誓,终生都将是神殿最忠诚的信徒。   ****   宋如坐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回顾剧情。   前世,圣主也来闹过这一场,宋如一只手就完虐了他。   他来的时候用鼻孔看人,走的时候灰溜溜的,恨不得夹起尾巴做人。   显然,后来的裴天落也听说了这件事,这一世,这个节点就被他安排成为,小宋晏成为神殿赘婿的契机。   宋如接到裴天落的命令,刚才自然按兵不动,没有对圣主出手。   小宋晏不懂背后这些弯弯绕绕,只觉得像是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中了一样。   他兴奋地围着宋如转,嘴里不停地问着:“姐姐、姐姐,你真的要嫁给我啊!”   宋如在外人面前计较,跟圣主因为“嫁”、“娶”一字之差杠,但是对上傻小子,随便他怎么说,反正他还是个小孩子,是嫁还是娶,他都不懂,没什么区别。   而且她和傻小子,也只到订婚这一步,这只是裴天落的权宜之计,并不是真的要和她成婚。   人裴天落对于娶一个傀儡人可没什么兴趣。   “是呀。”宋如笑的眉眼弯弯,“阿晏今天功课做的怎么样啦?”   “啊啊啊啊啊!姐姐我好开心啊!”小宋晏扑进她怀里一个劲儿地蹭,“功课还没做完,老师留的作业好难哦。”   小宋晏在低年级,还能勉强应付学校的课业。事实上,他如今已是以十七岁的“高龄”,强行和那些个子还不到他腰部的小萝卜头同班。   现在升到高年级,他每天上课都上到头大,根本听不懂老师在讲什么,做作业更是十分苦手。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要成为姐姐的夫婿啦!美梦要成真啦!   小宋晏美得冒泡:“姐姐,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真的好开心!我好喜欢你,我想跟你永永远远在一起,弟弟不可以的话,我就努力当你的夫婿,如果夫婿不行,别的身份也可以的。我、我、我……”   宋如被他逗得一直笑,傻孩子。   “你永远都是我的弟弟,这点没有任何人能改变。现在不会变,未来不会变。”   小宋晏:“永远都可以陪着姐姐吗?”   宋如:“当然。”   小宋晏:“姐姐、姐姐,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是生日礼物,可我没想到,我们就快要成婚了,我是不是还要再给你准备别的礼物,可老师上课没教过成婚应该送什么。”   宋如:“咱们是订婚啦。”   小宋晏歪着头看她,显然根本分不清楚,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宋如又怕遭遇好奇宝宝的十万个为什么,连忙说:“你怎么理解都行的,不用送礼物,你好好学习,认真完成作业,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   他哪里懂什么成婚不成婚,夫婿不夫婿?   小宋晏和宋如一样,不过是被裴天落操控,用来隐瞒天道的工具人罢了。   小宋晏:“那生日礼物还可以送吗?我想了好久,一直在想要送姐姐什么,最后终于让我给想到啦!”   宋如不想辜负孩子一番心意:“阿晏要送什么?”   小宋晏推着她往前走,“姐姐你先闭上眼睛,往这里拐弯,这里、这里,再往前直走。”   宋如其实不是一个很有仪式感的人。   生日不生日,礼物不礼物的,她从来都没放在心上。   从前在地球,每年都是爸爸妈妈催着她过。   后来她去了外地上大学,自己就偷懒,生日没有买蛋糕,也没有吃长寿面,妈妈电话轰炸了她好久,“囡囡,怎么能不过生日呢?一年只有一次啊!”   最后是妈妈从网上订了蛋糕,送到宋如的寝室楼下,全家人一起开视频连线,为宋如唱生日歌,还叫她点上蜡烛许愿。   当时许的生日愿望是什么,宋如早就不记得了。   那些记忆真是很遥远了。   就像是蒙着一层滤镜,仿佛打上了岁月的柔光。   后来成为任务者,过的都是别人的生日,归根到底,这些是原书女配的人生,她不过就是一个来修复bug的技术人员而已。   宋如越发不在意生日不生日的。   她要做的任务实在太多了,每天太忙了,像生日这种无关紧要的日常剧情,她不可能像王玄之那样,记住女娲宫无尘子送来的生日礼物。   裴天落这个任务世界,如果不是神女二十岁生日宴上有重大剧情,她也不会记得的。   小宋晏会送什么礼物?   不管怎么样,起码要表现出来期待的样子,不能伤了孩子的心。   小宋晏脆甜脆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姐姐,可以睁眼啦!”   宋如睁开双眼。   罗马立柱支撑起的高大殿堂里,厚厚的窗帘遮住日光,比夜还要漆黑,星星点点的萤火虫飞舞,那些亮光灿若繁星,将宋如完全包裹在其中。   裴天落冷声嘲讽:“你真的很可笑,她贵为神女,什么好东西没见识过?你要想讨她欢心,就该花大价钱去拍卖场竞价,买下最贵的那一件,不图有多打动她,起码足够代表你的心意。偏你整这些小孩子把戏,你以为她是你吗?智商只有五六岁的孩——”   然后就对上了宋如一闪一闪的双眸。   亮的更胜过这漫天荧光。   她的眼里满是惊喜:“好漂亮啊!”   裴天落的心不知道为什么漏跳了一拍。   傀儡也会有这样生动的表情吗?   她那是完全做不得假的喜悦。   很快,他那颗快速跳动、过分发烫的心脏,又冷却下来。   假的、全都是假的。   摄魂术而已。   她的主人随便捡起一块地上的石头给她,傀儡都会把那当成稀世珍宝。   有那么一瞬间,裴天落忽然对这一切感到极为厌弃。   这真是一个无趣的世界。   天道、神殿、圣堂……一切都显得那么无趣。   未来有一天,即便他赢过天道又如何?   就算毁灭这个世界,又能怎样呢?   那是我真正想要的吗?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能要的是什么。   是圣主把我推到了天道的对立面,我现在不得不和天道斗下去。   这世界无趣到没有丝毫色彩,眼前的少女灰眸里的喜悦却是那样鲜活。   裴天落脑海里骤然冒出一个念头。   或许,我早在能够想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之前,早就失去拥有她的资格了。   是傀儡啊。   小宋晏笑着问:“姐姐,好看吗?我看不到,我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我想让你看,在我的想象里,它应该是很漂亮的,你喜欢吗?”   宋如:“超级喜欢!我说给你听,你知道星星吧。”   小宋晏:“姐姐上次跟我说了,星星很好看,黑漆漆的天空上,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晚上抬头一看,都会被惊艳到。”   宋如:“它们就像星星一样漂亮,你怎么找来的?也很像烟花。”   小宋晏:“我在课外活动上学到了萤火虫,他们都说很漂亮,我就请骑士长叔叔和侍女姐姐,帮我一起去找,我们都没有伤害它们,等姐姐看完了,还把它们送回野外的家,什么是烟花啊?”   宋如不知道该怎么向一个盲人解释,什么是烟花,以前她最苦手的作业就是作文了,就很难描述啊。   这个要怎么讲?   “好希望阿晏的眼睛,能赶快好起来!到时候我跟你放烟花,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它总说我是烟花设计师。别的我可能不行,放烟花我还蛮厉害的。等你生日,我给你放烟花!”   小宋晏的声音很落寞:“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生日……”   会不会因为这个,姐姐就没办法给我放烟花了?   宋如还真知道他什么时候生日,剧情里都写着呢。神耀帝国最重要的一个剧情,就和裴天落的生日有关,可她不能告诉他,自己知道。   宋如提议:“不如就三月初三怎么样?神祭日,那天是我把你接回神殿的日子。”   真让自家宝贝弟弟,跟裴天落那种恶魔同一天过生日,她还觉得心里怄得慌呢。   那是小宋晏整个人的人生都改变的一天。   以那天为分水岭,此前他孤苦伶仃、受尽欺凌,是人人都能踩上一脚的痴傻瞎子。   此后,他有了全世界最疼爱他的姐姐。   她赋予了他生命的意义。   她是他的全部。   他贫瘠的词汇量,无法表达出来,她对他到底意味着什么,但他的心知道这一切。   小宋晏无比认真地说道:“姐姐,我们去写作业吧!我要更努力,不能丢姐姐的脸,不能丢神殿的脸。公爵夫人不喜欢我,我如果很厉害、很厉害,她是不是就不会因此骂姐姐?”   宋如:“她也没有骂我啦,她只是爱女心切。你是要再努力一点哦,你上了宋氏的族谱,她其实算是你的养母,以后好好孝顺她,起码有一天让她承认,你是宋家的孩子。当然,她要是老欺负你,那也不行,是要孝顺,但不能愚孝。你可以找公爵为你主持公道,他再宠老婆,是非还是分得清哒。”   小宋晏:“我以后要向公爵先生学习,也要很宠姐姐!”   宋如:“你现在就很宠我了呀,谢谢你送我的生日礼物,这是我收到过最漂亮的一份生日礼物。”   哪怕等她以后回到地球,再也见不到任务世界里的人,也会记得,有一个很可爱的弟弟,送了她一室荧光。   宋如耐心地辅导小宋晏写作业。   这些剧情,宋如经历起来很慢,其实在书里进行的很快。   这些男频小说,节奏都非常快。   比如以裴天落为男主的这本书吧,第一章 交代了男主重生的背景,第二章写他算计神女,第三章就是他成为神殿的赘婿。   赘婿流小说的爽点,就在于男主扮猪吃虎。   表面上是个傻子,别人看不起他,认为他是吃软饭的。   当别人欺负他的时候,他就各种打脸,其实自己是非常牛逼的大佬,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不能掉马。   同理,以楚渊为男主的那本小说,节奏也非常快。第一章 讲他是个天才,有一个刁蛮未婚妻。第二章写玉虚秘境,未婚妻在秘境里得了大机缘,成为芙蓉谷亲传弟子。第三章就写楚渊被妖皇种子夺取天赋,从天之骄子变成废人,未婚妻嫌弱慕强,来找他退婚。   那是退婚流男主,爽点在于逆袭。   其实宋如在这些书里,只是非常背景板式的配角,台词都没几句,而且很脸谱化。   只不过,小说是小说,书中世界是书中世界。   当它们真实演化成一个完整的小世界时,不会因为作者的一句“X年时间匆匆而过”,书中世界就真的快进一样掠过去,它的每一天都是真实存在,真实发生过的。   宋如的进度,不可能像书里剧情那样,坐上火箭蹭蹭地拉快。   好在,她一向是个耐心还算不错的任务者。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   宋如刷她的小仙庭任务,处理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在魔尊一手遮天之际,带领正道修士光复天庭。   顺便监督王玄之修炼。   每次裴天落被人嘲笑是吃软饭的,宋如就强势出现,用她强大的背景和实力,出色的外貌,以及无节制的宠夫,替他打脸那些柠檬精,走赘婿文剧情。   顺便辅导小宋晏功课。   在光明学院日复一日地欺凌夏尔,逼迫他做那些恶事,对他进行语言方面的精神打击和身体方面的物理打击。   顺便刷女巫的声望,当然是往负数刷,只是绝对值比较高。   毕竟宋如是这个世界的终极反派,以后男主和女主都要为了推翻她而努力啊。   偶尔还得骂一骂系统和时空管理局不靠谱,故障这么久了,居然还没修复!   宋如身兼数职,累肯定是累的。   比如她终于处理完小仙庭政务,监督完王玄之修炼,才刚刚跟他说上几句话,都没怎么扮演原书的解语花剧情,就被那一边的小宋晏疯狂敲门:“姐姐,骑士长让我来喊你,三王子被圣堂抓走了!”   宋如在神殿侍奉神灵时,一般的事都不能打扰她,可涉及到皇储,属实不是小事。   她只能强行打断王玄之的倾诉:“玄之哥哥,我头好痛啊,又要沉眠养魂了。”   王玄之:“这么急吗?咱们统共还没说上几句话,我还有个大秘密打算告诉你呢,如果那个想法可行,光复天庭就会更轻松,你就不用那么辛苦。”   在他的感知里,宋如的魂魄并没有这样虚弱。   宋如一愣。   秘密?   能有什么大秘密?   无非是王玄之又拿到了什么金手指吧。   那本书长达上千万字,男主的金手指可属实不少,那层出不穷的,一会儿一个,每一个都对光复天庭十分有利。宋如要是一个一个地听下去,其他任务世界黄花菜都凉了!   更何况王玄之说话一向夸张,为了博取宋如的注意,一两分的成果他能夸到十分。   作为一个领导而言,对这种好大喜功的下属汇报,实在提不起来兴趣啊,更何况又是如今这种火烧眉毛的时候,根本没时间和他胡扯,“既然是这样的大秘密,不如就留给我当惊喜吧?玄之哥哥到时候直接把成果拿给我看呀。”   王玄之:“也好,一定会让你很惊喜的。”   宋如刚从月禅镜里柔柔弱弱地离开,一到神殿,打开大门,立马换成一副即将战斗的状态:“我去救人,三王子在哪里被掳走的?”   圣堂那些阴谋诡计,光凭宋如一个人的实力就能碾压,更别提还有一个重生的裴天落,救回三王子一事十分顺利,在这个过程中,他还顺便做了许多其他布局。   忙完神耀帝国这边,宋如去的是瓦洛城,夏尔那里有一个重要剧情。   光明学院要举办圣诞舞会。   奥修斯恰好被外派出去做任务。   临时来代课的老师连班上学生的名字都记不清,舞会的事只是随口吩咐黛茜:“你是班长,你来组织吧。”宁愿自己在酒馆里发呆打发时间,也懒得多看这些学生一眼。   黛茜第一次组织这种大型活动,忙的一塌糊涂。   等到舞会当天,看着推门而入的夏尔和宋如,现场安静了一瞬。   这里每一位同学都穿着高档礼服,看起来光鲜亮丽。   夏尔却是一件非常不合身的粗布衣裳,这件衣服还是奥修斯帮他买的,原本很合身,可他最近在长个子,遒劲的肌肉把衣服崩开,显得异常滑稽,简直像是从贫民窟出来,误入上流社会的晚宴。   宋如仍旧是那一套让人一看到就吓得心惊胆战的女巫黑袍。   众人第一反应是想嘲笑,如果放在他们国家,出席圣诞舞会却这样不得体,一定会被笑掉大牙。   然而关于女巫不详的阴雾还笼罩在每个人头顶,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攫住他们的喉咙,谁也不敢笑出声音,只是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两人。   黛茜问侍女:“我不是让你帮没有钱的同学们定制礼服吗?”如果奥修斯老师在这里,也会这样做的。当然了,他不像黛茜这样富有,不会用购买的方式,而是租借。   确实订做了,然而没人送过去。   所有人都恨不得离女巫八百里远。   黛茜想了想,对身边的男同学说:“都是一个班的同学,我们要帮他们融入这场舞会,别让同班同学受到舞会的排挤,我去邀请夏尔同学跳舞,你来邀请莉莉丝,可以吗?”   一想到要跟女巫跳舞,这个男同学就吓得小腿肚子打颤,可黛茜公主是他的梦中女神,这是女神第一次对他提出请求,就算要他的命也甘愿。   黛茜走向夏尔,对他行了一个公主礼节,“夏尔同学,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众人:“!!!”   华丽宛如古堡的大礼堂金碧辉煌,穹顶的水晶吊灯散发着璀璨光芒,昂贵的壁画上星空犹如真实存在,那种深蓝映照着一身白裙的少女,她金发盘起,头戴王冠,单手举过头顶,指尖放佛流动着碎光。   这是原书里的名场面,书里用了大段篇幅来描述这一幕到底有多么梦幻。   光明学院最有天赋、最美丽、最高贵、最富有的公主,却邀请一个丑陋的怪物共舞,这是魔龙夏尔阴暗童年里记忆最鲜亮的画面之一。   后来索伦帝国陷入危机,是夏尔击退魔潮。   索伦三世提出把公主献给他联姻。   夏尔同意了这桩联姻,就是因为黛茜是为数不多对他释放过善意的人类。   只不过,女巫那时已经发现,被自己折磨的魔侍夏尔,就是她要找的救世主新神,便使用阴谋诡计,顶替黛茜成为魔龙的新娘。   那位男同学也向宋如提出邀请。   换来的当然是拒绝。   宋如:“滚。”   她声线偏冷冽,如同寒江之上落下的孤雪。   没有骂人的盛气凌人,只是一个完全陈述语气的“滚”字,就把那个男同学吓的屁滚尿流,麻溜地滚远。   夏尔对黛茜摇摇头拒绝,又摆摆手,示意自己不跳舞,就带着宋如走向摆着自助食物的桌子旁边。   黛茜生来就是公主,是索伦帝国最闪耀的明珠,所有人都把她捧在掌心,这还是第一次遭到拒绝,懵逼地看向夏尔的背影。   众人:“???”   夏尔这低等魔物怕不是被女巫奴役太久,连最基本的理智都被腐蚀了吧?   他居然拒绝黛茜的邀请!   试问在座有哪个男生能拒绝黛茜公主跳舞的邀请?   舞会的自助晚餐丰盛极了,夏尔这个穷孩子没见过世面,都快乐疯了,他先拿了一个大大的盘子,给宋如装的满满当当,烤的鲜嫩多汁的小肋排,甜而不腻的奶油蛋糕,还有切好的新鲜水果,这是她的最爱。   夏尔满脸堆笑,把那个盘子递给宋如,简直像是欢快地在说:“快吃呀!”   宋如:“……”   不该是这样的,接下来的剧情明明该是黛茜公主成为男主心里的白月光,他在学院试炼时偷偷保护黛茜,被女巫发现之后狠狠惩罚。   伊卡贝娜生平最憎恶的人,首先是渣男索伦三世,然后就是王后和她的女儿黛茜。在母亲的灌输之下,女配也很讨厌这一家三口。   结果居然让她发现,夏尔喜欢黛茜,当然要狠狠惩罚。夏尔遭到了从小到大最严重的一次毒打,差点连命都没了。如果不是他的魔龙血脉具有自愈能力,早就死在女巫的毒打里。   现在夏尔当众拒绝黛茜的邀约,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宋如还怎么打他啊摔!   看到宋如在发呆,夏尔用叉子叉起一颗樱桃,去了核之后,递到她嘴边。宋如经常被他投喂,都有了惯性,下意识地掀起面罩一角,张开嘴,咬着叉子把樱桃吃进去。   唔,就还蛮甜的。   不过男主到底怎么回事啊,这剧情绝对崩了吧!   还在发呆的宋如,吃完那颗樱桃之后,仍旧咬着小叉子。   黑色蕾丝面罩之下,只露出她纤巧秀美的下巴一角,和那比熟透了的樱桃还要红艳的双唇。   她贝齿咬着银叉,樱桃果汁为那双红唇染上一丝润色,肌肤的白、唇角的红,和那根银叉撞色,夏尔不知为什么看的脸庞发烧,第一个念头就是用身体挡住旁人看她的视线。   夏尔本来就侧着身子挡着宋如,除了他,没人看到宋如吃东西的模样。   但只看夏尔的背影,都知道他和宋如在亲亲密密地吃东西,这俩人平常同进同出就算了,反正不管俩人走得再近,大家在心里都是嘲笑低等魔物抱团取暖,没人会吃这份狗粮。   然而今天,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神被夏尔拒绝后,一脸难过的模样,谁能忍住心里的怒气。黛茜公主愿意帮助夏尔这只癞蛤嘛,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扶贫,结果他居然不识好歹?   大家连被女巫支配的恐惧都顾不上了,纷纷出声指责:“夏尔,你平常整天跟女巫腻在一起都不够,今天这样盛大的舞会,你怎么这么没礼貌?黛茜公主好心帮你融入舞会,你却这样辜负她,把她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为梦中女神主持公道的话说出去了,有人开始觉得恐惧,哆哆嗦嗦地看了宋如一眼,害怕被女巫诅咒。   宋如觉得他们说的非常有道理,甚至还想为大家点个赞。   这可是在为她的剧情助攻啊!   她平常和夏尔呆在一块,和他们感情好真没半毛钱关系,完全是因为他受魔侍契约的支配,供她差遣,做那些恶事。   就是现在这样,没错的,你们快把夏尔劝回去,让剧情走向正规!   夏尔没有任何反应,反倒是黛茜恍然大悟,“怪不得——”她捂住自己的嘴,没有把剩余的话说出来,那并不符合皇室公主的礼仪。   黛茜心里想的是,怪不得夏尔拒绝她的邀请,原来他喜欢女巫莉莉丝。   光明学院圣诞舞会上,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如果男生有心仪的女同学,向她提出第一支舞蹈的邀请,是表白的意思。   先前黛茜没想到,经过同学那么一说,才反应过来夏尔和女巫根本就是形影不离。夏尔要把第一支舞蹈留给宋如,当然会拒绝自己啦。   黛茜戴着白丝手套的手拍了拍胸脯,决定好人好事做到底,撮合夏尔和女巫,走到夏尔身边轻声说:“要不要去换礼服,邀请莉莉丝同学跳今晚的第一支舞?”   夏尔显然也知道男生邀请女生跳第一支舞的意思,一张脸立刻红透,慌张地看了宋如一眼,和黛茜一起走了。   宋如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没有听到黛茜说了什么,只以为剧情终于被掰回来,心态轻松地吃起来夏尔挑选的食物,还真别说,都是她爱吃的口味。   直到看到身穿礼服的夏尔返回舞会,单膝跪在她的面前,伸出左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宋如:“!!!”   即便换了昂贵的礼服,夏尔并没有变得风度翩翩,他面容实在是太过丑陋,紫黑色的皮肤,脸上盘旋着像老树根一样枯皱的疤痕。要叫同学来说,这礼服穿的比刚才他那套不合身的粗布衣裳还要滑稽。   可他望向宋如的双眸却极为认真,像是一汪金色的海洋。   他的双眸里满是她的倒影。   夏尔脸上的神情充满忐忑,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就连掌心都出了好多冷汗。   同学们哄堂大笑:“女巫和丑八怪还真是一对?”   “也是,没人看得上他们这些魔物,只能内部解决了。”   “我赌一块马卡龙,女巫肯定会拒绝夏尔,她平常对夏尔完全是小跟班的态度,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可能看得上他的。”   “喂,你们别笑了,当心女巫的报复,忘记之前那些欺负过她的人被疫病缠身,有多惨了吗?”   没有人敢再次笑出声,然而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戏谑,比直接的嘲笑声更令夏尔窘迫。   他比任何人都怕宋如的拒绝。   他的指尖忍不住揪紧礼服下摆,原本裁剪合体的礼服,一瞬间就变得皱皱巴巴。 第35章   黛茜竖起左臂, 隔空对夏尔做了一个加油的姿势。   夏尔再一次鼓起勇气,挺直后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宋如。   宋如看一看黛茜, 又看一看夏尔,不知道这唱的是哪一出。   看起来像是走了剧情吧,黛茜带着夏尔换了礼服, 又鼓励他,男女主的关系应该突飞猛进了。   说不像剧情吧, 男主不去和女主跳舞,过来邀请她这个终极反派干嘛?   宋如试图在黛茜脸上做一下阅读理解, 找出正确答案,傻白甜公主对她做口型:“答应他、答应他!”   这到底是不是剧情呢?   宋如在剧情到底崩了还是没崩的边缘反复横跳。   夏尔已经在越发浓郁的嘲讽气氛里, 塌下了腰。   他不敢再看宋如的眼睛, 丧丧地看着地面,像是一条被主人遗弃的哈巴狗。   看他垂头丧气的模样, 宋如的心微微有些疼。   这一瞬间她想到的不是任务,而是夏尔毫不犹豫地答应魔侍契约,是他在深夜的草地上为睡着的她驱赶蚊虫, 是他总是第一时间把她最喜欢吃的东西捧到她的面前, 是他不管怎么被骂,依旧亮晶晶地望着她的那双金眸。   等宋如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 她娇小的手已经放在了夏尔的掌心。   算了, 只是跳一支舞, 又不会怎么样。   反正平常欺负他, 真是欺负的够狠的。   宋如接过那么多任务,还是第一次日常就要对男主非打即骂。   偏偏这孩子还对她那么好。   感知到掌心传来那双黑色手套的触感,夏尔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激动地从原地跳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由于声带受损,谁也听不懂,只能分辨出来那些粗粝的声音里所蕴含的狂喜。   优美的古典乐响起,流光溢彩的礼堂中央,是此次圣诞舞会的舞池,夏尔牵着宋如的手,走到舞池中,动作笨拙地模仿其他人的动作。   宋如的女巫袍被他踩了好几下。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宋如,似是为自己的生疏和笨手笨脚道歉。   宋如轻声一叹:“我教你。”   音乐舒缓,宋如教夏尔怎样跟上节拍,纠正他的体态,夏尔慢慢能够配合她,她身姿轻盈,华尔兹舞步的那种优雅跃动感,让她好似化身音符的精灵。   夏尔不由得有些看痴了。   其他人同样被宋如的舞步所惊艳。   女巫的体态太过挺拔,犹如清荷一般亭亭而立,风度是那样高雅,即便是自小受皇室教育的黛茜公主,比起她都稍逊色一筹。只是几个随意的舞步,就仿佛敛尽了世间的风华。   明明都没人看到过她的脸,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还是让人忍不住为她而神魂颠倒。   甚至有人不禁开始猜测:“女巫那张面罩之下,真的无比丑陋吗?还是说——她其实美得风华绝代?”   并非只有丑女才会遮起面容,绝世美人为了避免麻烦,也会这样做。   这个想法,就像是一颗种子一样,种在了每一个的心里,疯狂开始萌发。   夏尔学会舞步后,跟着宋如一同共舞,他们跳的那样和谐、那样自然,如同一股水和另一股水的交融。   周围的人不自觉地停下舞步,让出舞池,退到边缘专心观赏。   一曲结束,甚至响起掌声。   还有人来到宋如面前,对她伸出手,当然不是夏尔那种卑微如舔狗的单膝下跪,而是半躬着身子:“能有幸和你共舞一曲吗?美丽的女士。”   孩子,是什么给了你错觉,书里的终极反派能温柔地做你的舞伴啊!   宋如模仿原书的女配人设:“滚。”   男同学:TAT   他嘤嘤嘤地跑远了。   其他同学:“不知道该说你胆子太肥,还是说你脑子抽了,那可是女巫!去邀请黛茜公主不香吗?即便被拒绝,也会得到一个充满歉意的笑容。”   事实正是如此。   在学生时代,追求者最多的女生,未必是最漂亮最让人心动的。高贵冷艳的大美人没有追求者,玫瑰带刺,无人敢攀折。   反而是黛茜公主那种白顺乖,才有更多追求者,她们看起来很好追,相处时令人如沐春风,大家难免生出几分自己有机会追到手的奢望。   明明舞蹈已经结束了,明明两个人都离开舞池了,夏尔还是牵着宋如不放手。   宋如:“?”   察觉到她的疑惑和抗拒,原本还在沉迷方才那一曲舞蹈的夏尔,连忙松开她的手。   宋如继续回到之前挑好的餐桌旁,吃自己的食物。   顺便在心里分析,不知道照眼下这种情况,学院试炼的时候,夏尔还会不会偷偷保护黛茜。   应该会……吧?   他到底为什么拒绝了女主,却来邀请我跳舞啊?   我居然还答应了。   离谱、太离谱了。   系统,我的小伙伴,我需要你!快来查一查这个世界的剧情完成度啊!   宋如恨不得按着夏尔和黛茜的头,让他俩跳舞。   然而事实上却是,她又心软了。   清除记忆!   清除记忆!   不管这四个任务世界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等她脱离以后,一定要清除记忆。   什么楚渊被她退婚的绝望,什么王玄之看她惨死的巨恸……   到时候全都给清除咯!   时空管理局其实一直提供这方面的服务,只不过宋如从前对书中世界的男主完全莫得感情,何必去承受那份剥离记忆的痛苦?   宋晏的那份记忆可以留下,这个帮她做任务的超甜超可爱的弟弟,跟这些莫名其妙的古早虐恋剧情完全不沾边。   要是没有小宋晏,裴天落那个任务世界,宋如早就失败了。   她其实并没有为小宋晏做什么,无非是给他取了个名字,又送他去上学,他却帮助了她这么多。   至于裴天落那份记忆也无所谓,宋如看他就像陌生人。   何止是陌生人,简直是法制咖,裴天落这种放在现代社会,怕不得是《今日说法》栏目的主角。   不过,夏尔这里,应该没那么大问题吧,毕竟夏尔绝对不会喜欢一个整天欺负他的人。   他会邀请我跳舞,难道是黛茜对他说了什么吗?   如果是黛茜的命令,那我这样算不算是走剧情?   夏尔只是看着宋如,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一整个晚上嘴角都上扬着,就没有见他咧开的笑口合上过。   宋如继续言语打击:“你傻乐呵什么呢?有那么高兴?”   她没办法强制命令夏尔去和黛茜跳舞,那太崩女巫的人设了。   黛茜可是她全世界最讨厌的人之一!   如果原书女配在这里,看到夏尔拒绝黛茜,扫了黛茜的面子,肯定高兴死,不知道该怎么奖励夏尔呢。   夏尔一对上宋如就脸红到发烫,目光有些躲闪,低头猛地扒饭。   宋如猜测,难道是今晚伙食太好了?   光明学院圣诞舞会的自助晚餐属实不错,就连宋如都吃的很满意。   更别提是夏尔这个从小生长在丛林里的低等魔物,他从来都是饥一顿饱一顿,把填饱肚子当成最大的追求,即便来了光明学院吃的也只是食堂的大众餐。   夏尔偶尔跟着宋如打打牙祭,可惜女巫村太贫穷,能寄过来最好的食物就是腊肉干,今晚应该是他从小到大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了吧?   瞧把孩子给开心的!   宋如还想,能不能想办法让男主和女主跳舞,然而黛茜早就没了影子,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跟夏尔跳个锤子的舞,跳完都找不到女主了。   反正夏尔和黛茜跳舞这个小剧情已经崩了,宋如自暴自弃。   算了,就让孩子吃吧。   难得他今晚吃的这么开心,以后他真的会被我折磨得很惨……   其实他跟黛茜跳不跳舞,也没那么重要,反正夏尔肯定已经喜欢上黛茜了,这还用说吗?换成宋如是夏尔,她肯定也选黛茜!   不就是我要因此打他吗?就女巫那性子,想打他还不容易?随便一个理由就行了,我就说他多看了黛茜一眼,让我不爽了。   嗯,就是这样没错的,我可是大恶人啊,作为大恶人,害人全凭心情难道不是基本操作?   今晚有一种很好吃的灵鱼,价格很贵,哪怕是黛茜慷慨捐赠,学院能买到的也不多,是最紧俏的一种食物。   后厨又上了一盘灵鱼,宋如眼疾手快地抢了几条放在盘子里。   其他同学谁敢跟她抢啊,眼看她拿起夹子,全都退避三舍,一边馋的吞口水,一边眼睁睁地看着她端走灵鱼。   哪知道宋如只是闻了闻味道,就十分嫌弃地别过脸:“难闻死了。”直接像倒垃圾那样,把灵鱼全都倒进夏尔的盘子里。   夏尔吃东西没什么吃相,简直是风卷残云,拿出了一口一个小朋友的架势,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些灵鱼全都吃完了。   同学们:“……”   甚至精神都被打击的有些恍惚,女巫真的是在欺负夏尔吗?她怕不是故意替他抢灵鱼吃!   是狗粮吧?绝对是狗粮吧,这俩人是在给我们秀恩爱吧!   毕竟圣诞舞会上男生邀请女生跳的第一支舞,是有表白的意思啊。   倔强地踢翻这碗狗粮QAQ   强行维持单身狗最后的一点自尊:“秀恩爱死得快,傻子才谈恋爱,智者永不入爱河!”   ****   神耀帝国。   宋如和傻小子的订婚仪式,选在一个春日。   据天象师推测,那一天日光灿烂明媚。   这场订婚原本就是为了打脸圣堂,神殿自然广发邀请函,力争把它办的无比热闹。   订婚仪式将在神都的中央广场举行,不光是王公贵族,平民百姓也可以前往观礼。   国王更是发布了一条谕令,言明他将亲自出席,为神女的订婚仪式担当证婚人。   全国各地的人们纷纷赶往神都,他们是虔诚的信徒,想要祝福神女的婚礼。   这阵仗比神祭日还要浩大,人流量意味着商机,就连北境的商人们都伺机而动,像是嗅到花香味围上来的蜂群。   哪怕圣主连发十二道谕令,严禁前往南境经商,贪图利益的商人们还是用尽各种方法偷渡。   小宋晏一趟又一趟地往宋如的寝宫跑。   “姐姐,你看我穿这套礼服好不好?”   “姐姐,头纱你想要长款还是短款?”   “姐姐,我到时候应该走在你的左边还是右边?”   他十分激动,状态既兴奋又紧张,心跳简直超出学院期末测验的一万倍。   宋如总是温柔地安慰:“我们家阿晏穿什么都天下第一好看,头纱选你喜欢的就好啦,不管你走我左边还是右边都可以,有我在,没人敢对你要求那么多虚礼。”   小宋晏扑进她怀里撒娇:“好喜欢姐姐,全世界最喜欢姐姐了!”   裴天落:“你能不能有点骨气?别像软骨动物一样,整天往她身上靠,你站不直吗?”   小宋晏睁大眼睛:“你一定没有娶过妻子,根本不懂得喜欢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姐姐那么好,又香又软又甜,我恨不得一辈子都赖在她身边,永远当她身上的挂件。”   裴天落:“……”   万万没想到,他还会被一个智商只有五六岁的傻子教育。   我不懂得喜欢,你懂?   你眼前站的神女只是傀儡。   她只是提前被设定好了“爱你”这个命令。   你所谓被爱的感受,全都只是虚假的回馈。   裴天落发出一道嗤笑声,没有再争辩下去,和一个傻子有什么好吵的,他连傀儡这个概念都听不懂。   ****   订婚典礼当天。   果然如天象师所说,一大早就是晨光和煦。   中央广场被布置的无比圣洁,地上铺的白绸仿佛从天上拽下白云编织而成,白色蔷薇花装点着整座广场,垂下的藤蔓仿佛一道天然形成的拱门。   宋如挽着公爵父亲的手臂,沿着地毯一同走进广场。   在她出场的那一瞬间,全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她实在是太美了。   一席盛大而洁白的婚纱,长长的灰发束在耳后,和轻软的头纱一同曳地,摇曳的耳环折射出瑰丽天光,更显她的耳垂小巧圆润。   高腰设计的婚纱显身形,换下那套宽大的圣袍,只觉她纤腰细的不盈一握,走动间腰肢款款,比路边随风摆动的细柳还要窈窕。   即便是在订婚这样热闹的场合,她的面容仍旧有着神明般不悲不喜,高贵的灰眸剔透好似能照进人的心灵深处,肌肤白的发光,唇色并不过分红,而是浅浅的樱粉。   按照礼仪,小宋晏本应该静静等候在长毯的尽头,由宋峰把宋如的手递给他,但刚一闻到独属于宋如的馨香,他整个人就忍不住想要追逐她,径直向她跑来:“姐姐!”   国王一把拉住他:“宋晏,忘记我之前怎么教你的了?今天是你和神女订婚的大喜日子,别表现出来傻样,让圣堂的人嘲笑,按照我们排练好的那样,就站在这里等。”   国王拦得住傻小子,却没有拦住另一道奔向宋如的身影。   那是一位白衣白发的公子,自打宋如刚一出现,他的目光就痴痴地望向她,眼里满是难以置信和狂热的惊喜,暴力破开神耀帝国布置在广场附近的法阵,向宋如狂奔而来:“仙儿!”   这个法阵可是为了防止圣堂派人来捣乱,足以拦住高阶法师联手,在他手下却几分钟都坚持不了?   他是谁!   宋如:“!!!”   这个声音,这个造型,实在是太熟悉了。   白衣公子摘下面具,那张面具在清脆的声音里掉落在地,露出一张苍白俊逸的面容,原本总是含笑的桃花眼,此时好似噙着泪水,对宋如伸出了手,却不敢触碰她,修长的指尖颤抖着。   与此同时,宋如脑海里响起一道尖锐的警报音:【嘀——嘀——嘀——警告!警告!检测到仙侠世界的男主王玄之与宿主在裴天落的玄幻世界碰面,如果被他发现你还活着,剧情就全都崩了,请宿主立刻解决!】   晶绿色的果冻团子扑棱着翅膀出现在宋如面前,是久违的系统。   宋如心里很有怨气:【王玄之就站在我面前,还用你警告他跟我见面了?这段时间你死哪去了!当初你把每个世界的女配都换成我的脸、我的名字、我的声音,现在翻车翻的快乐吗?】   系统:【我一直都陪在你身边,只不过因为bug,连话都说不来,根本没办法跟你沟通,现在总算搞定一点故障,似乎是这些任务世界,由于某种未知错误,发生了融合?不然怎么解释王玄之会出现在这里。对不起,人家当初把所有女配的身体都用你的数据建模,是为了方便嘛,哪想到会留下这种隐患。】   宋如:【组织上怎么说?】   系统:【联系不上,怎么办、怎么办,这次咱们是不是真的要翻车了?】   宋如:【如果是因为故障导致任务失败,会扣我的积分吗?】   系统试探性地说:【你猜?】   宋如的眼神变得危险无比。   系统声音都开始发抖:【那系统培养手册上没有这款条例嘛,要不我猜一下……】   总之,不能让任务失败。   这可关乎自己能不能回地球重生!   电光火石之间,宋如大脑飞速运转,用最快的速度和王玄之甩开距离,走向小宋晏,靠在他肩上说:“我有点累了,借我靠着休息一会儿。”   小宋晏只觉得这种体验十分新奇,往常都是他往宋如怀里扑,是宋如保护他;这还是第一次,宋如借他的肩膀,她在依靠他。   这让他心里一片火热,烫的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宋如说话时,吹在他耳边的热气,还带着如兰的淡香,直直地往他鼻子里钻。   小宋晏只觉得手和脚都不是自己的了,动作很笨地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身体,尽管像个小孩子那样尝试,力道却十分牢靠。   宋如神魂离开这具身体,身体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小宋晏只觉得她是脱力,认真地扶住她。   裴天落却皱了皱眉头,神女这副状态,似乎不太对劲?   王玄之刚才不敢触碰宋如,是生怕她是假的,又是一个自己构想出来的幻象。可眼睁睁地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离他而去,靠在另一个男人的肩膀上,他只觉心神剧痛,正想追上前去。   就听到月禅镜里传出他日思夜想的清甜声音,还带着大觉初醒的微哑,“玄之哥哥,这是哪里——”话还未说完,便是一道惊呼,“她是谁?怎么和我长得这么像!”   王玄之从怀里取出那面古朴的青铜镜,镜面显现出宋如的残魂,少女墨绿色的长发如海藻般飘摇,倾城绝色的面容上,那双翠眸里满是惊讶。   王玄之顿住脚步,甚至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他的仙儿已经死了。   就死在他的面前。   为了救他而惨死。   如今被他强行招魂,以残魂的形态,困居在这面小小的月禅镜里。   他居然险些将旁人错认成她!   王玄之俯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面具,“仙儿,我真是猪狗不如,居然险些将旁人认成是你。”   王玄之向来吃绿茶那一套,宋如这些年都在琢磨怎么学习茶艺,这会儿为了保住任务,把十八般武艺都使了出来!   明明心里慌的一比,表面上却柔柔一笑,开始茶言茶语,“怎么能怪玄之哥哥呢,仙儿不许你怪自己。别说是你了,就算是我,都险些以为她是我的双胞胎呢,这也长得太像了吧?”   王玄之定了定心神,不再像方才那样失魂落魄,他所思所想只有宋如一人,旁人哪怕与她长得再像,和他也没有任何关系,“仔细看看,其实不像,你是绿色的眼睛,她是灰色,而且她的头发也太长了,那么长的头发不嫌累赘啊?   你们的气质也很不一样,我们家仙儿又甜又仙,她冷冰冰的像是一尊没有感情的神像。她怎么会是你的双胞胎,你是女娲宫宫主的独女,三界唯一一位女娲后人,血脉尊贵无比,她配当你的双胞胎吗?”   宋如就:_(:з∠)_   为了撇清关系倒能理解,可也不必这样diss吧。   我长头发碍着你啥事了?   本姑娘实力这么强,随便一个法术就能净化尘埃,留个长头发怎么了!   女娲血脉当然很尊贵。   但南境实际上的统治者神女,也不是什么路边的阿猫阿狗吧。   在这个世界我除了被剧情按着,只能听裴天落的话,其他时间也很尊贵的!   还有什么叫没有感情的神像?   我那是扮演,懂吗?   你才神像!你全家都神像!   呸、呸、呸,不能把天帝天后一起骂进去。   就王玄之一个人当神像得了。   系统连忙安抚处在暴走边缘的宋如:【宿主你往好的地方想,王玄之这是在夸你啊,你能把两个角色都扮演的这么好,人设简直揣摩的简直太到位了,王玄之一眼就能看出女娲后人和神殿神女的性格差别,而且这一波咱们苟住了,剧情没崩,撒花!】   王玄之还在挑神女的刺,强行鸡蛋里面挑骨头,就为了讨宋如欢心。他自问还算懂女孩子,撞衫都那么难堪了,谁丑谁尴尬。更何况是撞脸?当然得把自家小仙女往死里夸,把对方往死里踩了。   宋如听着他夸一个自己,骂另一个自己,一会儿开心,一会儿生气,听得都快精神分裂了,可为了稳住王玄之,还只能附和他。   最后宋如就:“……”   成成成,您说吧,您使劲儿说,我就看着您一个人表演单口相声!   察觉到宋如兴致不高,王玄之果断止住了这个话头,“仙儿?”   为了一劳永逸,以后不再为翻车而担惊受怕,宋如把自己辛苦学来的茶艺发挥到极致,声音无比低落:“玄之哥哥,其实她真的和我长得很像。你这么优秀,这么厉害,这么帅气,她会不会喜欢你啊?如果我今天没有醒来就好了,说不定你们已经在一起了,是我打扰了你。”   王玄之:“!!!”   “仙儿你都在胡说些什么,人家神女有未婚夫的!而且我对她绝对没有一丝一毫想法,你还不知道我吗?我心里只有你啊!”他恨不得把一颗心剖出来给宋如看。   宋如抱着膝盖,蜷缩着身体坐在镜面上,神情无比落寞,长而卷的眼睫毛轻颤,如同蝴蝶一般脆弱,有一种易碎感,“我已经死了,你守着这一道残魂有什么意思?她起码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要是喜欢我,她和我长得这么像,岂不是刚刚好,我在话本子里看过,这叫替身。   最后那些情郎总会对替身移情别恋,对于往事的执着哪里抵得上经久的真实陪伴?我不想看到你这么孤零零的,如果可以,真想让她过来陪伴你。别让你再苦等我了,你我都知道,三界绝无任何复活之术,这只是一个空想,你整日抱着月禅镜,不过是饮鸩止渴。”   王玄之的心腔先是为她这份情意所震颤,这就是他的仙儿,她爱他如斯。每一次他以为,已经足够了解她,她又会一次次打破他所谓的认知。   原来是这样!   难怪她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他。   她不相信,王玄之能复活她。   宋如担心,王玄之所求,只是梦幻泡影。   她不肯给他任何希望,是怕到头来镜花水月一场空。   竟是这样?   竟是这样!   宋如喜欢他,绝不比他喜欢她更少。   可笑他向来自诩聪明绝顶,从前竟然没有看破这一点?   饮鸩止渴吗?   在仙儿心里,就是这样看待,我和她的未来?   难怪她从来不肯给我任何希望。   她拒绝我、回避我,不肯表露对我的感情,原来都是为了我好啊。   紧接着,王玄之便笑出了声,那是被宋如气笑的,“你看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子?张口一个替身,闭口一个替身的。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珍宝,没有任何人能够顶替你,你就是你。   莫说我如今只是没办法复活你,你还在月禅镜里陪着我。即便当初招魂失败了,那么往后的千年、万年,我也只会做一件事,那就是聚拢你的魂魄。仙儿,你该懂我的,旁人长得再美,与你再是相像,我都不会多看她们一眼。”   宋如当然懂。   正是因为太懂,她才会故意提起替身,就是希望王玄之以后再也不要关注神殿。   她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然而王玄之这股沉甸甸的爱,快要把她压的喘不过气来了。   假的,全都是假的。   她爱他是假的,为他而死是假的,如今哄骗他说替身也是假的。   只是剧情罢了。   宋如在地球的时候,看过一部叫做《楚门的世界》的电影,电影男主楚门,身边所有的事情都是虚假的,他的亲人、他的朋友,都是演员,他的人生是被设计好的。   和王玄之何其相似!   书中男主,听起来很威风。   可归根到底,不过也只是天道手里的牵线木偶罢了。   别再爱我了好吗?   我根本不值得。   起码……别那么爱我。   明明把王玄之安抚住了,宋如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王玄之想要哄她开心,聊起有趣的事:“我那天和你说惊喜,你还记得吗?就是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但你拦着我没让说,就是想讲这件事。林兄和我游历凡人界,无意间发现一条通道,能够来到神耀帝国。   凡人界的天道残缺,最高只能修炼到元婴大圆满,这里的天道是圆满的,我轻松就破开许多屏障,修为连升好多级,你快看看我现在的修为!我已经顺利晋升了,下一步打算把小仙庭的忠实成员,都通过秘密通道送到神耀帝国,跟我一样晋升。   还有、还有,我们在神耀帝国打探到神殿有一门养魂之术,又听闻神殿和圣堂不合,便前来助拳,假如神殿需要我们相助,便可以商讨养魂术的事。你的残魂这么虚弱,如果能顺利得到这门养魂术,一定能蕴养你的魂魄。   仙儿,你信我,就信我这一次好不好,我知道我以前很废物,你一直不信我,但在复活你这件事上,请你一定要相信我。蕴养魂魄只是第一步,我会把每一步复活你的准备,都做好的!”   系统吐槽:【卧槽槽槽槽!这根本不是惊喜,分明是惊吓吧!】   宋如:【原来早在那个时候,这两个世界就融合了吗?难不成世界融合就是从你发生故障那时候开始的?】   宋如强打着精神和王玄之聊天:“林兄待你倒是很讲义气,为了帮我养魂,千里迢迢跨越界域通道。”   王玄之深以为然:“这里的确是和已知的仙凡魔三界完全不同的一处界域,天地之大,倒是我从前坐井观天了。不过林兄倒不是全然为了我,他自己也很需要这门养魂术。”   宋如只觉得有什么从脑海中一闪而过,王玄之这位新结识的知交好友林深,为什么也需要养魂术?这种术法其实很偏门。但她如今精力不济,实在无法捕捉那灵光一闪。   王玄之察觉到她的疲惫:“仙儿,你不舒服?要再休息一下吗?”   宋如顺势道:“那我再睡会儿。”她不可能和王玄之一直聊下去,小宋晏还等着她订婚呢,这可是裴天落世界的重要剧情之一。   这一切说来很长,其实发生的时候很快,不过是几个念头之间的一番交谈。   骑士长率领神殿护卫,将王玄之团团围住。   在他们眼里,王玄之是一个实力强大并且古怪的男人,即便是今日南北大陆共聚一堂,人群中有很多奇装异服,然而王玄之那套白衣直裰,还是和他们所有人都全然不同。   当然啦,那是因为玄幻背景设定嘛,和古代东方的服饰肯定有天壤之别。   这个男人还能一招就破开神殿的法阵。   骑士长握着长矛的手紧了一紧。   不管如何,今日必须击退他,神女的订婚大典不容有失!   骑士长上前一步:“你与圣堂可有关系?”他怀疑王玄之是圣堂派来破坏订婚的。   王玄之本来就无意挑衅神殿的威严,刚才只是以为见到宋如才失态,这时解开误会,发现只是神女和宋如只是外貌相似,抱拳笑道:“在下道号玉华,与神殿是友非敌。方才是我冒昧了,在这里对你们道歉,希望神殿能接纳我这位远道而来的朋友。”   骑士长半步未退,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会不会再捣乱?   裴天落谨慎地打量着王玄之,翻遍前世记忆,都找不到这么一号人。   看样子他才不过二十多岁,却能以一己之力轻松破开神殿法阵,裴天落还分辨出,王玄之用的是另一种原理全然不同的阵法造诣。   这样一号天才,前世不可能闻所未闻啊。   而且他方才那副痴迷的模样,分明是贪恋神女的美色。   难不成这人是个好色之徒?前世藏的太深,这一世因为神女订婚大典,特意过来观赏美人?   如果真是这样,裴天落倒可以利用宋如这张牌,做一些美人计的布置,反正宋如只是自己的傀儡,对他这个主人言听计从。   能用一个傀儡,笼络住这样一位高手,更方便裴天落做报复天道的布局,很划得来。   小宋晏无法读取裴天落的心思,如果叫他知道,今天才刚刚订婚,裴天落就想把宋如送给别人绿了他,能气到拧下裴天落的头!   宋如刚一在神女的身体里醒来,就接到裴天落的指令:“暂时稳住那个白衣人,多和他接触一下。”   宋如:“……”   刚刚历尽千辛万苦一番茶艺表演,还强行搬出替身这种古早言情狗血梗,才叫王玄之以后都离神女远一点,裴天落就把自己往王玄之身边推。   这是什么脑瘫命令!   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懂裴天落了好吗?   可他都下令了,宋如就得执行,谁让她扮演的是一个莫得感情的傀儡呢。   宋如对骑士长招招手,“来者是客,先请这位公子坐下吧,等典礼结束,再和他细谈法阵的赔偿。”   王玄之看向她的眸光,礼貌而疏离:“多谢神女。”   宋如随便点了点头,就把视线移开了,情绪恹恹的。   小宋晏敏锐地察觉到宋如的疲惫,“阿姐,你是不是不舒服,我陪你去后面休息一下吧?”   国王也这么认为,在神耀帝国,没有什么能大得过宋如的身体,“反正大典吉时未到,接下来是我的演讲,我尽量拉长篇幅,把它讲的长一点,给您争取休息时间。”   在来之前,宋如可是想好要认真听国王的演讲,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嘛,她既然要扮演神女,当然不能不给国王面子,结果国王本人居然亲自打发她下台休息?   彳亍口巴。   广场后面是一片漂亮的园林。   雏菊大片大片地盛开着,花海摇曳,色彩烂漫。   傻小子把宋如扶到凉亭里,“姐姐,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帮你拿一杯热牛奶。”   等他走远,宋如才回过神来,【我什么时候都需要一个眼睛不方便的小孩子照顾了。】   系统:【那你现在神魂疲惫嘛,这是特殊情况,不过说起来,傻小子确实很体贴,超有男友力呢。】   宋如:【用男友力这种词,形容一个小朋友,很奇怪好吧。】   系统:【我的锅,嘴弧了。】   宋如倚坐在凉亭的立柱边上,这座凉亭是多角形,古典柱式屋身,顶部是穹顶,微风送来雏菊淡雅的花香,洁白的婚纱在风中轻扬,她困的闭上双眼小憩。   原本在查探附近情况的楚渊,信步走到凉亭边上,撞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向来都一身红衣,骄阳似火的少女,换上了圣洁的白裙,裙上织的细纱柔软而轻盈。她阖着双眸,浓密的睫毛微颤,依旧是他记忆里明丽绝色的面容,在睡梦中褪去了往日的张扬,分外惹人怜爱。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宋如!   楚渊的心瞬间滚烫。   激动过后便是紧张。   即便和上古妖族妖皇境强者鲲鹏对战,楚渊都是一派沉静,但只要见到宋如一眼,轻易便能让他乱了所有分寸。   难怪初武大陆到处都没有她的踪迹,看来宋如是比自己先一步发现这个新的界域。   楚渊怕宋如着凉,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一件崭新的衣袍为她披上,动作很轻,生怕吵醒她的小眠。   明明只是为她盖一件衣服这样的小事,为了怕她嫌弃,甚至不是从自己身上脱下的衣袍,而是特意取出的新衣。   可一向面瘫的楚渊,冷峻的面容上不自觉就浮现出一抹笑意,连他都不知道那副模样有多么温柔。   宋如睡得半梦半醒,以为是小宋晏回来,迷迷糊糊地唤了一声:“阿晏。”   那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宋如的口吻又太过亲昵,楚渊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阿晏是谁?   系统尖锐的警报音响起:【嘀——嘀——嘀——警告!警告!检测到武修世界的男主楚渊与宿主在裴天落的玄幻世界碰面,如果被他发现你和傻小子订婚,剧情就全都崩了,请宿主立刻解决!】   宋如一下子从原地跳了起来,简直是垂死病中惊坐起。   什么鬼?   楚渊怎么会在这里啊!   她睁开眼看到的却并非楚渊,而是王玄之那个知交好友林深。   【系统,你又出bug了?连定位男主都能出错。】   系统提醒:【林深就是易容后的楚渊。】   宋如:“!!!”   这句话几个意思?   这次任务出故障,难道不是裴天落所在的玄幻世界和王玄之所在的仙侠世界融合了吗?   她刚才听王玄之说的话,是这个意思啊。   系统戳破宋如的美好幻想,说出残忍的真相:【你这次接的四个任务世界全都融合了。】   宋如莫名地回想起一个画面,系统发生故障那天,天边出现的那四轮妖异的暗红色圆月,四轮血月融合成同一个。   四轮诡异交融的血月,四个莫名融合的世界!   她向系统反复确认:【我接的四个任务,武修世界、仙侠世界、玄幻世界、魔法世界,同时融合了?】   绿色的果冻团子萌萌地点了点头。   这种时候你还卖个锤子的萌啊!   宋如总算知道,此前见到林深穿黑衣,她那种奇怪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楚渊   ——林深   这化名取的和本名还有些相关,“林”字是“楚”字的上半部,“渊”有“深”的意思。   难怪王玄之说林深同样需要养魂术,楚渊身上带着镇老头呢,也是一道残魂,状态只比被招魂的宋如好上那么一丝丝,当然需要养魂术。   她之前居然没认出楚渊!   还有好几次,宋如都在月禅镜里,撞到楚渊和王玄之聊天。   天哪、天哪、天哪!   简直是一出年度大戏,当着前任未婚夫的面,和现任未婚夫“偷情”?   但宋如并没有那种奇奇怪怪的爱好啊摔!   宋如:【发生这种大事,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绿团子对手指,【之前我数据乱码,没办法联系你。刚才王玄之认出你,咱们差点翻车,场面太惊险,我只顾着看你想办法稳住王玄之,一时间就忘记向你汇报这件事了。】   宋如抓住果冻团子一通猛锤,【还有什么是你忘记的,倒是一口气说完啊!】   系统:【亲,这边建议您,还是先解决眼前的楚渊……吧?】   见宋如反应不太对,楚渊立刻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是易容术吧?她没有认出自己,连忙解开易容术,“我是楚渊。”   这门易容术十分精深,不仅改变了楚渊的面貌,还更改了身形和声音。一切都换回原本的自己以后,站在宋如面前的人,尽管仍是林深穿的那件青衣,那张脸确实是她所熟悉的楚渊。   三年未见,楚渊比从前更加俊朗,五官深邃,脸庞轮廓棱角分明,乌黑的双眸如同夜空中的星子。   他修炼的功法气息内敛,宋如看不出他如今是什么修为,只觉眼前的青年如同一把绝世宝剑洗去铅华,这些年世事在他身上留下许多沉淀,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渊渟岳峙之感。   宋如恍惚忆起多年前初见,黑衣少年在一道又一道满是敬意的大师兄声中,越过分列两排的人群,徐徐向她抱剑走来,那时他说:“在下楚渊,请。”   一同在脑海中闪过的,还有很多和楚渊相关的画面。   在玉虚秘境,乍然遇到她醉酒表白,楚渊对她露出的那个明明经过许多练习,还是很不自然的笑容。   不可避免的又想起,神墓出征仪式上,宋如为了羞辱他提出退婚,楚渊看向她的那绝望又沉重的一眼。   宋如心口一滞。   她明明太久太久没有见过楚渊。   足足有三年。   可原来她全都记得啊,每个画面都那么清晰。   她并非没有看到楚渊的魅力,恰恰相反,他和宋如从前任务世界里经历的那些男主全然不同。   可那又怎么样呢?   宋如首先是一个任务者,首先是一心想要回家的游子。   和男女之情无关,只是对于异性一丝懵懵懂懂的欣赏罢了,注定只会无疾而终。   她收敛了所有心神,不想任务失败,思来想去还是一个“骗”字诀,用的是神耀帝国的语言,把身上披的那件外袍递给他:“这位先生,我并不认识你,这是你的衣服吗?多谢。”   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冷漠的回答,楚渊愣在原地。   他曾经设想过一万种和宋如再次相遇时的场景。   但绝对没有眼下这一种。   她对他就像是陌生人。   小宋晏捧着一杯牛奶跑了过来:“阿姐~”   宋如接过牛奶,牵着他的手离开。   楚渊的双脚就像是用钉子被钉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哀伤如同潮水一般将他淹没,楚渊自嘲一笑:“所以就说,云婉月的话,只是她自己的猜测而已啊。”   镇老头简直像是听到了那种犹如实质感的心碎声,连忙安慰:“可能只是撞脸?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咱们能在初武大陆之外,接连发现两片新的界域,神耀帝国有一个和宋如长得很像的人,也不是不可能嘛,你看她们头发和眼睛的颜色都不一样。”   楚渊怔怔地握着那件宋如递回来的外袍,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   直到王玄之的传讯玉符亮起:“林兄,你还没查探完周围的情况吗?神女的订婚大典要开始了。”   楚渊才回到中央广场。   眼前见到的画面又一次刺痛了他。   一身白纱的宋如和漂亮的少年,被众人如同众星拱月一般簇拥在广场中央。   身穿王袍的国王,高高地举起一本封面有烫金纹路的经书,请宋如和小宋晏分别伸出一只手,为两人做订婚见证。   公爵夫人庄雪小孩子赌气似的背过脸,不想去看这个画面。   被自家丈夫宋峰在耳边劝:“女儿一生只有一次的大日子,你确定要错过?”   庄雪转回来脸,到底不舍得错过见证女儿订婚,一双美目红肿,哭的泪水盈盈:“都怪圣堂太霸道,不然咱们家阿如怎么会非要跟个傻子订婚?你要是不把北圣军按在地上打,我以后再也不认你这个老公!”   宋峰向妻子承诺:“放心,今时今日,圣堂给我南境之辱,来日必将加倍奉还!圣主那老匹夫,欺负的可是咱们家姑娘,我就是拼着这条命不要,也不会让他好过。”   庄雪:“女儿大好的日子,你说什么死不死的。”   民众唱着祝福的歌曲。   偶尔还有几声议论:“神女真的好宠宋晏啊,他明明是个痴呆,还是个瞎子,没有一点神性天赋,根本不能修炼,简直是个废物,偏偏就被她捧在手心死命宠,还给他举办这样盛大的订婚仪式。订婚就这么大的排场了,以后结婚那还了得?”   镇老头利用这段时间,搜索了很多情报,在楚渊耳边碎碎念:“小子,别难过了,虽然都叫宋如,但人家这个神女,和你那个未婚妻,真不是同一个人。人家打小在神耀帝国长大,出身于公爵府,父亲是公爵,名叫宋峰,母亲是庄雪。十岁那年她被选为神女,此后一直待在神殿修炼,三年前神祭日上捡回一个孤儿当弟弟,就是她如今的未婚夫宋晏。”   楚渊:“一个人不可能有两对父母,同时在两个不同的界域长大。”   镇老头:“回答正确!”   此宋如非彼宋如。   她不是他的未婚妻。   楚渊这才扫清心中的郁气,“镇前辈,让你笑话了。”   镇老头:“你啊你,一遇到宋丫头的事,就方寸大乱,这不是很容易就能分析出来的结论嘛。” 第36章   楚渊在王玄之身边的位置坐下。   王玄之:“刚才看你走过来的样子, 神思不属的,怎么了?”   楚渊:“我见到一个和我未婚妻很相像的人。”   王玄之:“巧了,我也是。更离谱的是, 我家仙儿还让我找人家当‘替身’,真不知道她整天看的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本子。”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一叹。   楚渊能理解王玄之的话, 他的未婚妻只有残魂,无法长伴他左右, 才会有这种离奇的提议。   王玄之也能明白楚渊的苦涩,对心爱的人求而不得, 方才将别人错认成未婚妻,以为和她再次重逢, 不知道该有多开心, 到头来又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镇老头:“看来玉华这小子那‘神出鬼没’的未婚妻,刚才出现了。”   王玄之不再进行这个悲苦的话题, 转而说道:“稍后等订婚大典结束,我们就去找神殿商量养魂术的事。”他要尽快找到帮仙儿复活的办法。   楚渊望着广场中央高台上那对神仙眷侣。   宋如正在和小宋晏交换订婚戒指。   由国王亲自主持仪式:“首先请男方为女方佩戴戒指。”   小宋晏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捧着那枚戒指, 钻石在日光下璀璨耀眼, 明明是神殿提前为他排练过上千次的动作,真到了这一刻, 大脑还是紧张的一片空白。   宋如并不催促, 只是温柔地把手放在他的掌心。   小宋晏看不到这个画面, 只觉她的肌肤细腻如玉, 依稀能描摹出她玉指的纤纤形状。   小宋晏深吸一口气,强行平复内心的激动和狂喜,一只手举起她秀美的指节, 另一只手给她戴上婚戒,“姐姐,我好喜欢你啊,这真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让我立刻死了也甘愿。”   他的声音太过认真,一字一句里面承载的感情那样虔诚,又那样炙热,不管宋如怎样说服自己,小宋晏不过是个智商只有几岁的孩子,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还是忍不住在美少年这样大胆又直白的求爱之下,感觉……很别扭。   该宋如为小宋晏佩戴婚戒了,她原本那句台词:“我也喜欢你。”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明明只是走个订婚的形式而已。   明明往常都把喜欢小宋晏挂在嘴边。   然而此时此刻,宋如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或许是眼下的场景太过神圣,或许是先前国王念的那段誓言太过隆重,也或许是傻小子类似表白的爱意太过滚烫……   向来不在意仪式感,此前从没觉得订婚有什么大不了的宋如,忽然有些心虚。   她甚至开始恐惧,小宋晏对她的喜欢,真的只是姐弟之间的亲情吗?   宋如曾经和系统说过,进入这个世界很安心,因为笃定裴天落不会喜欢她,只把她当成一个工具利用。   那时候却忽略了小宋晏这个副人格。   如果他对她情根深种,未来——   或许最开始,小宋晏只是一个智商只有五六岁的傻子,可他在慢慢长大,他认真地完成学院的作业,雷诺的事所有人都夸奖他是大英雄,他其实十分照顾宋如,而不是宋如照顾他。   他会为她切牛排,帮她热牛奶,每天都亲自为她铺床……   小宋晏的智商,是永远停留在五六岁不变,还是会慢慢长大、慢慢变聪明呢?   宋如不知道。   她不想小宋晏向楚渊和王玄之那样为情所伤。   他是她的小太阳,应该永远灿烂,永远明媚。   小宋晏笑嘻嘻地抱住宋如的手臂,像个树懒一样挂在她身上,“姐姐,我嫁给了你,是不是就会怀宝宝呀,要是我生下宝宝,他是不是得跟我一起读皇家学院?嘿嘿嘿,那我降回低年级吧,同一个班方便带咱们家宝宝学习。”   宋如扑哧一笑。   在这样的订婚大典上,小宋晏满心想的居然都是怎么逃掉高年级的课程,连为此生宝宝的神奇脑回路都有了。   傻的可爱。   她先前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小宋晏的智商可是官方盖章的真正小朋友。   宋如捏了一把他的脸,“不许逃课,晚上回去我监督你写作业。”   小宋晏撒娇:“姐姐、姐姐~今天是我订婚!大家都说这是很重要的大日子,人家才不要写作业嘛,呜呜呜……”   外人听不到他们说的话,只能看到这一番甜蜜互动。   楚渊神色满是怅然:“父亲原本打算在我及冠那天,为我和她举办订婚仪式,连酒楼都选好了,可惜命运弄人,后来却……如果我和她订婚,应该也是这样幸福吧。”   这同样是王玄之的伤心事,“家中父母十分喜欢仙儿,如果当年不是我不懂事,非要离家出走,我和她应该也举办过订婚大典了,定然比此刻更加盛大。”   两人说完,齐齐沉默。   明明正处在热闹的订婚典礼现场,他们却无比落寞。   楚渊掌心握着灵犀角。   王玄之指尖抚过月禅镜。   系统:【恭喜宿主,危机解除,楚渊相信你不是苍涯国那个宋如了。】   宋如:【接下来还有一个大剧情,我暂时没办法盘问你,你快把漏掉的事都好好回忆一下,要是再有下一次,你临时才想起来对我说漏了什么,后果你懂得!】   绿团子举起两只小手手投降:【我这就去列一张清单~】   订婚典礼到了最后一个环节。   国王捧起一个托盘,中央呈放着一枚神徽,象牙白色,雕刻的形状如同一朵蔷薇绽放,神女订婚需要天道见证,宋如和小宋晏需要同时把鲜血滴进神徽当中。   国王问小宋晏:“还记得这一步是怎么教你的吗?”   小宋晏回忆道:“要说天父在上。”他咬破指尖,把一滴血滴进神徽里,“天父在上。”   宋如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日光白的炫目。   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大剧情。”   她用左手在右手掌心虚虚一划,就如同利刃一般割破肌肤,流下鲜红的血,滴落在神徽上,虔诚道:“天父在上。”   神女的血液神圣无比,神徽里的神性被彻底激发,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周围观礼的民众眼睛被刺的流出泪水,立刻低下头祷告,“赞美天父!”   天道沧桑而威严的声音从神徽中响起:“神女,何事唤吾?”   宋如向祂禀报:“请天父见证我和宋晏订婚。”   “宋晏?”天道的视线扫过傻小子,推算出他就是未来的灭世魔王裴天落之后,勃然大怒,“什么宋晏,他是裴天落,神女,立刻杀了他!”   此时的小宋晏,和未来的裴天落,在外形上有很多差别。   小宋晏精致而漂亮。   裴天落俊美又邪肆。   小宋晏是柔软的黑色短发,微微有些卷曲。   裴天落则是紫色长发。   裴天落最标志性的那双异瞳,左眼深蓝,右眼紫眸。   小宋晏是干净如湖水般的明蓝。   又到拼演技的时候了!   宋如难以置信地看向小宋晏,难以接受他就是裴天落这个事实,“怎么会这样?裴天落是圣堂之主的儿子,明明应该在北境,阿晏是我从南境孤儿院捡来的孩子。”   天道不在意宋如没有认出裴天落,不关心裴天落怎么会成为神殿赘婿,只要一个结果:“杀了他!”   原本晴朗的天空,此时变得乌云沉沉,一片灰蒙蒙,雷光降下,如同牢笼一般将小宋晏困住,强行将他按住,让他跪倒在地。   从本质上来说,天道并没有情感,只是一道程序。   天行有道,法则不允许祂向小世界中的生灵出手,祂无法亲手诛杀裴天落,只能借神女之手。   轰然的雷鸣之中,小宋晏狼狈地跪倒,精致的眉眼茫然又无辜,下意识地向宋如求助,轻声呢喃道:“姐姐。”   这是裴天落的一场豪赌,就像当初赌自己能对神女用出摄魂术,他在赌神女能说服天道接受“傻小子”这个马甲号。   世人叫他阴谋家。   其实某些时候,他更像是一个赌徒,这张赌桌由神明坐庄,赌的是命运。   神女会是自己手里拿的那张王牌吗?   心神巨震过后,宋如的眼神逐渐坚定,“不,天父,他不是裴天落,他是宋晏,裴天落曾经毁灭过世界,但那和宋晏又有什么关系?宋晏是这个世上最纯粹、最干净、最善良的孩子。   三年前我把裴天落带回神殿是阴差阳错,可他如今早已成长成为和前世全然不同的样子,您凭什么认定他未来还会毁灭世界?您教过我,迷途的羔羊终将重返神灵的怀抱,我引领他重返您的怀抱,为什么您却要拒绝这个孩子?”   她的声音被天道用神力隔离,旁人无法听清。   天道推算过无数种可能,里面就包括引导裴天落向善,然而那是不可能的,任何一种假设,推演到最终结果,都是失败,裴天落根本不可感化,“神女,休要执迷不悟!”   紫金色的天雷劈向宋如,粗壮的雷龙如同天罚一般,这和困住裴天落的天雷不同,天道无法伤害小世界的生灵,然而神女与祂神性相连,是祂的眷者,祂行走在人间的化身,祂降下的天罚能对她造成实质性伤害。   宋如一身神力都来自天道赐予,天道惩罚她,根本无从抵抗,雷击之下,她的身形剧烈摇晃,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强行站直了身体,“阿晏和裴天落不一样,他有一颗赤子之心——”   她的话音尚未落下,又是一道天雷降下,比之前的威力强了百倍。直接把她劈的浑身焦黑,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吓人,就连储物空间都被撕裂,原本存放在里面的东西掉了一地。   民众无法理解眼前的场景,神女在他们心中从来都是神圣而威严,她神力滔天、高不可攀,为什么却遭受到天罚?她做了什么事触怒天父?天父竟然在公开场合这样严重地惩罚她,丝毫不给她留下一丁点神女的体面。   楚渊原本还沉浸在自身的失落情绪当中,手心的灵犀角骤然亮起。   这对灵犀角是传讯所用,远距离时需要输入灵力激发,一旦双方距离太近,无需灵力激发,它就会主动亮起。   灵犀角的另一只,他送给了宋如,在神墓出征仪式上,她向他退婚的时候。   先前有储物空间相隔,即便楚渊和宋如面对面,灵犀角也没有亮起,但天道震碎了宋如的储物空间,她那只灵犀角掉落出来,楚渊的灵犀角由于思念宋如,同样拿在手里。   此时此刻,那只灵犀角就散落在地上,即便被宋如储物空间里爆出的其他东西遮掩,仍旧闪闪发光。   世上可能会有两个人长着相似的面容,可能会有两个人用着同一个名字,可这对又被称为是相思角的灵犀角,是独一无二的!   宋如!宋如!是宋如!   她就是他的宋如,未婚妻宋如。   第三道天雷落下。   浩浩天威来势汹汹,雷蛇宛如巨龙张牙舞爪,身穿白色纱裙的少女,如同一只折翼的蝴蝶,从空中跌落。   就在宋如即将摔在地上时,楚渊飞身上前,将她抱在怀里,祭出墨渊剑替她抵挡天雷。   剑光冰寒,一剑斩出,似要破开苍穹。   青年黑发黑眸,一身衣袍无风自动,身上散发出来的是和天雷迥然不同的威势,剑意一往无前,带着一股决绝之意,哪怕他在天雷之下化为飞灰,也要护得怀中少女安全。   王玄之传音入密:“林兄,就算咱们再需要那门养魂术,你也不必做到这个份上吧?那圣堂之主换算成你老家的战力划分,不过是刚刚触及到第六阶门槛的虚架子罢了,咱们为神殿助拳很划算。   可他们口中这位天父,是真正的神明层次,只为了一门养魂术,犯不上啊!你一向很能沉得住气,素来谋而后动,今天怎么?”   楚渊替宋如分担天罚,纵使他如今修为高深,不再是昔日那个废人,到底无法抵挡神明层次的力量。   墨渊剑震颤,他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玉华贤弟,她就是我的未婚妻!求你救她,我本名楚渊,今天你帮了我,日后楚某必定助你重建天庭!”   王玄之神色一怔,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太大了。   他有自己的秘密,楚渊也有秘密,两人互相引为知己,对彼此都有秘密的事心知肚明,但谁也没有挑破。   王玄之去过初武大陆,猜测过林深就是人族广为流传的那位新晋武道宗师,传说中的天外人传人。   当然,他同样清楚,林深并没有达到真正的第六阶武皇境,只不过在底牌尽出的情况下,能发挥出来同等战力。   正如王玄之自己,如今也尚未合道,还在化神大圆满境,只是凭借一些底牌,能和第六阶合道期强者一战。   但他没想到,林深居然就是楚渊,三年前夺得仙缘大会魁首,却又被妖皇种子夺取修炼天赋的那个废人楚渊。   只不过短短三年,如今楚渊居然登临了这样的武道境界!   听说楚渊的未婚妻是初武大陆第一天骄,叫什么名字来着?   如果眼前这位就是楚渊的未婚妻,那岂不是说好兄弟的未婚妻,和我的未婚妻长得很像吗?   不会这么巧吧!   王玄之同样知道,他想重建小天庭的事,或许瞒不过楚渊。他做的是很隐秘,但楚渊和他太亲近了,凭楚渊对王玄之的了解,恐怕稍加推测就能知道,他就是魔界一直在追杀的那位旧天庭太子。   楚渊应该是明白的,有几次甚至和王玄之共同抗敌,斩杀魔皇的走狗。   人这一生,能得几位如楚渊这样的至交好友?能够互相交付后背,不必点破各自的秘密,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王玄之万万没想到,楚渊会在今天,和他开一个坦白局。   原来他本名叫楚渊。   王玄之洒然一笑,“我本名王玄之,名字出自我老爹最爱的经文,‘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玉华是我的道号。楚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心心念念的那位未婚妻,如今却和别人订婚?”   楚渊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一切前因后果都不会比宋如遭遇危险更紧要:“先救她!”   王玄之叹道:“神明层次的力量啊,这位天父和我父皇一样是大乘期,唯一的好消息是,我能感知到,祂似乎付出过什么代价,如今并非全盛阶段。你都说要帮我重建天庭了,连对上魔皇那样大乘巅峰的强者都肯,那我王玄之今日舍命陪君子,又有何妨?”   王玄之同样飞身而上,站在楚渊身边,一同抵御天雷。   他戴着面具,旁人看不见他的脸,只觉那双琥珀色的浅眸里光芒大盛,一身白衣无瑕,他双手翻转结阵,动作行云流水,古奥无比的阵法从指尖倾泻而出,不像是在打斗,美得如同让人欣赏一场艺术盛宴。   镇老头被他们的对话刺激到,忽然大叫:“大乘期?神明层次?我想起来了!楚小子,我以前是宗师之上的武道境界,那帮人就叫我大宗师,应该和玉华这小子他爹差不多。   不过同样是大宗师,肯定有人在这条路上走的更远,不知道我和他那个天帝爹,到底孰强孰弱?当然,我现在只是一道残魂,什么境界也没了……”   如果将战力同等划分,圣堂之主的半神阶,其实就是楚渊那个武修世界的第六阶强者,等同于妖皇、武皇、剑皇。   不过同一层次里,也有强弱之分,圣主只是刚刚触碰到一丝那个门槛,那些武道宗师全都在宗师境走了很远。   宋如不到半神阶,然而神术极强,能发挥出半神战力。   楚渊和王玄之同样如此。   这两人是书中世界的男主,传说中的大气运者,集一整个小世界的气运于一身,真正的气运之子。   他们底牌尽出,联合抗衡天道。   如果是全盛时期的天道,他们自然不是对手,境界相差太大了,可三年前裴天落灭世,天道为了拯救亿万生灵回溯时间,付出太大的代价,如今实力十不存一,境界大大跌落,天雷竟然真的被他们给扛住了!   天之道,是为了守护,不是为了毁灭。祂所能惩罚的只有分享自己神性的宋如而已,可那天雷的威力被楚渊和王玄之联手消散了。   况且,楚渊和王玄之的出现,太过诡异,根本不是自己这个小世界的生灵,和前一段时间那突如其来的世界融合有关吧?   变故,往往也意味着转机。   未来的他们,会不会是阻碍裴天落灭世的力量之一?   天道机械地计算出了,再降下天雷没有意义。   天道退去:“神女,你最好能证明自己是对的,否则亿万生灵,都将因你对裴天落一时的心慈手软而死去。”   宋如:“???”   这剧本不太对啊!   书里这个场景,明明十分悲壮。   神女被劈下整整九十九道天雷,哪怕被自己所信仰的天父劈的遍体鳞伤,她仍旧坚持向天道述说傻小子有多善良。最终她的话打动了天道,天道相信这一世的裴天落,未来不会成为毁灭世界的大魔王。   人剧情里明明用的是道理说服!   结果楚渊和王玄之这俩龙傲天男主联手,硬生生把天道给打退了?   这用的根本是物理说服啊摔!   别人家的剧情,你们瞎掺和什么呢!   我知道逆天是起点男主的基本素养,但别管你们是龙傲天还是赵日天,回自己的世界怼老天不行吗?连别人家的天道都不放过可还行?   小宋晏什么都看不到,一直在死命地撞击天道束缚他的雷笼,撞得自己遍体鳞伤。天雷刚一散去,他就立刻冲到宋如身旁,摸到她身上的鲜血和伤口,惊慌失措地哭喊:“姐姐!”   裴天落望了一眼再次恢复晴明的天际,“过程和我预想中不太一样,但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结果。”   出乎他预料的是,神女也太遭男人喜欢了吧?这两个男人为了她,连命都不要,连天道都敢抗衡!   裴天落理解不了这种爱情。   只觉得楚渊和王玄之是失了智。   可他们的确很强大,只要握好神女这张王牌,这两人必定能成为自己对抗天道强有力的武器。   识海里,小宋晏一拳砸向裴天落,恶狠狠地说:“是你对不对?你就是那个裴什么落,是你把姐姐害成这样的,你利用我在伤害她!”   回应他的是裴天落的一声冷笑:“你也配?”   裴天落利用小宋晏,不过是伪装出一个“善良”的自己给天道看。   宋如是他的傀儡,他控制宋如哪里需要经傻小子这一道手?   裴天落只是轻轻一抬手,小宋晏就被他困在识海深处,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他的束缚。   裴天落最大的困惑是,半空中那护着宋如的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强到恐怖如斯境界的男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如果拿圣堂之主做战力换算单位,圣主还不够人家俩一根手指头虐呢。   这样的绝世强者,前世居然听都没听过?   “是我以前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太片面了吗?这一世似乎变得更有意思起来了。”裴天落微微扬起嘴角。   和天道过招,并不简单,楚渊和王玄之和天道相差两个大境界,此时的情况没有外人以为的那么轻松,全都受了内伤,其实十分惨烈。   王玄之盘腿坐下,吞下一颗神丹,开始疗伤。   楚渊勉力支撑,然而刚才是以他为主,王玄之为辅,楚渊受的伤更惨,强行支撑的结果就是一个失力就跌落下来。   这次重伤,和他当初被妖皇用种子夺取天赋都有的一比,那种反复撕裂的疼痛感,让楚渊神智都有些模糊。   彻底昏迷之前,楚渊唯一记得的就是,强行和宋如调换了一下位置,摔在地上的时候,他在下面给她当肉垫。   王玄之掀起眼皮子看了一眼,为自家好兄弟助攻:“我这朋友不太爱笑,但是面冷心热,你知道他受了多重的伤吧?人都快疼傻了,对你还这么温柔,生怕摔着你,爱你对他来说,早就成了一种本能。”   王玄之很能理解楚渊,如果是他家仙儿遇到危险,他为了保护她,即使拼着自己粉身碎骨,也不会让她伤到一根毫毛。   系统吐槽:【要是王玄之知道,你就是他的仙儿,这是在替情敌说话,恐怕恨不得捅自己一刀,也可能再给楚渊补上一刀。】   宋如没有心情和系统开玩笑。   四个任务世界融合,剧情乱的一塌糊涂,楚渊为了她不惜抗击天道,看样子是她的身份暴露了,后续又该怎么办?他还受了这样严重的伤……   宋如探查之下,只觉楚渊的筋脉寸寸碎裂,比之当年被种子攫取天赋都不遑多让。   楚渊重伤,易容诀失去灵力支撑,露出了原本的俊容,只是模样十分苍白,脸色煞白如纸,即使在昏迷中,都痛的剑眉紧拧。   所以这是龙傲天男主又一次变成废材了?   明明这个时候,他应该顶着天外天神秘传人的身份,在初武大陆各种装逼打脸,大杀四方。   反倒是宋如,表面看起来被天雷炸的皮开肉绽,其实都是外伤,用几个治愈术就能恢复。   裴天落的命令传来:“带他去圣泉疗伤。”   如今的楚渊,在裴天落眼里,就是自己的一枚棋子。如果不是他的神魂,曾经在上一次灭世自爆时,受到重创,根本无法再次使用摄魂术,他会把楚渊和王玄之都安排上。   他这样的心机狗、老阴比,即便自己不识情爱,也能分析出来楚渊有多喜欢宋如。   一来,棋子受伤了,当然要帮他修复。   二来,楚渊本来就那么喜欢宋如了,如果让他知道,宋如为了给他疗伤,不惜和圣堂开战,会不会更加沦陷在这份爱恋里呢?   是的,这个命令就是让宋如向圣堂宣战。   圣泉位于北境,是独属于圣堂的一个疗伤圣地,从不外借,如今圣堂和神殿关系如此紧张,就更不可能借到手了。   想为楚渊疗伤,只能——打!   从北圣军的守卫之下,打下圣泉所在的那座城池。   裴天落并不怕此时对圣堂发起战争,会引起天道对他的注视。这明明是你家那个不听话的神女,为了治愈救命恩人对北境宣战的,跟我一个智商只有五岁的傻子有什么关系?   天道可不知道,神女宋如,早就是裴天落的傀儡了。   宋如本就处于暴走的边缘,裴天落那种颐指气使的语气,更是让她接近爆炸,【他把小宋晏关起来了!】   裴天落原本就是借小宋晏这个副人格蒙蔽天道,如今天道承认了他神殿赘婿的身份,相信他只是一个善良的傻子,裴天落直接就抢夺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接下来除非是为了应对天道,不然小宋晏都会被他关着。   系统劝道:【南北两境大战,本来就是原书剧情,为楚渊疗伤,还能把武修世界的剧情拨回正轨,其实裴天落这条命令正好也是咱们想要的。】   宋如移开视线,不去看裴天落那张讨人厌的脸,这又不是她家的小可爱阿晏宝宝。明明是同一张脸,怎么换成裴天落掌控这具身体,就这么令人作呕呢?   民众跪了一地,直到现在都不敢抬起头看。   国王担心宋如:“神女,您还好吗?”   宋如为自己施展治愈术,几个高阶神术叠加,顷刻间便治好身上的伤势。她素手一挥,收起散落在地上的东西,发现那个还在发光发亮的灵犀角后,秒懂自己暴露身份的原因。   剧情里也没写到天道会震碎她的储物空间啊。   她更没想到楚渊会出现在神耀帝国。   更没想到,楚渊的灵犀角也不放在储物空间,正正好拿在手里。   淦!   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留下这只灵犀角。   宋如啊宋如,一心只做任务、完全莫得感情的那个你,到哪里去了?   一步错,步步错。   宋如搀扶着昏迷的楚渊,对国王说:“无碍,只是我和天父发生了一些分歧,如今已经达成共识。马上召开紧急会议,我要进攻圣堂。”   国王回想着刚才那副好似要毁天灭地的模样,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好家伙,神女和天父达成共识的这个过程,可真是有够暴力的。   神耀帝国以神女为尊,并不以天父为尊。   因为天道无情。   天,是不会管他们的。   不管这世间发生怎样的灾难,天道永远高高在上,不会垂怜世人。   只要天父还没有取缔宋如的神女身份,只要她还是神女一天,她就仍旧能统领整个南境。   宋如走远之后,那些民众才敢抬头:“刚好神女和天父吵的好凶,她们声音不大,我离得太远,没太听明白,似乎和宋晏有关?”   “我坐的位置很靠前,也没听清楚,应该是天父或是神女,用神力隔绝了一些声音。不过仅从我听到的只言片语来判断,的确和宋晏有关,难不成是天父不喜欢宋晏,神女为了保护未婚夫,和祂吵了起来?”   “我已经脑补出一场大戏了,老丈人不喜欢女婿,结果一向乖巧的女儿非要嫁,为了维护恋人,不惜跟自家老父亲闹崩,神女真的好宠宋晏这个傻子啊!”   “吵就吵呗,你跟你爹没吵过架啊?再怎么吵,神女也还是天父最宠爱的崽,没看那么粗的天雷,都不舍得真正伤到她吗?她几个呼吸之间就恢复了伤势。真要是吵崩了,天父就该收回祂赐予宋如的神力,可祂没有。”   “神女跟北境宣战,我要报名参战,圣主太不当人了,老子早就看圣堂不顺眼了!”   宋峰和骑士长跟国王一起,去为紧急会议做准备。   庄雪追上宋如,帮她搀扶住楚渊,“如儿,你还好吗?”   这不是宋如的亲生母亲,她在这个世界一向以修炼居多,见过庄雪的次数其实很少。   可庄雪对她的关心是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宋如以为见到了自己的妈妈。   庄雪和她老妈不一样,这位公爵夫人性格傲慢,还会逼婚宋如;但她们又很像,总是那么爱孩子。   宋如摇摇头,安抚道:“没什么,您知道的,我一向最得神眷。”   庄雪试探性地问道:“和宋晏有关?”   宋如沉默了几秒,望着方才被天雷劈碎,散了一地的玻璃,轻声:“嗯。”   庄雪很不认可小宋晏这个女婿,只要逮着机会就把他骂的狗血淋头,他只是撞翻一瓶牛奶,庄雪都能不重样的骂出一篇长达几万字的大论文。   然而,小宋晏在订婚大典上触怒天道,引来天罚这样的大事,她并没有火上浇油,甚至没有马后炮地说:“早就说不让你娶他了。”   她只是很温柔地抱住宋如:“孩子,辛苦你了。”   辛苦你了。   所有事都辛苦你了。   不管是圣堂的逼迫,还是当初那些贵族子弟的背弃,还是如今天父对你的质疑。   神耀帝国有一句宽慰人的俗谚:“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可没人能替宋如顶着。   因为她就是最高的那个高个子。   她以一己之力支撑起了整个南境。   庄雪是想让宋如早点娶个男人,生下一儿半女,也是打从心眼里不认可宋晏这个神殿赘婿。   可所有这一切争执,和女儿在她心里的重量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她首先是一位妈妈。   在庄雪心里,宋如排在第一位的身份也不是什么举国上下最尊贵的神女,而是她娇宠长大的女儿。   那个怀抱,真像妈妈啊。   宋如觉得很累,也很委屈。   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那天只是很平常的一天,她照旧去医院给妈妈陪床。   她提着一个真空保温的饭盒,能保温七个小时,是在淘宝买的。里面是给妈妈熬得清粥,炒的娃娃菜,她厨艺一般,口感说不上多好,只是比较健康。这是主治医生建议的,妈妈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   电梯到了十七层,门刚一打开,就有一个中年男人手里拿着刀捅向她,接连捅了十几刀,鲜血溅的哪里都是。   好痛。   宋如从来没有那么痛过。   杀人凶手脸上还带着笑容:“我杀了医生,反正也活不成了,杀一个人是死刑,杀两个人也是死刑,你长得这么漂亮,干脆陪我一起上路吧。”   宋如死了,灵魂飘离身体。   看到妈妈惊慌地跑出病房,连鞋都没穿,撕心裂肺地哭喊:“囡囡!”   警方来了医院,这被定义成一场医闹事件。   凶手的母亲得了重病,目前的医疗条件根本救不活,那位老母亲每个月都能领到一笔很可观的退休金,全都被儿子抢走挥霍,假如老母亲死了,这笔钱也就停了,凶手无法接受这个现实,逼着医院给他妈治病,最后拿刀捅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医生最后被抢救了回来。   果冻样的绿团子,就是那个时候出现在宋如面前:“你好无辜,好惨哦,要不要成为我的宿主?如果你帮时空管理局做足够多的穿书任务,或许未来有一天能获得重生的机会。”   宋如死的时候才二十一岁,连男朋友都没有谈过。   因为那个杀人犯,她的人生被毁了。   像是一朵来不及绽放就已经枯萎的花。   宋如不甘心!   她想重生,想要回家,她的家庭那么幸福,她人生最灿烂的篇章还没开始,凭什么就要给一个人渣陪葬?   但回家的这条路真的好苦好累。   宋如当过古早虐文里的女配,被男主挖心挖肾,那个时候她的权限太低,系统还没有升级,没办法替她屏蔽痛觉,她很疼很疼的时候,疼出生理性眼泪,像是有谁拿着一把刀在她的五脏六腑里狠狠绞动。   她一边擦眼泪,一边默默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宋如,你可以的,熬过去就能回家了。”   宋如一路在这条灰暗无比的道路上艰难跋涉,终于快要走到尽头,才刚刚看到前方传来的一点亮光,只要做完这四个任务,她就能重生了!   却又一次受到命运的愚弄,发生未知错误,任务世界融合。   明明以前也有其他前辈同时接过几个任务,并没有出过任务世界融合的bug.   宋如一直在认真地做任务,系统总是夸她努力。   可却好像哪里都错了。   她对不起楚渊、对不起王玄之……   裴天落压根没把她当人看。   她在裴天落眼里是什么?完全受他支配,一个东西、一个物件、一个没有思想的傀儡。   楚渊和王玄之那边情况也越来越糟糕,宋如有时候都觉得,她变成了一个让自己无比陌生的人,像是在玩弄别人的感情,好讨厌这样的自己啊。   这些都是心理层面的感受,却远比当初被挖心挖肾那种生理上的疼痛,更加击溃她的意志。   绿团子哭的泪眼汪汪:【宿主,你真的很需要一位心理医生,这些接连发生的重大变故,对你来说压力太大了。你现在的心理状态,按照系统培养手册,我应该紧急为你暂停任务,送你去做心理辅导。   可因为出了故障,我们无法离开任务世界,哪怕放弃任务都不行,现在唯一能脱离任务世界的方法,就是把四个任务世界的剧情完成度,全都刷到100%,好心疼你啊,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   骑士长追上来,向宋如禀报:“神女殿下,议事厅为您准备好了。”   宋如只是虚虚地靠了一下庄雪那个怀抱,就站直身体,“谢谢您,夫人。”   她仍旧保持着神女无可挑剔的仪态。   她是宋如。   一直都是那个宋如。   哪怕这是一条遍布荆棘的路,哪怕她疼到浑身都在流血,她也会执着地走下去。   我要回家。   没有什么能够阻拦我的脚步。   对楚渊和王玄之的感激和愧疚不能。   对裴天落的憎厌和嫌恶同样不能。   宋如招来亲卫,让他们将楚渊扶上马车。   王玄之和裴天落也跟了进来。   宋如安静地靠坐在马车的一角,她方才用神术换回神女常穿的那件制式圣袍,灰发也向往常那样编起,只是眼里的光彩稍微有些涣散。   系统十分担心宋如。   宋如:【我其实也还好,你不用替我担心,我能撑住的。是庄雪太温柔了,不禁让我想起自己的妈妈。你知道的,人类和你们数据的绝对理性不同,我们这种生物非常感性。】   系统:【很抱歉,我没有情绪,无法和你共情,但我理解你的失态。根据我数据库里记载,地球有一位作家莫泊桑,在他的作品《羊脂球》中写道,‘有时,我可能脆弱得一句话就泪流满面,有时,也发现自己咬着牙走了很长的路。’正如我一直以来所见到的那样,如宝贝你的脆弱和你的坚强从来就不矛盾。】   宋如轻声一笑:【谢谢你。】   尽管系统只是一个机器人,还是努力搜索自己的数据库,想方设法地想要安慰宋如。   过了一会儿,她问道:【我能保住这些人吗?傻小子、庄雪、宋峰、骑士长、国王……并不是他们造成了裴天落悲惨的命运,他为什么不能只找圣主那一家人渣报复,非要波及无辜?】   越是相处,她就越没办法只把他们当成是纸片人。   系统:【或许会影响任务最终评分。】   宋如:【我愿意承担这样的后果。】 第37章   神殿的马车里, 坐了宋如、楚渊、王玄之、裴天落四个人。   王玄之受的伤没有楚渊那么重,服下神丹以后,勉强能够自己走路。他刚一上马车, 就为楚渊把脉,查探好兄弟的伤势,眉头越皱越深。   这伤的也太重了。   宋如同样也很关心楚渊的伤势。   即便不提楚渊是为了救她而受伤, 单单是楚渊的修为关乎她第一个任务世界的主剧情,她就不能放任楚渊又一次变成没办法修炼的废人。   王玄之当然发现了, 这位神女对于自家好兄弟的关心。   这场爱恋,似乎也不全然是楚渊一头热?   起码人家还挺关心他的。   可是神女和楚渊退婚, 又和一个傻子订婚,这又算怎么一回事?   太复杂了。   谈恋爱要这么复杂的吗?   还是我跟我家仙儿甜, 中间没有多余的人。   那个被她编出来的“意中人”不算!   裴天落同样在打量着他们。   楚渊和王玄之, 这两个横空出世的强者,在裴天落眼里都像是谜团。   他想要知道他们从哪里来, 是什么身份,到底有多强,但自己傻子的人设不能崩, 就向宋如下令:“告诉这个白衣男人, 你要用圣泉帮他的朋友疗伤。”   正如系统所说,圣泉——是宋如目前能想到的, 唯一一个能够治愈楚渊伤势的金手指。   不管她有多么讨厌裴天落, 也不得不承认, 裴天落这个命令, 原本也是她眼下最想做的事。抛开个人感情色彩不谈,裴天落这条命令,其实刚好同时能够推进第一和第三个任务世界。   宋如对王玄之说:“我刚才用神术吊住了你朋友的性命, 北境的圣泉或许能够治愈他的伤势。”   王玄之听宋如说话,只觉得音色很像自家未婚妻。   不过语调和口吻相差太多了,同样清悦的声音,他家仙儿还泛着甜美,偏向撒娇,嗲嗲的,能溺死人,尾音总是不自觉地上扬。   而这位神女,则更显空灵,只不过她的语气就是平铺直叙,木头人一样,白白地浪费了这一幅天生的好嗓子。   如果宋如能听到王玄之的心声,一定叫他清醒一点。   什么嗲不嗲的!   那是专门为你定制的茶艺。   为此她强行啃了一整本《绿茶手册》好吗?   王玄之:“圣泉当真如此神奇?”   宋如:“你有更好的治疗办法吗?”   王玄之摇摇头:“他的伤势太重,凭我的医术来看,我甚至都觉得,他以后没办法再修炼。他为了你,可真是……”   宋如微微颔首:“既然你拿不出更好的办法,那就听我的,试一试圣泉,他是为救我而受伤,我不会弃他于不顾。”   这种口吻又给了王玄之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小仙庭遇到有争议的决定,永远都是宋如一锤定音。   但又不太一样。   神女的口吻比仙儿强势了太多。   仙儿会用更加委婉的语言、更加柔和的语气。   裴天落没有让宋如打探王玄之和楚渊的情况,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显得吃相太难看,先治好楚渊,反正圣泉肯定能治愈他,把自己这一方的诚意摆出来,才更好撬开他们的嘴。   怕被天道发现异常,他伪装成小宋晏的样子,往宋如身边凑。   裴天落当然害怕被天道发现异常,现在天道只是暂时被神女说服了,如果让天道知道,裴天落也是重生的,根本没有什么善良的傻小子,他从头到尾一直就是那个灭世大魔王。   恐怕天道为了杀他,分分钟能换个神女!   宋如不得不和裴天落虚与委蛇,“阿晏是不是吓到了?”   裴天落说话故意带着奶气和哭腔:“刚才姐姐流了好多血!”   两个人互拼演技。   因为小宋晏天生眼盲,宋如只好伸出手,放在裴天落的掌心里,让他触碰,“没血了,全治好了,阿晏不用担心。”   如果是真正的小宋晏,她乖巧又可爱的弟弟,宋如肯定还会再加上一句,“不信你摸摸呀。”   可对方是她十分厌恶的裴天落,演戏演到这个份上,她已经很拼了,不可能再说出那样自然又亲昵的话。   小宋晏天生眼盲,什么都看不到。   裴天落借用神魂,什么都看得到。   少女放在他掌心的那只手,肌肤光洁如初,指尖泛着淡淡的莹白之色,手指如同青葱一般,秀美纤长,指节流转处如水。   明明是那样纤细的手指,看起来弱质纤纤,都没什么肉感,触感却柔柔软软,比裴天落前世成为堕落之主后,别人向他进贡的东西里最柔软的材质,还要更软。   一碰上她那种柔软,似乎让他连心都跟着软塌了一块。   美色不过是皮囊的幻相。   裴天落杀过很多人,那里面不乏倾城绝色。   红颜转瞬枯骨。   可宋如这双手,帮傻小子清理过伤口,替他揉过发胀的额头,为他缝补过礼服的拉丝,给他洗过红盈盈的果子,也捻着果子亲自喂到他嘴里,他的双唇还记得那种触感和幽香。   蚀骨销魂。   小宋晏本来就是他,他本来就是小宋晏。   他们共通感知和记忆,只不过小宋晏目不能视,裴天落比他更多了能“看见”这一点。   等裴天落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像小宋晏那样,把宋如的手指放在掌心把玩了好久。   这可真是一个笑话,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定力,竟然不比一个傻子更强。   神女啊。   难怪能让两个绝世强者,为了她连命都不要。   裴天落明知道她不过是一个傀儡,都会被她所迷惑。   色授魂与。   有那么一瞬间,宋如简直以为,是小宋晏重新掌握了这具身体,直到看到裴天落眼里一闪而过的紫芒。   宋如想不明白,裴天落为什么要一直玩她的手?   这不是小宋晏这种小孩子才会做的事吗?   裴天落仰起头,一脸无害地对宋如笑了一笑,是小宋晏标志性的傻笑。   他一路都没有松开宋如的手。   为什么要松开?   既然认清了自己沉迷于她这个事实,那就沉迷啊。   祂曾被称为堕落之主,因提倡用放纵欲望的方式来修炼,被人们称为邪神。   欲有很多表现形式,有人想要得到很多很多的爱,有人偏爱甜食、嗜糖如命,有人把一生奉献给帝国……   他只是迷恋宋如这具身体,或许是受了副人格傻小子的影响,也或许是……谁知道呢?   原因是什么不重要。   反正宋如是他的傀儡,完全属于他,是他的玩物而已。   那么沉迷于她又有何妨?   落在宋如眼里,只觉得他的眼神令她极度不适。在裴天落身边的每一秒,都那样让她难以忍受。   马车终于驶进神殿,宋如吩咐女仆带裴天落去换衣服,等他离开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盥洗室,打开水龙头,像是强迫症患者那样,反复用水流冲洗着自己的双手,直到两只手都被搓破了皮,鲜血红殷殷的一片。   她的身体才沿着背后大理石质的墙壁滑落。   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发呆,双眼空洞无神。   系统不敢吭声,它什么都为她做不了。   三分钟后,宋如做好心理建设,走出盥洗室时,又是那个受万人敬仰的神女宋如。   她一路走进议事厅,在主位上落座,淡然开口:“你们不是圣主的对手,此次攻打北境,由我亲征。”   有人赞同,也有人反对。   反对派很不理解这个决定,众议院议长不满道:“为什么突然要攻打北境?我们根本不是圣堂的对手,圣主早已进阶半神,是如今南北两境第一强者,上次神女触怒圣主,我们派了很多使者前往北境说和,只要我们每年向圣堂献上岁贡,圣主就不会为难我们。这是我们磨破了嘴皮子才换来的和平,你是神女,不为神殿做贡献也就算了,还要拖着所有民众和你一起送死?”   主战派以国王为首,公爵宋峰、神殿骑士长为辅。   宋如坐在议事厅的主位,国王坐在她的左下方。   身穿王袍的高大男人,解下腰间佩剑,重重地摔在议事厅的圆桌上,怒道:“你这种人是怎么进来上下议会的?我很怀疑帝国的官员选拔制度出了问题,才会让你成为现任议长?眼睛要是瞎了,你就去好好治你的眼睛,心要是黑了,我不介意用开水帮你煮一煮。   距离神女的生日宴,才过去多久,你就在这里扭曲事实?什么神女触怒圣主,呸!那是圣堂羞辱我南境。赘婿是神殿传承千百年来的传统,那老匹夫却一言就要神女外嫁,妄想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南境。   岁贡?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难道你看不出来,那是圣主在蚕食我南境吗?别说你没去过北境,别说你不知道北境人民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圣主为了一己之私,奴役整个北境,如果我们一步步向北境屈服,如今北境民众的悲惨,就是南境子民的未来。   神女没有为神殿做过贡献?你还不如宋晏一个傻子!当初皇家学院的校庆日,我记得议长你也在现场,难道没有听到宋晏朗诵的那篇文章吗?北境入侵、神都雪灾、瘟疫横行,哪一件不是神女殿下救下整个南境!”   国王太过愤怒。   这话骂的太凶。   甚至失去了一位国王该有的风度。   然而他的话没有一丁点夸大,说的全都是事实,即便是反对声音最大的议长,眼前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昔日的一幕。   七年前。   上一任神女去世。   圣堂抓住这个机会,进攻南境。   原本安逸平和的南境,遍布战火,百姓流离失所。   他们的战士誓死保卫家园,可对上圣主亲自统领的北圣军,是那样不堪一击。   兵临城下。   圣主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南北两境,本来就同属于神耀帝国。我今天来南境,并不是要攻打你们,只是让我们重新联合成为一个整体。”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神术还在折磨着南境的士兵和百姓。   那时所有人都绝望了。   普通人哪能与神灵为敌?   神殿的大门就在这时,被人从里面推开,走出了一位灰发灰眸的少女,身穿一袭洁白圣袍,声音空灵,“南北两境联合,我并无异议,不过如你所知,神耀帝国的国王在我南境,当初是圣主带着北境叛离,你如今想回归,何不跪下俯首称臣?”   那是新任神女,公爵宋峰的女儿宋如,她才十三岁!   圣主都打到神都了,却没人去神殿请神女出战,只因为她才十三岁,从她被选中成为新的神女,才不过过去三年。   尽管这小姑娘修炼十分认真,自打进入神殿,就一直在侍奉神灵。   可她只有十三岁啊!   历届神女,谁不是过了百岁,才慢慢触碰到一丝神术的奥妙?   其实向来,神女和神女之间的交接,是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比如上一任神女,就是在她成为神女足足百年后,上上一任神女才过世。   按理说,宋如才刚刚被选为下一任神女,上一任神女本不该如此早地就死去。   甚至有人怀疑,是否是圣堂在暗中动手脚,谋害了上一任神女?   可不管怎样猜测,如今的现状就是圣堂势大,神殿式微。   圣主哈哈大笑:“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居然敢说出如此狂妄的话,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宋峰连忙把女儿护在身后,“小如,快回去修炼,这里没你的事,你爹我这一身圣铠可不是白穿的。”   书里就是宋峰自爆圣铠,失去了自身修炼的所有神性,才保住了南境国土。   宋如什么也没说,只是以右手为刀,用神力虚划破开左手掌心,鲜血汩汩流出,向着所有南境将士飞去。   以她为中心,那鲜血仿佛组成了一个法阵,将所有南境士兵牢牢护住,他们开始快速恢复先前在战争中受到的伤势,一个个伤兵都变得生龙活虎。   和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宋如越来越苍白的脸。   圣主:“!!!”   “你疯了吗?你什么修为,我又是什么修为,你想跟我打擂台?你又能坚持到几时?神殿是南境信仰,你是天道宠儿,即便我真的攻下南境,也不会伤害你的性命,可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这是他这样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绝对理解不了的行为。   宋如:“或许吧。”   所有南境士兵,都向着宋如跪地行礼,第一次对这个十三岁的少女,叫出了那一声:“神女殿下!”   宋如只有一个字:“打!”   圣主为北圣军灌注神力。   宋如疯狂地往法阵里灌注鲜血。   这场对战从日出薄晓,一直打到斜阳低垂。   宋如的脸色苍白如纸,就连双唇都失去血色,少女纤细的身影看起来摇摇欲坠,仿佛只要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圣主:“你到极限了,再这样下去,你真的会死的。”   宋如:“或许我还有一击之力呢?圣主不妨试试。”   一个在公爵之家娇养长大的千金,为什么会有这份心性?为了拯救南境亿万苍生,就连死亡都不畏惧,只能说不愧是被天道选中的神女吗?   圣主到极限了,他不敢再打下去,唯恐今天真的折在这里。   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宏图霸业,竟然败在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手里。   可只要人活着,总能徐徐图之。   圣主留下一句:“后生可畏!”就带领北圣军撤退。   圣主因为这一日的交战,一回到圣堂就开始闭关修炼,直到进阶半神,才再一次出来逼迫神殿。   那一天的南境,就连湛蓝的天空,都变成了一片血色,是被神女得血染红的。   没人知道她到底流了多少血。   那一天所有人都对着神殿的方向跪拜,虔诚地祷告:“神女殿下!”   只不过人是一种太过卑劣的生物,不管短短七年,那个当初视宋如为救世主的众议院议长,如今就说出了这样的话。   在和国主争辩中,议长回忆起了那一片惨烈的血色。   他脸色羞红,向宋如道歉:“神女殿下,对不起,我刚才说的太过分了,那只是谈判的措辞,必然有一定夸张的成分,可是圣堂势大是真,圣主毕竟进阶了半神境——”   宋如打断他:“你有在认真听我的话吗?我从这场会议的第一句话就说了,你们不是圣主的对手,此次攻打北境,由我亲征。怎么,你不信我?”   国王带头跪地,向宋如宣誓:“誓死效忠神女殿下!”   骑士长、宋峰、上下议会的议员们,纷纷跪地宣誓:“誓死效忠神女殿下!”   议长退了一步,但仍旧有自己的坚持:“我不会给你全部兵力上的支持,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如果你输了,剩下的这些士兵起码还是我们能跟圣堂谈判的筹码。”   宋如:“无妨,我来征兵。”   一听说神女要征兵,攻打圣堂,响应者众多!   “奶奶个腿的,圣主不是个东西,当初他攻打南境,把老弱病残当作人质,直接放在战场上当肉盾,里面就有我老娘!感谢神女殿下救下了我娘,但这口恶气,老子憋了七年,这次非得打回去不可。”   “如果不是神女,我们一家老小,早就死在当初那场大雪灾里了。我的命是她给的,她想打圣堂,虽然我搞不明白原因,但我第一个报名!”   “这原因简单的很,我就能跟你说明白,圣主刚刚进阶半神,就让我们南境献上岁贡,你知道他开的条件有多离谱吗?他这是在蚕食南境。等我们越来越弱,他就一举攻破,他可不是什么慈善家。   如今就是最好的攻打时机,一来,他刚刚进阶半神,境界还不稳定,这老家伙要是境界稳定,必然早就挥兵南下了。二来,咱们国力正强盛,非等以后被圣主吸血吸到只剩一副骨头架子,才敢站起来反抗吗?那时候可就必然打不过了。”   平民百姓各个踊跃报名。   贵族却全都不看好宋如。   那些原本在军中任职的贵族,甚至主动辞掉职务,“神女当然敢打,她是天道宠儿,向来得祂神眷,她和天父吵成那样,天父都照旧让她当神女。她有什么不敢打的,即便她输了,圣主敢动她一根毫毛吗?咱们可不一样,咱们小命只有一条。   再说众议院议长,都和圣堂说好求和,而非主战了,为什么神女突然又要打?该不会只是为了她自己的面子吧?因为圣主羞辱了她?还是想替她那个傻子夫君找回场子,她自己恋爱脑,不能拉咱们陪葬啊。”   什么样的声音都有。   在一片争议声之中,王玄之敲响了神殿的门,为宋如献策:“或许我能给你提供一些帮助?毕竟这也是帮我自己的朋友。”   宋如听他说那些计谋。   戴着银质镂空面具的白衣公子,声音清雅动听,分析战局时条理清晰,明明才刚来神耀帝国没多久,就对于南北两境的战力了如指掌。   他侃侃而谈,颀长的身影如松如竹,双手背负在身后,口吻十分淡然,温和之中却自有一股睥睨天下之势。   他的这些提议可真够阴的啊。   不愧是书里那个表面光风霁月,实则白切黑的玉华公子。   读者老在评论区说,王玄之是一位军师型的正道领袖。他总是谋而后动,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宋如这次见识到了。   宋如和王玄之,只不过是换了一个身份相处吧,看到的却好像是和平常完全不一样的他。   在她面前的王玄之是怎样的呢?   好像没什么本事,好像还是那个纨绔子弟,好像什么都离不了宋如。   就像刘邦那样的小废物,动不动就问张良、萧何,咱们该怎么办啊?   其实不是的,即便宋如很久没有登录第二个任务世界,王玄之也能把一切都处理的井井有条。   原来只是他想要让我觉得,他离不开我。   为了留住宋如,王玄之故意遮掩了自己的光芒。   如今换了一个全然陌生的身份相处,宋如才见到了真正的王玄之。   他那双琥珀色瞳仁里蕴含的光芒,是那样自信、那样耀眼、那样夺目,于谈笑之间,樯橹灰飞烟灭。   原来王玄之只要不在宋如身边,抛开那些故意的伪装,就能立显峥嵘。   饶是宋如,也不得不承认,王玄之真的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难怪当初会有那么多读者在这篇文下,为男主疯狂打call.   难怪书中那些女主,为了追随他,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美婢。   难怪反抗魔族的修仙者,会以他为核心,组建起来一个强大的新天庭。   宋如神色微怔。   王玄之提醒道:“神女殿下?”   以前他们商量正事的时候,明明都是王玄之走神,这还是第一次,居然换成宋如走神了。   宋如连忙收回思绪:“我在听,你说的很好,我觉得还可以再改几点……”   王玄之听得连连点头:“妙极、妙极,不愧是神女,今日来献策,倒是我冒昧了,即便没有我这些提议,你也一样能轻易就拿下圣城。”   这神女是很聪明,不过比我们家仙儿,那还是差得远呢。   ****   三天后。   大到遮天蔽日的飞舟骤然出现,停留在北境的半空中,原本明亮的天光一下子变得无比昏暗。   人们惊慌失措地跑出房间,“世界末日了吗?”   圣城,圣堂,半神阶的威压释放而出,圣主启动防护法阵,怒道:“何方宵小,敢来我北境撒野?”   身穿白袍的灰发少女,如同九天之上的玄女降临人间,她赤足落在圣堂的穹顶之上,闭着双眼似是吟唱圣歌,又或是某种神咒,圣洁而玄奥的力量自她周身散发而出,轻易就击碎了圣主精心构建的防护罩。   随她一同从天而降的,还有身穿盔甲的士兵,一眼看去数量仿佛无穷无尽,他们手持锋利的尖矛,另一只手举着厚重的盾牌,身上带着来自神女的神术赐福,能无限治愈伤势,不惧任何伤害,比亡灵军队还要一往无前。   广袤的北境,所有军事堡垒和要塞,同时被这支奇兵围攻。   圣主自从进阶半神,就到处耀武扬威,自以为是当今南北两境第一强者,然而只是一个照面就被宋如打趴下了。   圣主简直怀疑人生,自己修炼的圣术怕不都是假的吧?   北圣军比他更加怀疑人生。   就这?   圣主可是传闻中的当世第一。   结果就这?   人神女甚至都没有正眼看圣主一眼,挥洒而出的神力就将他死死地禁锢住。   圣主像一条死鱼那样,被按在案板上,连抬头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出来,死命地想要梗起脖子,最后只能用眼角的余光看到神女那一袭圣袍的裙角。   目之所及的绣纹,是纯洁的白色蔷薇花和浅浅的藤蔓缠绕,随着宋如缓缓走动,蔷薇花瓣上的光忽明忽暗,她高贵宛如俯视人间的神明。   “圣主,近来可好?”空灵如天籁一般的女声,语气平静的甚至如同日常问候。   屈辱!   圣主只觉得宋如明明战胜了他,态度却还这样轻描淡写,完全不把他当回事。   这比直接杀了他还令他感到屈辱。   但死亡——很可怕!   他不要死,只要留着一条命在,将来必有报仇之日。   圣主扯出一抹干笑,“不管南境还是北境,都是神耀帝国的一部分,两境素来有联姻,你的一位婶母就出自北境,和我们裴家同族,当年你圣洗礼之日,我还收到过邀请函,只不过实在抽不开身,才没有亲自前往,一直以此事为遗憾,我疼你就像自家的小辈一样,今日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系统:【真难为圣主能说出这种话,他说的你那位婶母,丈夫和宋峰爷爷的爷爷是堂兄弟,人家和他也不是同族,只不过同样姓裴,关系远到连用远房亲戚这样的词都是勉强。】   宋如温声一笑,“降者不杀。”   国王高高地举起圣剑,重复她的话:“降者不杀!”   他的声音通过宋如的神术加成,传遍了整个北境。   “哐当、哐当”,那是北圣军放下武器的声音。   神女神力无边,她座下的神兵正举起长矛指向他们的喉咙,即便是打,也是一个“死”字。   最关键的是,连北境的统治者圣主都投降了,他们还有什么好坚持的?就算自己的命再是低贱,再不值钱,又为谁去卖命呢?更何况家里还有苦等自己的妻儿和老母。   系统再次化身尖叫鸡:【啊啊啊啊,宿主你这样也好帅啊!这才是你,你的实力一直就能碾压这个小世界,都是被裴天落这个狗比压着,强行要扮演他的傀儡。前世要不是你为了走剧情,给他放水,他灭个锤子的世,咱们当场就把他骨灰给扬咯!降者不杀,太帅了、太帅了、太帅了,语气有多淡然,人就有多帅啊!】   宋如:【没你说的那么夸张,我前世真想灭掉裴天落,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不管咱们再怎么diss裴天落的为人,有一点还是得承认,他挺强的。】   后世的史书,用了很多笔墨来夸赞这场南北大战,史上将其称为“闪击圣城”。   稚嫩的少年,指着书上盛赞神女的片段,疑惑地发问:“爷爷,是否史书都是由胜利者书写,所以才会自吹自擂,明明是史书,却写的比神话还要传奇。什么神兵天降,什么救世主,南境不是入侵北境的侵略者吗?”   爷爷枯皱的老手抚过史书上的配图,“你生在最好的时代,没有经历过那时的北境,我们用血汗为圣主建起高大的圣堂,自己却只能住茅草和泥胚堆成的小屋,永远交不完的赋税,永远做不完的徭役……神女从来没有入侵北境,她没有杀过北境任何一个人,只是为我们推翻了压在头顶上的一座大山。   至于自吹自擂?”老者浑浊的双眼泛起一丝追忆,“孩子,如果你和我一样,曾亲历过那场战争,亲眼见到过她的绝代风华,就会知道这些史书非但没有丝毫夸大,甚至所有那些堆砌出来的赞誉,和她一比都显得过分苍白。神女啊,她就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上的神话本身。”   时间线拉回这场旷世奇战当天。   其实胜利者和失败者一样懵逼,来自南境的士兵,传说中那支从天而降的神兵大军,一腔热血地报名参军,满以为这场南北大战起码要打上几十年,然而事实是,从召集到组建、整队、集训、发兵……战争胜利,这中间的跨度才不过短短三天。   他们好多人甚至才刚刚学会举盾,更难一点的刺矛都没练利落呢,只是隐藏在老兵中间,尽量让自己显得像个合格的士兵。   神女行事这样匆匆,大家以为的宣战就是先到北境,用兵力数量把气势亮出来,然后且打且练兵,甚至都脑补好了以老带新,从战场小白慢慢成长成为沙场雄兵的剧本。   结果宣战就是最终战?   闹呢?   敢情新兵组建的这样急,是因为神女打从一开始,就只是喊他们来凑凑人数而已,排场看起来大一点。   会赢的这样干脆利落,就连负责战力部署的国王都没有料到。   尽管他提前和宋如做过沟通,知道那位白衣白发的玉华公子,献上了飞行灵舟,可以用作飞行战舰,还有传送阵法,能够奇兵突袭。   可也没想到会赢的这样轻松!   神女对圣主几乎就是碾压之态。   不该说几乎,而是完完全全碾压。   这时距离她那场二十岁生日,还没有过去多久,当时她被圣主逼迫嫁给裴天赐,还是傻子宋晏维护了神殿的威严。   如今宋如却能碾压圣主!   这是什么可怕的进阶速度?   圣主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那是南北两境第一强者,数千年来唯一一位半神阶,足足修炼了六百余年,才有如今的修为。   而宋如,今年才不过二十岁。   神女!   这就是他们南境神殿的神女。   这就是他用生命和灵魂效忠的信仰!   南境向来势弱,北圣军一直就是一把悬在南境头上的利刃,圣堂曾经数次进攻南境,他们苟延残喘、苟且偷生,处处矮上一头。   圣主甚至不把神殿传承千百年来的赘婿传统当回事,逼着贵为全民信仰的神女外嫁,在神女的二十岁成人礼宴会上大闹。   从今天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南境从此站起来了!   他们再也不必受北境欺凌,再也不必被圣堂逼迫。   当日圣堂之辱,今时今日悉数奉还!   国王在宋如面前跪地,双手举着长剑,呼声如同他的心一样滚烫:“神女万岁!神耀帝国万岁!”   千千万万南境将士,和国王一起,在宋如面前跪地,左手放在胸口,声音雄壮如同江河汇海:“神女万岁!神耀帝国万岁!”   这条喜报传回了南境。   宋如用比闪电还快的速度,轻而易举地就拿下了圣城。   从前那些嘲讽过她的贵族,先是震惊,紧接着便是羞愧和悔恨。   震惊于宋如修炼的速度,她才不过二十岁,居然能力克足有半神阶的圣主?   羞愧于,她为了神殿和南境呕心沥血,他们却那样对她……   至于悔恨,那就有太多太多的悔恨了。   那些故意辞去军中职务的贵族,眼看着一帮平民获得战功,加官进爵,自己却被削了职。   当初在宋如的生日宴上,被圣主几句威胁就吓到安静如鸡的贵族青年,如今更是悔的连肠子都青了。   什么圣主不圣主的?   神女才是当世第一强者!   曾有一个天大的好机会,摆在他们面前,他们有机会成为神殿赘婿。   却因为自己是个怂货,让一个傻子抢走了这个机会。   如今神女一统南北两境,成为神耀帝国实际意义上的最高统治者,宋晏作为她的夫婿,岂不是也水涨船高,成为全天下身份最尊贵的男人?   当初怎么就不能拿出人家这一份魄力?   真是连个傻子都不如!   北境第一天战败,到处都民心惶惶。   尽管国王说了降者不杀,但他们怕成为奴隶,怕被发配到苦寒之地挖矿。   国王向宋如询问战俘的处理,得到的回答只有一句话:“仿照南境即可。”   她的命令简单,国王费尽心思揣摩,这里的仿照南境意味着什么。   从物产丰饶程度来讲,其实北境和南境相仿,两境子民生活的条件却大大不同。南境人人富足,北境的平民却称得上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究其原因,在于神女和圣主的修炼方式不同。   神女,侍奉神灵,勾连神性,提升神力。   圣主则是,吸收灵矿中的神力,为了提升修为,他强迫民众替自己挖矿,实行高压统治。   在这种主方针的推行下,圣堂下属的哪一位红衣主教,能为他掠夺更加多的灵矿,他就会给予对方更多的封赏和权力。   在不同的区域,全都上演着这样一幕。主教大权独揽,奴役百姓,不仅搜刮灵矿,也满足个人私欲,致使民不聊生。   国王试探性地问道:“既然一切仿照南境,南境没有主教专治,那么北境也不需要有。”   宋如微微颔首。   国王懂了。   以后的北境,也会像南境那样,日加繁荣昌盛!   他传达神女的指令,剥夺了所有红衣主教的神权,从教堂里搜出大量民脂民膏。   士兵们把这些抬进圣城,献给宋如,得到的话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那些珍宝又流水一般地被抬了出去。   各地兴建起高大又温暖的房屋,原本闷在主教粮仓里快要发霉的粮食,要么被分发给了民众,要么被种进了土地里。   “比起侵略者,南境这些人,倒更像是来做扶贫工作的。”看着焕然一新的村庄和大地,每个人都由衷地发出这样的心声。   老百姓是很朴实的,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对谁好。   从前圣堂实行高压统治,逼着所有人都信仰圣主,如果哪一家没有交够赋税,没有出够挖矿的工人,胆敢骂圣主一句不好,就会被打成异端,严重的还会架在村口烧死。有一些红衣主教,甚至还实行连坐制度。   那时大家表面上信仰圣主,其实心里对他十分抵触。   如今就不一样了,一家一户的民众们,全都自发地换下家中供桌上的圣像,换成了一束束白色的蔷薇花。他们抛弃旧的信仰圣主,改信新的信仰——神女宋如。   北境这片沉闷的土地,从未如此欣欣向荣过。   宋如始终没有解开过对圣主的神力禁锢。   圣主进阶半神,触碰到了神明的门槛,即使不吃不喝,对他的身体也不会有丝毫损害。   可他像一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来来往往的人们偶尔向他投去一个眼神,里面满是鄙夷。   圣主的妻子纪心柔,总会替他向宋如求情。   宋如经过圣堂门口,又看到纪心柔跪在那里,哭的十分哀婉,“神女大人,我夫君知错了,求你放过他吧。”   圣主本人,却是一副谄媚模样,“神女殿下,近些天我看到你大刀阔斧地改革,才知道自己从前错的有多么离谱,原来那些红衣主教背着我,做下这么多恶事,您可真是英明神武!”   宋如的年纪还不到他的零头,难为他这样拍马屁。那些手下做的事,他真的不知道吗?事实上,圣主非但知道,还恶意包庇他们。   裴天落看着这一幕,双眸里不禁浮现出一抹嫌恶。   这就是毁了自己一生的人。   如此卑劣、如此低贱。   说圣主像一条狗,都是对狗的侮辱。   其实挺没意思的,和这样一个只会欺软怕硬的垃圾斗,即便赢了,也没有一丝一毫成就感。   裴天赐拽纪心柔起来:“别在这丢人现眼了,神女对他有什么处罚,都要看神女的意思,你这样强行逼迫神女干嘛?”   纪心柔:“什么他、他、他的,那是你亲爹!”   裴天赐满脸都是不耐烦。   一开始他爹被神女打倒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要完蛋了。但人家压根没动圣堂,除去各地红衣主教职位被褫夺,圣堂的宝库被搬空,其他一切循旧制。   他这个圣子,也还是圣子,就连南境的国王,都对他很是一番礼待。   当然了,裴天赐浅薄的人生阅历,还不足以支撑他明白这样一个道理:别人待你温和有礼,并非是人家觉得你身份有多高贵,单纯只是出于对方的绅士风度。   总之,裴天赐现在恨不得没有圣主这个爹,他娘还要天天来这里跪跪跪的,这不是道德绑架吗?万一逼得神女心里不舒坦,把他们母子俩一起收拾了怎么办?   宋如和裴天落一同坐上马车。   宋如没动圣主一家,因为那是裴天落的剧情。   由于四个任务世界融合,第三个任务世界的剧情,已经歪了很多,剩下的部分,她能不动,就尽量不动。   这个草包弟弟啊,裴天落放下车窗上的帘子,觉得更无趣了,神色恹恹地收回了目光。   看吧,他们所谓的亲情,就是这么肤浅。   纪心柔愚蠢并且盲目地爱着丈夫和儿子。   而那对父子,唯利是图。   这明明只是他复仇的第一步,只是一道开胃小菜,裴天落还为圣主一家准备着很多道大餐。   本来他应该兴致勃勃,应该享受他们的痛苦,应该去布置接下来的复仇,可为什么裴天落只觉得没意思。   这所谓的仇恨,再也没办法给他力量,反而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裴天落就像是一个人走在一片荒凉的沙漠里,漫天黄沙淹没了他的视线。他只能踽踽独行,没有目标,没有方向。   未来或许是天道杀了他,也可能是他杀了天道,但即便真的到了那一天,掌控了整个神耀帝国,又有什么意思呢?   一阵清风吹过,裴天落倏忽间闻到了宋如身上的芳香,属于傻小子对于她的那种依恋,瞬间填满了他荒芜的心田。   他把头埋进宋如的肩窝,深嗅她的淡香,痴迷地叫道:“阿姐。”如同跋涉在荒漠中的旅人,终于抵达了绿洲。   然而这不是真正的绿洲。   裴天落的神色很快清醒。   他所沉迷的只是幻象。   宋如于他,不过是海市蜃楼。   裴天落抬起手,轻轻地抚过宋如悉尼如羊脂白玉的面容,修长的手指在她脸上逡巡、停留,喃喃道:“真可惜,是假的啊。”   如果她是真的就好了。   裴天落甚至忍不住生出一股奢望,如果他真的在第一世的时候,就提前遇到了宋如呢?她一定会帮他的,不会任由他被孤儿院的人欺负。   没有摄魂术,她或许未必会认他当弟弟,总之绝不会对他的遭遇坐视不理。圣堂把裴天落领回去利用完,又想杀他的时候,他或许可以向宋如求助。   宋如那么强,她一直都那么强,前世也是轻易就把圣主打退了。她肯定还会帮他的,毕竟她是那样善良又纯净的灵魂。   裴天落甚至生平第一次觉得,他做错了。   如果他不曾在世间降下天灾,不曾造成生灵涂炭。   那么当他和宋如第一次在圣堂相遇时,她是不是愿意听一听,他有过怎样的冤屈,而不是直接就要灭杀他?   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命运从来没有给过裴天落选择的机会!   ——假使他当初不曾继承邪神的力量,那么早在圣主对他下杀手时,世界上就没有裴天落这个人了,他早就死在那个时候了。   被欺凌的弱者没有选择权。   那时候活下去就是裴天落唯一的奢望。   裴天落的手指,最终停留的地方是宋如的双唇,他狠狠一碾,几乎出了血色,宋如原本偏向浅红的唇瓣,如今嫣红一片。   她吃痛,微蹙秀眉。   大抵,面对心爱的女子,如同是见到了世间最美好的事物。   楚渊想要守护,王玄之会想要把她锁在自己的宫殿,不许旁人染指她的美分毫,裴天落却想要毁灭,他会腾起一股破坏欲。   裴天落比女子还要漂亮的菱形红唇,漾出一抹笑意,本就极艳的面容,更是美得勾魂摄魄,眼尾一颗泪痣妖冶,“这世界真的很无趣,还是毁灭吧,为了避免天道又让这一切重来一次,要先把天道也杀了,你觉得我说的对吗?甜心。”   宋如疼死了:【疼、疼、疼、疼、疼……谁他妈是你的甜心!疯批。】   裴天落痴痴地笑着:“你疼的样子很生动,一点也不像个傀儡。如果你不是傀儡就好了,可摄魂术是不可逆的,你已经是傀儡了。更何况,当初,你要是没有成为傀儡,我早就死在你手里了。甜心总要杀我,真是不乖呢。”   他的蓝眸里闪过紫光,凶戾又暴虐,那种惩罚的意味太过明显,系统在第一时间为宋如打开痛觉屏蔽功能,【宿主挺住!】   然而裴天落什么也没做,只是双手捧着宋如的脸端详,视线总落在她殷红的唇上,和他满是戾气的神色截然相反的,是他简直称得上温柔的动作,那么轻、那么小心翼翼,仿佛宋如是易碎的珍宝。   那种视线几乎让宋如错以为,自己双唇的血色,不是被裴天落用手指碾出来的,而是被他亲吻。   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难熬。   车厢里安静到宋如甚至能听到裴天落喉结微动的声音。   裴天落倾下身,和宋如离的很近,双唇近到几乎要覆上她的柔软。   宋如有了一个和系统完全不同的猜想,裴天落不像是要用疼痛折磨她。   不会吧……不会吧……   这狗男人不会要吻下来吧?   淦!   这可是她的初吻,如果真的丢在这里,宋如杀了裴天落的心都有了!   去他妈的傀儡!   他绝不是喜欢她,只不过是对傀儡的羞辱罢了。   宋如都想跟裴天落拼了。   外面,骑士长的声音恭敬地响起:“神女殿下,圣泉到了。”   裴天落收起脸上的笑容,坐直身体,神情冷肃,侧颜精致如同玉石雕像,冰冷的不近人情,“进去吧,那个青衣男人昨天醒了,让他深爱你,让他因这份深爱成为你的走狗。这对你来说并不难,神女,不要让我失望。”   宋如总算挣脱方才那种诡异的气氛,逃似的下了马车,像是后面有恶鬼追着。   原书里,裴天落并没有这么早就对圣堂发起战争。   书里神女没有宋如这么强,固然是主要原因,另一方面的原因则是,书里也没有出现楚渊受伤这一茬啊。   书里攻打圣堂,用的是裴天落一大串阴谋诡计。   现在变成这样。   虽然大方向没错,但实际剧情有所偏移,最后任务评分或许不会太高。   不过宋如如今一心只想着,赶快脱离这些因为未知错误融合的任务世界,只要能把大概剧情的完成度搞定,评分高低早就无所谓了。   系统说过,只有四个任务世界的剧情都走完,宋如才能登出这些任务世界。   ****   圣泉是一处天然形成的疗伤圣地,原本位于野外,历代圣堂中人围绕着圣泉建起一圈高大的院墙,白墙金瓦,宛如玉带般点缀在山峦之间。   宋如推门走了进去,青山万仞,被环抱在中间的圣泉,氤氲着温热的水汽,身量高大的青年静坐在清泉之中,绣着同色竹纹的青衣湿透,披散的墨发滴落泉水,冷峻的面容俊美若神祇。   一方面是圣泉的治疗效果确实非同凡响,另一方面则是楚渊的身体自愈能力远胜常人,这是镇老头传授的那种堪称变态的修炼古法所致,又被称为肉身成圣。   还有就是,这一次天道并没有对楚渊下死手,比不上当初妖皇种子那么残忍,就是要置他于死地。   几方面综合之下,楚渊体内的伤势恢复了七七八八。   楚渊徐徐睁开那双寒星点墨一般的双眸,里面古井无波。   却在对上宋如时,眸色失去沉静。他踉踉跄跄地向她走来,一路跌跌撞撞。   宋如担心楚渊撞倒在山边的岩石上,连忙伸出手扶住他,一下子便被他身上的酒气撞了个满怀。   以楚渊为男主的那本小说,宋如只重点关注了自己出场的剧情,其他地方都是大概翻翻,随便扫两眼,但就是她这么一个假书粉,都知道楚渊从不饮酒。   酒乱人心、迷人智,他时时刻刻都要保持绝对的清醒。   更何况,他还在疗伤,体内的伤势一塌糊涂,这种情况下居然喝酒?   楚渊怕不是失了智吧。   天雷把他的脑子给劈傻了?   楚渊步伐凌乱,气息却凌厉,一把攥住宋如细白的手腕,向来清冷的声音,因为醉酒吐字都有些含混,他的双眸牢牢地锁住宋如,“为什么骗我说不认识我?”   要不是灵犀角,他险些都要被她骗过去了,真以为她不是他要找的那个宋如。   青年的双眼太过摄人,那双黑眸深邃的像是要把宋如吸进去,她又太过心虚,确实很觉得自己对不起楚渊。   宋如不自觉地退了半步。   她下意识的躲避让醉酒的楚渊陡然生出一股子不悦,再一次向前逼近了她,“说要跟我退婚,是因为我变成废人,我不再是大英雄,你说你自己嫌弱慕强。”   楚渊的声音交织着悲伤、绝望、苍凉,“那为什么他可以呢?宋晏又比我强在哪里?他一样是废人,没办法修炼,甚至还是个痴呆,你却把他捧在手心那样宠爱。为什么他可以,偏偏我不行?”   宋晏?   不,他说的是裴天落。   宋晏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假名罢了,其实这本书里本不该有宋晏这个名字,全是宋如一时心软、自作主张。   那是因为裴天落这本书的剧情就是赘婿流啊,强大又美貌的老婆帮男主打脸那些嘲笑他的人,是这本书的爽点之一。   宋如和楚渊退婚,是因为楚渊那本书是退婚流啊,楚渊未来逆袭,打脸宋如这个“拜金捞女”,是书里最重要的爽点之一。   楚渊苦苦所追究的答案,最本质就在于两本书剧情不同。   宋如又向后退了三步。   她不知道该怎么向楚渊解释。   事实上,根本无法解释。   任务者没办法说出穿书的事实真相,这是规则,凌驾于一切之上的规则。   眼看心爱的女孩一退再退,彻底惹恼了楚渊,他的神智早就被酒精烧的滚烫混沌,宋如的后背抵在巨大而冰凉的山岩石壁上,楚渊揽过她款款的腰肢,一把将她扯向了自己。   “宋如,你现在这样讨厌我吗?我离你近些,你都要逃,你连一句话都不肯和我——”   宋如本来就意识混乱,非常茫然,楚渊用的力气太大,出于身体的惯性,宋如跌向了楚渊。   好巧不巧地,双唇刚好撞上了他的。   那一瞬间,楚渊脑海里像是有无数烟花炸裂,过电一般的触感从嘴唇一路流窜到大脑,他连原本想说的话都忘记了,全身瞬间僵硬,木头人一般机械地用左手搂着宋如的纤腰,另一只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宋如并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她母胎单身,没有谈过恋爱,连男朋友都没有,就更别提接吻了。   初吻当然还在。   应该说,一秒前还在!   楚渊的双唇,不像他的剑那样冷硬,反而过分柔软,也过分炙热。只是轻轻一触碰,宋如都感觉到了那种仿佛要把冰山都融化的热度。   那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   从来没有和人亲吻过,也不懂情爱是什么的宋如,没办法清晰地描述出来。   就是很突然,很别扭。   非要形容的话,唇畔像是贴上了柔软Q弹的果冻?   呸!   这可不是什么新款果冻。   可恶!   初吻没了啊!   啊啊啊啊,楚渊在发什么神经,喝醉酒了不起吗?   醉鬼就能对别人撒酒疯?醉鬼就能夺走别人的初吻?   他喝的那是酒,还是什么特赦金牌啊!   就在几分钟之前的车厢里,宋如还在心里和裴天落博弈,如果他敢夺走她的初吻,因此冒犯她,她拼着任务失败,哪怕一辈子都被困在这四个任务世界里,也要取裴天落的狗命。   现在她不惜任务失败,都要捍卫的初吻就这么没了。   宋如:【统子,呜呜呜呜,我脏了。】   系统:【宿主你穿梭这么多任务世界,从来都卖艺不卖身的,楚渊敢轻薄你,宰了他!】   就在宋如发飙的前一秒,楚渊骤然回过神来,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对、对不起!”   他都没顾得上留意身后的地形,倒栽葱一样摔进温泉池里,被狠狠地呛了一口水,他狼狈地靠在池岸边,使劲儿咳嗽,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怎么也站不起身来。   宋如:“……”   宋如这会儿理智回笼,也能想明白楚渊不是故意的。   尽管他被酒精烧坏了脑子,但从他刚才的动作、神色和语言分析,只是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   强吻宋如,这可不符合楚渊一贯的君子作风。   是她自己,因为楚渊的话心乱如麻,没有站稳身形,阴差阳错之下才发生了这一出惨剧。   系统换了一个怒气冲冲的表情包,小绿人都快喷出火来了,【让他割下那张嘴赔罪!】   脑补了一下楚渊被割唇的模样,那幅画面实在太过惊悚,宋如打了一个寒颤:【倒也不必?】   楚渊倒在水里猛咳。   宋如站在岸上,居高临下地斜睨着他,神情是他所熟悉的宋如式倨傲,“冒犯神女,在神耀帝国是死罪!念在你在天雷中出手帮我的份上,可以饶你一命。当然,即便你不出手,天父也不会真的伤害我,我是天道宠儿,一身神力全都拜天父所赐,祂对我不过是小惩大诫。至于你所说的过往,我确实不知道。三年前,我的记忆发生过错乱,如今的的确确不认识你。”   这是宋如和系统商量出来的对策。   楚渊在圣泉里躺了十天。   宋如和系统全都忙着讨论应对方针了。   两个臭皮匠,最后只能拿出失忆梗。   狗血是狗血,但鉴于已经有了对王玄之说过的替身梗,狗血就狗血吧,好用就行。宋如本着非常朴素的原则,管它黑猫白猫,只要能抓住老鼠,那就是好猫。   反正不怕楚渊去查,三年前神女被天道送回过去,记忆确实发生过一段时间的错乱,宋如也按照书里写的那样表现了出来,神殿的人都可以作为佐证。   至于宋如为什么既是苍涯国扶风宋氏少主,同时又是神耀帝国南境神殿神女,这就要靠楚渊自己去脑补了,反正“失忆”的宋如,是没办法提供一个合理解答的。   本来嘛,要装失忆骗人,宋如在微弱的良心和道德感谴责之下,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内疚的。   可经历了痛失初吻这一遭,她撒起谎来莫名理直气壮,转身离开的时候,简直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楚渊一边顺气,避免继续猛咳,一边从水里爬出来,追在她身后道歉。   宋如看都不看他一眼,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仪态高贵,灰发如瀑般摇曳在身后。   楚渊咳得那样狼狈,却还紧紧地追逐着前方少女的步伐,时不时地说着什么,试图想要换回少女的一个回眸,哪怕只是一眼。   裴天落远远地看着这一幕,自语道:“看吧,神女就是这么轻易,就能让男人对她死心塌地。”   这明明应该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可不知道为什么,裴天落心里却生出一股酸涩和疼痛之意,甚至还有一种陌生的愤怒!   ——疯狂地叫嚣着,让他想要推开楚渊,独占宋如。   裴天落低头,疑惑地看着自己心脏跳动的位置。   一缕缕黑气,从他的指尖流散,被黑雾包裹的修长五指,剖开了胸膛,他取出那颗鲜红的心脏,看它在掌心跃动,困惑于自己怎么会被这种不理智的情绪支配。   在裴天落的识海里,小宋晏气得大喊大叫:“快推开那个男人,把姐姐抢回来!不要让他抢走姐姐的喜欢。”   裴天落收紧骨节分明的五指,碾碎那颗为宋如而不正常跳动的心脏,淋漓的鲜血从他的指缝中迸发、溅落。   他瞳仁里的蓝色早已彻底被邪气的紫意侵占,清润而华丽的声线里满是冷漠,“我和你们这些蠢货不一样,不会被一个女人乱了心智,看那个男人像一条狗一样追在她身后,不是很可笑吗?他实力明明那样强大,面对她却那样卑微,爱是一种愚蠢并且盲目的东西。”   小宋晏:“疯子,你这个疯子,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   楚渊的识海里,镇老头破口大骂:“你这倒霉孩子,平常让你品美酒,跟要你的命一样,怎么都不肯喝;今天不让你喝,你非要牛饮,好酒是让你这么糟蹋的吗?”   在宋如没来圣泉之前,楚渊几乎把镇老头的库存一饮而尽,那可是老头子积攒了好久的美酒。昨天听守在圣泉外的侍卫说,今天神女会来探望他,他就一口气喝光了所有的酒。   “镇前辈,对不起,不喝这些酒,我怕问不出口埋藏在心底的话,我以后赔给你。”   镇老头摇头叹息:“真没出息,还得借酒壮胆。”   楚渊眼睛亮晶晶的,“前辈,我和宋如……我和她……刚才我们……” 第38章   镇老头:“看到了、看到了, 不就是亲个嘴儿吗?那也叫亲嘴?就是碰了一下,瞧把你激动的那样。”   楚渊满脸烧的滚烫,连耳根子都是红彤彤的一片, “都怪我用的力气太大了,害她没站稳。”   那是怎样的一个亲吻啊。   可能在镇老头眼里,只是蜻蜓点水的一触即分。   但对于楚渊来说, 却能铭记终生。   她那么柔软,那样芬芳, 红唇甜美胜过熟透了的樱桃,玫瑰花瓣一样的娇柔和幽香, 一遍遍在楚渊脑海里回放。   直到想起宋如说的话,楚渊脸上才浮现出落寞, “她失忆了, 不记得我了。”   镇老头:“往好的方面想,起码她现在对你不错, 为了你跟圣堂开战,用圣泉替你疗伤。你想啊,就在不久之前, 她还被圣主逼的, 不得不和一个傻子订婚,现在却能碾压圣主, 说不定就是为了救你, 疯狂修炼, 才能攻克瓶颈。是你激发了她的潜能, 你在她心里一定很重要!   至于说失忆,你之前不是一直很遗憾,是人小姑娘动情早, 人家先追你的,现在刚好反过来,你有一个机会,重新追求她。怎么,小子,这么不自信,怕自己追不到手?”   镇老头的话,让楚渊心里十分甜蜜,可是又迟疑道:“可她有未婚夫了……”   镇老头翻白眼:“你亲人家姑娘的时候,咋没想到人有未婚夫了?”   楚渊没办法说出接下来辩解的话,否认刚才那个吻,说那只是一个意外。因为这个意外实在太过甜美,他至今都沉醉其中,恨不得回忆千遍、万遍。   镇老头:“你不会真以为宋如喜欢一个傻子吧?我都打听过了,她只是把宋晏当弟弟,之前是圣堂逼迫,想要和神殿联姻,破坏神殿传承千百年的赘婿传统,以此拿下南境。神女当然不肯,但那些世家公子哥竟然全都被圣主的威压唬住了,只有这个傻子愿意为宋如出头,说要娶她。   他们这场订婚,与其说是出于两人相爱,不如说是为了打脸圣堂,政治目的更大。如今宋如实力精进,碾压圣主,这场订婚当然也就不作数了。不过暂时未必会取消婚约,怕是牵扯到了之前天父发威,具体是怎么一回事,我还没搞明白,你只需要明白一点,她和那个傻子之间只有姐弟之情就行了,你觉得她会喜欢上自己的亲弟弟吗?   你想啊,三年前神墓巨变,宋如或许在里面遭遇了什么绝境,才会导致记忆丢失。一个人失去记忆,对这个世界该多没有归属感啊?那个傻子可能刚好在她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给了她家人的温暖,是亲情把他们俩牢牢地绑在一起。她想要照顾这个小傻子,更多出于一种责任感。”   楚渊追在宋如身后,和她一同走向马车,落后她一步站定。   他和镇老头这些对话,都发生在他的意念空间里。   骑士长为宋如打开车门,宋如迈上马车,闻到了车厢里浓郁的血腥气,裴天落那张俊颜在黑雾之中,显现出一种仿似畸变的扭曲感,他白皙的玉手抓着一团鲜红的血肉,依稀能看出是一颗被他捏碎的心脏,他把它塞进嘴里,一口吞咽下去,抬头对她露出一个隐忍疯狂、又无辜无害的笑容,童声清脆:“姐姐。”   宋如几欲作呕。   宋如:【裴天落这是在吃别人的心脏?他居然还吃人!他又害了谁,咱们不是一直在密切监视他的行动吗?】   系统的表情一言难尽:【不,宿主,他倒是没有那方面的癖好,我刚查了一下,他吃的是自己的心……】   宋如:“???”   【有毛病吧他?把自己的心掏出来吃了,什么意思啊?就显得他牛逼呗,实力高强到挖心都没事。】   系统:【咱们不理解他是对的,毕竟咱们都是正常人,就算我只是个机器人,我也是三观正常的机器人。】   裴天落再一抬手,黑雾散去,那些血腥味、他指尖残余的鲜血,全都消失不见了,仿佛宋如方才所见的那一切,只是一个幻象。   他扬起车窗上的帘子,探出头奶声奶气地对外面的楚渊喊道:“哥哥,你不坐车吗?”   神殿的马车宽大无比,里面燃着不知名的熏香,香味清雅幽淡。   宋如坐在靠窗的位置,素白的手托着粉腮,望着窗外发呆。   裴天落坐在她的对面,身前还摆着一张小桌子,桌上是他写了一半的作业。   简单的几道算术题,被他涂涂改改,写的乱七八糟。   一见到楚渊上车,裴天落就兴奋地坐直身体,把作业全都推到旁边,热情地招呼他坐在宋如的旁边,缠着他问东问西的:“哥哥,你好厉害哦,姐姐说订婚那天是你帮了她,你怎么这么强呀?不像我,是个小废物,一点神性都没有,根本不能修炼,只会拖姐姐的后腿。”   裴天落是个出色的阴谋家,满肚子花花肠子,楚渊这种正人君子,怕是被他卖了,还会替他数钱。   宋如担心楚渊真被裴天落给卖了,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把裴天落按回了原本坐的位置上:“阿晏,你怎么不写作业了?当心老师又要批评你,说好的一定不偷懒,不再请家长,不让姐姐丢人呢?”   裴天落撇了撇嘴,一下子就像被霜打的茄子那样蔫了,不过还是乖巧地坐了回去,委屈巴巴地说:“哦,知道了。”仿佛宋如让他写作业,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楚渊仔细观察他们两个的相处,真的就像一对姐弟,完全没有男女之间那种暧昧和旖旎。   宋如方才的声音太严厉,裴天落像是有些害怕,偷偷扯了扯楚渊的袖子,“哥哥,这道题太难了,我不会,你能教教我吗?”他不敢问宋如了。   楚渊原本想教他,却在看到盲文之后愣了一愣。是了,这孩子不仅是个痴呆儿,还天生目盲。   一时之间,他对裴天落满是怜惜。   完全是那种未来姐夫对自家弟弟的关爱。   楚渊像是为了顺利追到姐姐,努力刷弟弟的好感度,“我不会盲文,你先教我这是什么意思,我再教你这道题怎么做,好吗?”   宋如:“……”   她眼睁睁地看着楚渊学了一路盲文,脸上还带着谜之笑意。   真就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啊喂!   老实人楚渊这么惨的吗?   狗比裴天落!   下车的时候,宋如照旧停在马车下方,转身把手伸进车里,想要扶裴天落下来,她从前都是这样扶傻小子的。   裴天落却拒绝了她,“要哥哥扶嘛。”   楚渊跳下马车,伸手扶住裴天落时,听到他在自己耳边说:“哥哥,我能看得出来,你也很喜欢姐姐哦,其实……神殿的赘婿,可以不止一位的,历来神女三宫六院是很常见的事。你不是来破坏这个家的,你只是加入这个家。当然了,正宫肯定得是我。”说到最后,这个有些傻气的小孩子,俏皮地眨眼笑了一笑。   楚渊望着宋如的背影,一时心跳如鼓。   来自裴天落这位宋如未婚夫本人的邀请,彻底击溃了楚渊心里挣扎的道德感。   他现在十分确定,裴天落和宋如之间并无男女之情,裴天落就是全然的小孩子心性,他们这场所谓的订婚,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那样随便。   本质上是出于政治目的。   更是因为宋如心里没有喜欢的人,无所谓喜欢不喜欢宋晏,反正订婚了也还是把他当弟弟照顾。她和他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实际上的姐弟。   楚渊想要重新追求宋如,再也没有“她已有未婚夫”这一层阻碍。   系统捕捉到了裴天落所有的话,绿色的果冻团子双手叉腰,愤愤不平道:【裴天落真是绿茶男!说话句句都茶里茶气的,透着一股子茶味。】   宋如同样对裴天落的茶艺叹为观止。   这是她在啃一万本《绿茶手册》都到不了的境界。   真不愧是堕落之主、黑暗之主,这个人从里到外全都是黑的,根本就是黑心肝!   真怕他把这四个任务世界全都玩崩了。   好在,裴天落如今还不知道,另外三个界域的存在。   可万一他知道了呢?   不行、不行,这样下去可不行!   得想个办法,赶快让楚渊和王玄之回他们自己的界域去,不能再让这俩人和裴天落搅和在一起了,宋如暗暗思索。   ****   王玄之居住在神殿为他安排的庄园里,他的伤势没有楚渊那么重,只在圣泉静养一天就全好了,就连当初被魔界爪牙追杀,受的那些暗伤,都在无形之中痊愈了。   甚至,经过此次和巅峰强者对阵,他在修炼一道又有新的体悟,隐隐触摸到了下一阶的门槛。   王玄之这几天神清气爽,修炼、抚琴,潺潺琴音流转,吸引来鸟雀驻足倾听,百鸟朝凤一般蔚为壮观。   楚渊在神殿使者的指引下,来到这处白墙绿顶的大庄园内,最先听到的就是好友久违的琴音。   一曲听完,楚渊鼓掌道:“玄之兄,我观你琴艺又有了很大的精进,心境也极为开阔。”   王玄之双手从琴弦上移开,本来笑盈盈的,“楚兄,那天你易容术失效,我看到你的本来面目,实在是有些英俊,怎么整天——”   话才说到一半,抬眼看到楚渊一身黑衣飒飒,卓立于喷泉之前,偏冷的气质和简单的黑色,再配上那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容,清冷到了极致,说是举世无双也不为过。   即便是王玄之这种有些自恋的人,都不得不承认,即便是他自己,颜值也未必能压得过楚渊,最多算是不相上下。   王玄之心里莫名庆幸,“还好仙儿不是我这样的颜狗!”不然他都不敢把易容术失效、露出本来相貌的楚渊引荐给她认识了。   楚渊这也太俊了吧?   而且关键是!   为什么偏偏是黑衣?   王玄之:“非要穿黑色?”   这是楚渊刚换的黑衣,知道王玄之厌恶黑衣,他理智地分析道:“我的未婚妻失忆了,我想帮她回忆起过去。想来接触一些从前熟悉的事,有助于刺激到她重拾遗失的记忆。我从前惯爱穿黑色,不知道这能不能帮她想起来点什么。”   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王玄之不得不说,楚渊和未婚妻这一场大戏,真真是比戏园子里上演的还要精彩。   先是楚渊变成废人,被未婚妻退婚;   又是楚渊在遥远的神耀帝国,撞见未婚妻和其他人订婚现场;   如今再加上,他这未婚妻竟然还失忆了?   王玄之自己就是心机叵测之人,书里是个白切黑,凭借心机手段重建天庭、复仇魔皇,他没有楚渊那么单纯好骗,下意识地浮现出一抹怀疑,他这位好兄弟,怕不是被一个女人耍的团团转吧?   真就那么狗血?   所有大起大落的戏本子桥段,全都让他这位好友给遇到了?   王玄之:“我也算略通岐黄之术,不如我为神女诊治一番?或许能助她恢复记忆。”   他得跟这个女人打一打交道,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楚渊对她一往情深,可是连命都不顾的。如果她真的想要利用楚渊,王玄之作为至交好友,少不得要提点一番。   楚渊喜道:“那自然极好!”   王玄之为楚渊倒了一杯茶,请他在镂空铁椅上坐下。   楚渊这会儿极为兴奋,分享着自己的喜悦:“宋如她并不讨厌我!真的,我和她……”   听他叫出宋如这个名字,王玄之神色微怔。   这些天他住在神耀帝国,自然知道神女的名字就叫宋如,第一次听说时,他就花了好长的时间来消化这件事。   竟然和他家仙儿同名同姓。   这也实在太巧了一些。   不过想想,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在仙凡魔三界之外,竟然还有另外三个界域!撞个名字似乎也没什么稀奇的?   此时听楚渊称他的未婚妻为宋如,王玄之只以为叫的是神女的名字,并没有想到楚渊的未婚妻,原本就叫宋如。   所以也不知道,不只是神耀帝国神女、仙界女娲宫圣女撞了宋如这个名字,初武大陆第一天骄同样叫宋如。   如果让王玄之知道,这三人同时撞了同一个名字、同一张脸,或许他心中也会起疑,不会再被宋如那一套“替身”的说法轻易瞒住。   王玄之把思绪拉了回来,“你们怎么了?”   他眼里这位向来杀伐果断的好友楚渊,扭捏的活像个头一次上花轿的小媳妇,红着脸说:“我亲了她,她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还允许我上马车了。你不知道,她性子一向傲,如果不喜欢我,如果换成旁人敢这样冒犯,她早就把我打的躺回圣泉二次疗伤了。你说,她会不会虽然失忆了,但其实还是对我保有一些好感,所以待我比旁人更亲近些?”   王玄之:“!!!”   竟然亲了!   我和我家仙儿都还没有亲过呢。   亏王玄之方才还在替楚渊担忧,是不是被神女欺骗了感情,转头人家就来他这里撒狗粮了。   楚渊连忙端起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想要压一压自己发烫的脸庞。   王玄之:“那是滚烫的茶水啊!”   “让你见笑了。”楚渊被烫到以后,“咳、咳、咳”地把水咳出来,“我还是第一次,吻技一定很差劲,接吻表现太青涩,会不会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啊?玄之贤弟能不能在这方面指导我一下,下一次我想表现的好一点,我当时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今天其实是个意外,下一次我肯定不会这样唐突,一定会在她正式重新接受我以后,再和她……”   王玄之:“???”   你确定没有问错人?   我指导你?   我拿头指导你?   你好歹还有了初体验,我比你还初哥呢!   什么请我指教,这绝对是秀恩爱。   明问暗秀。   还什么“今天其实是个意外”,你说“意外”这俩字的时候,能不能把快要咧到天边的嘴角收一收啊?   以前王玄之真的挺同情楚渊,想他和仙儿两情相悦,楚渊却只能单相思,没少为这位好兄弟担心。   好家伙、好家伙!敢情人家现在都亲上了?   呜呜呜,我连仙儿的小手都没拉过几次。   当然了,男人嘛,在这种事上绝对不能输!   以前王玄之没少向楚渊秀过,他和自家未婚妻郎情妾意,这一次当然也不能输,“楚兄,你得霸气点,别这么扭扭捏捏的!别像个孩子一样,这么容易害羞,像个男人一样,把她亲到腿软。”   强行装完逼之后,王玄之又替自己这个初哥辩解了一句,“不过我觉得男人嘛,初吻的时候,吻技青涩点没什么啊,这不恰好说明咱们也是初体验吗?吻技好,那只说明祸害的女孩子多。女孩子才不喜欢花心大萝卜,我家仙儿尤其不喜欢!”   这样想来,自己的笨拙竟然也是一个加分项,楚渊又是一喜,嘴角简直都快咧到月球去了。   王玄之想到楚渊以前自我吐槽,说不会笑,说自己笑的不自然,当初在玉虚秘境想要给未婚妻露出一个笑容,最后都差点闹出笑话,让别人以为他是去下战书的。   这叫不会笑?   您老人家笑的甭提有多开心了。   骗子!骗子!   王玄之不想再理会楚渊这个骗子了,最重要的是,实在不想再和楚渊进行这个虐狗的话题。   他抱着琴离开,“楚兄,我修炼上有一些问题,还要回去细细参详,今日暂且别过。”   楚渊:“玄之贤弟慢走,我也回房了。”   王玄之才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扭头一看,是楚渊太过开心以至于走路同手同脚,笑得精神都有些恍惚,直愣愣地往一块玻璃上撞,他像是连疼都察觉不到,从原地爬起来,绕过玻璃继续笑着往前走。   王玄之:“……”   秀恩爱!   这绝对也是秀恩爱!   肯定是楚渊觉得王玄之刚才捧哏没捧够,特意用这种动静提醒他回头看,再让王玄之看一眼他脸上大大的笑容。   王玄之回到房间里的时候,还在闷闷不乐。   尽管他很想替楚渊开心一下。   毕竟两人是真正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可不是什么塑料情。   楚渊和宋如久别重逢,哪怕最终未必能修得正果、破镜重圆,总之现在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然而王玄之就是——   那种感觉类似于,你有一个好朋友,你们俩整天一块咸鱼,回回排名都是倒数。   你打从心眼里同情朋友及不了格,考试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的卷子给他抄,结果成绩公布以后,人家考了个满分。   你的好友和你一样倒数,你替他伤心。他背着你考了满分,只留下你一个人还在原地倒数的时候,你更伤心。   不是友谊经不起考验,实在是人之常情。   王玄之甩甩头,把这种卑劣的想法赶出脑海,由衷地祝福楚渊。   只是心里还是有一些委屈和羡慕,他拿出月禅镜,神情落寞,指腹轻轻摩挲镜面,低声唤道:“仙儿。”原本清雅的声音,微微泛着一丝沙哑。   月禅镜恰在此时亮起。   镜面上沉睡的少女,睁开一双翠玉般美好的眸子,整个人如同水雾散去时,露出的山野之间的精灵,她仰着一张小脸看他,神情满是关切,声音轻柔似纱,“玄之哥哥,你怎么了?”   王玄之的眼睛一扫之前的黯然,亮的像是要发出光来,“仙儿!”   宋如:“我在。”   他拿着月禅镜,翻来覆去地看,目光灼灼地盯着宋如,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你醒了!”   宋如:“我醒了。”   来自王玄之的视线太过专注,里面的情意太过浓烈,就连宋如这种恋爱绝缘体,都无法忽视这份炽热的爱。   然后两个人像白痴一样,又重复了一遍上面这段对话。   “仙儿!”   “我在。”   “你醒了!”   “我醒了。”   两遍还不够,看王玄之还要来第三遍的意思。   宋如:“……”   她可不是来和王玄之锻炼口语的好吗!   宋如这次来,是想把王玄之和楚渊支走。   她想到的办法,就是王玄之那个世界的一个剧情点,和重建小天庭息息相关,“玄之哥哥,我们先处理政务吧?”   王玄之:“哦、哦,好。”   起先,宋如还像往常那样,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小天庭的一应事宜,其实王玄之怕她太辛苦,早就先一步为她做过分类。   忙活了一会儿,宋如装作不经意地翻开一份玉简,假装像是发现了一个很大的突破点,“此次七星山异动,很不寻常,我觉得这里面我们大有可为。”   王玄之:“这件事我和林兄,哦不,是楚兄,你还不知道吧,原来林深本名叫楚渊,我总算把他拉到咱们阵营里了,之前拼着修为受损的危机,和他一起共抗天雷,他许下助我们重建天庭的诺言。”   王玄之在这件事上实在是太有倾诉欲,身体向前倾,肢体语言和声音都是很投入的表现,宋如不得不装作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愿闻其详。”   他彻底打开了话匣子:“你是不知道哦,我看楚渊简直像是撞进了什么戏班子吧?他本人简直就是戏曲里的生角,他和他未婚妻这一出大戏,搬到戏台子上,怕是几天几夜都唱不完。   而且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那未婚妻是真有一套,把他吃得死死的,啧啧啧,你敢信吗?楚渊一变成废人,人家就和他退婚,如今他修炼有成,却撞上那姑娘和其他男人订婚。   这也就罢了,楚渊为了这未婚妻,其实就是神殿神女,连性命都不顾,替她硬抗天雷,你猜怎么着?换来的居然是姑娘的一句失忆了!我都怀疑她是不是看他修为又回来了,故意钓着他?”   宋如:“……”   虽然但是。   即便你猜的全中。   拼拼凑凑勉强也能算是还原出一种事实真相。   可当着我这个原主的面,这样diss我本人,可还行?   宋如差点就连虚假的笑容都无法维持了。   今日份营业也很艰难呢。   系统气得从原地跳起来:【胡扯,根本都是胡扯!看楚渊修为高,想要钓着他的人分明是裴天落,关宿主什么事?你要扮演裴天落的傀儡,想完成第三个任务世界,只能对他言听计从,咱们可从来没想过要钓着楚渊。】   宋如躺平任嘲,【装失忆,总是咱们俩干的,这点没得洗。】   系统:【出现未知错误,任务世界融合,要怪就怪时空管理局到现在还没有把咱们救出这些崩坏的任务世界。宿主你想离开,只能完成任务,只是认真做任务的你,又有什么错!】   事情到了这一步,辩解对错早就没有意义了,关键是解决问题。   眼看王玄之终于满足了八卦欲,宋如把话题拉了回来,“你和楚……楚渊,也发现了七星山异动一事吗?”   当着一个任务对象王玄之的面,叫出另一个任务对象楚渊的名字,而且她的身份还都是两个任务对象的未婚妻,宋如到底还是有些不自然,当楚渊两个字划过舌头时,她僵硬了一瞬。   王玄之只以为,林深变成楚渊,对于她来说太突然,她还没有叫惯这个新的名字。   王玄之:“是的,我们原本就打算前往七星山一探究竟,只不过养魂术同样重要,就先来了神耀帝国一趟。”   在来找王玄之前,宋如就考虑过养魂术的问题了。   这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一个轻松的抉择。   四个任务世界,同样是高武世界,其实从本质上来说,实力是大体相当的,武力值天花板等同。   楚渊世界的大宗师,等于王玄之世界的大乘期,等于裴天落世界的天道,等于夏尔世界的新神。   但是由于修炼方式不同,各个世界又各有其侧重。   比如夏尔的魔法世界,空间魔法一道无人涉及,连基本的储物空间概念都没有。   再比如裴天落的玄幻世界,从前在远距离传送上研究很少,就没有王玄之随手能拿出来的那种飞行战舰。   同理,神殿所拥有的养魂术,同样是王玄之和楚渊世界所缺失的那一环,他们更加注重灵力修炼,并不精通神魂方面。   给还是不给?   给了,可能会影响到楚渊那个世界。   一旦拿到这门养魂术,楚渊身上那道残魂,镇老头肯定会恢复的更快,他能给楚渊提供更加粗壮的金手指,楚渊向妖皇复仇的主线剧情将会大大加快。   给了,也必然会影响到王玄之这个世界。   宋如在这里,本来就是重建天庭的带头大哥了。   如今还能借着残魂需要休养的理由,时不时地下线。   要是拿到这门养魂术,她就要更加频繁地登陆王玄之所在的剧情。   可是不给的话,到底该怎么把这俩人打发走啊?   真要让裴天落通过他们俩发现,其实在神耀帝国之外,还有另外三个界域,不知道祂这位堕落神主,又要搅动怎样的腥风血雨。   到时候四个任务世界剧情全部崩了。   宋如真得被困在这里一辈子。   寄希望于时空管理局发现任务世界融合的bug,来救她吗?   当然可以。   但枯等绝对不是宋如的作风。   想要被救者,必然先自救。   宋如当然希望能被救,同时也做着最坏的打算,要能自救。   思来想去,还是裴天落这颗堪比核弹的危险分子威胁性更大,绝对不能让他同时在四个世界开炸。   这门养魂术,她给了!   求求楚渊和王玄之赶快走吧。   宋如:“玄之哥哥,不如去找神女谈判?我听你刚才说,你和楚渊在先前的订婚仪式上,帮她抗击了天雷,怎么说都算是一份救命之恩。即便养魂术是神殿的不传之秘,她也未必不肯割爱。”   王玄之:“抛开神女和楚兄那些爱恨纠葛,不关心她私下里的情事,单从神女的角度来看,我确实听闻,她素来以慈悲为怀、神光普照整个帝国,想来不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可以谈判试试。”   宋如再一次觉得自己风评被害。   她披的这个神女马甲,在王玄之心里到底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形象啊摔!   还要先一步抛开私人感情,单独和她谈大义?   怎么,难道扯上楚渊,我就是个恩将仇报的人了吗!   有本事你把楚渊叫过来,让我和他一对一对线啊,看看我什么时候对他恩将仇报了?   难道当初为了苍涯国清理兽潮,我差点把自己活活炸死,受过的苦都是假的吗!   正事聊完了,王玄之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仙儿,能不能把楚渊也吸纳进我们的小天庭会议里来?他如今也算是我们的一份子了。”   这是个很正当的请求,宋如不理解王玄之干嘛要问的这么小心翼翼,“理应如此,我将亲自邀请他担任小天庭的客卿长老。”   王玄之激动地大喊:“那太好了!”   宋如:“?”   王玄之:“你不知道楚渊今天有多嘚瑟,一直跟我炫耀他和神女初吻,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要让他看看,我家仙儿才是全世界最甜最美的女孩!我和仙儿才是最让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宋如:“……”   首先,宋如绝对不承认,今天那是她的初吻。   意外,那绝对是个意外!   只是偶然撞到了好吗?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真就这么狗血、这么巧。   真就是嘴对嘴地撞了一下。   这才不是初吻,不是!不是!不是!   其次,王玄之都多大的人了,明明都经历过天庭巨变这回事了,在书里明明该是心机阴沉、性格阴鸷、日常阴郁,现在怎么还能像个小孩子一样幼稚地关心这种事情啊!   更何况,你们连未婚妻都是同一个人,比个什么劲儿啊喂。   我的一个马甲比另一个马甲,更怎样、怎样,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并不想成为裴天落那样的精分患者QAQ   宋如一脸无奈:“做人不要太攀比。”   王玄之表面上:“仙儿说的对。”实际上心里美滋滋,要是有根尾巴,这时候都恨不得翘到天上去了,甚至已经开始脑补楚渊被秀一脸时的模样了。   宋如体会不到这种乐趣。   但是男人嘛,说好听点,那叫至死都是少年。   说难听点,根本就是幼稚鬼。   王玄之当即去找楚渊,给了他一枚入梦符,邀请他参加小天庭的秘密会议。   楚渊既然已经承诺过,会帮助王玄之重建天庭,当然不会拒绝会议邀请。   小仙庭会议,通过王玄之构建的阵法虚拟实现。   形式有点类似于现代社会线上的网络视频会议。   王玄之是一个阵法奇才,宋如只是提出一个大概的想法,就被他完善至此。   这样隐秘的方式,既能躲过魔修的追查;另一方面,也方便宋如这个只有魂体的仙庭领袖出席。   楚渊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形式的会议,感觉十分新奇。他穿着衣服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像是睡觉,激发那枚入梦符之后,意识似乎越过层层叠叠的云雾,轻飘飘地来到了一座大殿里。   巍峨无比的殿堂,高高耸立的仙门,周围缭绕着白色的仙雾。大殿正中央是一张玉石材质的长桌,主位上坐着一个少女,人首蛇身,脸上戴着面纱,只能看到一双浅绿色的双眸,看不到她的面容,只觉气质在高贵之中,又自有一股温和。   宋如是神魂状态,完全可以选择人形,人首蛇身是她特意选择的形象。   还是那句话,恐怕世上也只有王玄之这个颜狗,才会第一次见到人首蛇身就高呼怪物。   凡人界的修仙者其实极为崇拜女娲血脉,认为人首蛇身是女娲后人实力强大的一种象征,大量修仙世家和普通人聚居的宗族,都以人首蛇身的女娲像为图腾。   宋如对着楚渊微微一颔首,笑道:“欢迎新成员,这位楚道友将担任新天庭的客卿长老。自我介绍一下,我乃女娲后人,大家都叫我圣女,虽然这是初次见面,不过我从太子那里对楚长老的英雄事迹早已有所耳闻,久仰大名。”   宋如为小仙庭招揽了太多人才,这番话说的不要太流畅。   楚渊只觉她这个开场白落落大方,温和谦恭而又不失领袖之风,进退有度,难怪圣女能凭借女儿身成为新天庭的带头人物,统率这么多正道前辈。   这位圣女和宋如同样是巾帼不让须眉,两人甚至连声线都十分相似,可风格却是迥异,二者各有千秋。   作为初武大陆第一天骄,宋如行事张扬桀骜,像是一团火,热烈地燃烧,吸引着别人追逐;这位女娲后人就如同水,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温温柔柔地就能引人信服。   这种差别就像是楚渊和王玄之一样,无所谓谁好,谁更不好,是同样的优秀,只不过风格不同。   难怪王玄之对他这位未婚妻念念不忘,即便对方变成一道残魂,还是用尽一切办法想要复活她。   楚渊帮王玄之问过镇老头,好兄弟到底能不能复活那位未婚妻。   镇老头当时的回答是:“我也不太清楚那姑娘情况到底怎么样,你按照我的方法走,想要复活我,反正肯定是有一定希望的,毕竟我当年陨落时,早就是大宗师境了,说一句可能自吹自擂的话,那就是神格。我的神魂即便再弱,位格也还在。可她好像死前,境界挺低的?   有一个基本的常识,目前咱们所知的所有修炼方法,都和身体有关,譬如肉身成圣,人一旦死后,就不能再修炼了……不过也不好说,世界之大,咱们这次可是足足发现了这么多界域,如果神殿这门养魂术确实有用,如果连养魂术这样神奇的功法都可以有,那么世上真的存在可以供残魂修炼的功法,也不是不可能?”   沿着长桌分列两排而坐的,是小天庭的骨干,各个都是书里有名有姓的人物。有驰骋沙场的虎将,有羽扇纶巾的大儒,有慈眉善目的老妪,也有意气风发的少年……   众人纷纷对楚渊表示了欢迎。   王玄之就坐在宋如下首的位置,离她最近,在场都是值得信赖的人,他没有戴面具,露出了真容。   他的五官极为俊逸,修长的双眉下是一双桃花眼,浅浅淡淡的琥珀色瞳仁,白衣如雪,银发如雪,是山间晶莹雪,人间高洁士,仿佛天上谪仙般的人物,误落人间。   若是让世人知晓,她们追捧的那位琴师玉华公子,摘下面具后是这样一张丰神如玉的面容,还不知道又会引起怎样的疯狂。   王玄之安排楚渊坐在宋如右手边空着的位置上,那是仅次于他自己座位的一把尊贵交椅,代表了他和宋如对于楚渊这位新任客卿长老的倚重。   楚渊:“玄之兄自己就是当世难得一见的美男子,白日里倒夸我英俊,现在想想真是受之有愧。”   王玄之以前当然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但是最近见到裴天落和楚渊的盛世美颜,接连被暴击之下,他心里有了危机感,今天开会前特别骚包地换了一套衣服,还在很多小细节上装扮。   这会儿特意装作不在意的口吻,开玩笑一样问宋如:“仙儿,吾孰与城北楚公美?”   宋如:“?”   我以为我们是来开会的,难不成您觉得您是来参加男团选拔比美呢?   系统瞬间激动:【啊啊啊,这好难选啊,单从五官来说,楚渊深邃硬朗,很有男人味,又不失少年气,他会让我想到孤狼,王玄之是空谷幽兰一样,五官精致如画,再加上气质,一个冷峻孤傲,一个潇洒落拓……】   它小嘴叭叭叭说个不停。   宋如:“……”   【所以我们这真就是男团选拔现场,您都搁这开始投票了?】   系统:【嘿嘿嘿,我错了,宿主你忙正事。】   宋如含笑看向王玄之,无奈地叫了一声:“玄之哥哥。”   两人配合已久,心意相通,她只一个眼神,王玄之就知道,这是在提醒他,会议要开始了,不要让大家久等。   王玄之耸了耸肩,没有再追问这个在宋如眼里很无聊的问题,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会议正式开始,各个成员们按照顺序进行汇报,宋如仔细聆听,从不打断他们的话,只在最后温声提出指导和建议。   王玄之时不时蹦出一个新奇的想法,就会插话:“魔宫以前总往我们这里安插探子,这次新秘境开启,我们能不能送一批卧底进去?”   众人面面相觑,十分为难:“可我们的弟子全都修炼道门正宗功法,气息中正平和,只凭气息就会被对方识破。”   宋如想了想,替王玄之补充道:“你们知道正一九炼法吗?如果只修炼到第七炼,气息会有形似魔功之效。”她就像是一个行走的藏经阁,对于所有道家典籍都如数家珍。   灰衣老妪的眼神一亮:“此法妙极,圣女高见!”   王玄之得意地看一眼楚渊,看见了没?我和我家仙儿配合的亲密无间,我们心有灵犀一点通,这叫什么,灵魂伴侣!哪里是你们那种什么意外的亲亲能比得上的?   楚渊完全没有接收到他的炫耀,反而眼里满是真心实意的祝福。   从前他总以为王玄之过得很苦,和心爱的人阴阳相隔,明明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现在亲眼目睹他们情深意笃,才明白真爱能超越这所有阻碍。   对于王玄之和这位圣女而言,阴阳相隔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这位好友非但一点也不苦,反而很幸福。   王玄之:“……”   就,炫耀了一个寂寞?   楚渊完全get不到他是在秀恩爱。   根本就是对着空气秀了一整晚嘛。   再说了,好兄弟这么真诚地祝福我,我却一心只想着秀恩爱,似乎是有点不太地道啊。   不对!明明是楚渊先对我秀的,我这只是合理反击罢了。   不过楚渊这样反应,王玄之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单方面攀比没意思,他决定休战,停下和楚渊互相伤害。   会议的最后,宋如说到了此次会议的重中之重——七星山异变。   宋如:“太子殿下、楚长老,七星山事关重大,其他人实力尚且不足,此事就交由你二人负责,可好?”   王玄之一口答应:“定不辱命。”   楚渊面露迟疑:“我近日或许未必能赶往七星山,我的未婚妻记忆出了一些问题,我最近想留在神耀帝国。冒昧一问,圣女大人可有治疗失忆这一方面的良策?”   方才宋如指点众人,举重若轻,声音很温柔,但智珠在握,这世间在她眼里好似没有难事,所有问题都能被她轻而易举地解开。楚渊不自觉地生出一种期待,向她询问未婚妻失忆一事。   宋如就:“……”   我才没有什么治疗失忆的方法。   有也不会给你的!   求求你走吧!   求求你走吧!   求求你走吧!   七星山的事,这么重量级的剧情,还不能把你给支走吗?   王玄之无条件支持好兄弟追妻:“无妨,七星山一行,我一人足矣。仙儿,楚兄的未婚妻对他极为重要,你那边有治疗失忆的方法吗?”   宋如对楚渊摇头:“抱歉。”   连神通广大的女娲宫圣女都拿这件事没办法吗?楚渊轻叹。   王玄之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先拿到养魂术吧,或许你那位老前辈,神魂得到润养之后,能想起来什么好办法呢?”   会议结束,众人从梦境的仙庭登出。   镇老头听楚渊说了小仙庭会议的见闻,直呼有趣:“居然能有这样的巧妙心思,居然能构建出这样的阵法!”   楚渊:“阵法是玄之贤弟搭建的,但起初的构思,是他未婚妻提议的。”   镇老头:“有趣、有趣,我真是被那帮狗杂种关在神墓里太久了,竟不知道如今的世上,出了这么多有趣的年轻人。玉华这小子,跟你不相伯仲,我夸过很多遍,就不多说了,他那未婚妻也有趣极了!有机会的话真想见上一见。”   楚渊:“您又起了爱才之心,想要收徒了?”   镇老头:“人家哪能看得上我,她亲生母亲就是大乘期,她自己身怀女娲血脉,她公爹也是大乘期,我如今不过一道残魂,人家凭什么拜我为师?就凭我俩都是残魂吗?我就是觉得新交个有趣的小友,挺好。”   宋如也从月禅镜里回到神女的身体,睁开双眼后懊恼地锤了一下床,【我是不是得给楚渊下一剂猛药?才能送他离开。】   系统飞到她身边,帮她吹着手,又铺上一层软被:【呼呼就不疼了,床板多硬啊,宿主别因为这个砸坏自己的手,再锤的话,锤被子,还软一点。】   宋如:【我恨不得我是在锤裴天落的头!要不是怕他在暗中动手脚,搞崩四个任务世界,我也不用这么绞尽脑汁。】   系统:【就是,拧爆裴狗的头。咱们又不是真的怕他,在这里是顾及剧情,为了完成任务,才假装是他的傀儡,如果他真敢去其他世界撒野,宿主你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初武大陆第一天骄,什么叫新天庭领袖女娲宫圣女,什么叫终极反派黑暗女皇!】   宋如:【嗐,我那女皇没当几天,就让人男主和女主联手推翻了,你还是叫我黑暗女巫比较合适。我当然不是怕了裴天落,但我何必给自己找事干,现在剧情都已经乱成这样了,我当然要尽量把一切有可能再发生的乱象,都扼杀在萌芽里,你懂我意思吧?】   绿色的透明果冻团子,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我懂,在我的数据库里,这叫‘上医治未病,中医治欲病,下医治已病’,语出《黄帝内经》,这是说最顶级的神医,能够从一开始就预防疾病的发生,而不是等病发了才去治。又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语出《孙子兵法》,这是说最高明的——】   宋如打断它:【你这就扯远了,倒也不必这样吹,一句话,防患于未然。】 第39章   第二天清晨。   宋如才刚刚做完晨起的祷告, 就听到侍女禀报:“楚公子在外求见。”   她还没去找楚渊,他倒先一步来找她了。这会儿外面天才麻麻亮,依稀还能看到稀疏的星辰。   侍女推开窗子, 宋如隔着窗向外看,晨起的草尖上凝聚着露珠,湿气很重, 身形颀长的青年静静地站在窗外,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就连衣摆上都沾染了朝露的潮湿。   青年抬眼向宋如望来,黑衣黑发黑眸, 仿佛被那半扇开着的窗子,定格成了一幅画卷。天光恰好拂晓, 一轮明日从云海里跃出, 和这初生的朝阳一同闪耀的,是他见到宋如时双眸里骤然迸发出的神采。   “日安, 神女殿下。”这是楚渊特意向侍女请教过的问安方式。   宋如:“等了很久?”   楚渊没办法对宋如说假话,骗她说,其实自己才刚到。这是他心爱的女孩, 他永远不会对她撒谎。   他确实来了很久, 这等待很漫长,但听着大殿里隐隐约约传出宋如晨祷的声音, 期待着能够见到她, 就连那些等待都透露出丝丝的甜蜜。   楚渊:“很值得, 等多久都值得, 我很想见到你。”   系统震惊:【说好的不善言辞的冷傲男频男主呢,楚渊怎么化身成一个情话boy了?】   即便是一心想赶楚渊走的宋如,都得承认:【楚渊应该会是一个很好的男朋友吧。】   可惜她并不是那个值得他等待的人。   “有事?”比起楚渊这样仿若恋人约会的模样, 宋如的声音冷淡无比,直切要害。   楚渊没有在她的冷漠下退缩,修炼时楚渊不畏千难万难,追女孩也一样,应该说比修炼更加一往无前,“或许你想听听我们从前的事?说不定能帮你想起来点什么。”   宋如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没有得老年痴呆,她记性很好,在初武大陆都发生过什么,全都记得一清二楚,不需要听楚渊再复述一遍。   可失忆这个又烂又狗血的借口,她用都用了。   宋如:“既然你一口咬定,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不妨说来听听。”   楚渊简直像是得了特赦的囚犯,刚从牢笼里放出来那样,快步走进了大殿。   春日尚有些倒春寒,清晨温度很低,殿内的象牙白雕花壁炉里烧着木柴,木头那种天然的清香弥漫在房间里。   一身圣袍的宋如,倚坐在柔软的沙发里,剔透的灰眸深邃而高贵,神态慵懒。侍女为她披上一张洁白的长羊毛毯,恭敬地递给她一杯黑咖啡,她把咖啡杯捧在手里,没有喝,静静地看向楚渊。   楚渊其实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面对妖皇他能不动声色,面对天道他敢举剑迎战,但宋如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让他还像个毛头小子那样紧张。   镇老头没好气地说:“拿出点男子气概来!别让人家姑娘小觑你。”   楚渊清了清嗓子:“我们都来自苍涯国,你是扶风宋氏的少主,我出自宁远楚氏。请你放心,家里一切都好,你的父母、宋氏老祖都很好。我们两人自幼定有婚约……”   他音色很好听,偏向清冷挂,十分有磁性,稍稍的有些低沉,醇厚而典雅,如同大提琴一般动听。   抛开出了bug的任务世界、还有宋如和楚渊之间狗血的关系不谈,单单是在这样春寒料峭的早晨,坐在温暖的壁炉前,手里捧着一杯热咖啡,听一位颜值帅到人类天花板的小哥哥,用这样明明过分清冷却又带着缱绻而温柔情意的声音,说着那像童话一样美好的神仙眷侣故事,其实是一份很不错的体验。   如果宋如不是这个故事里的女主角就更好了。   她心是看客心,偏偏人是剧中人。   楚渊从京都武院入门考核初见,说到玉虚秘境两人龙凤斗,又说到宋如拜入芙蓉谷后鸿雁传书……最后终于说到伤他最深、他最不愿提及,却又不可避免要提起的神墓出征仪式上的退婚。   楚渊的声音越来越低,黑曜石一样的双眸变得黯然,明明向来孤高冷傲,即便面对天雷也不会退缩半步,如今整个人却呈现出一种脆弱感。   宋如明知这是楚渊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可她还是不得不往这道伤口上撒盐,“所以,即便按你所说,我真的是扶风宋氏那个宋如,我和你也已经退婚了,我们没关系了。我如今已有深爱的人,刚刚和他订婚,我们的订婚仪式有多幸福,你也看到了吧?天父之所以惩罚我,就是因为不同意这桩婚事,但我宁死也要和阿晏在一起。”   她假装失忆,只是怕崩剧情,并不是要挽回楚渊的感情。   她想要的又不是真的和楚渊谈恋爱,恰恰相反,是赶他离开。   在楚渊那个任务世界,宋如的任务完成度达到了90%,只差最后一场戏份。   在那个剧情里,五年之约的对战,她要输给楚渊,还要哭着请求楚渊的原谅,想要和他复合。   那当然只是痴心妄想,书里男主早已看清女配的真面目,一个渣女罢了,在他失意落魄时弃他而去,又在他功成名就时后悔,想要从他身上得到好处。   楚渊到时候必须要拒绝宋如,这是重中之重!   所以现在复合个锤子啊。   倒不如顺水推舟,借着如今已有未婚夫的理由拒绝楚渊。   既然书里嫌弱慕强、嫌贫爱富的人设立不住了,毕竟小宋晏不仅不能修炼,还是个痴傻的瞎子,宋如都要跟他订婚,对比之下,当初嫌弃楚渊变成废人这个理由实在有些站不住脚。   倒不如直接让楚渊觉得她三心二意、水性杨花。   嗐,人家男频男主,高傲得很。   宋如都心悦别人了。   楚渊肯定不会再喜欢她。   更何况,楚渊对我真的是喜欢吗?   还是天之骄子少年时的缺憾?   因为得不到,反而成了一种执念。   说不定就连楚渊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说真的,宋如自觉,她过去和楚渊也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基础。   楚渊凭什么就这么喜欢她?   哪怕她当着全天下人的面羞辱他,与他退婚,摔碎他母亲的玉镯,楚渊还能毫无芥蒂地喜欢她?   宋如不信世上有这种喜欢,系统以前开玩笑说楚渊是舔狗,但她知道他不是。楚渊一身傲骨,才不会为了个女人这么卑微。   楚渊如遭雷击,怔怔地站在那里。   来自宋如的言语如利刃一般,将他千刀万剐。   楚渊遭遇过很多生死危机,陷入绝境时甚至一块一块地重新拼起自己的血肉。他不是不惧怕疼痛,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是一具血肉之躯,不过是凭着强大的意志力咬着牙苦撑。   镇老头总说:“连我这个老头子都钦佩你的钢铁意志,楚小子,这世间没什么能将你打倒。”   原来只要宋如的一句话,就能让他溃不成军。   楚渊像是骤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仿佛一尊石化的雕像,呆立在那里。   宋如抿了一口黑咖啡,装作漫不经心地再次重复:“我们没关系了,你既然声称从前认识我,那么理应了解我,我和你退婚,就是放下对你的感情了。难道从前的我有表现的让你以为,我会是那种吃回头草的人吗?那么现在的我很坚定地告诉你,我不是。   至于你说的,我当初因为嫌弃你变成废人放弃你,如今却和同样没办法修炼的阿晏订婚。感情这种事怎么能解释的清楚呢?关键是要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或许当初我是很看重修为强不强,但此一时、彼一时,我现在就喜欢阿晏心思纯粹,有一颗赤子之心,又乖又可爱,全心全意地爱着我、依赖我。   你只是一个过去式,还是一个被我遗忘的过去式。说真的,我到现在都不相信自己记忆错乱前真的认识你,如果真的连失忆这种狗血的戏码都被我撞到,只能说明天意如此,连上天都觉得这段感情是过去式了,连上天都认为我们并不合适。错过确实是错过,但一点也不可惜。我已经放下了,你还要执着吗?”   她闭上双眼,不去看楚渊的神色,强行逼迫自己说完了这段冷酷的话。   这下楚渊总肯走了吧?   骑士长的声音响起:“神女殿下,王公子求见。”   宋如:“请他进来。”   白衣白发的面具男子沐浴着晨光走来,灿烂的朝阳仿佛为他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他身姿俊挺,气度潇洒,广袖宽袍,好似魏晋名士般,郎艳独绝。   王玄之来这一趟,自然是提出养魂术一事,他先是看了一眼楚渊,疑惑好兄弟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也是为了养魂术而来?   可是这时的楚渊实在没有心情回应王玄之。   王玄之开门见山道:“神女殿下,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未婚妻魂魄虚弱,听闻神殿有一门养魂术,斗胆相求。”   侍女长为新来的客人端上一杯咖啡,看看左面站的那位黑衣公子,又看看右面这位白衣公子,不禁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真是巧了,今天这两位客人,怎么一个两个的张口闭口都是未婚妻。”   其实她方才并没有听到楚渊说的完整故事,只是隐约听到未婚妻三个字。   而且也只是自己犯一句嘀咕,在神殿听到的任何事,她都不会对外说上半句。   当初,如果不是宋如相助,她早就冻死在雪灾里了。   神殿所有这些仆从都对宋如忠心耿耿,神女对她们而言就是信仰。   宋如从这位侍女长眼里读出了她内心的吐槽。   如果不是场景不对,如果不是她此时正焦头烂额,如果宋如只是一个普通的吃瓜群众,一定会拉着这位可爱的大妈一起八卦:“巧的不光是他们都来找我说未婚妻,还有更巧的呢,这俩人的未婚妻还是同一个人。”   瓜、瓜、瓜、瓜……   这片瓜田里满满都是瓜。   随便路过一只猹,都能吃撑到走不动路。   这本来是能成为宋如快乐源泉的瓜田。   偏偏她自己是瓜,不是猹。   宋如放下咖啡杯,站起身来,“先前我和天父有一些分歧,天雷一事有赖两位公子相助,这门养魂术便作为谢礼送给二位了。”   王玄之笑着道谢。   楚渊有些失魂落魄。   他愿意为了宋如上刀山、下火海,在重新追求宋如这件事上,他打定主意必定百折不挠。   但他所假设的所有困境,和宋如直截了当的拒绝相比,都显得那么小儿科。   楚渊清晰无比地意识到一件事,她不再是那个喜欢着他的宋如了。   或许早在神墓出征仪式上,就不再是了。   也或许更早吧,在那些她寄来的信,从一月一封变成一年都未必有一封的时候。   她早就已经放下了,是我还在强求。   宋如把话说的这样明白,是不是因为我的出现已经对她造成了困扰?我做的这些事情,在她眼里是纠缠吗?   宋如取出养魂术的拓印本,交给王玄之和楚渊。   王玄之粗略地翻了一翻,这门功法是专门为魂魄准备的,他自己无法修炼,只能等仙儿苏醒之后,再交给她修炼。   王玄之又问:“听闻神女殿下记忆出了一些问题,在下也算略通岐黄之术,是否需要为你探查一番?”   这是昨晚他和楚渊商量好的事。   宋如直接拒绝:“不必,那不过是你朋友的一面之词,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生来就在神耀帝国的公爵府长大,十岁被选中成为神殿神女,未曾出过神耀帝国一步,什么初武大陆、扶风宋氏,听都没听过。”   王玄之:“!!!”   这么冷漠的吗?   这看起来也不像是故意钓着我的好兄弟啊?   真要是神女看楚渊修为高,想要钓着他,不说嘘寒问暖吧,起码不得给个笑脸?   人家这一副巴不得楚渊有多远走多远的语气……   太惨了、太惨了。   我的好兄弟为什么这么惨?   我昨天居然还想向他秀恩爱,我有罪。   镇老头刚一拿到养魂术,就急吼吼地开始修炼。   他的起点太高,对道法的领悟精妙无比,拿到这门功法,只是看了几眼,就领悟到其中窍门,只觉触类旁通,才刚一运转功法,神魂的力量就节节攀升。   模糊在时间长河里的往事,渐渐在眼前清晰地浮现,镇老头激动地大喊:“楚小子,你不是要找帮宋如恢复记忆的方法吗?我这里有一个古方!”   只不过那些记忆太过片段化,也太过庞杂,他仍旧无法完整地回忆起从前,只是到底得了许多好处,神魂壮大了很多。继续修炼这门养魂术,此后必定大有裨益。   楚渊:“恭喜镇前辈。”   镇老头:“打起精神来啊,瞧你那没精打采的样子,我看宋如只是失去记忆,才会对你这么冷漠,说不定等她想起来从前过往,就会很后悔现在拒绝你,到时候说不定哭着求你原谅呢!她以前多喜欢你啊,我觉得云婉月那丫头说的没错,退婚就是为了激励你啊。”   镇老头都开始脑补宋如追夫火葬场的画面了。   其实有时候,有希望才是一件更加残忍的事。   楚渊一次次心怀希望的等待,又一次次迎来绝望的结果,早已遍体鳞伤。   曾经给过他希望的是宋如寄来的信,后来是云婉月猜测宋如退婚只是为了激励他,五年之约就是一个爱的约定,现在又是镇前辈说等宋如找回记忆,就会回到他身边。   楚渊明知是火,可还是忍不住飞蛾扑火。   万一呢——   万一是真的。   比起被她伤害,楚渊更怕的是,宋如和他毫无关系。   “我们没关系了。”这句话真是他这辈子听过最冷酷的判词。   哪怕因为爱她而被伤害,哪怕在这份爱里被撞的头破血流,但只要她还与他有关,楚渊全都甘之如饴。   他小心珍藏着那些爱里的伤痕,满足地当作是来自于她的馈赠。   楚渊低声一笑:“是啊,是要想办法帮她恢复记忆,不然就连她答应好的五年之约都没有了。”   镇老头报出那个古方需要用到的灵药,各个都无比珍稀,为当世所罕见,“看来咱们接下来有的忙活了,不过整整四个界域呢,就算找不到药方上的灵药,找到替代品也是可以的。”   裴天落蹦蹦跳跳地来到会客的殿堂,“姐姐,该吃早饭啦!”他嗅到了大殿内和宋如身上不同的气息,“咦,是两个哥哥,你们也在呀,要一起吃饭吗?”   系统哼道:【裴天落这厮憋着一肚子坏,演个傻子演的倒挺像。】   宋如只是沉闷地应了一声。   她现在情绪很低落,给楚渊身上捅刀,她又何尝好受?   实在没心情再和裴天落演戏。   裴天落敏锐地察觉到了宋如的异常,她在难过些什么?   作为这个傀儡的主人,裴天落能够下命令,直接或者间接地影响傀儡。却无法读取她的心声,傀儡有一定的自主性,有自己的独立思维。   裴天落很满意眼前所见,一大早上楚渊和王玄之就来见宋如,说明神女的魅力比他想象中的更强。   他最善于揣摩别人的心思。   宋如为什么不开心?   最开始裴天落下达的命令,是让宋如依恋他。   她深爱着他。   他现在的命令却是让她魅惑别人。   她觉得自己被推出去了,所以不开心吗?   爱情要求专一。   裴天落觉得有些好笑,连个傀儡都会因为非专一性闹脾气。   他眼下心情很不错,不介意哄一哄宋如,给傀儡一些奖励,让她以后表现的更好。   在裴天落的邀请下,王玄之、楚渊一同在餐桌上落座。   早餐很简单,吐司、鲜牛奶、火腿、蔬菜、鸡蛋,以及各种各样的酱料。   裴天落想着要哄宋如,便像小宋晏那样,替宋如搭配早餐,他先拿起一片吐司,宋如最爱吃煎到一面焦黄的吐司片,他和小宋晏共通记忆,当然很清楚这一点。   火腿切成薄薄的细片,蔬菜一定要记得放番茄,鸡蛋最好是恰好流黄的状态,果酱她并不喜欢过甜或是过腻的,那会抢夺食物原本的味道。   最后,再加上一杯热气腾腾的鲜牛奶。   裴天落为宋如搭配好三明治后,用刀沿着对角线斜着切开,将他的餐盘和宋如面前的空盘换了一下,才重新开始准备自己的早餐。   这是小宋晏常做的事情,明明自己是个瞎子,日常起居就够不方便的了,自己才该是被人照顾的那一个,偏偏还一心想着照顾宋如。   宋如真的很讨厌裴天落。   但他的动作太自然了,她在那一瞬间甚至把他误以为成了是小宋晏,下意识地就吃起了眼前的食物。   烤的一面焦灿灿的吐司片,吃起来焦焦脆脆,还有切好的火腿,因为足够细薄,所以只留下淡淡的咸香,多了一种不一样的层次感。一口咬下去,番茄的汁液和鸡蛋的流黄同时在口腔中爆开。   好好吃啊!   比小宋晏切的还好吃。   这个念头刚刚从脑海中闪过,宋如就清醒过来,递给她餐盘的并不是小宋晏,而是裴天落。   扫兴、倒胃口。   她立刻就放下了手中的食物。   裴天落含笑切着培根,歪着头问她,“姐姐,是在生我的气吗?”   宋如区区一个傀儡,哪有资格和人家堂堂傀儡主人生气?   只能重新拿起三明治,一口咬的比一口凶,简直把它当成了裴天落的脑袋,泄愤一样地在啃。   抛开心理作用,只从口感上来说。   这顿早餐好神仙啊!   倒也不是说厨艺好到惊天地、泣鬼神,只能说每一点都太踩中宋如的口味了。   美食最能治愈人。   她那颗因为重创楚渊而内疚的心,慢慢注入一股暖流。   不足以让她痊愈,但总能抚慰一些。   宋如叹息:【我只希望楚渊连恨都不要恨我,因为恨是一种很深刻的情感,我这种人并不值得他记挂。】   系统为她畅想未来:【宿主,你很好很好,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值得被爱。等完成这些任务,离开任务世界,回到地球重生,你一定会遇到一个满眼都是你的男孩,笑起来非常阳光,或许篮球还打得很好,周末约你去看电影,两个人一起吃完一桶爆米花。】   宋如终于有心情和它开起玩笑:【一桶哪里够吃啊,我做任务这些年,真是想死地球那些高热量的垃圾食物了,起码不得来三桶?一桶焦糖爆米花,一桶巧克力爆米花,再来一桶奶油味的!】   王玄之还不太习惯神耀帝国的食物,尚在适应阶段,刚才是跟着裴天落搭配早餐。   全程看下来,只觉得难怪神女会和一个傻子订婚,人家傻是傻,但是傻子也有心啊,傻子也会照顾人。   裴天落这个傻子,已经胜过世间绝大多数男人了。   这样想来,如果神女不是同时也是楚渊未婚妻的话,其实单看这段婚姻还挺甜蜜的,反正神女足够强,也不在意裴天落是不是孤儿、是不是瞎子、是不是傻子……   当然了,王玄之自问,如果是他家仙儿,他肯定能比裴天落做的更好。   楚渊则是一腔苦涩。   裴天落和宋如越甜,就越映照的他只是一个多余的局外人。   镇老头在他脑中碎碎念着安慰:“姐弟之情、姐弟之情、姐弟之情而已。”   在王玄之和楚渊羡慕目光的包围之下,裴天落心里甚至生出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明明这些都是假的,宋如不过是他的傀儡。   真正的宋如根本不会喜欢他。   这世间也没有人会爱他裴天落。   可是这样甜蜜的幻象,就如同包裹着酒心的巧克力,明明知道那里面苦的本色,却还是忍不住被外面的香甜所诱惑。   哪怕不停地告诉自己,只是用舌尖轻轻舔上一口,只要一口就好,却在不知不觉间沉迷于它,直至把整颗巧克力都吞入口中,味蕾被那苦意彻底裹挟。   到底谁才是主人?   又是谁在被谁俘获?   明知眼前只是陷阱,虚假的美好幻象,一汪真实的绝望泥沼,却还是忍不住沉沦其中。   裴天落一副男主人的姿态,招呼状态低迷的楚渊:“哥哥,吃不惯这种早饭吗?你不是我们本国人吧?”   楚渊完全没意识到他这是有意识地在打探消息,对这个智商只有几岁的孩子完全没有防备,“是,我的家乡很遥远。”   宋如生怕裴天落问出另一片界域初武大陆,连忙插话,“东西不合胃口吗?想吃什么可以找厨房做,饭还是要好好吃的啊。”   哪怕这只是一句东道主对于远方来客的客套话,都让楚渊心里一片滚烫,犹如死灰复燃,只要宋如一点微小的回应,他便能赌上整颗真心,黑眸晶亮地望向她,“多谢神女关心,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用餐具。”   宋如:“怎么用都行,怎么方便怎么来,不用拘泥于那些世俗礼节。我辈修士,不就是求一个逍遥自在?”   这句话在楚渊的心头反复翻滚。   一时只觉有一只大手拨开了乌云浓雾,缤纷的光芒如彩虹般绚烂夺目。   她总归还是宋如。   不管她的记忆遗落了什么。   不管她是否还记得他。   不管她身在何方。   她都还是宋如。   她的言谈举止全然没变,这是宋如才会说的话。   楚渊忽然一笑。   他本身是一个不怎么爱笑的人,往日里给人的感觉清冷而孤高。那张寒霜一样的面容上,陡然浮现出这样一抹灿然的笑容,便好似春风拂过冬雪绵延的山川,雪花簌簌飘落,如同千树万树银花刹那间绽放。   美得令人惊艳。   宋如不禁呆愣了一瞬,下意识地问出了口:“你笑什么?”   楚渊一扫先前的沉郁,心境豁然开朗,态度坦然,嗓音清清朗朗,如揽日月入怀:“是我自己着相,明明故人依旧,只是我心态变了,是我心生贪念。”   宋如听不明白,楚渊像是在和她打哑谜,他不是一向都是个直肠子吗?向来有什么说什么。   宋如:“?”   楚渊:“看到你过的很好,我很开心。”   这红尘滚滚,而她潇洒如初。   这就够了,不是吗?   起码这次神耀帝国之行,他又见到了她一面。   起码等她未来恢复记忆,他们之间还有一个五年之约。   宋如或许以后都不会再喜欢他了,可她仍旧是那个他所深爱的宋如。   楚渊永远没办法放弃喜欢她,但或许不必那么执迷于她的回应。   宋如放下对他的感情以后,仍旧过的很好,这不就足够了吗?   宋如还是不明白。   楚渊只是笑着看她,说了一句:“真好啊。”   宋如:“……”   楚渊认真地解释道:“爱你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她能一句话将他推入深渊,也能一句话让他重获新生。   宋如一脸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   完全跟不上楚渊的脑回路啊摔!   你刚才不是还难过的要死吗?   为什么突然一副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模样啊!   是我哪句话说错了吗?你说出来,我改还不行吗!   王玄之同样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好兄弟能想开,当然是一件好事,他向宋如辞行:“在下还有要事,今日便离开了。”   楚渊:“我还想再多待一些时日。”   宋如瞬间:“!!!”   等等,听楚渊这个话,这是他也要走的意思吗?   突然就“奸计”得逞。   虽然用这样的词形容自己不好,不过宋如真就这种感觉。   尽管搞不清楚渊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好在事情终于峰回路转。   真是太好了,呜呜呜。   终于!   终于!   求求你们这些男主赶快回自己的世界吧!   老赖在别人的书中世界算怎么一回事啊?   更何况这里还有裴天落这个一心想要毁灭世界的绝对危险分子。   宋如真的好怕裴天落跑其他世界搞事去。   现在真恨不得放一大串鞭炮欢送王玄之和楚渊离开。   那种感觉简直像是过年了。   裴天落和宋如一样,同样不知道楚渊为什么突然开朗。   他只知道自己心里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看到楚渊对宋如笑不舒服,看到宋如因为楚渊的笑容而被惊艳更加不舒服!   那种感觉就像是胃液在翻滚,胃酸灼烧着他的胃袋,烧心一样的痛感。   他却仍旧将那种疼痛强行按捺了下去。   裴天落并没有挽留,他自己就是半神阶,很明白似他们这等修为,不会长久困居在一个地方。   更何况王玄之和楚渊都留下了传讯工具。   等用到他们的时候,再找他们过来就是。   反正这两个男人看起来对神女有求必应。   甚至因为这两个人说要走,裴天落心里还生出一种隐秘的欢喜。   没有人再和他抢夺宋如的目光,她又会只注视着他一个人。   ****   王玄之当天就走了。   楚渊又多留了一段时间。   他简直像个无事挂碍的闲人。   每天一大早就来宋如的寝殿报道,不知道是谁教的,钢铁直男怀里居然还抱着一大束花。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宋如简直要惊掉下巴。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她第一次收到异性正式赠送的鲜花。   洁白的蔷薇花淡雅地开放着,芳香袭人。身量修长的俊美青年一身黑衣,捧着花的手指苍白,将它递给宋如,指间粗粝的剑茧擦过柔软的花瓣,眼眸沉静而深邃,“日安,神女殿下。”   谁能拒绝这样的早安问候?   楚渊明确说了很快会走,宋如也没有拒绝他的理由。   她接过那束花。   灰发少女捧花,绝美的面容上表情很淡,唇角因为笑意轻扬,低头闻香时纤长的睫毛轻颤,她大概不知道自己不经意间的举动有多美。   楚渊痴痴地望着她,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唯恐打扰到这梦幻般的美好。   那一瞬间就连穿堂而过的晨风,似乎都跟着悸动了一下。   宋如找来花瓶,亲手把那些蔷薇花插了进去,又有些惋惜,“不知道能养几天。”   她不忍心看到鲜花枯萎,楚渊便屈指一弹,将灵力注入到蔷薇花中,宋如不解,楚渊解释道:“只是一个很小的阵法,有保鲜功效,这样一来花应该能开很久。”   系统哇哇大叫:【太会了、太会了!这个哥哥也太撩了吧!宿主,我跟你搭档做任务这么久,从前都不知道,你竟然这么少女心,你喜欢花的呀?】   抛开时空管理局优秀任务员工这个身份不谈,宋如本质上其实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女孩罢了,当然有少女心。只不过以前忙着做任务,属于天性的这一面被她深深地压抑了。   宋如对这个阵法还蛮感兴趣的,仔细解析。   楚渊在旁边偶尔指点两句。   裴天落走进宋如的房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卷,高大的黑衣青年低头向身姿窈窕的少女说着什么,距离近的像是把她拥进怀里,任谁看到他的眼神,都能读出里面的含情脉脉。   那股暴虐又开始在裴天落的身体里叫嚣。   想要将眼前的这幅画卷撕碎。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这股愤怒从何而来。   漂亮的如同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眼底却是一片凶戾,邪气的紫光盛然。他一步步向着宋如走去,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恶鬼,又或许是夜访人间的吸血鬼,她是唯一吸引他的甘甜血液。   她是他的美味,是他的救赎,是他的生命之光,他的灵魂之火。   ——他的神明。   一切都因为她的存在才有意义。   可为什么站在她身边的却是别的男人!   连裴天落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喊走了楚渊:“哥哥、哥哥,我的功课还没做完,马上就要去学校了,该怎么办呀?你能帮帮我吗?”   楚渊很乐意教他写作业。   宋如很怕裴天落借机打探消息,只能跟着三人行。   等把上学的裴天落送走,楚渊这个“闲人”,什么都能帮上一把手。   穹顶的壁画年久脱落,神殿的老画师爬不上去那么高,楚渊就和他一起修复壁画。   花园里的青草长得太快,又太不规则,即便推着割草机都割不完,宋如就见到楚渊用墨渊剑斩草,平整的简直像是印刷机里印出来的一样。   喂、喂,这可是一把绝世名剑啊!   那本书里对墨渊剑是怎么写的来着?   一剑断山河,一剑平天下!   用它来推草,真不觉得是一种侮辱吗?   宋如甚至见过楚渊帮神殿的仆从挤牛奶……   容貌清俊的青年,挤在低矮的牛棚里,他气质清华矜贵,明明和杂乱的场景格格不入,却在宋如看过来的时候,动作自然地取出木桶,微微扬起头对她一笑。   像是哪位路过人间的神明,不知道为谁囿于这些琐碎日常。   宋如忽然觉得心口隐隐作痛。   楚渊是初武大陆未来的神明。   他不该为了她在这里挤牛奶。   她一只手捂着左胸,一只手扶着栅栏,才能勉强站稳身体,维持着一位神女的仪态,“楚公子,我要侍奉神灵了,按你们那里的理解,就是闭关修炼,之后恐怕招待不周,不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这是逐客令。   楚渊弯腰走出牛棚,束好的长发上还沾了一根干草,“今日就能走。”   虽然很不舍得离开宋如,但如果这是她想要的,如果他的存在打扰到了她。   比起想要自私地多看她一眼更重要的是——如她所愿。   镇老头:“咱们去找那个古方上的灵药嘛,早早动身也好,等她恢复记忆,不知道会怎么疼爱你呢。”   宋如留给楚渊的是一道纤细的背影:“恕不远送。”   ****   裴天落最近的精神分裂越来越严重了。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太正常,用别人的话来说,像个疯子。   但他这些天的很多行为,连自己都看不懂了。   一方面,理智告诉他,应该让宋如和楚渊多多相处,只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这样才能培养感情。   明明他想要用宋如这张牌,使美人计绑住楚渊,不是吗?   可另一方面,他又频频失控。   每一次只要一看到宋如和楚渊好似恋人般花前月下,他的身体,就像是根本不听大脑控制,就上前抢夺宋如的关注。   太碍眼了!   那幅画面!   楚渊和宋如站在一起时。   他就是看不得。   就像现在,裴天落坐在回家的马车上,明明一直告诫自己,今天不要打扰楚渊和宋如培养感情。   可下一秒却忍不住想,为什么不当着楚渊的面,抱着枕头和被子去宋如的房间找她一起睡觉,向这个男人宣告他对宋如的所有权?   为什么楚渊总要用那样饱含着炽烈爱意的目光注视着宋如?   他凭什么!   宋如明明是我的。   她是我的傀儡也好、玩物也好、未婚妻也罢,总之,她是我的。   或许应该做的更直白一点,亲吻她,狠狠地亲吻她,把她那双玫瑰一样的红唇吻到肿胀,用牙尖咬破她娇嫩的肌肤,在她身上每一个地方都打上自己的印记,哪怕是流着鲜血的伤痕,总之让楚渊亲眼看到,他是怎样亵玩她。   只是想想这个画面,裴天落的心里就是一片火热。   可他最厌弃的就是这样沉迷于宋如的自己!   傀儡、傀儡、只是一个傀儡!   爱上一个傀儡,就像爱上一块石头,爱上一张桌子那样可笑。   这是一份永远不可能得到回应的爱!   是我亲手把她变成傀儡的。   一切爱与被爱,都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裴天落摔碎了车子里所有的东西。   他在失控的边缘痛苦挣扎。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天落终于准备好迈入这场不知道是和他自己,又或是和别人的没有硝烟的战争里。   他伸出手推向车门,在手即将触碰到门的时候,又忍不住以指尖为笔,在虚空中画出了一面散发着黑雾的镜子。   镜面光洁,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丝是不是有些乱了?衣襟也要整理一下。   这是他特意订做的黑色礼服,只因始终对那天宋如为楚渊的笑容而惊艳这件事耿耿于怀。   裴天落当然可以直接命令宋如,以后都不许她再看楚渊的笑容,他是她的主人,能够掌控她的一切。   可鬼使神差的,裴天落没有下命令,而是去订做了这件黑袍,纯黑的长袍,衣襟和袖口都滚着金边,只从那细密的金线就能看出绣工的昂贵。   其实他从不穿黑衣,他偏爱紫色。   在这个世界上,紫色意味着不详。   圣主越是嫌弃裴天落那异瞳的紫眸为不详,他就越是要张扬地穿着一身紫衣。   裴天落对着镜子,缓缓地绽放出一抹笑容,模仿着那天的楚渊。   不是这样,嘴角的弧度要更大一点。   眼尾的神采再稍稍改变一些。   一遍、两遍、三遍……   姐姐,如果你会被这样的笑容所惊艳,那么看看我好不好?   我应该生的还算好看吧?   并不比楚渊差。   曾经裴天落厌恶这张漂亮到过分的脸,它给他带来很多困扰,对于贫穷又卑贱的人来说,美貌绝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雷诺曾经经历过的那些,被贵族老男人收养后,就算是差一步迈入过地狱,那么裴天落曾经日日夜夜都被那样的恶魔强按着浸泡在深渊里。   那时候他亲手撕烂了自己的脸,血肉模糊,那些人被吓得以为见到了鬼,扭头就跑,裴天落却笑的一脸畅快。   这个世界早就该被毁灭了。   为什么却有一天,我开始依仗这张脸了呢?   这是一个腐烂的世界。   我却期待着那些腐臭的尸肉上能够开出一朵美丽无瑕的花。   只因为我的姐姐。   姐姐啊,多看我一眼好不好?   裴天落终于推开了马车的门,却听闻楚渊已经离开,宋如也闭关了。   裴天落在宋如的门外站了很久,望着那扇紧紧关闭的大门,他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春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淋湿了他精心订做的黑袍。   仆从问道:“晏少爷,您要回房写作业吗?”   他们如今仍旧在圣城,裴天落暂时读的也是圣城的学校。   裴天落觉得,他变得太不像自己了。   不得不承认,是宋如这个傀儡,在左右他的情绪。   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   愚蠢并且糟糕。   他不想成为那么愚蠢的人。   什么为爱而生?   他的亲生母亲纪心柔就常常说是为爱而生。   在这种愚蠢的爱之下,她做出的又是什么愚蠢的事?   放任裴天赐带着仆从欺凌亲生儿子裴天落。   放任圣主利用完儿子,又把他杀死。   我不需要爱。   我不会被这种愚蠢的东西支配。   裴天落并不想承认他对宋如那是喜欢,又或者爱。   或许只是他最近太关注宋如了,应该转移一下注意力。   嗯,没错,一定是这样。   神女闭关,对他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傀儡实力越强,主人当然就越开心。   应该是。   当然也就是。   裴天落脱下那件黑袍,扔的远远的,仿佛它是什么瘟疫,沾上一丝就能要人性命,对它避之不及。   不如还是随便找点乐子吧。   “我想去看看圣主。”童声稚嫩地响起。   仆从重新为他套上新的衣服,打着伞带他离开,脚步声渐渐远去,雨地里只留下那件精美而华丽的衣袍,在雨水和泥土混合成的污泥中浸染,最后像是一块被人随意丢弃的破布。   路过的人捡走:“还是新的呢,洗洗就能穿,这么好的料子,看这尺寸,是给晏少爷做的吧?”   同伴回应:“不该啊,我记得晏少爷特别惦记这件衣服,一直催着让我们送过去,午间刚一做好,他就让人送到学校,急急忙忙地穿在身上,连回来再穿都等不及。当时他看起来可开心了,很期待的样子,像是急着要穿给谁看。”   “这有什么稀奇,小孩子心性嘛,三分钟热度,说丢就丢。”   没人知道这件被泥水冲刷的黑袍,到底承载过前一任主人怎样的压抑和爱。 第40章   裴天落怎样欣赏圣主的狼狈和屈辱暂且不提。   离开神耀帝国的楚渊, 回到初武大陆,一路寻找帮宋如恢复记忆的那张古方上所需要的灵药。   镇老头一直在修炼那本养魂术,时而沉眠, 时而清醒。   某天,他实力又一次恢复了一部分时,察觉到楚渊身上的异常, “小子,有人在你身上安插了一种很隐蔽的追踪手段。”他顿了顿, 又说道:“上面有神殿的气息,要帮你拔除吗?”   楚渊如今已是第五阶武圣后期的修为, 即便是对上妖皇,都有一战之力。   镇老头更是曾经到达过第七阶大宗师境的绝世强者。   能在他们两个人眼皮子底下, 悄无声息地种下这种层次的追踪手段, 对方的修为绝对不可小觑。   而神殿,最强的就是宋如。   宋如那一日和天父对抗, 楚渊观她身上激荡的神力气息,实力恐怕不在他之下。   镇老头显然也猜到了楚渊在想什么,点了点头肯定道:“有七八成的概率, 出自你那个未婚妻之手。”   想到有可能和宋如有关, 楚渊竟有些窃喜,起码她对他并不是完全不在意, 他最怕的就是成为她眼里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只是还有一点困惑:“但这不像是她的手段, 宋如向来光明磊落。”   镇老头补充道:“这个追踪术没有恶意, 只是确定一下你的方位。其实也可以理解吧,她如今是整个神耀帝国的信仰,要庇护南北两境。又失去从前的记忆, 忘记你是谁。像你这样突然出现的陌生强者,她会担心你为神耀帝国带去动荡也不奇怪。再说了,大可不必想的如此阴暗嘛,你自称是她失去记忆前的未婚夫,她对你好奇很正常,或许只是想跟着你到初武大陆,确认一下你所说的往事是真还是假?”   楚渊取出灵犀角,放在掌心,苦笑一声:“她若想知道我在哪里,激活灵犀角便是。”   只要双方同时向灵犀角里输入灵力,就能定位和传讯。   楚渊的这只灵犀角,永远都是亮着的,他一直都在往里面输入灵力。   反观宋如那只灵犀角,只在她和傻小子的订婚大典上,被动激活过一次。   镇老头嘿嘿道:“女孩子嘛,心思总是比我们男人要绕上一些。”   这场对话到此为止,两人谁也没有再提拔除追踪术的事。   镇老头转而提起另一个疑问:“当时你认出神女就是你的未婚妻,马上就硬抗天雷,后来又重伤昏迷,我一直没时间问你,为什么宋如可以既是神耀帝国公爵府的千金,又是苍涯国扶风宋氏少主?”   这件事同样盘亘在楚渊的心头许久,他自己也有许多猜想,“她会不会是宋峰公爵认的干女儿?”   镇老头:“如果说,宋如在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两片界域相连的接口……”   楚渊:“也不一定,或许是传送阵什么的?”   超远距离传送阵可以从一个地方,直达另一个地方。   镇老头:“假如幼年时的宋如,误入了一个超远距离传送阵,来到神耀帝国,成为宋峰和庄雪的养女,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楚渊:“他们太喜欢她了,所以从来不对外提起,她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镇老头:“当然,也有可能反过来,宋如本来就是神耀帝国宋峰公爵府上的千金,误入了一个超远距离传送阵,被扶风宋氏认为干女儿。”   楚渊下意识地反驳:“不!”   这是一个他从情感上没办法接受的假设,他当然更倾向于相信前者。   楚渊很快就从记忆里找出一点,作为支撑这个推论的佐证,“当初我们在玉虚秘境,岩皇前辈凭借宋家血脉认出了宋氏老祖和宋如跟那位旧交的关系。她身上流的是宋家的血,她是扶风宋氏的亲生女儿。”   镇老头哈哈大笑:“你那么急干嘛?倒像是怕她不是宋家的女儿,她和你的婚约就不作数了一样。”   是啊。   楚渊和宋如的婚约,是宁远楚氏和扶风宋氏的联姻,如果她不是宋家的女儿,她不认这个身份,楚渊连她的前未婚夫都不是了。   镇老头:“可她怎么能既在一个界域当神女,又在另一个界域当芙蓉谷亲传弟子。”   楚渊:“其实在我们眼里,宋如一向都很神秘。我查探过她在神殿的经历了,和她从前在苍涯国和初武大陆一模一样,永远都在闭关修炼,外人真正能见到她的时间太少了。如果她在两个界域都是这样的状态,她能同时是神殿神女和初武大陆第一天骄,完全是可能的。”   只能说宋如这个热衷于闭关修炼的死宅人设立的太好了。   镇老头反问道:“神秘?”   楚渊:“镇前辈,我说出来您不要笑话我,我真正见过她的次数,用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   第一次是京都武院招生考核,她同我比试。其实在那之前,宋如一直都待在宋家闭关修炼,从来没有外出游历过,所以才是一鸣惊人。   第二次是玉虚秘境开启那时,我找她约战,想要验证半年所学,能不能战胜她,她跟我说不如比谁在秘境里获取的资源更多。   从玉虚秘境刚一回来,她又闭关了,一直到芙蓉谷的长老来苍涯国接人,我才又见到她第三面。   第四次是仙缘大会上,剑门徐长老使用传讯罗盘联系宋如,如果这种带影像的通讯算的话,那就是第四次,如果不算。   那么神墓出征仪式上她和我退婚,才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第四次见面。   第五次,就是在神耀帝国,宋如和宋晏的订婚仪式上。”   镇老头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是曾经查看过楚渊的记忆。   但是记忆这种东西,本身就是被选取的,记忆是不完整的,是片段化的,是跳跃的。   人每天接触到那么多庞杂的信息,记忆能吸收其中三成就不错了。   镇老头原以为,当初查看楚渊记忆时,里面那寥寥数面的红衣少女,是他选取的两人之间印象最深的几个画面。   万万没想到,那竟然是仅有的几个画面?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好久,镇老头才回过神来,第一个疑问就是:“你们是未婚夫妻,结果一共才见过五面?”   楚渊:“嗯。”   他又补充了一句:“其他人见她比我见的更少啊,比如说云婉月吧,统共也才见过宋如三面。第一次是京都武院招生考核,第二次是玉虚秘境,第三次是仙缘大会时宋如轰炸万兽海。”   镇老头:“……”   你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到底为什么要这么骄傲!   你见过宋如五次,是比云婉月见过三次厉害到哪里去吗?   镇老头:“宋如这丫头也太神秘了吧?比我还神秘呢。”   楚渊:“我师父也这么说,他第一次见宋如的时候,就说她特别难见到,他说宋如比他们这帮武王境还难见到一面。”   镇老头:“第二个问题,你统共才见了宋如不到五面,就爱她爱成这样?为她生,为她死,为她不惜硬抗天雷,哪怕她那样拒绝你,公开和你退婚,在别人眼里这甚至算得上是单方面的羞辱,你还是……?”   楚渊:“喜欢一个人,和见过她几面,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加分项里,时间当然是很重要的一项数值。   但时间不是唯一的数值,更何况时间也并不总是加分项。   有一些人,你和他们相处的越久,就越是讨厌。   比如孔雀妖皇。   楚渊化名为林深,是孔雀妖皇座下的十二妖将之一,他倒是日日见到那个老家伙,但他做的那些事,只让楚渊感到憎恶。   视人命如草芥,养蛊一样对待刚出生的幼崽,凌辱抓来的人类修士……   可也有一些人,就像彩虹一样绚烂,你这一生,只要见到她一眼,就会被她俘获。   但凡遇到了,就是一生的劫数,你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劫难逃。   哪怕那在旁人眼里,是一场足以毁掉你的劫难,可你还是感激命运能够让你和她相遇。   她对你来说,并不是外人口中说的劫,而是所有苦涩都泛着无比的甜蜜。   终其一生,只要能见到一面,便能终生珍藏。   镇老头也回忆起了曾经在楚渊脑海里看到过的那些画面。   那个如火般热烈的红衣少女,第一次和楚渊见面,就用近乎同归于尽的方式,把“武道必争”这个信念强势地刻进了他的生命里。   宋如一人独自轰炸万兽海,更是连镇老头见了都直呼好家伙。   说一句实在话,他在她这个年纪,真的做不到这一步。   楚渊会喜欢上宋如,真是一点也不奇怪。   应该说整个初武大陆,谁不喜欢宋如呢?   连见都没见过她一面的人,都有那么多是她的狂热粉丝,爱她如生命。   更何况,宋如还那样喜欢楚渊,为了他借酒浇愁,为了他轰炸兽潮,为了他哪怕不惜背上嫌弱慕强的恶名,也要退婚激励他变强。   楚渊本来就那么喜欢宋如,还被她这样炙热浓烈地爱着,一头栽进去真是一点也不奇怪。   镇老头:“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情情爱爱可真是……像我就只喜欢美酒美食。不过整天爱来爱去的,也是修炼的动力嘛,难不成都要像佛家那样断情绝爱?你看小和尚珈昙都被逼出毛病来了。人在这世上,总有什么是深刻热爱的,不然岂不是白活这一遭?走,向着帮宋如恢复记忆的丹方灵药出发!”   ****   另一边,以侍奉神灵为理由闭关的宋如,实际上并没有留在裴天落那个玄幻世界,而是去了夏尔所在的魔法世界,也是她的第四个任务世界。   在这个任务世界,她选取了原书女配性格里古怪孤僻的那一面,将它放大,深化了这个人设,光明学院里人人谈女巫色变。   女巫不来上课,大家不知道有多开心,自然不会有人来找她,也没人敢找。   只除了两个人,一个是夏尔,一个是奥修斯。   不过夏尔只是一个魔侍,完全听从宋如的命令,她随便给他安排一个任务,不让他来找她,就能顺利摆脱夏尔。   唯一有可能发现宋如神魂脱离这个世界、留在宿舍的只是一具空壳的人,就是奥修斯了。   这位精灵族老师死心眼子,不管宋如表现出来多么桀骜、多么叛逆,多么不给他面子,他都对宋如谆谆教导。   如果宋如不去上课,奥修斯就跟唐僧念经似的在她门外碎碎念,甚至还有一次,因为她迟迟没有回应,担心学生出事,他专程请了宿管阿姨来开门。   还好宋如那一次是在炼药,不是脱离任务世界。   宋如也想过,要不要换个地方藏身,但她很怀疑奥修斯这位过分尽责的好老师,会因为担忧自己的学生,直接请大贤者出手,哪怕把瓦洛城翻个遍,都要找到她。   也不知道原书女配都是怎样应对奥修斯的?   书里压根没细写这一方面啊!   在宋如这位终极反派黑暗女巫称霸世界的道路上,班主任奥修斯恐成最大障碍。   这说出去也太没反派大boss的排面了好吗!   这一次,宋如提前问过奥修斯什么时候会回来,卡着他回学校的时间,也回到了这个任务世界。   今天天空非常阴沉,灰蒙蒙的像是遮上了一块灰色的布幔。   悠扬悦耳的上课铃声响起,这是一段取自自然之森的空灵乐音,晚风吹过松林,松涛阵阵,落雨敲打在睡莲宽大的浮叶上,隐约能听到森林深处传来的呦呦鹿鸣……大自然就是最好的演奏家。   宋如踩着上课铃走进教室。   她一进来,原本欢快的教室,气氛就是一片凝滞。   不管是对宋如怕的瑟瑟发抖,还是对女巫极度鄙夷或抵触,反正同学们全都沉默下来,手里拿着书翻来翻去,装作在忙自己的事情。   偶尔和同桌对上一个眼神,无一例外地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和自己相同的意思:“她怎么来上课了?”   黑袍女巫谁也不在意,甚至没有向任何人投去一个目光,径直走向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位置,摘下她那顶尖尖的女巫帽放在桌上,拉起黑色斗篷上的兜帽盖住脸,趴在桌子上开始睡觉。   奥修斯风尘仆仆地赶来教室,走到讲台上对着学生亲切地打招呼:“同学们,好久不见!”   “老师好!”   这位精灵族青年,相貌生得英俊,戴着一副无边眼镜,非常有书卷气,气质儒雅而温和,环视过一遍教室之后,问道:“夏尔同学怎么不在?”   班长黛茜回答:“他请假了,要去照顾一位生病的亲人。”   奥修斯对班里每一个同学的情况都了若指掌,很清楚夏尔根本没有什么亲人,他从前就是一个流浪在丛林里的孤儿。   夏尔确实没有亲人,宋如使唤他跑腿去了,请假条上是随便找的借口,也只有黛茜这样的傻白甜会深信不疑。   作为这个世界的终极反派,宋如这个恶毒女配的很大一部分剧情,都是压榨男主。   奥修斯皱了皱眉头,正要联系门卫,询问夏尔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就看到夏尔向着教室走来,他此前为夏尔买的那件粗布衣裳,被撑到紧绷绷的。   奥修斯的眉头一下子就舒展开来,冲着夏尔招招手,“夏尔,你个子抽条很快,长高了很多,放学来我的办公室,我再带你去买一套新的衣服。”   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对夏尔如此偏爱和优待,却没有一个人嫉妒。光明学院大多数学生都家境优渥,实在看不上奥修斯送夏尔的那种便宜货,穿到身上还扎皮肤呢。   其实奥修斯也想送夏尔更好的衣服,但他手头实在是紧,光明学院的教师薪水并不算低,只是他的妻子出身贵族,挥霍无度,他赚的那些钱,每个月刚一到手里,就被她花干净了。   夏尔对奥修斯笑了一笑。   他这样紫黑色皮肤、满脸枯皱疤痕的怪物,不管笑的多么真诚,落在同学眼里,都是辣眼睛。   奥修斯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回你的座位吧。”   夏尔见到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宋如,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少年快步跑向自己的位置,脚下简直都要生风。   等走得近了,又像是怕吵到宋如睡觉,他刻意放轻了脚步,动作很轻地在她身边坐下。   宋如并没有在睡觉,而是在查看系统列的那一份清单。   这份清单是她叫系统写的,补充一下四个任务世界融合以后,它都有什么遗漏的事项,忘记向她交代。   之前在裴天落的任务世界,宋如忙着补救翻车现场,生怕掉马,用替身梗哄住王玄之,又用失忆梗稳住楚渊,还要和裴天落假扮的小宋晏飚戏,每天都是生理和心理的双重疲惫。   根本没时间细看系统的清单,这会儿总算抽出空来。   宋如才看了一半,见到夏尔坐下,猛然想起一件事,直接把那张清单拉到底部,【系统,这张清单不完整啊,你是不是还忘记了什么?你出故障那天,就是四个任务世界因未知错误而融合的时候,跟我说夏尔有一个非常可怕的金手指,在书里却被一笔带过,你当时还说要给我开一个什么技能之类的?】   果冻模样的绿团子茫然地摇摇头:【没有吧?我不记得这件事啊。】   宋如很确定这件事发生过,不再浪费口舌,直接调取系统的数据。   系统响起一阵尖锐的警报音:【嘀——嘀——嘀——警告!警告!重要数据缺失!】   绿团子被自己发出的警报声吓了一跳,身后的透明翅膀猛地扑棱了几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委屈巴巴地看着宋如,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宿主,呜呜呜,我不完整了,我连自己缺失了什么数据都不知道,都怪当时那个故障。我根本修复不了自己,该怎么办啊?对不起,这样残缺的我,根本没办法辅助你完成任务,一定会害了你的。】   对于它这样的数据流智能生物来说,缺失重要数据,就像是人类少了一条腿或者一只手臂那样可怕。这是一种残缺,如果是在它出生的机械帝国,同伴都会向它投来同情和怜悯的目光。   绿团子哭的实在是太惨了,完全不顾形象,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怪招人心疼的,宋如rua了一把它的小脑壳,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也不想这样的。】   在意念里收起那份清单,宋如掀起眼皮看了旁边坐的夏尔一眼。   不知道系统先前所说的,男主那个非常厉害的金手指是什么?   目前她只能用排除法去找,这本上千万字的书里,男主的金手指数不胜数,光作者提过名字的技能就多如牛毛,要是连没取名字,只是出现过一次的也算上——这数据量也太庞大了!   系统想要再次运算一次,却一直显示失败。   连人工智能都无法处理的计算量,宋如靠人力这种笨方法,一个一个地去排除,也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了。   看不到希望就放弃吗?那不是宋如的作风。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才是宋如。   就用笨方法排查!   旁人都觉得女巫戴着黑色面罩,眼睛肯定看不到东西,夏尔知道她的面罩并不贴脸,而且材质很特殊,完全不妨碍宋如隔着面罩看人。   宋如趴在桌面上,枕着右臂的手肘,偏着头看向夏尔。   感知到她的视线,夏尔献宝一样从口袋里取出各种各样的东西。   启程的路上遇到的第一朵玫瑰花,在山里捉到的兔子烤成了腊兔干,叫不出名字但是口感酸酸甜甜分外可口的野果,侏儒族酿制的甜美果酒,还有一串叮叮作响的小铃铛,表面颜色模糊看起来锈迹斑斑的一块铁牌,以及一瓶包装华美精致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女士香水……   叮叮当当的声音吸引了全班的注意,纷纷在心里diss起来。   玫瑰花早已枯萎,干枯的花瓣一碰就碎。   腊好的兔腿一看就很难吃,一定又柴又硬。   野果颜色看起来这么艳丽,也不知道有没有毒。   果酒就随便装在廉价袋子里,该不会是别人喝剩下的吧?   铃铛一看就是从地上捡的,或许是哪位贵族脱落的。   至于生锈的铁牌,呵,多看一眼都像夏尔那张脸一样辣眼睛。   夏尔算什么光明学院的学生,根本就是个捡垃圾的吧?   直到众人的视线汇聚到那瓶香水上,全都:“!!!”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是新月商会最新推出的女士香水,价格昂贵无比,我央求了好久,妈咪都不肯买给我,说我小小年纪不该用这么奢侈的东西,夏尔这瓶一定是假的吧?”   “是真的!你看那上面镌刻的魔法铭文,那是只有新月商会的那位首席设计师才会有的大手笔,除她之外根本没人能够仿制,或许夏尔只是捡了个空瓶吧?”   “怎么可能是空瓶,你仔细看魔法铭文,那是未开启过的,这是一瓶全新的香水。数遍整个光明学院,我也只在黛茜公主的城堡里见过。它是限量发售,贵族能得到一瓶都视若珍宝,应当不会有人把它随便遗弃。”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黛茜一脸羡慕地说:“夏尔同学这瓶不仅是限量版,还是特别定制款,你们看右下角的签名,是那位首席设计师大人亲自为这瓶香水取的名字——鲛蓝。”   同学的脸色全都十分复杂。   夏尔整天在学校里面捡垃圾,从垃圾箱里翻出那些被人扔掉的东西出去卖废品,穿的衣服又破又不合身,显得十分滑稽,就连打翻在地上的牛奶都想趴下去舔……   穷到这个份上,所有人都看他的笑话,没想到居然能买得起新月商会限量版香水!难不成是个隐形神豪吗?   就连正在讲课的奥修斯,声音都卡了一下,忍不住看了那瓶香水好几眼,这不是他家媳妇最近很想买的那个吗?   虽然老婆大人嘴上没说,但是她把新月商会的商报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因为翻的太勤,关于香水的那一页边角都起卷了。   夏尔每次都是这样,宋如只是打发他去跑个腿,他却会带回来一大堆东西,全都捧到她的面前,想要送给她。   就像这次,只是叫他去送个信而已啊。   宋如在那些东西里挑挑拣拣,最后只拿出了那对小铃铛,看起来金灿灿的很可爱,让她想起来哆啦A梦脖子里带的那一只铃铛。   哆啦A梦是动漫里的角色,一个猫型机器人,体型特别胖,圆圆滚滚的,除了机器猫、蓝胖子这些名字之外,观众还亲切地叫它小叮当。   如果她也能遇到哆啦A梦就好了,开一扇任意门,是不是就能回到地球的爸妈身边?   埋头苦算数据的系统提醒宋如:【那个铁牌传出的气息有点不寻常,宿主你拿过来看看,让我运算一下。】   宋如把铁块也拿了过来。   然而庞杂的运算量,让系统的声音再次变得一卡一卡的,【结果……未知……计算中……】   宋如又把铁块还给了夏尔,她目前还不知道这块生锈的铁牌到底是什么,如果是男主的金手指,被她拿走很有可能会影响剧情。   接下来自然是日常打击,宋如照常刷一刷她欺凌男主的日常剧情,“你是捡垃圾的吗?什么都往班里带。你喜欢捡垃圾是你的事,但是放在桌子上很耽误我睡觉,我东西都没地方放了!”   夏尔像是没听到她的骂声,只是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被宋如握在掌心的那对铃铛,金色的瞳仁像是天上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星星。   班里的同学都听不下去了。   听听这是人话吗?   看看这张桌子,女巫和夏尔是同桌,桌上九成九的地方,都被女巫霸占,光是她的那一顶尖尖的女巫帽,就占了多少地方?人家夏尔只用一个边边角角,她居然还好意思说夏尔耽误她放东西了!   更何况那些东西本来就是要送给她的。   啊啊啊那里面还有新月家最新款的香水啊!   看女巫那副嫌弃的模样,似乎但凡班里的垃圾桶能离她近一点,她就会直接把那一大堆礼物全都丢进垃圾桶里。   本来垃圾桶确实应该放到最后一排,人其他班里都是这样的。但女巫性格又霸道又古怪,她就坐在那里,谁敢触她霉头?他们班干脆放在了正中间,美其名曰离所有同学都近点,其实本质上就是一个怂字。   这时也全都怂的敢怒不敢言。   又是同情夏尔的遭遇,又是气夏尔自己犯贱,整天巴着女巫,上赶着被女巫欺负。   人总是会下意识地美化自己,同学们在这一刻全然忘了,如果不是慑于女巫的威名,他们自己从前欺负夏尔这个低等魔物又有多狠?   夏尔先是从课桌里拿出课本,小心翼翼地把那朵干枯的玫瑰花,一瓣一瓣地夹了进去,动作很温柔地合上书页,将它仔细珍藏。又把野果、甜酒、腊兔腿分门别类地归置进书桌。   最后将生锈的铁牌装进胸口贴身的袋子里,桌面上只留下那瓶香水。   绿团子对他很是同情:【同样是……送花……楚渊……鲜花……保鲜……阵法……夏尔……只能……枯萎……实力……很重要……啊……】   宋如:“……”   讲道理,老年系统君你说话都卡成这样了,就别这么拼地吃瓜了好吗?专心运算不行吗?   其实有一说一,夏尔那朵枯萎的玫瑰花也很好看,它的颜色介于灰和黄之间,有一种别样的美感,枯寂也是一种美学。   可宋如的主要职责是打击夏尔,拿走铃铛都已经是破例了,怎么还能再收下这朵干枯的花?   讲台上,精灵族老师奥修斯拍了拍手掌,让吃瓜的同学们把注意力都回归到课堂本身,“孩子们,偶尔走神可以,但也要认真学习啊,你们知道吗?很快就要到学院一年一度的历练了!”   班里一阵哀嚎。   大家当然知道了,光明学院每年年终的期末测评,就是全学院范围的历练,就连新生都不能幸免。   圣诞舞会的快乐过去才没几天,大家下意识地都在回避即将到来的期末修罗场,奥修斯老师才刚一回归,就无情地戳破了这个美梦。   可怕的学院试炼就要来了,这简直是个恐怖故事!   就连高年级的学姐学长提起学院历练都心有余悸,更别提是他们这些一年级生的萌新了。   “我已躺平,到时候被虐就完事了。”   “你快醒醒,如果闯不过试炼,就会一直被困在那里,连寒假都没得过!咸鱼绝对不可取啊。”   “亲爱的黛茜公主,求抱大腿,你是我们年级第一,凭借你的天赋和实力一定能轻松通过学院试炼吧!”   讲台上的奥修斯面带笑容,扶了扶眼镜,明明还是那副温温和和的模样,却莫名多了一种腹黑感,“抱大腿?小孩子还真是太天真啊,等你们进了试炼场就知道了。”   本来就怕的不行的同学们,嘤嘤嘤哭的更惨了。   ****   下课后,奥修斯带夏尔去市集上买衣服。   夏尔把那瓶新月商会的女士香水递给奥修斯。   奥修斯夸奖道:“是正品,夏尔很棒!应该不是用钱买的吧?是有什么特殊的际遇吗?”他比谁都清楚夏尔有多穷,所以这样猜测。   奥修斯以为夏尔是给自己看一看,就像小孩子得到新的玩具以后,向长辈和朋友炫耀一下。把香水瓶捧在手里看了几眼,又还给了夏尔。   夏尔没有接,发现老师没理解自己的意思,着急地捡起一根树枝,笨拙地在地上写下了一个“送”字。   奥修斯懵逼:“送、送给我?”他很快回过神来,把瓶子塞到夏尔怀里,“这不行,这太贵重了,老师不能收你这样的礼物!”   两人走进了一家成衣店。   店老板对他们很熟悉了,这对师生常来,他扫了夏尔的身形一眼,判断出这次要换的尺寸,“还是最便宜的料子是吧?”   手头窘迫的奥修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为夏尔买好衣服之后,这对师生就分别了。   奥修斯回到家中,他住的是光明学院的教师宿舍,三十平方的空间并不算小,比起宋如那间学生宿舍宽敞了许多,但他的房间显得尤为逼仄,谁让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女士服饰呢。   一打开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屋顶悬挂的衣架,成排成排的衣服简直像是绞刑架上的尸体那样飘荡着,左面的墙上做成了一整面鞋柜,右面的墙上则是一整面帽子,还有各式各样的首饰,杂乱地堆放。   屋子的正中央,摆的是一张巨大的梳妆台,和它一比,挤在墙角的那张双人床都显得有些“娇小”。   梳妆台前坐着一个漂亮女人,身穿墨绿色礼服,一头酒红色的波浪长卷发,面容艳丽如同牡丹花,气质骄矜,正对着镜子化妆,是奥修斯的妻子乔西娅。   听到开门声,这位女士喊了一声:“亲爱的,先别进来!”她从怀中取出一块怀表,指尖拎着长长的表链,放在眼前左右摇摆,“今天会有好事发生吗?”   奥修斯无奈地站定,他的妻子是一位占卜师,尤其热衷于在日常小事中,为她自己占卜,以此来锻炼自己的占卜技能。   占卜结束,乔西娅开心道:“哇噻,占卜结果显示我今天超幸运,奥修斯,你给我带了什么惊喜回来?”她直接扑到丈夫的怀里。   奥修斯举起两只手,“你这次占卜不准,真的什么也没有。”   乔西娅却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摸到了一个瓶子,拿出看了一眼就开始尖叫,“啊啊啊啊,是新月家最新出的香水啊!我最近一直在看的那一款,真是爱死你了!”   很快,她又犹疑道:“但你怎么能买得起?我正在因为花光了你这个月的薪水而懊恼,责怪自己大手大脚,真没想到会得到这份礼物。亲爱的奥修斯,你该不会是去卖自己的血液了吧?尽管我非常喜欢这瓶香水,你也不用做到这个地步。”   精灵族的血液是一种极为昂贵的灵性材料,奥修斯又是纯种精灵族。   奥修斯已经为她做了很多了,纯种精灵热爱自然,他却因为爱上她而离开森林,在光明学院担任老师。她自己占卜的收入并不高,这一大屋子衣帽首饰都是她冲动消费下花了奥修斯的薪水。   奥修斯:“……”   万万没想到在自家老婆眼里,他居然是会卖血买奢侈品香水的人?   卖血可是会损害他的魔法感知,修为也会倒退,严重的甚至会影响寿命。   他还想长长久久地陪伴自己眼前的这位爱人,不打算做这种无异于自杀的事。   奥修斯同样很疑惑,这瓶香水怎么又回到自己手里了,“一个学生送的,就是夏尔,我跟你说过他的,还记得吗?奇怪,他给我我没要,他是怎么偷偷塞进我口袋里的?夏尔还只是一个魔法学徒,我都是高级魔法师了,按理说,他的小动作不可能瞒过我啊。”   乔西娅微微一笑,笑容有些神秘:“你知道的,在占卜师眼里,这世上所有的偶然,本质上都是一种必然。既然夏尔能在你都没发现的情况下,做到这种事,说明他在魔法方面有你想象不到的天赋,或许这位贫困生夏尔未来会是比黛茜公主更加强大的魔法师。”   奥修斯:“总之,这瓶香水我们不能收,我找机会还给他,我也只是给夏尔买过几件最便宜的衣服而已,那种布料甚至都不需要魔晶,普通人日常交易时用的便士就能买得起。”   乔西娅:“那我今天能先借用一下吗?把它带到茶话会上,让那个总是嘲讽我拒绝贵族求婚、嫁给了一个‘穷教书的’大姐好好看看,你的学生是多么可爱的天使!”   “学生给老师送礼,这一点也不值得提倡,光明学院严格杜绝这种不良作风。”奥修斯纠正道,“你可以说这是我的学生通过个人实力获得的,知道你喜欢,特意借给你一用。”   乔西娅眨眨眼:“那也够她羡慕的了,我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大姐嫉妒的眼神了,你要和我一起去茶话会吗?”   奥修斯摇摇头:“今天不行,我要为孩子们的年终试炼做准备,下次陪你好吗?”   乔西娅恍然:“哦~又到了这些孩子们进试炼场的时候了呀,这可是光明学院每年一度的保留节目,今年你们班上既有黛茜公主这种光明魔法圣阶亲和度的天才,又有这个表面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实际上极有可能成为本年度最大黑马的夏尔同学,一定会超精彩的,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奥修斯轻吻妻子的额头:“玩的开心。”   乔西娅远比这个生性温和的精灵族青年更加热情,咬住他的双唇回吻,热辣的法式长吻浪漫而缠绵,结束后,重新补了个唇妆,“那我走啦,你工作加油哦!”   精灵族一向酷爱整洁,奥修斯使用魔法,用最快的速度把妻子化妆时弄乱的房间整理干净,却没舍得擦去她留在他脸上的唇印。   他轻轻笑了一下,打开魔法卷轴,开始为学院试炼做准备。   ****   学院宿舍。   系统的运算结果终于出来了,激动地和宋如分享:【宿主,我成功了!夏尔捡回来的那块铁牌是神器碎片。】   宋如夸它:【不错嘛,今天之内就出结果啦,别总是说自己老年系统,你这分明宝刀未老。】   被夸以后,系统笑的超开心,继续向她汇报细节:【是五位旧神之一的冥神。】   书里关于旧神的描述并不多,系统翻遍了全书的剧情,也只能找到只言片语。   冥神曾经爱上一个人类姑娘,然而人类寿命短暂,她只陪伴了祂匆匆数十年就死去。   为了复活心爱的女子,冥神监守自盗,从真灵长河里拼起她的灵魂碎片,不惜触犯法则,也想要再见她一面。   这几个任务世界的经历,改变了宋如很多,以前没心没肺的她,如今竟然有些听不得凄婉的爱情故事,不禁追问了一句:【那后来见到了吗?】   系统:【不太清楚,书里没写,只知道冥神因为这件事违背法则之力,神格受损。旧神早已陨殁在时光长河里,过往不可考。不过世间还流传着这样一个美丽的传说,冥神用祂的神器打造出了一处梦乡,有缘者能在那里见到最想见的人。】   宋如:【传说而已,强大如冥神,都见不到祂想要见的人,更何况是其他普通人?】   这个世间有太多的求而不得。   众生皆苦,连神明都不例外。   宋如就很想见自己爸妈,一样见不到。   绿色的果冻团子钻进她怀里,来来回回滚了好几遍,安慰情绪值不高的宿主。   宋如rua了它一把,努力把自己从那种悲叹里抽离出来,开玩笑说:【所以就说谈什么恋爱啊,搞事业它不香吗?好好的五位创世神之一,谈恋爱谈的连神格都受损了。】   她提出自己的判断:【这样想来,夏尔随手从路边捡到的一块铁牌,就是五位旧神的神器碎片,我们是不是可以合理猜测,你缺失的那一环数据里,关于夏尔在书里嫌少提及的逆天金手指,是祂在寻宝方面的气运?或者说是神明对于不寻常宝物的特殊感知天赋?】   系统附和道:【有可能,这一方面确实会影响到后续剧情,如果祂有这方面的金手指,未来你将无法顺利从祂那里偷走龙神之心,这是全书的重大剧情,我当时向你提出开一个屏蔽功能很合理。】   宋如:【需要验证两方面,第一,夏尔是否在寻宝方面有特殊天赋,第二,开启屏蔽功能以后,能否顺利隔绝夏尔的能力,不影响我未来偷走龙神之心,我们可以通过这次学院试炼做一下验证,刚好里面有很多天材地宝。】   龙神之心,是夏尔最重要的金手指之一。   也是原书女配设计顶替黛茜公主和他订婚的原因。   作为这本书的终极反派,女配远比母亲伊卡贝娜狠毒,她和伊卡贝娜同时看到了新神诞生的预言,伊卡贝娜想要女儿接近龙神刷好感度,给女巫村博一个前程,女配想的却是取而代之。   如果得到龙神之心,那颗能让人同时拥有全系魔法圣阶感知的神灵心脏,是否就能窃取神明的命运?   ——未来主宰这个世界的伟大新神,为什么不能是我!   反正这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反派,完全没有洗白的点。   宋如也不需要给反派女配洗白,她的任务是走完剧情,最后被男女主联手打死就行了。   ****   年末的最后一天,光明学院没有像往常那样上课,而是所有师生齐聚在校门口。   一身灰袍的大贤者亲自带队。   这算是只有光明学院才能看到的一个奇景。   大贤者可是一位达到圣魔导境界的法师,按理说,像他这样的绝世强者,尊贵无比,旁人想见上一面根本就是难如登天。别说是圣魔导了,即便是更低一个层次的魔导师,各个都是位高权重。   大贤者却极为平易近人,一心热衷于教育,把这些学生们视如己出,关心他们在魔法道路上的每一个脚步。   清晨的初阳从云彩中喷薄而出,东面天空的朝霞绚烂的像是一幅出自印象派大师之手的油画。   各班老师在清点学生人数。   高大的校门口,人头攒动,很拥挤,但又并不混乱。   黛茜公主那辆从城堡里驶来的华丽马车,照旧引起现场的轰动。车门打开,金发碧眼的少女走出,艳光照人,仪态高贵。   那些爱慕者将马车团团围住,即便是在学院历练这样的重要场合,都阻挡不了他们向女神表达自己的倾慕。   有人送上制作好的符咒:“黛茜公主,这张符咒是我用灵性材料绘制的,希望它能为你带来好运!”   有人则是取出瓶瓶罐罐:“我是药剂学的高年级学长,非常擅长魔药制作,这些药水请你收下。”   有人递上一面红色的旗帜:“在我的家乡,红色的战旗代表旗开得胜!”   黛茜保持着皇室公主的涵养,一个个婉拒道:“抱歉,我不能接受这份礼物,谢谢你的好意。”   最后还是老师奥修斯解救了她,奥修斯向她招招手:“黛茜同学,我们班的位置在这边。”   人群终于让开一条道路。   黛茜在一众爱慕者的加油打气中,走到自己班级同学所在的位置。   奥修斯清点好人数,将提前制作好的魔法卷轴交给灰袍大贤者。   大贤者笑问:“你们班的学生总算到齐了吗?”   奥修斯:“事实上,还差两个,不过您绝对不必担心,莉莉丝向来很有时间观念,她一定会踩着规定时间的最后一秒赶来,我以绅士的品格为她打包票。”   大贤者从印象里找出了这个名字对应的学生,“是女巫村那个孩子啊。”   奥修斯:“还有夏尔,她们俩总是形影不离,他当然也会和她一起准时赶到。”   大贤者:“学生时代的情谊最为真挚。”   乔西娅也来了,穿着一件式样简单的茶歇裙,外罩一条长长的姜黄色披肩,手上洗着一副塔罗牌,嘴里还叼着咬了一半的吐司片。   一头酒红色长卷发的美丽女士睡眼惺忪,来到丈夫面前,发现大贤者后,连忙拿下嘴里的面包,站直了身体,先对大贤者问好:“许久未曾见到您了!”   然后转向奥修斯,冷得呵了呵手,“你们出发的可真早啊,要不是为了观看一年一度的学院试炼,我可没办法这么早就从床上爬起来。”   奥修斯脱下厚厚的外套,披在妻子的身上,“你穿的太薄了。”   阳光看起来是很灿烂,却不能忽视这是冬日低温的寒冷。   乔西娅小声嘟囔了一句:“可是这样漂亮啊,你这衣服穿上显得多笨重。”   大贤者问候乔西娅的家人:“杜鲁侯爵身体还好吗?”   那是乔西娅的爷爷,她答道:“十分硬朗,上个月还去参加赛马比赛了呢。他向我提起过您,很遗憾您没有接受帝国的邀请,国王亲口承诺过将为您保留大祭司一职,哪怕因此将它永久空置。”   大贤者所求并非名利,“旧神陨落的原因至今未明,深渊蠢蠢欲动,记载在史书里的魔潮或许又会再次席卷这片大地。然而各个种族、国家之间不肯联合,频繁征战。我想要靠魔法的力量保护人们,可我天赋和实力都有限,圣魔导已经是我能到达的极限了,只能将我毕生所学悉数传授给孩子们,寄希望于培养出新的魔法师。”   距离旧神陨落实在过去太久、太久了。   深渊、魔潮、旧神……这些词汇对于乔西娅来说十分陌生,一向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心系苍生的大贤者却为此忧国忧民。   她向他深深一礼,“您的品格令人敬佩,世人必将永远铭记您为我们做出的贡献。光明学院已经为这片大陆输送了许多优秀的魔法师,这一届新生里也有很多极为亮眼的魔法天才,未来必将在大地上留下史诗传唱,圆桌之上定有他们的一席之地,衷心地祝愿您能达成所愿。”   看着这些年轻的魔法学徒,大贤者枯皱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光明学院承载着他的期许,也承载着这片大陆未来的希望。   乔西娅晃了晃手里的塔罗牌,告别道:“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大贤者:“又要为孩子们占卜这次学院历练的结果?”   乔西娅:“是呀,今年有几个我特别感兴趣的学生。”   大贤者正要问他们都是谁,乔西娅先一步挥挥手离开,“容我先卖个关子,等结果出来再和您分享。” 第41章   为了这次学院历练, 宋如做了很久的准备,不仅是她自己的历练,更是关于探测夏尔金手指的布置。   宋如的确手握剧本, 然而书里关于这次学院历练的描写,主要在于男女主感情升温,和女巫有关的只有一小段。   女巫发现夏尔暗中保护黛茜, 差点把夏尔活活打死。   书里压根没有写女巫在学院试炼里经历了什么,更别提宋如想要探测男主的金手指这种剧情之外的事, 该怎么做了。   昨晚宋如熬夜做策划,一直到很晚都没睡, 还是系统强行把她赶上了床。   宋如在这个任务世界的身体,只是一个魔法学徒, 修为还很低, 抛开原初魔戒不谈,其实比没有魔法的普通人强不了多少, 不睡觉可不行。   今天一大早,宋如就在催命似的闹钟声里被吵醒。   她睡的迷迷糊糊,神智还不太在线, 甚至没太想起来这是穿书任务, 满以为自己还在地球那个家里,这是一道再普通不过的闹铃声。   爸爸这时应该做好了早饭, 或许又烙了妈妈爱吃的西葫芦糊塌子。   做法很简单, 只要把西葫芦擦成丝, 搅上鸡蛋和面粉, 薄薄地放在锅里摊上一层就好了。   刚出锅的糊塌子热乎乎的,沾上蒜汁,咬上一口, 味道鲜香,还带着一丝西葫芦的甜气,口感软软糯糯,只要一口就能唤醒一整个美好的早晨。   妈妈一定又在急急忙忙地化妆吧,或许还要不时跑到厨房问一句,“诶我那个蓝色的包放哪儿了,老公你看我今天这身衣服搭它合适吗?”   其实宋如闹钟一向都定的很赶早,再眯个十分钟也完全来得及。   她伸手去按闹钟,明明只要按一下,它就该停下来的,可它继续响个不停。   在那种闹钟嗡嗡嗡震颤和木桌表面撞击的声音里,宋如暴躁地睁开了眼。   根本没有什么爸爸妈妈,也没有糊塌子,眼前只有一间破破烂烂的学生宿舍,还有围在她身边扑棱翅膀的绿色果冻团子,【宿主,女巫村给你寄来的这个闹钟坏了,你都按下它了,还是会响。】   宋如的理智渐渐回笼。   任务世界。   男主夏尔。   学院历练。   金手指探测……   这一个个词汇接连从她的脑海里蹦出。   出于惯性,她明明醒了,还是继续去按闹钟,“昨天还好好的啊,没道理突然就坏了。”   系统扫描了一下,检测到:【是里面的一个元件坏了,要帮你修理一下吗?】   修理这种东西还要花费积分,大可不必。   很离谱的是,她都和时空管理局失联了,积分系统也没出bug,没有出现那种她花多少都随便花的情况,该扣照扣。   系统解释是,积分系统是内嵌的,跟联不联网无关。   失联,最多只是等恢复联系,跟主神系统那边对接一下数据就行。   宋如用两只手使劲一掰,暴力地把它拆开,闹钟里面的零件散了一地,世界总算恢复了安静。   要带的东西,她昨天晚上都收拾好了,这个任务世界的魔法师们很不擅长空间魔法,并没有储物空间这种说法,只能用背包自己装。   她一打开门,夏尔就等在门外,他对着宋如招招手,笑的很开心,动作自然地接过了她的背包,替她拿着。   宋如去公共水池打水洗漱,夏尔就跟在她身后,像是她花钱雇来的男仆。   前面宋如刚刚看到一个小姑娘端着水盆走了,结果轮到她,热水只滴出来几滴,镶嵌着魔法铭文的热水器就开始闪红灯。   宿管阿姨抱歉地说了一句:“热水没有了,要重新烧,等的时间可能比较久,你要等吗?”   宋如赶着去参加学院历练,最后只好用冷水洗漱。大冬天的早上,给她冻得不要太清醒,原本残余的那点睡意彻底被一扫而空。   她急匆匆地往校门口集合点赶去,路过食堂,想起半梦半醒之间闻到的糊塌子香味,买了一角披萨饼。   西方的披萨和老北京糊塌子当然差很多,不过好歹都是面做出来的饼,聊以慰藉吧。   食堂的人忙到腾不出手,招呼道:“还没有涂抹酱料,你自己撒点吧。”   宋如选了最简单的盐。   她才刚刚走过去,还来得及拿起装盐的瓶子,突然有一只黑猫从角落里窜了出来,直接跳过了厨房的案板,瓶瓶罐罐摔了一地。   夏尔立刻把宋如护在身后,生怕那只猫也祸及到她。   原本在角落里扫地的老妪,连忙放下手里的扫帚,收拾这边的残局,嘴里念念叨叨,“见到黑猫就够倒霉的了,居然还洒了盐,这太不吉利了!今天一定是糟糕的一天。”   宋如看到她佝偻着背,捏起一小撮盐,从左肩往后扔,嘴里说着一些神神鬼鬼的话,辟邪免灾什么的。   那个年迈的女佣,本来对宋如说:“小姑娘,你也学我这样——”话说到一半,她那双视力不太好的眼睛,总算看清了宋如身上的女巫黑袍,吓得直往后退,差点撞到身后的架子,“是女巫!黑猫是女巫的宠物,不详是女巫带来的!”   宋如:“……”   讲道理,这只黑猫并不是我养的好吗?   野猫撞倒调料架,你找野猫算账啊,强行赖在我头上算这么回事。   系统:【宿主,在这个任务世界的文化里,人们普遍认为黑猫是专为女巫服务的精灵,类似的还有乌鸦、猫头鹰等。人们相信,黑猫是女巫化身,来自地狱的使者,拥有撒旦的邪恶力量。】   宋如:【那洒了盐呢,为什么不吉利,这又有什么说法?】   系统:【古索伦帝国时期,盐珍贵无比,因为盐既是人们必须食用的佐料,又能治疗伤口,那时候盐像黄金一样珍贵,士兵的薪水都是直接发盐,因此这个世界的‘薪水’一词,音形就起源于‘盐’。】   宋如懂了:【是因为那时候盐太珍贵了,流传到现在以后,洒了就象征着不吉利。】   系统补充道:【在旧世纪,有一副名画《最后的晚餐》,描述太阳神被门徒背叛,背叛祂的犹大,在画里就是手肘撞翻了盐瓶。反正文化和习俗就是这样子,这种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宿主你要用一小撮盐,扔过肩膀吗?】   宋如:【不必了吧,我老家盐一块钱一袋,我爸做菜不咸,一袋盐能吃好几个月。】   宋如最后没涂酱料,吃完了那一小块披萨饼,刚一走到学院历练集合的大门口,原本晴朗的天空一下子变得阴霾,阴沉沉地开始下起了雨夹雪。   夏尔从自己包里掏出一把打着补丁的伞,帮宋如打在头顶,小破伞把她罩的严严实实,他自己倒是大半个身体都被淋着。   夹着硬雪的雨点子狠狠地打在伞面上,那“啪嗒、啪嗒”的声音简直像是直冲宋如的耳膜。昨晚熬了大半夜的她,本来头就不太舒服,在这种噪音之下,更是有一种炸裂的感觉。   宋如并不迷信,可也不得不承认,今天真是倒霉透顶的一天。   坏掉的闹钟、刚好接不到的热水、翻倒的盐瓶、突然下起来的雨夹雪……   虽然都是小细节,但就让人觉得诸事不顺。   看着宋如和夏尔归队,奥修斯对大贤者一笑:“您看,我们班人到齐了,刚刚好准时,莉莉丝一贯的作风。”   大贤者一挥魔法杖:“那么,出发吧!”   全校师生将在大贤者的带队下,徒步前往瓦洛城的最西面,那里有一片迷雾山脉,就是此次学院历练的地点。   沿途中,最热闹的就是奥修斯的班级了。   同学们将漂亮的乔西娅围在中间,抢着请她为自己占卜。   乔西娅含笑道:“孩子们,不要急,一个个来好吗?嗯,下一个是,黛茜公主~”   金发碧眼的黛茜问:“直接抽卡就行吗?不需要什么仪式?”   之前黛茜见过的占卜师,使用塔罗牌占卜时,都需要非常隆重的仪式,开牌、封牌、洗牌、切牌……还需要特定的房间,以及各种各样的灵性材料,蜡烛或香烛、矿石或水晶、刀或剑等等。   乔西娅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信服力:“我相信,越是简单的占卜,就越接近事物的本质。”   每一位占卜师都有自己的信念。   即便这是一次有异于此前黛茜经历过的塔罗占卜,她仍旧选择遵从乔西娅的话,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过后,抽出了一张塔罗牌。   乔西娅接过那张牌,塔罗牌背面的黑色背景,犹如深邃星空一般玄奥而神秘,正中央是一颗烫金的六芒星花纹。   翻开那张牌,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颗闪耀的星星,一位女神倾斜圣水瓶,将水倒入水池中。   乔西娅解读道:“是正位的星星牌啊,这是一张蕴含着希望的牌,此行或许会有黑夜,但漫天的星星会为你指引方向,前途无比光明。”   黛茜欣喜道:“谢谢您!”   乔西娅又慢悠悠地为其他同学占卜,等他们一路向西,快要走到目的地,已经到了迷雾山脉的山脚下时,她也终于来到了站在队伍最末尾位置的宋如和夏尔身边,“嘿,两位小朋友,要抽牌吗?”   宋如拿的是女配黑暗女巫人设,性格古怪又孤僻,显然是要拒绝乔西娅的提议。   夏尔只顾着帮宋如打伞,见她不抽牌,也对乔西娅摆了摆手。   宋如:“……”   男主这样不对劲啊喂!   书里明明重点写了,男主这次占卜的结果。   宋如记得他抽到的是正位的战车牌吧?   系统:【男主抽到的那张牌,牌面所描绘的是克服所有障碍,获得终极胜利的王者战车。它的正位释义,是通过努力获得成功,它的主题是永不放弃。毫无疑问,这张牌是强者的象征。】   宋如:【这张牌后来还成为大贤者说服索伦三世的理由之一,当时索伦帝国爆发危机,男主挺身而出,但索伦三世并不相信他有终结这场危局的能力,不肯让他前往深渊之眼,是大贤者力荐男主夏尔,说服国王时就举出了这个例子,夏尔首次参加学院历练时,乔西娅为他占卜出来的结果。】   系统:【那时候乔西娅早已是闻名整片大陆的大占卜家了,人人都信服她的占卜结果,索伦三世想请她再为夏尔占卜一次,却遭到拒绝。】   宋如:【是啊,因为乔西娅相信,每个人一生都只能在她那里占卜一次——过分叩问命运,将会迷失命运。】   系统:【索伦三世最终选择相信大占卜家乔西娅在夏尔少年时为他做出的占卜——王者战车,放手给夏尔一搏。】   说来说去,重点就是,别看乔西娅问的轻松,但这次占卜对于剧情来说真的很重要,夏尔你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拒绝啊!   宋如只好摆出魔侍主人的谱,强行命令夏尔:“你抽一张。”   夏尔最听宋如的话了,闻言伸出手,去抽塔罗牌。   乔西娅却把所有塔罗牌都捂了起来,抱着它们把手臂向后一缩,“莉莉丝,占卜可以不在意仪式,但必须要虔诚,夏尔同学不想抽牌,你非要命令他抽牌,不仅是对我这位占卜师的侮辱,更是对他自己本身命运的不敬。你们都不信任我的占卜,对吗?那么你们两个都不用抽牌。”   不愧是未来闻名全世界的大占卜家啊,明明现在用占卜赚来的钱,连买一杯茶水都不够,就已经对于占卜这件事这么有信念感了,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宋如:“我相信你的占卜。”   乔西娅粲然一笑。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宋如主动伸出手去抽牌,“我只是对于这次学院历练很担忧,刚才无心抽牌。”   乔西娅:“我完全能够理解你的心情,这毕竟是你们第一次参加学院历练,尽管很多人说你性格古怪,可奥修斯告诉我,你只是一个不擅长表达自己情绪的青春期小女孩。希望我的这次占卜,能为你带来好运。现在请你集中精神,认真思考你最想问的那件事,可以是学院历练,也可以是别的什么。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哪怕你问出口的是别的事情,但占卜和结果所指向的,都是你心里最迫切关心的那件事。”   其实宋如原本只打算敷衍地抽一张牌,向乔西娅证明她相信这次占卜,这样乔西娅也就不会再阻止夏尔抽牌,好歹把这个剧情走通。   或许是乔西娅的口吻太过郑重了,也或许是宋如熟知剧情,知道乔西娅未来会是一位闻名于世的大占卜家,多少人排队求她占卜,排上一整年都未必能领到一个号。   也或许只是乔西娅的一种语言艺术,勾带着宋如不自觉地去想她最关心的那件事。   总之,在抽出那张牌的一瞬间,宋如心中所想的的确确是,“我到底能不能顺利完成这四个任务?”这确实是她最迫切关心的事。   就在乔西娅正要为宋如翻开那张牌的时候,一阵狂风吹来,那张塔罗牌被风吹起,在空中旋转,差点就要掉在地上,还是奥修斯使用魔法,控制它飞回到妻子的手中。   乔西娅十分懊恼:“这就是过分不讲究仪式的后果啊,如果像其他占卜师那样,在密闭的房间里抽牌,肯定不会被风之精灵捣乱,这样一来,根本分不清是正位还是逆位了。当然了,我还是认为自己没有错,只不过是——”   说话间,她翻开了手里那张牌,由于过分惊讶,连眼睛都睁圆了一些,一下子就止住了话头。   ——塔。   这是二十二张塔罗牌里,唯一一张正反两面都没有好寓意的牌。   它的牌面本身所绘的,就是一幅关于灾难的图景,一座巍峨的塔原本高高地耸立,却被突然袭来的闪电摧毁,一男一女从高塔之上坠落。   宛如世界末日。   系统调取数据库,解释道:【大多数占卜师,更喜欢称这张牌为‘雷击之塔’。塔本身代表着稳固,然而被闪电击倒的塔,状态却是坍塌的。真是一个很糟糕的占卜结果,宿主你正走背运呢,是不是得转转运啊?】   之前乔西娅对于其他学生的占卜结果,都是立刻就能做出解读,不像某些占卜学徒,还要当场去翻书,照本宣科。   可是看着宋如这张牌,这位对塔罗占卜解读滚瓜烂熟的酒红色长卷发女郎,却紧皱着眉头,迟迟没有说出话来。   乔西娅只是个占卜师,看起来倒比宋如这个占卜者本人受到的打击还要更大。   宋如从前不了解塔罗牌,听系统说这是一个很坏的结果,反过来开导乔西娅:“如果这张牌正位和逆位的寓意都很差,那起码反过来证明了一点,刚才那阵风并没有影响占卜结果,你对于占卜的理念的对的,比起虔诚的心态来说,仪式并不那么重要。”   乔西娅用力地握住宋如的双手,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激动地抗议:“可这个占卜结果,对于一个才刚刚十几岁的小姑娘来说,根本就不公平!”   这是她自从成为占卜师以来,占卜出来最坏的一次结果。   偏偏是这么沉重的命运,偏偏安插在一个小女孩身上。   塔本身又有什么错呢?塔坚毅、巍峨、高耸入云,它那么努力地扎根在大地上,承受着命运的风吹雨打,仍旧顽强不屈;却偏偏有一道可怕的闪电从天而降,将它彻底击溃。   女巫是无辜的,是命运太无常,凭什么让她深陷这样的绝境?   宋如脱口而出的,是小学时课本里的一句话:“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   系统比对数据库,调出了史铁生的《我与地坛》,【太惨了、太惨了。】   宋如:【倒也不必总是把我跟人家那种大作家相提并论吧,上次你调数据调到莫泊桑,就已经很离谱了!我只是在课本里见过这句话好吗?顺口说出来而已。】   “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乔西娅重复着这句话,黯然的双眸里慢慢有了光彩,讶异于宋如这样一个小女孩,却比她这个成年人还要更加豁达。   她平复了刚才那种自闭的情绪,为宋如做出解读,“首先,我一直相信,塔罗牌占卜的结果并不仅仅是预测未来,它也有可能是对于过去和现状的解读,即便那真的是将来,占卜结果也并非就是既定的命运。   在旧神时代的信仰里,命运凌驾于一切之上,就连五位旧神都受命运的支配,我们区区一次占卜,又岂能窥见它的全貌?   这道毁天灭地的闪电,是灾难,也是变化,一男一女从被摧毁的塔顶摔下,或许寓意着这份不公的命运,同时支配着你和你的恋人。   闪电象征的这种自然灾难,很必然,也很突然,它是预料之外的事件,你们同时被裹挟其中,在滚滚洪流之中,个人的命运显得那样微不足道,画面中坠落的这两位,遭受的是无妄之灾。   然而绝境亦能逢生,不破不立,大破大立!破坏和重建,本来就是一体两面的存在。起码在这个画面里,这一男一女还活着,即便是在最糟糕的逆位画面里,塔倒了,人还是站着的。   莉莉丝,占卜绝不是叫人放弃自己。   你要相信,你一定能在逆境中寻得存活之道。”   乔西娅这段话说的慷慨激昂、掷地有声,真的很有学生时代每逢周一国旗下的演讲那种感觉。   就连宋如都被她感染,好像整个人生都充满了希望呢。   宋如当然希望这是一个好的结果,毕竟她占卜的可是这次任务能不能顺利啊。   诶,不对,可我本来就不信塔罗占卜啊,随手抽一张牌只是为了掰回来夏尔抽牌的原剧情,是不是被乔西娅给绕进去了?   系统:【其实人家也有一定的道理啊,按照她说的,塔罗牌结果有可能是过去和现状。你看,高耸的塔寓意着你本来的状态,你本来是时空管理局最优秀的金牌任务者之一,同时接四个任务也能顺利推进;   天降闪电则是发生未知错误,四个任务世界突然融合,就连时空管理局都没办法把我们救出去。她说或许和恋人有关,这几个任务世界的男主,对你都蛮喜欢的。】   宋如还没办法接受自己最讲究科学的小伙伴,突然变成了一枚神棍。   系统可是机器人啊,满脑子塞的都是数据,平时最讲究理性。   却这么有占卜天分?不如和乔西娅一起出道,去做占卜师吧!未来闻名全世界的大占卜家,指不定也有你一个。   还当什么老年系统啊,每次运行都卡成那样子。   绿色的果冻团子,换上一个嘿嘿一笑的表情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宿主,我是不是太迷信了?唉,肯定是我的系统出了什么bug,可惜现在和时空管理局失联,我就连连接主系统自查都做不到。】   宋如拍了拍它的秃头,鼓励道:“也可能你只是成长了,都开始有自己的兴趣爱好了,这要是回到机械帝国,你那些小伙伴肯定要大吃一惊,毕竟它们都是莫得感情的运算机器,只有你是整个帝国最闪亮的系统崽!”   系统在宋如的肩膀上乖巧地趴下,新建了一个“兴趣爱好”的数据分类,把占卜添了进去。   尽管强行为宋如做出了还蕴含着那么一丝丝希望的解读,乔西娅仍旧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落在这个小女孩身上的可怕命运,那道闪电象征的究竟是什么?   见到妻子整个人都失魂落魄,奥修斯半是提醒地说道:“亲爱的,你不是还要为夏尔占卜吗?”希望能借由替夏尔占卜这件事,帮助她走出刚才的阴霾。   乔西娅其实都提不太起来帮夏尔占卜的兴趣了,在来之前,她最期待的就是为夏尔占卜。源于夏尔能在奥修斯都无法察觉的情况下,将香水悄悄放在他的口袋里。   她以为夏尔会是这次学院历练的最大黑马。   毫无疑问,夏尔是一颗被阴云遮蔽的闪亮新星,必然会冉冉升起。   可宋如的占卜结果,打乱了这一切,甚至夺走了乔西娅原本对于学院历练的关注。   她望着这个小女孩,眼神复杂到连自己都说不明白。   奥修斯帮乔西娅紧了紧衣领,握住她的双手,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口袋里,试图在这样寒冷的冬日清晨,为心绪不定的恋人送去一丝温暖。   乔西娅低语道:“你一定要多帮帮莉莉丝,我们都要帮帮她,你我都知道,女巫寓意不详根本是无稽之谈,她们只是更受黑暗元素亲睐,天生就有着黑暗魔法的天赋。她什么错也没有,上次的疫病对她来说就是无妄之灾。”   奥修斯:“我明白,黑暗钟爱莉莉丝,正如黛茜是光明的宠儿一般,力量本身没有错,关键在于如何运用。”   宋如:“……”   这对夫妇真的很善良。   她敬佩他们的人格。   不过瘟疫那事还真就是她干的……   宋如不能不走剧情。   她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把原书里的病人死亡,改成是最终康复。   况且,真不必对她这个试图攻占整片大陆的终极反派抱有什么期待。   未来的奥修斯,就是死在女巫手里的。   这都是古早起点文的套路剧情,作为男主的人生导师、魔法启蒙者,不在大局中牺牲,怎么能唤醒男主的热血和斗志?   乔西娅也在丈夫去世后,实力越发强大、性格越发偏执。   她本来是一位热爱光明、拥抱光明的女士,最后却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和灵魂为代价,使用黑暗禁术诅咒女巫必败。   小说套路,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几样。   一路开挂的男主不能死,想要写的悲壮,想要刻画反派恶毒,作者要发刀子,只能死男主的亲友。   只能说男主亲友,真就是高危职业。   宋如本人不也是吗?她作为王玄之的未婚妻,用生命的代价教会他成长。   如果宋如是这些书的读者,肯定疯狂给作者写小论文:“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种糟心的老梗,非得让白月光为男主而死,男主才能幡然悔悟吗?这是把男主当成什么绝世巨婴呢!”   系统:【宿主,你是不是又下不了手了?不舍得杀奥修斯。】   宋如:【这四个任务世界,真就是在为难我胖虎。】   系统给她加油打气:【我知道你可以的,你总能在你的价值观和完成剧情任务之中,找到一个最佳平衡点,以前你都做到了。】   宋如很想说,你真的太高看我了,这就是神仙来了也难办啊。   可她看看那对在寒风中依偎的恋人,看看乔西娅注视着她的目光……   最后只是对着系统感慨了一句:【如果是在现实世界,乔西娅或许会成为我的好友,她是我想要做朋友的那种人。】   宋如没有把话说的太满,足够系统听明白她的意思,她俩配合太久了,绿团子发了一个撒花的表情包,【宿主冲呀!】   ****   望山跑死马。   尽管学生们在光明学院时,遥望迷雾山脉,就觉得它近在眼前。   可真的一路走来,花的时间也不短,出发时是晨光熹微,此时太阳都快要爬到头顶正上方了。   在山脚下站定,犬牙交错的群山透露着一种阴森之感,这种可怕的外表,仿佛是某种邪恶的巨兽,对着世人张开了血盆大口,这就是它尖利的牙齿,上面还带着腥臭血味。   围绕着山脉的,是暗障一般的迷雾,让人什么也看不真切,更增添了恐惧之感,被迷雾遮掩的群山里,到底隐藏着怎样的危险?   传说中这里是一位神明的苏醒之地,不过传言早已不可考证。   一道高大的魔法屏障,笼罩在迷雾山脉的入口处,那出自大贤者之手,就是为了防止有普通人误入迷雾山脉,命丧其中。   灰袍大贤者伸出魔法杖,低声吟咏咒语,入口渐渐打开,他回头笑道:“孩子们,进去吧。”   即便已经来过不少次了,高年级的学生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身体,那是来自心灵深处的恐惧。   一个同学刚刚迈进入口,身影就消失不见,从其他人的角度来看,简直像是被深渊给吞噬了。   高年级的同学还好,到底有一些往年的经验。   低年级的新生,有一些甚至哭出了声:“我们会死在里面吗?”他们到底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心智尚不成熟。   大贤者鼓励道:“孩子,魔法的道路,本来就布满艰难险阻,你想要成为一名魔法师,就要勇敢地克服它们。如今跨过的每一片荆棘,都会是你未来骄傲的底气所在。”   为了替同学们做表率,等轮到一年级新生时,黛茜主动出列:“我第一个来吧!”   大贤者赞许地笑了一笑,这是一个和他一样、拥有着圣阶光明魔法亲和度的女孩,希望她未来会在魔法一途上走的比自己更远,“愿光明永远照耀你。”   黛茜宣誓一般地说:“我将永远追逐光明。”   刚刚开始沉迷塔罗占卜的系统:【嗨呀,其实太阳牌也挺适合她的,太阳牌可是乔西娅用的那套占卜体系里,寓意最好的一张牌呢。不过仔细想想,还是星星更准确,毕竟女主未来被女巫虐的也挺惨的,可不是一路光明普照。】   宋如:【讲道理,我觉得作者写这本书的时候,可能都没仔细查过塔罗占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印象里塔罗牌占卜好像要抽三张牌的吧?我大学有个室友很喜欢占卜,当时见过几次。这本书不过是强行披上了一层西幻的皮,往里面生搬硬套罢了,根本就是私设如山,你属实不必太较真。】   系统清醒了一点:【倒也是,咱们以前穿过的书里,逻辑更离谱的都有一大堆。什么女主一胎生了十几个,还有男主逼着你给女主换子宫,现实生活中哪有这样的事啊!这从医学角度真的可行吗?】   在黛茜之后,同学们排队走向入口处。   奥修斯问:“还要帮夏尔占卜吗?”潜台词就是,再不测可就没机会了。   乔西娅总算是打起了精神,重新为夏尔洗牌。   夏尔忧心忡忡,显然也和乔西娅一样,还在担心宋如刚才的占卜结果。   宋如本人,倒是看的很开。   尽人事,听天命嘛。   最差的结果也无非就是她四个任务全都失败,但是凭她自己的能力,光是修炼就能延长寿命,肯定不会在这四个小世界死掉,大不了就等时空管理局把她捞出去。   最最了不起,等上个千百年。   至于夏尔的占卜结果,那还用看?   战车牌咯。   她从夏尔手里拿过自己的背包,排进队伍里,向着迷雾山脉的入口走去,今天的重头戏可是在学院历练里呢,塔罗占卜不过是一个小插曲。   眼看宋如要走,夏尔急急忙忙地把抽好的牌递给乔西娅,就要追上去。   他跑的太快了,乔西娅只能尽量放大声音,做出解读,生怕他听不到:“正位的恋人牌,是二十二张塔罗牌里,最有利于爱情的牌。”   系统开心地炫耀着新学的知识:【这个我懂,这张牌牌面所绘的,是一对恋人。热恋中的情侣在天使的祝福下,对彼此做下相守一生的承诺。牌最上方的那轮太阳,预告着这段恋情会有美好的未来,小情侣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说明此时的爱恋状态很甜美。】   夏尔的脚步实在是太快了,眼看就要到入口,乔西娅只能语速飞快地说着:“然而,还有许多考验在等待着这对恋人,禁果之树上有毒蛇盘踞。看似天堂一般的伊甸园,并非是无忧无虑的爱情国度,毒蛇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恋人。   同时,这张牌不光代表着结合,还寓意着选择,爱情在美丽的浪漫之中,又有着其残酷的一面,要在众多追求的异性之中选择一位,成为唯一的伴侣,你会是被选择的那一个吗?当然,能抽到正位的恋人牌,本身就是一种很好的寓意了,你的机会很大,自己要多多努力啊!”   系统还要继续解读乔西娅的话。   宋如:【停、停、停、停、停!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吗?男主抽到的明明该是战车牌!】   系统:【啊咧?对哦!男主怎么没抽到战车牌?】   宋如回忆乔西娅的话:【哪怕嘴上问的是学院历练,然而塔罗牌所指的一定是心里最迫切关心的事,原来男主早在这个时候就对女主情根深种了?这就是他迫切想要占卜的事,倒也合理,毕竟现在已经过了一遍圣诞舞会的剧情了。可是这没有战车牌,到时候大贤者怎么说服索伦三世,让男主进入深渊之眼?算了、算了,只能到时候再想其他方法补救了,今天真的是白忙活。】   早知道男主抽不到战车牌,她费什么劲儿啊!   还得亲自上阵给乔西娅的占卜当托。   还抽到一张无论正位还是逆位都没有好寓意的“塔”牌。   实惨。   系统化身复读机:【对啊、对啊。】   夏尔来到宋如身边,对她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显然是非常喜欢这个占卜结果,终于赶上宋如之后,他转身对乔西娅鞠躬致谢。   乔西娅忽然开始飞快地奔跑,“莉莉丝!等等!你再抽一张牌吧?”   奥修斯一面用魔法为妻子加快速度,一面提醒她:“入口快要关闭了,维持这个通道,即便是大贤者都十分吃力,他的魔力还要用在维持后续的考核上,不能耗光在这一步。”   宋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曾经说过,一个人只能抽一次。”   这是乔西娅的信仰,绝不会为某一个人而更改。   “不,你不一样,莉莉丝,夏尔抽到了恋人牌——”乔西娅双手提着长裙,喘着气奔向宋如,酒红色的长卷发在风中荡来荡去,她的话也被风声吞没。   宋如听不到乔西娅后面说了什么,压根想不明白,夏尔抽到恋人牌,和她有什么关系?   眼看入口就要关闭,宋如先把夏尔推了进去,自己也有一半身体迈进了入口之中。她再怎么对乔西娅有好感,眼下对她来说更重要的都是学院历练,不容有失。   入口关闭的最后一个瞬间,乔西娅把洗好的塔罗牌递了过去,宋如抽出一张。   入口彻底关闭。   魔法屏障再次升起。   原本乔西娅手里的塔罗牌,也被迷雾山脉吞噬。   大贤者抱歉地说:“我没办法维持更久了。”   乔西娅:“已经很麻烦您了,没事的,这些牌不值钱,您知道的,我一向不那么注重占卜仪式,又不会真的在塔罗牌上镀上金子,那看起来烫金的背面只是颜料。”   奥修斯:“为什么要让莉莉丝再抽一张?”他比谁都明白妻子在占卜方面的信念,有时候落在别人眼里,甚至显得过分固执,但她只为每个人占卜一次。   乔西娅倒是频频为自己占卜,一丁点小事都要占卜,反正她不怕扰乱自己的命运。任何结果,她都自己承担。   在这一方面,每一个占卜师,都是一名伟大的实验家,如同神农遍尝百草那样,汲汲于探索。   可对于别人,只占补一次,是她的原则所在。   就连最爱的奥修斯,乔西娅都不肯为他破例。   “你不明白,夏尔抽到了恋人牌,莉莉丝的牌面上从被闪电摧毁的高塔上坠落的也是一对恋人,谁能说得清楚命运到底走向何方?它那样神秘。夏尔喜欢的人,应当是莉莉丝吧?我只是猜测,在莉莉丝跌宕的人生里,夏尔的爱恨也扮演着关键角色,如果他是恋人牌,那么莉莉丝能不能……”乔西娅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这位占卜师自嘲一笑:“其实所有试图解读命运的人,到头来都不过是被命运愚弄的小丑罢了。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可莉莉丝实在是太惨了,我真的忍不住想要去为她推算另一个可能,不知道她最后抽到的是什么牌?” 第42章   宋如踏进迷雾山脉的入口, 只觉眼前阴雾笼罩,能见范围极低。   参天树木犹如白骨,枝干嶙峋, 在正午的阳光下都泛出一种森森之色。张牙舞爪的枝桠,仿佛是某种鬼怪,在进行邪恶仪式时所跳的灵舞。   宋如眼前空无一人, 明明她和同学们是排队进来的,但这个死寂沉沉的世界里, 仿佛只剩下她一个还活着的人。   系统能很明确地分辨出,【这并不是某种空间法则的传送之力, 这个魔法世界并不擅长空间魔法。】   宋如:【似乎是幻阵。】   系统打开扫描功能,验证宋如的猜想。   她们两个向来都是这样合作, 宋如提出假设, 系统验证补充。   宿主那种介于灵觉和直觉之间的玄妙能力,是它一个数据流所没有的。   宋如自己也没办法准确概括, 那到底是一种什么能力,确实有点玄乎。像是出自天赋的本能,又像是她从那么多任务世界里慢慢积累、提炼出来的经验。   就像做菜, 不是每个厨师, 都能精准地用菜谱来向人传递自己的厨艺,有时候的火候, 只有他自己能明白, 却没办法完全形容出来。   又像是学霸做题, 看到那道题的时候, 他就是知道该怎么画辅助线。你问他怎么画出来的,反而会把他问住,思考好久给出的回答都是那一句:“可它就该这么做啊。”   灵觉是真实存在的, 很难用语言描述,有一些教义称,众生本来就有灵灵觉悟之性,是后天蒙蔽了自己。   宋如打从踩上这一片土地,就有一种轻飘飘的不真实感。   哪怕系统面板上的数据显示,这里一切都很正常。   她还是觉得眼前所见,如梦似幻。   因此提出了幻阵的猜测。   高大的白色枯木,彼此交错向上,枝干遮住了透过阴沉灰雾洒下的零星日光,坟茔一般的沉寂当中,头戴尖顶女巫帽的黑袍少女静静地站在树下,肩膀上趴着一只绿色的透明果冻样团子。她微微仰头去看那稀薄的光芒,左手纤秀的指尖夹着一张塔罗牌,黑夜般幽深的背面闪着烫金六芒星纹。   迷雾山脉的诡谲和阴森令无数参加历练的学生恐惧。   而她却自若到仿佛和这里融为一体。   宋如在等待系统的运算结果。   这对于她之后探测男主的金手指很重要。   终于,系统做出汇报:【这地方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它确实和空间法则无关,而是一重又一重相互交错、折叠的幻境,太天才了!】   宋如大概能明白它的原理了。   空间法则类似于,从更高维的角度去解决问题。   比如一根一米长的红绳,有起点和终点两端,蚂蚁想要从起点爬到终点,要爬上整整一米。然而人们只要将这根绳子对折,起点和终点就会连接起来,蚂蚁瞬间就能到达。   至于这一处幻境,就像是复式房屋,原本的空间没有变化,只是把它分为了好多层。也像是学生时代,宿舍里的上床下桌,只不过上床和下桌是用床的木板隔开空间,这里是用幻境。   复式房屋和上床下桌,都只是简单的分割空间,这里却是用复杂的幻境分割,每一处幻境之间,也并不都是平行存在的,它们相互交错、折叠,它的模型如果线条化,比迷宫还要复杂亿万倍。   难怪奥修斯那么笃定,其他同学在学院历练里抱不成黛茜的大腿,他们能恰好遇到黛茜那一重幻境的概率太低了,低到微乎其微。   不过这么低的概率,男主居然还能暗中保护女主。   只能说剧情的力量还是蛮强大的。   系统还在感慨:【迷雾山脉的幻境太牛批了,反正我的运算量,不足以支撑我复刻这个模型。】   宋如:【确实有点东西,传说它是一位神明的苏醒之地,或许还真有可能。】   苏醒之地,是神明的诞生圣所。   旧世纪的古神,类似于先天神明,生而为神,无需修炼。   苏醒之地之于古神,好似人类母亲的子宫对于胎儿一般,就是最初孕育祂的场所。   系统:【旧世纪流传下来的传说,果然不是空穴来风啊,会是哪位古神呢?】   宋如:【起码能确定,不是原初女巫,原初魔戒完全没有反应。】   绿团子扑棱着翅膀,飞到宋如的掌心,叼出那张塔罗牌,【总算忙完运算了,宿主、宿主,快让我看看,你刚才抽到了什么牌?】   宋如捏住它的翅膀,笑容带些宠溺,【还在拓展占卜的兴趣爱好呢?】   系统翻开了那张牌。   ——命运之轮。   这张牌的背景颜色,是飘荡着白云的蓝天。   在牌的四个角落,分别有四位神祇,据说祂们掌管着人间的四大元素。   正中间是一轮金色的圆盘,永无止息地转动着,没人知道它将转向何方。   围绕着轮盘的,有狮身人面天使、蛇和狼头人。   绿团子圆乎乎的小手手,拿着那张牌翻来覆去地看,还换了一个沉思的表情包。   宋如:【看出什么了?】   系统摊手:【我连正位、逆位都不知道,要是乔西娅在就好了,她先解读,我再跟着做一下拓展,我就还行。直接就让我上,臣妾办不到啊,总不能把命运之轮有关的所有解读,全都一股脑地给你丢上来吧,占卜又不是翻词典。】   宋如收起了那张牌,【那等出去以后,遇到乔西娅,把这张牌还给她,再让你玩占卜的游戏吧。】   系统也跟着她回归正题:【咱们接下来是要?】   宋如:【找到男主夏尔所在的那一重幻境。】   ****   迷雾山脉外围。   灰袍大贤者轻轻一点魔法杖,各班老师交上来的魔法卷轴,就自动飞到半空中,代表着每个学生名字的光点相继亮起,投射出一道又一道光线,映照在迷雾山脉上方,光影穿过重重迷雾,折射、变幻,美得如同星海微光。   那是班主任们提前在自己学生身上做下的魔法标记,能够探测学生的轨迹和成绩。如果他们遇到生命危险,也会发出警报,方便大贤者施援。   每个同学遇到的幻境各有不同,但也有相似之处,比如都被能遮蔽精神力探测的迷雾笼罩,比如都对魔法元素有一定的干扰作用,比如都有魔兽袭击试炼者。   图谱上光点最亮的那几个,也是成绩最好的。   高年级的老师们互相夸奖对方的学生:“你们班的沃恩表现不错,他快要进阶初级魔法师了吧?”   “还是你们班的罗拉更厉害,这个矮人族小姑娘可是一位优秀的炼金术师。”   忽然,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一个越来越亮的光点上,那是一年级新生的班级所在。   往年,新生的表现大多都不尽如人意,他们毕竟是第一次参加学院试炼,和老生相比差了许多经验。   这位新生却太亮眼了!   大家全都看向奥修斯。   戴着眼镜的精灵族青年温和一笑:“是黛茜同学。”   众人脸上露出了难怪如此的神情,“索伦帝国那位天才公主啊,她的光明魔法亲和度可是圣阶呢。”   黛茜强势地成为一年级新生里的第一名,成绩甚至直追一些高年级老生。   首次参与学院历练,就有这份亮眼的战绩,说明这位小公主,并不只是一朵养尊处优的温室娇花,起码在魔法一道上不畏艰难险阻。   其他人都恭喜奥修斯:“有黛茜在,你们班这次的平均分,一定能冲到第一名。”   奥修斯的目光注视着平均分排名那一栏,露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现在谈这些还为时尚早。”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众人才发现奥修斯的班级赫然是倒数第一。   大家面面相觑,又重新回看了一遍图谱上的光点,奥修斯班里有两个光点,光芒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黛茜以一己之力拉高了全班的平均分。   然而班里有两个同学实在不给力,又强行把平均分拉到了最低。   这俩人到底怎么回事?再差劲也不会是零分啊!   有人问奥修斯:“这两位同学叫什么名字?”   奥修斯注重保护学生的隐私:“这个暂时不方便透露,或许他们只是还在适应迷雾山脉,毕竟这是孩子们第一次参加学院历练。”   除了亲手制作学院历练各班魔法卷轴的班主任本人,和掌控所有试炼者情况的大贤者,其他人只能看出光点的闪耀程度和落在哪个班级,并不知道光点对应的是哪位同学。   第一次怎么了?所有一年级新生都是第一次参加学院历练,可数遍整个光明学院也找不出比他们这俩零分更离谱的啊!   有的老师性格严厉,当即不满道:“这两个学生是不是太害怕,藏到哪个地方,不敢前进一步?”   也有人开始盲猜:“肯定有女巫,她上我课的时候整天趴桌子上睡觉,平常不努力,大考试丢人了吧?”   药剂学老师辩解了一句:“莉莉丝倒是挺热爱药剂学的,每次上课都很认真地炼药。”   后勤老师冷冷地说:“她那也叫认真?我看她根本就是故意捣乱,你倒是算算光她一个人就毁了多少魔药和坩埚吧!”   还有人猜测:“另一个是夏尔?我老觉得这孩子智商有点问题,我讲什么他都听不懂,交上来的作业也是一塌糊涂,偏偏他声带受损,我和他都没办法交流,想要指点他,都不知道他有没有理解。”   如果按照书里的剧情,这个时候乔西娅早就跳出来替夏尔说话了,用她为他占卜的王者战车牌,来反驳这些难听的话,坚定地声称他将会是最终的胜利者。   当然了,结果就是所有人一起吐槽乔西娅的占卜不靠谱,只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毕竟眼下的她还只是一个初入占卜界的小学徒。   还要等到夏尔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从魔潮之中拯救整个索伦帝国,众人才会意识到他们同时低估了夏尔的实力和乔西娅的占卜,那可真是啪啪打脸。   然而剧情变了,一张恋人牌什么也证明不了,乔西娅安静如鸡,在心里担忧宋如的出境,占卜结果那样糟糕的她,这次学院历练会顺利吗?   奥修斯尝试着替宋如和夏尔辩解了几句,都被更加大的议论声盖过去了。   现场简直变成各科老师对于宋如和夏尔的讨伐大会。   奥修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也没办法,众怒难平啊,这俩孩子平常上课是挺不认真的。   始终保持沉默的大贤者,说出了自从学院历练开始后的第一句话:“这两位同学并没有藏起来,不敢前行。”   不过,关于宋如和夏尔到底在做什么,又为什么会是零分,大贤者没有解释。   但也足够那些议论的声音全都闭麦了。   他们可以适时地表达对于两个学生日常课堂表现的不满,却不能强行污蔑自己的学生是懦夫,龟缩在某一角躲避,尤其是在灰袍大贤者亲自开口澄清的前提下。   由于担心宋如,乔西娅蹭到了大贤者身边,小声问:“他们俩是怎么一回事啊?”   大贤者摇了摇头。   连他都说不清楚这两位试炼者的状态。   来自女巫村的那个孩子,代表她的光点根本无法捕捉。   夏尔的状态倒是可以捕捉,可他明明走出了很远,却没有采摘一株魔草,或是猎杀哪怕一只魔兽。   这本身就很难理解,迷雾山脉是魔兽的天堂,这里遍布数不清的魔兽,每一只魔兽都有非常强的领地意识。为什么夏尔明明入侵了魔兽的领地,却没有引起它们的攻击?   这两个孩子都在做什么?   ****   迷雾弥漫的重重山脉之中,一身黑袍的女巫跳跃一个又一个幻境,犹如游走在暗夜的精灵。   趴在她肩膀上的绿色团子,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呼:【啊啊啊,这只蜘蛛魔兽好吓人啊,矮人族小姑娘会不会被它吃掉?】   系统开启运算需要积分,这种和剧情无关的小事,它没有检测的必要,不能浪费宿主的积分。   宋如扫了一眼:【别担心,她一直在闪避,拖延时间,之前她释放出来的毒剂正在慢慢起效,这只白额魔蛛很有可能会成为她的新收获,即便真的打不过,她也能逃走。】   绿团子拍了拍胸脯,换了个姿势,蜷在宋如的怀里。   她们路过了许多历练幻境,有人正在和魔兽激战,有人正在采摘魔药,也有人一路逃啊逃的,仿佛现实版神庙逃亡。   当斜日西垂,晚霞笼罩迷雾山脉时,两人到达了一处极为祥和的幻境。   晚霞映照下的迷雾,呈现出一层层叠加的缤纷色彩,靠近地平面的是粉紫色,往上一层靛蓝,再往上则是浅橘。   温柔的暖光笼罩着中央的湖面,澄净的湖水倒映着山谷,洁白的天鹅在湖心的小岛上优雅漫步。   一只小鹿趴在湖边,后肢鲜血淋漓,金发碧眼的少女正在为它治疗,她轻轻地抚过它的伤处,手上带着莹莹的白光。   鹿群将她们围绕在中央,不时有公鹿向这边奔来,把新摘获的魔药堆在少女身边。   系统:【是女主黛茜,这拿的是躺赢剧本吧?人家都在拼死拼活地猎杀魔兽,她只要一个治愈术就收获了灵鹿的好感,还有了这么多小弟为她打工。】   宋如:【但她的善良也为她招致了危险,咱们之前经过的幻境,每一只魔兽的领地意识都非常强,近处的魔兽实力一般,越往深处走,就越是高阶魔兽,本来低阶魔兽不敢冒犯高阶魔兽,它们之间是泾渭分明的。其他人按部就班地参加考核,没办法越过前方的低阶魔兽,除非实力足够强,才有可能遇到高阶魔兽,黛茜却是一路走到了核心。】   系统调出原剧情,一只高等级的魔兽,喜欢黛茜身上甜美的味道,想要把她当成食物吃掉,哪怕低阶灵兽全都保护黛茜,她还是差点命丧当场。   还好有男主暗中保护。   【如果是你的话,就不会做这么危险的事,为了救无关的灵兽,让自己陷入险境。】系统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在第三个任务世界,拿神女人设的时候例外,每次下副本,倒是会救所有人,但那是因为你足够强,魔兽都被你一招秒杀,在你面前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宋如:【我和黛茜不是一个路数,没什么好比的,她是早期小白花傻白甜型女主,人是生活在小说里的,遇到危险有作者和男主救她。我是真人穿书,得自己保护自己。   再说黛茜也不是圣母怪、小白莲,她就是真的太善良了,我除了有时候觉得她有点傻之外,对她没什么恶感。你现在检测一下,男主有没有在这附近?我嗅到了高阶魔兽的气息,湖心里沉睡的那只巨鳄已经苏醒了,或许快到男主保护女主的那段剧情了。】   系统开启检测功能,但是一整个幻境全都扫描完了,哪里有男主的影子?   宋如:“???”   什么鬼?   男主人呢?   眼瞅着女主被巨鳄袭击的剧情就要到了啊!   系统也很懵逼:【根据系统培养手册上的知识,和咱们经历这么多任务世界的经验来看,像男主救下女主这样的重大剧情,是一定不会歪的啊。】   宋如不死心:【你再检测一遍。】   系统开启了精度更高的扫描模式,终于在黛茜幻境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夏尔的气息,【他来过,但他又走了。】   宋如:【这太不合理了,男主都在剧情的安排下,偶然进入黛茜的幻境了,为什么又离开了?难道他就不担心女主一个人会遇到危险吗!他可是抽到了恋人牌。】   系统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某个人,【其实,当初王玄之在凡人界,念奴娇、白晓晓、古霜遇到危险,他都没什么反应,按照剧情,那些对他而言也是‘女主’。】   宋如下意识地反驳:【那不一样,王玄之作为天庭太子,尊贵无比,那些美婢,他只是欣赏她们的美色,当她们是追随者,没把她们看成真爱,但黛茜就是这本书的正宫女主,这本小说的感情线是1V1的。】   系统忍不住杠了一句:【你要这么说,那王玄之的本色,还是怜香惜玉的花花公子咧,他怎么会连美人都不救?我大胆猜测一下,是不是因为你那时候为了气他,假意说有一个意中人在下界,特意举出楚渊专情的例子,说你不喜欢他这样到处留情的花心大萝卜。说真的,从我的数据库来看,打从你说过那句话之后,王玄之再也没有多看过别的女孩子一眼。宿主,夏尔是不是也喜欢上你了,就像王玄之那样,根本就不喜欢女主啊?】   宋如:“……”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明显都不搭嘎,你不要强行往一块扯。第一,夏尔离开黛茜的幻境时,黛茜还没有遇到危险,他不是故意不救黛茜,可能他误入这个幻境的时间不对,不是像书里那样刚好撞上黛茜受到攻击,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他才会离开黛茜的幻境。   第二,夏尔也不可能喜欢我,我确实搞不懂王玄之的脑回路,但夏尔是一个很单纯的人,他很好懂,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女主对他好,他就喜欢女主;女巫整天欺负他,他就厌恶女巫。我剧情完成度挺高的啊,欺负他全都照着书里写的来,他又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怎么会喜欢上我?   咱们这样的争辩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我们没有好感度查询板块,看不出夏尔对我的真实好感度。】   系统调取数据:【斯德哥尔摩效应,是指被害者对受害者产生情感,因为爱上罪犯,甚至反过来帮助犯人。】   书里的夏尔可是一位桀骜不驯的少年,比起尊称祂为新神龙座,更多人叫他魔龙夏尔。显而易见,他可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而是睚眦必报。   绿团子认可宋如的话,换了一个表情包,对她做出一个敬礼的姿势,【Yes,Madam!】   “哗啦”一下,平静的湖心掀起了巨浪,一只表层深棕色的硕大鳄鱼从湖水里冲到岸边,它的体型足有寻常鳄鱼的十倍大,张开血盆大口,咬向黛茜。   那些灵鹿、天鹅、松鼠,全都想要保护黛茜,可它们的实力相对于巨鳄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眼看黛茜就要成为魔兽的口粮。   宋如:“!!!”   男主怎么还不出现? 第43章   系统再次强调:【夏尔真没在这个幻境里。】   女主不能死在这里, 女主死了,整本书的剧情就崩了。   黛茜命悬一线,宋如只能出手。   就在湖心巨鳄要把黛茜吞入腹中的那一刻, 一个黑袍少女自丛林中走出,她纤秀的身影和那房子大小的魔鳄相比,显得那样娇小, 然而态度却无比从容。   少女摘下尖顶女巫帽,打了一个响指, 原本放在帽子里的一张纸人飞出,起先只有手掌大小的纸人, 迅速化成了成人大小。一切快的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犹如火焰跳跃一般, 黛茜和纸人替身交换了位置。   这一切好似魔术般令人惊艳, 黛茜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精妙的魔法。   魔术师,可以通过欺诈观众的感官, 来瞬间完成魔术。   但魔法不行,它有自己的运行原理,某种意义上来说, 它甚至是笨重的。   要吟诵咒语, 要牵动魔法元素,一个极其简单的用玫瑰花替换鸽子的小魔术, 真要叫魔法师来完成, 需要拆分成无数部, 里面涉及了许多魔法分支。   所有开始学习魔法的人, 都会意识到这个事实,魔法一点也不像幼时幻想的那样轻松。   可是女巫莉莉丝可以!   她的魔法就是黛茜在还没有踏上魔法学徒之路时,在梦里憧憬的那种魔法师。   前一秒还在面临死亡威胁的她, 下一秒就站在了宋如身边,眼睁睁地看着魔鳄吞下纸人,她难以置信、满是惊叹地叫道:“莉莉丝!”   战局中央的巨鳄,感受就没有黛茜这样好了,它只觉自己受到了愚弄。这是它的领地,黛茜是送上门的美味食物,它本来打算饱餐一顿,全都被这突然冒出来的黑袍女巫打乱了,它发出一声狂吼,向着宋如袭来。   黑化强三倍,本就是高阶魔兽巨鳄,在狂怒状态之下,速度都得到了加强,爬行时如同地动山摇。   公鹿驮起黛茜就跑。   危急关头,黛茜伸出手,一把将宋如也拉到了梅花鹿的背上。   这一切说来极长,其实发生的很快,只在转瞬之间。到了这个时候,巨鳄游出湖底时掀起的那股滔天巨浪,才狠狠地打在岸边,如同一场狂风暴雨。   漫天雨帘之中,身形矫健的梅花鹿,驮着身穿一白一黑的两个少女,在湖岸上飞速奔跑,敏捷地跳过低矮的灌木丛。   女巫的巫师帽拿在手里,黛茜的动作太快,她女巫袍上的黑色兜帽,还没顾得上戴起来。她的长发在奔逃中扬起,如墨般的秀丽黑发被水沾湿,抚过黛茜的鼻翼,她嗅到了一种冷香,像冬雪、像孤月、像长夜。   剧烈的颠簸中,女巫黑色的面罩被掀起一角,露出一双星夜般的黑眸。   黑发黑眸,在这片大陆上,是不详的象征。   黛茜明明熟知那些黑发黑眸的邪恶黑魔法师,在传说里是怎样为整片大陆带来灾难,却还是忍不住一瞬不瞬地盯着宋如璀璨的星眸。明明女巫的冷眸凛若寒霜,却如同漩涡一般直直地把人的灵魂往里面吸。   明明并没有看到宋如的脸,黛茜却由衷地赞叹:“你好漂亮啊!”   她听到了女巫清清冷冷的声音,好听得犹如玉琅相击,“跑什么?”   只见宋如从身后的背包里,取出一只布满猩红液体的玻璃药瓶,她那只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左手,只是轻轻一捏,药水瓶爆开。   黛茜原以为,药水会溅湿宋如的手套,担心玻璃碎片会炸伤她的手。   然而那药水瓶,就像是阳光下的泡沫被戳开一样,就那样破碎了,什么也没有流出来。   轰然的爆炸声,反而是在她们身后响起。   黛茜忍不住回头,只见那凶恶无比、犹如死神般突然降临的巨鳄,就像是放烟花那样炸开了,纷纷扬扬的血肉碎末,把原本澄蓝的湖面,染成了一片血红。   不管在哪个世界,宋如最钟爱的攻击手法,始终都是炸、炸、炸,简单直接,效果显著。   系统化身尖叫鸡:【啊啊啊,好帅、好帅!似李,爆炸艺术家,你又出现了!宿主,每次看你战斗,都是一种享受,简直是一场视觉盛宴。我甚至都觉得,你是在表演,可以来一个谢幕的ending pose.】   绿团子换了一套魔术师装扮的皮肤,举起帽子放在左胸,右脚贴着地面,呈扇形向后滑,做了一个鞠躬谢幕的动作,它脑补道:【宿主你来做一定超帅,又绅士又优雅,我太胖了。】   宋如:【你正常点,别尬吹了。】   系统:【吹爆我女神、当着我女神面表白的事,怎么能叫尬呢?但我不明白,你是怎么做到的?】   宋如:【你不觉得,你因为任务世界融合发生障碍那段时间,和我分开太久了吗?我那时候都在单线发育,像个孤儿。你无法正常启动,我连好多技能都读取不出来,想要在这种危险的高武世界获得安全感,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只能靠自己疯狂学习。给你一个原理,自己加载数据去吧,这是炼金术的魅力。】   宋如动作利落地跳下梅花鹿的后背,向上拉了拉面罩,完全遮住整张脸,收拢长发,重新戴上尖尖的巫师帽,嘲讽道:“公主殿下,您真令人困惑,在这样快要死掉的险境里,居然还有心情夸别人漂亮?”   这话就差指着鼻子骂黛茜没脑子了。   宋如故意的,绅士的谢幕没有,恶毒反派的谩骂倒是要给女主整一套。   她是终极反派嘛,在光明学院立了这么久古怪孤僻的黑暗女巫人设,根本没有救黛茜的理由,先在言语上狠狠打击黛茜一番,维持人设。   接下来该怎么找补呢?光是骂骂人可不够啊……   宋如的视线扫过灵鹿族群送给黛茜的那一堆魔药上,眼睛亮了一亮——有了,抢东西!   “像您这样尊贵的身份,买您你一条命很值钱吧?”宋如伸手指向那些魔药,“这些,归我了。”   黛茜两只手抓着梅花鹿的鹿角,白皙的面容涨得通红,并非因为宋如的话恼怒,而是出自羞涩,“抱歉,是我对救命恩人有失庄重,不过刚才我有记得给小鹿加上风之魔咒,加快它逃亡的速度。”她仰着小脸看向宋如,一副求夸奖的样子。   宋如:“……”   傻白甜女主听不出好赖话是吧?   她只能再次强调抢东西,“我说,你那些魔药,我要了!”   “理应如此,全都献给阁下,您能看上这些魔药,是我的荣幸。”黛茜还打开自己的背包,“我这里还有一些魔药,也想一并献给您,您对药剂和魔法卷轴感兴趣吗?我这里也有一些。”   宋如连无语的表情都懒得做了。   女主这是要闹哪样啊!   这就是傻白甜吗?   这就是傻白甜吗?   在下今天真的是见识到了啊!   别人打了她左脸一巴掌,还要再把右脸也伸出去再给人家打的吗?   见宋如只是说话,没有动作,黛茜跑到岸边,把那些魔药装了起来,主动递给宋如,“您刚才用的那是黑魔法吗?太强大了!那只巨鳄可是高阶魔兽啊,即便是我们的导师奥修斯老师在这里,单凭他一个高阶魔法师,想要应付它也很吃力,恐怕还要再加上同等级的弓箭手、剑士、牧师,组成一个四人小队,才有可能成功猎杀它。”   奥修斯知道他被你当成吹捧别人的计量单位吗?   宋如:“别您、您、您的,听得难受。”   黛茜从善如流地改口:“莉莉丝。”   宋如:“我从没认可过这个名字,愚蠢的老师取的难听名字。”   黛茜满脸期待地看着她:“那我能有幸得知你的真名吗?”   宋如:“你配吗?”   这已经是宋如绞尽脑汁,能说出来最难听的话了!   要是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对宋如说话,她早就一拳头挥上去了;黛茜却一点也没生气,反而认真道:“我会努力的,希望有一天能成为你的追随者!”   宋如真想发出一声土拔鼠绝望咆哮。   啊——!!!!   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来制裁我,而不是让小白花女主,像个小太阳一样黏着我,我不是需要被治愈的男主啊,我是要主宰世界的终极反派好吗?   为了吓跑黛茜,宋如故意压低声音:“这些黑魔法很邪恶的,你看到刚才那个纸人了吧?如果我想诅咒你,只要在那张纸片上写上你的真名,把你的头发、血液、指甲,拿来举行仪式,我用针扎那张纸片,你就会很疼,把纸人扔进火里,你就会感受到灼烧似的痛感。那纸片上还有特殊装置,刚才我能直接引爆魔兽,就是因为它吞了纸片。”   她的语调很有氛围感,系统都被吓得瑟瑟发抖:【宿主,求求你别讲了,不要故意用这种像是讲鬼故事一样的语调啊!我想到了某些怪谈,天就快黑了,呜呜呜好害怕啊!】   黛茜却是一脸恍然大悟:“难怪你不能让别人知道你的真名,原来真名在巫术里这么重要啊。”   不,女主你关注的点不对啊喂!   黛茜正色道:“奥修斯老师说过,力量本身没有对错之分,不管是光明魔法还是黑暗魔法,都只是一种魔法元素罢了,就像你,是用纸人替身救我,不是害我啊。我知道,学院里有很多人对你有偏见,可是学院都澄清过了,那场瘟疫真的和你无关。”   奥修斯你到底是多少人的人生导师啊?   不愧是被宋如视为,她成为终极反派道路上最大障碍的男人。   她已经因为被奥修斯抓着点名去上课,好多邪恶计划都泡汤,没刷到负向声望值了。   如果知乎上有这样一个提问:“拥有一个过分尽责的老师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宋如八成能回答一下:“谢邀,人在魔法世界,刚下女巫扫帚,手拿毁灭世界的大魔王剧本,灭世计划却一再搁浅,只因为学院老师天天上课点我的名!”   还有,这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洗脑包?   什么叫瓦洛城全城大瘟疫和我无关?   你们这是抹杀我的劳动成果,知道我为了炼制那些巫术药剂,假装炼废了多少魔药,花费了多少心血吗?   偏偏作为终极反派,宋如还不可能在如今剧情初期的阶段就先一步自爆,那是扰乱剧情。   宋如满脸都是生无可恋的表情。   还好隔着面罩,黛茜什么也看不到。   宋如从黛茜手里接过“抢”来的魔药,“就此别过。”   再见、再见、再见,最好再也不见! 第44章   原本一片祥和的幻境, 此时是地狱般的景象,残阳如血,血色湖水散发着腥味。   黛茜挽留宋如:“不一起吃个晚饭吗?”   宋如指着那一地血色:“这种地方你吃得下去?”   黛茜提议:“往前走不远, 就有一间小屋,我们可以去那里生个火,我带了烘焙的调料。”   宋如:“贵为公主, 你不该十指不沾阳春水吗?”   这是黛茜听不懂的语句:“什么是阳春水?”   任务做太多,被黛茜缠得一时有点串背景了, 东方古代背景才有阳春水这种说法,宋如纠正道:“我是说, 你做出来的东西,能吃?”   黛茜替自己解释:“我从小就热爱烹饪呀, 你上次参加圣诞舞会的时候, 有没有留意一种放在小盒子里的蛋挞,就是我烤哒。”   宋如回想起蛋挞的味道, 还挺好吃的,情不自禁地吞咽口水,尤其是那个芒果味的……   不对, 不能被女主带跑, 她贤妻良母的属性,是作者给男主准备的, 和我一个终极反派有什么关系?   宋如强行维持自己的高冷:“你烤的蛋挞难吃死了, 快走开, 别在这里烦人了, 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忙。”   黛茜:“你是要找夏尔吗?”   宋如还真就是要找夏尔。   金发碧眼的白裙少女,在宋如面前站定,双手握在背后交叠, 身体微微向前倾,笑得眉眼弯弯:“夏尔也在找你,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不过对你们来说,寻找彼此肯定是比探索迷雾山脉更重要的事吧?毕竟他担心你,你也很担心他,真是令人羡慕呢。我之前见过他,他拜托我帮忙留意你,我和夏尔约定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原本是打算互相交流有没有找到你的踪迹,要让我带你过去吗?”   宋如:“?”   完全搞不懂黛茜这些话之间的逻辑关系。   等等,难不成她认为夏尔和我在谈恋爱?   不!女主你醒醒啊,你才是作者给男主准备的cp啊!   夏尔对我言听计从,只是因为我和他签订了主仆契约,他是我的魔侍。   系统:【迷雾山脉的幻境还有很多呢,数量远远大过参加考核的学生,咱们刚才经过的一些幻境,里面就空无一人。算上咱们还没找过的,再加上空置的那些,不知道要排查到猴年马月,才能找到夏尔。万一挨个排查花费的时间太久,到时候夏尔的历练都已经结束了,咱们可就没办法探测他的金手指了,你昨晚开夜车做的策划不就白瞎了吗?不如跟黛茜一起去?】   宋如:【不拒绝黛茜的邀请根本不合理,黑暗女巫的人设里,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打从骨子里憎恶索伦三世一家。她认为黛茜抢走了自己的公主身份,怎么可能吃黛茜做的东西?而且黛茜真的太吵了,比你还能说,作者当初也没写这女主是话唠属性啊。跟她一起走,我是怕任务没做完,耳朵先一步爆炸。】   可守株待兔、以逸待劳属实是个好主意。   跟黛茜一起等夏尔,显然比宋如继续无头苍蝇一样满世界找夏尔,效率要更高。   宋如干脆偷偷跟着黛茜。   虽然听起来有点奇奇怪怪的……但这都是为了任务好吗?   天地可鉴,她对尾随花季少女绝对没有什么兴趣,并不是变态,只是生活所迫QAQ   被宋如拒绝,黛茜很失落,但公主的教养,仍旧让她笑着对宋如挥手道别,“那么,女巫阁下,祝您接下来一切顺利!”她又换回了敬语。   黛茜一路为那些被巨鳄伤到的灵兽治疗,在它们的陪同下,离开湖边,走到森林里的小木屋里,开始准备晚餐。   宋如全程看的目瞪口呆,在这种连性命都难保的试炼里,为什么会出现一间自带厨房的小屋?里面居然还有石质的拱门烤炉。   这合理吗?   这可是生产力极度低下的时代,就连绝大多数村镇里的居民家里,都没有烤炉,而是一个村庄公用一个烤炉。每次烤制面包,都需要借用公共烤炉。   太离谱了。   宋如只能不停地说服自己,小说嘛,一切为了剧情服务。   为了向男主展示,女主有多贤惠,这里出现烤炉可以理解。   然后就闻到了面包的香味。   天色已晚,黄昏给整个幻境披上一层流金般的淡光,烤炉里木柴噼啪地燃烧着,驱散了冬日的寒冷,那种大麦经过烘烤以后产生的甜香,在空气里飘散,直直地往宋如鼻子里钻。   宋如趴在冷冰冰的地面上,利用灌木丛遮挡身形,遥遥望着黛茜从烤炉里取出来烤得又香又软的面包,经过炉火的烤制,它们每一个都像充气一样膨胀起来,显得胖乎乎的,娇憨又可爱。   可恶,女主怎么还烤了不同种类的面包?   烤盘上有奶酪流心包,只见黛茜轻轻地用手撕开,里面的奶酪就像鸡蛋的流黄一样流了出来,面包上还铺着一层软软的奶酪。   还有羊角面包,宋如可喜欢吃了,以前她家附近就有一家专门做羊角面包的店,宋如是那里的常客。   这是一款极为考验烘焙手艺的面包,反正宋如自己在家里做了几次都没做好。   刚出炉端出来的羊角面包,外表金灿灿的,上面有着层次感十足的螺纹,怪宋如的视力太好,都能看到黛茜小口咬下去,面包里面饱满的孔洞,说明它不管是发酵还是烤制的火候,都恰到好处。   完美!   它简直就是艺术品本身。   宋如甚至脑补出了这只羊角面包的口感,外皮焦脆,里面绵绵软软,咬上一口——   “唔!”宋如被硌到了牙,并没有香香软软的羊角面包,她手里拿的是女巫村寄来的法棍面包,不管用水或牛奶泡上多久,拿刀切还是切不动。   硬的都能直接拿去给孙悟空当金箍棒使。   或者直接拿给阿基米德,给他一个支点,让他用这根法棍撬起整个地球。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好吗?   眼睁睁地看着黛茜在温暖的炉火旁吃神仙食物,自己却要在寒风凛冽中啃干粮,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折磨啊?   书里居然还写,湖心巨鳄事件过去后,男主一直暗中保护女主。   就像我现在这样吗?只能远远地看着黛茜吃好吃的?   宋如根本想象不出来那个画面。   她自问属性还不算特别吃货,只是喜欢吃,没有到特别怎样怎样的地步。但就夏尔那个吃货,随便给他点学院食堂做的大众餐,都恨不得把盘子给嚼碎吃咯,能忍受得了眼前这一幕?   我怕不是看了一本假书啊摔!   系统提醒道:【宿主,夏尔来了!】   宋如马上用积分打开隐匿身形的阵法,她这样藏着身形躲避,能躲得过黛茜的视线,却未必能躲得过男主的探查。   宋如从来没有小看过任何一个男主,哪怕他如今的实力还远远没有到顶峰期。   黛茜迎上去,向夏尔打招呼:“我刚才遇到莉莉丝了,她往南面走了,你快去找她吧。我和你们俩还真是有缘啊,这幻境这么大,我一个其他同学都没遇到,却先后遇到了你们这对恋人当中的双方。”   ****   迷雾山脉入口处。   始终心系孩子们历练成绩的老师,发出了一道惊呼:“快看!又一个光点亮了起来,它的闪耀程度不弱于黛茜,而且是强势崛起,瞬间就闪耀无比。”   “是新生,比好多老生都强,也是奥修斯老师班级的学生。”   众人再次对奥修斯表示恭喜:“这一下,你们班的平均分,一定会冲上去了。女巫和夏尔再怎么拖后腿,你们班有另一个不输黛茜的魔法天才,一定能把这两个零分抹平。”   奥修斯脸上的笑容,再一次尴尬起来,这个俊美温和的精灵青年,一向很注重管理自己的表情,今天却数次露出便秘一样的神色,他很委婉地提醒道:“不如你们先看看黛茜的成绩再说话?”   大家把视线投向起初闪耀的那个代表着黛茜的光点,如今黯淡无光,零分。   又是一个零分,奥修斯的班级里居然出现了三个零分!   光明学院一年一度的期末历练,从来没有过零分,今年一次性出现了三个,还都在同一个班级。   诶,不对,他们又仔细数了一遍,零分还是两个啊。   如今突然闪耀的那一个光点,就是此前其中一个零分。   这什么奇奇怪怪的走向?   甚至有老师当场提出异议:“是不是你炼制的魔法卷轴出了问题?”   大贤者摇头,制止了他们这种冒昧的猜测:“奥修斯是一位非常优秀的魔法导师,他为孩子们此次历练炼制的魔法卷轴质量上乘,没有任何问题。”   也就是说,黛茜突然变成了零分,女巫或是夏尔突然拿到了不逊色于黛茜这位魔法天才的成绩。   这怎么可能呢?   光点代表的成绩是学生在幻境里的综合表现,各方面评判标准占据的权重不同,比如采摘魔药,或是猎杀魔兽,又或是魔法水平方面的提升,这方面的权重大多出自当场领悟。   黛茜从那么好的成绩突然变成零分,只有一种可能,难不成她一下子丢失了所有魔药?这还得有一个大前提,就是说她此前成绩里所有的加分项,都只有魔药这一项。   她难道就没有猎杀哪怕一只魔兽吗?   要知道,老师们之前还在感慨,这位帝国公主并非温室里的娇花。   现在真是疯狂打脸。   那她的魔药都是怎么来的啊?什么逆天气运,走两步路就捡到一株?   也有人往最阴暗的方向猜想,“虽然他们都还是年纪不大的孩子,但这世上最复杂的就是人性,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零分的女巫或是夏尔,偶然进入黛茜的幻境,抢夺了她的魔药,所以黛茜变成零分,此前的两个零分之中的一个取代了她的成绩。”   迷雾山脉的幻境玄奥无比,就连身为圣魔导的大贤者都无法完全参悟,尽管此前幻境从来没有交叠过,但没人能完全否认这种可能。   当即就有人提出抗议:“院长,这是不公平的,我们让学生参加年末历练,绝不是为了鼓励他们互相掠夺。正直——才是光明学院学子要上的第一课,在学习魔法之前,应该先学做人。我提议,取消这份成绩。”   奥修斯:“我反对,人性确实很黑暗,可无论是莉莉丝,还是夏尔,都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教的学生我知道,她们不会通过不正当的竞争手段取得历练成绩,这是无礼的揣测。”   之前那位老师,张了张嘴,还要再说些什么,却忽然被一道强光刺痛了双眼,那是对应学生成绩的光点图谱上的一点,就是奥修斯班里原本零分、但刚才突然亮起的那个光点。   它还在持续地变亮、变亮,越来越亮。   此时正是日落月升之际,迷雾山脉周遭应该一片昏暗,大家印象里这里的夜色向来格外的沉,远比别处更加漆黑。   然而,那个光点就像是另一轮耀眼无比的太阳一般,强势升起,照亮了这无尽的黑夜,让直视它的人甚至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那是人们对于强光的骤然反应。   再没有什么会比这一轮曜日更能打脸方才那些恶意的猜测了。   乔西娅反问道:“如果像你说的那样,这是女巫或者夏尔,抢夺了黛茜的魔药,那么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新生的光点会比黛茜此前的光点亮上这么多倍?”   那个光点的光芒太强,和它一比,先前那些被人人夸赞的高年级优秀学生,简直被比成了萤火虫,只有零零星星的微弱光芒。不是他们不够好,实在是萤火之光,无法和皓日争辉,是曜日这个参照物太离谱了,根本就是降维打击。   至于黛茜此前的成绩,还不如这些高年级学姐学长呢。   他们都被比成了这样,就更别提黛茜了。   毫无疑问,今年学院历练的第一已经诞生,就是这轮曜日!就在奥修斯的班级,就是一年级的新生,就是此前被他们恶意猜测的两位学生之一。   接下来其他学生,无论怎样追赶,都不可能超过它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之前抗议的那个老师,这时满脸都是羞愧之色,“我为此前的无礼和傲慢而道歉。”   人们开始兴致勃勃地讨论:“到底在历练里做出了怎样的壮举,才能获得如此耀眼的成绩?”   “我倒是记得,一个早就毕业的学生,在他参加学院历练那一年,斩杀了一只中阶初期魔兽,当时他的光点也是熠熠生辉。当然了,和这轮曜日没得比,合理推测,这孩子的成绩起码得远超中阶初期。”   “我也记得你说的那个学生,哈凡对吧?他当时已经是在学院的最后一年,即将毕业,达到了中级魔法师的地步,拿到了法师塔的认证。他是罕见的双系魔法天才,历来最优秀的毕业生之一,人们叫他火土哈凡。   哈凡既掌握火元素暴躁的攻击,又掌控土元素大地之力厚重的防御,攻守兼备,当时还在读书,就破格加入了魔法公会,取得不俗的成绩,现在是一名赏金猎人。这轮曜日的光芒比哈凡当初还要亮上许多倍,我实在想象不出来会是怎样傲人的战果。”   一位年长的老师说道:“我看了这么多年学院历练,这还是第一次,年度第一出在一年级新生里。”   光明学院是大贤者一手建立而成,学院历练也是他煞费苦心地设计出来的,他经历了每一年的年末试炼,闻言笑了一笑,补充道:“事实上,即便算上历年来所有的学院历练,她也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是女巫村那个孩子,她误入黛茜的幻境,为了救黛茜,斩杀了一只高阶魔兽。黛茜将自己收获的魔药赠予她,表达对她救命之恩的感激。这也是我刚刚才探测到的结果,她们都是很好的孩子。”   通常来说,大贤者不会去具体探测学生历练的每一个细节,那太消耗魔力了,他得保留下充足的魔力,用来救援那些在历练里遇到险境的学生。   一般情况,他都能及时救回他们。   黛茜刚才那样,显然是个例外。   往年学生经历生死危机,更多是在拉锯战里,有足够多的时间供大贤者发现和救援。   黛茜幻境里的高阶魔兽却是突然出现!   大贤者根本反应不及。   还好,黛茜遇到了好心的女巫。   才没有酿成一出惨剧。   众人全都:“!!!”   “高阶魔兽?”   “女巫一个人猎杀了一只高阶魔兽?”   “就是学院里的优秀老师,也未必能做到吧?”   奥修斯直言:“反正我一个人办不到,起码要三位和我一样的高级魔法师,组成一个四人小队,并且配合的很好,才有可能完成,莉莉丝她真的很强!”   要是让宋如听到,他和黛茜这种神同步的发言,一定会满脑子问号。   黛茜安排你还不够?   你怎么还自己把自己安排成计量单位了?   这一下,奥修斯班里是实打实的第一了,不仅仅是年级第一,还是全校第一。   宋如凭借自己的实力,带着黛茜和夏尔这两个零分,不仅拉平了他们班和其他班的差距,还力克一众高年级班级,成为光明学院所有班级里平均分最高的那一个。   药剂学老师:“你们看,我早就说了,莉莉丝平常上课很认真吧。”   先前那些控诉宋如的老师,甚至有一些都开始自我反省:“是不是我讲课太无聊了,她才会听得睡着了?”   那个一向看不惯宋如的后勤老师,都说:“难怪莉莉丝炼药总是失败,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她魔法力量太强了,那些供给学生使用的坩埚质量跟不上她的实力啊?所以她才老是炸锅,咱们是不是该尝试给她使用更加高等级的坩埚?专供老师使用的那种。”   药剂学老师:“那就先让她用我的吧,我是高级药剂师,能控制自己的魔法力,即便是普通坩埚,也不会炸锅,但莉莉丝还是个初学者,她需要更好的炼药装备。”   就连此前最厌恶宋如、坚持认为女巫就是黑暗种族的那一小撮人,脸上的神情都有些恍然,“女巫为了救同学,居然愿意直面高阶魔兽吗?”   众所周知,魔法师之间的搏斗,不是简单做数学上的大小判断题。   不是说,你的魔力值是1,我的魔力值是2,我就一定能赢过你。   魔法波云诡谲,战局瞬息万变,哪怕是他们这些老师,组成一个小队伍,对上高阶魔兽,在实力的绝对值更高的情况下,都不能说是稳赢,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正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更别提是反过来了,一只魔法学徒那样弱小的兔子,居然敢从雄狮似的高阶魔兽手底救人?   女巫敢这样救人,只说明她早就有了,为了救人哪怕为自己招致祸患也在所不惜的那种觉悟。   黑暗种族是出了名的冷血无情、自私自利,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扪心自问:“是不是一直以来,我们都错怪莉莉丝了?她也只是一个不擅长和人交流的小女孩罢了。就像当初那场全城大瘟疫,也一样是我们错怪了她。”   宋如不知道迷雾山脉外围发生的事,要是知道的话,一定当场吐出三升血。   她的负向声望值啊!   她的终极反派之路啊!   想当个合格的反派怎么就这么难呢? 第45章   夜色渐深。   冬日的迷雾山脉格外阴冷。   如果说之前在光明学院感受到的冬天, 是一种干冷,就是类似于物理攻击,多穿点衣服就能保暖。那么迷雾山脉这种湿冷, 简直是魔法攻击,不管加多少层都不能抗寒,冷意简直是直往人的骨子里钻。   宋如满以为, 夏尔会坐进黛茜的小木屋,喝一杯热茶, 吃上现烤出炉的面包——   啊就连她自己,现在都好想这样做。   不就是接受黛茜的邀请, 会崩女巫的人设吗?   偶尔崩一次人设又能怎样呢?   这该死的天气,这硬成砖块的法棍QAQ   然而夏尔只是冲着黛茜打了一个感谢的手语, 就匆匆向着南面跑去, 一头扎进了冬季夜晚凛冽的寒风里。   宋如:“???”   她都想直接把夏尔抓过来,问一问他跑什么了!   黛茜那间小木屋, 是什么会吃人的妖魔鬼怪吗?那明明是温暖的天堂啊。   宋如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烤炉,里面还有她最爱吃的夏威夷风情披萨,那种芝士烤到融化的漂亮颜色, 只看一眼就让人口水直流。   黛茜你一个人吃得了这么多吗?   为什么我的技能框里没有易容术?但凡我现在易容成一个普通的路人, 都可以拿魔药去和黛茜交换美味啊!   但总之,任务才是最重要的。   宋如追着夏尔的身影, 一同冲进了寒风里。   宋如此行, 需要验证两个猜想。   第一, 夏尔是否在寻宝方面, 有着特殊金手指?   第二,她使用积分开启系统的屏蔽功能,是否能隔绝夏尔的这种金手指?   第一个其实挺简单的, 只要宋如提前探测一下幻境里的宝物,记住它们的数量和方位,再和夏尔的收获对照一下就知道了。   等第一步完成了,再尝试第二步。   系统信心满满:【宿主,放心吧,我使用精确度最高的技能扫描过这个幻境了,哪里有宝贝,都标记出来了,咱们一定能顺利推进任务。】   宋如:【辛苦你啦,快到你生日了吧?到时候送你一套新的皮肤。】   系统高兴的哇哇直叫!原地旋转跳跃好多圈。   它家宿主大人,要说抠门吧,那是真的很抠,别的任务者谁不是直接氪金刷技能,只有宋如是用自己修炼这种笨方法,一点也不像个穿书任务者,反而像是书中世界的土著。   穿书部的论坛里,还有人匿名叫宋如“铁公鸡”,给她取外号“宋抠抠”。   可要说大方吧,那也是真的大方啊!   买一套皮肤花费的积分可不低呢。   系统以前都是自己攒积分买,每完成一个任务世界,其实系统和任务者一样,都会得到积分奖励。不过任务者拿的才是大头,系统得到的更少就是了。   宋如发现系统喜欢皮肤以后,每逢它生日都会送它一套。   系统去论坛上看过,别的任务者,哪舍得花积分给系统买皮肤啊。   在大多数人眼里,系统都只是一个工具,就像是小学时用的计算器,又或者是玩游戏时弹出来的任务框。   它们是机器,是数据,没有情绪,没有感知,连它们的存在其实都是虚拟的。   给一个虚拟的角色,去买虚拟的皮肤装扮,花的却是真金白银,谁舍得呢?   或许它真的和其他系统不太一样了,慢慢有了情感值,这在人工智能的历史上极为少见,等和时空管理局恢复联系,重新连上主系统,它要去做一下全方位的检测。   假如它真的有了类似情感的功能模块,那也都是宋如的功劳。   ——她把它当成了一个“人”来对待。   绿色的果冻团子扑进宋如的怀里一通猛蹭,宋如按住它的秃头rua了一把。   系统根据夏尔前行的方向判断:【就在夏尔前方十米,有一株魔药,他一定会——】   话音还未落下,就看到夏尔直愣愣地跑了过去,脚步丝毫未停。   宋如:【或许是这株魔药的品级太低?能打动夏尔的,得是高品阶的吧。】   系统觉得很有道理,毕竟那块生锈的铁牌,实际上可是冥神的神器碎片啊,它再一次汇报道:【就在夏尔的四点钟方向,有一种很特殊的魔法晶核,他可能会——】   再次打脸,夏尔仍旧一路狂奔。   不管宋如怎么安慰系统,然而事实就是失利、失利、再失利!   接连七八次失利之后,系统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地趴在宋如的掌心,【呜呜呜,宿主,你今年还是别送我皮肤了,我不配。】   宋如安抚性地揉了揉绿团子的肚皮,【不是你的问题。】   她望着夏尔的背影,他一直在往南方跑,南面有什么?他跑的那样急,以至于就连撞进他视线范围里的魔药,都顾不上弯腰采摘。   这种情况下,宋如是不可能探测出来夏尔的金手指的。   南方有什么?   宋如回忆起黛茜的话。   “夏尔拜托我帮忙留意你。”   “莉莉丝往南面走了。”   夏尔一直在找我。   找我干嘛?   难不成是出自一个魔侍想要保护主人的忠诚?   就他这种找法,假如他自从进入秘境以来,一直都是这样,只顾着找宋如,完全不参与历练,这孩子该不会到现在成绩还是零分吧?   不!   你可是本届学院历练的第一名啊。   以一年级新生的身份,强势逆袭,超过所有高年级老生,成为了有史以来第一个第一次参加学院历练就勇摘桂冠的传奇学生。   在不远的未来,魔龙夏尔成为威名响彻整片大陆的绝世强者后,人们回顾他的崛起之路,就把这次光明学院历练当作起点。   这剧情怎么崩成这样?   歪感情线也就算了。   女主我可以帮你救。   起码事业线你给我稳住啊!   宋如从没想过要抢男主的风头,即便她为了就黛茜,不得不杀了那只高阶魔兽,也没想过要越过夏尔成为第一。   她甚至早就在心里盘算好了补救措施,迷雾山脉的高阶魔兽又不是只有那一只,再安排夏尔猎杀别的就是了。   而她自己,之后再也不出手。   那么,夏尔再加上别的记分项,最终成绩肯定能超过宋如。   可他要是零分……   不行、不行,剧情不能再歪下去了!   宋如:【绿宝,帮我取消隐匿身形的阵法。】   系统茫然:【我们不是要探测男主的金手指吗?你直接出现在他面前,会不会破坏咱们的原计划啊?】   宋如:【计划有变。】   绿团子不是很聪明,但它最好的一点就是很听话,向来完美地执行宋如的命令,尽管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它还是立刻撤下隐匿阵法。   几乎就是在宋如隐匿阵法取消的同一个瞬间,夏尔停下了狂奔的脚步,他弯下腰,用鼻子贴着地面,嗅来嗅去的,像是猎犬一样敏锐地顺着气味转过了头,双眼直直地望向了宋如所在的位置。   正是隆冬时节。   孤星残月的清辉,透过茫茫迷雾,洒在地面上。   今日清晨下过一场雨夹雪,此时气温更低,再次凝聚的云层,落下的是飘飘扬扬的大雪。   不算今天早上那场雨夹雪的话,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鹅毛大的雪花,宛如白色的精灵,轻盈的在空中跳着舞蹈,被那洁白的雪精灵围绕的,是身穿宽大黑袍的纤细少女。纯白与纯黑的碰撞,那样极致而又纯粹。   女巫静静地站在雪中,那一瞬间好似天地都沦为了背景。   夏尔满脸狂喜之色,用最快的速度向着宋如跑来,雪地湿滑,他跌倒了,摔得手上全是血都不在意,围着宋如兴奋地又叫又跳。   他是那样喜悦,像是一个孩子终于找到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宋如一下子就想到了小学时养的一条土狗,就是那种很普通的中华田园犬,土黄土黄的颜色,奶奶给它取名叫大黄。   每次她放学回家,小狗就是用这样冲上来,用湿漉漉的目光看着她。   小狗等了她很久,她是它的主人,它从她离开就一直在等,仿佛它的生命里只有等他这一件事。   它是为她而生。   宋如把这种突如其来的奇怪念头赶出脑海,夏尔又不是她养的那条小狗大黄。   夏尔是起点文的男主,是未来一统整个大陆,结束所有混乱和纷争的神明,也是在最终决战里,用圣剑斩杀宋如的敌人。   他将亲手剖开女巫的尸体,取回被她盗走的那颗龙神之心。   在这本书的剧情里,她和他永远站在对立面,不管是眼下,还是将来。   夏尔冲着宋如比划,连手势带着粗噶的含混声音,“&*#@……”   宋如听不懂夏尔在说什么。   书里明明写,男主桀骜不驯,他从小的生理残缺、别人的恶意嘲笑、这个世界的冷漠,让他选择用坚硬来伪装自己。   他性格里的桀骜,就来自于骨子里的过度自卑。   他的冰冷正源于他的敏感脆弱。   自打懂事以后,夏尔从不在人前开口说话,向别人展示自己的残缺,意味着会迎来他人的嘲笑。   可他现在那样激动地说着什么,甚至不在意在宋如面前暴露自己隐藏于内心最深处的自卑和缺陷。   他不怕被女巫讥讽吗?   他在说着什么?   见宋如听不懂,夏尔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树枝,在皑皑的白雪上,歪歪扭扭地写出了一行字母,拼成一个单词——初雪。   光明学院的学生,在私底下流传着许多关于爱情的浪漫传说。   比如,在圣诞舞会上,男生邀请女生跳当晚的第一支舞,是表白的意思。   再比如,和心爱的人一起乘坐摩天轮,在摩天轮到达顶点时相拥而吻,就能获得幸福。   其中最唯美的一条是,在初雪飘落时,见到了心中最想见的恋人,这段恋情就会长长久久。   宋如并不懂这些浪漫传说,她更关注的是如何修炼变强,不明白他在激动什么:“下雪怎么了?白天还没下够吗?那雨夹雪真是烦死人了。”   夏尔用最快的速度为宋如撑起了那把打着补丁的黑伞。   宋如一把将伞打到地上,“谁要这个?你的收获呢!”   夏尔听不明白,歪着头看宋如,用眼神向她询问。   宋如取出黛茜交给她的那一大包魔药,照常打击男主:“黛茜给我的,你的收获呢?魔兽、魔药或是魔晶,随便什么,在这灵性材料丰富无比的试炼场里,你这个废物就什么战利品都没有吗?”   夏尔在地上写了另一行字,我去找。   宋如:“当初我就不该契约你,如果我契约的是黛茜做我的魔侍,现在早就找到比这些多上好几倍的灵性材料了。”   夏尔又写,我比她多一百倍。   宋如见火候差不多了,不再说话,她跟着夏尔一路奔波,胃部早就饿得隐隐发痛,这时总算用强行下命令的方式,让男主去寻找灵性材料,把剧情推回了正规,她才有心情掏出那硬的像石头一样的法棍继续啃,呜呜呜是真的硌牙。   夏尔又用树枝吱啦吱啦地写下一个单词,烤肉。   宋如眼睛一亮:“!!!”   虽然任务很重要,不过人总是要吃饭的,就先吃个烤肉吧,劳逸结合嘛。 第46章   夏尔是个孤儿, 从小就在丛林里流浪长大,在这样的荒野上就像回到家一样熟悉,很快就带着宋如找到一处宽敞的山洞。   明明是这样的大雪天, 他却变戏法一样捡回了干燥的柴禾。   等火一烧起来,冲散了山洞里的潮湿和寒冷,暖洋洋的温度包裹着宋如, 像是空调间里一样温暖,她才觉得被冰雪冻僵的身体慢慢有了知觉, 重新活了过来。   夏尔背了一个很大的背包,那包里不仅有伞, 还有一张大大的毯子,居然也是干的, 他先是把毯子放在火堆旁边烘烤, 直到它变得热乎乎的,才递给宋如。   那张毛毯很干净, 像是刚洗过没多久,上面还能闻到肥皂残余的清香。   肥皂在这个世界,很早就发明出来了, 但因为造价昂贵, 一直都只有顶层贵族才用得起,也不知道穷哈哈的夏尔是从哪里搞来的。   反正宋如抵抗不了那种暖融融的触感, 抖开那张毛毯, 把它盖在身上, 斜靠着表面平滑的石壁, 又累又疲惫的她,在这样舒适的环境里有些昏昏欲睡。   宋如可能睡着了,也可能没睡着, 反正意识是昏昏沉沉的,但是迷迷糊糊之间,又有着一种近乎清醒的感知。   身边一直都有很轻的响动,木柴燃烧时里面水分爆开的轻微噼啪声,夏尔出去了几次,又回来,每一次都没有待很久,他的脚步声轻的像是没有体重,明明他长得是那么大一只。   等宋如休息够了,养足精神,再次睁开眼,只见眼前原本的柴火堆,用石块被堆成了一个简易的火炉,上面烤着香喷喷的兔腿,居然还抹了调料。   这只兔兔生前应该挺胖的,不然不会连腿部的肉都这么肥美,兔腿上烤出了一层黄澄澄的油,蜂蜜的甜香、盐的鲜香,同时混合着肉的焦香,弥漫在整个山洞里。   宋如把它拿下来咬了一口。   好好吃啊!   这是什么神仙烤肉!   妈妈,我再也不用羡慕黛茜家的面包了,呜呜呜。   她吃了几口,才想起来问系统:【夏尔呢?】   系统:【你先回头看看。】   在宋如的身后,是用木板搭起的一张简易小床,【夏尔不仅会砌火炉,居然还会做木工活?】   宋如用手摸了一把,【而且刨的还挺平整,都没什么毛刺。】   系统:【你自己说过的呀,永远不要低估任何一个男主的技能点。】   宋如当时说这句话的场景,是王玄之这个阵法天才,却对岐黄之术颇有造诣。医术这种技能,宋如当然能理解,但是厨艺、木工……这和狂拽酷炫的起点大男主设定,也相差太远了吧!   木床的旁边,还摆着一张长长的桌子,此时上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灵性材料,光是魔药的价值就远远超过黛茜送给宋如的那一包。   宋如怀疑人生:【我就只是眯了一小会儿,不是睡了一整年吧?夏尔不仅砌好了火炉,还烤了肉,做了床,又找来这么多魔药?】   脚步声由远及近。   宋如看到山洞的木门被打开。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夏尔还做出了一扇门。   好吧,一旦接受了男主木工很棒这个设定,再看这个突然出现的木门,那可真是一点也没有违和感呢。   夏尔浑身是伤,发现宋如醒了,手里正拿着烤肉在吃,他开心地笑了起来。他先把一张洗干净的蟒蛇皮,摆到桌子上,这是一种价格极为昂贵的灵性材料,可以用来炼制魔器。   那张刚刚剥下来没多久的蟒蛇皮,被洗得过于干净,上面甚至没有一丝一毫血迹。和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夏尔身上那些淋漓的鲜血,还有许多在打斗中滚落在地上蹭到的污泥。   他身上唯一干净的是双手和鞋底。   确定没有把山洞弄脏,夏尔转身就要走,脚步却有些踉跄,差点摔倒,还好及时扶住了石壁。   宋如:“!!!”   这孩子闹哪样?   这么多伤,也不上点药?   就算你身为魔龙的自愈能力再是彪悍,都顶不住这种造法吧?   宋如起先以为,夏尔吃了另一条兔腿,但这时木门打开,她才发现,门外的冰天雪地里,冻着半只兔子,单单少了一条兔腿。   宋如:【夏尔不会什么也没吃吧?】   系统:【宿主你看啊,有这么一个朴素的道理,单位时间的长度它是固定的,不可能说挤一挤,时间就会变多。夏尔都忙活成这样了,哪有空吃东西啊。】   宋如不知道夏尔这么拼命干嘛?   她只是叫他去找魔药。   没有叫他必须在多短的时间之内找到啊。   她叫住他:“夏尔。”   夏尔回身看她。   宋如把烤肉扔给他:“太难吃了,又干又硬,你就让我吃这种东西?垃圾还是让捡垃圾的来收吧。”   夏尔丝毫不在意宋如咬过的痕迹,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行。又干又硬吗?那什么比较软呢?他一边吃完了那根烤兔腿,一边沉思。   才刚刚吃完,夏尔又要往冰雪里面冲。   光是隔着刚刚开过一次的木门往里面灌的冷风,宋如都能想象得出来外面到底是怎样的冰寒。   又不是楚渊那种肉身成圣的武修,这种寒冷对人家来说就是挠痒痒;魔法师的肉身可是很脆弱的,谁不知道魔法师是脆皮?想秒他们就近身战,更何况如今宋如和夏尔都还只是魔法学徒。   夏尔你在暖和的山洞里消停一会儿不行吗?干嘛非要去外面受虐?   宋如:“喂!”   夏尔拉开木门的手停住了。   宋如把桌上那些魔药,往他身上砸:“品阶太低,不要!颜色太丑,不要!什么怪味,不要!”   那些全都是专门用来疗伤的魔药,宋如先把它们揉烂了,砸过去的力道又刚刚好,那些魔药的药效化开,治愈着夏尔身上的伤势。   可宋如还是发愁,他身上的血污怎么办,不赶快清理一下,会不会感染啊?   然而这傻大个,居然又双叒叕要开门!   就那么喜欢受虐是吧?   还是您这个人是冰棍做的,就需要去外面冻一冻才舒坦?   没听说魔龙有这种特性啊,宋如反而记得书里写的魔龙,喜热畏寒。   龙神夏尔后来选择的洞穴,就在一座火山的内部,里面全是喷发的岩浆,人们将那里称为巨龙巢穴。   宋如气道:“有没有点眼色啊你,别开门,一开门冷风就直往里面灌,你想冻死我吗?”   夏尔连忙坐在门边,用宽大的后背挡住木门和山洞的缝隙。   宋如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坩埚,使用水系魔法,在指尖凝聚出一股微弱的水流。   没办法,她是真的不擅长这方面的元素沟通。   使用黑暗魔法时,她就是魔法元素的宠儿,那些黑暗元素都不用她召唤,就恨不得往她身体里钻。   水元素就反过来了,哪怕宋如把这方面的魔法咒语熟练、再熟练,她敢保证自己的技能熟练度,恐怕都不逊色于此大陆最强者,圣魔导境界的灰袍大贤者,可这些元素对她十分排斥,完全不听她号令。   这也就是今天外面下着大雪,水元素十分充盈,她才能勉勉强强凝聚出来这样一股小水流。   宋如把装了水的坩埚拿给夏尔:“擦擦你身上的脏污好吗?味道难闻死了,你把这里当成猪圈吗?”   夏尔擦着擦着,动作越来越慢,他累得睡着了。   宋如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睡着了也好,她总算不如强行端着恶毒人设了。   宋如往坩埚里重新换了水,拿起一块干净的棉布,替夏尔擦拭泥污。   系统向她汇报好消息:【起码咱们探明了一点,夏尔的确在寻宝方面有逆天的金手指,你不知道他找这些灵性材料的时候有多快。不过第二点该怎么验证啊,现在我给你开启一个遮蔽功能,你偷走这些魔药试试?】   宋如:“……”   自家小系统智商盆地石锤了。   【你觉得这能测出来什么,夏尔会认为我是在偷东西吗?他不管有没有发现,都不会说什么的啊。这我们怎么能测出来,你那个功能到底能不能隔绝他这一方面的金手指?】   系统想到夏尔那副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宋如面前的样子,【对哦,那该怎么办?】   宋如:【迷雾山脉里最珍贵的宝物是什么?】   经过庞杂的运算量后,系统答道:【是一面魔镜,我也不知道它是干嘛的。】   宋如:【我们找到这面镜子,你为它打开遮蔽功能,再把魔镜所在的那一重幻境和黛茜的幻境连通。我会告诉夏尔,我听说这里面最宝贵的就是那面魔镜,让夏尔去找。】   系统:【太聪明了,如果他感知不到魔镜,那么到时候我们也能这样取走龙神之心。】   宋如为夏尔清理好所有伤势,把他身上每一个伤口都仔细地擦上魔药,确保魔药的药效和魔龙的自愈能力,能够让所有伤口都愈合,又用魔法把夏尔搬到了床上。   最后,她使用黑暗魔法,穿门而出。   山洞的木门仍旧好好地关着,宋如却已然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宋如在重重幻境里跳跃,很快就找到了那面魔镜。   它静静地躺在一处山崖的底部,那是一个雪落不到的位置,周围的山壁上倒挂着白莹莹的冰凌,魔镜造型古朴,藏青色的背面上,浮雕花纹透露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典雅。   宋如:【从它的风格和工艺上来看,还能找到一丝旧世纪的痕迹,或许和旧神有关。】   系统:【会不会就是传说里的那一位神明?迷雾山脉据说是祂的苏醒之地。】   谁知道呢。   反正也无关紧要。   旧神早已彻底陨落,消失在历史长河里。   在那本书里,唯一还能再次唤醒神力的,只有两件神器。   一个是原初魔戒,源自原初女巫,女配用它在世上降下天灾,兴风作浪。   另一个是神圣之剑,源自太阳神,男主会用它斩杀宋如,那是一把正义之剑。   更何况,这也不是神器,没听说过五位旧神,谁是用镜子来作战的。   宋如只是轻轻一抬手,那面魔镜就飞到了她的掌心,这是一种隔空取物的魔法。为魔镜加上一层遮蔽功能后,她把魔镜重新放回崖底,自己则是回到温暖的山洞里。   夏尔安静地睡着,宋如盖在他身上的毛毯,被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那上面有让他沉迷的淡淡馨香。   是沾染了宋如身上的气息。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他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   系统:【接下来,只要叫醒夏尔就可以测试了吧?】   宋如摘下巫师帽,连同面罩一起,轻轻抖下上面的落雪。少女偏过头看向睡梦中的夏尔,她侧颜绝美,犹如墨描雪砌,眸光里的温柔仿佛能把这漫天的冰雪都融化。   她往火炉里添了一根新柴,【让他睡到自然醒吧,今天可把这孩子给累坏了。怎么就那么傻呢,我又不是周扒皮,也没让他一时半会儿就找齐所有灵性材料啊。】   直到时间过去很久以后,火炉里的木柴都换了三波,外面东方的天色也亮了起来。   宋如察觉到夏尔快要醒来,连忙使用魔法将他从床上移动下来,又把坩埚踢倒,水浇得山洞里的地面湿哒哒的。   夏尔刚一睁开眼,面对的就是黑袍女巫愤怒的指责:“昨晚我叫你把身上擦干净,你倒好,擦着擦着就睡着了,你那么脏,散发的味道那么难闻,最后气得我直接把水全都泼到你身上,没想到也洗的挺干净的嘛,果然像你这样的狗,就适合——”   宋如骂着骂着,突然间没词了。   每天不重样的骂人,对她来说真就还挺难的。   夏尔对她露出了一个憨憨的笑容。   他为什么永远都不生气呢?   难道不应该像书里写的那样,咬紧牙齿、握紧拳头,和那道被种进他灵魂里的契约对抗,强行忍耐着想要杀掉女巫的冲动吗?   宋如第一次对这个任务世界产生怀疑。   她每天这样挖空心思地变着花样骂夏尔,该不会都是在做无用功吧?   夏尔先是擦干净了被宋如浇湿的地面,又叠起床上那张毛毯,毯子上交织着他的体味和少女身上的冷香,他的脸一下子变得很红,折叠的动作都有些慌乱。   昨晚发生了什么?   夏尔的嗅觉实在是太灵敏了,这源自一部分魔龙的金手指,他用味道来记忆。   这实在是太过令人沉醉的味道,夏尔只觉他的体味与宋如的幽香彼此痴缠,就像是他和她拥抱在一起。   宋如背对着他,他贪恋地望着她的背影。   不能抱,她会生气的。   可是好想……   他甚至克制不住自己的双手,它们想要靠近她,就像他的心那样。   臣服于她,被她支配,是不是就能触碰她,哪怕只有一下。   宋如赶夏尔离开:“傻大个你发什么呆?还不赶快出去找灵性材料!我要一面镜子,你这个废物能找回来吗?”   夏尔逃似的离开。   宋如:“?”   倒也不必如此吧?我有那么凶吗?   不过这样想来,我平常做的日常打压男主不是无用功啊。   看到了没?   男主巨害怕我的!   不愧是我!   终极反派!   超凶的!   这叫什么?这就叫威压。   想一想小时候背的课文里那样,秦始皇当暴君的时候,那就是积威已久。   暴君随便抖一抖眉毛,都能把别人吓得胆战心惊。   在下如今就是这暴君本人!   直到离开山洞,冷风扑面,驱散了夏尔鼻翼间围绕的独属于宋如的淡淡香气,他的脑子才清醒一些,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红到发烫的脸,大步离开,不敢向后回看一眼。   他确实是在逃。   逃离于她的美好对他灵魂的吸引,逃离于他身上丑陋的兽性。   他怕再多待上一秒,就对她做出不可饶恕的事情。   她那样美好,那样圣洁。   她是他心里的神明。   可是那张毛毯上沾染的气息,他和她缠绵至极,让他意乱神迷。   哪怕狂奔出了很远,夏尔那颗动荡的心还是无法平息。   是渎神。   我想要玷污我的神明。   不是从今天才开始,不是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而是每一时每一刻。   ——亵渎。   真是一个充满罪恶、却又像深渊一样蛊惑着人沉沦的词汇啊。   第一趟,夏尔回来的很快,还带回了几个热气腾腾的面包,这是他用魔药和黛茜交换的。   这是夏尔想到的答案,因为听宋如嫌弃烤肉太硬太干,那面包应该又软又甜吧。   宋如:“!!!”   虽然我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黛茜烤的面包,但只要我装作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就能直接吃掉它们?   夏尔放下面包就离开了。   山洞里只剩下宋如一个人。   系统怂恿道:【吃吧、吃吧,宿主你放心大胆地吃,大不了一会儿再给夏尔演一场戏,就说你把面包都扔进火里烧了。】   有道理哦!   系统难得聪明了一次。   宋如rua了它一把,大大地表扬了它一番。   烤肉当然很香,但面包也有面包的好吃啊。   夏尔的烤肉、黛茜的面包,我为什么非要做单选题?   当然是全都要啊~   昨夜的风雪都停了。   阳光有些苍白。   迷雾仍旧蔼蔼。   山洞里有些闷,宋如半开着门。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为了应景,黛茜今天做的是糖霜面包,烤得焦黄的表皮上洒着一层白白的糖霜,宋如就着雪景吃,只觉得别有一番趣味。   好吃,真的好吃!   甜甜的、软软的,还有一股奶香。   黛茜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黑袍少女闲坐在木床上,一只手拿着面包,小口小口地咬着,另一只手微微托着下巴,接着那些掉落的糖霜。一阵风吹过,昨夜山石上的雪簌簌落下,吹进了山洞里,少女就用接糖霜的手去接落雪,像是在对比哪个颜色更白,模样娇俏而可爱。   黛茜晃了晃手里的瓶子,“夏尔走的太急,忘记拿果酱了,他用了很贵的魔药跟我交换,我想着要让他买的物有所值,就亲自来送一趟。”   宋如的动作瞬间僵硬,一口面包卡在喉咙里,吞下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   夏尔本体是魔龙,有一种近乎兽类的本能,几乎是在领地刚一被人入侵的时候,就赶了回来。   黛茜再次晃了晃果酱瓶,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夏尔拦在她和宋如中间,浑身的毛发竖起,发出了警告的吼声。   他根本没有告诉黛茜,宋如在哪里,她是怎么找过来的!   黛茜指着地上的脚印:“我没有跟踪你啊,是雪地里的脚印太明显了。”   夏尔从她的语气里,甚至读出来这样一句话:“是你自己笨,怎么能怪我呢?”   夏尔又是一声低吼,驱赶黛茜离开。   黛茜却不肯,“你也只是女巫阁下的追随者吧,她都没有赶我走,你凭什么赶我?”   宋如看着他们俩吵起来,就觉得很神奇。   夏尔这样“吼”啊“吼”的,黛茜居然能听懂他在说什么?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男女主之间奇妙的cp化学反应吗?   这都能吵得起来!   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黛茜委屈巴巴地看着宋如:“夏尔同学好凶哦,我好害怕。”   宋如:“……”   你跟他互掐的时候,一点也看不出来害怕啊喂!   还有你明明只是坚强小白花,这样莲言莲语是要闹哪样?这是要向小白莲转化了吗?   黛茜:“阁下,虽然夏尔是您的恋人,但我还是不得不说上一句,如果我是他的话,就不会只顾着猎杀魔兽,把您一个人丢在这样简陋的山洞里,还让您吃冷掉的面包。不如去我哪里坐一坐?我为您煮上一杯热咖啡怎么样?”   太茶了,太茶了。   夏尔眼睛里的怒火都快凝实了,如果他手边有一把剑,宋如毫不怀疑他会拔剑和黛茜决斗。   唔……   应该替夏尔解释吧。   其实夏尔对我挺好的,他昨天那么辛苦地打好了这张木床。   他当然不是我的男朋友。   他也不是忙着捕捉魔兽,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留下。   恰恰相反,是我在测试他能不能找到魔镜。   可是不能替夏尔解释啊。   不能让夏尔觉得我在对他好。   诶,不对,这种情况下,解释一下也没关系的吧?   有这么一句话,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虽然这句话不中听,不过用在女巫的心境上倒是莫名地合适,她应该是那种,把夏尔当成魔侍,也就是自己的所有物,自己的魔侍只有自己才能欺负。   她可以打他、骂他,但别人胆敢骂夏尔一句,那就是对她这个主人不敬。   对的,就是这样没错的。   宋如总算捋清了这个思路。   正当宋如想要开口替夏尔解释的时候,系统忽然响起了尖锐的警报音:【嘀——嘀——嘀——警告!警告!武修世界的男主楚渊正在向你靠近,十米、五米、三米……   嘀——嘀——嘀——警告!警告!仙侠世界的男主王玄之正在向你靠近,十米、五米、三米……】   宋如:“!!!” 第47章   由于楚渊和王玄之一路逼近, 系统自动打开了检测功能。   不开不知道,一开简直!   好家伙、好家伙。   宋如直接就是好家伙。   眼前这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不是楚渊和王玄之又是谁呢?   王玄之还开了隐匿身形的阵法, 在这个魔法世界,宋如修为只有低等魔法学徒,根本看不到他们。   她自己钻研的那些黑魔法和炼金术强是强, 但需要提前准备,就像一位真正的魔术师那样, 从最开始那一步的准备,就是一场战斗的开始了。   比如宋如和湖心魔鳄的一战, 她看起来赢的很轻松。   但如果不是她在进入迷雾山脉之前,就提前预设好过这样的战斗, 提前准备好了纸人替身, 以及纸人上面所准备的炼金术……就之前那种情况,在不使用系统积分和原初魔戒的情况下, 只靠宋如自己的魔法力,怕不是得当场收获一具女主黛茜的尸体。   魔法师的强,真就是薛定谔的强, 准备才是一切的关键。真正优秀的魔法师, 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此时此刻,要不是系统的自动检测功能, 在他们靠近时被动开启, 宋如今天是真的要翻车了。   这俩好兄弟怎么又来到了瓦洛城!   王玄之你自己世界的七星山剧情就走完了?那可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副本啊!   楚渊你当初离开南境圣堂, 看起来也是一副有急事的样子啊, 宁的事这么快就办完了吗!   王玄之一袭白衣,宽袖广袍,银发只简单的用一根碧竹枝束起, 照旧是戴着那张银质镂空面具,凛冬季节手里居然还拿着那把折扇,颇有一番魏晋高士之感,应是一路跋涉而来,肩上还有此前纷纷落下的细雪。   他的声音也如这清雪一般朗阔:“楚兄,你看错了吧,这小姑娘不过才练气期,换成你们那个世界的算法,就是最低的武士境,你那未婚妻都能单挑大乘期天父,只落于下风而不败,她怎么可能是你的未婚妻?”   楚渊颀长的身形罩在玄色长袍之下,头上戴着墨玉冠,发丝束的一丝不苟,凌厉的下颌线和寒星一般的双眸,让他比身边的温润的白衣公子多了一丝冷意。一个是天上谪仙,另一个好似人间太岁。   这位面容清绝、气质冷峻的黑衣青年,提起未婚妻时声音却十分温柔,轻的像是怕惊飞了压在枝桠上的晨雪,“身形极像,或许……我们再靠近些看看吧。”   这是系统打开检测功能,宋如才能听到的对话。   绿团子吓得直接从原地跳起来,躲到了宋如的身后:【宿主救命,这俩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跟黑白无常似的,这一次咱们是不是真的要翻车了!我现在无比深信乔西娅为你做的塔罗牌占卜,咱们今天是真的很不幸,那么多不吉利的征兆,就是因为要遇到他俩!现在把盐洒过肩头还来得及吗?】   宋如:【你先冷静一点,我才不信这些莫须有的东西,盐就是两块钱一包。我戴的面罩经过原初魔戒加持,不管是楚渊还是王玄之都看不清我的脸。你听王玄之刚才说的话,我和裴天落那个世界的神女,修为也差很多,只是楚渊有些怀疑而已。我们必须先稳住,不能自己崩了,咱们越是显得心虚,就越容易露出马脚。】   黛茜还在说着:“夏尔,你不能总是这么霸道,女巫大人不可能只有你一个追随者,你听过圆桌传说吧?就像亚瑟王和他的十二骑士,他们共同辅佐他完成了大业。总有什么是你办不到,而我能为女巫大人效劳的吧,我身后站着一整个索伦帝国,我愿意为她献上我的一切。”   宋如轻轻咳嗽了一声。   夏尔再也顾不上管什么黛茜争宠不争宠的了,他像一支离弦的箭矢那样冲了进去,帮宋如盖好了毛毯,每一个风口都扎得严严实实,还牢牢地关上了山洞的门。   黑袍少女略有些嘶哑的声音在门后响起:“我不需要什么追随者,我只要夏尔。”   这是宋如故意假装吹了冷风,把声音弄得比往常沙哑,避免被王玄之和楚渊认出。   黛茜受到了打击,觉得夏尔就像是那种宫廷里的妖妃,害得君王不早朝。她愤愤道:“夏尔,你也无非就仗着是女巫大人的男朋友罢了,我不会认输的。我又不是要和你争宠,你忘记我还撮合过你们了吗?我只是想成为女巫大人的左膀右臂,那咱们就走着瞧,我总有一天会得到大人的重用。”   就一副铮臣对上妖妃宁死不屈的样子,“别以为你会吹枕旁风就了不起!我才是能辅佐陛下成为一代明君的忠臣。”   宋如本来该纠正这一点的。   在楚渊和王玄之没来之前,她就打算做两件事:第一,替夏尔说话;第二纠正她和夏尔不是恋人这一点。   可现在,宋如需要楚渊和王玄之这样误解。   果然,很快便听到王玄之说:“你看,我就说不是吧,你这叫思念成疾,见到个人就觉得人家像你未婚妻。神女多宠她那傻子未婚夫啊,你在神耀帝国的时候,没听说过她为他做过的那些事吗?别人送她一个外号宠夫狂魔,她都强成那样了,还有人说她是恋爱脑。   就因为她那是真真把宋晏当成眼珠子护着,怎么可能又在这亿万里远的瓦洛城,再找一个小男友。更别提这位小男友,和你、和宋晏颜值差距根本就是天差地别嘛,神女又不是瞎了眼。别忘了咱们来这里的目的,这可是一位疑似大乘期、大宗师境前辈留下的遗迹,不想找到丹方上的替代灵药,帮你那未婚妻恢复记忆了?”   许久之后,楚渊的声音才响起,只有两个字:“走吧。”   等他们走远了,系统才鬼鬼祟祟地从宋如的肩膀上探出头来,左看看、右看看,开启检测功能扫了又扫,确定真的摆脱这两位男主了,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瘫在宋如的掌心,【原来当时楚渊急着走,是想要帮你炼制恢复记忆的灵药啊,他还真是对咱们随口编出来的‘失忆梗’深信不疑。】   宋如神色有些怔忪,望着石壁发呆。   又一次顺利瞒过楚渊和王玄之,系统满脸都是庆幸。   宋如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明明在之前的任务世界里,只要是有利于任务的事,她都做的很开心。   现在却总觉得空洞洞的。   再也没有以前那种忙碌于任务的充实感了。   感情骗子真不是那么好当的。   她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明明她就只是一个兢兢业业的穿书任务者啊……   偏偏组织同时派给她四个任务,偏偏还发生未知错误,四个任务世界融合了。   宋如:【怎么样?你能和主神系统取得联系吗?】   系统摇头道:【我一直在重试,但永远都显示连接失败。】   宋如:【看他们方才的样子,应当不会马上离开迷雾山脉,你实时监控他们俩的位置。】   宋如太沉浸于自己的思绪,没有注意到夏尔的表情。   他正目光灼热地望着她。   那里面的爱意比世间所有的火焰还要更加炽烈。   她说只要夏尔。   不管是追随者,还是恋人,又或是魔侍,随便什么身份都好,其实世俗的身份对于夏尔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他本来就不是人类,并不了解也不认同人类的价值观。   夏尔不介意什么身份,什么名头,他只要能跟在她身边就好了。   ——可她说只要夏尔。   那卑劣狡诈的人类公主,偷偷跟踪他,来跟他争夺宋如的宠爱时,天知道他有多慌张。   他知道那女人在学院里有多讨人喜欢,无数男男女女为她而疯狂。人类就是这样,他们喜欢漂亮的外表,喜欢显赫的家世,喜欢强大的实力,黛茜无疑是这一套规则之下的佼佼者。   夏尔什么也没有。   他从小接受了太多嘲笑和嫌恶的目光,深知自己在人类眼里有多么丑陋。   他只是一个孤儿,没有黛茜那样华丽的城堡。   夏尔唯一能做的,就是变得更强大。   但眼下的自己,和那种能够为宋如献上整个世界的强大,还差得太远太远了。   他真的好怕黛茜取代自己,成为宋如的魔侍。   可她说只要夏尔。   于是他所有的焦躁不安,每一根竖起的毛发,就那样轻易地被抚平了。   夏尔想要跪伏在她脚下,想要冲她摇尾巴,想要让她摸一摸自己的尾巴。   如果他有的话。   夏尔总觉得自己该有一根尾巴。   有时候他做梦,会梦到自己长出了一根长而蜿蜒的尾巴,或许还该有一对尖尖的角,和宽大到遮天蔽日的双翼。   梦里他温驯地趴在她身边,邀请她摸一摸自己的尾巴,用那条尾巴卷着她放到自己张开的翅膀上,带着她飞向无尽的天空。   夏尔知道那一切都是假的。   他的本性远不如他呈现给她的那样温顺。   梦里真实的他暴烈、狂躁、易怒,随口喷出的火焰就能烧干一整片海洋。   可清醒的时候,夏尔知道,宋如不会喜欢那样的他。   他小心翼翼地藏起了所有的棱角,磨平了尖锐的钩爪,拔下了锋利的牙齿,他跪在她的脚边,像一条忠诚的狗,试图博取她的喜欢。   他在人类的村庄里见过那种狗。   小主人总是把狗抱在怀里打闹嬉笑。   夏尔可以永远只当一条这样的狗。   他不介意什么平等不平等。   那是人类才会有的想法,他本来就是兽类。   他只想属于她。   如果可以的话,也奢望她愿意多看他几眼。   我很乖,主人永远都只要夏尔好不好?   ——不要别人,只要夏尔。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重重的闷响,像是有谁摔在了地上。   系统打开探测功能:【黛茜昏迷了。】   宋如扯下毛毯,就要往门外走。   夏尔却拉住她的裙角,不让她出去。   宋如:“?”   夏尔拿起烧了一半的木炭,在地上写下,苦肉计。   宋如:“……”   您搁这儿拍宫斗剧呢!   宋如讥讽道:“不会因为我刚才那样说,你就以为我有多在乎你吧?打狗还要看主人,你懂吗?我不是维护你,只是维护我自己。”   夏尔乖巧地点了点头。   他这么大一只,做乖巧点头这个动作,有一种莫名的憨憨感,特别可爱。   有那么一瞬间,宋如甚至很想像平常rua系统那样,撸一把夏尔的脑壳。   当然,她很快就清醒过来。   夏尔可不是什么萌宠。   魔龙夏尔。   祂随口喷出的龙炎都能将迷雾山脉所有的冰雪蒸发一空。   祂是未来会主宰这片大陆的新神。   也是会将圣剑刺进宋如这个终极反派身体的那位正义使者。   宋如对系统说:【到时候你可一定要记得屏蔽我的痛觉啊,神圣之剑的光明之力,和我的黑暗属性相冲,我的血遇上它一定会有一种可怕的灼烧感。你要是没来及帮我屏蔽痛觉,我怕是能活活疼死。】   系统:【宿主别怕,我办事,你放心。我麻溜地给你屏蔽痛觉,就跟打一针似的,一下子就过去了。但你怎么突然想起了这个?快去看看黛茜吧。】   宋如推开门,只见黛茜倒在了雪地里,像是一个没有生气的人偶。   要不是她忽然晕倒,宋如都要忘记这个剧情了。   书里黛茜也晕倒了。   男主还在暗中守护她。   不过现在夏尔是防贼一样防着黛茜。   宋如打横抱起黛茜,把她放到了山洞的木床上。   夏尔满脸吃味。   明明不能说话的他,脸上却像是直白地写着:“她凭什么?她也配?妖艳贱货、绿茶婊、心机狗,装昏迷。”   不过夏尔的脸很快又烧红了起来。   昨晚我也是睡在床上的吗?   应该是。   靠着冰凉的石壁睡,今早后背和腰肯定会不舒服。   主人也是这样把我抱到床上的吗? 第48章   夏尔满脑子都是, 如果当时我醒着就好了。   主人的怀抱,到底是怎样的感觉?   一定很温暖吧。   好想再感受一下。   她一定也是像抱黛茜这样抱我的!   主人明明宠我比黛茜更多。   她连黛茜都抱,肯定也会抱我的。   自从宋如说出“只要夏尔”那句话之后, 他对于在宋如心里“夏尔 > 黛茜”这个公式笃信不移。   如果宋如能听到夏尔这一番心声,一定当场向他展示怎么用魔法搬人。   那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魔法好吗?   人家黛茜这么娇小的一只妹子,我抱也就抱了。   你壮成那样, 往那一躺就是一座小山,我拿头抱啊!   系统对宋如说:【魔镜碎了。】   书里确实也写到了这句话。   就在黛茜昏迷的时候, 原书里写道:“山崖底下,一面镜子碎了。”   宋如看着系统调出来的那句话, 【原来这面魔镜在原书里还真的出场了啊。】   系统为宋如转播魔镜那里的画面,【魔镜里的神力正在流失。】   宋如大概估算了一下它神力流失的速度, 【没事, 够我们用来测试夏尔了。这是正常现象,旧世纪的魔器, 能够保存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系统很是郁卒:【我们最近真倒霉,在神秘学和占卜里面, 破碎的镜子也寓意着不详。】   为了赶上魔镜里神力消逝的速度, 宋如赶夏尔走,“不是跟你说了, 我要一面镜子吗?你还杵在这里干嘛?”   夏尔离开没多久, 黛茜就醒来了。   金发碧眼的少女, 眼角流下一滴清泪, 雾气蒙蒙的眼睛里有一种难言的脆弱感,“我做了一个梦。”   宋如:“梦到什么了?”   黛茜摇摇头,“不记得了, 好像很悲伤。”她收拾好情绪,难为情地说,“我怎么躺在您的床上啊?”   宋如甩锅:“夏尔干的,既然醒了就快起来,别占着我的床。”反正原书里也是男主照顾女主。   她当时看书的时候,就觉得这个情节很莫名其妙。   女主突然晕倒,没有任何征兆。   女主又突然醒来,身体没有任何不适。   也就是说,作者设计女主昏迷这个情节,唯一的作用就是让男主有理由照顾女主。   女主是什么工具人吗?   到了需要体现男主深情的时候,说晕就得晕啊。   好歹来一句解释啊!   哪怕你说黛茜这个帝国公主是没吃早饭低血糖我都信。   真就作者但凡你编一句,我都能自己在脑子里用十万字脑补给你补圆了,偏偏你连这都懒得编。   系统:【糟糕,楚渊和王玄之正在靠近魔镜!】   宋如:【真就一会儿都不能让人省心。】   她把黛茜赶走,先前那是因为冰天雪地,宋如怕女主冻坏了,现在她都醒了,那个突然晕倒的剧情过去了,黛茜在迷雾山脉彻底没有任何危险了。   宋如直接使用原初魔戒,瞬移到了魔镜所在的崖底。   原初魔戒的负面作用,让她耳边响起混乱的低语,如同有人拿着一把电钻,直往她脑壳里钻。   如果不是她的意志足够强大,或许也会迷失神智。   原书女巫成为终极反派,也少不了这原初魔戒的操控。   它早已随着旧神的陨落而扭曲神性,如今只剩混乱和疯狂。   楚渊和王玄之,顺着逸散的神力,一同来到山崖上时。   就看到他们此前见过的那个黑袍少女,静静地守在一面魔镜旁边。   镜面碎裂,迷雾、日光、白雪,在上面折射着缤纷而迷乱的色彩。   这一次,王玄之并没有使用隐匿阵法。   宋如回眸,望向了他们:“两位也是为魔镜而来?这是故人遗物,已经彻底破损,想必你们也看出它里面的神力正在消散,很快就会只是一些再普通不过的破碎镜片了。那位故人的遗愿,是想要让它葬于此地,不知这样小小的心愿能否达成?”   她用的是标准的瓦洛语,只是还夹杂着几声咳嗽,声音十分沙哑。   楚渊本质上是一位君子,不然在他声名鹊起之后,墨渊剑也不会又被人称为君子剑了。   他如今实力高绝,当然做不出和一个刚刚踏入修炼界的小姑娘抢宝物这种事。   王玄之:“这要是一面完整的魔镜,说不得我还真是要争上一争。天材地宝,本来就是有能者得之嘛。这件法宝看起来品阶不低,我要真有这等收获,我家管家婆,整天嫌我花钱大手大脚,说不定还能哄她开心一下呢。”   系统:【口可口可,他倒是抢一抢试试,看看你会不会开心!宿主,他要是敢抢,你不把他的头都拧下来算我输。我看他是忘记被父子局支配的恐惧,不知道你们俩谁才是爸爸了。】   宋如:【也不至于把他头拧下来?我现在只是个魔法学徒,仗着原初魔戒跟他硬拼的话,未必会输,只是付出的代价太惨痛了,原初魔戒里堕落的神性会彻底侵蚀我的理智。我这具身体怕不是得立时陷入疯狂,就是san值狂掉,你懂吧。他们要真看上这面破碎的魔镜,大不了咱们换另一个宝物来测试夏尔。】   系统:【那又得重新花一笔积分,来开遮挡夏尔金手指的功能了。】   宋如:【对啊,所以我特意跑了这一趟,就是希望能劝退他们俩,还好这魔镜碎了,大概率能劝走。】   楚渊和王玄之相携离开。   宋如的大脑一阵又一阵剧痛,她再也抵挡不了那些混乱的低语,【不行,我得休息一下,脑壳快要爆炸了。】   恰好这个时候,夏尔经过了这一处山崖。   他完全没有感知到那面魔镜,直接越过这里往前走。   系统:【宿主,咱们这是不是算是检测成功了?我的屏蔽对于男主在寻宝方面的金手指有用。】   宋如:【确实,不然的话,这么浓郁的神力流失,夏尔不可能一点感知都没有。】   系统拍掌叫好:【好耶、好耶!】   宋如:【收起我身上的隐匿阵法吧,让夏尔发现我,我需要他,我的头好晕啊。】   迷雾山脉隐藏着许多危险,宋如如果就这么昏迷在这里,身体怕不是直接要被魔兽分食,未来还怎么征战整片大陆。   当然,她也可以选择使用积分开启一个保护罩。   但最近积分花的属实太快了!   不管未来,她和夏尔将站在怎样的对立面。   至少现在,她百分之百地信任他。   他是她在这个魔法世界,可以放心交付后背的那个人。   夏尔刚一嗅到宋如身上的气息,就用最快的速度狂奔而来,就像他过往每一次做的那样。   他的速度太快,又丝毫没有躲避,灌木丛和荆棘在他身上划下一道道伤痕,鲜血汩汩而流,他却浑不在意。   他以后也将会永远都这样做,永远为她奋不顾身。   “夏尔,我没事,让我睡一觉就好。”   彻底昏迷之前,映入宋如眼帘的,是夏尔那对满是担忧和关心的金眸。   反正测试已经成功了,系统也不再检测那面破碎的魔镜。   夏尔温柔地环抱起宋如,他的心在颤抖,双手却努力保持平稳。   他想象过无数次拥抱她的场景。   这时真的把她抱在怀里,才发现以前的想象有多贫瘠。   夏尔抱着宋如,像是抱着整个世界。   她安静地躺在他的怀里,似乎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领。   她的腰肢是那样纤细,身体是那样柔软,独属于她的芬芳,在这一刻浓郁到了顶峰。   明明已经和她这样亲密了,这已经是夏尔所能想到最极致的亲密。   可为什么,他还是无法满足。   他想要更多。   想要怎样呢?   和她更加激烈地痴缠,把她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和她应当交融。   夏尔想要让自己身上的每一寸都属于她。   那些亵渎的念头,一个比一个更加疯狂。   可他的动作却越发温柔,就连呼吸都一再放轻。   除了宋如的手攀着他的衣领,除了她的肩膀和腿部搭着他的手臂,他和她再也没有别的肢体接触。   不管眼神里怎样痴迷、怎样偏执、怎样疯狂,夏尔的动作始终都不曾越雷池一步。   只要他还属于她,他将永远只会向她展露自己的温驯。   哪怕因此违背我的本性。   我愿意为你终生背弃我的本性。   如果她有一天不要他了呢?   不,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所以不必去做这种假设。   夏尔很轻地笑了一下,嘴角逸散出一句低柔的呢喃。   发音很模糊,但假如侧耳倾听,还是依稀能够辨认出那是一声:“主人。”   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在那处空荡荡的山崖底部,却慢慢浮现出一道紫色的身影,那是一个极为漂亮的少年,蓝发紫眸,唇畔噙着一抹邪气的笑意,一步步踏雪而来,雪上却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他的动作优雅,举手投足间,在浑然天成的贵气之中,又带着一股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危险。那双紫眸里的光芒深邃无比,神秘而又迷人。   少年从紫色衣袖里伸出一只过分苍白的手,修长的手指从地上捡起那面破碎的魔镜,“是死气啊,很有趣的气息,就这样碎掉,岂不是很可惜?”   他只是抬起手随意地一招,弥漫在重重山峦间的迷雾,就开始涌向那些破碎的镜片,原本倒映着白雪和冰凌的纯净镜面,此时却有邪异的碎芒流转。   紫衣少年华丽的声线,在这静寂的冰雪中,带着几分凉薄和嘲弄:“就让我看看你能被修复到什么程度,又会给这世间带来怎样的混乱吧。”   ****   迷雾山脉入口处。   大贤者忽然皱起了眉头,只见周遭常年氤氲的浓雾正在消散,他却根本推算不出原因,当机立断:“发生了一些变故,召回孩子们,今年学院历练到此为止!”   在他心里,再没有什么比学生的生命安全更重要。   各班老师将精神力和魔法力注入魔法卷轴之中,帮他一起召唤那些正在迷雾山脉里面历练的学子们。   一道又一道身影出现在入口处,大家的神色都有些茫然:“我不是在采摘魔药吗?怎么会突然回到入口。”   “我正在和魔兽生死搏斗呢,淦!应该刺那只龙龟柔软的地方,我刚才打架上头了,居然一直攻击它的壳,它的壳防御那么高,根本没办法破防,这是无效攻击啊。”   大贤者那沧桑而又慈祥的声音响起,安抚了所有人:“学院历练暂时中止。”   随着试炼者离开迷雾山脉,魔法卷轴汇聚的图谱上的光点,相继黯淡。   各班导师都向大贤者汇报:“我们班的学生齐了。”   只有奥修斯神情凝重:“院长,我们班还差三个同学,我不管怎么召唤,都没办法唤回他们。”   大贤者帮助奥修斯一起召唤,发现缺失的那三个人,分别是女巫、夏尔、黛茜。然而不管他注入多少魔法力量,哪怕是全然的圣魔导层次,都如同泥牛入海一般,得不到丝毫回应。   他还想继续尝试。   迷雾山脉却变得暴乱无比,迷雾消散的速度越来越快,所有魔法元素就像是陡然变成了利刃,狠狠地撕破大贤者布置的魔法屏障,狂乱的罡风像是要摧毁一切。   大贤者瞬间倾注所有魔法之力,也只来得及护住当场的人,“快撤!”   众人一路奔逃。   却有一个人,逆着人流,迎向了暴动的迷雾山脉。   乔西娅绝望地哭喊:“奥修斯,你回来!”   精灵族青年向来温和的声音此时异常坚定:“是我带他们来的,我也要带他们回去,我们班的学生一个都不能少。”   电光火石之间,大贤者只能丢给奥修斯一个防护罩,就因为魔法力和精神力双双耗尽,陷入昏迷状态,学院的老师们连忙扶住他。   乔西娅下意识的动作,就是一把拽下怀表,右手握着怀表长长的链条,想要为丈夫占卜,却在那只怀表刚刚晃动时,用左手一把攥紧了它。   她不敢。   从来都最信赖占卜,以占卜作为终身事业的她,第一次畏缩了。   乔西娅恨不得和奥修斯一起冲进迷雾山脉。   可仅存的理智告诉她,就她那一丁点可怜的魔法力,只会成为丈夫的拖累,把奥修斯要救的人从三个变成四个。   乔西娅的身体滑落在地上,脑海里闪过无数神灵的尊名,她不住地祈祷着,希望祂们能够保佑奥修斯和三个孩子。   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   宋如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像是有什么力量在把她撕裂。   她在意念里和系统交流:【使用原初魔戒瞬移的负面buff这么大的吗?早知道还不如不省积分,当时直接用积分兑换瞬移,这比喝了假酒还难受呢。】   却没有得到回应。   宋如又叫了几声:【系统?绿宝?】   整个意念空间里安静无比。   她的心沉了下去,系统不会又出故障了吧?这一次又是什么变故?   眼前忽然亮起,宋如只见自己置身于一间神圣的殿堂里,高大的罗马式立柱,绚丽而又不显得过分浮夸的彩色玻璃窗,阳光宛如琉璃般折射。   这是她熟悉的地方,神耀帝国,南境神殿。   我不是在夏尔那个魔法世界吗?怎么回到这里了?   可即便回到裴天落的玄幻世界,我也该是在北境的圣堂啊。   自从攻陷北境之后,她就一直居住在圣堂。   大门被打开,一下子倾洒进来的日光,晃得宋如用手背遮住了眼睛,门口,一个精致漂亮的蓝衣少年欢快地跑了进来,怀里抱着新摘的野果,一声又一声地唤着:“姐姐!”   是小宋晏。   他不是被裴天落关起来了吗?   按照剧情,这时候的小宋晏正被困在裴天落的识海里。   眼前的光折射的路径无比梦幻。   这个场景又过分熟悉,宋如像是在哪里见过这一幕。   应该发生过吧?她记忆里小宋晏也有一次,是这样捧着野果来神殿找她。   难道我还没有从昏迷中醒来。   这是在做梦吗?   好久没见小宋晏了。   据说做梦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真可爱,梦里的他和现实一样可爱呢。   他一直都是她的小天使。   宋如起身,想要走下神座,搀住小宋晏,还记得他捧着野果给她吃的那一次,因为跑得太急,摔倒了,当时应该没少被庄雪奚落吧。   小宋晏天生眼盲,原本走路很小心的,要不是急着给宋如吃果子,才不会摔倒。   小宋晏今天却跑得很稳,又快又稳,一点也没有摔倒的迹象,“姐姐,我能看见了哟,你真好看,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看好多好多倍,那是多少倍啊,我计数学的不好,个、十、百、千……后面是什么呀?”   这个梦真美好,梦里的小宋晏,眼睛居然恢复光明了。   据说梦是人类潜意识的集合,这是宋如的潜意识帮她修复了现实里的缺憾吗?   宋如接过小宋晏手里的果子,“阿晏,计数可是你三年级就学过的课程,怎么又忘了,是不是最近没好好复习,巩固已有的知识?”   小宋晏的嘴角一下子就垮了下来,“阿姐,人家被那个大坏蛋关了那么久小黑屋,终于能被放出来一次,终于能重新见到你,就不要说这种扫兴的话题了好不好?干嘛整天作业、作业、作业的,最讨厌写作业了呜呜呜,姐姐我们来吃果果嘛。”   宋如莞尔一笑。   梦里的小宋晏,逻辑链这么清晰的吗?   不过是一个梦境的产物,居然都知道现实里的自己是被裴天落关了“小黑屋”。   宋如也跟着控诉道:“裴天落确实是个大坏蛋。”   小宋晏:“对吧、对吧!”   俩人俨然有那种现代社会的社畜,一起在背后控诉无良老板的味儿了。   小宋晏:“姐姐,你教我的,吃东西前要先洗干净,我先去打水哦,洗完果果才能吃果果。”   宋如赞许地摸了摸他的小脑壳,“我们家阿晏真是又乖又聪明又可爱!这个梦真好,姐姐好想你啊。”   小宋晏认真地纠正道:“不是梦啊,姐姐,我也好想你。姐姐真的见到阿晏了,阿晏也真的见到姐姐了。”   宋如哄着他:“好、好、好,不是梦。”   “姐姐等我回来哦。”小宋晏这才满意地离开。   他刚一走远,宋如眼前的画面就又是一闪。   这次她倒是处之泰然了,梦境,本来就是片段化跳跃的嘛。   只不过,这个场景很陌生啊,我这是又梦到了什么? 第49章   宋如最先见到的是一大片热烈的红色。   这是一间很有东方古韵的酒楼, 大红色的灯笼高高地挂起,飞起的檐角上点缀着红色绸布团成的花球,地面上也铺着长长的红色地毯。   这些全都是极为喜庆的红。   古香古色的酒楼大厅里, 到处都熙熙攘攘。   宋如盲猜,难道这是谁家的婚宴现场?   怎么会梦到这个啊,她还从来没有在古代世界参加过婚宴呢。   在地球老家的时候, 倒是跟爸妈一起去吃过几次席。   一个柔美的中年妇人向着宋如走来,“如儿, 你怎么还不去换衣服?”   宋如认出了,这是楚渊那个任务世界里, 苍涯国扶风宋氏主母齐安雅,也就是宋如扮演的恶毒女配的母亲。   宋如:“换衣服?”   齐安雅:“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 虽然还不是结婚, 你和楚渊都还这么年轻,修炼者的寿命又悠长, 结婚的事不急,不过订婚也是一个大日子啊,当然要换喜服, 显得更郑重。对啦, 今天也是楚渊二十岁及冠日,他的成人礼和你们的订婚宴一并举行。”   宋如:“???”   什么玩意?   我做梦梦见自己和楚渊订婚?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我的上帝啊, 我对楚渊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凭什么梦到自己和他订婚啊?   要是梦到宋如和楚渊退婚当场, 她还能理解, 毕竟楚渊受到了那么深的伤害,她那仅存的良心真的有那么一点微弱的疼痛。   宋如对楚渊很愧疚。   她愿意补偿他。   等剧情走到她和楚渊的五年之约时,楚渊想怎么打脸她, 宋如全都配合,保证能出来一百二十分的效果。   保证让他这个龙傲天男主爽到。   比书里还让他爽上一万倍!   但也就是这样了,绝对没有男女方面的那种喜欢。   宋如只能疯狂安慰自己:“梦都是反的!”   她才不要和人订婚,她都还没谈过恋爱呢。   和小宋晏那次不算。   小宋晏是个傻子嘛,宋如完全把他当弟弟看的,真就恨不得他是自己的亲生弟弟那样宠。   更何况那次算哪门子的订婚啊,主要是为了走剧情,宋如的注意力全都在天父身上,满脑子都是想的怎么说服天父接受裴天落的存在。   宋如拒绝:“我不换礼服,我不要和楚渊订婚。”   书里的齐安雅是一个十分温柔的母亲,一向很遵从女儿的意愿,然而梦中的她,却像是没听到宋如的拒绝一样,拉着她走向了专门更衣的房间。   更离谱的是,宋如居然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齐安雅不过武将境界,按理说宋如有一万种方法拒绝被她带走。   可宋如什么招式都用不出来,只能任由齐安雅拽着她的手腕,把她带进了更衣室。   这什么奇奇怪怪的梦境啊摔!   我不该是自己梦境的主人吗?   我自己居然不是我梦里最强的那一个?   齐安雅和专程请来的妆娘,一同为宋如梳妆。   妆娘把梳篦递给齐安雅:“您要亲自来为少主梳发吗?”   齐安雅抚过宋如的长发,“娘本该等到你新婚那天,再为你梳发,可为娘身体不好,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一天了。如儿,你的世界太大,不光有儿女情长,宋家不会催你结婚的,我也不会。干脆就在今天,提前为你梳发如何?”   喜娘唱着梳头歌。   “一梳梳到发尾。”   齐安雅手里的象牙质梳篦,穿过了宋如火红色的长发。   “二梳白发齐眉。”   齐安雅的眼眶中有泪光闪烁,女儿真的长大成人了,她要亲手送女儿离开这个家,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去和别人建立另一个小家。   哪怕明知道楚渊是个良人。   齐安雅还是止不住泪意。   脸上长着痦子的喜娘,一拍大腿,“夫人啊,今儿个可是大喜的日子,您可千万不能哭,眼泪会冲了喜气的。”   齐安雅抹了一把泪水,“不哭,我不哭,我这是高兴的。”   完全无法反抗的宋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为她戴上凤冠。   好家伙、好家伙,这玩意重成这样,我的脖子居然一点也不疼,敢情在梦里我还有这种天赋呢,这算什么?金刚不坏之身,金钟罩、铁布衫,还是天生神力。   人家表演杂技是胸口碎大石,我以后可以表演铁头顶巨石。   这场梦,到底什么时候会醒?   喜娘声音敞亮,大声唱道:“吉时到!”   酒楼的层层叠叠的门瞬间被同时推开,长长的红毯一路铺到了宋如的脚下。她在所有人的注视当中,扶着楼梯扶手徐徐走下。   拐角处,站着一个俊美的红衣青年。   那分明是宋如熟悉的一张脸。   却又陌生的险些让她认不出来。   是楚渊。   可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楚渊。   她记忆里的楚渊,总是一身黑衣,沉默寡言,气质沉静而冷峻。   他像是一座山峰,又或是一片汪洋。   如果在学生时代遇到楚渊这样的人,他就像是班里成绩最好的学霸,或许会耐心地为同学讲题,但本质上却是冷漠而疏离,和所有人都保持着恰如其分的距离,其实更偏向于独来独往。   他永远克制,校服衬衫会系到最上方一颗纽扣。   就连他的绝望也是静默的。   宋如常常会回想起,退婚时的神墓祭坛上,楚渊回眸望向她的那一眼。   他那样痛苦,却仍旧无声。   对她甚至没有一句愤怒的指责。   眼下的楚渊,却是热烈的、流动的,一身红衣映衬着他清俊的面容,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盛放着炽烈的情意,他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只是那样看着她,便将涓涓心事,细细说与她听。   楚渊以前从来不笑。   宋如还记得,他在玉虚秘境,试图对她露出一个笑容时,惹来了别人怎样的非议。   书里也没写过楚渊笑过吧?   这位男主拿到了一个酷哥人设,就把面瘫脸贯彻到底。   可这时的楚渊,却是那样灿烂地笑着。   这是宋如第二次被楚渊的笑容所惊艳。   第一次是在圣堂。   他的笑像是春风,像是暖阳,像是花海,像是世间所有美好事物的集合体。   她不知道这个梦里的楚渊在笑什么,就像不知道当初在圣堂楚渊为什么会突然绽放笑容。   或许是我头顶巨石表演杂耍太好笑了?把他给逗笑了吧。   楚渊微微仰着头看宋如。   只一眼,就被她惊艳。   天井洒下的夕阳,像是眷恋着她的美。   身形纤秀的少女,身穿火红好似晚霞般的嫁衣,头上戴的凤冠垂下珠串,半遮住她绝美的面容,世上最昂贵的东珠,也不及她眼睛的明亮。她的肌肤白的胜雪,那嫁衣红的像火,楚渊只觉得他的心都跟着燃烧了起来。   她却仍旧是那种漫不经心的慵懒,永远置身事外。   不管那火烧的如何炙热,她都像冰霜一样傲然。   他爱的轰轰烈烈。   爱如苦海。   如沼泽。   他早已泥足深陷,在这名为爱的海水里挣扎,妄图抓住所有和她相关的一切,奢望着把那当作是她赐下的浮木。   可她只是神色清冷地站在海岸边,在沙滩上闲闲地漫步,冷眼看着他一个人浮浮沉沉。   他甚至不是她眼里的景色。   等她看厌了他身后的海,就会抽身离开。   不会为他停留片刻,不会再投向他一眼。   这世间有没有一种玄术?能够让你爱上我,就像我爱你那样。   楚渊甚至回想不起来,从前那个说着喜欢他的宋如,到底是什么模样了。   她真的喜欢过他吗?   宋如握着红绸的一端,喜娘把另一端交给楚渊。   楚渊偏着头看向宋如,笑意缱绻:“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宋如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梦里就不必有这种肉麻的台词了吧!   楚泰风风火火地来到楚渊身边,“芙蓉谷主来了,你快去门口亲迎。”   听到自家师父的名字,宋如心里别提有多亲切了,她师父可是芙蓉谷劝退婚小分队的主力军啊,在自己无法控制身体的前提下,她只能寄希望于谷主拆散这场订婚。   她正要奔向酒楼门口,眼前的画面却又双叒是一闪,场景再次一变。   宋如简直处在崩溃的边缘,这梦还有完没完了!   这一次,她见到的场景是一片广袤无垠的荒野。   远处是重峦叠嶂的山峰,隐约能看见古树的影子,随着离地平线越来越近,它们的视觉效果矮的就像小草一样。   一轮圆圆的落日和地平线交织,落日的余晖铺洒在广阔的荒野上,让这幅景象显得恢弘而壮丽。   宋如前世也会出去旅游,有时候是跟爸妈一起的家庭自驾游,也有时候是跟同学一起跟团,她也算见到过许多美丽的风景,可翻遍所有记忆,都找不出一处能跟眼前媲美的荒野。   这里的天太高,地太远,一望无际的大地上,空的似乎能涤荡人的灵魂,仿佛自带一种史诗般的荒凉之感。   这个梦可比前一个梦舒服多了,宋如自在地在荒野上漫步,开始欣赏起来美景。   她才没走几步,就有一个金发少年出现在前方,明明此前还是空无一人的荒野,但他就是那样陡然出现。   他像是一位云游骑士,穿着一套骑士铠甲,却并没有装备刀剑,身材高大,足有一米九还多,肩膀宽阔,但身形却很清瘦,双腿修长,身材比例极佳。   这无疑是一位英俊的少年,一头金色的短碎发,双眼里像是盛放着灿烂的金色光泽,鼻梁高挺,五官十分深邃,有着古希腊神像一般的立体美,是那种典型的西方雕像式美男。   堪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随随便便一张照片,都十分能扛镜头,把他直接扔到国际时尚秀场也毫无违和感,他绝对会是全场最耀眼的顶级超模。   宋如很确定,她没有见过他,这是一张对她来说全然陌生的脸。   原来人在梦里还会梦到陌生人吗?   那个金发少年向着宋如走来,他的气质明明很野,带着几分桀骜不驯,对她却十分乖顺。   他在她面前站定,露出一个有着一丝讨好意味的笑容,轻轻地叫了一声:“主人。”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如同醇厚的老酒,散发着独特的酒香。   宋如:“!!!”   什么鬼,什么鬼,什么鬼?   我并不是那种不正经的人好吗?   并没有这种不正经的癖好。   让美少年叫我主人什么的。   我确实有这么一位闺蜜,整天都嚷嚷着要赚大钱、当富婆,包养小鲜肉。   但她是她,我是我。   我真没有这种念头啊。   为什么在梦里却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难道我本质上也在憧憬着富婆的快乐吗?   宋如怀疑人生。   不!   在下并不是那种人。   宋如纠正道:“我不是你的主人。”   少年十分受伤,垂下了眼眸,他眼睛里的光芒暗去了,原本雀跃的声音也变的无比低落,“可你说只要夏尔的。”   夏尔?   这是夏尔! 第50章   第四个任务世界, 还在剧情的前半段,男主夏尔偶然间复制了哥布林的血脉,变成一个紫黑色皮肤的丑陋怪物, 就连声带都随之受损。   他童年的不幸大多来源于此。   宋如一直都知道,夏尔的本来面目十分俊美。   她曾经在女巫伊卡贝娜的预言里,见到过夏尔登临神座的那一幕。   青年有着一头金色的中长卷发, 自然地披散在脑后,身穿一袭华贵的金袍, 端坐在高大的龙骨之上,身后的背景是深邃而浩瀚的无垠星空。   他修长的双手交叠放在双膝前, 从龙座上站起,一步步踏着虚空走向自己的臣民, 眼神霸道而又锐利, 让人只觉一股原始野性的男性荷尔蒙扑面而来。   那副龙骨打造而成的座椅,由历代龙族代代相传, 是初代龙族斩杀叛徒后炼成,它本身就是一件神器。   世间流传着许多关于祂的传说。   人们称这位新神为龙座。   祂的尊名是,终结混乱时代的新神, 龙座之上的伟大主宰, 统领整片大陆的神圣之主。   祂还有一个不记载在正史里,但却在这片大陆上更加广为流传的称号   ——魔龙夏尔。   明明是神, 人们却称祂为魔。   普通人对祂的畏惧, 远远多过尊敬。   因为祂并不是人, 祂的本体是一条魔龙, 生性暴虐,喜怒无常,祂常常在神性和兽性之间摇摆, 独独缺失了人性这一环。   当祂推翻女巫的统治,为这片大陆带来光明时,祂无疑是人们心中当之无愧的神灵。   可当祂被魔龙的本性支配,迷失神智,一怒之下,令世间伏尸百万时,祂就是一位暴君!   事实上,还是他们不了解夏尔,夏尔并不缺乏人性,关于人类的情感和认知,是他的启蒙导师奥修斯给予的。   假如夏尔没有这一部分人性,他只会成为一个比黑暗女巫更加可怕的反派。   龙族并不是人类的救赎。   上古时,人类能从龙族手下苟活,不过是因为他们的口感并不好吃。   夏尔是一个十分矛盾的角色,在他身上既有着神圣的一面,又有着魔龙暴烈的本性,当他使用魔龙的力量拯救世人时,就会反过来被魔龙的天性所支配,肆意地发泄,摧毁这个世界。   他并不是故意的。   只是他太强大了,这个世界对他来说过分脆弱。   就像一个小孩子发泄,只能摔坏家里的瓷碗。   夏尔也不过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撞破了一些瓷碗吧。   但那些破碎的瓷碗,对于这个世界的普通人来说,就是天灾。   比如,他随随便便喷出的一口火,就能烧毁长达数百里的森林。   每一次夏尔恢复清醒,都会憎恶被本性支配的自己,处在一种自我厌弃的低迷之中。   当然啦,男主毕竟是正面角色,所以就安排了女主这个小可爱。   女主黛茜就是来治愈男主的小天使。   既让他走出了自我厌弃,后期也帮他找到了尽量遏制被魔龙本性所支配的办法。   宋如仔细看了看这个金发少年,把预言里见到的青年夏尔,脸上增增减减,用时光机给他往前倒推十年,还真就挺像眼前这个好看的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只不过气质全然不同。   魔龙夏尔霸道暴虐,有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感。   少年夏尔却干净又纯粹,像是小白兔一样无害。   嗯,前提是要忽视他隐藏在双眸深处的那种桀骜,只关注他表面展现出来的温驯。   这个梦还挺稀奇的,居然强行脑补出了一个少年夏尔。   书里夏尔可没有人类的少年形态,实力晋升之后,直接成为青年夏尔。   宋如看的稀奇,围着夏尔打量了好久。   少女那样坦诚又热烈的目光,让夏尔的脸越来越红。他就像是被蒸熟的白团子,脸上冒着腾腾的热气。出自本能的羞涩,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宋如,可又贪恋她的注视。   他鼓足了勇气,问道:“主人,我比黛茜好看吗?”   宋如:“诶?”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啊喂!   你一个男主为什么要跟女主攀比美貌?   还没等她说什么,眼前的画面又是一闪。   第四次跳跃梦境空间,宋如轻车熟路,先是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   又是一个她很熟悉的场景。   这是一间华美的寝宫,隔着雕花的窗棂向外望去,是浩瀚如烟的云海。一张软榻就放在窗边,微风吹动之下,水蓝色的床幔如同纱雾般飘飘摇摇。   这是她在王玄之那个世界时,在天庭居住的圣女宫。   仙庭早已在仙魔大战时破灭,天宫只剩一片断壁残垣,从前那些亭台楼阁早就在大战里化为灰烬,只余下焦土。   现实中没有这样的圣女宫了。   我在梦里这么怀旧的吗?   梦到神殿还不够,居然还梦到了圣女宫。   珠玉碰撞的清响传来,那是婢女挑开了寝殿门口的珠帘,宋如抬眸望去,只见一个银发公子缓缓向她走来,一袭白衣胜雪,面戴银质面具,声音清润好听,情意绵绵地唤道:“仙儿。”   是王玄之啊。   宋如印象里的王玄之,从来没有走过圣女宫的正门,在天帝的三令五申之下,他来找过她很多次,都被宋如拒之门外。   有时候是她人根本不在圣女宫,去了其他世界做任务。   也有时候,是她故意不见王玄之,一方面是立好自己病弱不见人的人设,另一方面也是她懒得见他。   完全没有见的必要嘛,一个人憎狗嫌的熊孩子,老是给她捣乱,她那时才懒得理他,能少见一面就少见一面,恨不得直接把时间线拨到她为救他而死的那个大剧情。   王玄之一共只进过宋如的寝宫两次,都是强闯。   第一次是初见,他强闯进来,见到没戴面纱的宋如,嫌弃她是丑陋的怪物,非要跟她退婚。   第二次是在天宫,他想偷偷去看飞升之门,又怕被天帝抓包,就强闯宋如的寝宫,拖她下水。   也是那一次,宋如不得不装成恋爱脑少女,拉着纳兰玉饮苦酒诉衷肠,结果歪了楚渊那个任务世界的感情线。   宋如以前挺烦王玄之的,对他的印象一直就是一个欠收拾的熊孩子。   可时光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她亲眼看着他从无忧无虑的小少年,经历那些沉重的国仇家恨,如今成长成为人人敬仰的玉华公子。   明明剥去了天庭太子的身份光环,只是一个散修的他,却更加为世人所称颂。   ——光风霁月,人间高士。   再回想起初初遇到的王玄之,宋如对他也没那么多厌恶了,甚至还觉得身穿明亮黄袍的小屁孩有几分可爱。   大抵时间就是这世上最厚的滤镜。   人总是不自觉地美化过去的记忆吧。   王玄之不满道:“仙儿在想什么?仙儿又不理我,仙儿你总是不理我。”   好吧。   开口跪。   滤镜破碎。   他还是那个缠人的小少年。   真该叫别人看看,他们所推崇的那位端庄持重、名士君子,在私下里有多幼稚。   宋如:“我没想什么,只是有点奇怪,为什么会梦到天庭的圣女宫。”   王玄之走到她身边,在她身旁的软榻上坐下,纠正道:“这不是天庭的圣女宫,这是你在女娲宫的寝殿。”   宋如:“?”   王玄之轻轻覆上宋如的手,握着她一起去描摹窗棂上的纹路,“你仔细看看,不一样吧,女娲宫是秋叶纹,天宫却是菱形纹。这里是女娲宫,是我初见你的地方。”   虽然但是。   你快松开我的手啊喂!   王玄之的手掌很宽厚,如同玉石一般精致,这是一双绘制符箓,也搭建阵法的手,在常年握着符笔的地方稍有一层薄茧。   宋如纤细又娇小的手,被他完全包裹。   他微微低着头,垂眸看着两人交叠的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如努力反抗,想要甩开他的手,然而无效。   她又回想起了被齐安雅强按着去换喜服的那一幕。   这垃圾梦境!   算了算了,反正都是假的。   这里是梦,就连眼前的王玄之都是假的,被他握个手又不会怎么样。   宋如强迫自己想点别的东西,转移注意力。   难为王玄之居然能分清,这里是女娲宫,不是圣女宫。   当初天帝为宋如兴建圣女宫,是仿建女娲宫,大到总体格局,小到每一个摆件,都尽量复原她之前的寝殿,争取让她宾至如归。   但到底还是有一些地方不太一样吧。   反正宋如是记不清的。   要不是王玄之说出来,她哪里记得住什么窗棂的图案啊。   关于宋如的事,王玄之一向远比她自己细心,刚到下界的时候,宋如按照书里的剧情,暗中照顾王玄之,结果被他识破,就有那根抵给春风楼老鸨玉钗的原因。   宋如和系统都不太记得玉钗是女娲宫送来的。   圣女出身高贵,女娲宫送来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天帝的赏赐更多,双方就像比着宠她一样。还有那么一大堆仙神,逢年过节时,重礼都是一大箱一大箱地往宋如这里抬。   圣女宫金玉堆积成山,这根玉钗不过是其中一件,就像是一滴水之于整片海洋,水掉进海洋里,谁能分得清它是哪滴水?   王玄之却一眼就能认出来:“那是你父君无尘子,在你生日时所送。”   当时经历时,只觉得不过都是这样的小事吧。   如今细细想来,却惊觉他的深情。   情深如许。 第51章   王玄之仍旧没有抬眸, 视线向下垂着,长长的眼睫毛,随着他眼睛的眨动, 像小扇子一样一扇一扇的,清清朗朗的音色里满是怅然:“我以前真傻。”   宋如早就觉得,等王玄之有一天回看过去, 一定会懊恼幼年时的自己太傻。   大预言家现场!   这个画面我预见过。   这题我会答!   宋如:“对吧、对吧,你那时候天天心心念念想去下界, 你知道下界修士是费劲千辛万苦,才能飞升到仙界吗?凡人界的灵气有多稀薄, 你后来见识到咯。还嫌弃天庭整天打打杀杀,不发展娱乐产业, 你也不想想, 天庭那是自己想打吗?是被人家魔界按着打,但凡有一丝松懈——”   王玄之:“是啊, 真傻,但比这些还要更傻的是,我第一次见你, 居然说你丑, 还要跟你退婚。你明明那么美,我后来在梦中无数次梦到我们初见时的这个场景。”   宋如:“?”   等等, 哪里不太对。   她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蛇尾、蛇麟, 她现在是人首蛇身的状态, 但是没有戴面纱,也没有坐轮椅。   王玄之抬眸,直视着宋如的双眼, 他那浅浅琥珀色的瞳仁里,充斥着一种近乎变态的浓浓痴迷,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抚过少女长长的墨绿色蛇尾,鳞片上折射的碎光,仿佛在他的指间流动,“仙儿,你真美啊。”   宋如忍不住打了一个轻颤。   明明是梦,明明是假的。   但她真的就觉得,王玄之的手在她身上游走,一寸一寸地爱抚她的肌肤。不,不是肌肤,是蛇麟。那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鳞片明明是坚硬的,用来保护身体,宋如却觉得它们在他的指尖软了下来。   王玄之你清醒一点啊!   你不是最害怕这些了吗?   当初第一眼见到,你可是被吓得扭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骂我是怪物,说绝对不跟我这样的丑八怪成婚。   为什么现在却?   救命!   这个男主为何突然这样子!   王玄之轻声一笑。   宋如眼前的画面又双叒叕一闪,第五次跳跃梦境。   这次她所见到的是一大片沼泽,天际是灰蒙蒙的暗蓝,沼泽里丛生着枯黄的芦苇,同样是荒野,但和夏尔那里差别太大,这里仿佛一幅静止而阴郁的画面。   一道紫色的身影,从芦苇沼泽里走出,他的步伐如同闲庭漫步般优雅,长紫发如瀑般垂落在肩上,面容俊美如画,比女子还要艳丽的唇畔,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无端地翻出几丝邪气。   是裴天落!   宋如瞬间挺直后背,向后退了一步,和他拉开距离,这是一种防御并且回避的姿态。   她梦到谁都可以,小宋晏、楚渊、夏尔、王玄之,虽然那些梦古古怪怪的,她在梦里甚至没有控制自己身体的权利。   宋如本质上只觉得,那是一些莫名其妙的梦境罢了。   但裴天落不行!   这种恶魔凭什么能到我的梦里来?他配吗?   如果不是为了任务,如果不是小宋晏几次粉碎裴天落的阴谋,宋如会直接叫裴天落这种法制咖尝尝,什么叫铁窗泪的滋味。   裴天落最擅长玩弄人心,一眼就看穿了宋如内心的想法,她在抗拒我、排斥我、憎恶我、躲避我……   他脸上那抹淡淡的笑容,反而还变得真诚了几分,嘴角上扬的弧度变大,并没有继续走向宋如,而是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站定:“梦里的你,还更生动些吧,起码你会厌恶我。”   宋如:“口可口可。”   裴天落望向她的那双紫眸里的光芒,似是痴迷,又似是清醒,他伸出了手,并没有触碰到宋如,而是以那修长而又白皙的指节为笔,在虚空中隔空描摹着宋如的面容,仿佛慢慢勾勒成画,“可惜都是假的,现实中的你是傀儡,梦里的你也只是一道幻影。”   宋如:“你才是傀儡!你全家都是傀儡!”   裴天落轻声一笑:“你不过一道梦中幻影,又哪里知道傀儡是什么?”   宋如翻了个白眼:“现实中的你是个讨人厌的家伙,梦里的你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裴天落笑得更大声了,打定主意要听听,这个梦境里虚构出来的神女,都能说出点什么东西来,他笑问:“我哪里讨人厌?”   宋如:“真是有够好笑的呢,人贵有自知之明,你哪里讨人厌,你自己竟然不知道吗?怎么,人活一世,就连最起码的AC中间数你都没有?”   裴天落反问:“AC中间数?”这是他完全听不懂的话。   宋如:“ABCDEFG,AC的中间数不就是B咯?这是骂你做人没有逼数!”   裴天落摇摇头:“完全听不懂,这是一种全新的语言吗?”   “这叫英语,你听不懂怪我咯?我又不是你英语老师咯,时空管理局又没给我发薪水,叫我教你英语。”宋如不跟他掰扯这个,细数他的罪状,“你这个人真的很离谱你知道吗?   冤有头、债有主,这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道理,结果你倒好,迫害你的明明是圣主这个渣爹,你却毁灭整个世界,让黎民苍生给你陪葬,人家那些普通老百姓又有什么错呢?   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问我,‘怎么,连你也认为我有错吗?’,还说什么正义女神像蒙着双眼,就你,也配提起正义女神像?有多少无辜的人惨死在你的手里!   圣主给了你痛苦,你当然该报复圣主,可你凭什么伤害那么多无辜的人。有多少人死在你随手降下的天灾里,你可曾想过,他们也有自己的家庭,他们可能是一个刚出生的孩童的爸爸,也可能是辛苦养育老母亲的儿子!   恕我直言,圣主当然该死!   但你裴天落,同样也该死!   你真让我恶心,重生以来的每一件事,都让我恶心透顶。就你这种人,也配重生?   你整天欺负我,我就先不说了,就说雷诺的事情吧,雷诺是个恶人,雷诺霸凌过你,雷诺当然该受到惩罚。   你口口声声说着正义女神,难不成却连最基本的量刑都不知道?一个只是偷走一个钱袋的小偷不该被判死刑,反之亦然,一个丧尽天良的强奸犯也不该只关押十天半个月。   看看你做了什么恶心人的事吧,你居然把雷诺塞进那种家庭里,还有他的妹妹。像贵族老男人那种强奸犯,死一万次都不足惜,你裴天落这个故意为他提供犯罪环境的帮凶,同样也该被送到绞刑架上!   恶心、恶心、恶心,你真的令人作呕,我多待在你身边一秒钟,都觉得快要吐出来了。如果不是我家阿晏小可爱,我早就脱离这个任务——”   宋如止住了话头:“算了,我在梦境里哔哔赖赖又有什么用?这里又不是什么树洞!”   系统说的对,宋如确实有轻微的道德癖,平常被裴天落压制着,今天终于能发泄出来不满,一张小嘴叭叭叭地疯狂输出裴天落,根本就停不下来。   裴天落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这梦境居然能读取我全部的记忆,就连天道回溯时间前的那一世,都被它捕捉到了。”   宋如:“?”   他都在说什么鬼?   裴天落轻声一叹:“现实里的神女,也会像你这样想吗?既然你读取了我全部的记忆,那么不如由你来告诉我,我到底该怎样做?”   宋如知道,裴天落在问的是什么。   当圣主利用完裴天落,解决完那场危机,想要杀他灭口时,他应该怎样做?   那时的裴天落,不过是个没有修炼过的普通人。   圣主却是堂堂半神阶强者。   等死,死在一直迫害自己的仇敌手里。   或是,继承邪神的力量,绝地反击!   宋如认真地说道:“你该继承邪神的力量,这点没错,在那种情况下,只要能活下去,做什么选择都没错!圣主也该死,你杀他没错;裴天赐抢走你的天灵根,你剥离没错。不过你当时用的手法太粗糙了,如果让我来剥离的话,我根本不会毁坏你的天灵根,还可以把它完整地放回你的身体里,那本来就是你自己的东西,你干嘛都不珍惜它呢?”   裴天落:“听你这意思,倒好像很认同我的所作所为,可你又这样讨厌我。”   宋如:“我只是说,那个时候反抗圣主、拼尽一切想要活下去的裴天落没错。我们每个人都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原生家庭,我明白他们对你来说是个梦魇。我讨厌的是那个草菅人命的裴天落,为什么要在这世间降下灾祸?为什么要让南北两境生灵涂炭?你是继承了邪神的力量,可你并不是邪神本身。逃离圣堂之后,你完全可以选择别的修炼方法。”   裴天落沉默地望着宋如,那双紫眸里好似蕴藏着千言万语,可他什么也没说。   宋如:“我知道你的感受,我明白那种感觉,邪神是堕落的神性,祂是扭曲的天道,你继承了祂的力量,必然日日受到祂的侵蚀,我太懂那种和邪神对抗的感觉了,祂无时无刻不在蛊惑着你,我使用原初魔戒时也是这样,但总有办法的不是吗?   你也不是那种没有自制力的人,事实上,你的自制力应该比我强多了。你不是无法对抗祂,你只是觉得这正合你的心意,你巴不得这个世界早点毁灭。中二少年真是要不得,别人中二最多在微博上叫嚣一番,或者发几条QQ空间的说说,你却是真的想毁灭世界。”   裴天落满脸诧异地望着她。   他想不明白,她不过是个梦境幻影,甚至不能称之为“她”,用“它”更合适。   为什么却这样了解我呢?   尽管这番话里夹杂着一些裴天落无法听懂的词汇。   可她知道他所有的经历,懂得他所有的感受,就像是每一时、每一刻,她都与他同在。 第52章   裴天落从来没有奢望过, 被这世上任何一个人理解。   我有别人的畏惧就够了。   裴天落能够理解,梦境能够读取他的记忆,但他无法理解, 梦境怎么能完全捕获他的情绪?   宋如耸了耸肩:“别这样看着我,我可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你也不值得我同情, 你不配被任何人同情!”   裴天落忽然问道:“你是被套用了神女的思维模式吗?从我脑海里读取出神女这个形象,分析她的性格和行为模式, 然后再用你建造的这个神女模型,来评价我的生平。那么我来问你, 如果是神女,经历我所经历的这一切, 她是不是不会走到我这一步?她不会毁灭世界的, 她不会成为天灾化身,对吗?”   宋如:“?”   她梦里这个裴天落, 居然还觉得他是在做梦?   这是什么奇怪的梦中梦?   “我吗?我当然不会这么做啊,我又不是你。我被这个世界很温柔的爱过,我当然也会爱着它。”宋如曲起手指放进嘴里, 咬着手指的关节, “非要这样想的话,你确实没有被爱过, 没有感受过这个世界一丝一毫的善意。只能说这个作者写这本书太……他把你推到了一个绝境, 他想要的就是这样的人设。   不过, 命运这种事, 又怎么能完全归咎于剧本呢?当那本书演化成一个小世界,你们全都是独立的人,没有人能篡改你的任何想法。如果真有这么简单, 时空管理局直接作弊,篡改那些罢工女配的思想就是,何必大费周章地把我们这些技术人员送进来修改bug.”   这又是裴天落完全听不懂的话了。   宋如眼前的画面,再次发生了跃动。   宋如以为,她会离开眼前这个场景。   那可真是太好了,反正她是打从心眼里讨厌裴天落,终于不用再对着他那张脸。   她甚至还在猜测,今天这个奇奇怪怪的梦,接下来会梦到什么。   然而并不是。   宋如并没有从这一片荒芜的芦苇沼泽地消失,而是眼前又多了另外的画面。   那种感觉很奇特,她就像是一个人被同时分成了五份。   在她眼前,同时浮现的画面,就是方才跳跃的那五个梦境。   她看到刚才说要去洗果子的小宋晏,端着一盆清水,蹦蹦跳跳地回到了神殿。   还看到楚渊和芙蓉谷主一起向着她走来,背景就是熙熙攘攘的订婚现场。   她看到在一望无际的荒野上,身形高大的金发少年夏尔羞涩而又深情地凝望着她。   还看到一头银发的白衣公子,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蛇麟,水蓝色的床幔将他和她围绕。   还有就是这片灰暗又荒芜的芦苇沼泽里,被她疯狂输出痛骂了一顿的裴天落。   宋如的眼前同时浮现五个画面,耳边同时听到五种声音,身体的感知也同时处于五个环境之中。   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描述清楚,非要举例来说的话,可以想象自己打开了一个电脑屏幕,把它切分成了五份,每一份里播放不同的电影,你同时在看五部电影。   不过电影毕竟只有画面和声音,而这却是全方面的感知。   宋如瞬间觉得脑海里混乱极了。   自己像是强行被撕扯成了五份。   神殿。   小宋晏把端来的清水放在桌子上,双手托着腮,盯着宋如看个不停。   “姐姐,这还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看见,以前都是从裴天落的记忆里看到一些零碎的画面。能这样看着姐姐,就觉得好幸福哦。   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能看见,那时候常常想,如果我不再是一个瞎子了,是不是就不用被雷诺他们欺负了?后来我的愿望变了,我觉得能不能看见都无所谓,只要能陪在姐姐身边就好。   别人骂我是瞎子,嘲笑我是痴呆,这些都无所谓,因为我的姐姐不会嫌弃我呀。   我其实以前特别讨厌自己,觉得自己是个废物,别人讥讽我的话,像是用刀子一样刻在我心里,我常常拿那些话来否定自己。   你只是一个傻子,还是一个瞎了眼的傻子,为什么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不干脆去死?你活着有什么意义?   我很懦弱,这世上有很多让我害怕的事,雷诺把我关在孤儿院顶楼的楼阁里,他们把门反锁住,问我是不是很黑?是不是很害怕?   我说一个瞎子怎么会怕黑呢?我从来没有见过光啊,我的世界一直都是黑漆漆的。   雷诺就从窗子里,丢进来很多老鼠,大的、小的,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抓来的,成筐成筐地往我身上倒。那些老鼠从我身上爬过去,还有的撕咬我的血肉。   我真的好疼,好害怕。   我那时候就想,为什么我还没有死呢?   为什么我不干脆像雷诺他们咒骂的那样去死呢?   现在我知道了,姐姐,我不该死在那个时候,因为我会遇到你。   姐姐,谢谢你把我捡回神殿,谢谢你送我去上学,谢谢你每天辅导我功课,谢谢你帮我治好身上所有的伤,谢谢你陪我一起去马场玩。   你的出现让我觉得,活着是一件特别美好的事,只有活着,我才能继续陪在你的身边。”   他的语气并没有很煽情,从头到尾都是那种傻里傻气的口吻。   可宋如却听得心一阵一阵地疼。   那本书的节奏实在是太快了,快到对于裴天落的童年时代,只有只言片语。   如果不是为了突出,裴天落利用欺凌他的人,在神祭日上算计神女,使用摄魂术把神女变成自己的傀儡。   恐怕就连这寥寥数语都不会提及。   然而对于裴天落和小宋晏来说,那就是长达十四年的人生。   宋如小时候遭受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校园霸凌。   如今想想,那是很离谱很无法理解的事,但当时事情的起因就是这么简单——她过敏了。   因为过敏,她脸上起了一堆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青春期的小姑娘,哪个不爱漂亮?摊上这种事,宋如自己就够苦恼的了,每逢周末,爸妈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带她去医院看病,那时候几乎跑遍了全市所有的三甲医院,后来还转去省城的医院治疗。   却一直、一直都没有看好。   初中一年级,是一个很难讲的时候。   大家都刚刚从小学升到初中,谁也不认识谁,不像原本在小学里,互相之间很熟悉。   这个时候,是心思最敏感的时候。   也是最急着抱团的时候。   同样也是青春叛逆期的苗头刚刚开始往外冒头的时候。   是善恶观还没有形成,只会盲目从众的时候。   宋如很快就成为班里,群体攻击的对象。   他们抱团嘲笑宋如,仿佛踩上她一脚,就是他们联合起来的投名状,因此能大大提高凝聚力,说着她的坏话,他们彼此就能变得更加亲密。   班里同学叫宋如丑八怪,还给她取了一个很难听的外号:“宋麻子。”   每天都有人嘲笑她:“王麻子家里卖剪刀,你叫宋麻子,你卖不卖剪刀啊?”   倒也没有经历过像小宋晏和裴天落这样过分的事吧。   毕竟是法治社会,毕竟一切都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   但是被人反锁在卫生间,被恶意撕烂作业本,课桌上被泼满墨水都是常有的事。   遭受同龄人霸凌这件事,真的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可怕的地狱。   宋如本来是一个非常开朗的小姑娘,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   她开始变得自闭、抑郁,讨厌自己,不愿意和人接触,不愿意走出卧室那间门。   宋如和裴天落、小宋晏,唯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她有很好很好的爸妈,他们都非常爱她。   一发现女儿不对劲,就帮她办理休学,问清楚原因之后,爸妈一方面找学校协商,另一方面也通过法律途径维权。   那时候其实有很多抨击宋如爸妈的声音,“不过是一些未成年的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何必闹得这么大?还把人家告上法庭。”   宋如的爸妈硬刚:“他们未成年,难道我家女儿就成年了吗?这是玩闹吗?我们把她从小娇养长大的女儿,一向阳光开朗的女儿,一辈子都被这帮人给毁了!难道在你们眼里,非要等我家囡囡抑郁自杀,我们才配替她讨回公道吗?”   宋如在爸妈的陪伴下,慢慢走出了那段灰暗无比的人生。   恶人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宋如被爸妈转到了新的学校,她治好了脸上的过敏,又变得很漂亮,成绩也特别好,大家都叫她校园女神,男生在暗地里评选,说宋如天生就长了一张初恋脸。   那时候学习任务还不紧,大家搞出了很多无聊的评选,全市最美校花、第一白月光,榜上有名的都是宋如。   所有人提起她时,唯一的遗憾就是:“可惜性子太冷了。”   宋如变成了一个很高冷,很难接触的人。   她不想认识新的朋友,她十分恋家,从不参加社团活动,一放学就立刻回家。   在经历过那样可怕的校园霸凌之后,谁能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呢?   宋如伸出双臂,温柔地把小宋晏揽进怀里。   像是抱抱从前的自己。   宋如有爸妈陪着,陪伴她走出那片阴霾。   宋如说:“阿晏也有姐姐陪着。” 第53章   那是一个很温暖、很温柔的怀抱。   宋如身上有着淡淡的馨香, 似乎夹杂着神殿外墙上那一整面洁白的蔷薇花香。   她的声音很轻,轻的像是吹过花枝的晚风,因为太过温柔, 以至于就连一朵樱花的花瓣都没有吹落。   小宋晏贪恋这个怀抱,和宋如身上的气息。   但他却很克制的什么都没有表达出来。   小宋晏现在真的变得聪明了很多。   可能有宋如坚持要把他送进学校,让他上学的原因。   可能有宋如每天都耐心地辅导他, 说他并不傻,只是看待这个世界的角度和别人不一样的原因。   也可能只是因为, 他的识海里多出来一个裴天落,这个曾经毁灭世界的大魔王过早地催熟了他。   小宋晏知道再抱下去是对宋如的冒犯。   他知道姐姐不会喜欢一个不乖的弟弟。   小宋晏主动挣脱这个怀抱, 好奇地打量着宋如那件圣袍上的白蔷薇绣纹,白色的蔷薇花显得那样纯洁, 被浅浅的绿色藤蔓缠绕着, “原来这就是蔷薇花的样子啊,原来这就是白色。”   宋如见他好奇, 便指着神殿穹顶上的彩色玻璃,向他介绍:“最上面那一圈是蓝色,这种蓝有点深, 可以叫它海蓝色。中间那一层绿色, 比较难概括,姑且叫它石松绿吧。最深的那一层是棕色, 是偏向大地的颜色。”   小宋晏听的津津有味。   一时连洗果子的事都忘记了。   眼下的宋如, 并不是只处在神殿这一处空间里。   就在她教小宋晏认颜色的同时。   正在举办订婚仪式的酒楼里。   芙蓉谷主来到了她的身边。   师父向来是个白衣冰美人, 打从宋如拜入芙蓉谷, 至今其实已有六年,她从来没有见师父穿过其他颜色的衣服。   今天芙蓉谷主却一反常态,没有穿她惯爱的白色, 而是一件海棠红的深衣,脸上还带着一抹笑容。   不对劲!   师父你不对劲!   你穿这种颜色偏喜庆的衣服,就够不对劲的了。   你居然还笑?   芙蓉谷主:“小如,恭喜你和楚渊订婚,为师心里很高兴。”   师父你不该是来拆散这门婚事的吗?   恭个哪门子的喜啊!   芙蓉谷主:“我以前看不上楚渊,是我对于灵气稀薄的边陲小国的偏见太深了,我以为那种地方出不了什么英杰,真是一个思维误区,你不就是从苍涯国走出来的吗?   这次楚渊能凭借自己的实力,一路逆袭,最后力克庄凌远,夺得本届仙缘大会的魁首,证明你的眼光没有看错,他确实配得上你这位初武大陆第一天骄。   这些天,我们芙蓉谷的人,和苍涯国那边聊了很多,从前是师父固执己见。我了解了很多关于你和楚渊的事,你们两个深爱彼此,你在初武大陆努力,为了早点见到他,不惜以武王境的修为,就硬抗万兽海的兽潮。   他也在苍涯国努力,将生命置之度外,每天拼杀在妖兽战场的第一线。这次订婚宴太仓促,日后等你们举办双修大典,正式结为道侣时,芙蓉谷一定为你们两个大办一场。”   宋如只能说,梦和现实果然都是反的。   我师父才不像你这么通情达理!   礼官唱道:“吉时已到!”   苍涯国主问:“咱们是先办楚渊的及冠礼,还是和宋如的订婚仪式?”   楚渊毫不犹豫地说:“先订婚。”   他那副抢答的语气,简直像是担心,稍微晚上片刻,眼前这位身穿火红喜服的未婚妻,就会直接从订婚仪式现场跑掉一样。   楚氏老祖和宋氏老祖听得齐声大笑。   楚渊知道长辈是在笑他心急,他脸色微微发红,但是眼神却十分坚定。   楚泰:“好极、好极,就这个顺序来,俗话说的好,先成家,后立业嘛。”   喜娘牵着宋如的手:“新娘子跨火盆咯~一进大门喜融融,新娘过门跨火烟!”   宋如:“……”   还新娘子?   说好的订婚仪式呢?   你们这是结婚仪式吧!   我做梦这么没有逻辑的吗?连订婚和结婚都分不清?   然而不管她心里怎么吐槽,全都说不出来,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任由喜娘牵着她,跨过那烧着干草的铜质圆盆。   分列在两侧的小女孩,手里撒起了谷子、干豆和细草。   喜娘高喊:“辟邪辟三煞咯,青羊神、乌鸡神、青牛神,别缠着新娘子~”   宋如一直走到大厅,这些繁琐的礼仪才算走完了,楚渊就站在这条长路尽头,身量颀长的黑发青年一身红衣,灿烂而温柔,对她露出一个笑容,往日清冷如星子的眼睛里,这时满是虔诚和专注。   如果站在他面前的,真的是一位被他深爱着、也深爱着他的女孩,一定会享受他这样饱含爱意的目光。   可宋如不是。   要不是她没办法掌控身体,一定马上叫停这一场荒诞的梦境。   楚渊躬身,对宋如作了三个揖。   喜娘又在旁边说着什么吉祥话。   宋如已经听不清楚了,她只能看到眼前的楚渊,明明不过是作揖这样简单的动作吧,他却极为认真。   他什么也没有说,可他的动作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像是一个关于漫长一生的承诺。   像是在宣誓。   像是在臣服。   像是在祈盼她的爱。   楚渊有一颗剑心,剑心无瑕,宁折不弯。   楚渊有一身傲骨,傲骨铮铮,绝不折腰。   今日,他为她而折腰。   宋如只觉心口堵堵的、涩涩的。   我不值得啊。   我真的不值得。   还好只是梦。   她不想看到现实中的楚渊也这么卑微。   哪怕宋如只是以一个普通朋友的身份来说这句话。   她和楚渊,应当还算是朋友吧?   如果抛开所有那些狗血的剧情不谈,没有什么家族联姻,没有什么退婚龙傲天,宋如和楚渊只是京都武院里的两个学子,她或许会和他成为朋友。   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那种。   礼官唱着接下来的步骤。   京都武院院长何冲虚,递给楚渊一把崭新的弓箭,这张弓制时,用的是上好的紫衫木,在龙凤喜烛柔和的烛火映照下,都反射出一种冰冷的寒光。   楚渊接过那把弯弓和羽箭,他拉开长弓,右手拇指上戴着一个黑玉扳指,以拇指勾弦,搭上羽箭。   青年如渊似海的目光,与那张长弓的正中央平行,一手握弓,另一只手扶箭,徐徐地把那张弓拉到了满弦。   羽箭射出,那上面携带着骇人的威势,就连空气都被带的劈啪作响,直直地飞出了酒楼。   第一箭、第二箭、第三箭!   楚渊每射一箭,就向后退一步。   这似乎是苍涯国某种驱邪除魔的仪式,因为宋如听到了喜娘又在唱着什么吉祥话,无非是祝吉驱邪那一套。   最外围的人群里,却忽然传出了一道惊呼:“有什么从天上掉下来了!”   “是妖兽!一只第五阶妖圣境的妖兽!刚才新郎连射三箭,全都射中了它,把它杀死了。”   “别人射箭无非是图个好兆头,楚渊这是真的斩杀妖兽强者,只能说不愧是本届仙缘大会第一吗?”   楚渊收起弓箭,在众人的吹捧中一派淡然。   宋如觉得有点帅。   甚至想起了以前背过的一句诗词,“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这才是楚渊啊,这才是龙傲天男主啊。   刚才那什么卑微不卑微的,一定全都是我的错觉。   可以的!   楚渊你这个装逼,我给满分,不怕你骄傲!   逼王就是你!   装逼如风,常伴汝身!   满堂宾客,全都走到酒楼外面,去查看那只死在楚渊手里的妖兽。   那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足足第五阶的强者啊!   七大宗派的掌门人,不管是宋如的师父芙蓉谷谷主,还是纳兰玉的父亲玄天宗宗主,其实也就是第五阶武圣强者,只不过他们到了大圆满境,显然要比这只妖兽更强。   境界强上那么一些,可到底是同等层次,让他们这样轻易地斩杀一只妖圣,大家自问办不到,因此格外震惊于楚渊此子竟然恐怖如斯!   等所有人都走干净了,楚渊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宋如。   他这幅样子很有几分孩子气。   宋如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她从他的眼里看出了求夸奖的意思。   宋如:“???”   你可是书里的逼王楚渊,不管做出什么丰功伟绩,作者对你的描写只有四个字:“一派淡然。”   现在这幅样子是要闹哪样?   从来都沉稳有度,是一位冷傲酷哥的楚渊,干嘛要像小宋晏,或者王玄之,或者夏尔那样子,用这样带着一些撒娇意味的姿态求夸奖?   这件事如果由小宋晏做来,宋如会觉得很正常。   小朋友撒娇是日常。   如果是王玄之做,宋如会觉得很恶寒,你一个大老爷们卖个锤子的萌!   可王玄之最近老这样,宋如也有免疫力了。   如果是夏尔来做,也不稀奇。   魔侍会想要得到主人的认可和赞许很正常。   只有宋如这种不正常的傀儡,才会整天在心里想着把自家“主人”裴天落大卸八块,指望宋如对他露出这幅姿态?   口可口可。   但为什么偏偏是楚渊啊!   我的三观崩塌了。   怎么你是什么幼儿园的小朋友吗?还要我颁给你一朵小红花做奖励?   就很离谱!   那是因为宋如这个恋爱白痴不懂,不管再怎么成熟稳重的男人,在自己最心爱的女孩面前,总是会流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得不到宋如的回应,楚渊眼里的光芒微微黯淡,“我下次一定更努力,争取能斩杀妖皇,为我们双修大典博一个好兆头。”   宋如:“……”   我的朋友,你是在凡尔赛吗?   初武大陆一共才几个妖皇?   人各个都是像我在第四个任务世界当黑暗女巫那样的终极反派。   等你结婚的时候,随便一个象征意义的祝吉辟邪的仪式,就要斩杀一位妖皇?   听听这是人话吗?   别凡、别凡,求求宁别凡!   与此同时,宋如还在经历着别的场景。   天际透亮的荒野上,金发少年对着宋如眨了眨眼,声音里带着明显哀求的意味,“主人,多看看我好不好,不要看黛茜。”   宋如完全搞不懂他这种需求的点在哪里。   “为什么不能看黛茜?黛茜多漂亮啊,我喜欢她的装扮,她每次穿的裙子都很好看,童话故事里灰姑娘参加王子的舞会,仙女教母用魔法为她变出来的漂亮衣服,应该就是黛茜穿的那种吧。”   爱美是女孩子的天性啊。   宋如每次看黛茜穿漂亮衣服,就跟在现代社会看那些女明星走红毯一样。   夏尔:“如果主人喜欢的话,我也可以穿裙子!”   宋如:“……”   少年你知道你都在说什么吗?   你快清醒一点,不要说这种奇奇怪怪的话。   在下并没有那种奇奇怪怪的癖好!   我的风评已经够差了。   莫要让我风评再被害。   夏尔羞涩地冲宋如笑了一笑:“我穿裙子会比黛茜更好看的吧?”   宋如真的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了,安抚道:“你现在就比黛茜好看,你不用穿裙子。”   夏尔一下子变得特别开心,简直恨不得扑进宋如的怀里,但又还记得魔侍和主人间的尊卑之分,只是兴奋地围绕着她转圈圈。   眼前同时有五个画面的宋如,被他这样转的眼前直冒金星,别转了、别转了,再转会把我转晕的!   她一把拽住夏尔的手臂。   停下来啊,孩子!   明明还隔着一套骑士铠甲,夏尔却觉得被她触碰的地方一片火热,那种温度热到快把他整个人都给烫化了。   他记得她的柔软,也记得她肌肤的细腻,关于她的每一种记忆,都像是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那种热度让夏尔的脑子烧成了一锅浆糊。   迷迷糊糊的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如果没有这套骑士铠甲就好了。”   宋如只见到,眼前的金发少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鳞甲漆黑的魔龙。 第54章   那龙身巨大无比, 这样大到漫无边际的荒野,却像是都要被祂的身影给淹没。   祂张开了后背那对翅膀,那双羽翼大到遮天蔽日, 原本朗朗的天际,一下子就变得昏暗无比。   祂有着尖利的龙爪,这样冰冷又锐利的龙神巨爪, 恐怕这一下就能把宋如完全撕裂,宋如对这一点认知毫不怀疑。   祂的鳞片看起来那样坚硬, 每一片都胜过这世间最锋利的刀刃,每一片都是浑然天成的神器。   宋如不禁怀疑, 五位旧神联合在一起,会是这位新神的对手吗?   还有祂的尾巴, 那样长的尾巴, 形状蜿蜒好似一座连绵不绝的山脉。   最让人心悸的是巨龙的那一双金色竖瞳。   竖瞳,给人的第一联想就是蛇, 冷酷、无情、阴鸷……   还有独属于魔龙的暴烈!   宋如一直就很清楚,夏尔从来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个可爱萌宠,祂是魔龙, 本性暴虐到连祂自己都无法掌控的魔龙。   宋如听到了巨龙的吼声, 那一瞬间仿佛连天地都在震颤,这种好似来自于蛮荒的巨吼, 像是要把这片荒野都要撕裂。   宋如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可魔龙夏尔实在是太庞大了。   她退的这一步, 根本无从改变她就站在祂身边这个事实。   就是这样微小的一步, 却让原本静静站立不动的魔龙, 变得焦躁无比,祂本能地想要向她靠近,嘴里又发出了低沉的龙吼声。   似乎是一种巨龙的语言。   宋如听不明白。   当初她进入这个任务世界, 只加载了这片大陆的通用语。   兑换语言是要积分的,她看过自己的剧情,又不需要当什么翻译家。   什么精灵语啊、矮人语啊、巨龙语啊,宋如全都兴趣缺缺。   其实抛开龙吼的威势不谈,只听这巨龙语,给人的感觉古奥又玄妙,像是直接勾连着神性,如同神音一般直击灵魂。   但是这对于没有神格的普通人来说,其实相当痛苦。   人不可直视神灵。   双方存在巨大的位格差距,普通人根本无法理解神性的存在,只要看上一眼神明的本相,就会陷入扭曲、堕落和疯狂。   如果玩过跑团游戏,会对这种体验有更加深刻的认知,它叫掉san值。   普通人直视神明,并不是一种幸运,反而会因为san值掉到零,直接异化疯掉。   这也就是宋如本身就是一位神魂强大的任务者,在这个任务世界又身怀原初魔戒,每次使用时都在对抗堕落神灵的扭曲低语,不然的话,怕不是见到夏尔魔龙本相的第一眼,她的san值就全都掉光了。   夏尔这时候,才终于意识到,宋如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抖了抖自己的羽翼,无比懊恼地垂下了那颗硕大的龙首,换成了宋如习惯的通用语:“对不起,主人,我只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坐到我的后背上,让我带你飞起来。”   宋如:“!!!”   你早说啊!   龙骑士!   我可以!   华夏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龙”情结。   龙不仅仅是神话里的神兽。   不仅仅是一种图腾。   华夏人对龙的崇拜,甚至远远超过王玄之那个任务世界,修仙世家和百姓宗族对于女娲的狂热崇拜。   在宋如的故乡,大家自称是龙的传人,宋如现在还能一张口就唱出那一首耳熟能详的歌,“古老的东方有一条龙~”   龙是强大的,并且是以一种守护者的姿态存在。   宋如不是历史学家,考证不出来人们对于龙的崇拜来源于哪里。   她只知道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做梦梦到过,自己是一位厉害的龙骑士。   大概就是,地球遇到了什么危机,然后她就是最后一位龙骑士,骑着巨龙飞上天空,拯救了全人类。   所有亲人朋友和老师同学,都叫她:“伟大的龙骑士!”   现在想想,好尬啊!   原来我也曾经中二过吗!   中二时期的中二梦,真的不忍直视。   我的眼睛!   再多回想一眼那个画面,我的眼睛都要直接瞎掉好吗?   大概就是,同班同学都想要开高达,或者是当奥特曼打败小怪兽。   宋如想当龙骑士!   嗐,反正大家拯救世界的方法不一样,但结局是一样的,每一天都有无数孩子在梦里拯救了全地球。   现在想想,地球如果有意识的话,怕是会直接说:“勿cue,不约,真的忙不过来!你们到底一天要拯救我几万遍啊?把我拆分成一亿份,怕是也不够你们救。”   呜呜呜,我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做这个梦了。   原来是想圆梦少年时!   虽然西方龙和东方龙不一样。   在西方的传统观念里,龙是邪恶的象征。   宋如大概看过《百科全书》里对“龙”的解释。   原话记不太清了,系统没在她的梦境里,她也没办法直接调取数据。   依稀记得那种描述是:“龙,一种被人们想象出来的怪物,它的翅膀像是蝙蝠一样,本质上是一种身上披着鳞片的蜥蜴,或者是某种海蛇,尾巴上带刺,还会吐火。”   大概就是这样吧。   宋如那时候为了过四六级,天天背英语单词,有一种叫词根记忆法的背单词方法,当时她记得匆匆扫过一眼,“龙”这个英语单词,词根来自古希腊语,原本就是指巨大的海蛇,或者是海中巨兽。   她也算看过一些西方的神话。   在那些故事里,恶龙总是反派。   恶龙会抢走公主,勇者是大英雄,会救回公主。   宋如小时候还玩过那种小游戏呢,哈哈哈哈哈,名字好像是叫《魔塔救公主》?一共九十九层吧,一层一层地往下攻略,最后一层就是打败恶龙救回公主。   恶龙就恶龙吧,恶龙怎么了?在下还是黑暗女巫呢!   女巫配恶龙刚刚好。   总之,有一条龙就够好的了,还要啥自行车啊。   就算我现在想再梦到一条东方巨龙,我也梦不到啊,凑合着冲吧!   夏尔跪伏在宋如身边,姿态温驯无比。   宋如沿着魔龙的尾巴,一步一步走上了祂那布满尖锐鳞片又宽阔无比的后背。   还没等她享受龙骑士的快乐,王玄之那边就一直叫她。   白衣公子修长而又白皙的手指,在她眼前晃动:“仙儿、仙儿,你在发什么呆呢,我跟你说话,你干嘛一直不理我?”   宋如下意识地回答:“骑龙……”   王玄之:“?”   宋如:“呸、呸、呸,没什么。”   为了避免任务翻车,她从不在一位任务对象面前,提起其他任务对象。   当初逼王玄之带她下界,编出的那个“意中人”谎话除外。   这一点几乎成了宋如的本能,即便是在梦里,她也很注意。   王玄之:“你喜欢龙啊,天宫从前养着许多龙,有的是战龙,有的是蛟龙,还有的是螭龙。有一条螭龙,我特别喜欢,你想骑龙的话,我送给你啊。”   这又是他的一点小心思。   螭龙在民间,不光寓意着招财,还寓意着男女之间的感情。   宋如摇了摇头:“天宫早就覆灭了。”   所有这些龙,不管是战龙还是观赏龙,都被魔界抽筋扒骨。   等她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残忍的话,立刻闭上了嘴,这应该是王玄之心里最不愿意提起的伤疤。都怪这同时出现的五个场景让她分心,不然她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王玄之笑道:“是啊,天宫早就覆灭了。不过今日在梦里,我们就假装它还在吧。”   宋如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她做梦梦到的这些人,都知道这是在做梦。   小宋晏知道。   裴天落知道。   王玄之也知道。   我在梦里面构建出来的人都这么理智的吗?   王玄之:“我给你熬了一味新药,是我最近新琢磨出来的方子,或许对治疗你的病弱之症有奇效。”   那药炉就放在宋如的寝宫里。   红泥陶土堆砌而成的药炉,色泽光洁明亮,在橙黄之中略带一丝红光。里面烧着果木,有一种淡淡的香气,药罐是紫砂材质,应当熬了很久,用小火煨着,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咕嘟咕嘟声,中药的香味在整间寝宫里弥漫。   这是宋如在旧天庭闻惯的味道,她的房间里一年四季都熬着灵药,因此一开始都没注意到。   被王玄之这样一说,她才仔细嗅了嗅那股药香,似乎是和往常不太一样。   身形修长、气质清贵的银发青年,弯腰蹲在了药炉前,琥珀色的眼眸里写满了温柔和认真。   他先是往药炉里添了一把新柴,然后取下腰间那把折扇。   这是一把极好的折扇,一看就价值不菲,玉质金骨,怕是天下间最昂贵的一把扇子。这把折扇看起来不大,但展开时扇骨的数量却很多,像是宋如从前听人讲过的百骨扇。   它用了极其精巧的炼制方法,明明扇骨足有一百之数,但一点也不显得厚重笨拙,颜色在古润之中还带着一股苍细。   王玄之就拿着这把折扇,轻轻地煽动着药炉里的火苗。   简直是暴殄天物!   这种扇子拿到现代社会,都该直接送进博物馆。   即便是在这样的古代,它也该被人观赏,而不是用来熬药。   宋如实在看不下去了,和他尬聊:“玄之哥哥,我记得你从前有一把折扇,上面画着美人图,是这一把吗?”   “不是,这把折扇是我专门用来给你熬药的。”王玄之举起那把折扇,正反两面都在宋如面前晃了晃,“你看,空白扇面,上面什么也没画。”   宋如:“?”   她在梦境里想象出来的王玄之,还给他配一把专门用来熬药煽火的空白折扇?   我是有什么问题吗?   王玄之:“我在天宫真的有一把这样的折扇,那时我去找你,你老因为养病不理我,我就开始钻研医术,想着哪一天找出能治愈你的良方。我嘛,你是知道的,仗着自己身份尊贵,性子无法无天,干一点小事都要兴师动众,这些什么药炉、折扇、药罐,全都在那个时候就安排上了,折扇我炼制了两把。”   金尊玉贵的天庭太子,从小被人伺候着长大。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那时候的王玄之,确实就像个巨婴。   可巨婴如他,却想着要为宋如熬药。 第55章   宋如很不理解:“你那时明明很嫌弃我, 老说我长得太丑了,整天想方设法要跟我退婚,干嘛又替我熬药?”   王玄之轻声一叹:“是啊。”   他回眸望向宋如, 摘下了脸上戴的镂空银质面具,露出那张清雅如谪仙般的面容,美得如同空谷幽兰般, 神色是宋如看不懂的深情,“我喜欢上你的时间, 远比我以为的更早。喜欢一个人,和脸又有什么关系呢?那时候的我不懂。但从很久以前开始, 我所有对于美的定义,都只和你一个人有关。”   宋如果断闭麦。   她最怕的就是王玄之开启深情告白模式。   她回应不了他任何情感, 她根本就不像书里写的那样爱他。   可宋如扮演的又是原书里的痴情女配, 为了不崩人设,为了不崩剧情, 不得不任由王玄之误会下去。   我到底是有多敬业啊?   只是做个梦,都不忘思考工作上的重大难题吗?   连梦里都在面对第二个任务世界的难题。   现在我信,时空管理局穿书部的匿名论坛上, 投票选出莫得感情的任务机器, 我票数那么高是真的了!   不是有人替我刷票。   在下真就任务狂魔。   王玄之取出玉箸,轻轻搅动熬好的灵药, 把它们倒进一个白瓷小碗里, 端着它走向宋如。   王玄之左手端着药碗, 右手举着玉质的小汤勺, 盛起一勺药,“仙儿张嘴,啊——”   宋如:“……”   我想你不是幼儿园老师, 我也不是幼儿园小朋友吧。   喝个药还得和哄孩子一样?   我爸妈都不这么哄着我吃药了好吗!   宋如直接从王玄之手里接过那碗药,端起来一喝就是一大口。   然后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太苦了、太苦了!   怎么这么苦?   她秀眉紧蹙,被苦的泪眼汪汪,嘴里满是那股子苦到极致的药味,苦的她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地吐着舌头。   王玄之又是心疼她,又气,又好笑,“你急什么啊?”   宋如这才想起来,系统没跟着她来到梦境里。   往日里,她在任务世界吃药,都可以直接让系统屏蔽味觉。   什么苦不苦的?全都是白开水,一饮而尽小意思!   关键是我做个梦而已,梦里的药苦的这么真实,这难道不离谱吗?   王玄之先递给她一碗水,让她漱漱口,又拿着一个小金盆,帮她接吐出来的水。   宋如:“呜呜呜呜呜。”   还是说不出话来。   王玄之又递给她一块蜜饯。   那股子被糖渍的甜味,总算中和了口腔里残余的苦。   王玄之:“我亲自给你做的哦,准备药炉和药罐的时候,就想好了,喝药这么苦,得给我家仙儿准备蜜饯。你别看我干什么都聪明,当时做蜜饯还挺不顺利的,上手很慢,接连失败了好多次。”   咦,可是他做的蜜饯很好吃啊。   表面上微微有一层糖液,色泽很鲜艳,果肉脆脆的,吃进去清甜爽口,青梅原本的味道也保留的很好呢。   王玄之没有再提起,当初最开始做蜜饯时走过的那些弯路。   宋如一脸感激地看着他。   总之,很好吃、很甜,很能解苦!   紧接着便看到,王玄之再一次端着药碗,为她舀了一小勺。   宋如:“!!!”   不,我不可以!   求求你,放过我!   她满脸都是控诉,双手撑着床,身体都向后移了半步,后背紧紧地抵着花窗,对王玄之疯狂摇头。   王玄之不赞同地说:“仙儿,不能逃避哦,良药苦口利于病。”   在这种古怪的梦境里根本无法反抗的宋如:TAT   不过王玄之这样小口小口地喂她,每一口喂完,都会给她吃一个蜜饯,就也还好吧,没有先前宋如那样牛饮苦的厉害。   等她把药喝的差不多了,王玄之端起药罐,把里面的药渣倒了出来。   他先喝了里面剩下的药水,“其实苦味比我上次熬的还淡了一些,这次算很成功的了。”   又慢慢尝药渣,“玄仙硫的苦味被尽量中和了,冷香露放多一点是不是更好?就怕影响药效,就算再怎么不舍得仙儿吃苦药,但药效才是第一位的啊,不然岂不是白白受苦。”   宋如看的目瞪口呆。   这是真正的勇士!   你都不觉得苦的吗?   你的味觉也被系统屏蔽了吗?   起先那种震惊过后,她才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王玄之手里拿的那个汤勺,好像是我刚才用过的啊……   宋如家里打小就是分餐,一家人在家里吃火锅都用公筷,要是让她用别人用过的勺子,她得难受死。   王玄之这个天庭太子,其实在这方面也挺有洁癖的,为什么不介意?   真就梦里梦到的毫无逻辑吗?   王玄之动作很自然地放下了汤勺,向着宋如走来,撒娇道:“好苦哦,要仙儿喂蜜饯才能好。”   确实很苦,而且他完全没必要吃这份苦,全是为了给宋如试药。   宋如捧着蜜饯盒递给王玄之,一副要吃你就自己拿的模样。   银发青年原本温润的琥珀色双眸,却莫名多了一股危险,里面像是正在凝聚着风暴,“仙儿,在梦里都对我这么生疏?你往常在梦里对我不是这样的。”   宋如:“?”   还没等她想明白王玄之是什么意思,裴天落就吸引走她的注意。   荒芜而灰暗的芦苇沼泽地上,紫衣紫发紫眸的裴天落,走向了宋如,和她之间只相隔一拳的距离。   宋如下意识地向往后退,这次却怎么也退不动了。   可恶,又被这个梦境的无法自主性所支配!   即便宋如再是讨厌裴天落,也得承认,他实在有一张很好看的脸,紫衣玉容,气质神秘而危险。放在现代社会,应该是只凭一张脸,就会让人为他而疯狂的爱豆吧。   但宋如并不是那种三观跟着五官走的人。   裴天落的声线很华丽,这时听来,里面却像是蕴藏着无限的落寞,“我常常在想,如果前一世在孤儿院饱受欺凌的我,真的在南境遇到了神女,一切会不会全然不同?”   宋如想起来幼年时被校园霸陵的经历,“雷诺那帮人确实很过分!”   裴天落:“你说量刑,怎么我对他做的很过分吗?他欠我的难道不应该偿还吗?”   宋如:“可你把他送进那样的地狱里……”   裴天落:“呵,这就叫地狱了?难道我没有给他留下反抗的余地吗?你知道当时有一个贵族,很喜欢我这双异瞳,我是怎么做的吗?那时我刚刚回到圣堂,那个人邀请我去他家做客。纪心柔说难得有一位长辈这么喜欢你,你要好好跟人家相处;裴天赐对我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说他给我准备了一份大礼;圣主巴不得我死,只有我赶快死了,他曾经做下的那些恶行才能永远掩埋。”   宋如震惊地看着裴天落。   裴天落反问:“怎么是这种眼神啊,这很奇怪吗?我在孤儿院里也经历了很多的,雷诺那张脸,有我千分之一漂亮吗?他顶多算得上是一个清秀吧。如果连他都会被盯上,那你以为我?”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美貌对于贫穷而低贱的人来说,就是最大的原罪。   书里没有写这些!   那可不是一篇虐主文。   身为一个暗黑起点文的大男主,作者但凡敢提起一句,裴天落在幼年时代遭受过的这些噩梦,马上会被读者刷负刷到死的,他这篇文也别想写了。   宋如不禁问:“后来呢,你是怎么逃过去的?”   裴天落:“我在孤儿院的时候,长到十五六岁,当时还不太聪明,但也知道他们无非是冲着我这张脸,我对着镜子,撕烂了自己的脸。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怕?毕竟在你眼里,那时的我才五六岁的智商。我不是小宋晏,我没有被人娇宠过,我再笨,也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   光是听听就觉得很疼啊!   果然反派大佬从童年时期开始就是个狠人。   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你这个梦境幻化出来的神女幻影,不是能完全读取我的记忆吗?我十八岁的时候被接回圣堂,圣主只用一个治愈术,就治好了我的脸,我又被推向了那种地狱。邀请我去他家做客的贵族老男人,喜欢我的异瞳?”裴天落很嘲讽地笑了一笑。   事实上,宋如根本没办法读取裴天落的记忆,她对他所有的了解,无非是出自那本书里的剧情。   但根据裴天落之前的叙述,他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极致性格,他是一个不管谁见到都公认“疯批”的人。   宋如猜测道:“你把你的眼睛——”   裴天落忽然向她靠近,他离她极近,近到她能清晰地看到他光洁如玉的肌肤上,每一根细小的透明色绒毛,他的手很漂亮,但和楚渊的漂亮、王玄之的漂亮又全然不一样。   裴天落的手指修长到,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这双手要是给手控看到了,怕不是恨不得给他供到博物馆去。   他就用这双漂亮到过分的手,狠狠地挖出了自己的左眼。   滚烫的血霎时间溅在宋如的脸上。   俊美无俦的紫发青年,左眼空洞洞的,血肉向外翻着,看起来鲜血淋漓,十分骇人。他的右眼里满是邪气,捏碎了手里那颗湛蓝的的眼球。   他笑的十分恣意:“怕不怕呢?你该怕我,我讨厌你这种虚假的喜欢!” 第56章   宋如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唉……”   要说胆子小吧,其实她胆子是挺小的,在地球那会儿, 被爸妈娇养长大,连去医院扎个针都哭的像是怎么了一样。   高考体检要抽血。   那天因为她实在哭的太惨,太过抗拒, 护士根本拿她没办法。   作为家长的妈妈,本来是不允许进来的, 就是因为宋如哭的太凶,妈妈破格进来, 在旁边抱着她一直安慰。   直到过去很久以后,这件事被同学们提起, 大家还会很善意地笑上一笑。   原来大家以为的校园高冷女神, 真实的性格其实这么娇气。   可要说胆子大吧,接连经历这么多任务世界, 宋如是真的被练出来了。   从第一个任务世界开始,就直接被挖肾挖心,那时候系统等级太低, 她可没办法被屏蔽痛觉。   那些狗日的霸总男主, 连给她打个麻醉都不肯。   说是要让她体会女主的痛苦。   当初你把人女主挖心挖肾的时候,那也是你挖的, 不是我挖的啊!我在旁边怎么拦都拦不住, 我起码还偷偷给人女主打个麻醉。   结果到了报复环节, 错误全都归咎到宋如这个女配身上, 人霸总男主清清白白盛世白莲花,和女主快快乐乐HE.   挖心挖肾宋如都经历过了。   像裴天落这种挖个眼珠子,小意思啦。   宋如淡定地擦了擦脸上的血:“讲真, 我已经够讨厌你的了,比如雷诺的事。不过贵为堕落神主,你也不必给我搞这种小孩子万圣节恶作剧一样的事吧?”   裴天落好奇怪,他总是在吓唬我。   其实抛开裴天落做的那些恶心人的事不谈,宋如真不会被这种低级血腥手段吓到。   裴天落一定没玩过现代社会的鬼屋。   比他吓人一万倍的都有。   裴天落怔怔地看着宋如。   他其实很讨厌自己。   其实前世是一个很好的结局。   就那样毁灭吧。   为什么天道要让一切重来?   为什么我的神魂连自爆都不会死?   裴天落很清楚,这世间不会有任何人喜欢他的。   他的父亲是最想杀他的人,他的母亲怪他抢走了裴天赐的身份,成为了新的圣子。哪怕那只是拿回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哪怕他根本无法自主,是被圣主推上了那一步。   他解除了圣堂最大的危机,圣主为了稳固自己的统治,才把裴天落选成了新任圣子。   他不喜欢宋如的温柔。   她为什么对小宋晏那样温柔。   小宋晏就是我啊。   我当然知道为什么,因为她是我的傀儡。   偏偏我还沉迷于这种虚假的温柔幻象。   难得今天在这个梦境里,被梦境构造出来的宋如,不是他的傀儡。   宋如讨厌我,她说了很多骂我的话。   真好。   可为什么又那样关心我的过去,为什么担忧我能不能从那个邪恶的贵族老男人手里逃出来?   你在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傀儡了。   真实的神女是不会喜欢我的。   别再给出这样温柔的凝望,别再让我心生贪恋。   别再让我误以为,如果你不是我的傀儡,也可以给我这样的温柔。   摄魂术是不可逆的啊。   你就怕我,不好吗?   可宋如并不怕。   裴天落一直想不明白的那件事,忽然就有了答案:“如果我前世没有在世上降下天灾,没有造成生灵涂炭,即便我是堕落神主,即便我被圣堂押到神殿,你会为我主持公道的,你认为错的是圣主。”   如果抛开剧情,只从宋如的本心来说,“要是你精准打击渣爹一家,我会在旁边吃瓜叫好的,我对事不对人。”   裴天落很轻、很淡的笑了一下。   宋如见过他很多笑。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用自爆拉所有人同归于尽。   那时候笑容邪肆。   有一次在马车上,他很变态的叫她甜心。   那时的笑容有几分癫狂。   今天在梦境里刚一见面的时候,他也在笑。   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意味。   宋如一向很讨厌裴天落的笑容。   唯独此时他的笑,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像是轻飘飘的落雪。   像是一汪澄净的湖泊映照着月色。   像是第一缕洒向人间的初阳。   像是清风吹过竹林飒飒作响的枝叶声。   像是清晨醒来喝的第一杯热牛奶。   也像是刚出炉的蛋挞鼓起的那一层蛋挞皮。   裴天落:“不过这个世界的旧神,真是没什么意思啊,那面魔镜明明蕴含着死气,这是邪恶和堕落的力量,我还在迷雾山脉里那位新神魔龙的身上,找到了祂的另一个神器碎片,我以为帮祂修复魔镜,会为这世间带来混乱,到头来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而已,这算什么混乱?”   宋如:“!!!”   等一等,这位朋友,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宋如:“所以这是你的梦境?”   裴天落:“不光是我,凡是和我有着相似神明位格的人,凡是恰好在迷雾山脉这片旧神苏醒之地笼罩范围的,都被拉进这场梦境了。我想想,初武大陆那位天外天传人、新晋武道宗师,当然境界其实不够的楚渊;仙凡魔三界那位旧天庭太子,最近组建了梦境会议,想要兴复仙宫的王玄之;还有这片混乱大陆未来的新神,魔龙夏尔。以及,占了我神格的便宜,也能做一场好梦的傻子宋晏。”   宋如:“???”   天啦噜。   你这个恶魔反派,都对我这几个任务世界做了什么!   为什么一副对一切都了如指掌的样子啊?   还有,你说的明明都是人话,但组合到一起,我怎么就一句都听不懂呢?   宋如真的不理解:“如果这是你的梦境,那我是什么?”   裴天落:“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你是梦境构造出来的幻象。你没有听过那个传说吗?五位旧神之一的冥神,爱上了一个人类女孩,可那女孩寿命太短,祂为了复活她,不惜触犯法则,神格受损。”   宋如想起来系统给她八卦时说过的话。   没有人知道,冥神后来有没有复活那个女孩。   但世间从此流传着一个美丽的传说。   ——冥神用祂的神器打造出了一处梦乡,有缘者能在那里见到最想见到的人。   裴天落从宋如的眼神里,看出她了解这个传说,肯定她的猜测:“这里就是梦乡。”   宋如黑人问号脸。   离谱!   真的很离谱!   如果梦乡是让人见到最想见到的人,凭什么裴天落要梦到我?   夏尔也是,明明被夏尔梦到的应该是黛茜吧!   好,即便楚渊、王玄之,还有我家可爱的弟弟小宋晏,他们梦到我可以理解。   但如果按照裴天落所说,凡是拥有神格的人,都能在这里梦到想见的人。   难道在下就没有神格吗!   裴天落保留前世神格,半神阶。   宋如的神魂也一样啊。   在下也想梦到地球的爸妈QAQ   还有最最最离谱的一点,裴天落、王玄之全都声称宋如只是梦境虚构的幻象,可我是真的啊!   我是真的!   凭什么你们是真的,我也是真的,你们在梦里就能掌控一切,我在梦里就什么都没办法反抗。   而且还把我一个人分成五份!   让我承受这份根本承受不来的负担。   我现在头晕眼花,比原初魔戒里扭曲的神性在我耳边低语,还要痛苦。   冥神你出来,咱们俩battle一下,你这是什么垃圾梦乡!   全是bug好吗?   你要是去当程序员,怕不是得被用户喷死!   关键是,我对裴天落说了好多实话啊!   什么书中世界,什么人设不人设,男主不男主的。   这也就是现在任务发生未知错误,我跟时空管理局失联了。不然的话,我分分钟就会收到主神系统的电击惩罚好吗?   即便现在失联,以后连上主神系统,该有的惩罚还是不会落下QAQ   还好裴天落一心把我当成梦境构建出来的幻象,完全不信我说的话,否则我今天岂不是要彻底翻车?   太多的画面错乱、交织,一切都显得光怪陆离。   小宋晏、楚渊、夏尔、王玄之、裴天落,好像每个人都站在宋如的面前,他们对她说着不同的话,对她做着不同的事。   她的状态明明应该是混沌的,可偏偏精神却是要命的清晰,甚至能够捕捉到每一个细小的声音。   神殿里,小宋晏依偎在宋如身旁,用满是依恋的目光看着她:“姐姐,你要吃果子吗?这是我特意为你摘哒。上一次我本来也给你摘了好多,但是不小心摔倒了,野果都烂掉了,这次每一颗果子都好好的呢。”   他这是请求的语气,像是完全请宋如来定夺。   宋如有些讶异,如果小宋晏认为这是他自己的梦境,什么都由他自己做主就好了,就像楚渊梦想着和宋如订婚,王玄之非要喂宋如吃那么苦的药,何必多此一举地问上一句?   宋如这样想了,也这样问了,“你不是在做梦吗?你想要我给你洗野果,只要你一个念头就能办到,问我做什么?”   小宋晏露出一个傻里傻气的笑容,在她掌心蹭了蹭自己的脑袋,“我是在做梦,可姐姐是真实的呀,当然要尊重姐姐的意愿。”   宋如:“?”   小宋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从原地站了起来,有些焦急地在神殿里走来走去,“我看到裴天落修复那面魔镜了,我看到很多人被拉进来梦乡。起初我也以为,姐姐你只是一个幻象。可我一见到你,就知道你不是。   你是我真正的姐姐,难道我连这个都分不清吗?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啊,那个什么满是死气的旧神,即便把梦境构造得再是真实,难道能和现实中的姐姐一丝不差吗?   不可能的,就算祂的修为比裴天落强吧,又能强到哪里?   裴天落自己在梦境里构造出来的姐姐,才没有这份生动呢!” 第57章   宋如怀疑自己的耳朵瞎了。   呸!   耳朵瞎不了, 总之就是奇奇怪怪的。   她不理解:“裴天落干嘛在梦境里构造我?”   我被裴天落梦到这件事,本身就很离奇好吧!   小宋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裴天落喜欢姐姐啊,老是梦到姐姐你陪他说话, 有一次他还梦到自己穿了一身黑衣服,对你笑,然后你夸他笑的比楚渊好看。这个人真的脸太大了, 他配吗他!我跟他说过一万遍了,姐姐不是傀儡、姐姐不是傀儡, 他就是不信,还老欺负姐姐。姐姐你可千万不要给他眼神, 我讨厌死他了。”   宋如:“……”   小宋晏你又在讲什么怪诞故事!   裴天落才不可能喜欢我!   像他这样的大反派,根本就是冷情绝爱, 完全莫得人类的感情。   宋如:“你知道我不是傀儡?”   小宋晏:“姐姐当然不是傀儡啊!”   他把这句话反复强调了好多遍。   然后才开始解释:“我被裴天落关进小黑屋之后, 想明白了很多事情,真的每天都在想。我能看到他的记忆, 我发现他这个人真的是过分自信,自信到是全天下最大的大笨蛋!   拜托,他以为他自己有多强吗?什么垃圾半神阶, 还得用自爆才能跟姐姐同归于尽, 姐姐你分明是一根手指头就能碾压他。他比你弱上那么多,你们两个同样带着记忆回到过去, 他凭什么认为, 自己的摄魂术能对你起作用?”   宋如:“……”   倒也不必这么嘲讽的语气吧。   裴天落那个半神阶真的挺强的。   我确实比他厉害一点, 但再厉害也有限。   裴天落已经是这个世界战力值的天花板了。   小宋晏还在吐槽:“裴天落的摄魂术要真有那么强, 他怎么不去迷惑天道?直接把天道收成他的傀儡,他想要的不就都有了?根本就是对自己的实力完全没数嘛。”   宋如只想说——强!   小宋晏的脑回路比我还强。   如果让小宋晏去跟裴天落对喷,绝对比我刚才喷的更狠。   小宋晏嘿嘿一笑, 趴在了宋如身边,把脸放在她的膝盖上,仰着头看她,小脸蛋像个小苹果一样红莹莹的,“姐姐是因为太喜欢我了,所以才留了他一条狗命。”   如果抛开剧情不谈,这个推论倒也没错。   宋如:“其实我一直有在想,该怎么把你救出来。”   然而,不管是宋如,还是小宋晏,她们到底还是不够了解裴天落。   裴天落并不是自信他的摄魂术对宋如一定起效。   恰恰相反,他所有的自负,归根到底,都来源于他骨子里的自卑。   他不像小宋晏。   裴天落从来没有被爱过,他也不相信自己是值得被爱的。   小宋晏可以坦然地说出:“姐姐喜欢我。”这样的话。   裴天落从来不敢有哪怕一丝一毫这样的假设。   恰恰就是因为,宋如真的对小宋晏太好了。   裴天落才坚信,他的摄魂术成功了。   不然宋如怎么会对小宋晏那样好呢?   小宋晏就是我呀。   世上没有人会对我好的。   小宋晏借着这个姿势,帮宋如捶腿:“谢谢姐姐,辛苦姐姐了,我总是拖姐姐的后腿。上次姐姐就是因为我,才被天道欺负的,当时真的心疼死了。”   他后来在裴天落的记忆里,看到了订婚仪式上宋如被天雷劈伤的惨烈模样,看一遍就哭一遍。   就连这时候想起来那幅画面,小宋晏的眼泪都忍不住一个劲儿地往外掉,“姐姐,其实我不当神殿赘婿也可以的,我们只是被圣主逼的嘛,你看你现在这么强,圣主也打不过你了,我们可以解除婚约的,我就永远当姐姐的弟弟。你下次不要再和天父吵架了,我那时候真的恨不得自己死了,不用再拖累姐姐。”   宋如伸出手,接住小宋晏的泪珠,晶莹的泪水像是钻石,像是水晶,又像是珍珠。   她笑了一笑:“如果我们家阿晏是鲛人,那每一滴眼泪都会变成珍珠的。阿晏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要哭鼻子哦。”   小宋晏:“我现在真的想明白了很多事,裴天落一直在利用姐姐,那时候故意教我,要我当姐姐的夫婿。我太傻了,我就那样轻易信了他的话。难怪公爵夫人讨厌我,我也好讨厌这样的自己啊。   我根本配不上姐姐,姐姐你那么漂亮、那么厉害、那么善良,只有全天下顶顶好的男人,才配做我们神殿的赘婿。   我看那位楚公子就很不错,人长得帅气,上次帮姐姐硬抗天雷,不像我只能被姐姐保护,他可以保护姐姐!   他做什么都好厉害啊,送给姐姐的花可以保鲜,修复的壁画谁见了都说好,割的草地格外平整,就连挤牛奶都比别人厉害~”   其实不是这样的。   裴天落是故意给小宋晏灌输,让他做神殿赘婿的念头。   但裴天落从来没有灌输过,让小宋晏喜欢宋如的念头。   裴天落从来不做无用功,让自己的傻子副人格,去喜欢自己的傀儡,这有什么意义吗?明明他可以直接操控这两个人。   之所以灌输让小宋晏做神殿赘婿的观念,不过是为了后续在天道那里有个提前的苗头,不引起天道怀疑。   是小宋晏自己喜欢宋如。   从一开始就喜欢。   从裴天落还没有向他灌输赘婿观念的时候,就深深的喜欢上了。   甚至于,小宋晏总觉得,裴天落那样喜欢宋如,或多或少地是受了自己这个副人格的影响。   裴天落其实根本不爱姐姐吧?   爱一个人,怎么宝贝她都来不及,怎么舍得这样伤害她呢。   裴天落这个大坏蛋,他懂个锤子的爱?   他根本不懂什么是爱,只是从我这里窃取了这份名为爱的情绪。   因为他和我共通记忆、情感、思绪。   只不过,小宋晏不敢说出来。   他现在真的比从前聪明了很多。   他能看得出来,宋如对他的喜欢,就是全然对弟弟的喜欢。   我喜欢姐姐。   姐姐喜欢我。   可我们是不一样的喜欢。   如果让她知道,我的喜欢和她的喜欢不一样。   如果让她知道,我这份爱不只是亲情。   姐姐会讨厌我的吧。   那我可以永远只是亲情啊。   就当个很乖很乖的弟弟就好了。   不要去嫉妒。   压抑那些想把楚渊从她身边推开的冲动。   就远远地看着他们做一对神仙眷侣就好。   以弟弟之名。   我本来也不配拥有姐姐。   又傻、又瞎,一无是处。   还和裴天落这种恶魔共用同一具身体。   我就是少年时期的裴天落。   姐姐愿意让我当她的弟弟。   我真的已经很感激、很感激了。   觉得自己超幸运的!   为什么还要再去奢求那些妄念?   宋如一听到楚渊的名字就发愁:“我跟楚渊的事很复杂,根本不是简单的喜欢或是不喜欢能够概括的。”   小宋晏无法忽视自己瞬间狂喜的心情,就连声音里都充满了雀跃。   原来姐姐不喜欢楚渊啊!   小宋晏问道:“不过话说回来,姐姐为什么会在迷雾山脉呢?我还以为你在神殿侍奉神明。”   宋如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原因要真是说出来,那可就掉马了,事关重大,即便小宋晏是个傻子,她也很警惕,反问了一句:“你们呢?你和裴天落,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小宋晏那是恨不得把一颗心都剖给宋如的,完全不在意她的防备,对她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裴天落在楚渊的身上,放下了某种追踪手段,先是跟着他去了初武大陆,摸清了那里的消息以后,又跟着他去了仙凡魔三界。   裴天落觉得接连出现两个界域,不是偶然,他认为或许还会有第三个界域,因此到处排查,终于让他给找到了混乱大陆。   听闻这里会有圣魔导境界的大贤者带队,参加光明学院一年一度的历练,他有心想要摸清这个世界魔法最强者、灰袍大贤者到底是什么水平,但又不想把自己摆在台前。   便故意通过隐蔽的手段,对楚渊和王玄之放出消息,说迷雾山脉有许多奇珍异宝,诱导他们俩来这里探查,他知道楚渊一直在寻找上古灵药。”   裴天落想让楚渊和王玄之做他的棋子,像马前卒那样为他冲锋陷阵。   宋如:“淦!”   裴天落这个老阴比!   狗比裴天落啊啊啊啊!   当初我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把楚渊和王玄之赶回自己的界域。   怎么就没有防着这一手呢?裴天落居然在楚渊的身上放追踪手段!   小宋晏:“姐姐,不怪你,是裴天落太坏了。”   宋如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我还是适合直接拼拳头,阴谋诡计属实不是我的主场,这次是我棋差一招。但凡!但凡!我再多长一个心眼,都该在楚渊和王玄之离开之前,好好检查一下,裴天落有没有在暗中对他们动手脚。”   小宋晏:“姐姐明明比裴天落强上一万倍!是裴天落这种阴沟里的老鼠,只会耍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他还特意只在楚渊身上放追踪手段,而不在王玄之身上放。他当时的心理活动是,楚渊看起来比王玄之更喜欢姐姐,他还故意在那道追踪术上,留下了神殿的气息,这样即便被楚渊发现,也未必舍得拔除。”   宋如就:“哈哈哈哈哈。”   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一下自己,是不是还得小骄傲一下?现在只是在楚渊那里掉马了,在王玄之那里还顽强地捂着自己的小马甲。   才让裴天落误以为,王玄之没那么喜欢我。   不然裴天落就会同时在楚渊和王玄之两个人身上放下追踪手段,四个任务世界崩的更快啊!   当然现在也并没有挽救什么。   进程慢一点,和进程快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呢?   反正我之前全都白忙活了。   现在裴天落是打定主意,要在这四个界域都制造混乱了吧?   今天他修复魔镜,就是一个例子。   那就打啊!   打啊!   直接打啊!   阴谋诡计在下是不擅长。   反而打明牌、硬碰硬,才是我的主场。   裴天落是吧?   在下等你出招!   不把你教训的以后自觉龟缩在神耀帝国,我把自己名字倒过来写! 第58章   小宋晏:“姐姐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关于裴天落, 我还知道很多呢。”   宋如狠狠地揉了一把他的脸:“阿晏小可爱,二五仔~”   小宋晏:“什么是二五仔呀?”   宋如:“就是阿晏这样,帮姐姐做内应, 带消息的呀,真是姐姐的小天使。”   小宋晏:“不过下一次,想要绕过裴天落, 联系姐姐,就比较困难了。”   宋如:“我来想想办法。”   小宋晏的眼神, 最终落在桌子上放的野果上。   宋如捻起一枚野果,放进盛了清水的盆子里, 仔细地为他清洗。   小宋晏一瞬不瞬地看着宋如的动作,她的手指玉白纤秀, 指尖捻着红艳艳的野果, 透明色的水流划过,更显她那粉润的指甲色泽莹莹。   真美啊, 莹莹而艳艳。   洗好之后,宋如喂小宋晏吃野果。   她还把他当小孩子。   他都能做宋如安插在裴天落那里的内应了。   又哪里还是一个无知的孩童呢?   小宋晏摇了摇头:“不用姐姐喂我,我自己来。”   他怕自己抵抗不了那种诱惑。   他想吃的从来就不是野果。   这是他最想梦到的画面。   这个画面反复在他的梦中出现。   他想要姐姐喂他吃野果, 想要她的指尖划过他的唇畔时, 轻舔她纤细的手指。想要和她更亲密的接触,想要留住她的柔软和芬芳。   小宋晏已经聪明到, 足够知道, 那种情绪并不是想吃人。   同时也聪明到, 足够明白, 那并不是一个弟弟对姐姐该有的念头。   小宋晏嘴里叼着野果,坐在神殿长椅上的一角,稍微躲得离宋如有点远。   他小口小口地吃着那枚野果, 扬起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对宋如笑了一笑,“姐姐,如果我也以为,这里只是梦境,你是假的,就好了。”   梦乡会让人梦到,最期待的场景和最想见到的人。   小宋晏其实总是反复做着这个梦。   在梦里,他回到神殿里,宋如在为他洗着野果。   好想、好想,真的尝一尝姐姐的味道啊。   如果我以为姐姐是假的,我就敢释放出来被关押在心底深处的那只恶魔。   或许我和裴天落本质上并没有区别。   我本来就是他,他本来就是我。   他是那样一个被姐姐所憎恶的魔鬼,我又会是什么好人呢?   可是,不想姐姐也讨厌我呢。   所以努力地当一个乖弟弟就好啦。   不知道为什么,宋如从这个小朋友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种很浓郁的悲伤。   还不等她想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就被楚渊强势地夺走了所有的心神。   古香古色的酒楼,热闹的订婚仪式上。   众人原本去外面围观那只被楚渊射杀的妖兽,这时前前后后都回来了。   他们刚一回到大厅,见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一身红色喜服的楚渊,单膝跪在地上,手里捧着一对玉镯,神色温柔地看着他的未婚妻。   众人:“!!!”   不管是苍涯国,还是初武大陆,都没有这样的说法啊。   男儿膝下有黄金,只会跪天、跪地、跪父母!   当然,还要再加上一个师父,但师父、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跪师父当然是应该的。   总之,哪有跪未婚妻的说法啊?   楚渊唇角微微上扬,轻声对宋如说:“我见到你和宋晏订婚时,他单膝跪在地上,为你戴上订婚戒指,就很嫉妒啊。那个时候我就在心里幻想这个画面,今天终于成真了。”   宋如:“……”   真就做梦可以为所欲为。   难道您不觉得,您的记忆都是错乱的吗?   假如你走的是仙缘大会之后的时间线,那你根本没见过我跟宋晏订婚。   假如你认可神耀帝国发生过的事,失去记忆的我对你那么冷漠,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会在这里订婚啊?   可宋如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这该死的梦境,完全由楚渊主导。   既然根本无法反抗,那还能怎么办?   就当我是在玩全息游戏呗。   现在是在过剧情,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角色。   有一说一,楚渊手里这对玉镯,还是蛮好看的嘛。   那上面是特意雕刻的碎纹吗?龙凤喜烛轻柔的光芒,洒在玉镯的碎纹之上,仿佛日光穿过潭水时水波轻荡,破碎之中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楚渊审美不错嘛。   诶,不对!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这对玉镯看起来有点眼熟啊,那上面雕刻的是龙凤吗?   如果忽略玉镯上的碎纹,这分明就是当年宁远楚氏来扶风宋氏提亲时,楚渊的母亲交给宋如的那对龙凤玉镯。   当年那位温柔的楚氏主母说:“龙凤呈祥。”   齐安雅一个劲儿地附和:“又喜庆又吉利。”   关于龙凤呈祥这个成语,有一个非常美好的起源故事。   它寓意着夫妻之间,比翼双飞,恩爱两不移。   宋如关于这对玉镯,更加深刻的记忆是,在神墓出征仪式上,她为了向楚渊退婚,为了走剧情,把它给摔碎了。   楚渊居然把摔碎的龙凤玉镯给修复了吗?   只是在梦境里修复了,还是在现实里也修复了……   为什么还要这么喜欢我呢?   我做过那么多伤害你的事。   我一点也不值得你的喜欢。   为什么还要再修复这对玉镯。   为什么要把那些伤害也当作是爱。   楚渊的神色郑重无比,为宋如戴上了那对龙凤玉镯,她的皓腕白如霜雪,像是雕刻着碎纹的玉镯闪着盈盈碎光,这幅画面美得令人根本无法移开双眼。   明明戴好了手镯,可楚渊还是没有起身,也没有松开宋如的手,而是失神地望着她。   宋如:“?”   他黑润的眼底,写满了深情,凝视她的时候,眸光深邃,里面又蓄着一种宋如看不懂的幽暗。   那眼神充满了侵略感,极为霸道,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包裹其中。   楚渊只觉得,独属于宋如的清香,正在侵入他的五脏六腑,直至神魂,他整个人都涨的发疼。   或许我已经坏掉了。   眼前的女孩是我唯一的解药。   宋如甚至看到了楚渊的喉结微动。   什么意思?   你饿了?   要吃人吗……   不要吧,即便是在梦里,你应当也没有这种异食癖吧。   出自生物本能对于危险的感知,几乎让她当即就想逃离。   楚渊的眼神里像是燃烧着荒野上的火,看起来那样危险。   可他的动作却十分轻柔,只是把唇瓣微张,轻吻她的指尖。   他的模样太过虔诚,仿佛是在亲吻圣物,把吻印在她的指尖。   他叫她:“阿如。”   明明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他却把每个字都咬的极为认真。   在这个缱绻的亲吻之下,宋如甚至错以为,她的名字是被他从喘息的间隙中吐出来的。   她的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干燥、柔软又炙热的唇瓣。   太奇怪了喂!   是梦、是梦、是梦!   都只是梦而已。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该死的裴天落!   该死的冥神!   该死的梦乡!   楚渊眼里的火,却烧的越发旺盛,眼神更加幽暗。   不够,还不够。   明明宋如离他这样近,明明她的柔软和芳甜都在他的口腔中漾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那种细滑都不可思议的肌肤,可还是觉得不够。   想要和她唇齿相贴。   想要用舌尖抵住她的舌尖。   想要她回应。   想要她也沉迷于这一曲名为爱的共舞当中。   宋如感觉时间像是过去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事实上,楚渊这动作很快,为她戴好玉镯,轻吻她的指尖之后,他就站了起来。   周围全是一片叫好声。   虽然男方向女方单膝下跪,这种仪式在初武大陆确实比较少见。   但如果那个人是宋如,好像很轻易就能接受这个设定了。   她可是宋如啊,整片大陆都臣服在她的脚下。   楚渊再怎样深爱她,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云婉月看的星星眼,那个眼神简直像是在说:“啊啊啊我磕的cp发糖了。”   珈昙佛子在旁边看着她,浅笑中带着一股微不可见的纵容,“如果云施主喜欢的话,其实小僧也可以——”   礼官又在唱着新的仪式,礼炮声恰在此时响起,恰好遮住了珈昙说的话,云婉月什么也没有听到,侧过脸问他:“大和尚,你说什么?”   珈昙:“没说什么,和云施主一样,祝楚施主和宋施主新婚快乐。”   少女的声音轻灵:“大和尚你还是不懂世俗,成婚才能说新婚快乐,今天楚渊和我家大师姐是订婚啦。”   接下来是楚渊的及冠礼。   工具人宋如总算松了一口气。   礼官带楚渊去换衣服。   齐安雅过来,偷偷把宋如拉到一边,神秘兮兮地问道:“如儿,你给渊儿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什么呀?”   宋如:“???”   楚渊这个梦境,到底是什么内在逻辑?强按着我的头去订婚的时候,不问问我愿不愿意。   哦,现在到送礼物环节了,您这么智能的梦境,做梦不干脆做全套的吗?都没有自动补充出来,我该送什么生日礼物,反而是叫我自己想?   宋如真的是那种,特别没有仪式感,也特别不会给别人营造惊喜感的人。   她会送个锤子的生日礼物!   以前老妈生日,宋如固定买包,反正她在学校拿的奖学金,一大半都给妈妈买包了。   每逢老爸生日,那就更简单了,一年一个车内摆件,爸爸也挺……嗯,反正宋如理解的应该是,我今年送您一个新的,您把去年那个旧的换下来就是了。然而事实上是,爸爸车里摆了一排摆件,都快摆不下了!   家里老人生日,宋如就送衣服、首饰。   闺蜜朋友生日,统一送书。   高中就送《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大学分人,考研党就送考研书籍,学霸就送专业书籍,性子爱玩的就送点漫画集,反正总归都是书。   至于系统生日,一年一套新皮肤,雷打不动。   我才不知道该送楚渊什么礼物!   宋如原本想着干脆不回答齐安雅这个问题,把眼下这个场景糊弄过去就行。   然而,整个梦境就像是瞬间卡顿一样,仿佛播放视频的时候,被谁按下了暂停键。   订婚现场,全世界都静止了,只有宋如一个人还能动。   她本来还挺开心的。   原来可以把梦境搞崩的啊!   那我只要把其他梦境也搞崩,就不用再同时承受这么多杂乱的画面了。   岂不是美滋滋?   却听到一道男声,缥缥缈缈地传来,带着些许沙哑:“女士,请您想办法完成他最想达成的心愿,我才能救您出来。”   宋如:“你是?”   “吾名阿琉斯。”   宋如:“?”   阿琉斯:“世人叫我冥神。”   宋如:“!!!”   “这梦乡就是你搞出来的?这真的很离谱你知道吗?”   阿琉斯的声音淡的越发难以捕捉:“抱歉,我实力不足,没办法把您救出来,正在努力,也请您配合——”   这句话还没说完,祂的声音就彻底消散了。   接下来不管宋如如何呼唤,祂都没办法再做出回应。 第59章   宋如更气了!   这都是什么鬼!   莫名其妙的旧神冥神, 莫名其妙的梦境梦乡,莫名其妙的必须要达成对方的心愿,怎么就不让对方达成我的心愿呢?   如果可以, 宋如真想一拳打爆这里。   但是她在这里,就像个普通人一样,既感知不到灵力, 也没有魔法元素,或是神力什么的。   宋如就被卡在这一处像是被时间遗忘的空间里, 对着一屋子静止的画面冥思苦想,到底该送楚渊什么生日礼物?   身为向来只抓效率的任务狂魔, 宋如遇到日常剧情,从来都是尽量想办法跳过。   万万没想到, 有一天连这种日常问题, 居然也会成为困扰我做任务的巨大障碍!   宋如其实并不算太了解楚渊。   她对楚渊的所有认知,就来自于当初那本小说, 她只粗略地翻了几眼,重点看的只有和自己相关的剧情。   在那些剧情里,她这个恶毒女配像个脸谱化的工具人, 男主楚渊又何尝不是呢?   宋如知道他品性正直, 被世人称为君子剑。   知道他是潜龙在渊,腾必九天。   知道他一身傲骨铮铮, 敢和天争命。   至于别的?那都是很模糊的。   楚渊这个龙傲天式男主, 跟宋如从前看的小说里那些别的龙傲天男主, 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得承认, 楚渊在她眼里,就是一连串的标签拼接而成:龙傲天、君子剑、潜龙在渊、被退婚、打脸狂魔、修炼狂魔、装逼之王……   可是抛开这些标签呢?   在宋如和楚渊真实相处的这些岁月里,哪怕只是以一个普通朋友的身份, 哪怕只是以一个武院同门的身份,她又是怎样看待楚渊这个人本身?   这个时候宋如心里,是同时闪过许多声音的。   一个在说:“送他一本武林秘籍,应付一下得了。”   另一个说:“万一被梦境判定为敷衍,不算完成楚渊的心愿呢?”   第三个说:“那你就非得敷衍吗?你想想楚渊真实的二十岁生日,你对他做了什么,你在神墓出征仪式上,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向他退婚,还羞辱他!即便那是为了任务,可他难过成那样,你难道就不能做点什么补救吗?”   第四个说:“可我并没有和楚渊谈恋爱的打算,如果给了他希望,岂不是更大的伤害?”   第五个说:“只是梦而已啊,他又不知道你是真的,梦境里给他一个圆满又有何妨?”   第六个说:“你们别吵了!再吵下去又有什么用?你们就直接说一句准话,到底该送什么?”   全部的声音都沉默了。   在下并不会送人礼物QAQ   再精分一万个人格吵架也不会。   宋如真的拿出了一万分的认真,比她当年参加高考还要开动脑筋,高考真的不必这么“创新”,起码题型老师都带我们做过。   送礼物最重要的是投其所好。   当年为什么送老妈包包?妈妈就喜欢包啊。   为什么送老爸车内摆件?他是爱车一族,还是学生的宋如又买不起车。   楚渊最爱的是什么?   ——剑!   绝对是剑!   宋如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简直兴奋的一蹦三尺高。   但她很快就发起愁来,墨渊剑已经是天下间顶顶好的绝世名剑了。   剑养剑客,剑客也养剑。   墨渊剑就是被楚渊这个初武大陆第一剑道天才,养出来的绝世好剑。   即便如今四个任务世界融合,数遍初武大陆、仙凡魔三界、神耀帝国、混乱大陆……真正能拿出来跟墨渊剑打上一打的,也就是魔龙夏尔后期斩杀女巫时,手握的那把神圣之剑,那是由旧神之一的太阳神留下的本命神器。   这并不是说,圣剑比墨渊剑好,只是二者某些属性不太相同。   我去哪里找一把跟墨渊剑、神圣之剑都不相上下的绝世名剑,送给楚渊当生日礼物啊。   宋如泄了气,重新坐了回去,再次开始自己给自己头脑风暴。   等等,剑不行,那和剑相关的呢?   剑穗怎么样!   想当年我在其他任务世界,当莫得感情的任务机器时,就有那么一个世界是一个剑修,当时我家老年系统君,恨不得一天给我换好几个剑穗。   当然,跟它本来就是个沉迷换皮肤无法自拔的晚期患者有关。   但总之,剑客怎么能没有剑穗呢?   楚渊的墨渊剑就没有。   那一整本书写下来都没有。   他应当是不喜欢用剑穗吧?   他当然可以不喜欢啊,也可以不用啊,但我这礼物绝对送到位了。   送礼物最重要的不就是心意吗?   反正我心意绝对够够的了。   宋如大声回答齐安雅:“我要送楚渊剑穗!”   果然,这个世界重新开始运转。   齐安雅:“如儿真棒!楚渊收到礼物以后,一定开心死的。”   宋如对齐安雅伸出手:“剑穗给我吧。”   她满以为这个时候,答对问题的自己,应该得到NPC的奖励了,她只要直接按下空格键,领取这个奖励,就可以去走后续的剧情。   可齐安雅却笑道:“傻孩子,娘身上哪有剑穗啊?你不会是刚想到要送楚渊什么,还没来得及编剑穗吧。没事,趁他举办及冠礼还要一段时间,我带你回房间,陪你一起编剑穗。”   宋如:“……”   我都被强行拉进梦境了,我还得自己亲自动手编剑穗?   楚渊换好衣服,回到酒楼大厅,却到处都找不到宋如的身影,他焦急地往外跑,猛地被一道透明色的魂体一把拉住,“宋如那丫头,去给你准备生日礼物了,说要给你一个惊喜。”   楚渊:“镇前辈!我也梦到您了。”   镇老头:“小子,我理解你想梦到我的心情,不过在这一处梦境里,你可真梦不到我。梦境的主人,实力并不比我当年强,梦境里构建不出来我的。是我发觉你状态有异,跟着你想办法扒拉进来这处梦境了,我正在探索这里的成因。你不觉得你现在灵力流失很快吗?这一处梦境都快要抽干你的灵力了。”   楚渊俊脸一红:“我意识到了,但我往梦境里注入的神力越多,这梦境就越真实,就连宋如都是那么真实。我其实常常做这样的梦,梦到我和她在我二十岁生日那天订婚,可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真实、完整。这个梦境没有强迫我,如果我想停下,随时可以停下,不再向里面注入神力。”   镇老头:“那我白担心了,你接着做美梦吧,我四处探查一下,琢磨琢磨。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这里面有一股似曾相似的气息?”   楚渊:“是您的旧友吗?您刚才没有看到,我和宋如订婚——”   镇老头哈哈一笑:“楚小子,等咱们帮宋丫头恢复记忆,我到你们真正的订婚现场观礼。今天你就先在梦里开心一下吧,继续睡,祝你好梦!”   镇老头的身影消失不见,楚渊的脸红得更厉害了,轻声呢喃道:“阿如还要给我准备生日礼物吗?她愿意和我订婚,对我来说,就已经是这世间最好的礼物了。”   尽管明知一切是假、是幻。   可梦里做了一场不想醒来的梦啊。   今天就让我暂时放任自己,大梦一场吧。   宋如被齐安雅带回了起初换喜服的那间房间。   宋如不会编剑穗,齐安雅就手把手地教她,“我刚才让下人准备好了红丝绳,有粗有细,粗的用来做穗线,细的用来编穗子。还要准备玉环,大、中、小三种,分别用来做穗头和穗线头。”   母女俩就坐在轩窗旁,隔着一张黄花梨木的桌子,相对而坐,一个开始教,一个开始学。   听到窗外传来的礼乐声,齐安雅伸手推开了那扇轩窗,温柔地一笑,“及冠礼开始了。”   隔着窗子,第一眼映入宋如眼帘的,就是楚渊那挺拔瘦削的身姿。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深衣,头戴玄冠,就连腰间系的玉带也是黑色。   楚渊向来是一个极擅长穿黑色的人,他面容清俊,气质清冷,黑色简直像是一种为他量身打造的颜色,把他那种清和冷都突出到了极致。   楚渊正在礼官的引导下,对着武道祖师爷的画像行礼。   天地神案上照旧摆着老三样,一把木剑、美食珍馐,还有一壶美酒。   祖师爷那张画像,依旧是空白的。   他老人家太过神秘,见过他真正面目的人实在太少,只能以空白画像表示尊重。   宋如当然知道这位武道祖师爷是谁。   其实楚渊也认识。   她看着楚渊一丝不苟地行礼,举止有度,容止清贵,就连腰间佩戴的玉佩,声音都没有一丝一毫纷乱,而是泠泠淙淙,优雅动听。   不愧是世人传颂的君子剑。   当真是君子如玉。   如果抛开那些剧情里狗血的爱恨情仇不谈,宋如这时候说不定会拿手机,拍下来这个画面,在征得照片主人允许的情况下,发朋友圈炫耀一下:“古代版及冠礼观礼体验~”   宋如没有过及冠礼。   不过在他们十八岁那年,学校帮全校高三学生,一起举办过成人礼。   应该就是类似于这种体验吧。   楚渊行完最后一礼,仰起头望向二楼,恰好对上宋如的视线,他对她展颜一笑,如同清风朗月。 第60章   宋如心里还记恨着, 这是楚渊的梦境,她是受他支配的牵线傀儡。   笑什么笑?   刚才还亲我的手!   可恶。   宋如“砰”地一下关上了窗子。   楚渊莫名觉得自己鼻子有点疼,像是被宋如用窗子狠狠地砸了一下, 他摸了摸鼻子,再次笑了起来,“阿如真的好可爱啊, 是怕被我提前看到生日礼物,就没有惊喜感了吗?”   宋如要是知道他的心理活动一定更加气死。   他凭什么总能把她讨厌他的事, 脑补成喜欢?   一切礼节结束,苍涯国主宣布宴会开席。   楚渊避开那些或是恭维、或是恭贺的人, 偷偷来到了宋如的房门外,轻轻扣响那扇门:“阿如。”   刚好, 宋如也编好了剑穗。   赶快结束这场梦境吧,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门。   齐安雅说:“大厅那边找我有事,我先过去, 你们小夫妻说说体己话吧。”   宋如:“谁跟他是小夫妻!”   齐安雅:“是、是、是,今天只是订婚,我用错词了。”   楚渊再也没了刚才那幅清贵世家子的模样, 对着宋如笑了又笑, 宋如甚至从他脸上的笑容里,看出了几分傻气。   楚渊唤道:“阿如~”   宋如直接把那个剑穗砸进他的怀里, “生日快乐, 我新学的, 编的不好看。你喜欢戴就戴, 不喜欢戴就扔了。”   其实那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剑穗吧。   放在现代社会,五块钱卖给宋如,宋如都不要。   但齐安雅毕竟是扶风宋氏的当家主母, 选的材料必然昂贵无比,不是街边小摊那种尼龙绳和塑料环。   即便如此,还是不能忽略一个事实,除去那些造价高昂的原材料,它编出来的样子真就和街边五块钱一个的没什么区别。   再加上宋如是个新学者,她在手工方面一向没什么天分,有几道丝线的位置没走好,看起来甚至有几分歪歪扭扭的。   楚渊却如获至宝。   把那个剑穗捧在手心,看了又看。   就像是恨不得把它给盯出一个花来。   “阿如,我今天真的好开心啊!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天。”   宋如露出一个敷衍的营业式笑容。   大哥,您别告诉我,您不知道这是在做梦。   梦里就不必说这些无意义的话了。   楚渊当即取出墨渊剑,一只手平举剑,一只手拿着剑穗在旁边比划,很苦恼地问:“我没用过剑穗,这个该怎么套上啊?”   宋如:“行,送佛送到西。”   她动作麻溜地把剑穗绑到了墨渊剑上。   楚渊深深地凝望着眼前这一幕。   他深爱的女孩,穿着一身火红色的喜袍,今日与他定亲。少女怀里抱着的,是他的本命神剑,她在为他绑上亲手为他编织的剑穗。   楚渊忽而问道:“阿如,从今日起,墨渊剑可以改名叫如渊剑吗?”   宋如:“你自己的剑,想改什么名字随便你啊,问我干嘛?”   说着说着,却突然意识到,如渊二字,分别取自她和他的名字。   不好!   不好!   一点也不好。   别说咱们俩根本没谈过恋爱,即便真的谈了恋爱,你这样改名也很离谱。谈恋爱是会分手的啊,分手以后你怎么面对被如渊剑这个名字?以后你墨渊剑不要了是吧?   可是冥神说,只有顺着楚渊的想法走,我才能脱离这个梦境。   宋如强行挤出一个笑容:“随、便、你!”   “阿如你答应了!”楚渊兴奋地一把将她抱起来转圈圈。   宋如:“别,我手里有剑,刀剑无眼。”   楚渊垂眸看她。   这样的姿势之下,宋如才第一次发现,原来楚渊的个子比她高上许多。   他的手臂充满了力量感,胸膛十分硬朗,男性荷尔蒙气息扑面袭来,夹杂着淡淡的青草香气,梦境里的弱鸡宋如,根本无法反抗楚渊。   温香软玉在怀,楚渊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宋如,“我想这一天,真的想了很久,阿如,你终于嫁给我了。”   宋如很想像刚才纠正齐安雅那样,纠正他的用词,嫁你个仙人板板,你这是订婚仪式。   订婚!   订婚!   订婚!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还是我根本不认可的订婚!   但他用的力气实在是太大,几乎要把她整个人都箍进他的怀里。   弱鸡版宋如,就连喘气都很难,更别提说话了。   因为胀气,宋如脸色发红。   落在楚渊眼里,却是美人含羞,面带薄红,微微轻喘。   宋如想要挣开楚渊。   但她手上的力气实在是太小了,原本打向他的拳头,倒像是攀附着他的衣襟。   宋如气得直接拿头撞楚渊。   你放开老子啊!   可她脸上的肌肤,贴近楚渊的额头时,他身体里那股无名之火彻底被点燃。   野火恣意地燃烧着。   仿佛要把一切都烧成混沌。   谁能抵挡得了心爱的女孩,一次又一次的邀请?   宋如的每一个举动,落在楚渊眼里,无疑都是邀请。   楚渊从来就不是柳下惠,做不到坐怀不乱,更何况如今主动亲近他的,是他最爱的、心心念念要娶的那个姑娘。   怎么能一直让女孩子主动?   楚渊双手捧着宋如的脸,轻轻地把唇瓣附上了她的柔软。   宋如的双眼瞬间瞪大,满脑子都是打出来一定会被屏蔽的骂人的话。   起初,楚渊的动作很轻,像是细雨一般霏微。   他的唇瓣都在微微发颤,就像他此时的整个人和整个灵魂那样的颤动。   宋如看他亲个没完没了,干脆狠狠地咬向他的唇瓣,想让他知难而退。   但她在梦境里,体格真的是太太太太太弱鸡了。   想象中楚渊血流如注的画面并没有出现,他那双墨玉一样的黑眸里,反而迸发出一股难言的色彩。   唔……原来接吻是这样的,原来不光是唇瓣贴上去。   他学着宋如的样子,含住她的唇瓣,打开她的樱唇,在她的温暖里攫取她的芬芳和甘甜。   好甜。   阿如真的好甜。   他和她唇齿痴缠,舌尖相抵……   他的手紧紧地拥着她的细腰,想要把他的整个人和整颗灵魂,全都献给这个拥吻。   楚渊的神智越发迷乱,动作越发粗暴,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席卷着一切。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楚渊到底是新手上路,还不懂得换气,一口气亲到快缺氧的时候,他总算停了下来。   宋如满脑子飘满了骂人的话,最后能说出来的只有一句,浑身发软的她近乎嘤咛,“楚渊,别、别亲了……”   她明明是在警告楚渊!   可落在楚渊耳朵里,却是一句近乎求饶的话。   没有男人能拒绝女孩这样娇娇软软的推拒。   楚渊滚烫的双唇,再一次印了上来。   可宋如这句话,为她招来了更大的祸患,不只是楚渊。   因为她同时身处于五个场景之中,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她能够控制五具身体,接收的是不同的内容,说的是不同的话。   可是楚渊刚才大脑都缺氧了,宋如又何尝不是?   结果就是。   ——宋如在五个梦境里同时说出了这句话。   神殿。   小宋晏先是一愣:“姐姐,楚渊梦到的也是你?”   其实这并不稀奇。   那位来自初武大陆的剑道天才,有多么喜欢我的姐姐,我比任何人都看的更清楚。   下一句本来该问:“楚渊在亲你?”   可是一个弟弟,根本没有立场问出这种话。   更何况还是一个被姐姐当成傻子的弟弟。   小宋晏压住心里的苦涩,把这句话强行咽了回去,换成一个笑容:“姐姐,不怪楚渊哥哥的,他不知道你是真的,他只以为这是梦境。他只是做了一场梦,又有什么错呢?”   宋如气得把神殿里的东西全都砸了:“不怪他?我恨不得把他的头都拧下来!”   简直是无能狂怒现场。   小宋晏:“姐姐你非但不能怪他,这件事还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如果你不喜欢楚渊,不打算跟他在一起,却让他知道了,他在梦乡亲的就是你本人。我怕他缠着你,非要对你负责。”   宋如:“!!!”   卧槽,好有道理。   我本来就被楚渊缠怕了。   如果再——   不行,那个画面太可怕,我不敢想象。   “阿晏你真是姐姐的小天使,你说的对,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我根本没来过梦乡,一切都只是事如春梦了无痕!”   小宋晏麻木地附和:“是啊、是啊。”   他微微低着头,让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不敢让宋如看到他的眼神,那里面的狂热和痴恋,并不比楚渊要少。   为什么我偏偏看破了,这处梦乡里的姐姐是真的呢?   真想像楚渊那样。   亲吻姐姐。   冒犯姐姐。   亵渎姐姐。   ……   也还好,我第一眼就看破了,姐姐是真的。   不然,让姐姐知道我这些肮脏的妄念。   以后再也当不了她的弟弟了吧。   恐怕会和裴天落一样,成为她心里的讨厌鬼。   说不定比裴天落更遭她讨厌。   她把我当成亲弟弟。   那样真心地对我好。   我又在起什么龌龊心思?   姐姐一定会比讨厌裴天落,还要更加讨厌我的。   毕竟裴天落对她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   她从来没有在裴天落身上投注过感情。   再怎么讨厌,也就那样。   可姐姐是真的很喜欢我啊。   越是爱之深,便越是责之切。   我会令她感到恶心。   她会像躲避瘟疫一样躲避我。   她会憎恶我,远远胜过憎恶裴天落。   绝对、绝对,不要有那么一天。   宋如在五个梦境里,同时说出了这句话,其他三个梦境的主人,可没有小宋晏这么好打发。   荒野之上。   魔龙夏尔,本来在带着宋如翱翔天际。 第61章   一望无际的澄蓝天际, 像是宝石,又或许是湖泊。   宛如从蛮荒降临而来的魔龙,张开巨大到好似遮天蔽日的双翼, 扶摇直上,在天空之中翱翔。   巨龙的背上,坐着一个黑袍少女, 少女伸出手,感受风穿过指尖的温柔。   夏尔有时飞的很快, 像坐过山车一样刺激。   也有时候飞的很慢,那些风轻柔的仿佛大自然是她们的情人, 正在拥抱着她们。   嗯……像极了自由的味道!   宋如真是爱死这种感觉了。   她在现实生活中,就是一个机车重度爱好者。   宋如一直都是一个很乖的孩子, 十八岁生日时, 爸妈问她想要什么礼物,她说的就是机车。   当时老爸老妈关起门来讨论了好久, 担忧孩子一直没到的叛逆期,是不是终于来了。   宋如如愿收到了那辆机车,作为成人礼的礼物。   她考完驾照回来, 第一次开着机车出门时, 简直在老父亲和老母亲的眼神里,看到了犹如实质的担忧, 不良少女、叛逆期、机车少女……   可宋如什么也没变, 她还是那个乖乖崽, 除了多了一项看起来有些危险的爱好。   爸妈渐渐放下心来。   这世界有很多事, 都令宋如感到压抑。   经历过那样可怕的校园霸凌之后,她其实很讨厌上学。   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她不想让爸妈担心, 她只有更加努力地学习,让爸妈看到,你们的女儿还像没有受过伤害一样,没有什么能将她打倒。   用一种稍微夸张些的说法,有些时候,爸妈的爱,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负担和枷锁。   尽管爸妈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可在宋如眼里,爸妈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必须要足够优秀,才能配得上她们的爱。   这当然不只是宋如一个人的压力,现代社会生活节奏那么快,人均都是压力怪,谁不是在负重前行?   或许是在别人眼里只是一件小事,怎么会有人因为考试退步了几名就哭上一整天?   但对于正在经历那一切的人来说,对于一个为了提高成绩什么都做了的学生而言,熬夜学习到凌晨,宿舍的灯都关了,还是打着手电筒趴在被窝里学习,就连走路、吃饭的时候,都在背着小册子,结果学习成绩反而退步了。   这就无异于是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每个人排解压力的方式各不相同。   有人去看心理医生,有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刷影视剧,有人玩游戏发泄,也有人去体验极限运动。   宋如的方式就是机车。   当引擎轰鸣声响起的时候,一切烦恼都被抛之脑后,擦过她指尖的只有风和自由的味道。   宋如现在就是那种感觉。   任务世界融合的郁气,被裴天落拉进梦乡的愤怒……好像都离她远去了。   她甚至觉得,这就是传说中的冥海,夏尔是那条鲲鹏,或许是鲲,也或许是鹏,随便吧,反正她和他就是自由自在地在冥海里徜徉。   宋如现在什么也不愿意去想,只想放空自己的思绪。   任由风,把她带向任何方向。   起初,夏尔能感觉到,宋如非常开心。   可渐渐的,却没了声音。   他回头看她。   只见少女闲闲地盘腿坐着,单手撑着下巴,螓首一点一点的,似乎是有些犯困,秀丽的黑发自然地垂下,在风中穿过她玉白的指间。   黑袍少女的上方天色苍茫,下方云海浩瀚。似是察觉到了夏尔的凝望,她抬起半睡半醒的双眸,轻轻地抚摸他的后背安抚,“好夏尔,不飞了。”   这个认知,比刚才更令夏尔疯狂。   我给了主人快乐,而她正在奖励我。   明明龙鳞又硬又厚,可夏尔就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宋如手指的绵软,正在透过那些龙鳞,直接触摸他的心灵和灵魂。   那一瞬间,这一头把飞行当做本能的巨龙,身形剧烈的颠簸,就像是飞行员喝了假酒以后,这艘飞机差点没直接坠落。   宋如:“?”   夏尔的驾驶技术为什么突然这么飘?   她被晃的头都要晕了!   宋如真的担心,夏尔会一头撞在下方的山峰上。   好在他总算稳住了身形,最终稳稳地着陆。   看起来刚才就像是发生了什么,才会突然迫降。   夏尔整个脑袋都晕乎乎的,宋如的抚摸让他有些飘飘然,他用那颗硕大的龙首,靠近宋如的身体,在她身上蹭了一蹭,大着胆子,满怀期待地问道:“主人,你能摸一摸我的尾巴吗?”   夏尔常常做这样的梦。   梦里他变成了一个好看的少年,比那个狡诈的人类公主还要好看。   主人夸他很漂亮。   梦里他变成了一条腾飞的巨龙,带着主人在天空里飞翔,她总会温柔地奖励他。   今天这个梦,似乎比以往每个梦境都更加清晰,也更加真实。   那主人能不能摸一摸我的尾巴。   好想被您摸一摸尾巴啊。   夏尔乖顺地跪伏在宋如身边,龙神那锋利的龙爪,被他藏在了身下,恶魔般骇人的双翼也被祂收了起来,祂的尾巴围绕着身体盘了起来,尾巴尖离宋如很近很近。   似乎只要能得到她的首肯,夏尔就会被尾巴送到她的手边。   宋如搞不懂,这是龙族什么奇奇怪怪的嗜好吗?   再次强调一遍,对于宋如而言,这五个梦境是同时发生着的。   夏尔请她摸尾巴的时候,正是楚渊那个世界,齐安雅问宋如想送楚渊什么礼物的时候。   那也意味着,是梦乡真正的缔造者冥神阿琉斯出现的时候。   这位旧神告诉宋如,想要离开这些梦境,必须要满足梦境主人的心愿。   这样一想,夏尔的心愿是如此简单!   不就是摸个尾巴吗?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跟楚渊那里一比,夏尔这个心愿,简直就是一道送分题嘛。   更何况,那是龙啊,摸一摸龙的尾巴什么的。   即便夏尔不提出这个心愿,说不定宋如自己都会有这样的念头呢,她对龙尾的确是充满了喜爱和好奇。   宋如说:“好啊。”   夏尔满心都是喜悦,他做过许许多多这样的梦,可是每个梦境都卡在向她提出请求那一步。   每一次黑袍少女都是冷漠地看着他。   既不说同意,也不说拒绝。   那仿佛是一个他永远都等不到的回答。   可是今天,梦里的她同意了!   主人真的要摸一摸我的尾巴。   夏尔兴奋地简直想要在驼着宋如,飞上几十圈。   宋如伸出手,慢慢地贴近了魔龙的尾巴。   很长很长的尾巴,像是山脉一样蜿蜒。   触感像是山峰上的怪石一般嶙峋。   宋如身上就长有鳞片,当她是女娲后人的时候,使用那具人首蛇身的身体。   但她和他的鳞片,显然差别极大。   她的鳞片总是带着一股湿潮之气,好似浸泡在水里。   夏尔的鳞片却是干燥的。   宋如的鳞片冰冷,夏尔的鳞片却滚烫。   到底像什么呢?   宋如想到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合适的比喻,火山岩吧。   夏尔只觉得太舒服了!   舒服到他明明趴在那里不动,却觉得整个人都飞了起来。   主人纤细柔软的指尖,轻轻抚过他龙尾上的鳞片,像是阳光一样暖融融的照耀着他。   他曾经满身伤疤,可长日尽头,他站在她面前,她饱含爱意的目光和触碰,治愈了他所有过往的伤痛。   夏尔舒服的眯起了那双独属于魔龙的金色竖瞳。   祂像一只被主人爱抚的猫儿一样,溢出了一声轻轻的哼叫。   如果可以,祂希望自己有控制时间的能力,让时间在这一刻永驻。   宋如抚摸的一向很有节奏感,夏尔舒服到快要睡着了。   忽然间,她的节奏乱了。   她手下的动作变得杂乱无章,樱唇里声音那样娇、那样软:“楚渊,别、别亲了……”   魔龙原本微阖的双眸立时睁大,金黄色的竖瞳里满是危险的气息,一连问出两个问题:“主人,楚渊是谁?什么是亲?”   宋如:“!!!”   我太难了。   我刚才一定是被僵尸吃掉了脑子。   明明之前也在同时经历五个画面,宋如靠着强大的逻辑和清晰的思绪,一直没有串过频。   偏偏眼下——   该死的楚渊!   可恶!   把他头拧下来吧,一出去就给他拧下来!   可是宋如还牢记着小宋晏给她的建议。   关于梦乡里的宋如是真的这件事,必须要瞒的死死的。   不过夏尔是怎么听懂的?   这明明是不属于混乱大陆的语言。   真就新神全知全能吗?   久久没有等到宋如的回答,魔龙焦躁地站了起来,祂的龙首靠近宋如,那种火热的龙息,将宋如完全包裹,几乎是立刻就让宋如感觉到了来自生物本能的危机感。   祂的目光就像是锁链一样,直直地、也牢牢地锁住了她。   上天入地,无处遁逃。   夏尔身体里暴虐的龙性在疯狂肆虐,祂只是随随便便站了起来,尾巴就那样随意地向后一挥,就毁掉了荒野上一整座山峰。   这位龙神固执地想要向宋如寻求一个答案。   在这片空间里,不止有你和我,对吗?   你还摸着谁的龙尾?   你明明说过只要夏尔的!   好想毁掉这一切,这片梦境空间,陌生的男人,全都毁掉。   让主人看着我。   只看着我。   冥神的声音再次在宋如的心底响起:“请您安抚龙神,如果他发狂,这片梦乡会毁掉的,到时候您就只能永远被困在这里。”   宋如:“你这句话到底几个意思?阿琉斯,你怎么句句都不说人话呢?龙神的力量是了不起,可我的力量呢?我的原初魔戒,即便不谈神器,我自己的神魂力量又去了哪里?你把我的力量还给我,我来镇压发狂的他。” 第62章   阿琉斯:“抱歉, 女士,您的力量正在帮我修复残魂,我无法主导这一切, 只有让五位神明全都得偿夙愿,我才能终止梦境,把您救出来。”   宋如:“???”   阿琉斯很苦恼:“我也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我本来应该彻底消散的,但我又有了意识, 从我刚刚重获意识的那一刻,感知到的就是五位神明在疯狂向梦乡输送神力, 而您的力量正在复苏我,我根本无法终止这一切。一个紫衣少年, 最先唤醒我——”   宋如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裴天落, 他叫裴天落,记住这个人的名字, 今天这一切困境都是拜他所赐!”   阿琉斯:“即便裴天落把迷雾山脉所有力量,还有我曾经神器碎片的力量都加诸于我,其实我也无法被重新唤醒。是您, 正是由于五位神明, 在梦乡最想见到的人全都是您,或许是梦乡在设计之初, 就有一些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问题存在。总之, 我窃取了您的力量, 但这非我所愿。我愿意补偿这一切, 任您驱遣。”   宋如:“你说的神器碎片,是夏尔带的那块铁锈牌!”   淦!   原来全都是冥神。   夏尔那块铁锈牌,是神器碎片, 神器旧日之主是冥神。   迷雾山脉传闻是一位旧神的苏醒之地,那位旧神是冥神。   系统检测到的那面魔镜,是迷雾山脉最珍贵的宝物,它也是冥神的旧物,冥神用这面魔镜来打造梦乡。   宋如:“你有什么能力?我驱遣你一道残魂有什么用?”   阿琉斯:“旧神陨落,神器里残余着扭曲的神性。您是原初魔戒的新主,我可以帮您对抗使用魔戒时那种堕落和疯狂。我擅长幻境,我还是一本旧世纪活着的百科全书。”   这样想想,阿琉斯也不是一无用处。   阿琉斯的魂力太虚弱了,祂的声音再次消散。   宋如知道,必须要安抚夏尔。   该怎么安抚夏尔?   魔龙正在荒野里到处撞击,整个梦乡都被撞的一再震颤,其他几个梦境主人神力如同流水一般往梦乡里输入,试图想要稳固梦乡。   谁也不想从这场梦里醒来。   书里描写过太多次,魔龙发威时的情景,那是如同末日一般的灾难景象。   可夏尔却十分克制,哪怕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本性,却仍旧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宋如,没有让一颗从悬崖上方滚落的碎石,砸在宋如身上。   书里,女主黛茜都是怎么安抚男主夏尔的?   好像就是追在祂后面,一个劲儿地丢治愈术。   治愈那些被魔龙伤害的人们。   这完全没有参考价值啊摔!   宋如只能赶鸭子上架:“夏尔,你冷静一点!不想再让我摸一摸你的尾巴了吗?”   夏尔狂乱的金眸,像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平息。   祂把龙尾扫向了宋如。   那条龙尾,原本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却在靠近她时,动作骤然放轻。   宋如轻轻地呼噜魔龙的尾巴,仿佛在揉白色的猫肚皮。   夏尔追问:“谁是楚渊?他也是主人的魔侍吗?”   宋如:“没有楚渊,他不是我的魔侍,我说过的,我只要夏尔当我的魔侍,夏尔不信我吗?”   夏尔的金眸里朦胧着水雾,明明是轻易就能给世间带来灾难的魔龙,却像是小鹿一样脆弱懵懂,“我当然信任您,主人,可您亲他……什么是亲?夏尔也要!”   宋如:“……”   这也要攀比?   但凡我出去,必然把楚渊的头拧下来。   怎么?你这头也不想要了吗?   不过夏尔对于人类的事,其实不太熟悉,他连“亲”是什么都不知道,随便糊弄一下应该就好了吧。   宋如:“你把脸凑过来。”   夏尔把龙首靠近她。   宋如在他的眉心“吧唧”一下。   她就像是亲了一只小猫咪,或者是一只狗子那样,内心毫无波动。   夏尔却被滚烫的温度,瞬间席卷了全身。   祂热的快要爆掉了!   夏尔不知道宋如对他做了什么,只觉得眉心似乎还停留着少女温软的唇瓣,那种触感、那种馨香,全都令他狂热无比。   何止是刚才被摸尾巴的那种舒服,简直是快要炸裂了。脑海里像是有成片成片的烟花瞬间盛放,色彩缤纷而斑斓,所有一切都鲜亮的仿佛原本的色彩被放大了无数倍。   宋如眼睁睁地看着,夏尔这条原本青黑色的魔龙,瞬间烧成了一条火焰般的红龙。   祂像是把她拥在自己的怀里。   她娇娇软软的小手还抚摸着祂的尾巴。   祂的眉心抵着她娇嫩的小脸。   夏尔的声音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主人,我快要爆炸了,我好难受。”   宋如只觉得有另一条坚硬的尾巴,抵在了她的手心。   她错愕地看着夏尔:“你们魔龙有两条尾巴的吗?”   夏尔什么也不知道。   夏尔只是难耐地用他的第二条“尾巴”,又蹭了蹭宋如。   宋如脑海里陡然浮现出来一个可怕的猜想。   西方龙的话,那里是不是就像蜥蜴或者是蛇那样?   对不起我宁愿我没上过生物课!   夏尔你胡乱发什么情啊!   这就是龙性本淫吗?在下见识到了!   宋如用拳头狠狠地锤向夏尔的龙尾:“别再卷着我了,放我下来!”   夏尔把宋如放在了地面上,哀求道:“主人,我好难受啊,帮帮我。”   帮你个锤子!!!   宋如:“你去洗个冷水澡,讨厌冷水你就洗个岩浆澡,情绪再暴动,你就沿着这些山峰喷火,随便你干什么,哪怕把这梦乡全都烧干了,总之你离我远一点。我数到三个数,你要是没有离我十公里远的话,你以后都不用再跟我说话了!三、二、一!”   然而宋如要安抚的人,远远不只是夏尔一个。   王玄之的梦境。   原本像谪仙一样温润的公子,气质陡然间变得危险无比。   宋如觉得眼前的男人就像是一道深渊。   她想要往后移,可后背已经抵到花窗了。   宋如为自己解释:“我没有跟你生疏。”   王玄之根本不听她说了什么,伸出修长的手臂,一把将她圈在怀里,把下颌放在她海藻般的发顶,深深嗅一口她身上那种夹杂着海水和药香的清淡气息,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   他从背后抱着她,两只手都搂着她的手臂,把她完全拴在自己怀里。   这个姿势太过亲密。   他那银发和宋如带着浅浅绿色的青丝交缠。   从王玄之的角度,分明能看到她那一抹雪色的后颈,在层层叠叠的宫装之下,白的像是要发出光来。   他轻轻啄了那里一口,唤道:“仙儿。”   他越发沉迷,吸血鬼般轻咬着她那一截白腻的颈项。   宋如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抱过。   她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   有这样一种说法,测试一个人有没有安全感。   可以看当她走进一间空荡荡的公交车里,会选择坐在哪里?   最没有安全感的人,一定会坐到最靠后的位置,因为那里后背靠着的是墙。   把后背交付给别人,这是极其信赖对方的一个表现。   在真实的战斗之中,宋如可以和王玄之互相交付后背。   但她不可能接受他这样的拥抱。   更别提他还在亲她的脖颈。   宋如简直恨不得,直接把王玄之从窗子里丢出去,在云海里痛揍他一百遍!   花花公子偷香窃玉那一套,玩到我这里来了?   可是宋如已经从裴天落那里知道,这个梦境真正的主人不是她,而是别人。   就像眼下这个梦境的主人是王玄之,宋如在这里受他支配。   宋如明明都在炸毛的边缘反复横跳了,却还得反过来安抚王玄之,“我真没有跟你生疏。”   王玄之把下巴放在她的肩颈,望着她小巧如玉的耳垂,声音里带点委屈,控诉道:“你都不喂我吃蜜饯,你往日里在梦里对我不是这样的。仙儿对我可热情了,总是撒着娇,要玄之哥哥亲亲,要玄之哥哥抱抱。”   宋如:“……”   你做梦!   哦不对,这还真是王玄之在做梦。   可即便做梦,你就能把别人的人设都给崩了吗?   在下并不是那种娇娇软软的甜妹子啊!   虽然为了你那个任务世界,我确实啃了一整本《绿茶手册》,但我的茶艺并没有修炼到你说的那种炉火纯青的境界。   宋如强行把王玄之往回拉:“老是亲亲抱抱多腻啊,玄之哥哥,我们今天可以聊聊天呀。”   王玄之:“聊什么?”   宋如:“什么都可以聊,我们可以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比如,你最近不是去了七星山吗?七星山那边的事解决的怎么样了。”   王玄之失神地盯着她那双嫣红的唇瓣开开合合。   “七星山吗?七星山当然一切都顺利,有我出马——”   宋如:“玄之哥哥,你总是报喜不报忧,你是不是又受伤了?故意瞒着不告诉我。”   当然会受伤。   怎么可能完全不受伤呢。   七星山那样危险。   王玄之只是一个普通人,又不是修炼到天帝和女娲宫主那等层次的大乘期强者。   但这些哪有向仙儿细说的必要?   她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王玄之在现实里见不到她。   便越发求之于梦境。   可他很少做梦。   他的睡眠质量很差。   他总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一闭上眼,眼前就是一片金戈铁马之声,是他心爱的女孩惨死时,溅在他脸上的鲜血,是魔界入侵仙界之后留下的断壁残垣。   王玄之白天看起来有多开朗,夜里就有多痛苦。   他其实十分羡慕楚渊。   家庭美满,父母都在人世,爱的姑娘也还有追求的机会。   我什么都没了。   王玄之比宋如更清楚,他想要复活她,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仙凡魔三界从来没有这样的方法。   楚渊那个世界的方法,只适用于镇前辈那种修炼到极高境界的残魂。   可王玄之没办法面对这个事实。   他总是笑着安慰宋如,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从不向她倾诉,自己身上都背负着什么。   难得今天能在梦里见到仙儿。   王玄之把手指放在宋如的唇边,“嘘,仙儿,别说这些,我们来做点快乐的事吧。”   宋如:“……”   你不对劲!   你真的不对劲!   神他妈快乐的事。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那都是什么快乐的事。 第63章   宋如连忙转移话题, “玄之哥哥,我喂你吃蜜饯吧。”   王玄之偏着头看她,少女细长的手指, 伸进红色的木盒里,夹起一块沾染了糖液的蜜饯,递到王玄之身边。   宋如想象中的喂蜜饯, 就跟喂小宋晏吃果子那样。   小孩总是自己叼走果子,找个地方慢慢吃。   王玄之咬住蜜饯之后, 却并没有松开,他那双总是含情的桃花眼微微一弯, 伸出舌头向上,把宋如的两根纤纤玉指含进了嘴里。   宋如:“!!!”   您就不能当个人吗!   太别扭了、太别扭了、太别扭了!   你不嫌我的手脏, 我还嫌你的口水脏呢!   明明是一位光风霁月的白衣公子, 却偏偏做着这样的事。   他把她的指尖,细细地在舌尖研磨。   或轻、或重。   终于玩够了, 他的那双偏浅的唇色上,都沾染了淡淡的水色,琥珀色的双眼里, 眸光潋滟, 还要说上一句:“好甜,仙儿比蜜饯甜一万倍。”   宋如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好了, 蜜饯吃完了, 到此为止!”   王玄之:“只吃了一个怎么行, 还要吃。”   宋如:“自己拿。”   王玄之:“要仙儿用嘴喂我吃。”   你怎么不上天!   哪有这种没事。   亲,建议您别睡着做梦,直接做白日梦呢。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宋如在楚渊的那个梦境里, 卡在了齐安雅问,她要送给楚渊什么生日礼物那个地方。   在夏尔的梦境里,卡在了夏尔问她,可不可以摸一摸他的尾巴。   也就是说,这是冥神阿琉斯首次出现,告诉宋如,只有帮这些梦境的主人,全都达成心愿,她才能离开梦乡。   让宋如思考,到底要送楚渊什么礼物,她绞尽脑汁便是。   让她摸夏尔的尾巴,她甚至还有一点小期待。   让她用嘴喂王玄之吃蜜饯,他在想桃子!   宋如只能疯狂转移话题,一把抓起王玄之腰间佩戴的那把折扇,嗲声嗲气地质问:“玄之哥哥,你明明说这是一面空白扇子,但我看到上面有画了,你骗我~”   王玄之轻声一笑。   他后背斜倚着花窗,身后是渺渺云海,闲闲地坐在那里,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微微曲起,更显修长。   他右手揽着宋如的纤腰,把她放在自己伸直的那条腿上坐着,另一只手解开折扇,递给她把玩。   不变的是,他那线条姣好的下巴,始终贴着她的肩颈摩挲,贪恋着她的柔软与清香。   宋如尽量忽略那种痒意。   疯狂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王玄之你给我等着,等我从梦乡出去了!你绝对没好果子吃。   宋如打开那把折扇。   那上面画着美人图。   极为精巧。   每一片扇骨上,都是一幅完整的美人图。   整整一百根扇骨,便整整一百幅美人图。   她第一反应就是,真漂亮啊!   不愧是王玄之,花花公子才最懂得欣赏美人。   可越看越觉得有些怪异,这些画面过于熟悉了吧?   王玄之说话时的热气,就熏在她的耳边:“仙儿,这些画上面都有阵法,只要很小一个技巧,画面就会放大。”   王玄之点开宋如正在凝视的那一幅画。   烂漫绽放的春花中,有一黄衣少女,靠坐在秋千上浅眠,蝴蝶在她身边蹁跹起舞,她耳边戴的碧玉耳环折射着粼粼碎光。   哪里有什么美人图!   这分明是宋如自己。   宋如记得这一幕,她和王玄之一同去凡人界的赏花会,荡秋千荡的太舒服,她就睡着了。   王玄之画的太好了。   宋如:“我根本没怎么好看,你就算艺术加工,也不能加工到这个地步啊?”   王玄之和宋如贴的太近了,宋如都能感觉到他在笑时,胸腔震动的那种轻颤和闷响。   他怎么又在笑?   宋如:“你笑什么?”   王玄之:“我笑你不讲理,不怪自己长得太美,偏生要怪我一个小画匠。”   笑过之后,王玄之翻手取出了另一把折扇,那扇子纯粹是空白的扇面,“我可没骗你,我这人是有些心机,喜欢耍着人玩,可我骗谁都不能骗我家仙儿。我同你说过的,这扇子我炼制了两把,一把专门用来帮你熬药,另一把专门用来画你。”   他自己熬药时,受那些烟熏火燎也就罢了。   怎么舍得画了宋如的扇子,也被炉火污着。   王玄之就这么将宋如抱在怀里,把折扇上的画一张一张地点开,向她述说那些隐藏在日常小事当中的每一份缱绻心事。   宋如要说自己一点也不受触动是假的。   如果抛开两人此时过于暧昧的姿势不谈,只听王玄之述说那些往事的脉脉温情——   宋如真的有些难以招架。   谁的心真正是石头呢?   宋如的心是肉长的。   除了为了回家不惜与全世界为敌的那一腔孤勇,她和这世上的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人心都是肉长的。   她对王玄之的痴情是假的。   要做任务是真的。   可和王玄之真实相处的每一个春夏秋冬也是真的。   最好笑的是,宋如这时候脑子里最大的那个念头就是,就这样把时间熬过去吧。   就用温情剧本,让王玄之走完这个梦乡。   她这样利益至上。   我哪里配得到王玄之的喜欢?   这花花世界,为什么非要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啊。   明明书里他想要复活女配,也不妨碍他后宫佳丽三千。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王玄之听到心爱的女孩,口中叫出了别人的名字:“楚渊,别、别亲了……”   王玄之介绍到第三十七幅画的手,停顿了一瞬,反问道:“仙儿?”   他那清雅的声音仍旧是平静的,宋如却莫名从里面听出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宋如心里慌极了。   该怎么解释?   她能哄得过去夏尔。   却难哄得过王玄之。   夏尔涉世未深,还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年。   王玄之这花花公子,妥妥的老司机!   都怪楚渊!   该死的楚渊。   你一直亲个锤子啊亲。   宋如急得头顶都快冒烟了,都没有想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来安抚王玄之。   王玄之动作强硬地掰过她的脸,强迫她和自己对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好似深不见底,一字一句地说道:“仙儿不该在我的梦里,叫楚渊的名字,对吗?”   宋如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生怕又惹到他发飙。   她今天算是见识到王玄之这个白切黑有多可怕了,笑的有多温柔,下手就有多狠。   王玄之:“仙儿只是在小天庭的梦境会议里,见过楚渊一面。”   宋如继续点头。   王玄之:“都是我的错,这是我的梦境,仙儿是我梦到的仙儿,仙儿哪有什么自主意识呢。都怪我,往常总是看楚渊穿黑衣、用剑不顺眼,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居然梦到了仙儿说楚渊别亲这种话,我太离谱了。仙儿根本没有什么意中人,仙儿从头到尾都在骗我,没有什么爱穿黑衣服、用剑很厉害,是宗门大师兄,还十分专情的意中人,那个意中人更不可能是楚渊。”   宋如长长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   王玄之你逻辑满分!   干得漂亮!   就是让宋如自己编,她都编不出这么圆满。   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啊、对啊。”   满以为自己今天逃过一劫。   却忽然看到漫天的藤蔓疯长,寝宫里每一个角落,都被那些墨绿色的藤蔓铺满,那些藤条的中心,就是王玄之,它们简直像是从他身上长出来的。   他那张俊逸非凡的面容,在那些墨绿藤蔓的映照下,显出几分妖异。   第一根藤蔓捆住了宋如的蛇尾。   第二根是她的手腕……   越来越多的藤蔓,将她捆绑、包裹,把她抛向空中,像是要将她完全撕裂,可却又十分温柔。   白衣白发的青年,半仰着头看向被藤蔓团团捆着的宋如,神色痴迷,“仙儿,知道我在罚你什么吗?”   宋如猛地摇头。   那些藤蔓出现的太突然,动作太过狂暴,早就把她头上的玉簪扯掉了,她这样晃着脑袋,带着微微绿色的长发散乱歪斜,瞳仁里盈着水汽,像是被气急了。   王玄之知道,那绝不是泪珠,他家仙儿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流泪,心里怕不是早就在盘算着该怎么报复回来了,但却着实显得她鸦羽越发浓黑,分外惹人怜爱。   王玄之低叹一声:“你该想明白,我在罚你什么。”   他咬向了宋如的红唇,比起亲吻,确实更带惩罚意味。   他的牙齿在她的唇瓣上留下印记。   那些好似从他身上长出来的藤蔓,也没有一根是闲着的,到处在她的肌肤上游走。   就在宋如以为,王玄之会把她的双唇咬破的时候,她甚至都做好了会迎来满嘴铁锈味的准备。   王玄之的动作却忽然又变了。   他强势地把舌头探入她的口腔,在里面攻城略地,霸道至极,抢夺她所有的甜美,让她连呼吸都只能依赖于他的渡气。   宋如早就知道,王玄之不管往日里怎样,穿着白袍戴玉冠,别人赞他端方俊雅,都以为他的性格温润如玉,但真正的他却并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一位潇潇君子。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王玄之和裴天落是同类。   剥开那层光风霁月的表皮,真实的他就像是一条随时都在吐着毒信的毒蛇,真正的斯文败类。   甚至于,王玄之还不如裴天落。   起码裴天落没办法像他一样,伪装的那么好。   起码所有人都知道裴天落是个疯子。   但王玄之演的太好了,明明深知他本性的宋如,都会被他表现出来的温柔所迷惑。   在这一刻,宋如真正的见识到了。 第64章   这到底是怎样一种折磨?   宋如同时身处于五个梦境。   还好她家阿晏是一个小天使。   可其他人全是疯子!   她同时在被楚渊和王玄之亲吻, 说着只是让她摸一摸尾巴的夏尔,最后蹭到她手心的却是那种东西。   某一瞬间宋如感觉,自己要被楚渊的亲吻给揉碎了, 意识全都撞成了碎片。   可王玄之又像是把她狠狠地抛到高空,唤回她的感知。   你的那些触手,都在我身上做什么, 快停下啊!   王玄之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亲爱的。”   每唤一声,便吻的愈深。   他用舌尖勾勒着少女那双玫瑰般红唇的形状。   在现实里, 他不敢这样叫宋如。   他为宋如招魂的那一天,敏锐地察觉到了, 宋如对这样的称呼,十分排斥。   他便再也没有叫过。   王玄之小心翼翼地在现实里, 隐藏着自己对于宋如所有的爱意和疯狂。   今天这个梦境, 成了唯一一个发泄口。   宋如快要疯了。   被这些人逼疯。   今天真的是糟糕透顶的一天!   倒霉透顶的一天。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遇到那么多不详的兆头, 分明说明我今天不该来。   但凡我像乔西娅一样,有一点神秘学的基础,选择相信命运的预告, 我就该在闹钟坏掉的那一刻, 意识到今天的学院历练不对劲。   我是要探测夏尔的金手指,但我不是非今天来学院历练不可。   什么时候不行啊, 什么地方不行啊。   混乱大陆有那么多遍布灵性材料的密地。   我为什么这么心急地非要在今天完成。   莫名其妙坏掉的闹钟不够, 刚好到我刚好没有的热水不够, 突然蹿出来的黑猫不够, 洒掉的盐瓶不够,就连乔西娅的占卜,都不够拦住我的脚步吗?   我现在懂那张塔牌到底意味着什么了!   裴天落就是那道从天而降的闪电!   混蛋裴天落!   事实上, 五个梦境同时进行,宋如此时也正处在裴天落的梦境里。   他同样也听到了宋如那句:“楚渊,别、别亲了……”   紫衣少年只是愣了一愣,就回过神来,“初武大陆那位剑道天才,传闻中天外天传人,新晋武道宗师楚渊,在梦乡里梦到的也是你?这梦乡还真是会偷懒,虚构出了一个神女的形象,居然同时应用在两个梦境里吗?”   实不相瞒,是五个梦境全都是在下一个人!   一个人打五份工实惨好吗?   宋如宽面条眼泪。   裴天落嗤笑了一声:“楚渊也够可怜的,现实中得不到神女,就在梦里做这些无意义的幻想。”   宋如第一次觉得,裴天落说的真对。   但凡楚渊、夏尔、王玄之能有这份觉悟,她又何必承受这种三倍的折磨!   不对!   等等。   这里还有裴天落这个恶魔。   他又会怎样折磨我?   宋如心里警铃大作,一下子就弓起身体,满是警惕地望向裴天落,全身上下每一个动作都写满着防备。   裴天落摇头笑笑:“你未免太过低看我,我连神女那个傀儡都不碰,更何况是你?一个梦境的幻象罢了。”   他喜欢的是宋如。   他想要的是真真正正的宋如。   不是那个被他洗脑,只能做他傀儡的神女。   也不是眼前这个,像是模仿着他心里的宋如构建出来极为生动的幻象。   再怎么生动。   假的就是假的。   他不要任何替代品,不管赝品和真品有多么相像。   裴天落只想要宋如,真真正正的宋如。   然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正的宋如早就被他杀死了。   在他对她使用摄魂术的那个瞬间。   宋如能够感知到,裴天落身上弥漫的悲伤,但她不知道,他在难过些什么。   你想要的都得到了,不是吗?   你毁灭了神耀帝国。   你利用我做布局,和天道龙争虎斗。   你现在还在其他界域,搅得腥风血雨。   你有什么好难过的?   我才是今天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   裴天落向宋如提出邀请:“一起看看夕阳怎么样?”   宋如现在哪有心情跟他一起看什么夕阳!   裴天落就见到,明明是坐在他面前一动未曾动的少女,一张芙蓉面上遍布潮红,就连她的身体,都在不自觉地微微颤动。   裴天落摸了摸下巴,“他们对你可真够过分的,这里面不会也有宋晏那个傻子的一份功劳吧?”   宋如才不允许他污蔑自家可爱弟弟。   “阿晏……才……才……没有……”可是一出口,就夹杂着娇娇的细喘申吟,说的话都破碎的不成句子。   可恶!   可恶!   你们都会死的!   等我一出去,就把你们全都杀了!   什么该死的任务,老子不做了,你们都给我等着!   即便是自制力骄傲如裴天落,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真是一幅美景。   圣洁白袍之下的少女,身体正在被不熟悉的男人肆意地玩弄,不知道她都经历了什么,只觉红唇越发娇艳,微微喘息时,那宽大的圣袍都遮不住雪峰起伏。   裴天落印象里的神女,是温柔的,但也一直是冷然的。   她就像是绽放在高山之巅的一朵雪白莲花。   神圣而不可侵犯。   可此时此刻,她的小脸像是红透了的樱桃,又或是完全烂熟的水蜜桃,是成熟到连汁水都要爆开的葡萄,往日那双高贵的灰眸,如今里面全是朦朦胧胧的雾气,她的舌尖抵着贝齿,咬着下嘴唇,像是极力地在忍耐着什么。仿佛有什么防线,一旦被突破,就会滑向一个可怕的深渊。   少女那仿佛含情带娇的玉面,就是最好的妆容。   根本不需要任何脂粉,她的双唇、她的脸颊,就已经染上了醉酒般的酡红。   美人酡颜。   她的一切一切,都在述说着四个字——任君采撷。   邀君品尝。   裴天落喉结微微滚动。   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觉得这里的温度突然变热了。   他的心里很痒很痒,像是宋如拿着一根羽毛,轻轻地刷过他的心尖。   裴天落一生两世都没有爱过人。   他没有爱人的能力。   如果说不被人爱,只是不太幸运。   那么没有爱别人的能力,一定是一种彻头彻尾的不幸。   倘若裴天落真的爱上谁。   那份爱也一定是圣洁无比的。   就像他那样喜欢宋如,她完全听从他的任何指令,可他从来没有冒犯过她。   即便是他精神分裂最严重,最无法掌控自己的时候,他也只是用指尖摩挲过她的红唇。   裴天落是一个恶魔,可他也有着自己的坚守。   如果有一天,有一个女孩住进他的心里,他必定会敬她若神明。   明明心里这样想着。   明明唾弃着被情与欲所支配的自己。   裴天落还是忍不住靠近了宋如。   谁能抵挡这样的蚀骨诱惑?   活色生香。   从前她是高不可攀的山巅雪莲,如今她是浇透了水的玫瑰一般,容色娇艳欲滴。   裴天落脑海里紧绷的那根弦,仿佛随时都能断开。   他真怕某一刻,释放出来什么可怕的东西,压倒一切理智,也加入这一场梦境糜烂的狂欢里。   眼前的这位神女,真是一位致命的尤物啊。   裴天落不想再强行考验自己的忍耐力,叹息道:“我来帮你吧。”   少女的声音仍旧甜腻而破碎:“啊……你说……什么……”   漆黑的浓雾从裴天落身上涌出,将宋如完全包裹。   那一瞬间,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画面,所有的场景,所有的感官,全都离宋如远去了,眼前只剩下这个漂亮的紫发少年,他紫眸里的光芒澄净空明。   裴天落:“我暂时切断了你和别的你之间的联系。”   阿琉斯的声音在宋如心底响起:“您仍旧真实存在于另外四个幻境里,当您回到现实中,那些记忆会一同回到您的身体里。”   宋如:“不!我并不需要这种记忆,你作为梦乡的主人,难道不能拦截这些记忆吗?”   阿琉斯:“我为您尝试一下。”   宋如在这一刻真的无比感谢一个事实。   还好裴天落不喜欢我。   不然的话,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度过今天这场炼狱。   当然,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裴天落本人,这一点她绝对不会遗忘。   裴天落:“现在一起来看看夕阳怎么样?”   他没有等待宋如的回答,也不介意她到底是同意还是拒绝。   归根到底,宋如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一道梦境幻影。   昏暗无比的世界,瞬间有光照了进来,夕阳是那样温柔而又绚烂。   原本荒芜的芦苇沼泽,在那种暖橙斜阳照耀下,灿烂的像是要发出金光来。   宋如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奇异的场景。   明明一派荒芜。   却又灿烂如斯。   那些荒芜又灿烂的芦苇,瞬间就映照进了宋如的心海。   这里到底是哪里?   小宋晏的梦境是神殿,楚渊的梦境是酒楼,夏尔的梦境是荒野,王玄之的梦境是天宫。   裴天落这个梦境,现实中到底在哪里?   世界上真的会存在这种地方吗?   阿琉斯解释道:“这是裴天落的心灵世界。”   宋如知道什么是心灵世界。   神明的心灵世界,她同样也有,她的心灵世界就是地球那个温馨的家。   裴天落这种恨不得毁灭世界、连自己也一起死掉的神经病。   宋如原以为,他的心灵世界一定荒芜的寸草不生。   可没想到,荒芜是真。   寸草不生是假。   他那些枯黄的芦苇。   居然也能这般绚烂。   我好像并没有我自以为的那样了解裴天落。   眉目如画的紫衣少年,随手扯过一根干黄的芦苇,叼在嘴里,很是散漫的平躺在地上,双手交错放在脑后。他枕着自己的手臂,嚼着干草,华丽的声线如同一泓清泉:“在梦里,你常常这样陪我看夕阳。”   话音落下,他的人影就消失不见了。   阿琉斯:“裴天落在梦乡的心愿达成了,恭喜您,女士,只剩下另外四个人了。” 第65章   宋如累得瘫坐在地上, 平复着呼吸。   她甚至都没有太多力气去思考,为什么她只是陪裴天落看了一下夕阳,他在梦乡的心愿就达成了。   或许裴天落这种反派大魔王, 实在没有什么想见的人吧,梦乡对他来说根本毫无意义。   只是因为小宋晏喜欢宋如这个姐姐,阿琉斯写的这段满是bug的梦乡代码, 才会判断成,她是裴天落最想见到的人。   或许裴天落, 本来就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掌控梦乡,就像他能帮宋如切开, 她和其他几个自己之间的联系一样。   这位堕落神主,享受够了自己一手制造而成的混乱, 看够了这一出好戏, 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先一步离开了。   总之, 那根本不重要。   宋如坐在那一片金灿灿的枯黄芦苇里,冲着虚空招了招手,“阿琉斯, 你恢复的怎么样了?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身上散发着浓郁黑气的小婴孩, 从虚空中浮现,他长得着实有几分可爱, 一张肉鼓鼓的包子脸, 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 黑葡萄似的晶亮, 他的手臂就像是一截又一截的莲藕拼接而成。   他穿着一件样式典雅、设计板式看起来非常复古的黑色长袍,明明人长得又萌又可爱,那张脸上却满是忧郁气质, “女士,或许该改口叫您尊上,如果您不放心我的话,我们可以现在就缔结契约。”   宋如:“!!!”   这也太可爱了吧?   人类幼崽!   宋如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被萌化了。   阿琉斯怎么那么像表姐生的那个小侄子啊。   这和她想象中的冥神一点也不一样。   冥神的神力,和裴天落同源,都带着浓郁的死气。   宋如以为的冥神,应该就是像裴天落那样,冷冰冰的坐在王座之上。   阿琉斯从宋如的视线里,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模样,他无奈地笑道:“这是我的苏醒之地,我从沉寂中复苏,现在是类似于人类刚刚从母亲子宫中分娩而出时的状态。”   也就是说,我将会收获一枚软萌软萌的小婴孩,来当我的新下属?   我是这种周扒皮吗?   人家最邪恶的资本家,无非就是欺压童工。   那再怎么说也是能跑能跳的小孩子了。   我这是真的要奴役一个人类婴孩啊!   好的,我是!   婴孩怎么了?   婴孩只是表象,阿琉斯真正的身份可是冥神,别的不提,光说他能对抗使用原初魔戒时那种疯狂的呓语,就是帮我天大的忙了。   能看的出来,阿琉斯并不是一个急性子,他不紧不慢地回答着宋如的问题:“如您所见,我现在正在缓慢恢复当中,要等他们全都离开梦乡,我才能恢复的更快一些。关于梦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您也大概知道一些了,您还想知道什么呢?”   宋如想到了当初系统第一次向她科普,冥神和那个人类女孩凄美的爱情故事时,她追问的那一句:“后来见到了吗?”   如今见了本尊,吃瓜当然要吃到底啊!   宋如:“不如聊聊,你和那个人类女孩?”   阿琉斯的笑容泛起一丝苦意,他那肉嘟嘟的小手掌,在虚空中轻轻一划,宋如眼前就多了一个画面。   天色霁蓝。   大雪茫茫。   一位金发碧眼的人类少女,正在小木屋前的烤炉旁忙活,面粉沾染在她美丽的面容上,她的声音像黄鹂一样清脆,“面包发酵好了,女巫阁下一定会喜欢这个口感。哎呀,披萨还要再加点芝士,虽然阁下不承认,但她分明是个甜食爱好者呢!”   忽然,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隔着虚空望向阿琉斯的方向:“大人,您又在注视我吗?抱歉,我只信仰光明,我是太阳神的忠实信徒。您再怎么关注我,我也不会改变自己的信仰。”   宋如满脑子问号。   这分明是黛茜啊!   阿琉斯温和地解释:“我没有想要你改信黑暗,光明是一种伟大的力量。”   黛茜:“黑暗也是一种伟大的力量,我认识一位魔法师阁下,她的黑魔法超厉害!如果不是为了让我改信于您,那我实在想不明白,您这样一名位格强于灰袍大贤者的魔法师大人,为什么会注视我?我唯一还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这圣阶的光明魔法亲和度吧?至于公主不公主的,似您这等高高在上的存在,又怎么会在意那些世俗里的身份?”   宋如听到了阿琉斯的叹息。   这个婴孩模样的冥神,回过身对宋如说:“我刚认识她的时候,觉得她很傻,可和她熟悉了才发现,她在某些事情上又通透的过分。”   宋如:“所以黛茜就是你爱的那个人类女孩?”   阿琉斯轻轻点头:“我以神格为代价,换回了她重新转世的机会,梦乡就是我等待见到她的最后一面。迷雾山脉是我和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我本该在这里和她见过之后,就消散于这个世间的。”   宋如以前觉得这本书很离谱,在迷雾山脉这种危险无比的幻境里,会陡然出现一个很不合理的烤炉,真的挺离谱的。   难怪!   原来那就是阿琉斯为他的恋人建造的。   补上逻辑缺失的这一环之后,居然还觉得有点甜?   这对cp我磕到了啊!   久久等不到阿琉斯的回应,黛茜问道:“大人,我确实感觉到,您的气息有些许的熟悉,那是一种很朦胧的感觉,我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难道我们以前见过吗?”   阿琉斯说:“我们没有见过。”   他关闭了那道虚空之眼。   被人注视的感觉消失了,黛茜耸了耸肩,重新开始张罗着烤面包,嘴里还哼着索伦帝国的民谣小调。   阿琉斯对黛茜说,他们从前没有见过。   可宋如却在阿琉斯的记忆里,看到了转世前的黛茜。   那一世的黛茜还不是公主,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农家少女。   她有一半的黑暗魔法天赋,也有一半的光明魔法天赋。   她那时候就很喜欢烘焙。   太阳神是个玩世不恭的青年,十足十是个老饕,使用化身在人间游历时,被黛茜烤出来的面包香味吸引了。   太阳神用一杯圣水,交换走了黛茜的面包,回到诸神居住的山巅时,拿这件事取笑冥神:“阿琉斯,我今天遇到一个小姑娘,她既有光明魔法天赋,又有黑暗魔法天赋,我用圣水帮她遮蔽了对于黑暗魔法元素的感知,这样她修炼光明魔法会更快,我做了一件大善事。”   阿琉斯是五位旧神里年纪最小的,对哥哥的做法很不满:“那你为什么不把她的光明魔法遮住,这样她修炼黑暗魔法就会更快。”   太阳神:“傻弟弟,听听你都在说什么胡话,世人追逐光明,恐怕你永远都不会明白这一点。”   阿琉斯和太阳神打了一个赌:“如果她最后选择黑暗,你果园里那棵苹果树就归我了。”   神灵的生命其实漫长到近乎无聊,凡人的寿命在他们眼里短到不过弹指一挥间,太阳神乐的跟自家傻弟弟打这种赌消磨时间:“好啊,我和你打赌,随便你用什么手段。你要是能赢,别说一棵果树,那一整个果园我都送给你。”   一直都待在冥界的阿琉斯,第一次来到了人间,为了一个凡人女孩。   初到人世的祂,闹过许多笑话。   黛茜甚至把祂当成是坑蒙拐骗的神棍。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他们跌跌撞撞地成长。   相识、相知、相恋、相守……   等太阳神再次见到阿琉斯时,已经是自家傻弟弟为了偷盗人类女孩的魂魄,被规则所惩罚了。   太阳神把一整个果园都送给阿琉斯,劝祂停下这一切,“早知道事情的起源,只是关于果园的一个小玩笑,我早就该把那些果树全都砍了!不让你惦记。”   所有人都劝阿琉斯:“不值得。”   你是神。   你主宰万物,你有无尽的寿命,你有无边的神力。   不值得为了一个普通的凡人,毁掉你的神格。   事情早就不止和果园相关,阿琉斯无法接受黛茜死亡的事实:“是魔潮!魔潮害死了她,她为了救别人,死在了魔潮里。我不是神吗?为什么我没办法阻挡魔潮?我算什么神明?我连自己心爱的女孩都保护不了!”   太阳神拍了拍他的肩膀:“事实上,我们正打算离开,魔潮越来越严重了,这种魔潮会严重损害我们的神性,神明比普通人更难抵御魔潮。你跟我们一起走吧,这片大陆将会迎来危机,将会诞生新的神灵来终结灾难,这是自然之道,是凌驾于神明位格之上的命运。”   阿琉斯很不理解:“可我们是神,我们不该保护自己的信徒吗?留下信徒被魔潮吞噬,我们却自己离开?”   所有旧神都笑了。   笑这位年纪最小的冥神太过天真。   “我们是因为自身强大,才成为了神;并不是由于被信徒供养,才成为了神。我们当然可以帮助信徒,那是出自神明的仁慈,可是难道人类那些廉价的献祭和祷告,值得我们赌上自己的性命吗?”   阿琉斯的讲述到此为止。   他迷茫地看向宋如:“你能理解我的哥哥姐姐们吗?”   看样子阿琉斯是理解不了,他选择留下来抵御魔潮,也真正陨落。   宋如首先肯定道:“你做的很棒、很好!”   阿琉斯开心地笑了:“我想成为黛茜会仰慕的那种大英雄,哪怕她不再记得我了,可我希望她未来听别人提起旧神时,会夸上一句,阿琉斯是她会喜欢的那种人。”   宋如转而说道:“但你的哥哥姐姐也不能说错,只是观念不同、选择不同。”   谁不惜命呢?保全自己又有什么错。   神明和信徒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不平等的,信徒献上的祭品,对于神明来说大多没有任何价值,就要祂们拿命去抵吗?   达则兼济天下。   穷则独善其身。   就像宋如,她在第三个任务世界神耀帝国,也是神明。   从没有人要求过她,必须要牺牲自己,保全神耀帝国。   甚至于有一次魔兽暴乱,国王带人前来保护宋如,护送她第一个离开。   他说:“只有您还活着,神耀帝国的明天才有希望。”   当然,宋如太强了,这些所有危机,她都可以轻易解决。   阿琉斯:“是啊,哥哥姐姐们临走的时候,把他们的神器全都送给我了,大多都在抵御魔潮时损坏了,只有原初魔戒和神圣之剑还完整地保留至今。其实他们到了更高维度的界面,也很需要神器。”   宋如:“更高维度的界面?”   “对,那就是他们要去的地方,只有到了那里,才能躲避魔潮对于神性的污染。”阿琉斯问道,“尊上,您不就来自于那里吗?如果不是以您更高维度的神魂为中心,编织了这处梦乡,我根本无法复活。”   宋如:“!!!”   阿琉斯居然看出来她不是这些任务世界的土著了。 第66章   阿琉斯:“您不必惊慌, 我不会对任何人提及此事。这也是我愿意追随于您的原因之一,我相信来自于更高纬度的您,是能够终结魔潮的存在。或许, 我以后能通过您,知道关于哥哥姐姐的一些消息吗?”   喂喂,我还以为你是来太过积极于想要感谢我, 才会急着成为我的手下。   敢情你这还带抱大腿的?   是因为看出了我来自更高维度,才这么积极啊。   嗐, 这个听起来狂拽酷炫吊炸天的冥神,性格意外还挺软萌的。   是五位旧日主宰者之中, 性格最软萌的那个了。   应该会是一个不错的帮手吧。   不过相信宋如终结魔潮,大可不必。   当初你哥哥太阳神的预言很对, 你们这片大陆诞生的新神魔龙夏尔就能办到。   至于说帮他联系其他旧神, 也不是不行。   宋如还真听时空管理局的人说过,穿书世界本土世界的神明, 修炼到一定境界,确实可以踏破虚空,不过她从没遇到过就是了。   听说那是一条极难极难的路, 要经历血色试炼场。   那样的神明, 和宋如这样普通的任务者不同。   宋如看起来潇洒自在,更多在于她的心态, 她这份工作其实挺苦逼的。到各个世界当工具人, 到各个世界受折磨罢了。   真正的神明, 经历血色试炼场之后, 走的是和宋如全然不同的路子,甚至人家以后进的未必会是时空管理局。   时空神殿、主神系统,其实只是茫茫宇宙中的一个分支而已。星宇浩渺, 存在着无数可能。   宋如唯一怀疑的只是,阿琉斯那些哥哥姐姐还活着吗?   血色试炼场啊……   宇宙真正的核心,十三位主神,不管是谁,从不会为无用之人提供庇佑。   比如宋如,假如不是出色地完成了前三个新手任务,早就被送去投胎转世了。   如果没有魔潮扭曲神性这一点,旧神待在自己的小世界多舒服啊,当日天日地的神灵,永远无尽的寿命,不比去当给主神打工的社畜好吗?还随时都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   宋如:“我是来自更高维度,可以试着帮你联系你那些哥哥姐姐,但我不保证一定成功。他们对你确实很好,离开这里,他们需要经历血色试炼场,在那种地方,伴生神器太重要了,却愿意把神器留给你抵御魔潮。至于终结魔潮,夏尔就能办到。你不必和我签订永久契约,当我离开这个小世界时,会终结契约,放你自由。”   阿琉斯:“不管怎么说,是您救了我。”   阿琉斯和宋如缔结了灵魂契约。   他用这份契约证实了自己的忠诚。   仔细想想,这本书的作者可真是不当人啊!   这样凄婉绝美的过往,狗比作者写的时候,居然就两句话?   第一句,黛茜做了一个梦。   第二句,一面镜子碎掉了。   那分明是转世后的黛茜,和用仅剩的一丝残念等待见她最后一面的冥神阿琉斯。   不过也能理解吧,黛茜毕竟是男主夏尔的正宫女主,如果详细写出她和阿琉斯的甜蜜过往,那些男频读者心里怕不是得怄死!   说不定早就在文下嚷嚷着换女主了。   毕竟不管大清亡了多少年,还是有那么一部分人,对于女性有着奇奇怪怪的贞洁论。   宋如:“你封印了黛茜关于那个梦境的记忆?”   阿琉斯:“我只是想要再见到她最后一面,又不是想要毁掉她光明而灿烂的人生,给她徒留那些悲伤的梦境,又有什么意义呢。”   宋如很感慨,阿琉斯真是爱的很温柔啊。   她没有再问阿琉斯,他和黛茜在那最后一面的梦境里经历了什么,这恐怕会揭开阿琉斯心底的伤疤。   阿琉斯:“尊上,请您放心,我早就想明白这个问题了。喜欢黛茜的人那么多,哪一个青年才俊都是比我更好的选择,如今只是一道残魂的我,对她不会再有别的念头,我什么也给不了她。”   所以黛茜问他,两人是否见过时,阿琉斯说未曾。   黛茜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事实的真相。   她以为的初次相遇,对于阿琉斯而言,却是他用生命等待的久别重逢。   不过这话听起来还有那么一点耳熟。   这不就是我经常跟王玄之说的话吗!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句话茶味还挺重的。   可不管是阿琉斯,还是宋如,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全都出自十分的真心。   如果王玄之真的能放下就好了。   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我啊?   我和原书女配唯一的区别,也不过就是第一次见他时没戴面纱,比人书里的痴情女配更丑而已。   宋如:“另外四个梦境怎么样了?”   阿琉斯:“宋晏也离开了,您要查看这份梦境记忆吗?”   是我家超可爱的阿晏弟弟的话,那当然要看啊,宋如点了点头。   和小宋晏有关的那段记忆,就像是直接被灌输进宋如的脑海里。   蓝发少年乖巧地吃完宋如为他洗的每一个果子,眼睛像蓝水晶一样纯粹,“姐姐,我写会儿作业吧,我又忘记了好多计数的课程,刚好姐姐可以辅导我。”   宋如看见自己,把羽毛笔放进墨水瓶里蘸了一蘸,为小宋晏出题。   他半趴在神殿的书桌上,写的很认真。   窗外下起了暴雨,打在神殿彩色的玻璃窗上,像是一曲有节奏的敲打乐。大殿里温暖如春,壁炉里橙黄色的火苗静静地燃烧着。   在梦乡里写作业?   对比一下其他梦境。   这小朋友还真是可爱啊!   小宋晏和裴天落是一体双魂,裴天落离开梦乡时,他像是有所察觉,把写好的作业递给宋如,“我要走了,姐姐先帮我批改,下次再告诉我错哪里了,好吗?”   明明是这样普通的一句话,他说的语气却郑重的像是一种约定和承诺。   宋如问他:“阿晏的心愿达成了吗?”   小宋晏:“达成了呀,从进来梦乡的第一时间就达成了,我最大的心愿是希望能再次见到姐姐一面。”   宋如:“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的!”   “我们一起努力,我也会继续给姐姐当二五仔,向你报告裴天落的动向哒。”精致漂亮的蓝发少年,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身形如同水波一样散开。   宋如拿起那个作业本翻看。   新下属阿琉斯贴心地提醒道:“梦乡里的东西,都会变成真实存在,可以带到现实世界。这是我的能力之一,把幻想照进现实。尊上,这个作业本,我帮您带出去吧?”   行,又get了阿琉斯的一个新属性,不仅抱大腿六六的,拍起马屁来也是一枚小马屁精。   宋如都还没想到要把作业本带出去呢,阿琉斯就先一步提议。   难怪几个旧神都那么喜欢他。   又厉害又贴心又软萌的弟弟,谁不想要呀。   宋如:“你这个能力有点逆天,迷雾山脉这些幻境,也是你做的吗?还真是把‘幻’之一字玩出了花来。”   阿琉斯:“旧神各有擅长的领域,我的一位姐姐莉莉丝,被世人尊称为原初女巫,她最擅长占卜。”   宋如:“叫莉莉丝的人这么多吗?我的老师奥修斯,说他本来给妹妹取名叫莉莉丝,后来把这个名字送给了我。”   阿琉斯:“那真是很有缘分了,您既是原初魔戒如今的拥有者,又有着和我姐姐一样的名字。如果被她知道,一定兴奋地拉着你,要为你和她的缘分占卜。”   宋如:“事实上,我并不叫莉莉丝。”   “女巫的真名不能轻易让人知晓。”阿琉斯比任何人都更懂得这一点,他没有冒昧地询问宋如的名字,哪怕如今已是她的追随者。   宋如:“还剩三处梦境。”   阿琉斯:“我们下一个赶往哪里?”   宋如做出自己的判断:“那位新神,魔龙夏尔,让我来试试,或许他会是最先离开的。”   提起夏尔的名字,宋如就想起了某些不太美妙的回忆,什么魔龙,祂根本就是一条淫龙,“这个梦境被切断的记忆,你不必还给我。”   阿琉斯:“您的旨意就是我的意志。”   宋如的主意识,降临到了她位于荒野上的那具身体里。   原本辽阔壮丽的荒野,如今早就被夏尔折腾成一片末日景象,犹如经历过一场天灾。   巨龙的金色竖瞳里,仍旧遍布猩红之色,祂每一根毛发和鳞片都尖锐地立起,口吐火龙,遍地都是焦土。   身形娇小的少女,还被祂用尾巴牢牢地圈在怀里。   夏尔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什么支配,只觉得整个人都热得快要坏掉了。祂发出难耐的低吼,不断靠近宋如,少女身上的清凉,是陷入混沌之中的他唯一能够寻得的慰藉。   但那一点点清明,转而又会被更加肆虐的火焰燃烧殆尽。   夏尔知道,答案就在眼前的人类少女身上。   可祂并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找到那把打开一切的钥匙。   她身上穿的女巫黑袍被他撕烂,他在她娇嫩的肌肤上留下了凌虐的痕迹,蹭的她原本雪白的肌肤发红,都快要出血了。   宋如绵软的掌心,轻轻抚过夏尔的龙尾:“好夏尔,你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吗?”   夏尔的理智总算被少女唤回一些,“我知道,主人。”   宋如:“那你还记得现实中的我是什么状态吗?”   夏尔先是有些迷茫,过了许久才答道:“您昏迷在我怀里了。”   一旦想明白这个答案,所有那些被魔龙本性的情与欲支配的疯狂,转瞬之间便离他远去,夏尔那双好似被金阳亲吻过的眸子,一下子就恢复了冷静。   巨龙的身体重新化为了身穿骑士铠甲的金发少年。   怀里还抱着身形纤细的少女。   夏尔不敢去看宋如血色肌肤上的点点红痕,动作很轻地把她放在那些尚有余烬的焦土上,单膝下跪,向宋如道歉:“对不起,主人,您那么信任我,我却没有好好保护您。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进入这种古怪的梦境,这里似乎是一种很难以琢磨的幻境,我只是……”   最后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我只是想让您摸一摸我的尾巴。   其实从理智上,宋如很清楚地知道,错的不是夏尔。   他莫名其妙地被拉入了梦乡。   他只是做了一场梦。   夏尔不像裴天落那样清晰地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天落当然知道这里是梦乡,因为梦乡是祂这个邪神一手策划出来的阴谋与混乱。   小宋晏也知道,因为他亲眼看着裴天落修复了冥神的魔镜。   夏尔对这一切前因后果一无所知。   恐怕这孩子只以为自己是偶然打了个盹,做了一个梦。   假如宋如不提,夏尔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不是一个寻常的梦,而是在梦乡里真实发生过的事。   当然了,宋如必定不可能对夏尔提及真相。   宋如:“是外来的邪神作祟,原因不重要了,你快回去吧。”   高大俊美的金发骑士,再次向宋如行礼,告别之后,身形也消失不见。 第67章   阿琉斯赞道:“尊上, 您真是太聪明了,只要一句话,就能让新神离开梦乡。”   这位新任下属, 还真是跟老年系统君一样一样的,怕不都是夸夸群出身吧,夸人的话张口就来。   宋如一点也没有被夸的喜悦。   这算什么聪明啊?   对她来说只是基本操作罢了。   如果宋如打从一开始, 就知道这里是梦乡,知道这是他们的梦境, 而不是把自己误以为成是梦境主人。   如果阿琉斯早一点苏醒,提前告诉宋如, 只要满足这些梦境主人的心愿,他们就会从梦乡离开。   如果不是同时面对五个场景, 宋如的脑海里不必承受那些堪比堕落神性呓语的扭曲感。   如果不是楚渊那个突如其来的吻, 直接造成了楚渊、夏尔、王玄之三个梦境同时的混乱,让宋如完全没办法集中精力思考。   她早就想到这种办法送夏尔离开了。   ——裴天落!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裴天落。   他居然还敢说, 修复这面魔镜没意思,根本没有造成任何混乱?   站在宋如旁边的阿琉斯,简直都能感受到她那犹如实质一般的愤怒。   原初女巫, 又被尊称为复仇女神。   阿琉斯:“莉莉丝那时候教导我, 总说愤怒和仇恨是一种无比强大的力量。尊上,您要开始您的报复了吗?”   宋如只觉得不愧是原初女巫啊。   这还真就是女巫一族从古流传至今的人生信条。   宋如明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如同在暗夜中热烈绽放的一朵罂粟花, 迷人却又危险, “我离开女巫村时, 母亲强迫我对着原初女巫的神像发誓,但凡有人胆敢冒犯我一丝一毫,我都要十倍、百倍奉还——”   阿琉斯替她接上了后半句话:“以牙还牙, 以眼还眼,这是女巫的准则。我姐姐常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很荣幸在数个纪元过后,还能再次见到女巫为践行这条准则而战,看来有人要倒霉了。”   阿琉斯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   尽管裴天落同样在祂的复苏里,误打误撞地起了一定的作用。   可裴天落这样做,从本质上来说,是为了给世间降下灾难。   祂对裴天落没有丝毫感激。   正相反,阿琉斯并不怕接受死亡的结果,那本来就是他的宿命。   反而是邪神裴天落这样利用他,给宋如招致了灾祸,阿琉斯十分自责。   ****   常年围绕在迷雾山脉外围的迷雾消散,罡风如同巨兽一般,撕扯着那些幻境。   裴天落站在虚空之中,看着灰袍大贤者为了保护学生陷入昏迷,看着精灵族青年逆着人流冲向魔法元素暴乱的迷雾山脉。   在他的识海里,小宋晏也从梦乡中归来,裴天落冷声嗤笑:“你看,人类真是愚蠢的虫子。”   小宋晏没办法像裴天落这样,欣赏无辜又善良的人的绝望和痛苦,“你这个疯子,你迟早会后悔的。”   裴天落听他说了太多这样的话,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为了隐瞒天道,裴天落做的所有事,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也只能偶尔和傻子副人格分享一些自己的“杰作”。   听小宋晏不认同,裴天落讽刺:“舍得醒了,怎么不在梦乡多陪陪你那假姐姐?”   “姐姐才不是假的,裴天落你这个大笨蛋,彻头彻尾的大笨蛋!根本没有什么摄魂术,姐姐就是真心对我们很好。大笨蛋、大笨蛋、大笨蛋!”除了反复重复大笨蛋,小宋晏也说不出更难听的骂人的话了。   裴天落:“不过是个梦,你做个梦出来,连现实都混淆了?”   小宋晏:“那才不是梦,姐姐是真的,她说她讨厌你,如果可以,我真想求你以后不要再做惹她生气的事。万一她因为讨厌你,也讨厌我了怎么办?”   裴天落亲手修复的魔镜,梦乡发生的一切,到底是真还是假,他自己还不清楚吗?   懒得再跟一个傻子做这种小学鸡的争辩,他直接用意识链条,把小宋晏绑了起来。   小宋晏奋力地挣扎:“这是我跟你认真沟通的最后一次,你真是油盐不进,裴天落,你等死吧!”   ****   梦乡里只剩下最后两处梦境,一个是楚渊,另一个是王玄之。   婴孩状态的阿琉斯问:“尊上,您要先破解哪一个?”   关于王玄之那些藤蔓的糟糕记忆,还停留在宋如的脑海,不论她如何清空思绪,都顽固地挥之不去。   她暂时没办法面对王玄之,“就先楚渊吧。”   桌案上龙凤喜烛热烈地燃烧着,大红色的床幔垂下,宋如看到穿着喜袍的自己,依偎在楚渊怀里,红唇都被亲的有些发肿。   楚渊正在为她读信,那些信被妖兽撕的破碎,沾染着血和泪,又被他强行拼接到一起,连字都看不清。   他说着那些从前没对宋如说过的往事。   那些信刺痛了宋如的眼。   他为什么还留着这些东西?   宋如只知道,楚渊的修为进境比书中更快。   可她不知道,原来他进阶武王境,还与她有关。   楚渊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很少倾诉自己的爱和恨,也很少提及自己的过往。如果不是梦乡里的今夜,氛围太好,恐怕宋如永远也不会有机会知道这些事。   楚渊笑的带点羞涩:“在妖兽战场那段时间,我最期待的就是给阿如写信,然后收到你的来信,感觉每一封信都像是我们两个之间的情书。”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宋如很难想象得到,楚渊这种龙傲天男主,也会有这样纯情的一面。   情书?   别傻了,那都是我从系统的数据库里,联网下载的模板。   你寄来的信,我一封也没读过,早就不知道扔在芙蓉谷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宋如害怕和楚渊这样靠近、了解,越是靠近,越是了解,就越是能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他的辜负。   宋如打断了楚渊的叙述,侧过身子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这么晚了,你还不走吗?我想这只是订婚仪式,又不是双修大典,晚上并不包括入洞房的环节吧?”   楚渊吓得瞬间从床上跳起来,脑袋都磕到了床头,一张俊容红透,就连耳朵尖都烧的一片通红,结结巴巴地说着:“没、没有那种环节,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明明说着要走,可仍旧不舍得宋如,他磨磨蹭蹭地频频回望,简直是一步三回头。   宋如问:“还有什么事吗?”   楚渊一点也没有那个杀伐果断的起点大男主模样,反而羞答答的像是头一回上花轿的小媳妇,期期艾艾地问:“阿如,我的吻技有比上次好点吗?”   宋如:“上次?”   楚渊:“就圣泉里那次啊。”   宋如:“……”   都说了那一次不算!!!   这次也不算!!!   她直接把楚渊推了出去,反手摔上门,摔门声音大到像是在出气。   楚渊还在门外徘徊:“我问过玄之贤弟,他说女孩子喜欢亲的霸道一点的。他和未婚妻感情很好,这方面的经验比我多。阿如你喜欢这样吗?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下次我轻一点。”   还下次?您还真挺会做梦的!   王玄之也是满嘴跑火车,他有个锤子的接吻经验,虚空经验吗?   久久听不到宋如的回应,楚渊轻声说道:“阿如,我今天真的很开心,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和你订婚,但梦终究是梦,等我找到帮你恢复记忆的丹药,我一定会让这场美梦在现实里成真。”   宋如更绝望了。   她在楚渊那个任务世界,明明只剩下最后一场剧情。   五年之约里,她输给楚渊,发现他就是传说中的那位新晋武道宗师,悔恨曾经向他退婚,哭着求他原谅自己,向他提出复合的请求。   结果当然是被男主无情地拒绝了。   那可是整本书最大的爽点之一啊!   现在就楚渊这幅样子,我能指望他配合我走剧情吗?   他要是当场同意复合,我的任务怕不是永远都卡在99%那一步不动。   楚渊的身影从梦乡里消失不见。   不管怎么说,他从梦乡离开总是个好消息,走一步算一步吧。   阿琉斯照旧是一番日常夸赞,最后说:“只剩下王玄之那里了。”   这是宋如怎么也绕不过的一步,不把王玄之从梦乡里送走,她也没办法脱离梦乡。   宋如深吸一口气,为自己做好心理建设:“走,我们去会一会他。”   在进来之前,宋如着实做好了面对一屋子乱象的准备,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宋如的寝宫干净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看到一位白衣公子,坐在花窗边抚琴,窗外云海成风,吹得他银发和衣袂飘飘,那琴声空灵而风雅,在泠泠琴音里,宋如好似看到烟霞入诗、云树成画。   琴师抬眸,对宋如一笑,容貌俊美恍若天人。   那一瞬间,就像是被风吹动的水蓝色纱幔都静止不动了。   整个世界的节奏,似乎都因白衣琴师这个笑容,而漏跳了一拍。   不得不说,神族的颜值确实能打,不愧是仙凡魔三界,最得天地钟爱的种族。   更别提,王玄之那比姿容更加蛊惑人心的双眸。他那双浅浅的琥珀色瞳眸里,仿佛盛着要倾覆全世界的温柔,俊美又强大,深情如许,温柔如斯。   他离她其实很近,不过隔着一张摆了琴的小条桌罢了,宋如隐约能嗅到从他身上传来的那股冷香,夹杂着淡淡的药味,似乎像是踩过了雪后的松林,又似乎像是看到了空谷的幽兰绽放。   青年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按住琴弦,琴音戛然而止,代替琴声响起的,是他清冽如雪水般的嗓音,“仙儿,想明白我为什么罚你了吗?” 第68章   宋如仍旧处在想要掀桌暴走的状态。   哟, 您怎么还没过去这一茬呢?   罚、罚、罚,罚你个仙人板板!   阿琉斯在旁边一个劲儿地劝她:“不送王玄之离开,我们也没办法离开梦乡, 您不是还要报复裴天落吗?”   宋如又不是什么失了智的野蛮人,理智占据上风,回忆着王玄之当时黑化时的场景, 试探性地问道:“怪我当初不该编出意中人的谎话骗你?”   王玄之点点头,又摇摇头, “是对,也不对。”   他的声音真是清透好听, 比方才弹奏的琴音还要悦耳,宋如被他激怒的不满, 都稍微平息了一些。   她垂眸思考。   王玄之气我的, 无非就是那些事吧,也没有别的事了。   宋如从里面捡出来最重要的一件, 问道:“怪我当初不该为了救你而死?”   王玄之颔首:“我家仙儿多聪明啊,多合我心意,随便猜一猜就知道, 什么是我最想听的话。”   宋如:“那我能怎么做?按照你安排的那样, 以你为阵眼,从乾坤大挪移阵里逃生吗?那样的话, 你必死无疑。然后我也像你现在一样, 拼着道基被毁, 用邪术招魂你?如今就换你用一道残魂的形态, 陪伴着我。”   王玄之:“那岂不是很好?”   宋如:“……”   好个锤子!   真让您这位男主为就我而死。   那我的任务当场就判定失败了。   互相伤害是吧?谁不会啊,来啊!   宋如拿出了十二分的茶艺,绿眸里氤氲着水汽, 单手拖着粉腮,嗲里嗲气又很是苦恼地说:“可我哪有玄之哥哥你这么痴情啊,让我守着一道残魂,守一年两年还行叭,但守个千年、万年的,我可不行。   再说女娲后人的血脉也不能断在我这里啊,到时候我但凡从魔界救出一两个女娲宫的旧人,他们肯定逼着我纳夫婿,不会让我死守着一道残魂,说不得我还得让玄之哥哥你帮我挑一挑夫婿呢。”   王玄之一口血梗在心口,差点被气得当场噎死。   他脑补了一下宋如左拥右抱的那个画面,气到恨不得现在就把那些女娲宫逼她纳的夫婿全都给打趴下,哪怕那只是莫须有的假设。   他气的都快要当场爆炸了,却发现宋如含笑盈盈地望着他,佳人眼里满是戏谑,一看就是在开玩笑。   王玄之气鼓鼓地说:“仙儿干嘛拿这种事跟我开玩笑?”   宋如:“或许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呢?是你单方面美化了我,你很了解我吗?或许我真的在下界有一个意中人,或许我本来就不想当什么天庭太子妃,我母亲确实只有无尘子一个夫婿,但历代女娲宫主,并非各个都像她那么专一。我当时同意这桩婚约,无非是女娲宫式微,想要借天庭庇佑我女娲宫,看中的是天帝大乘期的修为,和你这个纨绔太子又有什么关系?”   王玄之都快被她气哭了,委屈巴巴地看着她:“才不是这样,仙儿才不会这样对我,一定是我做的梦出了什么问题。”   宋如挑了挑眉:“那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回去找那个爱你的仙儿啊。”   王玄之被她气的跳下了床,蹬蹬蹬地走了。   没过多久,又重新听到他踩着木屐回来的声音。   宋如:“?”   王玄之倚在门边,“还说你不是仙儿,也就你爱这样气我。你坏死了,偏你最合我心意,偏我最喜欢你,偏你最不识抬举,偏你最爱气我。   仙儿,你就选我好不好?只选我一个人,不要像历代女娲宫主一样找那些侍君,我比他们都好。   我比他们长得好看,我比他们实力强,我比他们弹琴好听,我熬的药一定是最不苦的……你喜欢什么我都可以去学。   我很聪明的,学什么都快,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我知道这是梦,我知道是梦总会醒。仙儿,我只是一直很想回到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告诉你,你非常美,美的让我心动。”   宋如:“那好了,心愿达成了,我听到了,你可以走了。”   王玄之不肯走,两只手巴着门边,阳光隔着晃动的珠帘垂下,在他俊秀的脸上打下明明灭灭的微光,原本就清隽的棱角更加柔和,他很小声地问了一句:“我可以听一听你唱歌吗?你那时说要跟念奴娇学唱曲,日后唱给你的意中人听。明明我就是你的意中人,为什么仙儿从来不肯唱给我听。”   宋如:“……”   咋滴,大哥,别人都是一个心愿,就你事这么多呢!一个心愿不够,还来俩?   我连意中人都是编出来的,学唱曲当然也是假的啊,只是强行想要找个理由留下念奴娇。   王玄之就像是一个站在教会门边,巴巴地等着神职人员发放圣诞糖果的小孩。   宋如天生五音不全,“我唱歌很难听的。”   王玄之乖巧地坐好,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管仙儿唱什么,对我来说都是最好听的!”   看样子,不达成这个心愿,他是非要赖在这里不走了。   宋如回忆着幼时在仙界,无尘子哄她入睡时,唱过的一首童谣:“月光光,照地堂……”   “明明就很好听,仙儿还骗我说不好听。”王玄之趴在她的膝盖上,呼吸越来越浅,听着空灵如天籁一般的歌声,最后完全睡着了,他的唇角高高地扬起,露出一个全然饕足的笑容。   宋如唱完这首歌谣的最后一句,王玄之的身影也从梦乡里消失。   婴孩状态的阿琉斯,掰着手指数了一遍:“裴天落第一个走,宋晏第二个,夏尔第三个,楚渊第四个,王玄之最后一个走。奇怪,明明五位神明都走了,为什么我还是感知到有人滞留在梦乡里?”   宋如:“你恢复了吗?把我神魂的力量还给我,我来看看是谁。”   阿琉斯还给宋如剩下的力量,很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尊上,复苏我,消耗了您很大一部分神魂力量。”   宋如感受着重新回来的神魂之力,确实比从前虚弱了很多。但能得到阿琉斯这个助力,也不算太亏。   神魂之力日后还可以通过修炼恢复,如果抛开梦乡里莫名其妙的那些遭遇,这一笔她其实血赚。可她就是真实存在于梦乡里的,这些经历怎么可能绕得过去!   她的神魂瞬间覆盖了整个梦乡,检测每一个地方,很快就发现了在梦乡里游荡的镇老头。只见一道半透明的魂体,穿着一身粗布麻衣,气质既有几分不拘于世俗的洒脱,又有几分偏向孩童的顽劣。   镇老头显然也察觉到了宋如的注视,“你就是梦乡的主人吗?我只是觉得这里有一道让我有几分熟悉的气息,所以才到处逛逛,无意冒犯。”   忽然,镇老头一拍脑门,“找到了,就是这个!”   宋如问他:“是什么?”   镇老头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我走啦,今天打扰啦!谢谢你送楚小子一场美梦,他过的实在是太苦了。”   阿琉斯向宋如汇报:“那位老前辈临走的时候,还把您给楚渊编的剑穗拿走了。”   宋如:“……”   阿琉斯:“抱歉,尊上,我没把剑穗抢回来,他的位格远高于我,在这种以幻境为核心的梦乡里,他那些只适用于魂体的诡异手段,能够尽情地施展。”   街边五块钱一个的剑穗,宋如真不稀罕:“他爱拿就让他拿吧,咱们去找裴天落算账!”   宋如从梦乡中醒来。   绿色的透明果冻团子,第一时间扑上来,围绕着她飞来飞去的:“宿主,你这一觉睡了好久,担心死我了。原初魔戒对你的神魂伤害太大了,以后一定要少用啊。”   宋如看到自己躺在山洞里,夏尔就站在木床旁边守护着她,像是一尊雕像。   主人醒了,她的女巫黑袍完整如新。   不是梦里被我撕扯的那样……   夏尔不敢再想,连忙低下了头,甚至不敢多看宋如一眼。   宋如却发现夏尔身上遍布狰狞的伤口,正在汩汩地向外流着鲜血。   系统叽叽喳喳地向宋如汇报:【迷雾山脉突然发生动荡,夏尔为了保护昏迷的你,吃了不少苦头,不过这小子也够不靠谱的,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他中间居然还睡着了?   当时把我给急得哦,都想直接帮你开防护罩了。还好,在他睡着之前,不知道在山洞外面做了什么布置,那些罡风撕扯不到这里。等他一醒过来,就像个傻大个一样杵在床边守着你了。】   系统不知道梦乡的事。   宋如照旧给夏尔身上砸了一大堆用来治疗的魔药,当然也没忘记说那些骂他的话。   在现实里以魔镜形态存在的阿琉斯,把黛茜也送到山洞里,然后规规矩矩地站在宋如身边,等候被她差遣。   绿团子看着这面魔镜,不明白这是几个意思。   宋如简短地向系统介绍道:【这是我新收的手下,冥神阿琉斯。】   她长话短说,跟系统分享了一下梦乡里发生的事。   系统听得愧疚极了,蹭了蹭宋如的掌心,【宿主对不起,在你身上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我却没有陪在你身边。】   宋如rua了一把它的小秃头,【不是你的错,你不用道歉。现在你可以跟我一起了,咱们去收拾裴天落。】   她对夏尔说:“你照顾好黛茜。”   宋如从桌边拿起了那顶女巫帽,戴在头上,打了一个响指,身影瞬间消失在山洞里。   在现实里修为还不高的夏尔,根本无从捕捉宋如的身影。   他察觉到了她身上的战意。   主人要去做什么?   好想变强,强到有一天能和主人并肩作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弱到拖主人后腿,成为被留下的那一个。   ****   裴天落仍旧站在迷雾山脉的外围,欣赏由他带来的这一场混乱。   他正在等待那两颗愚蠢的棋子,楚渊和王玄之从梦乡里出来,再把这场灾难嫁祸给他们两个。   那么,灰袍大贤者就会对楚渊和王玄之出手,裴天落自然也就能称量出来大贤者的实力了。   耳边陡然响起一道略带沙哑的清冷女声:“真是一位无礼的来客,把我弟弟的苏醒之地搞成这样,准备好承担我的怒火了吗?”   裴天落:“!!!”   裴天落根本没有察觉到丝毫声息,可对方的声音却近的像是在他耳畔响起。   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使得他全身汗毛倒立,瞬间就想暴退,却发现双脚就像是被死死地钉在原地。   裴天落:“神域——禁锢!你是谁?”   自从继承了邪神的力量,为祸人间之后,裴天落再也没有感受过那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力感。   今天这还是头一次!   对方能施展出来神域,显然是一位不弱于他的神明。她称冥神为弟弟,难道是五位旧日之主其中之一?可旧神不是早就陨落了吗?   明明对方这样来势汹汹,找茬的意味非常明显,裴天落却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我们之间或许有什么误会,我并没有想要毁掉冥神苏醒之地的意思,恰恰相反,我是像帮助祂复苏。不如你先解开神域,我们详谈一番?”   裴天落满以为这番态度足够友好了,然而那神域非但没有解开,反而更进一步绞紧,甚至于就连他故意用语言放松敌人的警惕时,暗中悄然凝聚于指尖的黑雾,都被神域绞散。   这是什么诡异的敌人?她居然看得出来我的友好是伪装,暗藏杀机才是真?   宋如可能没有她自以为的那么了解裴天落。   但她绝对是这世上最了解裴天落的人。   她早就说过,如果裴天落遇到强敌,只要发现打不过,一定会表面上装作顺从,背地里耍阴招。他和夏尔那种桀骜不驯、宁死不屈的少年不一样。   她才不会被他表面装出来的友善欺骗,给他翻盘的机会。   宋如在心里默数着:“五、四、三、二、一!”   裴天落有一招绝杀技,想要打断那门玄术,最佳的时机就是蓄力期结束,它即将施展出来的那一刻。   就是现在!   裴天落眼眸中紫光大盛,一把漆黑无比的镰刀自他掌心浮现,他的嘴角扬起一个张扬又肆意的笑容,正要斩出那绝杀一刀,“什么旧日之主,老黄历了,尝尝我这一招——”   然而他话音还没落下。   原本禁锢着他的神域,却忽而轰然炸开。   炸!   炸!   炸!   那些神力就像不要钱一样,疯狂炸裂。   裴天落那一招根本无法斩出,威能就被炸裂的神域抵消了,身处于神域爆炸中心的他自己,更是被炸的血肉模糊,接连咳出许多鲜血,几乎要连站都站不稳了。   自打成为堕落神主以来,除去前世和神女同归于尽时,裴天落还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第69章   双方越打下去, 裴天落就越是心惊。   这位不露面的强敌,搏杀起来究竟是什么路数?   倒好像我的一切杀招,在对方眼里都是透明的。   她简直像是算无遗策。   一个猜想陡然从裴天落的脑海中浮现:“原初女巫!传说中极为擅长占卜的那位旧神, 你在用占卜,预判我的战技?”   什么样的敌人最恐怖?   你在对方眼里几乎是透明的,对方对你来说却是全然陌生的。   她神秘到, 你对她一无所知。   突然降临,一出手就是杀招。   未知就是最大的恐惧。   换成普通人, 这时候早就被吓到了,但裴天落并不恐惧, 他是个疯子,越是危险, 越是充满挑战性的事情, 越是能激发他的疯狂。   他身上的血肉向外翻着肉芽,那些缠绕着黑雾的肉芽疯狂蠕动, 修复着伤势。   察觉到宋如不被他的言语蛊惑,他也不再废话,闷声出招。   那就战啊!   让我看看, 我和真正的神明之间, 到底存在多大的差距,未来又该如何直面最大的敌人——天道。   宋如确实有意, 想要披上原初女巫的马甲, 正好她手里有原初魔戒, 借用一下旧神的威名吓走裴天落。   但是, 原初女巫能不能利用占卜做到这一点,宋如还真不清楚。   她能预判裴天落的技能,原因很简单。   她是个挂比, 穿书者本身就自带预知的金手指。   第三个任务世界是最难的,为了能顺利完成任务,宋如把以裴天落为男主的那本小说,翻来覆去地看了很多遍,他的战斗路数在她眼里确实是透明的。   她没有理会裴天落的推测,也懒得跟他浪费口舌,只是继续出招。   系统在旁边为宋如摇旗呐喊:【裴天落挨的这点打算什么?只到这种程度的话,还不足以发泄我心中的怒火呢。我只要一想到宿主你在梦乡里都经历了什么,就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淦!今天起码不得打到他的脑子清醒一点?叫他记住疼,叫他记住别瞎来别人的界域兴风作浪!】   事实上,在这种高强度的打斗中,宋如根本顾不得和系统交谈。   裴天落人是很坏,宋如是很讨厌他。   可也不得不承认一点,裴天落真的很强!   他可是起点男主。   即便成了反派。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每一个反派都是被放错位置的男主。   总之,想要胜过裴天落,宋如做不到像切菜切瓜那样轻松碾压。   起码不像攻打圣主那样轻松。   前世,裴天落毁灭世界时做不到。   这一世,她还是做不到。   如今宋如最大的优势,就是她在明,裴天落在暗。   裴天落这个狗比最擅长阴人,宋如这次偷袭他,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让老阴比没办法发挥出来他自己最大的长处。   她的精神全方位地高度集中,每一个魔法咒语,每一个魔法技能,该如何组合,如何搭配,如何利用原初魔戒发挥出最大杀伤力,又如何让阿琉斯配合,消除原初魔戒的扭曲呓语……这就是宋如现在所思所想的全部。   神明和神明之间的对碰,随手一击,都是杀伐之气冲天,更别提双方都是这种以命换命的打法。   声势浩大,也惨烈至极。   裴天落的血从虚空之中洒落,不管落在哪里,都腐蚀一大片,只沾上一点,就花木枯萎、万物凋零。   谁能忽视这样的打斗呢?   越来越多的人凝视着虚空。   灰袍大贤者从昏迷中醒来,察觉到这场搏杀的浩浩威能,心中大骇:“这是圣魔导层次之上的力量!”   圣魔导是第六阶强者,在那之上只有一个境界——法神。   到了第七阶法神境,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神明。   可是混乱大陆哪来的神明呢?   旧神早已陨落了,新神尚未诞生。   其实灰袍大贤者的推测,并不完全正确。   如今的裴天落保留了前世半神阶神格,但并没有达到前世的顶峰实力,重来一世,他需要重新修炼。   他继承的是邪神的力量,除去自身修炼之外,降下更多天灾,给世人带来更多苦痛,他也能变得更强。   这是邪神的一种仪式晋升法。   半神阶等同于第六阶圣魔导。   只不过,裴天落这个还没到第六阶的邪神,比寻常的第六阶强出太多、太多,才会让大贤者误以为他是法神境。   同理,要按照这种境界来划分实力,宋如不过才是第一阶的魔法学徒。可她神魂强大无比,是和裴天落同等层次的半神。   因为复苏阿琉斯,她的神魂受损,但同时原初魔戒这种第七阶法神境的伴生神器,补足了这方面的不足。   可惜大贤者之前消耗了太多精神力和魔法力,根本无法探查虚空中那场神明打斗的情况。   紫发少年身影摇摇欲坠,猩红的血从他漂亮的菱形唇角流出,他用手背随意一擦,那晕开的血色在他白皙如玉的面容上更显妖艳,眼角的泪痣也染了血,如同一粒朱砂。   血早就浸湿了裴天落的双手,他修长的指间满是鲜血,那血红得像是缠绕在他掌心盛放的彼岸花。   在和宋如不断的交战之中,他一次次被打倒,可不管受多重的伤,总能咬着牙又爬起来,继续挨打。   他骨子里就有这种不服输的劲。   即便是死,也要拼着从敌人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而且裴天落也不是一无所获,他发现了宋如一个缺点。   精致漂亮的少年,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你们旧神,都这么护着人类那些蝼蚁的吗?跟我打成这样,对你来说也并不轻松吧,你居然还留着一份精力,保护迷雾山脉附近那些师生,让他们不被神明打斗的余波伤到。不如我们来玩一个小游戏吧,你每打伤我一下,我每吐出一口血,就杀下面一个人。你猜最后是你痛,还是我痛。”   系统气得破口大骂:【脏!真脏!裴天落的套路怎么这么脏?】   魔镜形态的阿琉斯,镜面上也浮现出了一句话:“令人恶心透顶的邪神!”   宋如的神力瞬间倾泻而出,死死地压制着裴天落。   裴天落听到了少女那沙哑中又带着傲慢的声音:“你大可以试试,是我杀你更快,还是你杀他们更快。”   宋如从来就不受人威胁,投鼠忌器不是她的作风。   裴天落从来没有遇到过宋如这样的对手。   她强大,但又不滥用自己的强大。   她善良,但她的善良是带着棱角的,甚至还有些锋利。   不,或许也是曾听闻过的。   像极了裴天落从来没有见过的那位神女。   之所以说从未见过,是因为那是前世的神女。   他那时听说过很多和她相关的事。   裴天落是堕落神主,信徒自然会收集神殿的事向他汇报,把神女当成他们最大的假想敌。   或许是重生以来,变成傀儡的神女,表现的太过温顺。   裴天落险些都忘记了,他前世收集到的那些,和她有关的情报。   那是十三岁就敢迎战圣堂之主,哪怕把浑身的血都流尽,也绝不低头的宋如。   她还没到半神阶,就能轻易打败自以为晋升半神阶后是南北两境第一强者的圣主。   她从来都赏罚分明,平民视她若信仰,贵族对她无比敬畏,神女对贵族而言是一把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刃。   如果裴天落有幸能够见到那时的神女,有幸能够领略她的风采——她定然不输眼前这位劲敌。   可惜,那个神女早就不存在了,从我把她变成傀儡的那一瞬间开始。   我用卑劣、肮脏的手段,亲手杀死了她。   假如真正的神女还在的话,我和她之间的打斗,应该也像这样精彩吧。   裴天落忽然感受到了一股锥心之痛,和他眼前正在经历的这场打斗无关。他猛地咳出许多鲜血,微微弓着腰,捂着自己的心口,像是一个将死的病痨鬼,要把心和肺都一同咳出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裴天落察觉到了楚渊和王玄之投来的注视。   一旦被这两颗棋子发现,我不是真正的傻子,那些布置可就全都乱套了。   今次来混乱大陆,不过是想试探一下所谓的第一强者大贤者,这个圣魔导境界,到底是什么层次的力量。   如果裴天落能轻易碾压灰袍大贤者,他当然会把混乱大陆视为自己的后花园,就像前世在神耀帝国那样随意降下天灾。   毕竟这一世,他要防着天道探查,不能再随便降下天灾了,这不利于他完成邪神的晋升仪式。   如今,虽然过程出了一些问题,但最开始想要的结果也算是拿到手了。   大贤者并不是最强的,在他之上,还有一位神秘的女魔法师。   她或许是原初女巫,也或许不是。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有着法神层次的力量。至于是不是真正的法神境界,这点待定。   她也有可能是像楚渊、或是王玄之那样的惊才绝艳之辈,不到第七阶,也能在底牌尽出的情况下,展示出第七阶实力。   总之,日后想对混乱大陆做点什么,必须要提防这位隐藏在暗中的女性强者。   一团夹杂着血色的黑雾骤然爆开,裴天落的身影消失不见。   系统:【是血遁术,宿主,我们追吗?】   宋如那张隐藏在女巫漆黑面罩之下的秀容,此时同样是煞白如纸,【不追了,打得他够痛了,这样的伤势,他没有个一年半载别想养好。】   系统很可惜:【也是,他毕竟是第三个任务世界的男主,在任务没有结束之前,我们又不可能真的杀了他。不过那可是一本大男主爽文,作为男主的裴天落哪里吃过憋啊,一路都是高歌猛进。今天咱们虐他这一顿,够大快人心的了。哈哈哈,谁让他不好好在自己的世界里待着,送上门来讨打?他要是在神耀帝国,咱们碍于剧情,还真不能对他出手。】   过度透支神魂和神力,宋如现在无异于强弩之末,状态不比裴天落好到哪里去。   不过,她的意识还很清醒,不像先前使用原初魔戒那样,由于抵挡堕落神性的扭曲呓语,不得不陷入昏迷。   宋如使用瞬移术,回到山洞里。   夏尔原本模样十分颓唐,一见到她,金眸瞬间亮了起来。   他向她跑来,扶着她坐在木床上。   他口中反复说着一个单词。   如果这是进入梦乡之前,宋如绝对听不出,夏尔那由于声带受损,粗噶到近乎吼声的语言,是在说着什么。   可她在梦乡里听他叫过太多、太多遍了。   ——主人。   夏尔叫的是主人。   宋如安抚性地rua了一把夏尔的金发,就像在梦境里摸巨龙的尾巴那样。   她知道他在急什么,刚才夏尔听到外面的打斗声,一直想往外冲,宋如用原初魔戒布置的防护法阵,差点都没拦住这小伙子!   好家伙,不愧是未来的新神。   但宋如不能让他加入战局,如果夏尔出现,以裴天落那个智商高到变态的脑子,很有可能因此推测出宋如真实的身份,才不是什么假扮的原初女巫,她就是光明学院那个黑暗女巫,一个低等魔法学徒。   宋如不想让裴天落扰乱她第四个任务世界的主线剧情。   谁知道这个疯子,又会做出来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梦乡还不够引以为戒吗!   当然能瞒就瞒。   这场看起来像是要毁天灭地的打斗,忽然间就消弭于无形了。   楚渊和王玄之同时收回了目光。   王玄之:“也不知道,刚才是谁跟谁在打?楚兄,你最近有没有一种被人跟踪的感觉?我总觉得像是有谁躲在暗处监视我们,可几次反追踪术用下来,又什么都探查不到。”   楚渊:“是不是因为我身上的追踪术?我身上被安插了一种追踪手段,由于它带着神殿的气息,我和镇前辈就没有将它拔除。”   镇老头哇哇大叫:“小子,你身上那门追踪术,根本不是你那未婚妻安放的,我当时猜错了。你说的对,宋如那丫头向来光明磊落,这不是她的行事作风,跟踪你的另有其人!   你仔细探查一下刚才半空中打斗的那两道气息,不觉得有一道气息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吗?哼、哼,他做的是很隐蔽,就连自己的气息都用了好几重方法遮挡。要不是老头子我刚才在梦乡查出了这个,还真要被他给蒙骗过去了。”   楚渊:“您在梦乡里发现了什么?” 第70章   只见镇老头屈指一弹, 便重现了一个画面。   画面里,俊美而邪肆的紫衣少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将迷雾山脉的迷雾全都灌注进那一面破碎的魔镜里。   这一幕不管看上多少遍,镇老头还是直呼好家伙,“这就是你们先前双双进入梦境的原因, 就是这道气息!他在楚渊身上安插了追踪手段。我先前居然还被他误导,以为那是宋丫头留下的。   刚才那场神战, 打斗双方里也有他。你们仔细看他的脸,这不就是宋丫头在神耀帝国那个傻子夫君吗?敢情他不傻啊!   如果先把人品放到一边不谈, 只单论实力的话,宋晏这厮绝对不亚于宋丫头、你和玉华那小子, 他才十七岁啊, 真是我老到跟不上时代,看不懂如今这些天骄都是些什么神仙了。”   镇老头先前一直觉得, 那一处梦境幻境里,有一道熟悉的气息,终于让他给根据那道熟悉的气息, 溯源了这个画面。   当时宋如问他找到了什么, 镇老头活了这么大岁数,对不熟悉的人还是有点防备心的, 不知她是友还是敌, 就没有对她提起。   裴天落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使用了好几重手段遮掩气息, 还故意用神殿的气息往宋如那边引,绝对能瞒得住只有第五阶大圆满的楚渊。   但他到底低估了楚渊,楚渊确实不到第七阶, 可金手指也是楚渊实力的一部分,人家的随身老爷爷镇老头是真正的神明,只不过如今记忆错乱,实力忽高忽下。   至于镇老头为什么没有发现宋如的马甲,那是宋如的情况和裴天落又不一样,别说让镇老头探查了,就是天道也查不出她的异样。她在每个世界的气息都是不同的,因为她的的确确就是别的人。   在任务开局,她一共有四具身体。   楚渊把这个画面和镇老头说的话转述给了王玄之。   两人同时:“!!!”   楚渊第一个感觉就是无比愤怒!   如果宋晏当真这样强,那么当初宋如为了他不惜对抗天道,他就在旁边看着?她明明受了那样重的伤,都赶得上使用异火融合爆炸时的伤势了。阿如对宋晏那么好,他怎么能这样辜负她!   第二感觉还是愤怒。   宋晏这人到底什么成分?   他为什么要故意毁了迷雾山脉?   王玄之的心机远比楚渊更深,当即提出了两个疑问:“第一,你的未婚妻知不知道,宋晏根本不是个傻子,他的傻都是装出来的。   第二,如果她不知道,如果她也是被宋晏伪装出来的纯善表面所欺骗,我们要不要再大胆地往前推一步,她的失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宋晏有没有在她失忆这件事上动手脚?甚至于,宋晏就是导致她失忆的罪魁祸首,他想要利用她。”   楚渊:“我现在回神耀帝国,向阿如揭露宋晏的真面目!”   王玄之按住这位好兄弟,“我能理解你的愤怒,仅作为一个旁观者,我都被气得七窍生烟,假如这事是摊在我家仙儿身上,有男人敢这样愚弄她、利用她,我恨不得把对方的骨灰都给扬咯,可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楚渊也并不是没脑子,他作为龙傲天男主,即便不像王玄之那种军师型男主那样极善谋略,但也有勇有谋。   在王玄之的提点下,楚渊秒懂:“我们现在找上门,非但不能救出阿如,反而还会打草惊蛇。”   王玄之:“是啊,假如宋晏真的使用某种方法控制你的未婚妻,我们贸贸然找上去,非但不能揭穿他的真面目,反而他还有可能直接伤害神女。”   楚渊回忆着那些和宋晏相处的细节,越是回忆,就越是惊骇,“这个人真的很可怕,他确实根本不喜欢阿如,他明明跟阿如订婚了,却还故意制造机会,让我跟阿如相处。”   楚渊简直没办法理解这种行为,要是他和宋如订婚,其他男人敢多看她一眼,他肯定都恨不得跟人家打起来。   哪有把心爱的女孩往别的男人怀里推的道理?   王玄之当时走的早,他还要去探查七星山异变的原因,没有在神耀帝国待太久,不知道这些事情,“楚兄,你细细跟我讲一讲,你们平常相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等听到楚渊说,宋晏对他说‘哥哥不是来破坏这个家,而是来加入这个家’,王玄之有了一个推测:“或许,宋晏不仅是在利用神女,还想通过神女利用你,包括就连我,在他心里,都是他摆在棋盘上的棋子。”   王玄之笑了,他掀开唇角,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那一双琥珀色的瞳眸里,有着一丝令楚渊看不懂的光芒。   他莫名打了一个寒颤。   自家好兄弟,这怎么还像是兴奋了呢?   王玄之看自己吓到了楚渊,连忙安抚地勾起好兄弟的肩膀,“我承认,我是有点变态,宋晏这家伙,居然还让我有了那么一点棋逢对手的感觉。   想我王玄之,自打呱呱落地,就把天宫那帮人耍的团团转,从来都是我在幕后布局,万万没想到有一天,竟然敢有人拿我当棋子?真是狂妄可笑!   仔细想想这些天,我那种好似被人暗中监视的感觉,应该就是宋晏。甚至于,就连咱们来混乱大陆寻找灵药,背后恐怕也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还记得我们最开始是怎么收到迷雾山脉消息的吗?   这盘棋真有意思。   楚兄你放心,你未婚妻这件事,我王玄之还真就管定了!   任他宋晏再是心机叵测,有我给你保驾护航,咱们一定能把你未婚妻从他的魔爪下救出来!” 第71章   王玄之说着说着, 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宋晏再怎么是个烂人, 他修复魔镜把人卷入梦境这件事,还真的很不赖。”   镇老头给他们补充了冥神和那个人类女孩的传说,下了一个结论:“你们之前进入的梦境, 应该就是梦乡,能让你们在梦里见到最想见到的人。”   王玄之笑的贼开心:“我在里面梦到我家仙儿了。”   楚渊:“我也梦到阿如了。”   王玄之秀恩爱+日常攀比, “我家仙儿还给我唱童谣,唱的可好听了!”   楚渊:“阿如为我编了一个剑穗, 送给我当生日礼物。”   王玄之从来没有收到过宋如送的生日礼物,有那么一点点酸。不过想到楚渊在现实里也没收到过, 只是个梦而已, 他又释然了。   嗐,楚渊还挺会做美梦的!   不过他做的美梦再美, 也没有我做的梦香!   但光是口头上的攀比,我也不能输!   王玄之继续:“仙儿还喂我吃蜜饯,你不知道她有多甜, 她比蜜饯甜多了!”   楚渊:“阿如和我订婚了, 我以前总是想象她穿喜服一定很美,真正的她美到令我从前所有那些瑰丽的想象, 全都黯然失色。”   王玄之:“我和仙儿还亲亲了!”   楚渊:“我和阿如也!我就是按照你上次教的方法亲的, 也不知道她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她中间对我说叫我别亲了, 我那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她越求饶,我就越……你说她会不会不高兴啊, 觉得我不尊重她。”   王玄之心里咯噔一下。   他想起了梦境里,宋如那句:“楚渊,别、别亲了……”   抬头再看看楚渊穿的这一身黑衣,手里拿的那边墨渊剑。   真是怎么看怎么碍眼!   就好气啊!   我家好兄弟哪哪都好,为什么偏偏喜欢穿黑衣服,还偏偏是个剑修!   我真的非常非常介意仙儿从前骗我,她有一位意中人的事。   介意到就因为楚渊同样用剑、同样穿黑衣,我在梦里甚至梦到仙儿说出那种话。   可恶!   不想再给楚渊捧哏了!   王玄之:“说来说去,再甜又有什么用?不过是梦,镜花水月一场空。”   楚渊瞬间止住了话匣子,变得比王玄之还要低落,“是啊,好梦由来最易醒。”   迷雾山脉这一处宝地,早已被暴动的魔法元素彻底摧毁,里面所有的灵药都化为湮粉,楚渊和王玄之自然也就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   王玄之:“我要回凡人界了,魔修近期可能有大动作,我要提前做好部署,省得仙儿醒来担心。”   楚渊:“我去神耀帝国,我实在不放心阿如。既然宋晏存心要利用我,那我待在阿如身边,不管他起了什么坏心思,我都能保护阿如。”   王玄之:“可以,好兄弟保持联系,我为你出谋划策。”   楚渊和王玄之,各自乘坐飞行法宝离开。   楚渊御空飞行。   此时大雪初霁,天空一片碧蓝,云海的波涛在他脚下蔚然翻滚。   他孤身一人站在万丈云海之上,瘦削的身影莫名有几分萧条和落寞。   楚渊怀里抱着剑鞘,脑海里仿佛还萦绕着梦乡中那场订婚大典,不禁默念王玄之方才说的话:“镜花水月一场空。”   只是梦幻泡影啊。   但起码还有一些是能留住的吧。   楚渊以指为剑,剑气纵横,在剑柄上刻下了“如渊”二字。   他拿起剑的第一天,京都武院院长何冲虚就教他,剑心澄明。   梦里,楚渊问宋如,能不能把墨渊剑改名为如渊剑。   我剑如我心。   镇老头大赞:“好字、好字,笔致瘦劲,字字清峭,磅礴大气之中,又自有一种少年人的激迈之气,当真是字如其人!这剑名改的好啊,既有如丫头的名字,又有你的名字。”   楚渊:“镇前辈谬赞。”   镇老头从梦乡离开的时候,其实顺走了梦境里的宋如为楚渊编的剑穗,本来想留给楚小子当个纪念。   这时候反而觉得再拿出剑穗有些多余,假的终究是假的。   人宋如和楚渊分明是真心喜欢彼此,要不是宋晏从中作梗,说不定人家俩连娃娃都会打酱油了。   等把宋如从宋晏这个大坏蛋手里救出来,她亲手给楚渊编个剑穗,咱如渊剑上直接配个真品,它不香吗?   ****   另一边,王玄之坐在飞行灵舟里。   这是难得的一件,他从天宫带下来,还保存至今的仙宝。   仙庭覆灭后,他一直被魔界追杀,经历了太多生死危机,这艘灵舟当然也受过许多次重创。   好在王玄之的炼器天赋还算不错,修修补补,它的性能还比从前有所提升。   要叫宋如来说,在那本书里,王玄之早期使用的仙宝,和后期炼制的法宝,有着巨大的风格差异。   以前他是天宫太子,不差钱,仙宝风格那是一件比一件骄奢淫逸,一看就知道壕气爆棚。   后来他炼制的法宝,走的都是简约大气的风格,说的更直白点,就是穷。   这艘飞行灵舟,显然还是早期风格。   王玄之一直都很小心地维护和补救它,因为它里面的布局,像极了圣女宫。他炼制出来,本来是想送给宋如的,可惜一直都没有送出手,现在更是永远没有机会送出去了。   他坐在窗边抚琴,视线的落点却不在琴上,而是望着空无一人的软榻。   在梦乡里,宋如就坐在那个位置。   人首蛇身的少女,怀里抱着装着蜜饯的红木盒,闲闲地倚着花窗。她墨绿色的蛇尾轻轻摆动,姣好的面容上眼波流转,似乎是在专心听他弹琴,又似乎是在想着和他全然不相干的事。   他的女孩从来都散漫、慵懒,漫不经心,和整个世界都有着一种疏离感,对他也一样。   她像风,像雨,像云,又像雾。   王玄之从来都抓不住她。   如果不是宋如为了救他而死,他此生都不敢奢望:“原来仙儿也喜欢我啊。”   王玄之的手指抚过琴弦,眼前仿佛还能看到,宋如笑起来的时候,脸上那对浅浅的小梨涡,不禁默念楚渊方才说的话:“好梦由来最易醒。”   药炉里的药熬好了,王玄之盛了一碗,汤色微微发暗,味极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迷恋上了喝这些发苦的灵药。   明明真正需要喝这些药的她,再也喝不到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宋如一直都还在他身边。   放下药碗,王玄之从怀中取出月禅镜。   梦里那首童谣,他在现实里听过的,那是一次天庭盛宴,女娲宫的人也来天宫赴宴。   无尘子推着宋如的轮椅。   隔着遥遥的人群,他看到病弱的少女,似有几分倦意。   无尘子就轻声唱着这首童谣哄她入睡。   歌声隐约传到王玄之的耳畔。   那时候王玄之还不懂得什么叫爱和守护。   他就像个小学生一样,通过欺负喜欢的女生,来引起对方的注意。   王玄之故意上去找茬:“喂,病秧子,身体弱成这样?一场宴会都支撑不下来?”   宋如抬眸看他,那双翠绿的眸子好看到令他失神。   等王玄之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又被天帝罚了。   具体罚了他什么,王玄之记不得了,总之,又是宋如在办他嘛。   他每次欺负宋如,最后都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说来也奇怪,王玄之其实是一个很有心机的人,偏偏遇上宋如,他所有那些计谋全都使不出来,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   偏偏,不管她对他使什么手段,他全都甘之如饴。   如果是其他男人,发现宋如表面上装柔弱,背地里有心计,说不定会很警惕:“一定要远离这个毒妇!”   王玄之反而觉得很开心,仙儿有点心机又如何?她那些心机手段全都冲着我来,岂不是说明我在她心里很独特?换成别人,她哪里会对他们耍心机啊,怕不是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   如果拿着如今的答案,回看过往那些谜题。   那时候王玄之为什么总是在嘴上笃定,宋如喜欢他,并不单单是因为他自恋。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王玄之喜欢宋如,他在潜意识里希望她也喜欢自己。   可惜那时候喜欢而不自知啊。   平白错过了那么多和她好好相处的时间。   或许,他和她也有机会,像诗里写的那样美好。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王玄之修长的指尖轻轻拨弄琴弦,琴音好似在和梦里的宋如相和,“月光光,照地堂……”在琴音中,开始了新一天的修炼。   ****   山洞里,黛茜悠悠转醒。   她有些困惑,又有些茫然,无助地问:“女巫阁下,我怎么又昏迷了?”她捂着有些发疼的脑壳,“好像又做了一个梦?”   宋如看了一眼魔镜。   阿琉斯是最关心黛茜的人。   情节也不知道怎么就歪成这样了!   男主夏尔对女主不闻不问。   反而是书里只出场了一句话“一面镜子碎了”,那个十八线男配阿琉斯,时刻都在担忧黛茜的情况。   镜子上浮现出了一行文字:“尊上,感谢您庇护黛茜。”   宋如神魂力、精神力、魔法力……反正不管什么力全都透支了,要是量化成游戏里的红条蓝条黄条,现在她别管什么条全都是清空状态。   她有气无力地打了一个哈欠,“迷雾山脉发生动荡,奥修斯老师正在援救我们,我们出去吧。”   宋如走路很吃力,夏尔试探性地伸出手臂,搀扶着她,她没有拒绝。   在下实在是走不动路了。   一步也走不动了。   魔侍扶个主人,那不是天经地义?   这肯定能算进我欺压夏尔的日常剧情里。 第72章   有宋如指点方向, 她们一行三人,很快就遇到了逆着罡风寻找学生的奥修斯。   这位俊美儒雅的精灵族青年,往日那一套整洁的白衬衫黑裤子, 这时被风刃刮得破裂,脸上和身上都有血痕。   找到三个学生,他很惊喜:“太好了!你们都没事。”   同时又有些惊讶, 连他这样的高级魔法师,在罡风里行走都这么吃力, 这三个孩子看起来状态是不太好,但明显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黛茜抢着解释:“是女巫阁下保护了我们!”   事实上, 保护黛茜的一直都是阿琉斯。   先前宋如昏迷,又是夏尔护着宋如不被罡风伤害。   包括此时, 为他们三个撑着防护罩的, 其实是阿琉斯。   但阿琉斯显然不想在黛茜那里有姓名,宁愿把心上人感激的这份功劳归功于宋如。   宋如可不能替他背锅。   我的终极反派人设不能崩!   不如还是让夏尔背锅吧, 宋如指了一下夏尔,“我才没有,是夏尔在保护她。”   夏尔眨了眨眼, 并不能听懂这背后的暗流涌动, 反正主人说什么都是对的啦。   奥修斯一面带她们离开迷雾山脉,一面又使用治愈术帮三个学生治疗伤势。   只不过宋如走的实在是太慢了, 即便被夏尔扶着, 速度也还是很慢, 再这样下去, 他的魔法力可不够护着她们走出迷雾山脉的范围啊。   奥修斯提议:“不如我们背起来莉莉丝吧?不过我还要维护魔法防护罩……”   黛茜和夏尔同时抢着举手。   黛茜:“我来!”   夏尔说不出话,只能吼来吼去的。   宋如看了看黛茜那副小身板,果断选择了夏尔, 不管是魔龙还是哥布林,体力值都是max好吗!   宋如趴在夏尔的背上。   夏尔的力气真的很大,他并不像同学以为的那样废物,相反他一个人就能背起一整座山峰。不管外在形态怎样改变,他本质上还是有着魔龙那几乎堪称变态的体格。   可是当他背起柔软的少女时,却像是紧张到连步子都迈不动了。   她明明那样轻,在他心里却那样重。   宋如的柔软和芬芳同时向夏尔袭来,他的脑海里闪回过无数梦境里的荒唐画面,整个人都快要热到烧起来了。   他并不单纯,而是时刻都在渴望着她。   和她每一次亲密接触,对他来说既是甜蜜,又是堪比酷刑的折磨。   可夏尔的两只手却绅士的只背着她的腿弯,动作小心翼翼到,唯恐碰到丝毫宋如身上其他的地方。   在此后的人生里,这位新神将无数次憎恶自己身为魔龙的本性。   暴虐又荒淫。   但只要夏尔面对的是眼前这位少女,祂就永远愿意为她违背一切本性。   宋如只觉得,夏尔的后背很宽阔,不知道为什么还暖烘烘的,在这寒冷的冬日,趴他背上是有点舒服的啊。   唔……有点困呢,不如睡一觉吧。   这次没有乱七八糟的梦乡,就是很单纯的休息一下。   系统:【宿主好好睡一觉,你最近真的是太累了,反正有奥修斯和夏尔在,罡风伤不到你的,再说还有我看着。】   距离此处无比遥远的另一重界域,裴天落回到了神耀帝国,站在紧闭的神殿门口。   系统:“!!!”   【淦!裴天落不会要推开神殿大门?叫你替他疗伤吧!偏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觉都不让人睡的。】   宋如:【这也不奇怪,我这个傀儡神女,在他眼里本来就是个工具人。我给他算的那个恢复时间是一年半载,本来就加上了他找我帮他用治愈术这一环。扶朕起来,朕还能接着肝任务。】   【本来裴天落还可以用圣泉疗伤,不过圣泉的精华都被王玄之和楚渊吸收了,没个十年八年恢复不回来。这也是裴天落自找的,还不是他自己下命令,叫你用圣泉帮楚渊疗伤。哈哈哈哈,他总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笑着笑着,系统的声音一顿,【咦?裴天落怎么走了?】   宋如实在没有精神再去思考,裴天落的异常了。   听说裴天落离开神殿大门,想到她在第三个世界披的神女马甲,可以继续装作侍奉神灵,不用帮裴天落疗伤。   那就是说,今天下班啦!   今日份营业暂时结束。   不用再给无良老板加班啦!   宋如心念一松,把脸放在夏尔的肩膀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奥修斯终于带着三个学生走出迷雾山脉。   他们一行四人,在雪地上投下三道剪影。   奥修斯走在最前方,像个老妈子一样带队。   黛茜洁白的衣裙在试炼之地被划花了,或许第一眼看上去稍显狼狈,但脸上却带着明媚无比的笑容。   夏尔背着宋如,走在最后,他们两个投下的是同一道剪影,亲昵的像是恋人一样,他用双手托起她,她依偎在他的后背上睡熟了。   乔西娅哭得妆容都花了,第一时间冲上来,扑进丈夫的怀里:“太好了!你们全都活着回来了。”   奥修斯反握住妻子的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好在一切还算顺利。”   皓月当空,众人的脚踩在厚实的雪地上,随着他们走向学院的队伍,白雪陷落的嘎吱声响清脆。   奥修斯抬头看了一眼天际,只见星云成辉,他爽朗一笑道:“虽然我不会占卜,不过精灵族天生亲近自然,天象我还是会看一些的,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呢。”   ****   神耀帝国。   神都,神殿。   裴天落明明当着所有人的面,走进了神殿,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他。   他是神明,隐身术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把戏。   身形清瘦挺拔的少年,穿的那件紫袍都被鲜血浸湿,他走路跌跌撞撞,根本无法维持最基本的仪态,甚至有几次还差点摔倒。   他的身上遍布伤口,鲜血还在不停地向外流着,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串血色脚印,那些血散发着浓郁的死气,似乎要腐蚀一切。   裴天落许久没有受过这样的伤了。   不过那是自他成为神明之后。   在他没有成为邪神之前,受多重的伤对他来说都是家常便饭。   他站在神殿门口,整个人被黑雾和血色包裹,肉芽疯狂蠕动,却无法修复那些伤势,浑身上下都剧痛无比。   神殿的门紧闭着,门上雕刻着圣洁的白蔷薇,他微微仰着头,看着那些象征着神徽的蔷薇花纹发呆。   神殿侧面,那一整面墙的蔷薇花开的灿烂,甚至有一枝花,伸到了裴天落的手边,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它的花瓣。   小宋晏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裴天落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做什么。   理智告诉他,他现在只有两个选项。   要么,直接冲进神殿,利用神女的治愈术,治疗身上的伤势。   要么,转身就走,躲起来疗伤。   这里可是神殿!天父随时有可能对这里投下注视,此时满身都是邪神气息的他,根本无法瞒住天父的探查,祂再也不会相信裴天落这一世是善良的宋晏这种鬼话。   可我想见我的姐姐。   我完全出自本能走到了这里。   在那场随时有可能殒命的激斗中,我满心所思所想,只有我的姐姐。   从那场莫名其妙被针对的打斗里捡回一条命,我最想见到的就是我的姐姐。   小宋晏:“我真恨不得混乱大陆的旧神杀了你,省得你以后再欺负阿姐。”   裴天落:“我死了,你姐姐也就死了。主人一死,傀儡绝对无法独活。”   小宋晏:“呸!我姐姐才不是你的傀儡,要死也只有你一个人会死。”   裴天落敛眸,双手捂着怎么也塞不回腹部的肠子,干脆直接用手上凝聚的黑雾狠狠地绞碎了它们。   他很痛,那种痛入骨髓的感觉,就连副人格小宋晏都被影响到了。   小宋晏质问:“你又在做什么啊?疯子!”   裴天落的喉间却发出嗬嗬的笑声。   他的指尖同时缠绕着血腥气和蔷薇的淡雅清香。   恍惚间忆起了宋如身上的那种恬香。   裴天落低头,轻轻地在蔷薇花上印下一吻。   在神耀帝国,蔷薇象征着神女。   我好想见姐姐啊。   但我却不敢推开这扇门。   如果她在我的命令下,为我疗伤。   那我会很清晰地意识到一个事实——她只是一个傀儡。   不像现在这样,她在神殿侍奉神灵,不见我,我还可以假装,她其实是有自主意识的。   起码她侍奉神灵,是出自她的本心,并不是我下的命令啊。   哪怕我明明就知道,这些都只是在欺骗自己。   不管我是否推开这扇门,不管我是否下令让她为我疗伤,她都只是一个傀儡。   自欺欺人多愚蠢啊。   我早就知道,爱是一种愚蠢并且盲目的东西。   最终,裴天落转身离开。   他咳的快要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却还是仔细地清理着散落在地上的血迹,不能让天父发现异常。   神殿的大门始终紧闭着,没有人知道,他曾经来过,又走了。   只是仆人偶然发现,神殿大门外,有一朵枯萎的蔷薇花,花瓣染上黑气,片片凋零,“奇怪,这枝长到门口的花,早上浇水的时候还开的很好呢。”   园丁用剪刀把它剪了下来,扔到了垃圾桶里。 第73章   晨光明媚, 宋如新的一天在系统欢快的声音中开启:【早上好,亲爱的宿主大人,为您播报当前任务进度——   武修世界:退婚龙傲天的恶毒女配, 完成度90%,只剩最后一场戏份。   仙侠世界:纨绔仙二代的白月光,完成度60%, 重要剧情即将开启。   玄幻世界:赘婿傻小子的神仙道侣,完成度30%, 难度超高!   魔法世界:魔龙的替嫁祭品新娘,完成度20%, 继续加油~】   这是宋如和系统这对搭档,配合这么多年形成的默契。   每天早上, 不用宋如调取数据, 系统就会自动为她播报。   宋如把所有剧情线都在心里过了一遍,完成度最高的, 还要数楚渊那个任务世界。   接下来她要主攻第二个任务世界王玄之那边,本不必如此,可谁让她现在是带头大哥呢?   裴天落那里她可以暂时是半下线状态。   夏尔这边的话, 最近主要是一些日常任务, 应该很好刷。   她和系统沟通了自己的想法。   绿团子换了一套小秘书的表情包,胖乎乎的果冻团子穿着一身正装, 怀里还虚抱着一个文件夹:【好呢, 宋总, 向您check一下今天的日程安排, 先刷魔法世界的日常,再切到仙侠世界走主线剧情,您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宋如rua了它一把, 【没啦,你这套皮肤真是可可爱爱。】   绿团子羞涩地笑了:【是宿主之前送给我的生日礼物里面哒。】   宋如:【挑好今年生日想要哪一套皮肤了吗?】   绿团子嘿嘿直笑:【到时候再告诉你!】   宋如洗漱过后,就看到夏尔和黛茜都站在女生寝室门口。   金发碧眼的少女,温柔地笑着提醒宿管阿姨:“夏尔是位男同学,不能进女生宿舍的吧?”   夏尔连比划带吼,和她争辩。   宋如在旁边看了好久,觉得还挺有意思的,【相爱相杀也是cp感的一种吧?男女主每次见面,都好有趣的样子啊。】   黛茜和夏尔同时发现了宋如,两个人的眼睛都是一亮。   黛茜摘下帽子,对宋如行了一个公主礼节,“日安,女巫阁下,您昨晚睡的还好吗?”   这么隆重的礼节,原书里女主对男主行公主礼节可是名场面之一,不必对着我来啊!   不过有一说一,看起来还真挺赏心悦目的,黛茜可真漂亮。   夏尔献宝一样地给宋如递上了早餐。   哇,居然是羊角面包吗?还有牛奶。   这面包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松松软软,比学校食堂做的好吃多了。   黛茜没有带早餐,只能愤愤地看着夏尔邀宠,“他是在学院南边的那条小巷子里买的吧?那家店老板是个老奶奶,烤的弯月型可颂可好吃了,比我做的都好吃QAQ”   即便争宠失败,她也没办法做出诋毁夏尔买的面包的事。   宋如也听说过那家面包店,很难排队的,老板每天只烤两炉面包,去晚了就买不到了,看来夏尔起了个大早啊。   魔镜里的阿琉斯轻声一笑。   不管岁月怎样变迁,黛茜还是一样可爱啊。   宿管阿姨一见到宋如,就跟见到救星一样,冲上来向她求助:“黛茜同学和夏尔同学昨晚就在吵,争着要把你送回寝室。昨晚怕吵醒你,她们俩演的还是默剧,最后是乔西娅抱着你,把你送回了寝室。今早更是差点上演一出全武行,莉莉丝同学,你看是不是劝一劝她们俩?”   之后的剧情,也没有需要夏尔来女生寝室的部分了,之前那是为了当着夏尔的面炼制魔药,给他留下童年阴影。   宋如不想给宿管阿姨添麻烦,直接说:“你们两个以后都不要再来寝室找我了。”   黛茜:“!!!”   夏尔:“!!!”   黛茜觉得这件事怪夏尔,她才第一次来找宋如,就被勒令以后都不许再来。   夏尔觉得这件事怪黛茜,他以前天天来找宋如都没事,结果黛茜才来一次就搞砸了。   不过他们俩谁都不想惹宋如讨厌,表面上全都乖巧地答应了。   三人结伴去班里,路过中心广场的时候,宋如看见大贤者带着光明学院的师生,在那里举行某种仪式。   那是一种请神明降临的古老仪式,身穿法师袍的学生们,跳着能勾连魔法元素的灵舞,口中吟诵着从旧世纪传下来的祷词。   此次年终历练遭逢神灵对战,迷雾山脉被毁,历练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故。   但往好的一面想,学院里涌现出历年最强魔法师莉莉丝,夏尔和黛茜的表现一度也都很亮眼。   最关键的是,大贤者还发现,神明仍在庇护这片大陆!   大贤者推算出先前那场旷世纪的神战,是本土神明为了对抗外来的邪神而战,代表原初的力量一直保护着光明学院的师生,否则的话,他们早就死在神战激荡的余波里了。   大贤者心情激动,想要向这位神明表达感谢,却又不知道祂是哪位神明,对应什么尊名。祂到底是从前的五位旧神之一,还是如今诞生的新神?最后大贤者只能用仪式邀请,期待着或许能引来祂的注视。   宋如只觉耳边萦绕的就是这样低沉又浩渺的神曲,她越听那些被唱出来的祷词,越看那些从古老流传至今的灵舞,就越觉得迷幻。   她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系统发了一个撒花的表情包:【大贤者在歌颂宿主赶走邪神,保护了混乱大陆,宿主你真是太厉害了,人美又强还心善!】   阿琉斯的魔镜上也出现这样一句话:“尊上您真是太强了,在和外神那样激烈的搏斗中,还能分出心神和力量保护信徒。”   宋如才发现,她刚才忘记切频道了。   其实不管是系统,还是阿琉斯,她都能跟他们以意念的方式交流。   刚才那句话本来应该私聊给系统的,结果她不小心给俩人群发了。   系统和阿琉斯几乎是同时回应。   阿琉斯听不到系统的心声。   系统却能看到魔镜上的话。   系统:“!!!”   怎么肥四?这个新来的怎么肥四?   他是不是在抢我的活干啊?   给大佬加油打call,抱大佬大腿,专门喊666,这不是我的铁饭碗吗!   感受到了危机.jpg   于是系统加倍彩虹屁。   阿琉斯本身就是一个夸起人来根本不带停的主。   光明学院唱的那些赞歌一个劲儿地堆砌辞藻。   夏尔更是金眸亮晶晶地看着宋如,他们不知道那位保护混乱大陆的神明是谁,但他知道,那就是他家主人!   夏尔一刻也没有忘记,那些同学从前是怎样欺凌宋如。   就你们还想请神灵降临,得见我家主人的真容?   做梦!   全世界只有我一个认知道我家主人的好。   她只对我分享了这个秘密。   有一个心理学小常识,共同的秘密能够拉近双方的心理距离。   比如夏尔现在就觉得,主人对我全世界第一好!   夏尔这孩子,情绪表露的总是太直白了,宋如只看看他的眼睛,就能把他的心声推测出来七七八八。   真就全世界都在夸我?   你们这搞得我好像是做了什么壮举一样。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啊,把裴天落赶走,是为了不让他妨碍我接下来的剧情;揍他一顿,是报复他一手造就的混乱——梦乡给我带来的灾难。   阿琉斯问:“尊上,您要现身吗?在旧世纪,我的哥哥姐姐们,偶尔会降临到这样的请神仪式上,和信徒一同狂欢。”   宋如:“我不是神明,他们也不是我的信徒。”   她应对神耀帝国南北两境那些狂热信徒,就够麻烦的了。   剧情里又没让她这个黑暗女巫招收信徒,她何必给自己增加工作量?   宋如反问道:“或许你想现身吗?反正你有旧神的位格,大可以把这一切都当作是你做的。”   阿琉斯:“神明无非是一种力量层次的划分,您神魂这样强大,又有原初魔戒加持,再加上我从旁辅佐,绝对达到了神明层次。不管您是否将他们视作信徒,您确实保护了他们。如果不是您赶走外来的邪神,任由祂降下天灾,混乱大陆不知道又要遭受怎样的灾难。”   魔镜的镜面上,婴孩形态的阿琉斯腼腆地笑了一笑:“至于我,我不擅长面对这样的场面。”   这位愿意为了保护信徒、抵御魔潮而死的旧世纪神明,从来不曾现身于这样的庆功仪式之中。   他继续说道:“更何况我怎能抢夺您的功劳?”   宋如:“……”   真是怕了你们这些夸夸群群友,你在群里怕不是个龙王吧!   可我真的不能现身啊,我要刷的是负向声望值,要成为整片大陆的梦魇和恐惧。   结果反派的大事还一件都没干成呢,就天天被这些人抓着称功颂德。   我终极大反派的任务完成度不要了吗?   可恶!   反正这件事我是不会认的。   驱赶邪神的那位神秘法师,就连裴天落都信了是原初女巫。   原初女巫干的事,跟我宋如有什么关系?   反正宋如打死不现身,灰袍大贤者这个请神仪式,请了一个寂寞。   大贤者半点也不沮丧,结束仪式后仍旧在称赞宋如:“伟大的神明在上,感谢您的庇佑,我从没有哪一刻觉得混乱大陆像今天这样充满光明。”   宋如在心里吐槽,那你这绝对是世上最大的错觉之一。   在下明明是黑暗的化身!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感受到对于黑暗的恐惧! 第74章   宋如本来在中心广场旁边停下, 是吃瓜来的。   但那份古老而庄重的仪式刚一结束,就有好多同学围了过来。   宋如起先没当回事,以为他们又是来吹捧黛茜的, 直到这些人全都把她团团围住,她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淦!   怎么像是冲我来的?   夏尔就像是一只被人侵犯了领地的小兽,张开嘴, 竖起尖牙威胁他们离开。   但没人在意夏尔的敌意。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女巫阁下,您真是太厉害了, 怎么能做到以第一阶学徒境,就斩杀第四阶的高级魔兽呢?对于魔法师来说, 越阶而战简直不可思议。”   “对不起,我曾经骂过女巫是黑暗生物, 一定天生冷血。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 我曾经向您砸过石头,如今回想一下那场瘟疫, 分明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阁下下,不知道您是否愿意收徒弟弟,我能有幸请您当我的师父父吗?想要跟您一起学习魔法法~”   宋如简直暴躁地想把她的舌头捋直, 你先学会怎么好好说话吧!   还是黛茜保护了宋如:“女巫阁下在迷雾山脉里消耗了很多魔法力和精神力, 先让她清静一下好吗?你们有什么想对她说的话,都可以写进信里, 放进我们班的信箱就好, 她每一封都能收到的。”   大家虽然很遗憾, 但又觉得黛茜说的很有道理, 干脆回去思考信该怎么写了,争取写的文采飞扬,一下子就能吸引宋如的注意。   人群散开, 宋如感动,女主这是什么绝世小天使!   呜呜呜,烘焙技术一流,还这么暖心。   哪怕我拿的是恶毒女配剧本,都能跟她交个朋友。   偏偏我是未来要折磨她的大反派。   夏尔满脸郁闷,嫉妒地瞪着黛茜。   这一局是黛茜赢了,今日份比分——1:1   黛茜脸上的笑容越灿烂,夏尔就越觉得这是在示威。   这是夏尔的短板,他没有这位狡诈的人类公主那么擅长处理人心。   不过,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我不够强,只要我足够强,直接把这些人全都打跑,看他们还敢不敢打扰我家主人!   然而,黛茜能拦得住学生,拦不住老师啊。   刚刚赶跑那些热情的学生,就有好多老师向着这边走来,他们的目标显然也是宋如。   药剂学老师递给宋如炼药坩埚,一眼看上去就价值不菲,“莉莉丝,你在制作魔药方面很有天分,制药步骤完美到无可挑剔,最后却总是炸炉,我想或许是你用的坩埚质量太差了,无法匹敌你强大的魔法力,你以后就用我这个坩埚吧。”   这是她成为高阶炼药师之后,花了大价钱添置的,如果不是太过欣赏宋如的炼药天赋,又怎么舍得割爱送人?   后勤老师:“莉莉丝,之后学院也会为你单独补充一批炼药设备,可能是你还无法熟练掌握你的魔力,这批新的炼药设备,一定能帮助你更加熟悉炼药技能。”   其他科目的老师,也纷纷出声问道:“莉莉丝同学,你觉得我的课程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吗?我讲课是不是太无聊了,才害得你老是上课睡着?”   不!   这位老师,你的思想出现了重大问题。   你认认真真准备教案,学生上课睡觉,你分明是受害者啊。   作为受害者的你,怎么反而还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了!   受害者有罪论绝对要不得!   这些老师也送给宋如好多好多灵性材料。   大贤者笑着走过来:“恭喜你成为本年度学院历练的第一,事实上,你也是历来学院历练的总第一。在寒假开始之前,学院这边会为你们这些成绩优异的同学们,举办一个盛大的颁奖典礼。”   等大家都走了,奥修斯偷偷地补充了一句:“莉莉丝,我知道你一向不在意这些虚名,不过这个颁奖仪式,历来被称为学院年终盛典,成绩优异者的奖励超丰厚的!你又是历来年度总第一,大贤者对待学生向来慷慨,这次他怕不是会把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出来当奖品,你可千万别错过哦。”   宋如:“……”   我当然知道这一点!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现在就能把大贤者设置的奖品是什么,都给你背出来。   那里面还有不少都是男主的金手指呢。   我不想要,别给我,你们直接给夏尔不行吗?   给了我,我还要再挖空心思去想,要用什么合理的理由,把这些奖励转送给男主,才能让后续的剧情不崩。   系统:【啊啊啊!就好气啊,都怪裴天落!宿主,本来你都准备好,要让夏尔猎杀比那只湖心巨鳄更强的高阶魔兽,夏尔妥妥会是学院历练的第一。一切都被裴天落搞砸了,连迷雾山脉这个试炼场都被他给毁了。你打他那一顿,还是打的太轻了。】   宋如:TAT   为什么这一天接连有这么多噩耗打击我。   恰好遇到乔西娅向着这边走来。   绿团子扯着宋如的衣袖:【宿主,快,拿出你进入迷雾山脉前抽到的那张塔罗牌,让乔西娅帮你占卜一下,看看怎么能转一转运~】   还不等宋如开口,乔西娅就主动问道:“莉莉丝,你进入迷雾山脉之前,抽到的是什么牌?”   宋如从背包里取出那张塔罗牌,摆成她抽到牌时的样子。   乔西娅判断道:“正位的命运之轮。”   系统又开始抢答了:【原来这是正位啊,那我会答这一题了!】   乔西娅作出解读:“这张牌的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轮|盘,它永无止息地转动着。”   系统:【这代表着世上没有人能抵挡命运的变化,谁也不知道命运会将自己带向何方。】   宋如听不太明白:“那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命运不是孤立存在的,你每抽取一张牌,和从前做过的塔罗占卜也都是相关的。雷击之塔这张牌,展现的是你遇到的危机。命运之轮寓意着变化,重要的在于你的选择。轮|盘转动的四个方向,各自对应四位神祇,你将会在哪个方向停下?神秘的变化、难以预测的未来、自然的法则、转瞬即逝的机会……”乔西娅喃喃自语。   这神神叨叨的话,宋如一句也听不懂了。   乔西娅忽而一笑:“莉莉丝,其实这张牌还不错,夏尔毕竟抽到了恋人牌。结合那张塔牌来看,命运之轮或许会转动到一个你人生最低迷的时刻,但不要放弃你自己,它还在继续转动。在感情方面,一些未知变化或许会给你带来挫折,但你也一直都在努力克服这些荆棘。你从前做过的一些看似无谓的付出,或许会在未来给到你很大的帮助。”   你听她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是细细一琢磨,又觉得什么都没听懂。   这所有一大堆解读,说了全都相当于没说,这就是大占卜家吗?在下见识到了!   系统不死心地问:【要不再让乔西娅多讲几句?】   宋如探究地望向乔西娅。   乔西娅摇摇头:“我已经做出了我能做的所有解读。”   宋如真心觉得这是一个怪圈:【命运神秘莫测,乔西娅邀请我抽牌来占卜命运,结果抽到的是一张命运之轮,这张牌说的是命运是神秘莫测的。】   禁止套娃好吗!   宋如就:“???”   当我满脑子顶着问号的时候,不是说我有问题,而是我觉得这件事本身问题真的很大。   系统安抚道:【宿主没事的,我看懂了!你看这张牌中间那几个字母,组合在一起是‘智慧’的意思,说明智慧就是破局的关键,我家宿主是最聪明的,一定能克服这些危机!】   宋如:【真的吗?你确定乔西娅是这个意思?】   绿团子弱弱地说:【其实吧……我也……不太确定?】   反正新手上路嘛,它才刚学习占卜,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反而真正的老手,不会把话说的这么满,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啊。   乔西娅再一次对宋如做出鼓励:“别担心,莉莉丝,我、奥修斯、光明学院你所有的朋友、你的亲人们,包括大贤者和这位新出现的神秘神灵,我们都与你同在。不管遇到什么问题,一定要及时向我们倾诉,及时向我们求助,你知道的,每个人都不是一座孤岛。”   宋如:“……”   其实我这里也有一个关于命运的剧本。   在那一套剧本里,你以上所说的这些人,都被我虐的好惨啊。   你就让我当一座孤岛吧。   我是注定要众叛亲离的!   到时候就连女巫村都恨透了我的邪恶。   最后,乔西娅向宋如提出邀请:“在放这个漫长的寒假之前,要来我家做客吗?奥修斯煮的蘑菇浓汤超好喝的哦~”   宋如听得有点馋,但还是维持人设更重要。   性格孤僻的黑袍少女,向上拉了拉女巫袍的立领,冷声道:“别把我当三岁小孩看待,我怎么可能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系统苦恼地说:【听起来,乔西娅也没有什么能帮你转运的方法啊,还是要我们自己来。】   宋如:【先从撒盐开始!我应该在昨天见到那个老太太撒盐的第一时间,就跟着她一起撒盐!】   其实宋如并不迷信,她只是真的怕了。   梦乡里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太、太、太、太可怕了啊!   此处省略一万个“太”字。   宋如特意跑到学院食堂找盐瓶,奇怪的是她翻来翻去,也只找到了番茄酱。   盐盐盐盐盐,没有盐吗?   系统甚至都开始提议骚操作了:【实在找不到盐的话,用面粉替代可以吗?反正都是白色颗粒物。】   黛茜一直在留意宋如,发现她拿着番茄酱翻找以后,为她递上了一瓶蜂蜜,“您是要往可颂面包上涂抹吗?”   并不是。   我想要的是盐啊。   然后就看到,夏尔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举着一个盐瓶,一看就是自己准备的盐瓶,不是学院大众食堂为学生准备的那种。   宋如眼睛一亮,对哦!夏尔在迷雾山脉的山洞里烤肉的时候,往兔子腿上撒盐了。   不过他是什么时候跑走了?又是什么时候跑回来了?这是他在自己寝室里拿的盐瓶吗? 第75章   这一次换成黛茜嫉妒了, “这都能被夏尔猜到?他怎么就知道大人在找的是盐啊。”   这一局又换成夏尔赢了。   今日份黛茜和夏尔比分——1:2   宋如从夏尔手里接过盐瓶,取出一小撮,学着昨天早上在食堂看到的那个老奶奶的样子, 用左手捏着盐,举过右肩膀,把盐往后面一抛。   胖乎乎的绿团子开心地鼓掌:【好诶、好诶, 霉运跑光光了!】   它又提议道:【宿主,要不要把跨火盆也安排上?虽然在西方的习俗里没有这种说法, 但在东方的文化里,跨火盆很去晦气的。】   宋如回想起梦乡里某些不太愉快的经历。   在楚渊那个梦境里, 她被喜娘一左一右地押着去举办订婚仪式,第一个步骤就是跨火盆。   我才不跨呢!   我早就跨得够够的了!   现在都快有跨火盆PTSD了。   一听人提起跨火盆, 瞬间就回想起梦乡里糟糕的经历。   宋如果断拒绝:【不跨!】   系统又去想其他的操作。   当然了, 宋如表面上是绝对不会告诉别人,她拿盐是专门为了把一小撮撮洒过肩膀, 这是一个大反派该干的事吗?用这种方法去晦气,贴地气到有损一个反派大佬的逼格。   鉴于宋如此时手里只端着一瓶热牛奶,还有一个羊角面包, 这面包她准备仔细品尝, 可不打算让盐破坏它的口感,她干脆随手把盐瓶往牛奶杯里洒了一些, 就把盐瓶还给夏尔了。   至于刚才把盐洒过肩膀?   哦, 那是不小心。   我找盐瓶就是为了给牛奶里加的。   系统还换了一个理直气壮的表情包:【就是!】   令宋如绝对想不到的是, 她这随意的一个举动, 居然还在光明学院掀起了一股不小的热潮。   “听说了吗?女巫阁下喝牛奶是要往里面加盐的!”   “难道这就是她能那么强的原因吗?魔法学徒境就能斩杀高阶魔兽。”   这话越传越离谱,最后竟然歪曲成了,“女巫阁下亲口说了, 她成功的秘诀是喝牛奶的时候一定要加盐。”   由于大家太过关注宋如这位新晋学院风云人物,而她平常又太高冷,和大家距离太过遥远,根本无从接近她。她的那些迷弟迷妹们,就以效仿她为荣,全都争相喝起了要加盐的牛奶。   所有这样喝的人,都觉得味道很怪。   但不怪又怎么能成为强者呢?强者就是与众不同啊!   虽然我距离真正的强者还有十万八千里远,但现在喝着口味和强者相似的咸牛奶,四舍五入一下,我也迈出了成为强者的第一步呢!   光明学院的学子,本来就是混乱大陆新一代各地领袖预定班子,当他们走出学院,又在各地掀起了在牛奶里加盐的风尚,一度影响了一代人的口味。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野史里还流传着这样的记载:“关于那位声震大陆的女皇陛下,有这样一则趣闻轶事,她在喝牛奶时喜欢往里面加盐。”   ****   夏尔这边的日常任务结束,宋如火速赶往第二个任务世界。   往常她只要一出现在月禅镜里,王玄之总能第一时间发现她,不管他在做什么事,都会马上停下手边的事情,先取出月禅镜询问宋如的魂魄状况。   今天宋如却迟迟没有听到王玄之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   她向外探出神识。   巨大而空旷的山洞里,四壁好似由冰川雕琢而成,侘寂无声。   正中心有一座冰棺,里面躺着一个白衣青年,他的肌肤苍白的近乎透明,眉目温润如画。   他并没有昏迷,相反,他的意识非常清醒。   宋如看到他操控那些冰魄和寒气,进入自己的经脉之中,冻结道基里的魔气。   太疼了,那整个过程就像是拿刀挑开自己的手筋和脚筋,硬往里面塞冰冻的细针。   他竭力地忍耐着,偶尔才会传出一声痛苦到难以压抑的低呼声。   宋如:“玄之哥哥!”   王玄之疼到连话都说不完整:“等……等我……一下……”   系统惊呼:【是万年玄冰!太可怕了,王玄之太可怕了,这就是他为什么明明使用邪术招魂,明明道基被魔气侵蚀受损,却仍旧有着不输于书里修炼速度的原因吗?   他把万年玄冰的冰魄,强行纳入了经脉和道基之中,利用它们来冰冻那些魔气,控制魔气逸散的速度。我想象不到这该有多痛?宿主,起码不亚于你把异火炼制进经脉的那种痛感。】   但宋如炼制异火时,是用系统开着屏蔽痛觉的功能啊。   现代医学上有一个概念,叫疼痛分级。   最轻微的就是针尖刺到手,这属于1-3级。   往上是软组织挫伤之类的,这属于4-7级。   痛感继续往上走,女性生产时的疼痛是8级。   疼痛感满级是10级,比如晚期肿瘤压迫神经,引发的那种癌性疼痛。   当初系统为宋如开启屏蔽疼痛功能时,很明确地告知过她,炼制异火时的疼痛就是现代社会医学痛感分级上的满级。   当时宋如还和系统开玩笑:【你可一定要记得及时帮我屏蔽,不然哪次你忘记了,我当场疼到原地去世,咱们的任务也就凉凉了。】   现在王玄之就在承受着这样的痛苦。   但宋如不可能轻飘飘地劝上一句,叫他停下来。   一旦停下,这次修炼中止,他之前受的那些苦,可就全都白受了。   而且王玄之这个人的性格,宋如也算是看明白了一些,表面上跟你嘻嘻哈哈,背地里修炼起来比楚渊还狠。   这一次宋如可以叫停,可但凡她再离开第二个任务世界,王玄之又会重来。   宋如问系统:【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减轻他的疼痛?】   系统:【那可要花费不少积分呢,就是类似于现代医疗上的麻醉剂,其实效果挺一般的,因为咱们只能用很小很小的量,对他帮助不大,就只是聊胜于无的那种;不能直接上最强的麻醉,那会损害王玄之的感知。   你能懂我意思吗?在这种情况下,疼痛反而能加深他的感知,帮助他判断冰魄在经脉和道基里的走向。他现在正在进行的这种修炼,可不只是疼啊,更关键在于危险程度极高,只要出了一丁点差错,就会把道基全都毁了。】   如此凶险的修炼方法。   这也就是起点男主了。   一般人哪敢这么干啊!   宋如毫不迟疑地说:【帮他兑换。】   系统愣了一愣。   这还是我家那个死抠、死抠的宿主大人吗?   它家宿主大人,一向都是一个莫得感情的任务机器。   细数她们经历过的那么多任务世界,宿主哪里为书中角色花过积分呢?   宋如抠门的很,连给自己花积分都不舍得。   要不是屏蔽痛觉这个技能,是在系统升级之后免费使用的,系统很怀疑宋如遇到任何生理性疼痛全会强行捱过来。   宋如一向只把积分花在刀刃上。   对她来说最重要也是唯一重要的事——就是重生。   她累到每个任务世界的技能都是肝出来的,从不像其他穿书任务者那样氪积分兑换技能。   从系统认识宋如直到现在,她在积分花销方面,唯一一项非必要性支出,就是给系统买皮肤。   这四个任务世界,宋如和从前相比,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但系统直到此刻才清晰地认识到,那些变化都是什么。   从前在宋如眼里,除去回家,一切都无关紧要,只有系统才是和她并肩作战的小伙伴。   所有任务对象都只是过客,宋如行色匆匆,不管怎样为了剧情,被那些人虐身虐心,事实上她根本记不住谁的面容,那帮人在她心里真的完全没有姓名。   可现在,她慢慢地对着他们打开了心扉。   原来王玄之在宿主心里的地位,已经快要向本宝宝靠近了嘛?   当然啦!宿主说过,我才是她唯一的宝贝。   所以王玄之比起我来,应该还是差很多很多的。   再对比一下宋如为王玄之花的积分,和宋如为自己花的积分,系统发现它妥妥的还是NO.1,不管王玄之啊、楚渊啊、宋晏啊、夏尔啊以后怎么样,反正本宝宝正宫的地位永不变!谁也别想越过我上位。   系统也不知道,宋如这种变化到底是好还是坏,它甚至不知道,宋如本身有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种变化。   不过它向来都是无条件服从宋如的命令,当即就为她兑换出了能稍微为王玄之止痛的方法。   王玄之只觉得,有一个很轻很暖的怀抱,贴上了他。   这对于缓解他当下的疼痛,效果根本微不足道。   可只要一想到,这是宋如的魂灵,他就觉得有一股暖流,从心口升起,游向四肢百骸。   仙儿,你怕我疼啊。   你为我疼了。   别为我心疼。   不舍得让你疼。   真不想让你看到这一幕。   明明使用万年玄冰修炼的时候,一直都躲着你的。   明明计算着你魂魄苏醒的时间和规律。   换成往常,你要是提前苏醒,我能高兴疯了。   可现在却好想你看不见我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玄之终于完全镇压了道基里异动的魔气。   宋如的残魂也回到月禅镜里。   王玄之从冰棺里坐起身体,和她开玩笑:“仙儿以前避我避得紧呢,倒像是生怕我占你便宜一样,每次我看你行动不方便,想把你抱到轮椅上,每次你都自己用双手撑着轮椅就坐上去了,今天怎么这么主动,投怀送抱啊?”   古朴的青铜镜面上,人首蛇身的少女,绿眸中似乎有着盈盈的水光闪烁,“你不该用邪术为我招魂的。”   起码书里的王玄之,不必受这份苦。   纯净无垢的道基,可是他身为男主,最大的金手指之一。   他是在女配死去两年后,遇到一位仙界遗老,那位老前辈有一门正道术法,一样能招魂,绝对不会伤害王玄之的道基分毫。   王玄之从前喜欢宋如用那种水雾蒙蒙的眸子望着他。   像是撒娇,像是依恋。   很纯很娇的样子。   宋如以为王玄之就吃绿茶这一口,还为他专门去修炼茶艺,啃下一整本《绿茶手册》。   其实不是的,她真的是个恋爱白痴,系统也完全不懂人类的感情。   她从自己的错误理解出发,拿着错误的攻略,却误打误撞解出了正确答案。   如果换成数学题,阅卷老师第一眼扫到,答案是正确的,给她打了个对勾;第二眼仔细一看,却发现她连题干都理解错了,解题步骤也全都是错的。老师估计都会怀疑人生,这孩子怎么做题的?步骤错的离谱,居然能蒙对答案?   那只是因为,王玄之知道,她只是在撒娇,在闹着他玩。   只要宋如愿意理他,怎样闹都可以。   撒娇也好,耍心机也好,无理取闹也好,作精也好。   他全都觉得开心极了。   只要是宋如来解这道题,不管她步骤写的有多糟糕,王玄之永远都会为她补上正确的答案。   但不该像现在这样,王玄之好怕宋如真的哭出来,他只要看一眼她的眼睛,都觉得心都要疼碎了,比刚才修炼还要疼上千倍、万倍。   他们阴阳两隔,她近在眼前,却也远在天边,他甚至不能为她擦掉眼角的泪珠。   王玄之俯身,在冰凉的镜面上印下一吻,“仙儿,别难过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是个坏男人,我害你伤心了。”   他竭力地想和她说一些开心的事,“我昨天去了混乱大陆,在那里误入一处幻境,做了一场美梦,梦里梦到仙儿你了。我梦到我们回到了天宫,我给你熬药,你喂我吃蜜饯,我给你看我为你画的折扇,我一直叫你亲爱的,叫了好多好多遍,你都没有跟我生气。   我还对你说出了一直藏在心底的那句道歉。年少无知时,因为你的蛇麟非说你丑,还要跟你退婚,我真的是太傻了,其实你一直都很美,我常常因为你太美,看你看到愣神。”   换成其他任何一个时候,王玄之敢主动提起梦乡里的事,宋如早就气炸了。   可是在眼前这个场景下,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更加悲伤了,那种悲伤的情绪甚至超过了愤怒。   宋如能明白王玄之想要哄她开心的意思,此时此刻,她也愿意顺着他的话,表现出来开心的模样,因此笑着调侃他:“盲猜一下,在你的梦里,不会还有藤蔓吧?”   王玄之:“!!!” 第76章   大概人对于某件事的接受阈值, 是会发生变化的吧。   王玄之第一次用指尖触碰月禅镜,宋如觉得特别别扭,就好像他的手指真的是在抚过她的身体。   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 尤其是……梦乡!   总之,现在宋如看到他亲月禅镜,心里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嗐, 他亲的是月禅镜,跟我宋如又有什么关系?   镜子是镜子, 残魂是残魂,人是人, 女配是女配,我是我。   她对于这件事很平常的接受了, 反而更加在意的是, 他刚才一定很痛吧?   听到宋如说藤蔓,王玄之一下子从冰棺里跳了出来, 俊秀又白皙的面容红的像是染了天边的晚霞,直接就是一个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宋如:“?”   我就只说了个藤蔓,我又没说你用藤蔓干什么, 你干嘛先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   王玄之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 拿起冰块捂在脸上,努力给自己发烫的脸降温, “啊哈哈哈哈, 我是神族, 又不是神木族, 在我的梦里怎么会有藤蔓出现,仙儿你别开这种玩笑了。”   其实先前在梦乡里,王玄之那些藤蔓啊、惩罚啊什么的, 是真的惊到宋如了,以至于她一度无法面对王玄之,特意把他放到最后一个处理。   但现在看到他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又觉得还挺好玩的。   原来王玄之也只是有贼心没贼胆啊。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太过变态,完全不敢表现出来呢。   那副生怕被宋如发现真相的样子,就还挺可爱的。   王玄之:TAT   他握着月禅镜的镜柄,就像是拉着宋如的衣袖那样,晃啊晃的,“仙儿,你别害怕,我真的不是那种人,不会做那种事的。”   宋如:“……”   你不是权谋很厉害吗?你的脑子呢!   你的脸突然变得那么红,是不是我一说起藤蔓,你就满脑子黄色废料啊!   快停下你这些想法,我哪有说你用藤蔓做了什么事,你再这么说下去就是自爆了。   系统在旁边哈哈大笑:【王玄之是不是你们地球说的那种耙耳朵啊,就是特别怕老婆的那种,我现在很怀疑,王玄之要是知道了,梦乡里那个真的是你,他会不会当场跪键盘给你道歉。】   宋如每次都get不到自家小伙伴的笑点,【那不如你再往前推一步,假如王玄之知道了,当时的梦乡里不光有我,而且我还被分成五份,他听到我说的那句‘楚渊别亲了’,不是他出于嫉妒心臆想出来的,而是真的,你猜事态又会怎么发展?】   系统:“!!!”   绿团子倒吸一口冷气:【宿主,咱们一定好捂好你的小马甲,绝对、绝对不能掉马!】   宋如问王玄之:“你以前使用万年玄冰镇压道基里的魔气,全都故意瞒着我?”这明明是个疑问句,她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亏她和系统想破了脑袋,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王玄之的道基明明被魔气侵蚀,修炼速度还能那么快,最后只归结于起点男主真就天赋异禀。   原来不是的,剥去那一层男主光环,王玄之只是一个真实存在的普通人。   遇到困难,就必须要实打实地去克服它。   这不是玩游戏,一个skip键就可以跳过去。   他所有的血和泪,打碎牙齿和血吞。   ——他才不和宋如分享。   宋如讨厌死他这种报喜不报忧的性格了。   王玄之当即以手指天发誓:“我只瞒过仙儿这一件事,日后绝不隐瞒仙儿任何事。”   宋如只是幽幽地望着他。   她爸也这样,每次熬夜加班做报表,被妈妈发现以后,总是向妈妈保证,下次一定不加班了。   认错是挺快的,可打死不改。   妈妈有一段时间开心地跟宋如说:“你爸最近都有好好睡觉,没有熬夜加班。”   宋如都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妈妈,其实她有撞到爸爸趁妈妈睡着以后,偷偷跑到书房加班,连灯都不敢开,只有电脑屏幕的光芒,她第一次遇见还以为撞鬼了。   爸爸恳请宋如不要揭穿自己:“你妈一直很羡慕同事家全家出国游,如果我能拿下这个项目,就可以带着外公外婆、爷爷奶奶,还有你和妈妈,一起去国外玩个开心。”   王玄之在少女的目光下,莫名有些心虚。   不会吧,仙儿不会已经看穿我内心的想法了吧?   修炼这种事,本来就是和天争命,怎么可能不危险?怎么可能不痛苦?   我下次只要避开仙儿就好了……   魔尊是大乘后期强者,我想要报仇,必须要比当年的仙界第一女娲宫主更强!   可我真的太年轻了,和魔尊那种活了不知道几亿年的老妖怪相比,我成长的速度太慢、太慢了。   宋如最后只是悠悠一叹。   她何尝不懂王玄之的苦衷呢? 第77章   在宋如对王玄之的了解中。   王玄之和楚渊不一样。   楚渊父母健在, 家庭和美,楚渊唯一的痛苦,是曾经被妖皇夺取修炼天赋, 他只要变强,然后向妖皇报仇就好了。   王玄之和裴天落不一样。   裴天落从来没有体验过家庭的温暖,他的家人对他来说都是仇人, 因为被那样辜负,所以也不必再有所牵挂。   王玄之和夏尔不一样。   夏尔生来就是天地间最后一条魔龙, 他不懂什么叫亲情,孑然一身, 无牵无挂。   王玄之的家庭,曾经那么幸福, 像楚渊的父母那样幸福。   可一夕之间, 天宫的一切全都被毁了。   他身负血海深仇。   国仇家恨全都硬抗在他的心头。   却还怕宋如为他担心,总是嬉皮笑脸的, 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但宋如对王玄之的了解,只够她理解到这一步。   宋如还是不理解王玄之为什么报喜不报忧。   他从不向她倾诉任何苦难,她根本不是他的解语花。   她没有担当情绪树洞这方面的职责, 明明这才是女配在剧情里的主要功能。   如果在未来, 她真的足够了解王玄之。   或许就能破译出来这个答案。   书里的王玄之,对于女配是家人一样的亲情。   他看似是一位花花公子, 其实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   订婚时他才不过相当于人类的十一二岁, 哪里懂得什么叫喜欢不喜欢?   他看见美人就高兴, 他的本性惯爱怜香惜玉, 他听说女配会是倾城倾国的大美人,他和她家世相当,而且这也是父皇想要的结果, 高高兴兴地同意了婚约。   后来的人生里,变故和动荡来的太过突然,王玄之身负血海深仇,自己拼命成长犹觉得时间不够,哪有空再去想什么情情爱爱?   如果接受下属塞进来的美婢,能让对方更加忠心地跟随。   王玄之一心想要复仇,像一块海绵吸收水一样、疯狂吸收所有可以帮助他推翻魔尊力量的他,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   王玄之并没有碰过她们。   她们追随他,他庇护她们。   如果她们要走,他也会做好一个主家该为打发婢女准备的灵石,确保她们后半生衣食无忧。   仅此而已。   这对于王玄之这种生来就是全三界一等一尊贵的天庭太子来说,是一种很基本的认知。   至于喜欢不喜欢?他的世界实在是太大,心里只装得下仙凡魔三界,眼前哪里还能看得到什么小情小爱呢?   女配为救他而死,王玄之把她视作最大的恩人,她对他来说就是家人,他感激她、爱护她,想要报答她,把复活她当做一种执念。   王玄之会向家人倾诉,会向下属倾诉,甚至可能会向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倾诉,哪怕把这个范围扩展到全天下……但他独独不会对宋如倾诉。   他希望自己在宋如眼里,是一个无所不能的盖世英雄。   而不是敏感、懦弱、自卑、一无是处的废物。   你真正的喜欢过一个人吗?   那么或许会懂得那种感觉。   拼命地想要在对方面前维持一个完美的假象。   哪怕明知那只是假象。   生怕被对方看到你一丁点不好的地方。   怕她因此不喜欢你。   在这一点上,王玄之和裴天落是恰恰相反的。   裴天落绝对不会向任何人倾诉他的脆弱,他会在所有人面前维持一个坚不可摧的自己。   除非是他最心爱的女孩。   他才会允许她走进自己的内心。   他们相反的地方还在于,越是面对喜欢的人,裴天落越是不会去伪装那个完美的自己,他会不断地在对方面前展露自己所有的阴暗面。   我知道我的本性卑劣如斯。   我害怕你对我的爱是假的。   我愿意把我所有的卑劣全都剖开给你看。   直到那个时候,如果你依然爱我,我才敢相信,您真的爱我这样一个渣滓,这份爱是真实的。   这是截然相反的表现,可却出自于同样的本质——自卑。   因为自卑,王玄之不想让宋如看到真正的他,笨拙的想要维持一个完美的假象,想要让她因此多爱自己一点。   同样因为自卑,裴天落不相信宋如会喜欢上真正的他,他不断在她面前剖开阴暗面,以她的不退缩来反复确认这份爱的存在。   山洞里很安静。   安静到王玄之都快要在少女的凝视中败下阵来。   仙儿对不起。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是我太废物。   是我保护不好心爱的女孩。   是我保护不好父皇和母后。   是我保护不好仙宫。   是我杀不了魔尊。   是我没有算好你苏醒的时间,不该在今天来玄冰洞。   还要害得你为我担心。   王玄之腰间佩戴的玉佩,恰好在此时亮起,他如蒙大赦:“仙儿,小仙庭梦境会议就要开启了,不如我们先忙正事?我跟你讲,最近魔界要有一个大动作,我们必须好好谋划一番。”   宋如当然知道了,这也是她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宋如本身就是冲着大剧情来的,因此才会和王玄之推算的,她往日里那种苏醒时间不一样。   小仙庭会议,通过王玄之构建的阵法实现,类似于现代的网络视频会议,在这里是用梦境的模式展开。   这个场景,对宋如来说十分熟悉,她来过很多次了。   仿照旧天庭形制的大殿巍峨而庄严,高高耸立的仙门仿佛直插云霄,白色的仙雾如同水汽一般氤氲缭绕。在天宫,那些仙雾是浓郁到几乎液化的灵气,当然,梦境里只是假的。   大殿正中央是一张玉石制的长桌,从前天帝就坐在主位上议事。   宋如被邀请参加过一次旧天庭会议,她当时坐的是天帝下首边的第一个位置。   当时还有人提出异议,宋如只是一个不能修炼的病秧子,没有为天宫做过什么太大的贡献,坐在这样的高位上,恐怕不妥吧?   天帝力排众议,把宋如安排在那个位置,即便她后来称病,推脱会议邀请,天帝也一直为她空着那个位置,表示随时欢迎她加入。   天帝这是告诉所有人,他想要庇护女娲宫的决心。   如今世殊事异,坐在主位上的人变成了宋如,她当年那个位置上坐的换成了王玄之。   沿着长桌分列两排而坐的是一众新仙庭骨干,随着他们的意识相继抵达梦境会议,各自对应的座椅也相继亮起。   见到主位上那个人首蛇身的少女,大家的神色都是一喜,纷纷起身向她行礼:“见过圣女大人!”   并不是每一次梦境会议,宋如都会参加。   一开始确实是以她为主导,铺开梦境会议这一个大摊子。   但同时要处理三个任务世界的她,实在是太忙了,根本就分身乏术,后来就慢慢放手给王玄之去做,她本人只会在很关键的时刻,才上线把持大局。   王玄之冲着宋如眨眨眼,那副模样分明是在打趣她:“你看,你这位女娲宫圣女可比我这个天庭太子受人爱戴多了。”   宋如现在看明白了,这是王玄之有意为之,他把很多功劳都归功于她,有意在帮她树立威信。   不然的话,一个从不在现实里出现,就连梦境会议都偶尔才来一趟的人,凭什么能成为这么受人拥戴的领袖呢?   王玄之并不是离不了她。   即便宋如完全放手不管,他也能把这一切都管理的很好。   王玄之也确实是离不了她。   他在心理上十分依赖她。   宋如也不理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矛盾的是,书里的王玄之,并没有这么依赖女配啊。   其实答案也挺简单的,就是上面说的亲情和爱情之分。   原书女配和宋如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好,这也没什么值得比较的,爱情本就没有对错之分。   只是刚好,王玄之喜欢的那个人,是宋如。   他就只是喜欢宋如而已,和那些既定的剧情没有关系,跟她是不是他的未婚妻,她有没有为救他而死,全然无关。   会议正式开始。   斩仙刀传人林远兴率先开口:“先前我们在七星山收获极为丰盛,既获得大量修炼资源,又赢得和魔修的对抗,看见那些往日里鱼肉百姓的魔修,在太子殿下手里吃瘪,我心里真爽啊!”   宋如查看七星山的收获,着实可观。   原本在她的带领下,小仙庭只是勉力支撑,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入不敷出的趋势,如今有七星山的修炼资源入库,小仙庭简直称得上是富得流油。   系统:【那是因为宿主在忙魔法世界学院历练的事,没功夫处理七星山这个大机缘,要是换成你来带队,收获的资源一定比王玄之更多!】   听得宋如连连摇头:【不、不、不,即便我亲自去,和王玄之联手,得到的修炼资源也不会比现在更多了,你仔细看看那些入库条目,他简直像是把七星山整个搬空了。】   系统切了一个画面,那是被薅秃毛的七星山,真就连一株灵草都没有留下,【这简直比土匪还土匪啊,点家男主恐怖如斯!】   宋如:【抢是应该的,七星山是魔修花了上千年布局的宝地,咱们要是不去抢,那可就便宜魔修了,任由敌方壮大,本质上也就是削弱己方力量。】   宋如更加惊讶于王玄之的效率,打下七星山这个副本,在书里花费的时间还挺长的,王玄之这进度条嗖嗖嗖地往前拉,速度就跟坐上火箭一样,居然还有闲暇时间跑到混乱大陆去帮楚渊找上古灵药?   宋如把每个参与七星山异变的小天庭成员,全都夸了一个遍,当然没错过功劳最大的王玄之。   察觉到宋如赞赏的眼神,王玄之摇了摇手里的折扇,笑容很灿烂,那副骄傲的小模样,宋如毫不怀疑,但凡他有一根尾巴,绝对会直直地翘到天上去。 第78章   紧接着开口的是坐在林远兴斜对面的一位灰衣老妪, 她是苗疆人,善巫蛊之术,名叫巫姜, 驼背像是永远都直不起来一样,坐在那里都佝偻着上半身,脸上有着深深的皱纹, 寻常看起来很严肃,但对宋如永远都笑的慈眉善目。   宋如实在帮过苗疆太多、太多了。   上次的毒障爆发, 如果不是宋如指点,她们一族早就覆灭了。   事实上, 在书里,这一族也确实消亡了。   实在是王玄之在正道那里人缘实在不讨喜, 宋如不得不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绞尽脑汁、搜肠刮肚,把原书剧情翻了一遍又一遍, 终于让她给找出这个明明曾经盛极一时,却在书里嫌少提及的一族。   又通过多方打探,最后查出她们覆灭的原因, 想尽办法才提前一步把她们救了出来。   巫姜:“老身困在元婴后期已有三百年之久, 此前飞升之门开启时,我都忙着挽救被毒障侵蚀的族人, 无暇顾及飞升。圣女解救了我们一族, 我本来心愿已了, 我活了一千年, 寿元将近,也该尘归尘、土归土了。   前些时日,太子殿下却突然对我们说, 他发现了另一处界域,那里的天道是完整的,不像凡人界这样残缺,只能修炼到元婴期。太子帮我们引渡到那里晋升,又帮我们护法,老身如今也有化神期,圣女可以分派给老身一些难度更高的事情了。”   是了。   在宋如和裴天落订婚仪式之前。   有一次王玄之说,想要告诉宋如一个大秘密,说如果他的想法可行,光复天庭就会更轻松。   宋如当时急着赶去其他世界做任务,没有听他讲。   后来就是王玄之撞见她和裴天落订婚,宋如差点翻车。   也就是那个时候,宋如知道了,王玄之此前说的大秘密,就是发现裴天落所在的神耀帝国这个新的界域——假如把小天庭的骨干都引渡到神耀帝国,就能借助那边完整的天道顺利晋升。   如今想想,但凡她那个时候,愿意多听王玄之说一句话,知道他说的大秘密和神耀帝国有关;肯定就能拦住他,不让他去参加神女的订婚仪式,也不必再强行编出“替身”的话来哄他。   宋如自我检讨:【我以前对王玄之,是不是很没有耐心啊?他明明很好很好,每一件事都做的极好。】   系统:【那你忙嘛,这也不怪你啊,组织上非要同时派给你四个任务,现在还发生任务世界融合这种事,你到现在都能维持住四个任务世界剧情都不崩,已经是时空管理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优秀员工了!】   宋如原本就知道,巫姜千年寿元将近,她本来给巫姜安排的是另一条路子,此次七星山异变,男主王玄之会收获一大批顶级灵药,那里面就有炼制长生丹所需的原材料。   长生丹极为逆天,每个人终其一生都只能服下一颗,但一颗就能延续百年的寿命。   至于百年之后?这本书里节奏多快啊,那时候王玄之早就打通下界和上界之间的通道了,巫姜要晋升化神期不要太轻松。   不仅仅有巫姜,此次在王玄之的引渡下晋升的还有其他成员。   不过这样想想,裴天落那个世界的天道,也挺吊诡的。   天行有常。   万事万物的运行,都有其内在规律。   譬如巫姜这些人,想要去初武大陆晋级,或许就很难。   外来的生灵,想要在其他界域晋级,那是抢夺小世界的气运,天道不可能不加以限制。   当然了,并不是所有天道都有自我意识,一般天道只是一道设定好的程序,是在沉眠之中的。   裴天落那个小世界,是因为被他玩炸了,才惊醒了本该沉眠的天道。   天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其他小世界的人抢夺祂的气运,不管吗?   天父又不瞎啊。   天父是不瞎,祂只是在楚渊和王玄之身上,推算到了变故。   变故也意味着转机。   这两个来自其它界域的气运之子,或许会是破局的关键,未来裴天落灭世,他们或许能够阻拦他。   跟毁灭世界的大危机相比,让王玄之借走一点小小的气运,小意思啦。   宋如对所有进阶的成员都表示了恭喜,免不了又要表扬王玄之一番。   王玄之开心到哪怕用扇子捂住脸,都遮不住他那快要上扬到天边的嘴角。   今天仙儿真的夸了我好多好多哦!   果然我家仙儿最喜欢我了!   别夸了、别夸了,再夸下去我都要忍不住笑出声来啦。   不不不,上一句是假的,别当真,仙儿喜欢我,可以再多夸我几句!就让我笑出声也没什么的。   宋如摇头笑笑。   说好的心机深沉呢?   心机狗第一课,难道不该是喜怒不形于色吗?   众人纷纷晋升的喜悦情绪感染了全场。   坐在左手边第四个位置的,是一位驰骋沙场的虎将,名为项军,生得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子,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笑声大到震得人耳膜都疼:“哈哈哈哈哈!咱们新天庭在圣女大人和太子殿下的领导下,日益强盛,假以时日,何愁没法推翻魔修的暴政?”   他说起近日的情况,声音满是愤慨:“那些魔头是真的不当人,我们前些日子在太子殿下的帮助下,刚刚抓到的一个老魔头。他把童男童女都当成他修炼的炉鼎,整整残害了上万个娃娃!要不是还有咱们新天庭,坚持与这些魔修为敌,简直不知道他们要把凡人界祸害成什么样子!”   宋如叹息:“修炼是夺天地造化,正道修士逆天而行,与天争命;魔修残害他人性命,从别人那里抢夺生机,壮大己身。”   项军旁边坐的,是一位羽扇纶巾的儒修,名叫赵文林,大家的情绪都相当高涨,只他一人愁眉苦脸。   项军问道:“老赵,这大喜的时候,你又发什么愁呢?”   赵文林:“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宋如和王玄之对视一眼。   显然知道赵文林想说的是什么。   王玄之是自己也或多或少地察觉到了这件事的苗头。   宋如则是因为熟知剧情。   当然,宋如不能让人知道,她知道剧情。   所以她表现出来的模样是,出于对赵文林的了解和看重,才如此担忧,“赵山长向来忧国忧民,您有话不妨直说。”   山长是凡人界对于隐士学者的一种敬称,古时书院院长也被成为山长,赵文林被称为赵山长,是因为他门下弟子全都修儒道,以儒入圣。   赵文林:“自从新天庭建立,我们各方力量联合起来,在圣女和太子的统领下,确实保护了黎民苍生,在抵御魔界入侵这件事上取得长足进步。可魔界到底势大,我们现在有这些优势,无非是因为魔界此前无法打通和下界的通道,只能通过一些秘宝降下修炼法门;然而近日来,我收到消息,魔修或许会有大动作,想要打通两界通道。”   众人:“!!!”   上界和下界的通道极难打通。   不然天庭和女娲宫那边,也不会耗时这么多年,也只打造出了一扇飞升之门,每百年才能开启一次,而且飞升条件很难。   如果真的任由魔界打通两界通道,任由他们将高阶魔修输送下来,那么下界几乎是转瞬间就会在魔修的进攻之下沦陷,成为另一个仙界。   眼见人心惶惶,宋如首先安抚人心:“诸位莫要惊慌,魔界是和仙界同等层次的高等位面,我和太子都是从仙界来到人间,我们知道跨越这两界之间的通道有多么困难,即便魔界真的打通这条通道,也不可能大批量地向人间传送高阶魔修。”   她的话温温柔柔,却句句直切要害,像一根定海神针一样,当即就稳住了在场所有的人。   王玄之:“更何况诸位当中,有不少都进阶到化神期,高阶魔修到了凡人界,实力会受到此处不完整的天道压制,根本无法发挥出来原本的境界,你们无需害怕。即便退一万步来说,魔修真的大举进攻,诸位即便不信我王玄之,但我们的圣女大人和新任客卿长老楚道友,一直都在闭关修炼,实力深不可测,一定能护住诸位和你们的宗门。”   宋如:“?”   这睁着眼说瞎话就过分了吧?   我明明只是一道残魂,虽然你平常老是骗大家,说我是在闭关苦修,所以才无法出现在人前,以此来遮盖我无法在现实里出现这个bug.   可是骗到这种程度就过分了啊!   不过书里的王玄之一直都是这样。   不管是对敌,还是御下,都极有心机。   他的想法就是,手下并不是全都聪明,有的愚笨又盲目,对于这种人,只要忠心听话肯听指挥就行,并不适合告诉他们全部的真相。   那时有好多读者在评论区打卡,就说御下之术也深奥着呢,这在古代也叫帝王之术。   宋如:“感谢赵山长为我们提供的这一则宝贵的消息,关于魔修此次的大动作,我们要及时跟进。”   赵文林:“这件事说来也是圣女和太子之功,是太子提议的在魔修里安插正道卧底,是圣女传授的正一九炼法,才能将我们正道弟子伪装出魔教气息,这次老夫才能恰好收到门人弟子传回的消息。”   宋如分派了该如何追踪此次魔修的大动作之后,又把这次七星山的收获分发给大家,最大程度将修炼资源转化为整体实力。   一方面,她死握着这些钱没用,钱就是用来招兵买马的。   另一方面,这样也更能培养众人对于小天庭的忠诚度。   谁也不傻,你空口白牙地给人家画大饼,就算你说的比唱的好听,人家也总有醒悟的一天,不会再为你白白卖命。   必须要让手下得到切切实实的利益,这样人家才能跟你干下去。   说白了就是,作为一个创业公司的老板,你老跟员工说,等咱们上市了,就给你们分股份,巴拉巴拉的。   你看谁听?小公司距离上市遥遥无期,这话听起来谁信啊。   还不如直接包个年终奖的大红包,让大家得到真实惠,才能收买人心。   那些修炼资源,稍后将会通过王玄之构建的传送阵法,送到每一个宗门。   众人脸上全都带着笑容,有了这一批修炼资源,不管是他们自己,还是门人弟子的实力,又会向上迈一个大台阶。   宋如宣布会议结束。   他们齐齐向宋如行礼,依次离开梦境。   最后只剩下宋如和王玄之两个人。   宋如这才找王玄之算账:“玄、之、哥、哥!你刚才是否把话说的太满?我去哪里给你变出来一个实力高强的女娲后人啊。”   这里是由王玄之主导的梦境,他随手一勾,便变出了一壶茶,为宋如砌上一杯清茗之后,徐徐说道:“仙儿,其实这也不难解决,你觉得神耀帝国神女实力如何?上次我和楚兄帮了她一个大忙,我倒不是说挟恩图报,但咱们能以利动人呀,我们用天材地宝为酬劳,请她出手一次便是。”   说到这里,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宋如:“仙儿,你会介意吗?这和你说的那些话本子里的替身不替身全然无关,其实你一直戴着面纱,根本没有人见过你的真容,即便神女跟你长的一点也不像,我也会提出这样的计谋。不过这是下下策,最好的计划当然是我们直接就能解决魔修。只是如果当真到了那一步,两军对垒,多一个不弱于我和楚兄的绝世强者,对我们这一方绝对十分有利。”   宋如:“……”   您怎么那么会玩呢?   花钱请我来扮演我自己? 第79章   王玄之敏锐地察觉到, 在提及那位神耀帝国神女时,宋如情绪有了比较大的波动。   他向来有一种润物细无声般的温柔体贴,十分注意这些小细节, 当下便在心中十分懊恼。   我不该跟仙儿提起那位神女的,明明知道她对于“替身”这件事非常介意。   这只是下下策,并不一定会用到。事情还没走到那个地步, 何必先一步给她心里添堵?   系统:【其实王玄之这个提议,也不是不行。神耀帝国的你, 在系统判定里也是你,如果宿主的神女马甲, 帮助仙凡魔世界的圣女马甲完成任务,评分还是算你自己的, 不会拉低你的任务评分。】   宋如:“!!!”   她像是发现一片新大陆那样, 满脸震惊地看着绿团子:【还有这种规则?】   绿色的果冻团子用哆啦A梦那样的小圆手挠了挠头,【本来不该有这种规则的, 假如一个人同时接了A世界和B世界两个任务,A世界和B世界是互相独立存在的,她是绝不可能把A世界的自己那具躯壳传送到B世界, 去帮助B世界的自己完成任务。那样消耗的积分是天价, 没有人这么傻,有那种天价积分的付出, 她在B世界想要干什么都能干成咯, 何必多此一举?】   这也是宋如一直以来的认知:【是的, 能在各个任务世界之间互相传送的, 只有任务者的神魂。】   系统:【但咱们现在的情况又不一样,你这四个任务世界发生未知融合,搬运肉身跨域界域很轻松, 楚渊、王玄之、裴天落他们能做到,在其他界域里面逛街,宿主你当然也可以。】   宋如:【咱们之前受既往的思维定式所限,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系统:【刚才我听王玄之那么一说,按照他说的那种方法,帮你代入了公式计算,发现那样操作并不会降低你的任务评分。】   宋如激动地快从原地跳起来了,【真正的打开新世界!】   系统:【咱们要按照王玄之安排的那样去做吗?那是不是需要找一个方法瞒住裴天落?省得他跟着你的神女马甲过来捣乱。】   宋如:【不!不是这样做,我说的不是这个。王玄之这个世界的危机,我知道该怎么解决,根本不需要到借用神女马甲出手的那一步,我想要用这个方法解决的是裴天落。】   绿团子茫然了,睁着大大的眼睛,傻乎乎地看着宋如,完全跟不上她的思路。   宋如:【现在最困扰我的是裴天落的任务世界啊,我是他的傀儡,行动处处受限,我想要救出阿晏和庄雪他们,可是根本无计可施。如果我们这样来操作呢?让神女马甲半下线,裴天落他能控制的只有神女这个马甲,而不是我本人啊,到时候我完全可以拿着黑暗女巫的马甲,去推动裴天落世界的剧情线,让一切都往我想要的方向发展!反正黑暗女巫马甲做成的事,任务评分还是算到我自己身上。】   系统:【宿主你好棒,不愧是你!只是知道了有这么一个思路,就能这样触类旁通,但是该怎么半下线呢?】   宋如:【出于傀儡的忠心,为了救裴天落这个主人,变成没有意识的植物人,这理由够不够?】   系统:“!!!”   还有这种操作?   宿主真的满脑子都是六翻天的骚操作。   系统:【可是契机呢?】   宋如:【安啦,那个契机很快就会到的,只要再等待一次大剧情就行,我知道该怎么操作。】   绿团子跟着开心起来,叉腰狂笑:【如果真能做到宿主你说的那样,那咱们可真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了!你的黑暗女巫马甲,可是能把裴天落吊起来打的。】   宋如:【我好像有点明白雷击之塔+命运之轮,这两张牌先后出现的意思了,命运的变化,是危机,但也是转机。如果没有四个世界融合,这道从天而降的闪电,我想要完成裴天落那个任务世界很难很难,闪电击毁了高塔,可是命运的变化也意味着转机,这或许反过来能成为我们破局的关键!】   系统:【可闪电就是闪电啊,这种灾难是不值得感激的。咱们本来能按部就班地走完第一、二、四三个世界的任务剧情,至于裴天落那个世界,搏一搏说不定单车也能变摩托。   现在由于任务世界融合,就像是在两面的万丈悬崖之间,搭起一根非常非常细的钢丝,宿主你如今就走在这根钢丝上面,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苦难就是苦难本身,它没有一丁点附加意义,苦难不能让人成长,苦难根本一点也不值得感激,真正带你走出苦难、让你变强的,是那个直面苦难、克服苦难的你自己。】   如果能够选择,谁又愿意走钢丝呢?   但这就是命运。   在神秘莫测的命运面前,个体生命不过渺小如蝼蚁,被滚滚的命运洪流裹挟向前,谁又有选择的权利?   宋如反过来安慰它:【事已至此,我们只能接受这个最坏的结果,做好自己能做的最大努力,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绿团子在意念空间里,用圆乎乎的小手和她击掌:【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宋如现在看王玄之真是哪哪都好,要不是他提出那个稀奇古怪的计谋,她和系统也不会在偶然之间发现,居然还有这种操作的空间。   再回想一下之前,因为太过忙于其他任务世界的工作,对王玄之不太耐心,以至于错过了他口中所说的“大秘密”,宋如决定多和他聊一聊,“玄之哥哥最近过的怎么样呀?”   王玄之能明显地发现,宋如对他态度的转变,她更耐心,也更温柔了。和以前那种特意伪装的嗲里嗲气的温柔不一样,就是发自内心地对他很温柔。   这是他在梦里都不敢想象的一幕。   一时之间只觉受宠若惊。   王玄之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感觉像是踩在云端。   仙儿这么关心我,我该跟她说点什么呢?   能邀功的事,刚才小仙庭会议里都说了个遍。   我要是再重复一遍,会不会惹她烦啊。   或许可以跟她聊聊,楚渊那位未婚妻的事?神女有那么一部分可能,是受了宋晏的控制。   当然,这并不影响王玄之此前让神女来扮演宋如的提议。   神女受宋晏控制,可宋晏并非无欲无求啊,无非是谈判者从神女本人,变成她背后的宋晏而已。   只要出的价码够高,说不定他最后收获的帮手是神女+宋晏两个顶级战力。   从楚渊未婚妻这件事来看,宋晏是他们的敌人。   但敌人就不能利用了吗?   互相对立的身份,并不影响我利用宋晏。   说不定在宋晏眼里,我花大价钱请神女出手,还是送上门给他利用呢。   这就是对弈的乐趣所在,方寸之地,白子、黑子之间的厮杀瞬息万变,不到最后时刻,谁也不知道鹿死谁手。   双方都在布局,可到底谁是棋子,谁又是执棋之手?   但仙儿好像很在意“替身”的事,我再频频跟她提起神女,她会不会不开心啊,要不还是算了吧?   王玄之转而话起家常:“我啊,我最近很好啊……”   茶烟袅袅,茶香四溢,宋如在白衣公子清润淡雅的声音里,听他说着那些日常,依稀像是看到了一幅岁月静好的悠闲图景。   宋如不自觉地想到了从前背过的一句诗,把酒话桑麻。   明明是那样普通不过的小事,经王玄之简单一润色,再听起来就觉得趣味盎然。   他一向是一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   一时之间,好像所有关于任务的苦恼,全都离宋如远去了。   她像是回到自己在地球的家里,在某个周末,窗外午后斜阳慵懒,她坐在阳台的飘窗上看书,随便一篇散文,或许讲的是游记,也或许写的是美食,或许看一部慢综艺也可以。   到时候就再养一只猫吧。   像系统这样可爱,rua起来很舒服。   或许还会有一杯爸爸鲜榨的石榴汁,在阳光下色泽红的鲜亮,入口后只保留了石榴的甜,而没有丝毫的苦和涩。   时光的节奏好像被一桢一桢调慢了,一切都显得悠悠然。   王玄之总有这样的魅力,能帮人洗去所有的疲惫。   像是某一处可以暂时停靠的心灵港湾。   之所以说暂时,是因为宋如清晰地知道,她不可能永远停靠在这里休息。   宋如其实没有自己的生活,任务就是她的生活本身,她的任务里哪有什么日常?而是随时遍布惊涛骇浪,没有任何人能够为她提供庇佑。   这条路,她只能靠自己勇往直前。   不过,在不久的将来,等第三个任务世界,被楚渊和王玄之搞得一塌糊涂的时候。   宋如才知道,原来王玄之当初有意向告诉她,他已经知道裴天落这个傻子是装出来的,却偏偏因为她从前编出来的替身梗,强行止住了话头。   宋如:TAT   这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果然自作孽不可活。   果然感情骗子要不得。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   神耀帝国。   楚渊匆匆赶来神殿。   神都郊区一处墓地里。   幽暗的墓穴中,棺材紧闭,一个面容苍白的紫衣少年平躺在里面,周身萦绕着血气和黑雾,像是一具尸体。   几乎是在楚渊刚一踏进神殿外门的那一刻,那具尸体就睁开了双眼,露出一双满是邪气的紫眸,他推开棺材,从坟墓里爬了出来。   他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了,即便躺在坟茔里吸收死气,都恢复的太慢了。   那少年明明连维持站立都很吃力,却还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回神殿,挡在雕刻有蔷薇花的殿门前,“阿姐还在侍奉神灵,不能轻易被打扰,哥哥你有什么事,可以先对我说。” 第80章   楚渊打量着眼前的裴天落。   十七岁的漂亮少年, 脸上有着好似常年不见阳光、近乎病态的苍白,看似纯粹的蔚蓝双眸里,却压抑着一闪而过的紫光。   一旦识破他的伪装, 其实也就那样吧。   并没有做到天衣无缝。   只听裴天落笑着说:“我想阿姐了,就来神殿门口看看,没想到刚好遇到哥哥, 我们还真是有缘啊。”   楚渊此次是悄无声息赶回神殿,根本没有经过任何通传, 裴天落为什么能瞬间就赶来?只能是因为他一直在暗中监控神殿。   当然,如果放在从前, 对他完全没有防备之心的楚渊,真把他当做一个天真可爱的傻弟弟的楚渊, 可能会相信这一番解释。   裴天落同时也在打量楚渊。   怪他观察能力太强, 一眼就发现黑衣青年怀里抱的那把长剑,剑柄上的“如渊”二字。   裴天落知道楚渊此人, 剑道一往无前,剑心极为清明。   他把墨渊剑改名叫如渊剑是什么意思?   是说宋如就是他的剑心吗?   不可避免的,裴天落又想起梦乡里, 从幻象宋如口中溢出的那句娇娇软软的:“楚渊, 别、别亲了……”   裴天落明明应该不介意的。   不是吗?   第一,那只是个梦, 梦里都是假的啊。   第二, 楚渊越是沉迷于宋如, 就越是方便裴天落操控他。   可我就是很介意!   我想杀了他。   杀了眼前这个男人。   什么天道不天道、棋子不棋子。   全都不重要。   我就想让他永远从我姐姐面前消失。   让他再也无法和我抢夺姐姐的目光。   就算你人来了神殿又怎样?   我姐姐在侍奉神灵呢。   她才不肯见你。   真可笑。   你只是做了个虚假的梦。   就连那个梦本身都是我施舍给你的。   居然就敢把剑改名为如渊。   怎么?想要向人宣示你对我姐姐的爱慕?   别逗了, 她根本就不喜欢你!   是我非要她接近你的。   楚渊明明看透了裴天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为了宋如的安全着想,还是不得不和他演下去, 虚与委蛇。   楚渊是没有王玄之和裴天落那么擅长演戏,不过也还好,他毕竟有在妖兽领地假装妖将的经历。   楚渊从须弥空间里取出一束雏菊:“我在路上见到花开的正好,就想把它送给阿如,所以我来了。你上次的提议,我觉得很好,历来神殿赘婿不止一位,既然你对我提出邀请,或许等阿如此次闭关出来,我们可以和她商量一下,让我也成为神殿赘婿。如你所说,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不是来破坏这个家。”   那一瞬间,裴天落脸上的笑容根本无法再维持下去。   他那模仿傻小子宋晏的天真笑容,一寸寸皲裂,一张俊颜阴沉如水,下颌紧绷,手指死死地攥紧,眸光里闪烁的紫芒根本压都压不住。   裴天落为什么急忙忙地赶回神殿,连养伤都不顾,站在这里当拦路虎,就是不想楚渊见到宋如。楚渊多见她一面,裴天落都要嫉妒的发狂了,他居然还敢说要当神殿的赘婿?   可那是你自己对他说的话,不是吗?   为什么不呢?   就让楚渊成为神殿的赘婿,才更方便你操控他啊。   你不会真的喜欢上宋如这个傀儡了吧?   裴天落你怎么这么可笑啊!   你还笑话别人?   圣主、纪心柔、裴天赐、楚渊……   所有人加在一块,都没你一个人可笑。   你才是全世界最可悲最可笑的可怜虫!   我没有!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喜欢我。   我也不会喜欢上任何人的。   是那个傻子宋晏,对他姐姐的喜欢,影响到了我。   裴天落重新露出笑容,声音如孩童般脆甜:“好啊,哥哥,不过要先等姐姐出来,才可以商量哦。”   ****   混乱大陆。   光明学院。   今天是学院每年一度的年终盛典。   大礼堂里,各班同学在老师的带领下依次坐下。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是女巫阁下,她来啦!”   所有同学纷纷翘首向门口望去。   宋如压低尖顶女巫帽的帽檐,冷酷地走过,没有理会任何人。   并不想来好吗?   本来忙着盯王玄之那个世界的魔修异动呢。   可她要是不来,拿不到被大贤者设置为奖品的那些金手指,怎么把它们给男主夏尔啊?   一见到宋如进来,夏尔和黛茜同时从座位上站起来,邀请她坐到自己身边。   那当然是选择夏尔啦。   宋如坐在夏尔身边。   黛茜一点也不沮丧,立刻和旁边同学换了位置,坐在宋如另一边。   傻白甜治愈型小太阳女主是真的黏人啊。   其实就连宋如自己都不知道,黛茜为什么会这么黏她。   她其实也没做什么吧,无非是在学院历练里救过黛茜一命,但也抢走了黛茜所有的魔药啊。   为了故意打击黛茜,还对她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   那是因为,宋如不是被拯救的一方。   她也从来没有站在过被拯救者的那个位置上,一次也没有。   即便是当时和小宋晏订婚,天道降下天雷,楚渊和王玄之非要为了她硬抗天雷。   宋如也没觉得自己是被拯救的一方。   我自己就能做好的啊。   反而是楚渊和王玄之为了救她,把剧情搞得奇形怪状,她不得不还他们人情,送出一门养魂术。   黛茜是真正被救赎的人。   在她眼里,那一刻从天而降的宋如,犹如真实存在的一场神迹。   夏尔给宋如准备了各种各样的小零食,饼干、饮料、坚果……   黛茜吸取上一次早餐输给夏尔的经验,这一次也准备了好吃的。   宋如:“……”   喂喂,我们好歹是学生,学校开大会,稍微表示一下尊重嘛,这样公开吃零食是不是太嚣张了!   不过夏威夷果我超喜欢吃的啊,夏尔还给我剥好了,这是什么神仙魔侍。   黛茜拿来的巧克力,好像是手工巧克力?她做的东西口味一向都超赞!   那可是连太阳神都忍不住用圣水跟她交换面包的神仙厨艺啊。   魔侍献给主人的东西,我当然想吃就吃。   至于黛茜,反正我连她的魔药都抢了,我这么恶毒,抢她点零食,那不是很合理吗?   宋如凶巴巴地从黛茜怀里抢走了装着巧克力的盒子。   黛茜笑得眉眼弯弯。   夏尔默默在旁边计数,主人先吃了一个坚果,又吃了一块饼干,然后才吃了一块巧克力,还是吃我的东西更多,果然主人最宠我啦!   什么人类公主,还想跟我争夺主人的宠爱,靠边站吧。   大会还没开始,宋如一边吃着零食,一边听同学们讨论今年的学院历练,忽略掉那些她早就听过一万遍的夸她的话,大家兴奋的点居然都是:“其实我们这次算不算因祸得福?要不是迷雾山脉因为神战被毁,就我这咸鱼水平,现在肯定还在里面参加考核,没有走出来呢,说不定一整个寒假都得报废。”   宋如:“……”   朋友,你的想法实在过于真实!   一整个迷雾山脉都毁了,一般不是该痛惜里面的灵性材料吗?   失去这样一个历练宝地,学院的老师还不知道有多忧心呢。   敢情您关心的就只有不用考试,寒假可以长一点吗?   灰袍大贤者站在礼堂正前方的高台上,他刚一出现,现场立刻就安静下来。作为这片大陆唯一一位圣魔导境,一手创办光明学院的强者,他性格再是随和,大家对他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   大贤者笑着说:“今年的学院历练发生变故,被迫中止,我和学院的老师商量之后决定,各科寒假作业全都加倍。”   即便再是尊敬大贤者,礼堂里还是忍不住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果然一整个寒假都随便浪什么的,根本就是在做梦啊。   来自学业的折磨虽迟但到!   老师你们每天挖空心思想怎么给我们布置作业,就不累吗?这马上都要过年了,为什么不好好休息一下呢。   大贤者:“本次历练表现优异者,可以免除所有寒假作业,下面我来宣读他们的名单。听到自己名字的同学,请上台领取奖励。”   尽管这次历练意外中止,宋如仔细听这些优秀学生的名字,还是和书里写的对上号了。   矮人族的罗拉、狼人沃恩、巨人族克劳德、精灵族卢卡斯……   这些都是未来在这片大陆上闪闪发光的大人物啊。   也都是推翻黑暗女皇暴政的大英雄。   说白了就是,男主夏尔未来的追随者,也就是宋如未来的敌人。   自古正邪不两立嘛。   为一批学生颁完奖励后,台上的大贤者继续说着:“接下来这个奖项是今年特别设立的,杰出进步奖,我想将它颁发给夏尔同学,他是本次学院历练里杀出的一匹黑马,表现令我们所有人都很惊讶。”   掌声响起。   大家全都看向夏尔。   夏尔根本没有在听大贤者讲话,专注地给宋如剥着夏威夷果。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他面前摆的那一大堆坚果壳。   有人满脸怀疑地看向学校负责纪律方面的执勤老师:“年终盛典可以带零食进场的吗?”   老师思考以后回答:“倒也没有哪条校规说不行。”   但总之不会有人这么不在意年终盛典就是了!   然后大家就发现,夏尔那些坚果,其实都是给宋如剥的。   从前大家觉得宋如是古怪、孤僻。   自从她一跃而成为学院第一,同学们再看她,只觉高贵又冷傲。   宋如没有变,变的是别人看她的角度。   她很神秘,极难接近,偏偏对夏尔情有独钟。   突然就好羡慕夏尔可以当女巫阁下的小跟班QAQ   夏尔你讲实话,你能拿到这一次的突出进步奖,是不是学院第一偷偷给你开小灶?教你修炼魔法了!   大佬你还收不收小跟班,我也想报名。   大贤者还在那里等着呢,宋如只好拽了拽夏尔的衣袖,“叫你上台领奖呢。”   系统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丝幻想:【或许夏尔男主光环max呢,虽然他在这次的学院历练里,没有书里写的那么亮眼,但大贤者就是一眼看出他不是池中之物,非要送他一大堆金手指。看看,大贤者还特意为夏尔一个人设立了一个突出进步奖。总之,咱们可以期待一下。】   夏尔这才走向领奖台,其实夏尔的收获都给了宋如,本来是没有成绩的,是她强行把那些魔药想方设法地用在他的身上,才又被判定成是他的成绩。   大贤者一脸慈爱地对夏尔说:“孩子,你的成长,我们全都看在眼里。奥修斯老师说,你刚来学院的时候,连通用语都不会写,这次能在学院历练里取得这样的好成绩,离不了你自己刻苦的努力。”   大贤者先颁给夏尔一张奖状,然后是奖品,依次是魔法卷轴、魔晶、魔器、魔药……   魔法卷轴由大贤者亲自炼制,里面封印着一个第五阶魔导师层次的防御魔法,关键时刻能救夏尔一命,拿到新月商行去出售的话,价值相当昂贵。   魔晶、魔器、魔药也同理,样样都价值不菲,也样样都在新月商行买得到,跟那魔法卷轴类似。   系统瘫倒:【能在新月商行买到,也代表着就是大路货色啊。这种心理落差感就像是,剧情里大贤者给男主的是一艘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宇宙飞船,然而他现在送的都是兰博基尼、玛莎拉蒂、法拉利……贵是贵,可这种明码标价的,珍稀程度跟前者根本没得比啊!】   宋如:【往好的方面想,这些可是大贤者白送的,起码提高了男主的实力嘛。人家白送,咱们还挑三拣四,咱们成什么人了?】   绿团子对手指:【我只是更希望大贤者能按照剧情走,这样宿主你就会轻松一点。】   夏尔捧着那一大堆宝物走下来,脸上带着憨憨的笑容,把它们全都送给了宋如。   宋如没要,装成很嫌弃的样子,还给他了。   台上的大贤者清了清嗓子:“同学们,最后也是最隆重的一个奖项,颁发给本年度学院历练第一,同时也是历年总第一,你们都知道是谁了——有请来自女巫村的莉莉丝同学上台!”   所有人全都目光炯炯地看向宋如。   万众瞩目之中,黑袍少女淡然地走上领奖台。   大贤者:“首先,我要代表瓦洛城,向莉莉丝道歉,向所有女巫道歉。我隐居在法师塔太久,不知道世人对于女巫的偏见,已经到了如此之深的地步。   莉莉丝是这么多年来,女巫村走出来的第一位女巫,却在瓦洛城遭到不公正的待遇。可惜我当时正在闭关参悟魔法,没能为她主持公道,这件事我也是后来听奥修斯老师提起,才知道的。   莉莉丝是一个宽容大度的孩子,她甚至没有向法院提起诉讼。”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是啊,她为什么不告呢?   众所周知,瓦洛城的管理原则是,民不告、官不究。   假如女巫把那些欺负她的人,全都告上法庭,他们无故欺凌她,绝对会受到法律的惩罚。   她原谅了我们。   她不仅强大,并且宽容。   我们居然还误会她冷血。   宋如:“……”   别洗白了,求求你别帮我洗白了。   那是因为女配性格偏执,不认可你们所谓的公正,要自己为自己主持公道。   别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推测一个终极反派啊喂!   大贤者:“后来瓦洛城遭遇不知名瘟疫,有人将这一点归咎于女巫招致不详,还有人说是女巫降下瘟疫。很庆幸的是,当时我由于瘟疫走出法师塔,才没有任由这种脏水泼到她的头上。”   众人全都是一脸惭愧,看向宋如的眼神满是愧疚。   宋如:“……”   是我干的!   全城大瘟疫就是我干的!   走出迷雾山脉的这些天,阿琉斯也听说过全城大瘟疫的事,他从原初魔戒的使用痕迹上,能看出这件事出自宋如之手,也知道她只是小惩大诫,没有伤害任何一个人的性命。   魔镜上浮现出一句话:“尊上,您真是仁慈啊,赞美您的仁慈!神明不可辱,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五位旧神身上,胆敢有信徒那样侮辱神明,早就已经在整个瓦洛城都降起天罚。神明一怒,伏尸百万。”   宋如:“……”   这是嘲讽吧?他绝对是在嘲讽我吧!   算了,躺平任嘲。   怪我至今还没做出能拿得出手的反派成就。   活该被嘲。   大贤者:“在这次的学院历练之中,莉莉丝更是出手救下黛茜同学,为了拯救黛茜,她不惜以魔法学徒境直面高阶魔兽,她的善良令人钦佩,她的魔法天赋令人惊叹!毋庸置疑,她就是光明学院自从建校以来,最有魔法天赋的学生,我以能亲眼见证这样一位魔法天才的诞生为荣!”   全场同学全都激动地站了起来,掌声热烈如潮。   就连强大如圣魔导阶的大贤者,提起宋如都是如此盛赞。   大贤者已经是世人眼里的绝顶魔法天才了。   可就连他都惊叹于宋如的魔法天赋。   那是不是说明,未来宋如的魔法成就,绝对不在大贤者之下呢?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我们正在见证一代传奇的诞生。   我们正在见证着历史。   大贤者接下来的话,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莉莉丝,混乱大陆的明天,或许将由你来改写,我期待看到那一天的到来。” 第81章   不!   你搞错了。   我只会让混乱大陆变得更糟糕。   你说的那是男主夏尔。   魔龙夏尔, 祂的尊名里,第一条就是终结混乱时代的新神。   我到底为什么要在这里走男主的剧情?   在第二个任务世界当重建天庭的带头大哥还不够累吗?   系统一句话总结:【都怪裴天落!是他搞砸了学院历练。】   宋如:【只能等大贤者把金手指给我,我再转送给夏尔。我们不生产金手指, 我们只是金手指的搬运工。】   宋如和绿团子,这一大一小,全都眼巴巴地看着大贤者, 等待他发放男主的金手指。   察觉到宋如的期待,大贤者笑道:“好孩子, 从你获得历年学院总第一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思考, 该送给你什么样的奖励?我从来没有在代表学院历练成绩的光谱上,见过那样闪耀夺目的曜日。”   系统抢答:【我知道, 他要送的是一张羊皮卷关键碎片, 凑齐所有碎片以后,羊皮卷上的藏宝图将会带男主找到神圣之剑。   一本神奇的书, 那本书又被成为旅行家,书的每一页都可以记录男主到过的地方,拓印之后, 他想要再回到曾经去过的地方, 只需要往书里输入魔力或者魔晶,就能瞬间传送。   还有一个能够隐身的斗篷, 穿上它以后, 就连圣魔导境也无法探测男主的身影。】   宋如:【老年系统还不错嘛, 剧情背得挺熟的呀。】   她们俩在这里开心地复盘剧情。   然而, 大贤者递给宋如的却是一个圣杯。   刚才还心态稳如老狗、一直都在安慰系统的宋如,第一次心态崩了,脱口而出的就是:“羊皮卷呢?”   即便其他金手指全都没了, 宋如也能想办法帮男主补齐。   可这个羊皮卷真的非常重要。   它就是那张藏宝图上最关键的一环,能指引男主找到其他碎片。   没有它的话,男主根本别想找到神圣之剑。   男主斩杀黑暗女巫,用的就是神圣之剑啊!   大贤者愣了一愣,才说道:“你知道我有羊皮卷碎片。”   发现自己失态,宋如连忙补充:“我偶然听人提起过,院长您有一张神奇的羊皮卷。”   大贤者:“我是有一张羊皮卷碎片,上面蕴含的气息像是和旧神有关。原本,我为今年学院历练第一准备的是三样奖品,那张羊皮卷、一本被称为旅行家的书,还有一个隐身斗篷。   如果今天站在领奖台上的是任何一位其他同学,我都会给这三样奖品。但你不同,莉莉丝,你和任何一个过往的年度第一都不同。我想了很久,最终出售那三样奖品,又添加了许多别的灵性材料,才换回这个圣杯,它是最适合你的。”   系统:【宿主,厉害还是你厉害!就连男主拿的都是流水线式的奖品,大贤者给你的却是私人订制款。】   宋如:【这是高兴的时候吗?我们的剧情怎么办?】   宋如不死心地追问:“您把羊皮卷卖给谁了?”知道个大概源头,也能想办法把羊皮卷找回来。   “我在黑市上卖的,我们互相不知道姓名,那是黑市交易的规则。”大贤者把那个圣杯塞进宋如手里,“尝试着使用一下它吧,你会很惊喜的。”   以上所有的对话,都被雷鸣般的掌声淹没,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   大贤者双手捧着圣杯,把它交到宋如手中,两人共同高高地举起圣杯。   这次年终盛典,到这里就结束了。   各班老师带队,把同学们带回班级里,布置寒假作业,也交代放假事宜。   宋如还不想走,怀里抱着那个圣杯,一步三回头地往大贤者的方向望啊望的。   在下还是想要羊皮卷QAQ   大贤者笑着冲她挥挥手,身影就从礼堂消失了。   系统:【宿主,我为你检测一下这个圣杯是什么金手指吧?】   宋如等待它的运算结果。   同学们在奥修斯的带队下,往班里走去。   黛茜在宋如耳边叽叽喳喳地说着:“女巫阁下,寒假那么长,你有什么打算吗?比如来索伦帝国游玩?”   不,你清醒一点,我要是去索伦帝国,那绝对不是游玩,而是掀桌。   等我攻打索伦帝国的那一天,我们可以在索伦见。   宋如摇头拒绝。   黛茜又问:“那我可以去女巫村找你玩吗?一个月都见不到你,我会很想你的。”   这一次就连夏尔都竖起耳朵仔细听。   宋如再次拒绝:“女巫村从来不允许外来者进入。”   黛茜和夏尔全都十分沮丧。   女巫村与世隔绝,在宋如之前,压根没有人走出女巫村,更别提接纳外来者进入了。   一想到要有整整一个月都见不到宋如,夏尔整个人都丧丧的。   他垂头丧气,就连金发都耷拉下来。   回到班里,各科老师相继来布置寒假作业。   当奥修斯宣布正式放假的时候,班里是一片兴奋的“哇哦”声,同学们一面收拾东西,一面聊着假期打算去哪里游玩。   宋如的东西很少,就那么几样,很快就收拾好了。   夏尔帮她抱着从课桌里收拾出来的书和杂物,黛茜走在宋如的另一边,一起走向女生宿舍。   宋如问:“夏尔,你寒假有什么打算吗?”   夏尔丧里丧气地摇头。   宋如:“女巫村有很多农活要做,作为我的魔侍,你就来女巫村干活吧。”   夏尔:“!!!”   黛茜:“!!!”   可恶,凭什么夏尔可以?   说好的女巫村从来不允许外来者进入呢?   难道夏尔就不是外人了吗!   这该死的偏爱!   这该死的例外!   真就霸道女巫独宠夏尔吗?   呜呜呜为什么被女巫阁下偏爱的那个人不是我呢?   这是原书的剧情,就是黑暗女巫仗着傲慢,把夏尔当做自己的魔侍,使唤他去女巫村干农活,才为下文夏尔策反女巫村的人埋下伏笔。   不然男主夏尔连女巫村在哪里都找不着,怎么说服女巫村的人弃暗投明?让黑暗女巫彻底众叛亲离。   宋如还要忙王玄之那个任务世界的剧情,没时间带夏尔去女巫村,直接把地址丢给他,叫他自己慢慢找过去。   系统运算结果出来了:【宿主,这是至尊圣杯。】   宋如吓得手里的圣杯直接掉在地上。   夏尔连忙替她捡起来。   那是一个通体金黄色的圣杯,上面镶嵌着绿玛瑙一般的魔晶,雕刻的纹路十分玄妙,有一种古奥之感。   宋如从刚一听到大贤者说,这个圣杯是他使用原来的三件奖品,又另外添加灵性材料才换回来的,就意识到它价值不菲。   但没想到居然离谱到这种程度!   这是原书里和龙神之心近乎同等层次的金手指。   书里的金手指划分,最顶层的就是神明的伴生神器。   原初魔戒是原初女巫的伴生神器。   神圣之剑是太阳神的伴生神器。   所谓伴生神器,就是和神明一同诞生,本身具有神明的位格,拥有它就代表着能掌握该晋升序列的唯一性。   比如女巫这条晋升序列,只要原初魔戒还掌握在宋如手里一天,其他女巫不管有多么强大,就绝不可能越过她去,成为女巫序列里新的神灵。   新神诞生,晋升仪式就需要合并唯一性。   这种神器逆天到,即便宋如此时只有学徒境,但只要手握原初魔戒,她就有近乎神明的力量。   龙神之心就是魔龙夏尔的伴生神器。   龙神之心最大的功效是,能够转换全系魔法。   比如黑暗女巫,作为天生的黑暗生物,原本只能修炼黑魔法,但抢走龙神之心,她就能修习光明魔法等等所有系别的魔法。   至尊圣杯是什么东西呢?它和神明无关,却是人类能够打造出来最近乎神明的魔器。   传说中伟大的亚瑟王,和他的十二位圆桌骑士,在旧神陨落后一起抗击魔潮,他们共同打造出十三座圣杯,十二位圆桌骑士各自拥有一个小圣杯,亚瑟王所持的是大圣杯,又被尊称为至尊圣杯。   亚瑟王最终达到的境界,和灰袍大贤者一样,他是那个时代的第六阶圣魔导巅峰境。   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他们没有彻底剿灭魔潮,最终只是将魔潮封印在深渊里。   人类的寿命太过短暂,比起神祇来说不过是昙花一现,再是惊才绝艳的亚瑟王,也早就化为历史的一粒尘埃,这是时光的残酷性。   但被那一代又一代英雄豪杰的鲜血浇灌而出的圣杯,亘古流传至今。   至尊圣杯不是神明的伴生神器,却近乎于神明的伴生神器。   在龙神之心被黑暗女巫抢走后,男主夏尔就是通过至尊圣杯,才补全了对于其他魔法元素的感知和使用。   是的,这玩意的功效和龙神之心基本重合!   不能说是毫无关系,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它也是转换全系魔法啊摔!   这本来是书里一个大剧情、大高潮,男主通过一系列努力,终于得到至尊圣杯,用它补齐自己缺失的那颗龙神之心,对黑暗女巫宣战。   《钢铁侠》看过不?男主托尼那颗心脏,不是真正的人类心脏,而是靶元素制造的方舟反应堆,是他盔甲的能量来源。   至尊圣杯就大概类似于这种东西,是可以代替男主心脏的存在。   你现在给我至尊圣杯,我以后还抢个锤子的龙神之心?   现在把它还给大贤者还来得及吗?   系统无情戳穿宋如的幻想:【大贤者走了,他本来就喜欢游历大陆,光明学院刚一放假,他就又去游历了。他遮掩了所有魔力波动,就像个普通人一样,我探查不到他的位置。】   宋如:【离谱,太离谱了!至尊圣杯的价格,我只要想想就咋舌,大贤者怕不是把所有家当都砸进去,才能兑换出来它吧,居然就这么轻飘飘地给了我这么一个学徒境的学生?如果至尊圣杯现世,为了抢夺它,绝对会引起混乱大陆各个国家、各个种族之间的大混战。】   系统:【可至尊圣杯确实是最适合你的神器,你最大的短板就在于,只能修习黑暗魔法。有一些魔法系别之间是相通的,那些魔法元素互相亲近,比如黛茜是光明的宠儿,她修炼风元素、水元素、大地之力,同样也很轻松。   但黑暗魔法,和所有魔法元素都相斥,你除了黑魔法,什么也修炼不了。大贤者这一次下了血本,想要帮你冲破这个致命桎梏,让你在魔法一途上走的更远。他非常非常看好你,并不只是口头说说,而是真正落实到行动上。】   这一点宋如也承认,她拿到至尊圣杯,绝对是如虎添翼。   当初和裴天落之间的那一场神战,宋如打的非常吃力,假如是现在手握至尊圣杯的她,毫不夸张地说,那真就是把裴天落吊起来打。   宋如:【我就是担心剧情,从逻辑上来分析,已经拥有至尊圣杯的我,绝对没有必要再去觊觎龙神之心啊。还为了得到龙神之心,使用那么多阴谋诡计,代替黛茜成为了魔龙的新娘,这逻辑都顺不通。】   系统:【嗐,这还不简单?你想啊,黑市交换得来的至尊圣杯,根本没人知道它落到了大贤者手里。大贤者绝对不会对外宣扬这件事,旧神神器早已遗失,至尊圣杯是目前世人已知的第一神器,你一个学徒境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护得住它?   也没人敢想这件事,大贤者就这么随随便便把第一神器给了你,所以别人只会以为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圣杯。这件事永远是天知地知,大贤者知你知。咱们到时候只要把大贤者关起来,不让他说出去不就行了?】   宋如:【要不咱们把至尊圣杯给夏尔吧?】   系统:【大贤者已经把至尊圣杯跟你锁定了,至尊圣杯只追随一位主人,就像当年追随亚瑟王那样,它如今只认可你。除非你死了,否则在其他人手里,它不过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杯子,就连男主夏尔的逆天气运,对于它都没有感知。】   宋如还是不死心,尝试性地问道:“夏尔,你能使用这个圣杯吗?”   夏尔向里面注入魔力,圣杯毫无变化,他对宋如摇了摇头。   宋如接过圣杯,往里面注入魔力,瞬间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光明元素、风元素、水元素……从前对她爱搭不理的那些魔法元素,如今就像黑暗元素一样,撒欢似的往她身体里冲。   淦!   这玩意还真就锁死到我身上了?   如果我拿的是龙傲天男主剧本,这是何等苏爽的走向?   一个学院试炼过后,女主对我投怀送抱,哭着喊着要把她的魔药全都送给我。   我的小弟夏尔,几乎为我收敛了迷雾山脉一大半灵性材料。   未来闻名整片大陆的大占卜家乔西娅,不惜违背个人原则,也要为我多占卜一次。   所有能叫得上名字的老师,哪怕只有一面之缘,全都送我灵性材料。   学院现在专门腾出一整间仓库,专门帮我储存这次收获的天材地宝。   当世第一强者、灰袍大贤者由于太过欣赏我,砸下全部家当,为我换来世人认知里的第一神器——至尊圣杯,免费送给我。   至尊圣杯只追随我一个人为主,对我至死不渝,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它对我就像对初代主人亚瑟王那样忠贞不屈。   偏偏在下是终极反派啊!   而且并不想顺利称霸世界。   我要的是走剧情,让男主像书里那样打败我啊。   再这么搞下去,以后夏尔拿头打败我。   宋如:【不行、不行,我得好好缓缓,让我缓缓先,我们这剧情到底该怎么办?】   自从上一次黛茜和夏尔争抢,加大宿管老师的工作量之后,宋如直接说她们俩谁也不许来女生宿舍。   黛茜其实本来想申请住进女生宿舍的,但又怕惹宋如讨厌,最后只能作罢。   全天下第一乖的夏尔,一走到宿舍门口就自动止步。   宋如从夏尔那里接过那些东西,把至尊圣杯随手塞进箱子里,回到寝室关上门开始自闭。   她开动大脑开始苦思对策,该怎么把剧情给拉回正轨?   夏尔远远地望着一扇窗子,他知道那是宋如的房间,主人在干什么呢?   黛茜在他身后叹气:“夏尔,我刚才听到女巫阁下邀请你去女巫村了。我们别斗了行吗?我们的诉求并不冲突啊,你想成为阁下的恋人,我想成为她的追随者。   你看她会邀请你去女巫村,但绝对不会邀请我;她说女巫村谢绝外来者,说明你在她眼里根本不是外人啊,难道你就甘心当她一辈子的追随者?   或许你愿意听我给你出一出主意呢,被恋人首次邀请去她家里见她的家长,在我们人类世界,可是一件非常隆重的事呢,你确定完全不懂得人类礼仪的你,一个人就能搞定这件事吗?   如果把这件事搞砸了,你就真的只能永远只当她一个追随者,没机会上位了哟。或许我说话是有点难听,但你觉得你讨人类喜欢吗?你认为女巫村的人会第一眼就认可你这个未来女婿吗?还是她们会觉得你根本配不上莉莉丝?” 第82章   凡人界。   七月十五。   七月半这一天, 又被称为中元节,民间对它的俗称是鬼节。   这是阴气极盛的一天。   魔修就想要在这一天打通上下两界的通道。   凡人界所有魔修聚集在一起,这里群魔乱舞, 阴气滔天。   魔修各个都是一身血气和孽力,那是因为他们杀了太多人,才导致杀孽缠身。   带头的这一位, 被称为血海老祖,他修炼的是一身血海魔功, 当然他自称那是血海神功。   这门魔功,杀的人越多, 血气就越浓郁,他的实力也就越强。   血海老祖桀桀直笑:“打通上界和下界之间的通道, 是一件多难的事吗?也只有那帮自诩为正道修士的人, 才会几千年、几万年过去,都搞不定这点小事。咱们魔界的魔尊天纵英才, 推算出一种极为简单的方法,他那边搭建阵法,咱们这边就屠城, 用凡人的生机和血气血祭, 把这条通道凝实即可。”   有人问:“具体要杀多少人呢?”   血海老祖:“魔尊没说出一个准数,咱们先准备一整个国家吧, 我这次约你们在庆国相见, 就是打算从庆国开始屠城。庆国一共十二座城池, 咱们先杀光庆国的人, 要是血气和生机不够,再向庆国周边的其它国家辐射。”   何等残忍,只为了打通上下两界的通道, 就要连屠十二座城池!   这就是魔修,漠视人命,惨无人道。   子时整,天空中阴云翻滚,到处都鬼气森森,所有人耳边都充斥着鬼哭狼嚎之声,一道漆黑无比的通道,从空中向下界垂下,那通道若有若无,有一种虚幻之感。   一道娇媚的女声传来:“咯咯咯,血海老祖,还等什么?速速屠城,开启血祭大阵,将通道凝实,奴家还等着和你把酒言欢呢。”   她的声音自带一股魅惑之意,倘若是定力差一些的人,恐怕会直接在她的魅惑术下,迷乱神智,为她献上自己的生命。   这是魔界的左护法蛇蝎姥姥,据传,她每日都要杀一个少女,饮用一碗处子的心头血,来修炼自己的魔功。她本是一个耄耋老妪,却凭借这门魔功,娇艳似二八少女。   血海老祖好歹也是元婴期老怪,活了近千年,蛇蝎姥姥无意魅惑,他抵抗她声音里自带魅惑的这点定力还是有的,当即便是一声令下:“杀!”   血祭大阵升起,里面到处都是一片惨象,迸发的鲜血、砍断的头颅、消散的生命……   这本来是魔修万无一失的计划,可杀着杀着,血海老祖却渐渐察觉到不对劲,明明他的刀砍向的是别人,为什么他自己的生命力却在流失呢?   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看到的一个画面,是他最信任的手下,用剑抹了他的脖子。   “你背叛我!”   这是他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他那所谓的“手下”,撕下人|皮面具,露出的是一张俊逸如空谷幽兰般的面容,正是王玄之。   这可不是什么手下背叛主上的戏码,而是正道早就知道魔修要有大动作,早就针对他们做好了全方位的布置。   王玄之用最快的速度,剥下血海老祖的脸,制作成人|皮面具,戴在自己脸上。   蛇蝎姥姥催促的声音从通道中传来:“血海老祖,不过杀区区一些凡人,怎么现在还没杀完?”   王玄之模仿着血海老祖的声音,粗声粗气道:“就快了,即便是放十万头猪摆在你面前,叫你一个一个杀过去,难道就不需要时间了吗?”   事实上,庆国百姓全都很安全。   血祭大阵里真正进行的厮杀,是在魔修与魔修之间展开。   王玄之这人手段阴的很,早在探查明白魔修要使用屠城的方法凝固通道时,就想到了这个主意,他在血祭大阵里加入了幻阵。   如今所有魔修,全都陷入幻阵,他们自以为杀害的是庆国百姓,其实是魔修和魔修在自相残杀。   屠城、血祭,能凝实上下两界的通道。   这一点即便再过上十万年,恐怕仙界也推算不出来。   谁会往这种方向去想呢?   只有残忍嗜杀的魔修!才会去思考这种捷径。   既然他们连屠城这种丧尽天良的事都敢做,王玄之干脆让他们自己尝尝被屠戮的滋味。   他不光加了幻阵,还带领所有正道修士,偷偷潜伏在幻阵当中,抽冷子就给魔修一刀,打算将下界所有魔修一网打尽。   不就是需要血气和生机吗?   普通百姓的血气和生机,又哪里赶得上你们这些高阶魔道修士的浓郁!   把你们全都杀光了,够不够凝实这条跨越两界的通道?   宋如也在月禅镜里,帮王玄之掌控全局:“玄之哥哥,巫姜那里也杀了一个元婴老怪,她不熟悉人|皮面具的制作,你快去帮她易容吧。”   书里的这个情节,并没有这么爽。   当时王玄之虽然也统领下界的正道修士,但并没有梦境会议的存在,他们之间的联系都要躲避魔修,非常不方便,传讯就有滞后性。   书里也没有宋如提出的正一九炼法。   正道弟子没办法转换气息,想要加入魔道做卧底,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惨痛了。   他们生生地毁掉自己的修为,从头转修魔道。   然而魔道岂是那么好修的?   魔道随便一本功法,都要残害他人生命。   有人艰难地熬下来了,也有的人直接道心崩溃,自刎而死。   由于修为低下,他们这些正道探子,在魔教的地位并不高,打探消息非常艰难,还很容易被识破。   一旦被识破身份,被魔修发现他们是正道内应,等待他们的将是比死亡更加痛苦的辱杀。   士可杀,不可辱。   但魔教不仅要杀你,还要折辱你。   那是一段血和泪铺就的故事。   在书里,项忠被抓后,魔教凌|辱他的妻女。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帮畜生玩意,在他的面前,对他的妻女做下那等猪狗不如之事。   一代沙场虎将,悲愤而死,死后久久不能瞑目。   在整本书里,这一段剧情的基调都是极为灰暗的。   后来天庭重建之后,王玄之亲自为项忠祭奠,泣血写下《祭项忠书》。   而项忠,还是能被大家铭记的英雄,还有太多太多在卧底魔教当中死去,连姓名都无人知晓的正道修士。   王玄之称他们为无名英雄,为他们立了一块无字碑,就立在南天门正门口,所有来天庭的人,第一眼就能看到它。   可即便正道修士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还是没来得及传回魔教屠城的消息,直到魔人连屠庆国十二座城,正道修士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男主王玄之所能做出的唯一补救,就是易容成其中一个魔修的模样,跟着他们一起潜入魔界。   宋如的声音,通过王玄之构建的阵法,传到每一个人耳边,她时不时地就会指点上一句:“林远兴,和你对战的人修的魔功是紫影鬼爪,你试试用斩仙刀十二式里的第九式。”   林远兴此时用的是斩仙刀的第七式,听到宋如的指点,连忙变招。   那魔修的实力明明比他强上很多,但在幻阵的加持和宋如的指导下,林远兴用最快的速度斩杀了他。   只一招!   对方就倒地不起。   斩仙刀饮血,发出龙吟般的清鸣。   “谢圣女指点!”林远兴杀意正酣,火速赶往下一处战局。   系统在旁边嗷嗷直叫:【宿主,你明明没有实体,还能slay全场,真是帅爆了啊!】   关于宋如明明贵为小天庭第一强者,为什么却不出手,王玄之是这样向大家解释的,“生死对局,才更能激发咱们的修炼,这就是进阶的磨刀石。如果圣女出手,一招就能杀光所有魔修,哪里还有我们磨练自己的机会?倒不如请她在暗中为咱们掠阵。咱们没有后顾之忧,才能更加杀个痛快!”   系统看的好爽:【对比书里那么压抑的剧情,大家真的是杀疯了!】   宋如:【其实我也没做什么,非要说我有什么独一份的功劳,最多就是提供了正一九炼法。】   系统:【这还叫没做什么?下界的魔修都被你们一网打尽了!】   所有魔修全都被杀死。   他们的血肉和神魂瞬间就被血祭大阵完全吞噬。   从魔界直达下界的那条通道,也变得凝实无比。   每一个正道修士,王玄之都替他们完成了易容术。   一个面容极艳的女人,站在通道尽头,扭着水蛇细腰,向着众人走来:“血海老祖,干得漂亮!快带我去下界看看。”   王玄之拦住她:“姥姥,下界灵气污浊又稀薄,您何必亲自走一趟?有什么吩咐,尽管对我们说便是。”   蛇蝎姥姥:“我也不想去下界,到了下界还要被那里的天道压制,难受死了。还不是因为魔界的处子,都快被我杀光了嘛,那我每天都要喝一碗处子心头血,就想看看你们下界的姑娘质量怎么样。”   王玄之:“通道已然凝实,您日后想要多少处子心头血,我们就为您送来多少。”   蛇蝎姥姥娇嗔:“要年轻漂亮的,质量要是不过关,我可不依你。”   即便王玄之看起来十分恭顺,但蛇蝎姥姥对于下界的人到底不放心,“让我的手下刑扈,和你的人一起走一趟。”   “理应如此,但凭姥姥吩咐。”王玄之看着那条通道尽头隐隐展现的魔宫,一脸憧憬地说,“我们今日能前往上界吗?下界的天道不完整,我们卡在元婴期全都太久了。您知道的,魔修又没有飞升之门的说法,修魔历来都无法飞升,我们被那些正道修士骑在头上千万年,今天终于翻身了!”   蛇蝎姥姥一阵娇笑:“仙宫都覆灭了,如今我们魔修才是天地间的主人,下界仅存的那点正道修士,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来?虽然不知道当年旧天庭太子和女娲宫圣女如何逃脱魔尊布下的天罗地网,不过他们如今只是丧家之犬,被我们玩弄于鼓掌之中。魔尊交代过,让我带你们当中的元婴大圆满前往上界,你们也该见识见识元婴之上是何等模样了。”   绿团子伸出圆滚滚的小手,捂着两个耳朵:【她的笑声怎么这么尖锐,炸的我脑瓜子都疼了。还下界的正道修士掀不起什么风浪,知不知道你眼前所有的‘魔修’,全都是你口中的丧家之犬?到底谁把谁玩弄在鼓掌之中?】   宋如不太在意NPC,更加关注切实的利益:【咱们的剧情完成度,动了吗?】   系统:【动了、动了,等彻底走完王玄之卧底魔界的大剧情,保守估计,咱们的剧情完成度起码得往70%走。】 第83章   刑扈前往下界, 有赵文林盯着。   这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策略,如果刑扈好糊弄,就糊弄过去。如果他非要在凡间界搞魔界那一套, 烧杀抢掠,把凡间搞得乌烟瘴气,必要时刻可以杀人灭口。   王玄之可不是什么君子, 他做事只讲目的,不讲究手段。   为了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他可以比魔修更魔修。   蛇蝎姥姥带着元婴大圆满的修士,沿着横跨两界的通道一路向上。   当那条通道走到尽头, 黑雾扑面而来。   蛇蝎姥姥的声音在娇媚之中充满着妖异:“到了。”   这是王玄之第一次来到魔界,作为和仙界同等力量的上界, 这里的灵气同样十分浓郁, 只不过那些灵气全都滚着黑雾,那是魔灵气, 而非他在天宫熟悉的仙灵气。   下界通道的尽头,也是魔界通道的起点,是一扇被魔雾萦绕的门。   门上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孩童, 他穿着一件像是从鲜血里捞出来的红衣, 头上扎着两个冲天角,嘴里嚼着半截人骨, 笑嘻嘻地问:“丑女人, 你带谁回来了?”   身姿曼妙的蛇蝎姥姥纠正道:“叫姥姥, 红童。”   这就是魔界的右护法红童, 他不是人,而是天地间所有怨念的化身,他的本体是一道怨鬼。   和左护法蛇蝎姥姥一样, 红童的修为同样是第六阶巅峰强者。   “现在的人真是难吃死了。”红童把人骨嚼吧嚼吧吐了出来,“想当我姥姥,你也配?什么时候打得过我再说吧。”   红童是魔界的守门人,如血般鲜红的丝线,从他指尖飞出,将所有从下界来魔界的修士,全都团团围住,他要用这些丝线检查他们是不是真的魔道修士。   那些丝线瞬间收紧,疼的像是在撕扯魂灵,众人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声,红童的笑声十分清脆。   他喜欢折磨别人,这是他的天性,旁人越痛苦,他就越是快乐。   笑着笑着,红童突然望向王玄之,歪着头盯着他。   蛇蝎姥姥:“血海老祖可有不妥之处?”   红童松开那些血色丝线,“没有,他的血海功炼的很好,他也修炼炼魂术,身上还带着一个女鬼,我看他炼鬼炼的不太好,本来想教教他该怎么炼魂。可想起来梵哥哥说过,传授别人魔功不能免费,我在想血海老头能不能付得起钱,应当付不起吧。”   听到他口中这个梵哥哥,蛇蝎姥姥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硬了,似乎对此人十分忌惮。   血海老祖是王玄之假扮的。   红童所说的那个女鬼,就是宋如。   王玄之方才藏在袖袍下的手蜷紧,手背上青筋暴出,指节一片青白之色,假如红童敢对仙儿不利,他今天就算在魔界大开杀戒,也不会让他伤害仙儿分毫。   大不了毁了这通道逃回下界。   魔尊那样的大乘期强者,绝对无法跨过两界通道,不管多么凝实的通道,都无法承担大乘期通过,只要祂一丝气息,就会把通道撑得炸裂。   除了魔尊,不管魔界来的是谁,王玄之都不惧怕。   好在,红童只是一时兴起:“血海老儿,你到魔界好好赚钱,要是赚到足够多的魔灵石,记得找我来学习怎么炼制女鬼,你这女鬼既不能打,又不好吃,弱爆了。”   他说的那是魔修手段,要么把鬼魂炼制成鬼傀,实力强横;要么炼制成主人的补品,吞噬之后能像灵药一样大补。   王玄之怎么可能听这番鬼话。   我宝贝我家仙儿还来不及呢。   宋如在意念里和系统交流:【红童说的这个梵哥哥是谁?我怎么不记得书里有这一号人物。】   系统运算过后,答道:【我也检测不出来他是谁。】   在场的全部都是正道修士,可红童却没有检测出来丝毫问题,只能说正一九炼法确实玄妙。   离开通道,蛇蝎姥姥笑道:“刚才吓到你们了吧?红童就是个变态,不用理会他那种疯子。”   跟她同行的魔修属下,全都低下了头。   真正比起变态程度,蛇蝎姥姥也不遑多让。   应该说魔界这些高层,就没有一个不变态的。   魔界不像仙界,从前没有仙魔大战的时候,仙界的氛围十分自由,飞升者可以加入任意门派,也可以自行修炼。   即便后来变成战时状态,天庭和女娲宫也只是作为仙界的统领者,并没有强迫所有人必须成为他们的手下,当时仙界还是有很多散仙的。   可整个魔界只有一个宗门,那就是魔极宗。   加入了,你有可能活下去。   不加入,必死无疑。   魔界高度集权,实行的是斯巴达那样的军事管理。   魔极宗的宗主,也就是魔尊。   下设左右护法。   四大首座。   八位长老。   十六堂主。   等级森严。   魔极宗的建筑风格,也是高度集权制,正中央最高的那一座是魔极峰,魔尊就在那上面闭关。   以它为中心,呈圆环状向外一层层辐射,离它最近的两座主峰,分别是蛇蝎姥姥和红童居住,再往外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部首座……   距离中心点魔极峰越远,魔灵气就越是稀薄。   最外围的凡人,过的比北境圣主高压统治下的老百姓还惨,他们的生命在魔修眼里真的就如同草芥,想杀就杀,或是被当成储备粮。   蛇蝎姥姥对王玄之提出邀请:“好哥哥,你们先去血池修炼,待你们顺利晋升化神境,奴家在碧舫设宴,为你们接风洗尘如何?”   数十位正道修士,几乎是一进入血池,就有一种呕吐的冲动。   那是一方好似用鲜血灌溉出来的池水。   他们亲眼看到,魔修把女性尸体撕碎,将血肉扔进血池里,还笑着恭喜道:“也就是上面说,叫我们好好招待你们,不然我们平时可用不了这样的好货色。这是从蛇蝎姥姥那里流出来的女尸,她取完处子心头血留下的尸体,就给你们了。”   蛇蝎姥姥派来的人还在监视,正道修士不能露出马脚,强忍着翻江倒海的胃,跳进血池里。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全都早就进阶化神境了,如今不过是走个过场,用最快的速度“晋升”,纷纷离开血池。   魔修带他们去沐浴更衣。   王玄之刚一进入独立的房间,就布置出隔绝神识探查的阵法,趴在门边干呕。   这一批来魔界做卧底的正道修士里,王玄之是洁癖最严重的那一个,不管是生理洁癖,还是心理洁癖。   他隔绝了月禅镜的探查。   宋如什么也看不见。   但光靠猜的,也知道王玄之现在并不好受。   宋如:“玄之哥哥,总有一天我们会杀光魔界这帮狗杂种,还天地一个朗朗乾坤。”   王玄之怀里抱着月禅镜,倚坐在墙边,唇畔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   这就是他的女孩。   他不知道,宋如自己有没有意识到这样一个事实。   她身上总有一种很坚定、很强大的力量。   她不会告诉他,血池不是你的错,在我们来之前,那些人就已经死了,你也没有用她们的尸体修炼,你进血池只是掩人耳目。   她只会告诉他,我们能做到的是什么。   这世界很糟糕,但我们能改变这一切。   这真是一条很难、很难的路啊。   连我曾经最崇拜的偶像,女娲宫主和我的父皇,都不是魔尊的对手。   但我知道,我能把它走下去。   因为我的女孩一直就陪在我身边。   王玄之:“仙儿你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我屏蔽月禅镜,是觉得血池太脏,现在要洗澡。咱们毕竟还没有成亲,总归还是要注意点男女之别的,让你看着我洗澡不太好嘛。至于血池,魔修这点小儿科的手段,还吓不到我。”   他又开始插科打诨了。   每次宋如试着想要走近真正的他。   王玄之就会故意用这种很油腻的话,来把她的注意力扯开。   宋如呛声:“是啦、是啦,毕竟我家玄之哥哥身材那么好,万一给我看了,害我把持不住怎么办?”   王玄之本来干呕太久,想喝口水清清嗓子,结果就被宋如的话给噎住,一口水卡在一半,咳、咳、咳地咳了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明明以前,我一提起这样的话,都会转移仙儿的注意力,把她气得炸毛。   但是现在,她居然会反调戏回来?   王玄之解开对于月禅镜的屏蔽。   他并没有在洗澡,那是一个净尘术就能解决的问题。   他刚才面对的更多是心理方面的原因。   宋如懂那种感觉,她每次被裴天落触碰过,一个人躲在盥洗室反复冲洗双手,就是这样子。   因为太懂,所以轻易就能看破王玄之语言上拙劣的伪装。   王玄之无奈地说:“仙儿,真拿你没办法。”   如果可以,真不想让你看穿,我连来魔界做卧底这种事都办不好。   宋如:“玄之哥哥,你已经做的很好很好了。”   我们也都是普通人罢了。   没有长着三头六臂。   被命运推着往前走。   谁都有软弱的时候。   但我知道你,你就像我一样,只允许自己有这片刻的软弱,推开这扇门,你还是那个统领新天庭的太子殿下——每个人心里的战神,无往不胜。   门外传来婢女的声音:“老祖,您收拾好了吗?姥姥在碧舫等您呢。” 第84章   碧舫, 迎新宴。   今晚来的人很多。   远远望去,只见月色倒映在湖光中,画舫一片笙歌燕舞。   蛇蝎姥姥坐在主座, 在场的人各个都推杯换盏。   其实凭借她贵为魔教左护法的身份,本不必亲迎一帮区区化神境的修士,但魔界想要统治下界, 还要靠这些人,毕竟他们更懂下界的情况, 有他们在能更快地猎杀下界正道修士。   找到旧天庭太子和女娲宫圣女,这点很重要。   魔尊的原话是:“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   王玄之带着一众正道修士,从岸边飞来, 画舫上传出一阵叫好声:“血海老祖身法了得, 不愧是只用了半天,就从元婴期进阶化神境的人啊。”   王玄之冲那些人拱拱手:“我才化神境, 当不得老祖之称,诸位叫我一声血海真人即可。”   蛇蝎姥姥对他微微颔首,指着身边的位置:“坐。”   魔界惯是踩低捧高, 今天大家来这里, 可不是冲着血海老祖的面子,这人才刚刚飞升, 在魔界根本查无此人, 谁看得上下界这些小修士?   区区化神境, 放在魔极宗, 不过是最低等的杂役弟子。   大家全是冲着蛇蝎姥姥的面子来的。   有人巴结道:“姥姥,这是顶级紫河车,您尝尝口感, 最能美容养颜。”   紫河车是人类的胎盘。   蛇蝎姥姥随手将它赏给王玄之:“你尝尝吧,听说你最喜欢吃这些东西养生。上界的紫河车,同下界可不太一样,这是仙界那帮仙人的胎儿。其实你该好好尝尝新生婴儿的滋味,不过谁都知道教主喜欢吃小婴儿,这等好货色肯定先献给教主。”   王玄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仙界胎儿。   这帮人何其歹毒!   连小婴儿都不放过。   他表面上拿起汤匙,盛了一勺。   却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握着汤勺的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可是这么多魔教弟子都在盯着他看。   王玄之眼前闪过的画面,是父皇和母后死时,从天宫传来的那一句:“吾儿,逃!”   是宋如为了救他,在他面前惨死,血肉碎末如同一场红色的雨般纷纷扬扬洒落。   宋如实在看不下去了!   就好心疼王玄之啊。   不知道为什么,如果是宋如为了走剧情,自己去卧底,被逼到这个份上,她都不会这么难受。   可她就是看不得王玄之这样被逼迫。   这是她的太子哥哥。   天宫覆灭后,王玄之承受了太多、太多,或许在旁人眼里,他变了,变得不择手段,变得比魔修还要冷酷。   可世上没有人比宋如更清楚。   王玄之变了什么,又是什么从未改变。   他的初心始终未变。   他所做的一切,无非是为了替亲人报仇,无非是为了复活她。   世人叫他玉华公子。   君子如玉,皎皎月华。   宋如能够想象到的,所有和王玄之有关的画面,是白衣琴师,是名士清风,是不染纤尘……   总之,不该是这样,被魔修逼迫。   她屈指一弹,就有一个魔修弟子跪在蛇蝎姥姥面前献殷勤,只见他从身后背的箭囊里取出一支箭,搭在弓上:“这是咱们今晚特意给血海真人准备的开胃小菜,那些都是从仙界抓来的战俘,玩死不行,不过残不残随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魔修弟子吸引走了。   没有人再盯着王玄之,他使了一个障眼法,把那勺汤倒在一边。   宋如当然能做到这一点。   哪怕是当着第六阶巅峰蛇蝎姥姥的面。   操控魔修弟子对她来说都很简单。   宋如从来就不是什么残魂。   所谓的残魂,不过是为了剧情,伪装出的模样。   王玄之招来的魂魄,打从一开始就是宋如的神魂,她的神魂强大无比,当然比不上全盛时期的镇老头,可镇老头被神墓磋磨了数万年,如今虚弱无比,宋如其实比他还要稍微强上一些。   如果是之前,系统肯定不理解宋如现在的行为。   自家宿主这个莫得感情的任务机器,为什么要做这些剧情之外的事,可自从死抠的宋如为王玄之花过积分之后,它就懂了。   宿主是在保护王玄之呀。   就像她会保护我那样子。   众人开始下赌注:“你们猜他能射中谁?穿黄衣那个女的,还是有胡子的老头?”   一个管事问王玄之:“新来的,这个紫河车怎么样?对修为增进可有裨益?你们这些初次享用的人,应该增加很多修为吧。”   王玄之一眼就看出了他眼底的贪婪。   他将那一整盅汤都推到管事面前:“我初来乍到,怎配一人独享如此美味?既是姥姥赏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您也尝尝吧。”   “行啊,血海,够上道的,鄙人姓何,你可以叫我何管事,宗门庶务方面,我还是能说得上几句话的。等到你分配宗门事务时,记得跟我打声招呼,我帮你走动走动,不过走动难免要有人情往来,这疏通关系的花费方面——”   王玄之:“您放心,该孝敬您的那份绝对少不了。”   何管事哈哈一笑:“老实说,血海老弟,他们说你用多快多快的速度晋升化神境,把你吹得那么神乎其神,我倒是没看出来你有多么前途无量,我啊,在魔极宗待的太久,什么样的天才没见过?魔极宗死得最快的,就是那些恃才傲物的所谓天才。反而是咱们俩聊了这几句,我发现你才是真的未来可期,在魔极宗,会做人才能走的更远。”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何管事对王玄之的称呼,从“新来的”变成“血海”,再到“血海老弟”。   弓箭被递到王玄之手里:“血海真人,您也来玩啊。”   湛蓝色的湖水被染成了血色,湖水里到处都是战俘痛苦的呼喊声。   画舫里飘荡着魔教弟子的猖狂的笑声:“你们怎么不哭呢?哭着求我们啊,小爷我最喜欢看到别人痛苦的样子。”   王玄之的箭搭在弦上,迟迟无法射出去。   那湖中的战俘,有一些是仙界的普通百姓,也有一些是天宫的修炼同仁,有人发疯地往前游,怕被射中,也有人怒骂:“你们这些疯子,以害人取乐,有本事就直接杀了我!”   魔教全是一帮疯子、变态、杀人狂。   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真正的天宫太子王玄之,他应该祭出阵法,杀了所有魔教中人,救出那些被困的战俘。   这才是王玄之想做的事!   可他是个潜入魔教的卧底。   此次正道布下这么大的手笔,绝不只是为了杀一两个魔修。   小不忍则乱大谋。   必须要取信魔教中人。   其他魔修还在起哄:“血海真人,射箭啊!”   宋如直接用魂力一钩,把那些叫的最欢的人扔进湖里,他们嘴里说着:“这些战俘游得太慢了,怕血海老祖玩的不尽兴,咱们也来当靶子,让他老人家玩的开心点。”   这些杂役弟子,有的修为还不到化神境。   战俘确实游的很慢,他们身上全都绑着厚重的锁链,受了非常严重的伤,也不知道多少天没进食了。   可这绝对不是这些魔教弟子出自本心说出来的话!   他们惊恐地看向彼此。   然而没等他们说出别的话,王玄之的箭已经到了。   一箭毙命!   箭箭毙命!   蛇蝎姥姥只是懒懒地看着,根本不在意死伤几个魔教杂役弟子。   她手里捧着一个金碗,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新鲜的处子心头血,忽然有一个手下来报:“姥姥,红童把您在南玄抓的那批人抢走了。”   “砰”地一下,蛇蝎姥姥将手里的碗摔在地上,“红童,又是红童!老娘我活了上万年,被一个奶娃娃骑到头上拉屎?”   这是她进食处子心头血的时间,她那碗血只喝了一半,众人只见原本绝美的纱衣女子,身上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她的脸上一半是韶华红颜,另一半变成耄耋老太,肌肤枯皱如同老树皮。   原本那些在她魅惑术之下,沉迷于她的美色,盯着她看的魔教弟子,此时各个吓得身形直直地往后退。   何管事拉了王玄之一把,“低头!”   其他正道修士,也跟着王玄之有样学样,用最快的速度低下了头。   蛇蝎姥姥发了好一番火气。   她再也没有心情给这帮下界来的修士,搞什么接风宴洗尘了,坐上软轿就要离开。   临走之前,她掀起轿帘,“还不快去给我取新鲜的处子心头血?刚才谁看到本座的模样了?把他们的眼珠子都给我挖出来!”   “眼睛,我的眼睛,好痛!”到处都是一片哀嚎声,鲜血四溅。   一阵渺渺的梵音响起,一顶金轿被众多美婢抬着飘飘而来。它大的就像一整间房子那样,鎏金镶钻,璀璨熠熠,豪华无比,是魔教惯爱的奢靡之风。   所有魔教教徒,哗啦啦跪了一地:“见过梵少主!”   金轿并没有打开,里面传出一道好听的男声,声线华丽而独特,淙淙如清泉之音,“姥姥,什么事叫你动如此大的肝火?”   蛇蝎姥姥现在只想赶回去喝新鲜的处子心头血,明知道对方是在看她的笑话,可还是不得不下轿和他寒暄。   魔教等级森严,对方贵为少宗主,在魔教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在魔尊一人之下,当然在她这位左护法之上。   这场寒暄,一直到蛇蝎姥姥整张脸,全都变成老妪模样。   那位梵少主才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是不是耽误姥姥办正事了?”   蛇蝎姥姥恭恭敬敬地垂手而立:“少宗主说笑了,奴家不敢当。”   金轿施施然离去。   “姓、梵、的!”等那顶金轿走远了,方才毕恭毕敬的蛇蝎姥姥,此时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宋如很清楚,那本书里绝对没有少宗主这号人物。   他就是红童口中所说的梵哥哥吗?   他到底是谁?   王玄之连忙对何管事道谢:“多谢何老哥,如果不是你提点,刚才我的眼睛恐怕也保不住。”   何管事心有余悸:“蛇蝎姥姥可是个出了名的女魔头,不然爬不上左护法的高位,表面上再好看也都只是假象,你在魔教待的久了,也就都懂了。看来蛇蝎姥姥今天是没心情帮你们安排住处了,走,我先带你们去弟子院休息。”   等回到单独的房间,布置过隔绝阵法后,王玄之轻声问道:“仙儿,刚才是你在帮我吗?”   怎么可能回回都那样巧?   偏在他最难以忍受的时候,偏就能破局。   王玄之和楚渊之间特殊的传讯手段,在他心底响起:“玄之贤弟,宋晏此时正在你的界域!”   这还是王玄之给楚渊出的主意。   既然宋晏能监察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能反向监察他?   宋晏的追踪手段,最终被镇老头看穿。   可镇老头那些手段,宋晏绝对发现不了。   为什么不试着反过来监视他呢?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没想到,这监察手段,这么快就奏效了。   宋晏,此时正在我的界域里?   他要做什么? 第85章   书里的王玄之, 孤身一人在魔界卧底。   宋如不敢想象,他是怎样支撑过来的。   那时候的王玄之,对她来说只是一个符号。   他是这本书的男主。   宋如老早就学过,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巴拉巴拉。   她那时候写高中作文, 引用起这些名言名句,成串成串地往卷子上写, 半个小时写八百字的小作文,一点也不手酸。   道理她都懂。   可当书上那个非常符号化的王玄之三个字, 变成活生生的一个人。   变成她的玄之哥哥。   当那一段听起来惊心动魄的故事,变成真实发生在她身边的事。   她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磋磨?   宋如尽量找了一个还算合理的借口:“神女给的那门养魂术, 对我有很大的好处, 之前我就在一边沉眠,一边修炼养魂术。玄之哥哥, 我好像变厉害了一点,因为我是魂魄状态,又有养魂术上的手段加持, 才能瞒得过蛇蝎姥姥的探查。”   王玄之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太危险了, 仙儿,这些魔头一个比一个残忍, 我怕他们盯上你。”   残魂对于魔修来说, 就是可以被吞噬的补品。   出力不讨好, 宋如闷闷地“哦”了一声。   王玄之双手捧着月禅镜:“但我很开心, 特别开心,我家仙儿真的好疼我啊。我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做,仙儿喜欢我、想要保护我的心情, 就跟我喜欢仙儿、想要保护仙儿一样。”   宋如:“……”   倒也不必如此脑补。   王玄之再三叮嘱:“仙儿,下次不必为我出手。你信我好不好,我能做到。”   我信你能做到,我知道你能做好。   我只是……   不舍得。   接下来在书里的剧情,是王玄之独自一人融入魔极宗。   如今变成了,他带着一大帮正道修士一同融入魔极宗。   不管怎么说,都是偏日常向的任务。   王玄之不让宋如出手帮他。   干看他受苦,宋如又实在不忍心,还不如去做夏尔那边的任务。   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啊。   就当眼不见为净。   宋如对王玄之说:“玄之哥哥,那我继续沉眠吧,还能在沉眠当中修炼,争取变得更厉害。”   王玄之很不舍得和宋如分开,可听说她真的能通过神殿那门养魂术变强,又满是期待。   如果仙儿的神魂强大到像镇前辈那样,我是不是就能复活她了?   临走之前,宋如特意提醒王玄之:“我觉得那什么梵少主很有古怪。”   书里压根没有这一号人,他却在魔极宗身居高位。   魔教以实力为尊,蛇蝎姥姥对他那样敬重,说明他的实力甚至在第六阶合道期巅峰境之上!   哪里冒出来的这等绝世强者?   王玄之:“我会好好提防他的,魔教这些高层,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宋如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系统:【宿主,要不我在这里用积分给你插个眼,随时盯着魔极宗,一有什么异动,咱们那边马上就能收到消息。】   宋如:【也好,他们要是敢欺负王玄之,咱们全都记在小本本上,回头挨个找他们算账,替他找回场子。】   其实她是恨不得当场帮王玄之出头的。   但人王玄之不让啊。   难不成留在这里跟王玄之像小学鸡一样的争吵吗?   一个说:“玄之哥哥我就要帮你。”   另一个说:“仙儿妹妹我就不要你帮。”   “就帮、就帮!”   “就不让、就不让!”   光是脑补一下那个画面,宋如就满脸黑线了,她一向不做这些无意义的事。   王玄之和楚渊之间使用的通讯手段,极为特殊。   即便是系统,在没有特意打开监察手段的前提下,也无法探查到。   譬如此时,直到宋如和系统一起离开,它都没有发现楚渊给王玄之的传讯。   方才宋如的残魂清醒时,王玄之没有第一时间处理楚渊的传讯,因为他知道,出于“替身”那一码事,宋如不喜欢听神女的事。   就连神女可能是被宋晏控制这件事,王玄之都没有告诉宋如。   宋晏的最新消息,自然也不必跟她提起。   此时宋如陷入沉眠,王玄之才有心情处理这件事。   王玄之给楚渊发讯息:“好兄弟,小仙庭梦境会议见面详谈。”   王玄之在魔教的弟子院落,楚渊在神耀帝国的神殿客房,两人同时躺在床上入睡,意识一同到达梦境空间。   小仙庭的梦境会议,不仅可以多人同时参加,还可以由王玄之选择,只把某一个人拉进来。   楚渊向王玄之详细说起神耀帝国发生的事。   包括他才刚一到达神殿,宋晏就瞬间抵达神殿大门外,宋晏找的蹩脚理由等等、等等。   楚渊:“我按照你的建议,使用镇前辈传下来的上古秘法,在宋晏身上安插追踪手段。之前他一直待在神都郊区的一处墓地里,不知道干什么,或许是修炼邪法。今天我发现,他的位置动了,这人似乎有某种秘术,转瞬间就能跨越界域,我看他最终停留的地方,分明是你的界域,就连忙向你传讯。”   王玄之:“能查到他的具体位置吗?如今我正带着一众小仙庭骨干,在魔界卧底,我担心宋晏破坏我们的筹谋。”   楚渊:“我正要向你说这件事,那门秘法远距离只能探查出来大概范围,只有近距离才能探查到他的具体位置。那门上古秘法只能由给宋晏安插下追踪手段的本人使用,我正打算赶往你那边,找出他的具体位置。”   王玄之:“极好,我来接应你。”   ****   混乱大陆。   光明学院。   女生宿舍。   刚从王玄之那个界域回来的宋如,假装睡醒,从床上坐了起来。   魔镜里的阿琉斯向她问好:“日安,尊上。”   昨天放的寒假,学院里的学生走了七七八八,整个校园都安静下来了。   明明是寒冷的冬天,却不知道哪个好心的魔法学徒,在干枯的枝桠上用魔法搭了一个温暖的鸟巢。   清晨,鸟鸣声阵阵。   宋如洗漱过后,推开窗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收拾着行李。   阿琉斯问:“尊上,您很想要那张羊皮卷吗?”   昨天宋如几次三番地向大贤者提起羊皮卷,阿琉斯显然全程围观。   宋如:“对,你有什么主意吗?”   阿琉斯是旧神之一,他第一想到的当然也是神明的思路,“如果是我的哥哥姐姐们,祂们会对信徒降下神谕,让信徒帮忙寻找。”   宋如想起了裴天落那个任务世界的天父。   人天父不就是这么安排她的吗?   天父只用动动嘴皮子,宋如就得满世界寻找裴天落。   嗐,神明一张嘴,信徒跑断腿啊。   不过,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以一试。   宋如:“我该怎么做?”   阿琉斯:“首先,将您的力量注入到原初魔戒之中,然后,用您的心神去感受和信徒之间的联系。”   宋如按照他说的步骤去做,只见原初魔戒的意念空间里,呈现出一幅山河画卷,其中绝大多数地方都是灰暗的,只亮着些许光点。   宋如点开最大的那个光点,只见到一个身穿灰袍、手拿法杖的老者,正在为一个摔断腿的猎人正骨。   察觉到宋如的注视,他用最快的速度完成正骨,对着虚空行了一个古老又神圣的礼节:“神明在上,请问您呼唤我有什么吩咐?”   宋如:“……”   这不就是灰袍大贤者吗!   我现在披着神明的马甲告诉他,让他去找那张羊皮卷。   结合一下现实中我那么渴求羊皮卷,真的不会掉马吗?   大贤者都把圣杯锁死在我身上了,就算找到他本人,也不可能再把圣杯给塞回去啊。   啥事没有,您忙您的。   宋如直接切断和他之间的心神联系。   大贤者再次虔诚地行礼,又继续帮助那些生病受伤却又没有钱去看病的贫民。   其他光点大多都是围绕着光明学院,很明显能看出来正在向四面八方辐射。   那是光明学院的学生,看样子是在欢快地赶回老家。   光明学院放假啦!神兽们从笼子里面放出来啦!广大人民群众一定要当心啊!   画卷上还有最纯粹也最凝聚的一团光点。   宋如点开以后,眼前所见到的是一幅田园牧歌般的景象。   它藏在深山老林之中,地理位置与世隔绝,光是外面天然形成的险地,就能让人望而却步,还又通过许多人为布置的法阵和陷阱,彻底阻断外来者的脚步。   那里就像世外桃源似的美好。   它的阳光永远是灿烂的,气候四季温暖如春,山野上的梯形田野,仿佛是画家笔下画出来的那样鲜绿。   山的另一面,同样沿梯形向下的,是一阶又一阶水池,颜色五彩斑斓,那是美丽的五彩池。   山谷里所有的人,不管男女老少,脸上全都带着轻快的笑意,他们在阳光下劳作,唱着不知名的家乡小调。   宋如:“……”   这里真的熟悉的过分了!   这不就是我的老家女巫村吗?   可能世人想象中的女巫村,是黑暗生物的聚集地,什么暗无天日啊、什么阴风阵阵啊、什么血气翻滚啊……实际上它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村子。   要不怎么会叫女巫村呢!取点有逼格的名字不好吗?你以为是作者不会取名吗?那是因为它真就只是个村啊。   宋如现在脑子里,甚至都开始自动播放一首歌了:【我滴老家,就住在这个屯~】   系统接了一句:【我是这个屯里土生土长的人~】   仔细想想,还真没毛病。   这世上对原初女巫的信仰最为纯粹的地方,就是我们女巫村啊。   阿琉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旧神离开这个世界实在是太久,信仰早就凋敝,这世上至今还信仰原初的人不多了。当初我哥哥姐姐在的时候,随便一份信仰图谱点开,上面的光点满的都快溢出来了。”   阿琉斯倒是忠实地信仰原初,可祂是神明位格,这样专门标记信徒的图谱上不会显示出来祂的光点。   宋如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她还在欣喜地跟系统分享:【其实咱们的剧情,好像也没那么歪嘛。你看啊,如果夏尔是我的魔侍,忠诚地信仰我这个主人,他肯定该出现在这个图谱上,哪怕光点弱一点是吧?   但咱们能找到黛茜,能找到那些只有一面之缘的同学们,他们是在迷雾山脉见识到神战,被我保护时信仰了我。能找到所有的人,偏偏就找不到夏尔,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夏尔桀骜不驯的人设没有崩啊!表面上装作对我十分乖顺,其实心里恨死我了。】   宋如美滋滋。   系统撒花庆祝。   但凡她这条消息,不是单发给系统。   而是群发一下,让阿琉斯也看到。   这位旧日之主,就能向宋如介绍一下这一点规则——相等层次的神明,无法出现在代表信徒的图谱上。   新神夏尔,和阿琉斯这位旧神一样,从规则上就无法出现在这份图谱里。   短暂的快乐过后,宋如又开始忧愁:【所以这些信徒能帮上什么忙啊?女巫村全员咸鱼,而且穷的要命。我哪怕是指望他们给我献上一些钱财,让我去黑市悬赏羊皮卷都办不到好吗!算了、算了,还是先回老家吧,在那里还得做欺压夏尔的日常任务呢。】 第86章   临出发前, 阿琉斯问了宋如一个问题:“尊上,您要使用梦乡吗?看得出来,您的精神状态稍微有些疲惫, 或许在梦乡见到想要见到的人,能得到一些休息?”   阿琉斯用词太委婉了。   宋如何止是稍微有些疲惫啊?   王玄之那里正处于卧底魔界大剧情,即便他在走的是日常任务, 宋如也很为他担心,要不是王玄之非不许宋如出手帮忙, 她现在肯定还在那里盯着。   反正夏尔这里的剧情,稍微推迟一些也没关系, 就说学校作业多,放假先在宿舍写完作业才回家。   可即便是夏尔这个世界, 也并不轻松。这剧情线, 要说歪了吧,可它又在稳步推进;要说没歪, 谁信呐?至尊圣杯都锁死在我身上了!   这我以后还偷不偷龙神之心啊?   真把龙神之心给偷了,至尊圣杯都锁死在我身上了,夏尔用什么补齐他缺失的那颗心脏?   我怕的是到时候让给夏尔两只手, 他都打不过我好吧。   必须得让夏尔变强, 神圣之剑绝对不能再出差池。   但人海茫茫,去哪里找买走羊皮卷碎片的人?   说好的吩咐信徒跑腿, 结果信徒各个咸鱼的很。   女巫村那帮人有多咸鱼, 那我可真是太懂了。   说好听点叫安贫乐道。   说难听点那就是不思进取。   他们以前也努力奋斗过, 后来被索伦三世背叛, 现在反正就过点小日子就完事了。   宋如的确非常疲惫,但她没有丝毫犹疑,直接拒绝阿琉斯的美意:“我不需要, 谢谢。”   假的终究是假的。   她想要的是真正的爸妈,而不是虚假的幻象。   在这一点上,宋如和裴天落其实是同一种人。   她和他是同类。   她宁愿要清醒而痛苦的现实,也不要虚幻而美好的假象。   阿琉斯:“如果您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我。”   阿琉斯说他自己是一本活着的旧世纪百科全书,这句话一点也没夸张,他教了宋如好多关于原初魔戒的使用方法。   比如,宋如可以使用魔戒,直接降临到信徒身边。   鉴于女巫村全员都是她最忠实的信徒,她回家就跟开了任意门一样,“嗖”地一下直接就到了。   阿琉斯满是怀念地说:“女巫村的建筑,还保留着旧世纪的风格啊。”   女巫村的建筑风格,就像婴孩形态的阿琉斯身上穿的那件黑袍一样复古。   简单概括来说,家家户户住的都是小洋楼。   但这些小洋楼的外观,风格确实比较独特。   类哥特式的尖形拱门,大量运用飞拱的元素,看起来有一种架在空中的奇幻感,轻盈而修长,似乎随时都会像敦煌壁画上画的那样飞天而去。   通常来说,建筑讲究对称美,可女巫村这些小洋楼,就是怎么奇形怪状怎么来。   左面是圆形,右面非建成三角形。上面有一扇窗子,下面就要开两扇。反正强迫症患者来了,只看一眼就能难受到死。   这些房子建造的随意程度,简直像是小孩子随手画的涂鸦。   宋如背着背包,站在自家门前,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   好像忘带钥匙了。   宋如只用了一个小小的魔法,就打开了锁。   她正要推门走进去,结果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刚刚打开的那边铜锁,居然又被锁上了。   宋如:“……”   肯定是伊卡贝娜。   这我要是再开一遍,伊卡贝娜绝对会再把它锁上的。   我在光明学院立的那算什么古怪孤僻人设,跟人伊卡贝娜比起来,简直是太小儿科了。   女配的母亲伊卡贝娜才是古怪本怪好吗!   接下来是要怎样?   咱们两个人用这把锁斗法吗?   你自己都是第五阶魔导师境的强者,你确定这把锁撑得住咱们俩这么造下去?   一个身穿黑袍的老太太,从房间里走出来。她佝偻着背,整个人几乎像是被压弯了腰,步履蹒跚,每走上一步,都像是背负着一整座大山。   她和宋如戴着同款的尖顶女巫帽,穿着同款的女巫黑袍,但并没有戴面罩,那张脸上的皱纹,如同一场大旱过后,皲裂开来的地面一样。   她白发苍苍,由于背佝偻的太厉害,身形显得十分矮小。在那宽大的女巫袍之下,简直像是谁家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其实在宋如的印象里,还有另一个伊卡贝娜。   那是她第一次登陆这个任务世界,当时宋如还是个小婴儿,年轻漂亮的伊卡贝娜把她抱在怀里。   尽管这位女士,当时尖锐地咒骂着抛妻弃女的渣男索伦三世,以至于面部表情都变得无比扭曲,可还是能看出大美人的本色。   即便是过尽千帆的索伦三世,也得承认,伊卡贝娜是难得一见的倾城绝色。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向她展开那样热烈的追逐。   时光本不败美人。   是伊卡贝娜自己选择走上这条路。   她太想报复索伦三世了。   可她根本没办法对渣男出手。   在爱意最汹涌的时候,这位女巫把自己的心脏献给了当时还是少年的索伦三世。   女巫太过爱憎分明,女巫之心代表着她们对于爱的宣誓。   这是世界上最严苛的誓言,一旦她们想要背弃这份爱,爱人手中那颗女巫之心,就会给她们最残酷的惩罚。   身体的疼痛、心灵的折磨、修为的倒退、寿命的衰减……   那时候自以为爱的轰轰烈烈。   到头来却是作茧自缚。   女巫没有背叛她的恋人。   可少女时代的恋人背叛了她。   伊卡贝娜甚至没办法报复索伦三世,一旦她生出这样的念头,一旦她想要做出这样的行动,女巫之心就会给她无尽的惩罚。   她想要要回自己的心脏。   可清楚地知道女巫之心作用的渣男,又怎么会把它还给她呢?   被人背叛的恨意和无法报复的憋屈,日复一日地折磨着伊卡贝娜,她悔恨少女时的自己瞎了眼。   报复是女巫一族的天性,强行压抑天性的她越发偏执。   最终就走上了如今这条道路。   她的美貌、她的寿命、她的修为,全都是她付出的代价。   作为她占卜神明命运的交换。   就是在宋如看到那则预言里,新神魔龙登临王座的那一天,伊卡贝娜瞬间苍老。   伊卡贝娜嘴里低声咒骂着什么,这个古怪的老太太总是在反复咒骂,反正宋如从来没听清过。她把手里的谷子洒向院子里,原本养在院子里的小鸡,便成群结队地扑了过来,咯咯咯地边叫边吃,声音显得十分杂乱。   伊卡贝娜这才走到宋如身边,她的声音苍老而沙哑:“钥匙呢。”   宋如打开背包找了一下,没找着,她摊开背包给伊卡贝娜看,示意自己忘带了。   伊卡贝娜又问:“怎么回来的?村子外面布置的法阵根本没有动静。”   那还用说,用原初魔戒瞬移回来的呗。   伊卡贝娜显然也猜到了这个答案:“你被原初选中的那一天,我是怎么告诉你的?不要擅自动用原初的力量!那里面堕落的神性发出的呓语会让你陷入疯狂。”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收服了冥神阿琉斯,有这位忠诚的属下帮我抵挡扭曲的神性,现在原初魔戒随便任我用啦。   不过这种在剧情之外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告诉伊卡贝娜吧。   伊卡贝娜:“找到那位新神了吗?”   嗐,那还用找吗?不就是夏尔咯,我整天欺负他,欺凌男主这个日常剧情刷的六六哒。   看宋如这幅一问三不知的样子,伊卡贝娜从怀里取出另一把锁,锁在木门上,锁完还觉得不够,她拖着那副被预言反噬的残躯,十分费劲地搬出一道铁栅栏,挡在木门内侧。   这一次宋如能听清她的咒骂了,因为声贝显然抬高了好几度:“我对你寄予厚望,我们身处于如此贫困的女巫村,我却尽我所能地提供给你一切修炼资源,虽然我一直把你的修为压制在学徒境,不许你进阶,怕引起外人过多的注意,可你修习的魔法不少于任何一个魔法世家的后裔,我把一切都奉献给了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书里女配最终成为不惜毁灭世界也要称霸的魔女。   其实离不了索伦三世和伊卡贝娜这对父母的“功劳”。   她有一个非常令人窒息的原生家庭。   她的父亲是个渣男,在她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抛弃了她的母亲。   母爱是孩子接触这个世界的第一扇窗子。   如果孩子在母亲那里得到了爱,那么她很大概率看到的是这个世界的美好,反之则……   伊卡贝娜带着无尽的恨意抚养这个女儿。   她憎恶自己的女儿,认为她身上流着索伦三世的血液。   “你是那个男人的女儿,你迟早有一天也会像你父亲那样背叛我!我对你再好又有什么用?”   可这个女儿又是她复仇的唯一希望。   “你是妈妈唯一的希望了,妈妈为了你愿意付出一切,你一定不能辜负我,一定要杀了索伦三世。”   你们有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   或许没有伊卡贝娜这么夸张。   比如父母是一对怨偶,每天用最难听的词汇咒骂彼此,却不肯离婚,然后对孩子说:“要不是为了你,我早就跟你爸离婚了,我为你牺牲了这么多,你怎么才考这点分数啊?”   或者是类似的事吧。   宋如以前有一个大学同学,她的妈妈为了更好地抚养她,放弃待遇优渥的工作,成为一名全职妈妈。   然后她整个人生就被妈妈完全绑住了。   从小就听着妈妈说:“我都是为了你……才怎样怎样。”   妈妈去参加同学聚会,看到当年成绩不如她的人,如今功成名就,而自己只是一个家庭主妇,回来就会责怪女儿:“要不是为了你,我也可以怎样怎样。”   她全都艰难地忍受着这一切。   母女俩矛盾的巅峰,在于职业选择。   女儿热爱游戏行业。   母亲却觉得,我费了这么多心血,赔进去自己的一辈子养大你。   你怎么能去那种“小作坊”?   你应该进大厂,比如鹅厂,起码应该是五百强企业,起码要年薪百万。   即便你真的不想奋斗,那你就继续往上读啊,考研考博出国留学。   我最最最次只能接受的结果,就是你国考,成为公务员,拿到北京户口。   你却告诉我,你要去追逐梦想?   所有矛盾全都在那一天尖锐地爆发了。   女儿哭着求母亲放过自己:“这是我自己的人生,别用你的爱绑架我,你到底有没有关心过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还是我在你眼里,只是一个你拿出来向别人炫耀的标签?不管我多么努力,永远都不够让你拿出去跟人攀比,谁的女儿优秀!”   生活不是小说,这件事至今没有一个大团圆的结果。   关于这件事,宋如知道的最新进展是,女儿为了逃离母亲,远离家乡,孤身一人在外地漂泊。   但母亲追到她所在的那个城市。   找到她工作的公司,找到她租的房子。   她想要继续跟女儿生活在一起,她说:“妈妈是爱你的啊。”   那位母亲意识不到,她的爱早就变成了一个无法摆脱的噩梦。   伊卡贝娜可比那位母亲可怕多了。   伊卡贝娜当然是原书女配的噩梦。   但她绝不是宋如的噩梦。   首先,宋如从来没有把伊卡贝娜当做母亲看待,她在宋如眼里只是一个合作伙伴。   其次,宋如被真正的爱过,她知道健康的母女关系是怎样的,她的妈妈真的很爱她。   最后,宋如还觉得伊卡贝娜这个人吧,比起可恨,更多的是可悲。   宋如毕竟熟知剧情,她知道伊卡贝娜人生的悲剧,是怎样酿成的。   伊卡贝娜也曾经是一位笑靥如花的少女啊。   那时候她深深地爱着这个世界,也以为世界深爱着她。   可惜,遇人不淑。   好的恋情,会为你打开一扇窗,让你看到更加美好的世界。   糟糕的恋情,会为你关上整个世界的门。   关键是吧,伊卡贝娜还没办法报复索伦三世,真让她狠狠地报复回去,宰了索伦三世的狗头,说不定那口恶气出了,她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又一次被伊卡贝娜锁在门外,宋如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反正这事吧,她也习惯了,每次登陆第四个任务世界,都得来上好几遍。   在田地里劳作的人们,回到村子里,一见到宋如,全都十分兴奋,“公主殿下,您回来啦!”   大家奔走相告:“公主殿下回来啦!快停下手里的活,一起来迎接她呀!”   漂亮的小姑娘拉着宋如的手,声音甜甜地说:“公主殿下,我新烤了一种松饼,您尝尝吧,上次您夸过我做的小蛋糕呢。”   上了年纪的老人家,热络地招呼宋如:“公主殿下,今晚去我家睡吧,我新弹的棉花,新晒的被子,又软又暖和。”   五大三粗的汉子,向宋如请示:“公主殿下,您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山里给您打一头野猪怎么样?还是想来点小羊羔?”   别看人家女巫村穷,宋如在这里享受的还真就是公主一样的待遇。   还好女巫村从来没有外来者。   不然真的是太尬了。   这要是让人家看到,绝对有那种天龙八部里面,慕容复疯了以后,整天拉着一帮小孩喊他皇上万岁的那种荒诞感。   可人女巫村的村民一点也不觉得尬。   在他们心里,宋如就是公主。   索伦三世背叛了女巫村,当初女巫村可是一整个村子陪他一起打天下的,索伦三世窃取了伊卡贝娜的政治成果。   但女巫村从来不曾背叛伊卡贝娜,他们始终牢记,是伊卡贝娜这位天才少女,让村民们过上了如今富足的生活。   你别看我们现在穷,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们以前更穷呢!   索伦帝国不承认伊卡贝娜这个原配皇后,我们女巫村就尊她为女王。   虽然我们只是一个小村子,但挡不住我们村长就是女王呀。   女王陛下哪哪都好,就是对公主要求太严格了。   那咱们就更得使劲宠公主啊!   书里,女配每次被伊卡贝娜赶出家门,她为了跟母亲置气,都会一直站在门外,哪怕是暴雨和风雪天。   唉,这对母女啊。   或许,女配也不是看不见身边这些爱和温暖,只是她更想得到母亲的关注和认可,哪怕是用自己的身体赌气。   宋如还是很喜欢吃松饼,睡新弹的被子,还有吃肉的。   宋如:“约翰叔叔,我为什么要选呢?我既想吃您烤的羊腿,又想吃苏珊阿姨熬的猪骨汤,可惜这些好吃的都寄不出去,我在外面只能整天吃腊肉干打打牙祭。当然啦,我没有说乔治爷爷做的腊肉干不好吃的意思,就是真的吃了太多,很想换换口味呢。”   一大帮人簇拥着宋如走了。   顶层的阁楼里,所有门窗都紧闭着,暗无天日,透过窗户的缝隙,伊卡贝娜远远望着宋如远去的身影,她激烈着咒骂着什么。   可同时,泪水也顺着她的眼角,滴落在地面上。   半年未见女儿,伊卡贝娜知道她不该这样,可她也控制不住自己。   我算什么妈妈?   我在女儿心里,一定只是一个怪物吧。   伊卡贝娜倒向身后的地面,这间阁楼里堆满了废弃的垃圾,她把身体摔进那些充满腐臭味的垃圾里,狠狠地咬着手指头。   黑暗的房间里,咒骂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若有若无的哭泣。   先前的咒骂声很大,如今的哭泣声却细微。   即便很认真的侧耳去听,都无法听出哭声的主人到底是谁。   伊卡贝娜从不在任何人面前掉眼泪,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第87章   时间拉回光明学院放寒假的当天。   夏尔收到宋如前往女巫村的邀请。   黛茜因此向他提出双方合作的提议。   夏尔明知道这个人类公主非常狡诈, 可她的提议真的太令他心动了。   察觉到他的动摇,黛茜继续游说:“我也并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啊,最终我能否成为女巫阁下的追随者, 是看我个人的实力。你同意跟我合作,只需要以后少给我下绊子就行了,你能得到的却很多。   或许你可以换个人去请教, 比如奥修斯老师?但恕我直言,他本来就是精灵族, 其实不是很能玩得转人类这一套。再说了,奥修斯至今都没有得到乔西娅家族的认可, 乔西娅为了跟他在一起,舍弃贵族身份, 搬离了自己的家。”   原本确实有意向奥修斯请教却忽然听到这一桩秘闻的夏尔:“……”   夏尔最终同意和黛茜合作。   不是因为他不再提防这个狡诈的人类公主, 实在是他认识的人类太少了。   和他关系很好的奥修斯,在和妻子家人相处这一方面好像还不太顺利的样子。   黛茜是真心实意想和夏尔休战。   她写了一整本攻略宝典。   夏尔怀揣着这一本厚厚的攻略宝典, 踏上前往女巫村的路途。   女巫村距离瓦洛城非常遥远,好在夏尔从前替宋如跑腿,更远的地方也去过, 规划路线这点事还难不倒他。   夏尔先是乘坐轮船。   他挤在潮湿昏暗的船舱里, 时不时就要把攻略宝典拿出来,默默在心里背诵。   夏尔知道自己很笨, 在学校考试时文化课成绩也很差。   但正如奥修斯所说的那样, 夏尔很舍得下笨功夫。   别人看一遍就能记住的东西, 夏尔可能背十遍还记不住。   那他就背上几十遍、上百遍, 直到背到滚瓜烂熟为止。   下了轮船之后,又换马车,再转步行。   最终, 夏尔徒步穿过大半个沙漠,才来到了女巫村所在的山脉。   那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   宋如一直都在留意夏尔的动向,隔着伊卡贝娜布置的法阵,发现夏尔的身影以后,她就想打开法阵,放夏尔进来。   伊卡贝娜就在这时候走下阁楼,一把抢过宋如手里的魔法杖,质问道:“他是谁?女巫村拒绝外来者进入!”   宋如:“他是我的魔侍,算是我的所有物,不是外人。”   伊卡贝娜用精神力探测夏尔,检测出来他身上有宋如的气息,气急败坏地说:“你居然跟这种低等哥布林缔结契约?”   宋如:“那你看,我只有学徒境修为,你觉得我除了他,还能强迫谁跟我签订魔侍契约呢?”   伊卡贝娜接下来碎碎念的话,无非就是老一套。   什么你进了光明学院,不好好寻找新神,净搞这些没用的东西。   系统:【嗐,这老太太是真能叨逼叨啊,这新神咱们都给她送上门了,她也认不出来啊。】   宋如:【伊卡贝娜缺失了女巫之心,实力本来就大打折扣,如果强行占卜新神,恐怕付出的代价就不仅仅是青春和美貌了。】   系统:【我懂,真让她占卜出来夏尔就是新神,她这条命估计都得原地祭天。】   伊卡贝娜:“我不允许他进来,当年我们一路逃回女巫村,利用这里天然的险地,又布置了重重法阵,才成功阻挡索伦帝国军队的追杀。如果他是索伦帝国派来的探子怎么办?万一被他查探出了我们的法阵,跟索伦三世里应外合,毁了女巫村,你担待得起这个后果吗?”   宋如:“他要是来历不明,我肯定不会随便就告诉他女巫村的位置啊。他跟索伦帝国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就只是我的魔侍,对我非常忠心。如果因为让他进入女巫村,带来任何损失,我一力承担,这样可以吗?”   生怕她们母女俩吵起来,其他村民纷纷劝架:“就由我们来考验一下他好了,判定一下他对你是否忠心耿耿,探查一下他和索伦帝国是否有关,他叫什么名字?”   宋如:“夏尔。”   隔着法阵呈现出来的画面向外望去。   只见夏尔直接迈入女巫村布置的法阵里。   他为见宋如而来。   什么也不能阻挡他的脚步。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爷爷,点评道:“这孩子穿着非常得体。”   宋如这才留意到,夏尔穿的确实不是平常奥修斯买给他的廉价衣料。   但也不是圣诞舞会那天,黛茜花了大价钱为同学们定制的燕尾服。   该怎么说呢?就是一眼看上去非常清爽。   他如今的肤色是哥布林的紫黑,颜色偏深,如果穿太过鲜亮的颜色,就显得很怪异。   他今天搭配的是一件偏向咖啡色、略带暖棕的长风衣。   恰到好处地突出了他身形高大修长这方面的优点。   整个人的感觉并不像圣诞舞会时过分正式,稍微带点休闲风格,看起来非常绅士。   哟,小伙子,几天没见,衣品居然提升了这么多吗?   那位老爷爷,夸完夏尔的衣着后,就迈入了法阵之中。   宋如:“乔治爷爷,夏尔老夸你做的腊肉干好吃,你可一定要手下留情啊。”   其他女巫村的村民,也像下饺子一样,挨个跟着老乔治,走进了法阵里,“公主殿下,我们办事,您尽管放心吧!”   宋如有些忧心地看着夏尔。   书里没写的这么细节,她真心不知道夏尔是怎么闯过法阵的。   不管怎么说,大家考验夏尔,总比伊卡贝娜那样,直接把夏尔拒之门外要好。   阿琉斯:“尊上,夏尔贵为新神,即便现在神明的力量还没有彻底觉醒,但相信他一定能通过女巫村的考验。”   不!   并不!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女巫村这帮人。   别看他们打架不行,但鬼点子多得很。   说实话,就连我有时候都招架不住他们折腾。   你想象中的考验,跟夏尔马上要经历的考验,绝对不是同一种考验。   来吧,阿琉斯,让你这位旧日之主,好好见识一下我们女巫村的神奇之处。   我们这帮村民真的是又菜又咸鱼还很会玩。 第88章   由于纬度跨越较大, 再加上女巫村独特的地理位置,这里的温度一年四季都温暖如春。   然而夏尔一步踏入法阵之中,面对的就是烈焰般的海洋。   他每踩上一步, 都像是真实地踩在火焰上,脚下的热度几乎能把人都给融化。   就……   还挺舒服的!   夏尔本体是一条魔龙嘛,魔龙生性喜热, 人家的巨龙巢穴可是直接选在喷发的火山里的。   在夏尔看不到的地方,隔着幻阵, 一个红头发的小女孩,张大嘴巴, “呼、呼、呼”地往外吐火。   这一整片火海都是被她给烧红的。   她一面吐着舌头,一面用手在嘴边扇来扇去的:“这火够了吗?我的舌头都要烫死了!”   有人说:“夏尔连火海都敢进, 我看不是索伦帝国派来的人, 索伦帝国那帮人惜命的很,他却勇敢又无畏。”   也有人问:“蒂娜, 你为什么要用嘴巴来释放火球术?”   红头发小女孩蒂娜:“这样看起来比较酷啊!”   蒂娜把自己的舌头烧得,就像是从高温锻造炉里拿出来的铁块。   那种红色简直都要流出火星。   众人:“好了、好了,快停下吧, 火海考验这方法是谁想出来的?好是挺好的, 就是太费蒂娜了。”   系统看的哈哈直笑:【宿主,我觉得夏尔现在的心理活动, 应该就像泡澡一样舒服, 说不定还想着, 再多来点火啊!这主意是真的费蒂娜。】   夏尔继续往前走, 见到一整片巨大的蘑菇林。   那些蘑菇像树木一样高大,仰着头都看不到顶部,它们就好似一把又一把巨大的伞, 把天空都遮住了。   有的蘑菇,表面花纹像毒蛇一般斑斓。   也有的蘑菇,有着白到近乎透明的色泽,还向外面流着牛奶似的液体。   有的蘑菇,外形就像是一条又一条肉芽。   所有蘑菇上面都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孢子。   但凡密集恐惧症患者看上一眼,绝对就会直接尖叫的那种。   这画面描述起来很难,但你只要站在那里,被那些巨大、迷幻、昏暗、诡异的蘑菇林包围着,就会有那种整个世界都在异化的感觉。   反正宋如每一次途径这个蘑菇林,都san值狂掉,真心觉得它比原初魔戒的疯狂呓语还要可怕。   拄着拐杖的老乔治,就站在一株蘑菇树旁边,他一只手抱着陶罐,把拐杖放在地上,用另一只手拿着小刀,割破一片色彩鲜亮到扎眼的蘑菇。   蘑菇发出痛苦的哭声,就像是人类婴儿声音那样尖锐地哭着,边哭边流出了奶白色的液体,像是蘑菇在流血。   老乔治用陶罐接了那些白色的蘑菇血,对夏尔笑的很和善:“远道而来的客人,要尝尝我为你挤的牛奶吗?”   宋如忍不住回想起来,她第一次误入蘑菇林,见到这个画面,掉了一地鸡皮疙瘩,老乔治笑的越温和,她就越是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尤其是那个蘑菇的哭声,简直了!   我也算在现代看过不少恐怖片,身经百战了。   但不管是哪一部恐怖片,制造出来的诡异婴儿啼哭声,比起老乔治的蘑菇都弱爆了啊!   村民们热烈地讨论着:“你们猜夏尔会喝老乔治研究出来的蘑菇牛奶吗?”   “反正索伦帝国的人一向很死板,心态又老又固执,对于我们的创造都持鄙夷和反对态度,从来不肯尝试新鲜事物。”   宋如真想奋力地摇晃他们。   不!   你们考验的方式真的不对。   你们确定这样考验出来的,是夏尔不同于索伦帝国的死板,敢于尝试新鲜事物,还是只是他和老乔治一样,已经异化到在san值掉光的边缘反复横跳了!   就连阿琉斯都一脸震惊:“啊这……”   宋如:“女巫村以前太穷,没有奶牛,村民想从外面买吧,可是当时整个村子都在被索伦帝国围攻。帝国的军队打不进来,干脆就采取无赖的坚壁清野政策。他们围而不攻,把女巫村周围所有能吃的东西,不管是草木还是野味,全都烧的一干二净,想活活饿死里面的人。”   阿琉斯还是理解不了:“那怎么就到这一步了呢?”   宋如继续说道:“我的母亲伊卡贝娜,刚才你也见到了,她是一位很特别的魔法师,和那些拿着魔法咒语照本宣科施法的魔法师不同,该怎么说她呢?剑走偏锋?古灵精怪?才华横溢?那时候女巫村里唯一能找到的就是蘑菇,伊卡贝娜改良向丰收女神祈求丰收的咒语,改变了蘑菇的生长周期。”   但那个时候的伊卡贝娜,精神就有点不太正常了。   那些蘑菇看起来就奇奇怪怪的。   来自于伊卡贝娜的启发,激发了老乔治研究蘑菇的热情,女巫村就走上了这么一条不归路,还在这条路上一路狂奔,越走越远。   想吃肉?咱们可以让蘑菇长出肉的质感,然后做成腊肉干。   是的,宋如平常吃的那些腊肉干,都是蘑菇啊摔!   明明现在咱们都已经有条件吃真正的肉了好吧。   不过她反正都吃习惯了,味道挺好的,所以就那样子吃着咯。   想喝牛奶?咱们的蘑菇挤出来的就是牛奶啊。   想吃面包?咱们有一种蘑菇磨成粉,跟小麦一样。   夏尔乖巧地接过老乔治递过来的陶罐,咕嘟咕嘟地喝起来。   在黛茜编写的攻略宝典上,第17条就是,一定要很有礼貌,女方家人热情地招待美食时,千万不能拒绝。   由于声带受损,无法说话,夏尔还对老乔治行了一个表示谢意的礼节。   这还是老乔治第一次被外来者认可,他看着夏尔把牛奶喝完,别提有多高兴了,“好喝吗?”   夏尔点点头。   老乔治:“你可真是个好孩子啊,公主殿下说,你也很喜欢吃我做的腊肉干。”   夏尔从身后背的巨大行囊里,拿出一根老参,递给老乔治。   攻略宝典里也说了,第一次见女方家长,礼物准备一定要充分,上到老下到小,各个年龄层都要照顾到。像这种有保健功效的魔药,就很适合眼前这位老爷爷吧。   但老乔治跟夏尔,显然不是同一个脑回路:“你是在跟我提建议吗?让我研究出一种可以强身健体的蘑菇?你这孩子真是太聪明了,不仅认可我的蘑菇,还帮我做出改良。这可真是一个天才的想法啊!我要赶快去培植新的蘑菇品种。”   老乔治连拐杖都不拄了,那速度说是健步如飞都不为过,哪里像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   也是,再怎么说,老乔治都是一位高级魔法师,他整天只顾着种蘑菇,难免让人忽略他的实力。   老乔治的身影消失在蘑菇林里,夏尔继续往前走。   女巫村的人,真的是一个比一个神奇。   他接下来见到被马拖着的铁皮车,在一条轨道上滑来滑去的。   还看见有人坐在像是长了翅膀的鸟那样的马车里,说要飞上天空。   一辆永远都在水里面转动的风车。   还有各种各样光听名字就……   比如不脏手就能拿起一块松饼的魔法术。   一次性就能打开二十瓶红酒的开瓶器。   不弯腰就能脱下袜子的椅子。   还有魔法杖专属枕头、魔法杖专属小雨伞。   忽然,一个很大的声音响起:“就你们这些东西,听起来没用,看起来更没用,怎么可能测得出来他是不是索伦帝国的内奸,还是让我来吧,为什么不问问神奇的伊万呢?”   阿琉斯:“这一下应该会有比较正常的测试了吧?”   宋如:“……”   你被打击了这么多次,怎么还是认不清现实呢?   宋如:“不如你看看声音的源头是哪里?”   那是一只用两只爪子抓着古树枝桠的黑色猫头鹰。   它边说还边笑,叫声非常奇特,像是在炫耀胜利那样地大笑,精神看起来十分亢奋。   只见它一张猫脸长得呆呆的,眼睛又大又圆又黄,扑棱着翅膀飞到夏尔的肩头:“伊万认识索伦帝国所有血脉的气息,只要尝尝他的血,就能分辨出——”   猫头鹰伊万,用它那尖尖的喙,狠狠地在夏尔脸上一啄。   本来是想通过夏尔的血,辨认他是否来自索伦帝国,结果才刚一碰到夏尔的血丝,就直愣愣地倒地不起,始终睁圆的大黄眼睛都闭上了。   阿琉斯:“神明的血液,对于伊万来说,无异于剧毒。”   宋如:“这是我母亲曾经的灵宠。”   阿琉斯:“女巫总是偏爱黑色,我姐姐也很喜欢黑猫、猫头鹰和乌鸦。”   但伊卡贝娜,现在非常讨厌伊万。   伊万这个名字,还是当初她深爱索伦三世时取的,取了她名字的首字母和渣男名字的后半部分,共同组成了“伊万”。   宋如觉得,但凡楚渊听说过伊万,这只被主人讨厌的傻鸟的故事,就不会再生出把墨渊剑改名为如渊剑的想法了。   阿琉斯:“我帮它化解龙血。”   宋如:“麻烦你了。”   夏尔原本从地上抱起昏迷的伊万。   下一秒,就看着这只猫头鹰,从他怀里消失。   这时的夏尔,也走到法阵的尽头,在那里站着一个佝偻着背、满脸皱纹的老太太。   她穿着黑色的女巫袍,戴着尖顶的女巫帽,冷冷地质问:“你来女巫村,究竟是干什么?”   一条身上长满尖刺的鱼,从她掌心飞出,直接蹿进夏尔的喉咙里。   夏尔生来就无法说话,就连奥修斯请灰袍大贤者出手,都治不好他天生受损的声带,这时候居然能发出声音了。   “我……”他听到自己的嗓子里,说出人类的语言,而不是往日里那种粗噶低哑偏向兽类的吼声。   他显然还不习惯能够说话这件事,很慢、很慢,一字一句地从喉咙里蹦出了一句话:“我、来、给、主、人、干、农、活。”   这句话刚一说完,夏尔就趴在地上开始干呕,数不尽数量的蓝色小鱼从他口中哗啦啦地被吐了出来。   他想要再说话,可什么声音也无法发出,嗓子里还有一种难以忍受的刺痛感。   阿琉斯:“这是旧世纪失传已久的真言术!”   宋如:“不,那是伊卡贝娜独家研发的真言鱼。”   论一个魔法师的精神状态到底有多么重要。   反正自从伊卡贝娜被索伦三世背叛,精神不太正常以后,她所有的魔法都自带一种让人san值狂掉的味。   那些蓝色小鱼,一接触到魔法元素,就变得硕大无比。   它们像深海巨兽一样,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尖锐的牙齿,身上的鳞片像刀刃一样锋利。   这些鱼发了疯似的攻击夏尔和伊卡贝娜,转瞬间就把他们两人完全淹没。   宋如:“我们现在必须去打鱼了,真言鱼能像真言术那样,让人口吐真言,但它的负面作用也相当可怕,每一条鱼都有高阶魔兽的战力,我们现在面对的就是一整个魔兽潮,而且全员都是高阶魔兽。如果十分钟之内打不完这一批,它们繁殖的速度,绝对会让你绝望的。”   阿琉斯那面魔镜悬空,和宋如一起冲进真言鱼魔兽潮里。   他一边辅佐宋如战斗,一边委婉地在魔镜上浮现出这样一句话:“尊上,其实我从哥哥姐姐那里,听说过很多发展信徒的方法,您是否要尝试着发展一下,除去女巫村之外的其他信徒群体呢?”   阿琉斯现在是看明白了。   女巫村真的靠不住。   那一帮又菜又咸鱼的怪人靠不住。   伊卡贝娜这个强者更加靠不住!   就用个真言术,至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吗?   别人最接近自杀的魔法,也不过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是同归于尽的路数。   可伊卡贝娜这叫什么?杀敌一千,自损千千万? 第89章   女巫村, 入口处。   真言鱼魔兽潮铺天盖地袭来。   夏尔第一个反应,就是把伊卡贝娜护在身后。   他的攻击手段十分原始,就是靠着一身巨力, 用双手把真言鱼撕裂。   比起一位魔法师,更像是东方世界的体修。   有夏尔顶在前面,护着伊卡贝娜, 真言鱼没有攻击到她,但夏尔身上早就被它们咬的鲜血淋漓。   猫头鹰伊万是真实存在的魔兽, 会被龙血所影响。   但这些真言鱼,全都是畸变产生的魔物, 触碰到夏尔的龙血,反而更加疯狂。   伊卡贝娜微微愣神, 不知道有多久, 没有人像这样站在她身前,为她抵挡魔兽了。   也就是她晃神的这一小会儿功夫, 宋如已经带着阿琉斯加入战局,她手持原初魔戒,又有冥神从旁辅助,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 就把那些堪比灾难现场的真言鱼全都收拾干净了。   其他村民原本看到这里的变故,想要赶来帮忙, 结果他们还没靠近真言鱼呢, 宋如就把一切都搞定了。   众人欢呼:“公主殿下好厉害!”   伊卡贝娜的脸一下子变得阴沉下来。   宋如又在使用原初魔戒!   跟她说了多少遍, 堕落的神性会腐蚀她的神智。   跟她讲过那么多例子, 历代女巫由于过分依赖原初魔戒,最终陷入疯狂,还不够她警醒吗?   伊卡贝娜又开始低声咒骂。   宋如懒洋洋地拉了拉女巫帽。   她知道使用原初魔戒会引来伊卡贝娜的不满, 但真的不想看到这种古里古怪的鱼堆满整个女巫村啊!   伊卡贝娜率先走进女巫村,没有关闭大门。   这意思就是,夏尔可以进了。   宋如冲着夏尔扬了扬下巴,“跟上。”   夏尔一双金眸亮晶晶地看着她,连比划带吼地述说着终于见到她的开心。   村民们都站在道路的两边,欢迎夏尔的到来,女巫村真的太久没有来过外来者了。   “公主殿下,您的这位魔侍朋友可真勇敢啊,刚才他还保护了女王陛下!”   “公主殿下,今晚该安排您这位朋友住在哪里呢?要睡在我家的客房吗?”   “公主殿下,您这位朋友有什么忌口的吗?该为他准备什么样的食物呢?”   宋如:“……”   不要这么热情好吗?   我要走的是欺压夏尔的日常剧情,你们对他这么好,我还欺压个锤子。   宋如:“我这魔侍实力垃圾的很,他区区一个魔法学徒境,能保护得了谁?你们不用特意给他安排房间,让他跟我一起住就行。他哪有什么忌口,他根本就是一头猪,就算喂他吃猪饲料,都会吃的很开心。”   宋如自己顺了一下逻辑,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就让夏尔跟我住呗,反正我整天都被伊卡贝娜赶出家门,这样夏尔也就只能露宿了,岂不是轻松走完欺压他的剧情?   走在前面的伊卡贝娜,回头看了一眼宋如,神情古怪。   她的女儿她知道。   宋如打小性格是有些孤僻,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研究魔法。   女儿捣鼓出来的第一种药剂,就是很神奇的营养液,喝下之后一瓶就能支撑很久不用再吃东西,这样她就可以没日没夜地钻研魔法。   可她和女巫村的人一向都相处的很好。   宋如从来不会这样无故地针对别人。   伊卡贝娜每天都把咒骂挂在嘴边,可她从没听过宋如骂人。   眼下,宋如却这样攻击自己的魔侍,为什么?   她分明对这个低等哥布林保护得紧。   伊卡贝娜心中忽然警铃大作!   青春期的少女,对某一位异性格外特殊,意味着什么?   伊卡贝娜吃够了爱情的苦,对这一方面非常防备。   一旦意识到宋如对待夏尔和别人不一样,她就更加关注他们两人的相处。   夏尔从行囊里往外掏礼物。   女巫村的人,他方才都全都送了一个遍,只差一个伊卡贝娜。   夏尔取出一截灵木,送给伊卡贝娜。   即便眼光挑剔如伊卡贝娜,都得承认,这根灵木上蕴含着非常浓郁的灵性,隐隐之间,竟然还能舒缓她燥乱的魔法力。如果用它来制作魔法杖,或许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越发扭曲的心性。   区区一个低等哥布林,从哪里得到这样昂贵的灵性材料?   就算把女巫村的人,全都送了一个遍,夏尔身后背的行囊,还是鼓鼓囊囊的,那全是他要送给宋如的礼物。   他开心地往外掏,一件一件地摆到宋如面前。   系统:【宿主,你有没有觉得,夏尔很像你们地球的一款放置小游戏,旅行青蛙。每次他自己出去,再回来的时候,都会给你带很多礼物。】   宋如从“旅行夏尔”的背包里,挑出几件有趣的小礼物,别的全都还给他了。   伊卡贝娜越看就越觉得,宋如和夏尔不只是主人和魔侍的关系。   她也年轻过,她喜欢过别人,也被人喜欢过。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在做什么,夏尔的眼神永远注视着宋如,他看向她的眼睛里像是有光。   那是只有全心全意地喜欢着一个人时,才会有的那种专注。   当天晚上,伊卡贝娜罕见地没有把宋如赶出家门。   宋如:“……”   这就很尴尬了。   我该让夏尔睡在哪里?   她和伊卡贝娜的家里,只有两间房间能住人,其他房间全都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灵性材料和魔法器具。   伊卡贝娜根本没打算让夏尔睡觉。   从她的观察来看,现在宋如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于夏尔的独特。   反而是夏尔,非常喜欢宋如。   既然这段恋情目前还停留在夏尔单相思的阶段,伊卡贝娜贸然挑破,反而有可能帮夏尔助攻。   因此,她打算暗中敲打夏尔。   今晚让夏尔留宿,就是为了给他立规矩。   年迈的黑袍女巫,在炉火上咕嘟咕嘟地煮着黑乎乎的浓汤,她手里拿着一个木勺搅拌,看起来不像是煮汤,更像是炼制某种有毒的药剂。   伊卡贝娜:“夏尔,你是我女儿的魔侍,也就是我们家的仆人。她尊贵无比,你平常应该叫她公主殿下,你是个哑巴,嘴上叫不出来,更要在心里多叫几遍。今晚,你把家里的卫生好好打扫一下,先从拖地开始,每一块木板都要打上蜡。”   这是女巫的歹毒心思。   伊卡贝娜这样做,有两方面用意。   一方面,把主仆之别,像烙印一样,深深地刻在夏尔的心里,时刻向他强调,他根本配不上宋如,让他永远都不敢说出这份心意。   另一方面,这个年纪的少年,哪能没有几分少年人的傲气?夏尔被她这样恶意磋磨,肯定会生出逆反心理,他的自尊心决不允许自己再继续喜欢宋如。   汤熬好后,宋如和伊卡贝娜坐在餐厅里吃晚饭。   夏尔端着一个水盆,拿着一块抹布,还在地下室里奋战,一块又一块地板那样擦过去。   系统:【啧啧啧,有恶婆婆磋磨小媳妇那味了。】   宋如:“?”   【你这比喻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系统:【可性转一下真的很像啊!新媳妇第一天上门,渣男就任由恶婆婆折腾她。】   莫名其妙就在自家小伙伴的剧本里变成渣男的宋如:“……”   欺压夏尔,本来就是宋如要做的事,伊卡贝娜这样操作,还省得她自己想招了。   整天想方设法地欺凌夏尔,宋如脑细胞都快死光了。   她在这一方面的业务是真的不熟悉啊。   不过不给孩子吃饭也不行。   宋如叫了夏尔一声:“你去把锄头送到乔治爷爷家里吧。”   夏尔人都到女巫村了,还怕吃不上饭?宋如随便支使他跑腿一趟,保证他能把肚皮都给吃撑。   夏尔正干的热火朝天。   要不是宋如叫他,他都不肯停下来。   攻略宝典上面第39条都写着呢,男方第一次到女方家里,一定要勤快,干的家务活越多,就越是讨未来丈母娘喜欢!   宋如给夏尔指过路后,夏尔扛着锄头,欢快地往老乔治家里去了。   到了老乔治家里才发现,他家客厅坐着很多人。   老乔治冲他招招手:“夏尔,你来的正好,我们正想办法帮你提升实力呢,今天听公主殿下说,你只有魔法学徒境,我们各个都忧心忡忡。你可是和公主殿下契约过的魔侍啊,如果你不够强大,怎么能保护她呢?”   夏尔觉得老乔治说的对极了,连连点头。   烂船还有三斤钉呢。   他们这些人,平常再怎么咸鱼,可实力到底在那里摆着。   更别提当初,索伦帝国的地盘,就是他们一点、一点打出来的。   当下就完成分工,打算各自指点夏尔修炼。   平常在学校里,都是大班教学,一个班里几十个学生,每个人领悟新知识的速度都比夏尔快上太多。   老师不可能只照顾夏尔一个人的学习进度。   总不能让所有同学一起迁就夏尔啊。   夏尔一节课听不懂、两节课听不懂、三节课听不懂……落下的知识越来越多,最后什么也听不懂。   奥修斯倒是会给夏尔补课,可他实在是太忙了,能辅导夏尔的时间很有限。   但在女巫村就不一样了。   这是名家名师多对一,专门辅导他一个学生。   说名家名师,真是一点也不带夸张的,女巫村的村民里,第四阶高级魔法师一抓一大把。   即便是在整个混乱大陆最好的学校光明学院里,高级魔法师也并不多,好多班的班主任还只是中级魔法师呢。   为了更好的理解战斗力水平,可以做一下这样的转换。   伊卡贝娜是第五阶魔导师巅峰境界,相当于楚渊那个世界的第五阶武圣巅峰,就是宋如的师父芙蓉谷谷主,或者是纳兰玉的父亲玄天宗宗主那个层次的强者。   女巫村的村民比伊卡贝娜低一个大境界,是第四阶的武尊境,奥修斯也是这个层次。转换一下就是,当初主持仙缘大会的剑门长老,又或者是玉虚秘境的主人,这种层次的水平。   更关键的是,大家指点夏尔修炼魔法,积极性真的非常高,主要是心理成就感强啊。   以前他们也想指点宋如修炼来着。   但宋如真的是个妖孽、怪物。   不管什么魔法技能,她全都能触类旁通,但凡让她上手了,分分钟就能反过来教这些老师。   大家被她打击的,就越发咸鱼了。   夏尔就不一样了。   夏尔真的是那种,非得要你掰开了、揉碎了,跟他讲好多遍,他才能听懂。   笨一点没什么,人家虚心好学,还很刻苦。   只要你教的足够耐心,他最后就能学会,简直像是被你手把手带出来的一样。   还有比这更让老师有成就感的学生吗?   老乔治他们给夏尔上课,上的欲罢不能,根本不想让他走。   夏尔从来没有觉得,魔法是这样简单易懂的东西,从前困扰他的那些魔法技能的施放,在村民们的指点下,全都迎刃而解了。   要是宋如看到这一幕,肯定会大吃一惊。   书里男主夏尔在魔法方面开窍很晚的,一直都是靠魔龙的强横体格硬莽过去。   管你什么法术,反正打不破我的防御。   管你什么技能,反正我一力降十会。   真的是仗着血条厚,一路平推那些脆皮魔法师。   谁叫人家是魔龙呢,祂的血条数值绝对是boss级模板,还自带无限恢复的自愈金手指。   好家伙,现在剧情还在前期呢,夏尔就开始魔体双修了?这实力提升真不是一星半点啊。   从前夏尔打架,更多是靠血厚去磨对手,攻击手段太过单一,现在女巫村这帮人,给他开挂来了。   以后别人打他一下,就跟挠痒痒一样。   他打别人一下,瞬间就要了人家的命。   这架还怎么打?   之后剧情里的各关卡小boss,怕不是要给夏尔送菜了。   只不过在夏尔心里,到底还惦记着没有打扫完的卫生,匆匆向他们告别。   等夏尔从老乔治家里出来,不仅肚子吃得饱饱的,脑壳也吃得饱饱的。   各科老师都和他约好时间,打算明天再继续教他。   夏尔回家擦地,才刚刚擦到楼梯,就听到阁楼里传出伊卡贝娜的责骂声:“我让你去光明学院上学,是为了寻找那个人,你知道我花费了多大的代价,才把你送出女巫村吗?我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就差跪下来去求那些故人了,才让索伦帝国停止对女巫村的围剿。不然的话,你只要一走出女巫村,面临的就是索伦帝国军队的围杀。可你现在在做什么?每天和低等哥布林鬼混在一起,虚度光阴!”   宋如从阁楼里走下来,完全不在意她那些咒骂,伸了一个懒腰,屈指一弹,就清空了夏尔水盆里的水,“大晚上的,就别打扫卫生了,吵到我睡觉怎么办?我睡觉很娇气的,一点躁音也不能有。”   在夏尔去老乔治家里的这段时间里,宋如用魔法帮他清理出一间房间,里面摆着一张很大的床,足够身形高大的夏尔伸直长腿,被褥都是新的。   宋如威胁道:“直接睡觉,不要发出一丁点声音,如果你今晚没有睡够,导致明天干活的效率低下,我可不会轻饶你。”   她还在心里琢磨着,该找个什么理由,把夏尔打上一顿?   黑暗女巫在历练里,愤怒于自己的魔侍爱上黛茜,差点把夏尔毒打致死。   都怪裴天落搞崩了学院历练,宋如连这一环情节还没补上呢。   令人头秃。   夏尔睡的这间房间,原本是堆放魔药的杂物间。   那些魔药都是宋如炼制出来的,上面沾染了她的气息。   夏尔躺在这里,只觉得自己被独属于宋如的气息包裹,脸色红彤彤的。   他想到伊卡贝娜刚才的骂声,说宋如去光明学院,是为了找一个人。   找谁呢?   看起来,伊卡贝娜和宋如的关系很紧张。   黛茜给的攻略宝典里可没写,女方跟长辈发生矛盾,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啊。   夏尔只想保护宋如。   可如果直接跟伊卡贝娜打一架,是不是我这趟见女方家长之行,也就彻底告吹了……   人类的事真的好复杂。   夏尔:QAQ   夏尔这一天其实也挺累的,又是一路奔波,又是闯关,又是打扫卫生,又是修炼魔法,现在躺在仿佛有着宋如身上淡香味的房间里,只觉十分安逸,很快就睡着了。   他睡眠质量一向很好,今晚却接连醒了好几次,每次都是被哭声吵醒。   可他仔细分辨,又找不出那道哭声的源头。   似乎是一道女声?很低,哭的很压抑。   哭声里是夏尔听不懂的悲伤。   是谁在哭? 第90章   女巫村里, 并不都是女巫,只是这个村子以女巫为主导,所以才被称为女巫村。   夏尔自从来到女巫村以后, 每天都欢快地干活。   家里有许多家务活,地里有许多农活。   一有闲下来的空隙,老乔治他们就抓着夏尔上课, 教他怎么修炼魔法。   夏尔学会了烤松饼,学会了弹棉花, 学会了用蘑菇做腊肉干……   起初,日子就这样欢快而充实地过着。   打破这份宁静的, 是来自远方的来信。   光明学院没放假之前,每天就有好多寄给宋如的信, 都投放到她们的班级信箱里。   当然, 宋如从来没有打开过。   没想到,她都回到老家了, 那些信居然也追了过来。   这是光明学院后勤部的一项业务,在放假之后,寄到各班班级信箱的信, 学校会帮忙转投给收信人。   女巫村给学校寄过东西, 学校那边有女巫村的地址。   负责女巫村这边的邮寄员,每隔一段时间来一次, 今天就是他来女巫村的时间。   邮差不喜欢和古怪的村民们打交道, 总是提前让村子里的人把要寄的东西和邮寄的费用放在法阵外面, 他拿起东西就走。   一般都是女巫村向外寄东西, 其实也只寄往光明学院,这还是第一次,有从外面往女巫村寄来的东西, 当然这个所谓的外面也还是光明学院。   邮差随手卸下那一大堆信就走了,根本不知道这些信件在女巫村引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   第一个看到这些信的人就是伊卡贝娜,她是一个传统而古板的母亲,并没有女儿需要有个人隐私这种观念,她那强大的精神力随意一扫,就把那些信件全部看了一个遍。   那是从各个种族、各个国家寄来的信,全都表达着对宋如的崇拜和敬仰。他们邀请她去自己的家乡游玩,和她述说着寒假时遇到的趣事。   伊卡贝娜眼眶忍不住有些湿润。   这是出自一个母亲的欣慰。   她以自己的女儿为骄傲。   她一直都知道,宋如是一个很优秀的孩子,哪怕她总是在语言上打击女儿。   看到女儿交了新的朋友,受到这么多人的喜欢,有了精彩无比的人生,伊卡贝娜又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但那种喜悦一闪而逝,随之而来的就是愤怒,她又开始咒骂,直接砸开宋如房间的门,“出风头?你就这么爱出风头!你去学校前,我怎么跟你交代的?除了你的使命,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你表现的这么耀眼,如果索伦三世想要对你赶尽杀绝,我连救都救不了你!”   伊卡贝娜没有说出口的是,她同样也在害怕着另一种可能。   她做过很多这样的噩梦。   索伦三世来和她争抢宋如。   她梦到宋如跟他走了,梦醒以后哭湿了枕头。   宋如当然可以跟他走。   他是她的亲生父亲,不管是血缘上,还是法律上,都是难以割裂的父女关系。   如果索伦三世看中宋如的魔法天赋,非要把她抢走。   宋如会不会跟他走呢?   回到索伦帝国,她就是尊贵无比的公主,真正的公主,而不是女巫村这些村民整天在嘴上空喊的公主殿下。   宋如一定会跟他走的。   因为我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妈妈。   她一定也很想摆脱我。   宋如跟伊卡贝娜摆事实、讲道理:“你看,是这么一回事儿啊,我人就在光明学院,从来没有离开过,圣魔导境的大贤者一直保护着学院里的每一个学生。即便索伦三世真的畏惧我的魔法天赋,你觉得他派出什么样的人过来,才能当着第一强者灰袍大贤者的面暗杀我?数遍整个混乱大陆,你能给我找出这样的刺客来吗?”   可这种状态下的伊卡贝娜,压根就是讲不通道理的,“你还救黛茜,她是我们的仇人,你为什么不看着她去死呢?”   如果可以,宋如真想跟伊卡贝娜掰扯一下这个问题。   不管是黛茜,还是她的母亲,或是她母亲背后的家族,都对于伊卡贝娜和索伦三世曾经的恋情一无所知。   伊卡贝娜那时候,刚刚进入人类社会,真就是一只单纯的小白兔。   索伦三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她以为两人是神仙眷侣,但索伦三世对外统一说她只是一个婢女。   后来双方彻底闹翻,索伦三世派出军队追杀女巫,用的理由就是,这个婢女修炼黑魔法,偷走王宫的圣物,背叛了索伦帝国。   当年那些战役,真就是最苦最累的活,全都丢给女巫村的人去干。可不管是名还是利,他们全都没落到,索伦三世对外甚至宣称他们只是奴隶。   说白了,在这所有一系列事件里,最大的过错方就是索伦三世。   可宋如能说什么呢?   难道要现在告诉伊卡贝娜不知者无罪吗?黛茜和她的母亲也是被渣男欺骗的受害者,至今仍旧被蒙骗在鼓里。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公正。   判断所谓的对错,很多时候更基于立场。   宋如作为一个旁观者,她可以有这样的想法。   可伊卡贝娜是整件事情里最大的受害者,难道要跟她争论这些所谓的道理?那无疑是在往她的心口上捅刀子。   考虑到阿琉斯的心理承受能力,不一定能忍受伊卡贝娜对于他的恋人那些咒骂的词汇,宋如先屏蔽掉魔镜的感知,再给自己的耳朵上加了一层类似于耳塞功效的魔法,接下来就任由伊卡贝娜破口大骂了。   系统:【伊卡贝娜或许很需要一位心理医生,她的心理状态很不稳定。】   宋如:【那咱俩也没有心理医生这方面的技能啊,她骂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受点吧。】   一直骂到天都黑了,伊卡贝娜的嗓子都疼到快要说不出话来,她才停下。   伊卡贝娜把那些信全都搬进了宋如的房间里:“你该给他们回信。”   宋如:“?”   伊卡贝娜:“或许这里面就有我们要找的新神呢?”   宋如:“……”   恰好这时候,夏尔背着木柴从山上回来。   伊卡贝娜把夏尔喊了过来:“夏尔,你也过来帮把手,我们一起回信。”   她还存着敲打夏尔的念头,在没有涉及那则预言的情况下,说出了这样一部分事实:“我千辛万苦把女儿送到光明学院,就是想要她去找学院里最有天分的男同学。夏尔,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只有那样的人,只有未来统领一整片混乱大陆的人,才能配得上我的女儿。”   其实这话已经严重偏离伊卡贝娜的本心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宋如去攀附新神。   她为宋如谋划的,是从龙之功,从来就不是以色侍人。   伊卡贝娜故意这样说,是要让夏尔知难而退。只有未来的新神,才能配得上我的女儿,像你这样的低等哥布林,就只配当一个仆人。   夏尔疑惑地看了伊卡贝娜一眼。   学院里哪有什么最有天赋的男同学?   所有高年级的学长,全都被我家主人压着打啊。   学院里最有天赋的学生,明明就是我家主人,这可是大贤者亲自盖章的。   未来统领整片大陆的人,也会是我家主人啊。   就像黛茜讲的故事里,亚瑟王和他的十二位圆桌骑士那样,我的主人会比亚瑟王更加伟大!   眼看宋如对于寻找新神的事并不上心,伊卡贝娜只能亲自上阵。   她给那些男同学回信,说女巫村有一种面相学,只要用水晶球,储存下来你的脸,把水晶球寄到女巫村,就能通过面相指点你的魔法修炼。   这就是伊卡贝娜想出来的,寻找新神的方法。   在那则预言里,她看到了新神登临神座,她看见了魔龙的脸,或许能通过水晶球留影的脸,找到新神呢?   宋如觉得她这些信离谱到,简直像是现代社会群发的那种网络诈骗信息,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信。   她压根就没把伊卡贝娜这些回信放在心上,哪会有这样的二傻子,真的寄水晶球过来啊。   即便寄过来了,又能怎么样?这种方法也绝对找不到魔龙。   毕竟魔龙本人,就在陪你一起写回信呢。 第91章   魔界。   魔极宗。   最近魔教管事聚在一起聊的最多的话题, 就是新飞升上来的血海老祖。   “起先老何说,新来的血海老弟会来事,我还不信, 你猜怎么着?我分给人家一亩的灵田,人能给我交上来五亩地才能收获的灵米,说多出来的都是孝敬我的。”   “可不是, 分给他炼丹任务,最后我还净赚灵药材料, 你敢信?”   “这都是他压榨他手下那帮人得到的吧?这次飞升上来几十个元婴大圆满,出头的就他一个, 一个人吸着一群人的血往上爬。”   “你管他压榨谁呢,只要能往上爬, 就说明人家有本事, 你看这才多久,血海老弟就从外门弟子进阶成内门弟子了。”   被他们谈论的血海老祖, 其实是披了血海老祖这个老魔头马甲的男主王玄之。   此时,王玄之正在任务堂。   何管事热络地招呼他:“血海老弟,又来交任务啊, 你这任务完成的也太快了, 宗门贡献点嗖嗖地往上升。”   王玄之递给他一个装满魔灵石的乾坤袋,“还不都是有赖何老哥提携嘛。”   何管事探入神识, 掂了掂乾坤袋里魔灵石的重量, 脸上的老褶子都快笑出一朵花了, 这血海老祖出手是真的大方。   有钱能使鬼推磨。   同样是分配任务, 分给王玄之,能得到他的额外“孝敬”,分给其他人, 就只是分个任务,那宗门管事肯定把任务留着,全都紧着王玄之先挑啊。   王玄之:“我听人说,审讯是个美差。”   何管事会心一笑,一边为他安排,一边为他介绍这个差事的好处。   审讯当然是个美差。   魔教弟子大多心理变态,审讯能发泄他们心中的施虐欲。   同时,魔教竞争压力也很大,实行末位淘汰制。任务结算的时候,那些表现不好的人,根本分不到修炼资源,弱者意味着命如草介,意味着别人想杀你,就能杀你。   每个人都拼了命地想要争抢修炼资源,在这种高压之下,审讯能给他们提供一个发泄口。   最关键的是,这个任务评分并不苛刻,能审问出来情报自然奖励丰厚,即便什么都问不出来,只要不搞出人命,也不必承担任何惩罚。   使用身份铭牌,领好审讯任务之后,王玄之又说:“还有一件事想麻烦一下何老哥。”   何管事:“咱俩谁跟谁啊,血海老弟你但说无妨。”   王玄之:“我有一个手下,原本就是元婴期大圆满,之前有一些事情耽搁了,没有跟我们一同来到上界。如今我想把他接过来,也让他使用血池修炼,进阶化神境。”   何管事:“好说、好说,不过上次你们使用血池,是蛇蝎姥姥开的金口,没有让你们交宗门贡献点,这一次你手下那一份——”   不等他说完,王玄之便直言道:“老哥到时候尽管说个数。”   何管事:“我就喜欢跟你打交道,爽快!”   王玄之口中所说的这位“手下”,就是楚渊。   仙凡魔三界,和其他界域相连的地方,只在凡人界。   按照王玄之和楚渊先前的设想,宋晏来了这里,肯定是在下界。   毕竟通道是最近才打通的,又有红童把守,他不可能在两界之间来去自如。   然而,楚渊把凡人界全都探查了一个遍,也没找到宋晏的踪迹。   可那门上古秘法,又分明显示,宋晏此人就在仙凡魔三界。   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唯一一个可能性,哪怕它看起来再是不可能,也就是正确答案。   ——宋晏在上界!   或许是上界和神耀帝国还有其他接口。   也或许是,宋晏有某一种神秘莫测的手段,能够不通过魔界和下界之间的通道,就直接到达魔界。   王玄之便提议让楚渊来上界一试。   他没有亲自去通道口接楚渊,而是让何管事出面安排这一切。   就是因为红童上次对宋如太关注了,王玄之怕这些魔道中人,想一出是一出,对宋如的魂魄出手,他很防备红童。   接楚渊来魔界,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事,还要经过魔教重重手续审批,王玄之先去审讯堂。   审讯堂。   暗不见天日,阴气森森。   墙壁和地面上全都是斑驳的血迹。   昔日的天宫太傅被绑在铁架上,审讯堂副堂主罗仇手里拿着一根缀满尖刺的鞭子,狠狠地抽了他一下,鲜血四溅,早就把周围的墙壁染成了暗红色,“仙界还有哪些地方能藏身?你但凡交代出来一处,让我们抓到一个旧天庭余孽,也不用再日日夜夜受这些皮肉之苦。”   太傅低着头,披散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楚神色,就像是死人一样一动不动。   “哗啦”一下,罗仇把盐水和辣椒水狠狠地泼到他身上,他的伤口受到刺激,疼得浑身一阵痉挛,却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来。   罗仇:“会动啊?原来还活着呢,你总是不出声,我还以为你死了。你就不怕疼吗?骨头可真够硬的,你可以求我啊,难道变成阶下囚,连疼都不怕了吗?你不求我,还能求谁呢。你以前是天宫太傅,专门教太子修习仙法,难不成指望王玄之那个纨绔太子来救你?他自身难保,说不定早就死在下界了。”   太傅仍旧无声。   罗仇再次扬起了鞭子。   “啪!”   “啪!”   “啪!”   或许十八层地狱里的酷刑,也不过如此。   王玄之走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天宫的太子太傅有很多个,眼前这位太傅姓程。   王玄之从前对于程太傅的印象,大多是他被气的吹胡子瞪眼,拍桌子大骂:“烂泥扶不上墙!”嗓门要多大有多大,总是中气十足的样子。   如今却被折辱至此!   魔教这帮狗杂种,全都该死!   王玄之道基里的魔气疯狂颤动。   他的脑海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叫嚣着让他杀光所有人。   魔修暴虐、嗜杀,王玄之这些天日日被魔灵气环绕,强行被带进血池,不管是吃食还是丹药,也全都蕴含魔气,怎么可能完全不受影响?   更别提他的道基原本就被魔气所侵蚀。   王玄之咬紧牙关,抵御魔气在体内激荡的痛苦,左手轻轻抚上放在胸口的月禅镜。   仙儿,我的仙儿。   我不能变成魔修这样的怪物。   仙儿会害怕我,会讨厌我。   他强行镇压了那些魔气。   手里握着鞭子的罗仇回头看,发现王玄之来了,皮笑肉不笑道:“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魔极宗近日来的大红人血海老祖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王玄之动作熟练的递上一个乾坤袋。   罗仇冷冷地说:“你当我是任务堂管事那一帮酒囊饭袋?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王玄之不在意罗仇的冷脸,含笑和他攀谈。   他情商极高,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大概摸出了罗仇的一些性格特征。   此人不爱金银财宝,更爱修行。   明明身在魔教,却自诩有几分清高。   看不上那种用钱开路往上爬的人,更注重个人实力。   王玄之投其所好,和他聊修炼方面的事。   罗仇有意刁难:“你一个刚从下界飞升上来的小小化神境,又懂什么魔道功法?还想用这个话题跟我套近乎,好啊,那你就来跟我聊聊炼尸吧,正好我最近遇到一些炼尸上的困境……”   王玄之认真倾听,仔细思考,笑着提议:“心、肝、脾、肺、肾,五脏属阴,胆、胃、大肠、小肠、膀胱、三焦六腑属阳,你不如试试把尸体的脏器挖出来,各自埋在炼尸地的位置,以小五行对应大五行。”   罗仇本来双手抱臂,脸上一副我看你能编出什么东西的表情,却越听越惊奇,最后拍案叫绝,“真有你的!你是怎么想到的?顶顶的魔道天才,难怪最近在我神教如日中天!”   只有对魔极宗心理认同感极高的人,才会将魔教自称为神教。   这就像是血海老祖从不跟别人说,自己修炼的那是血海魔功,总是以血海神功为名。   罗仇急着去推演王玄之提供的这个炼尸方法,“血海老弟,这人就交给你来审讯了,本来应该由咱们俩共同负责。要是今日换其他人来接这个任务,我肯定不放心让他单独审讯,但你不一样,你对炼尸法钻研的这么透彻,一定是一个心思极为纯粹之人。”   自命清高的人,往往也很自负。   一旦在别人那里找到心理认同感,便会轻信他人。   审讯室里只剩下王玄之和程太傅两个人。   程太傅掀起眼皮子,看了一眼新来的魔教中人,那一身血气和杀孽,也不知道是杀了多少正道修士!他发出一声冷哼。   却听到这个被叫做血海老祖的魔修,背出一句经文:“常静常应,常清静矣。”   程太傅更加看不上他了,这句经文明明该是:“常应常静,常清静矣。”   这么简单的一句经文,都能背错,就这水平,刚才那个罗仇还对他赞不绝口,魔教这帮人真是可笑之极!   血海老祖加快语速,把这句经文来回背了十遍,全是错的。   程太傅:“?”   这人有病吧?   来我面前背十一遍错的经文是什么意思?   这是魔教研究出来新的折磨我的办法吗?   等等!   他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个画面。   那是一个午后,他在东宫教太子仙术经文,太子背错了这一句,他纠正太子正确的背法,还罚太子连着背十遍。   小太子问他:“我背完十遍,是不是就能下课了?”   程太傅:“可。”   小太子语速飞快地把这句经文背了十遍,人就跑远了。   等他走了,程太傅才觉得哪里不太对,好小子,你刚才是把错的连背了十遍?到底是不会背,还是故意气我?   脾气暴躁的程太傅,拿着戒尺就追了出去,“王玄之,你给老子回来!你这小兔崽子,别以为你是太子,我就不敢收拾你。”   这件事程太傅从来没有对旁人提起过,毕竟被一个小娃娃戏耍,不是一件多有面子的事,天下间只有他和王玄之两个人知道。   程太傅激动地瞪大了双眼:“你!”   王玄之冲他摇摇头,审讯堂并不是说话的地方。 第92章   王玄之用非常隐秘的手段, 在程太傅的识海里种下入梦符,装作殴打他的样子,对他又打又骂。   直到狱卒催促审讯时间到了, “血海老祖,您也不能下手太狠了,这个太傅在旧天庭还是有点地位的, 咱们得留着他一命,以后才能想办法撬开他的嘴, 不能直接把他打死。”   王玄之自然又是一番打点。   狱卒收了红包,拿人手软, 和他攀谈:“今日可有收获?”   王玄之摇摇头:“别提了,这老东西, 嘴硬的跟乌龟壳一样。”   狱卒:“要不怎么能是咱们罗副堂主亲自审讯呢, 这什么天宫太傅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王玄之:“您搬他的时候, 能尽量动作轻一些吗?他身上有我打的伤痕,我想让罗副堂主看看,我刚才有在努力审讯他。没办法, 拿不出情报交差, 只能从这些细枝末节上下功夫了。”   这些狱卒,常常在牢犯身上动鞭子, 和审讯无关, 纯粹就是发泄一下。   把自己的快乐, 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听王玄之这么一说, 看样子这段时间是不能拿犯人撒气了。   那就不打了呗,拿大红包它不香吗?打这些牢犯打的我手还疼呢。   狱卒:“这点小事,好说、好说, 一定给你办妥咯。”   平常狱卒把程太傅,从审讯室扔进牢房里,都是连踢带打,今天得了王玄之交代,动作就很轻了。   中间巡查的时候,他看到程太傅昏睡不醒,骂道:“跟个死猪一样。”   事实上,这时候的程太傅,意识已经在梦境会议里了。   任魔修想破脑袋,都想不到,世上会存在梦境会议这样玄妙的地方。   程太傅本人也极为震惊,阵法竟然有这样的妙用?   他围着梦境会议走了一圈,满脸都是被震撼到的神色,“任我再活上几辈子,也想不出这样的好主意!聪明,简直绝顶聪明!”   王玄之笑着说:“这是仙儿提议的。”   程太傅当然知道,他口中的仙儿,就是女娲宫圣女宋如。   遥想当年在天宫,他们这些天庭旧臣之中,还有人嫌弃圣女年纪太轻、实力太弱,不配坐到议事厅仅次于天帝主位那么尊贵的位置。   那时候其实和天后抱着类似想法的人很多,觉得宋如只是一个不能修炼的病秧子,不想让她当东宫太子妃,认为她日后没办法为太子提供助力,只会拖太子的后腿。   甚至有人提议:“天帝无非是想扶持女娲宫,不如认圣女当干女儿,封她为公主,同样能达到目的,何必非把咱们太子赔进去,太子可是未来的天宫之主!”   程太傅:“真该让当年嚷嚷着不能让圣女坐在天帝下首第一个位置的那帮老家伙,好好看看这个用梦境和阵法构建出来的议事厅,看看他们的脸被打的疼不疼?圣女即便天生病弱,无法修炼,也不堕女娲后人风采,单单这颗七窍玲珑心,数遍仙凡魔三界都无人能及!   圣女的病情近来可好?你们到了下界,能找到适合她的灵药吗?当年天帝发现你偷偷前往下界,还只是生气,等发现你把圣女一起带下去,那是真恨不得立时穿过两界屏障,把圣女带回天庭。我们都很担忧她的身体,连在天宫用最好的灵药养着,她都那样虚弱,到了下界该怎么办?”   老太傅还在挂念仙儿的病情……   在他口中,我还是当年那个顽劣的孩童。   我和仙儿在他老人家眼里,还都是孩子。   王玄之在魔修面前,看起来十分圆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在新天庭下属面前,他又是气定神闲,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困难能把他击倒。   在宋如面前,他表现的玩世不恭,怕她为自己担心,也怕让她看到自己懦弱的一面。   但在这位昔年的老师面前,王玄之终于卸下所有伪装,“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浅色的琥珀瞳眸里有泪光闪烁:“老师,我真不是个东西,您当年骂得对,我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我那时候为什么不好好修炼呢?仙儿死了,她为了救我死了,您博闻强记,可有能复活她的方法?”   程太傅满脸悲痛:“圣女、圣女她——”   她年纪还那么轻!就连我这样老不死的,都从惨败的仙魔大战里苟延残喘至今,她怎么就……   “魔界在我们仙庭有卧底,他们知道我和仙儿在下界。魔尊推断,我察觉到天宫异变,必然要前往飞升之门,便提前在那里布置下天罗地网。埋伏我们的魔修,甚至被魔尊使用秘术强行提升到了化神境。   仙儿她比我强上很多,她真的很厉害,虽然打从娘胎里就病弱,却一直都在努力修炼。那时候我才金丹期,她已经结婴了,为了救我,她用生命帮我从魔修的天罗地网中杀出一条血路。”说到最后,王玄之泣不成声。   程太傅同样是老泪纵横。   他们在天宫经历仙魔大战。   太子和圣女在下界又何尝能够幸免于难?   那样娇滴滴的圣女,整个天宫都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宠,哪天负责执掌风雷雨雪的神君,不小心让一点雨丝飘进圣女宫,大家都要开个批斗大会责怪他,“惊扰了圣女的病体怎么办?”   如今却为了救太子,慷慨赴死。   从前顽劣不堪的太子,接连遭逢天宫巨变和未婚妻为救他惨死的打击,不知道在下界经受了多少磨难,如今顶着血海老祖的名头来魔界卧底。   面对这样的王玄之,这叫他怎么忍心说得出口那一句——仙凡魔三界从无任何复活之法。   程太傅:“你也知道,我整天打打杀杀的,只关注怎么提升战力,对于这些冷门的术法了解并不多;不过乘云子那老家伙,在这一方面造诣颇深,他们如今藏匿在仙界,和魔界的人打拉锯游击战,如果你能找到他,或许可以问上一问。”   这倒不是他骗王玄之,乘云子确实很擅长各类偏门杂术,这是仙界公认的事。   书里就是乘云子这位仙庭遗老,教会王玄之怎样为女配招魂。   不如给他一个希望。   王玄之把“乘云子”三个字牢记在心。   师生两人抱头痛哭,互相询问这些年的经历。   程太傅身处于这间和旧时天庭一模一样的议事厅,不管是大殿的外形,还是殿内的摆设,恍惚都让他以为回到了旧天宫。   耳边听着王玄之说起,他和宋如在下界如何组建新天庭,来魔界卧底后如何与魔修周旋,只觉感慨万千,“太子,你长大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被老夫拿着戒尺追着打的顽劣孩童了。”   眼前的青年,一身白衣,眸光坚定,气质沉静而淡然。不管历经怎样的风雨,后背永远挺的发直,百折不弯。   这张棱角分明的脸,稍微有些陌生,不是他记忆里那个总是胡闹的小太子。   可又十分熟悉,分明像极了年轻时的天帝。   那时天帝上战场亲征,带领仙界大军从魔界手中打回失地,就有这番挥斥方遒之势。   那时候的天宫,也并非没有不同的声音,魔族向来势大,甚至有人提议向魔族俯首称臣,让仙界成为魔界的附庸,只要成为魔界的一份子,日后自然就不会再被魔族征伐,他们就连投降的求和书都写好了。   天帝就是在那一天,进阶大乘期,一剑劈开那封求和书,“我辈正道修士,绝不向魔族卑躬屈膝!宁死,也绝不为虎作伥,沦为魔族为害苍生的走狗!”   天宫不是没有这样的人,早在那个时候就暗中向魔族投诚,成为魔界在仙界的耳目,如今在魔界身居高位。   或许在他们眼里,程太傅这些人傻透了。   不过是个正邪之争,何必拿命去拼?   直到今时今日,哪怕天宫战败,他们全都沦为阶下囚。   但程太傅从来没有后悔过,那时追随天帝一战到底。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如果让我违背自己的道心,转投魔族,与那些魔头同流合污,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无间地狱,还不如一死图个清静!质本洁来还洁去。   如今,程太傅在太子身上,看到了昔年天帝的影子,风采甚至比天帝更盛。   或许,这一局,我们仙界并没有输呢?   我们还有太子殿下!   程太傅说道:“太子殿下,女娲宫主以身化莲花,拼死护住天帝和天后,如今魔尊闭关,就是想破开她的莲花化身。你成长的速度,远超我们的想象,或许有朝一日,你能快过魔尊,救下他们三人。你们此次潜伏在魔宫,可曾打探出天庭旧部都被关押在哪里?我知道一些人的情况,先前我和女娲宫无尘子一同被关押,你们或许可以先去救他。”   王玄之:“!!!”   父皇、母后、女娲宫主、无尘子,全都尚在人世?!   我还以为他们早就……   这真是一条天大的喜讯! 第93章 情人节特别篇 和主线无关,现代番外,……   最近一直都阴雾沉沉, 今天难得是个好天气,一大早天空就无比明净,宋如是被晒进房间里的阳光吵醒的。   她闻到了小米彻底熬开以后的那种清香, 还听到了油锅里的嗞啦声,爸爸似乎是在煎荷包蛋。   一只通体嫩绿的小猫,跳到宋如的床上, 对着她撒娇:“喵~”   它有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耳朵超级软, 身上的毛又长又好rua,这副求主人抚摸的样子, 很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这就是转生以后的老年系统君。   宋如把它抱在怀里, 沿着它的小脑壳向猫尾巴, 一rua到底,“绿宝, 早呀。”   门外传来妈妈着急的敲门声,“阿晏好像出事了,小如你快去看看!”   宋如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穿着睡衣和拖鞋就往宋晏的房间跑。   宋晏房间的门被紧锁着, 里面时不时传出一声重响,像是谁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还伴随着疼痛的闷哼。   宋如敲门:“阿晏!”   没有人应声。   她只好强行撞开了门。   宋晏的房间一向都收拾的整整齐齐, 不像宋如那样, 妈妈老说宋如的房间乱的像是垃圾场, 她进去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对此,宋如自有一套歪理:“这哪里乱啊,这叫什么东西都在它自己该在的地方, 你让我找东西,我分分钟给你找出来。反而是每次你给我收拾完了,看着是干干净净的,但我想找什么都找不到。”   可现在,宋晏的房间里却到处都乱七八糟的。   柜子倒了,书洒了一地,桌子被撞翻,原本花费很长时间才拼好的乐高机器人,全都散成了碎块。   在那些混乱之中,躺着一个鲛人少年。   他显然正处于一种很不舒服的状态,白皙的面容因为发烧变得滚烫,往日那张精致漂亮的脸,此时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靡丽。   他的鱼尾,鳞片在日光下闪着粼粼碎光,有一种近乎梦幻的美感。不知道撞在哪里的尖锐物上,鱼尾被划伤,正向外流着血。   妈妈看的心疼死了:“我把阿晏捡回家的时候,当时那帮人把他锁在下水道里,整天欺负他,他也这样流血。”   宋如给宋晏身体里输送灵力,“阿晏,醒醒。”   宋晏的声音如同呓语一般:“姐姐?”   宋如:“你生病了,没控制住自己,现出了原形,我现在送你去浴室。”   宋如把宋晏打横抱起。   美人鱼少年身体发烫,软的像是一汪水,柔柔地贴在宋如身上,脑子都烧糊涂了,却仍旧满是依赖,亲昵地在她身上蹭了一蹭,“阿姐。”   妈妈走在前面,去给宋晏往浴缸里放水。   自从她捡回宋晏这个鲛人少年,家里特意改造过浴室,浴缸大的不像话。   宋如给他包扎了伤口,喂他吃了异协研发的药,把他放进加满水的浴缸里。   宋晏总算退了烧,神智恢复清醒:“对不起,妈妈,姐姐,让你们担心了。”   爸爸听到这边的动静,锅铲都没来得及放下,赶了过来:“阿晏怎么了?”   宋如:“他发高烧,烧糊涂了,没维持住人形,变成原形以后又缺水,还不知道撞在房间的哪里,流了好多血。”   宋晏:“我现在已经好多了,谢谢爸爸。”   爸爸:“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我今天熬的是小米南瓜粥,你发烧也能吃点。”   妈妈把小米粥端进浴室,对门外喊道:“老宋,你把歌剧票退了吧,孩子病了,咱们今天留在家里照顾他。”   宋晏强撑着从水里起身,“妈妈,我好了,真不用照顾,你就陪爸爸去看歌剧嘛,这次大剧院的票可难抢了,他托了好几层关系才买到。”   为了证明自己好了,他把那碗小米粥全都吃完了。   妈妈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实不烧了。   宋如:“没事,有我在家呢,你们放心看歌剧去吧。”   妈妈对宋如好一番嘱咐,才跟爸爸一起出门。   宋如拿着PSP,坐在浴室里玩游戏,看着生病的宋晏。   宋晏:“姐姐,给你添麻烦了,我的身体太差劲了。”   宋如:“又不怪你,你转生成鲛人,本来就很虚。下次不舒服别硬抗,早点跟家里人说。”   门外传来敲门声:“您好,您订的外卖。”   宋如:“我没订外卖啊。”   宋晏:“是我订的。”   今天是情人节,他原本想要做手工巧克力,送给宋如。   他提前查过的,情人节送给喜欢的人亲手制作的巧克力,是表白的意思。他对宋如的爱意永远都藏在心底,无法说出口,但以家人的名义,在情人节请姐姐吃一块巧克力还是可以的。   偏偏自己却是这样没用的身体。   宋如拿回来外卖,递给宋晏,随便扫了一眼:“烘焙材料啊,打算烤啥呢。”   宋晏神色慌张地扯了一个谎:“是我们学校的手工课作业,让我们制作巧克力。”   宋晏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一首很好听的歌曲,男声空灵澄澈。   他的手机连着家里的小爱同学音箱,歌声播放出来以后,宋如一下子就听出来,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个男歌手,“哇,阿晏,好巧哦,你也喜欢望蓝啊!其实你有没有觉得,你的音色跟他还有点像。”   宋晏:“是,经常有同学这样跟我说,就是因为这个,他们才推荐我去听望蓝的歌。”   宋如:“要是望蓝开演唱会,咱们可以一起去听,不过他好神秘啊,除了发歌,从来不在任何场合露面。我怕是有生之年,都等不到他开演唱会了。”   宋晏一愣:“姐姐想去听望蓝的演唱会吗?”   宋如:“当然想啦,做梦都想。”   宋晏的声音郑重地像是承诺:“一定可以听到的。”   宋如:“好呢,那就借你吉言啦。快接电话啦!别光顾着聊天啊。你就直接用小爱同学接电话吧,省得我再去房间里给你再拿手机了,要是有什么我不方便听的,我直接用灵力堵住耳朵就行。”   宋晏:“没什么不能听的。”   我的所有电话,姐姐都可以听。   电话是课代表打来的,“宋晏,你怎么还不交手工课作业?老师在班级群里催你交作业视频呢,就差你一个人了。我还有事,先挂了,你一定记得要交啊,这个算学分的。”   宋晏和宋如的声音同时响起。   一个说:“我先给老师请个病假吧。”   另一个说:“我来帮你做巧克力。”   宋如:“嗐,就这点事,不用请假,不就是做巧克力嘛,拍个视频证明自己做过,传群里就行了,是吧?我以前上学的时候,也做过这种作业。”   宋晏应该拒绝的。   手工课作业根本不是做巧克力。   那是他随口编出来的谎言。   巧克力是他买来的,想自己做给宋如吃。   真正的手工课作业是让大家搭建一座桥梁模型。   可是他却一下子就咬到了舌尖。   只要一想到,在地球的文化里,女生亲手给男生做巧克力,代表了甜蜜的爱意,他那一句拒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宋晏心脏瞬间狂跳,简直都要跳出嗓子眼,只要一想到姐姐要给他做巧克力,哪怕明知道她根本没有那个那些表白不表白、喜欢不喜欢的意思,可他还是幸福的整个人都要融化了。   家里是开放式厨房。   宋如抱起宋晏,把他放在轮椅上,推着他来到厨房的吧台旁边,“你也得摆拍一下视频,回头我帮你剪辑一下,别让人看出来作业是我替你做的。”   这其实也是宋如第一次做巧克力,但反正有万能的网络嘛,“小爱同学,帮我搜一下巧克力怎么制作?”   家庭手工制作巧克力的工序并不复杂,宋晏也把所有的材料都买齐了,宋如按照网上搜来的教程,一步步往下进行,宋晏也在旁边帮忙。   剪辑完视频,搞定之后,宋如帮他发到了班级群里。   又一道手机铃声响起,这一次是宋如自己的:“人和人和人之间,沧桑中自有浪漫……”   宋如:“喂?”   领导的声音传来:“小宋啊,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炼器大师?”   宋如:“记得,欧冶子嘛,全星盟第一炼器大师,谁没听过他老人家的鼎鼎大名啊。”   领导:“咱们在他那里订了一批很贵的法宝,今天是交货的日子,其他人去取我不放心,要不你跑一趟?”   宋如:“又加班!”   领导:“加班费一定到位。”   宋如:“我弟弟发高烧了,我在家照顾他呢。”   领导:“我让小李去你家,帮你看着你弟弟,小李觉醒以前是个医生,经常上《柳叶刀》的那种,别说你弟弟只是发个烧了,就算他是癌症——”   宋如连忙打断:“呸、呸、呸,你咒我弟弟干嘛?你把我家地址发给小李吧,让他赶快过来。不就是加班嘛,取货的地址发我,我现在马上过去。”   等她挂断电话,发现宋晏正拿着一块巧克力往嘴里放,她直接从他手里抢过巧克力,一口咬下去,“发烧的人不许吃巧克力啊喂!”   宋如把巧克力全都锁了起来,“等你病好了再吃,小李一会儿来家里照顾你,我加班去了。”   宋如刚才就着宋晏的手,抢着吃了那块巧克力。   宋晏的指尖,仿佛还停留着宋如唇畔柔软的触感。   她的口红,沾了一点在他的手指上。   宋晏神色痴迷,把手指放进嘴里,那上面还残余着宋如的清甜。   好甜啊,姐姐今天擦的是什么味道的口红,好想知道。   宋晏想吃宋如做的巧克力,却发现柜门被宋如用神力锁上了。   他的神力还没有复苏,根本打不开,最好只好反复看宋如发在群里的那个视频。   视频里被做成心型的巧克力,色泽光亮诱人,隔着屏幕仿佛都能闻到那种浓郁香醇。   一定很甜吧,就像我姐姐一样甜。   班级群里早就炸开锅了。   课代表:“我催宋晏交作业,他发个秀恩爱的视频几个意思?”   所有人都认为宋晏这是在秀恩爱。   看看人家发的那视频。   视频里,少女和他穿着同一个款式的睡衣,只不过一个粉色,一个蓝色。   虽然没有拍到她的脸,但她有时候会跟宋晏一起制作巧克力。   纯黑色的巧克力浆,被她如玉般白皙的手指举起,倒进透明玻璃瓶中,那副画面美得简直像是在拍巧克力广告。   时不时还能听到她的又甜又糯的声音:“阿晏,灌模的时候一定要灌满哦。”   情人节发你和你家小女友一起制作巧克力的视频,这还不是虐狗吗?   我们单身狗做错了什么,要在这里被你集体杀狗!   宋晏:“手滑,视频发错了,麻烦群管理帮忙撤回一下,我今天生病,先请个病假,回头再交手工课作业。”   课代表:“病假批了,视频不撤回,你秀都秀了,敢做就要敢当。有本事发巧克力视频秀恩爱,有本事把你女朋友照片发出来啊!”   下面一水的:“敲碗等狗粮,摩多摩多。”   宋晏笑了一笑,放下手机,推着轮椅回到房间,拿起一把吉他,试着弹出一个音节,又拿出纸和笔,一点一点地谱写新曲。   ****   取货地点,就在炼器行。   宋如刚一走进去,就被里面的人山人海震惊到了,怎么这么多人!   她把取货码递给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女士您好,今天我们有特别活动,请您来一起参加抽奖吧。”   宋如:“不必了,我非酋本酋,抽奖从来不中,从小到大,连康师傅的再来一瓶都没中过。”   工作人员:“可我们输入取货码,帮您取货的时候,您的个人信息,已经被登记进抽奖活动里了,想撤回的话,手续还挺麻烦的。”   宋如:“无所谓,那就抽呗,反正也抽不中,你看我这个货什么时候能取到?”   工作人员:“今天排队取货的人比较多,大概三个小时以后可以排到您,您扫一下这个二维码,到时候系统会通知您的,这段时间您可以在我们的休息室里等待,也可以去外面逛一逛。”   宋如选择去休息室。   从休息室里,一眼就能看到大厅的情况。   难怪今天人这么多,原来欧冶子亲自到了现场啊。   他在开讲座,传授炼器技巧。   刚才工作人员说的那个特别活动,就是他今天将会亲自为现场的幸运观众炼制一批法宝。   大师不愧是大师,人家讲的深入浅出,即便宋如这种对炼器不太熟悉的人,听了都觉得大有裨益。   工作人员:“接下来就到了大家最关心的抽奖环节,我们首先有请欧冶子前辈抽出三等奖,一共一百位。”   欧冶子身后的大屏幕上,数字开始滚动。   他说道:“停!”   电子屏幕上一共出现了一百个代号,对应的是被抽中的幸运观众。   有人激动地大喊:“我中了!我中了!”   欧冶子当场为他们开炉炼制。   宋如光看看那些昂贵的材料,就羡慕到流口水了:“大手笔啊!”   第一批炼制出来的法宝,就全部都是高阶法宝。   然后是第二批,十个二等奖。   第三批,一个一等奖。   原本对这个活动漠不关心的宋如,都忍不住紧紧盯着大屏幕。   只因为他们实在是太壕了!   这哪里是办活动啊,这根本就是撒钱吧。   可惜,非酋就是非酋。   不是、不是,全都不是。   宋如失望地关上了窗子,懒得再往外看了。   工作人员激动的声音传来:“接下来,让我们来抽取今天的特别奖,一共两位!”   宋如纳闷,一等奖才一个,怎么特等奖有两个呢?   不过这和在下这个非酋又有什么关系,她都懒得打开窗子往外看。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开始震动,那是炼器行发来的信息,她还以为自己的货能取了,打开手机一看,却发现上面提示她中了特等奖!   宋如不敢相信,重新推开窗子,拿着自己的号码往大屏幕上对,一共七个数字,全都一模一样。   宋如:“!!!”   欧皇竟是我自己!   哇塞,光是刚才那些奖品,就看的人羡慕死了,特等奖又该是什么绝世仙宝?   宋如直接从窗子里飞了出去,落在领奖台上,“前辈,我中了!我中了!我是特等奖!”   这是非酋的逆袭!   我总算知道,自己以前为什么连一个再来一瓶都中不了。   那是积攒下来一生的运气,等着中今天这个特等奖!   欧气虽迟但到!   欧冶子接过宋如递来的号码,抚须笑道:“没错,是小友,恭喜你!还有另外一位中奖者,我们等一下他,这两件仙宝需要一起炼制。”   另一位中奖者也来到领奖台,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卫衣,卫衣的连帽戴在头上,下面是一条黑色的长裤,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穿着,却因为他身材和气质极好,硬生生地被他穿出了T台模特都没有的那种冷峻范儿。   他摘下卫衣兜帽,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俊美面容,一双黑眸如同暗夜中的星子一般,只是随便往那里一站,整个人就给人一种剑气寒光逼人之感。   宋如:“楚渊!你也中了?”   楚渊:“对,我今天来炼器行取货,没想到竟然中奖了。”   宋如:“我也是啊,本来我们领导让我来取货,我还可气他又让我加班了呢,现在我一点也不气了,不知道特等奖会是什么?”   楚渊轻声一笑。   欧冶子:“是我近日偶得的一块极为珍贵的炼器材料,分为一阴一阳,此前就在炼制当中,今天只差开炉,两位一看便知。”   在所有人的期待之中,欧冶子打开宝炉。   一时之间,众人只觉华光盈满整个大殿。   天际更是阴云翻滚,直接有天雷降下!   天雷劈的正是炼器炉,这是只有逆天仙宝出世,才会有的奇景。   雷光散去,两把枪静静地躺在炼器炉中。   一把枪色泽鲜艳如火,另一把漆黑如墨。   宋如差点惊掉下巴,她以为像欧冶子这种炼器前辈,炼制的仙宝,外形应该很……就怎么说呢,反正什么刀啊剑啊的之类的吧。   结果人家这么紧跟潮流!这件仙宝的外形金属质感十足,满满的赛博朋克味道。   欧冶子将那把红枪递给宋如:“小友试试,看看用起来可还趁手?”   宋如把红枪拿在手里,心神瞬间感应到,这是一把驱魔枪。   它的威力强大无比,不管是虚幻存在的灵体,还是真实存在的魔物,都可以一枪爆头。而且发射子弹的时候,还哒哒哒地往外冒蓝火,就好酷啊!   她对它爱不释手,拿着翻来覆去地看呀看的。   欧冶子:“这两把枪本来就是阴阳互补,一起使用,威力更大。”   宋如和楚渊一起走下领奖台。   宋如:“咱们下次一起练枪啊!我这把枪真的好酷啊,像不像哒哒哒冒蓝火的加特林?”   楚渊:“对,我记得你在朋友圈说过,想要一把这样的枪。”   宋如:“哈哈哈哈,其实我那条朋友圈是专门发给抠门领导看的,我们小队的装备早就该更新了,我那是暗示他给我准备一把好枪。诶,取货码到我了,我先去取货啦,回见。”   直到她走出很远,楚渊痴痴地还望着宋如的背影。   欧冶子:“楚小友,我们炼器行今天的销量,往上面翻了好几番,全是你这个抽奖活动带的,没抽到奖的那些观众,好多都被我现场开炉,刺激的当场消费。你可真是大手笔,我都不敢算今天所有这些奖品加在一起,你到底花了多少钱。   更别提为了请我出手,你送我的那门上古冶炼术,还有你费劲千辛万苦寻来的这一块星陨原石了。这把红枪本来就是你特意为她准备的,就为了送个礼物,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值得吗?”   楚渊:“当然值得,如果我直接送,她未必会收。”   但求能博得佳人一笑,一掷千金又有何妨?   ****   宋如回到异协,才刚一放下从炼器行取回来的仙宝。   就又接到领导新的安排:“战神殿那边,向咱们发出邀请,希望能共同探索一个秘境。”   宋如:“这大过年的,现在去?”   领导:“这秘境是偶然发现的,刚刚上报,里面的天材地宝价值相当可观。你也知道星盟的规矩吧,新秘境的第一发现者有第一探索权,人战神殿自己就能赚个盆满钵满,好心带着咱们一块发财,没有理由拒绝啊。”   宋如:“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战神殿那帮战斗疯子是真的不过年。”   领导:“那你去不去?不去我帮你推了。”   宋如:“当然去!开玩笑,第一探索权,个人分成高达百分之九十,干嘛不去?”   领导:“他们只邀请了你一个人。”   宋如:“倒也能理解,去的人越多,分走的资源就越多,反正咱们这是我战力最强嘛,只邀请我一个人,战力够了,分走的资源还没那么多。”   宋如传送到秘境入口,她还以为会看到战神殿乌泱泱的一帮人,但那里只等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高大俊美的金发青年,身穿一袭骑士铠甲,背上背负一把重剑,他的五官如同古希腊神祇雕像一般完美,金眸璀璨如金阳,熠熠生辉。   见到宋如,他开心地上前一步:“主人!”   宋如:“夏尔,不要叫这种奇怪的称呼啊!当年的事,我们不是都已经说清了吗?”   夏尔低落地“哦”了一声。   宋如:“战神殿的人呢?”   夏尔:“没有别人,只有咱们两个,这是我发现的秘境。”   宋如:“可以啊,发财还不忘提携老朋友,下次我发现秘境,也喊你一起下副本。”   宋如先在秘境外围,根据灵气浓郁程度,评定难度等级,“超S级,只有咱们两个,恐怕不轻松,不过要是真的能把它吃下来,今天真是发大财了。”   夏尔化出魔龙本相,发出一声龙吼,“我辅佐您战斗。”   宋如对巨龙形态的夏尔毫无抵抗力,一下子就回忆起了两人并肩作战的日子,她从龙尾一路欢快地跑到龙首,坐在夏尔的背上,两只手抓着他的龙角,“冲呀!”   宋如:“你怎么挑了今天上报秘境,今天是过年啊,你们战神殿都不休息的吗?”   因为今天是情人节呀,主人。   想和您在今天约会。   巨龙腾空而起,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天空和云近在咫尺之间。   宋如一只手扶着夏尔的龙角,开心地和他说着今天中奖的事。   夏尔:“我们打下这个超S级秘境,会比楚渊送的红枪更值钱。”   宋如:“不是楚渊送的,是不是风太大,你听错了,我说我跟他一起中奖啦!”   夏尔暗暗在心中决定,下次送给主人一把更好的驱魔枪。   楚渊下手可真够快的!   自从看见宋如那条朋友圈,其实夏尔也一直在暗中准备驱魔枪,只不过他不认识炼器大师欧冶子,还要先从战神殿申请,一步慢,步步慢,就让楚渊抢占了先机。   可主人最喜欢龙了,楚渊又不会变龙!   今天是龙龙夏尔和主人甜蜜的二人世界~ 第94章 情人节特别篇 和主线无关,现代番外,……   宋如在秘境里大赚了一笔, 累是累,但是很充实。   她和夏尔战斗配合的非常有默契,中间也遇到了危机, 但他们共同解决了。   不管再战斗多少次,宋如还是要高声喊出这句话:“魔龙夏尔是全世界最好的战斗伙伴,没有之一!”   回到异协, 宋如又接到星盟那边传来的消息,今天有重要人物来地球参加活动, 需要异协这边配合保护一下。   宋如马不停蹄地往那边赶。   是星际联盟的外交官,关于地球和其他界域建交的讨论活动。   来的全是星盟上议院的高官。   宋如换好警服, 接受过检查之后,进入会场。   一进去, 就看到一个身穿银灰西装的青年, 正在台上侃侃而谈。   他面容清雅,举手投足之间自带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 声音如同水银泻地般清清泠泠。他阐述建交事宜,条理清晰,字正腔圆, 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发现宋如进来, 他对宋如眨了眨眼。   正是王玄之。   台下,又有记者发问:“王部长, 我们大老远从其他星球赶来, 参加这一次发布会, 听够了刚才那些发言人打官腔, 您能不能给我们透一句底,关于塔姆星球和地球的建交,星盟方面到底是什么打算?”   王玄之:“关于这个问题, 既要考证此前的旧例,也要参考眼下的民意……”   一番发言有理有据,赢得了全场的喝彩声,“真不愧是星盟史上最年轻的外交部部长!四两拨千斤,几句话就能为长久困扰我们的问题解惑。”   新闻发布会结束,王玄之拒绝了记者接下来的采访,回到后面的休息室,他脱下西装外套,挂在左手的臂弯里,右手松了松领带,无奈地对宋如笑了一笑:“大过年的,真不想惊扰你们异协的人,你们平常就够忙的了。”   助理在旁边碎碎念:“还不都怪那个塔姆国的王子,您都跟他说了,咱们的警力一定能保证他的安全,他贪生怕死,非说什么这个话题太敏感,害怕遭到极端分子袭击,让咱们把宋会长调过来。”   说真的,王玄之简直说出了宋如的心声,但她站在这里,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宋如强行:“保护联盟高官在地球的安全,是我们异协的责任。”   王玄之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该吃晚饭了,一起吗?”   助理:“星盟驻地球的大使馆有内部的职工餐厅。”   宋如早就听说,这个大使馆的员工餐做的可好吃了!   王玄之和宋如刚一进餐厅,服务员就很抱歉地说:“只剩下一间包厢了可以吗?外面的大堂没位置了。”   宋如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助理忽然接到一个电话,向王玄之请假:“家里找我有事,部长,我今天能不能先走?”   王玄之对宋如说:“看来今天只有咱们俩吃饭了。”   这间餐厅很有氛围感,包厢更是极有腔调。   水晶吊灯风格复古而华丽,墙上挂着知名画家的小作,餐桌上摆着浪漫的蜡烛,烛火温柔。   王玄之绅士地为宋如拉开椅子。   一个小男孩走了过来,怀里抱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花,“哥哥,给姐姐买一支花吧?”   王玄之:“大过年的还出来卖花啊。”   小男孩:“我想攒钱,去星际旅行。”   王玄之:“花我全要了,就算再想星际旅行,也不用大过年都卖花啊,你这孩子怎么混进来大使馆的?”   小男孩冲他做了个鬼脸,拿着钱跑远了。   王玄之把那一束花递给宋如:“鲜花赠美人。”   烛光晚餐,玫瑰鲜花。   要不是宋如知道,餐厅只剩下这最后两个位置,简直都要以为这是一场精心准备的浪漫约会。 第95章 情人节特别篇 和主线无关,现代番外,……   王玄之为宋如开了一瓶红酒:“赤霞珠可以吗?”   宋如摆手:“不行的,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异协格外的忙,我怕一会儿还有别的事喊我, 喝酒误事。”   王玄之为她切牛排,问道:“都忙什么呀?”   宋如:“其实还是老样子,瞎忙活咯, 一大早领导就喊我加班,让我去炼器行取法宝, 后来又是战神殿发现了新秘境,然后又是你们星盟这边。”   两人就像是许久不见的老友, 边吃边聊。   隔着餐厅的落地窗,外面闪闪发光的彩灯映照进来, 打在宋如的脸上, 少女的神情轻快,眼里好似有着满天星辰, 清甜的声音,尾调微微上扬,一听就知道她过的很开心。   这是从前在任务世界, 王玄之绝对见不到的宋如。   王玄之:“别动。”   宋如半歪着头:“嗯?”   王玄之倾身靠近她, 用手帕帮她擦掉不小心沾染在嘴边的酱汁。   宋如:“谢谢。”   门外传来服务员的求助声:“王部长,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啊?钢琴师忽然撂挑子走了, 客人们都等着听音乐呢, 今天可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   王玄之:“问我可不行, 你得问我家仙儿, 今晚我属于她,从她手里借人,你得经过她的允许啊。”   宋如觉得可以。   王玄之擦干净手, 走向摆放在大厅里的那架钢琴。   他穿着一件浅色衬衫,衬衫扣子系到最上方的一颗,一看就是禁欲系,袖口同样如此,袖扣是很漂亮的蓝色,宋如说不出那是什么材质。   王玄之修长的十指,按下黑白琴键,温柔而舒缓的音符跃动而出,好似一对恋人在星空下共舞,有着梦幻般的美感。   宋如隔着落地窗看他,单手撑着下巴,长发闲闲地散落,从她的指间穿过,乌发雪肤,她眸光专注,另一只手放在餐桌上,跟着王玄之弹奏的钢琴曲轻轻打着节拍。   宋如的手机铃声就在这个时候想起:“人和人和人之间,沧桑中自有浪漫……”   一看来电显示,又是领导。   一旦接受了今天我会很忙这个设定,再被催着加班,那可真是一点也不惊讶呢,甚至还有一种,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感觉。   宋如:“喂?”   领导:“小宋啊,还记不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A先生?”   多么熟悉的对话开头啊,果然又是要加班!   宋如:“记得,一个很神秘的人,你说他可能是星际浪人,他说想给地球提供医疗技术,以此来交换异协的庇佑。”   领导:“对!他现在联系我们了,不过他对我们也不是很放心,星际浪人嘛,你懂得,总是有很多不想对人提及的过去,也或许还有不少仇家,他不想直接来异协,想在外面接头,把这份绝密的技术给我们。”   宋如:“我听明白你意思了,其他人去你不放心,要我跑一趟对吧,该怎么联系他,你就直说吧。”   领导:“你要是同意,我就把你手机号给他,他会联系你的。”   宋如拿起头盔往外走,王玄之刚好弹完钢琴曲,“不吃完饭?”   宋如戴上头盔,“吃的差不多了,有事要忙。”   王玄之帮她把落在头盔外面的长发整理好,又给她披上自己的西装外套,“晚上了,外面风凉。”   宋如:“谢了,下次请你吃饭。”   她才刚一跨坐到机车上,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显示的是一个未知号码,宋如用蓝牙耳机接通电话。   对方的声音似乎经过特殊的转码,听起来像是没有丝毫波动的机械音:“宋会长,久仰大名,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在你的手机里植入一个定位代码。”   宋如:“行,那我再让异协给我报销一个新手机钱。”   A先生的指令很快下达:“八点钟方向,向前行驶一千五百米。”   宋如:“领导只说,你要给异协一份绝密的新型医疗技术,没说你想要什么。”   A先生:“我必有所求,不过这是第一次交易,我想让你们先看到我的诚意,这次我什么也不要,想必你们也需要来验证一下,我拿出来的医疗技术是否真的有用。”   宋如:“有意思,你们星际浪人还挺讲规矩的嘛。”   对方笑了一下,“左转,驶过这片街区。”   宋如在他的指令下,七拐八拐,接头地点一换再换。   最后到达的是滨江大桥。   这里往日总是车流不息。   今天却空荡荡的。   桥的正中央,放着一个黑匣子,宋如并没有马上过去,而是先丢出一个探查术,“你会介意吗?毕竟这是咱们第一次合作,我也不可能完全信任你,这要是个炸弹,我不能直接冲上去送人头啊。”   A先生:“我只会认为你是一个非常忠实可靠的合作伙伴,如果你直接走上去,我反而要怀疑,一个草包能不能为我提供想要的庇护。”   宋如:“英雄所见略同。”   经过全方位的检查,宋如很确定,那就是一份普普通通的文件。   她走上了滨江大桥,边走边和电话里的A先生聊天:“其实这边夜景真不错。”   大桥下,是一望无际,好似海洋一般的江水。   抬头看,天幕低垂,繁星点点闪烁。   宋如弯腰捡起黑匣子,就在她起身的那一瞬间,无数烟花盛大绽放。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烟花,那些绚烂的花火,在墨蓝色的天空,如同流星一般,闪耀又消逝,然后再次盛放。   整个滨江大桥只有她一个人,这就像是一场特意为她准备的烟花。   这种美不胜收的奇景,即便再过去很多年,她恐怕都难以忘怀。   和烟花绽放的声音一同响起的,是她耳机里那道男声:“情人节快乐!”   这一次不再是经过特意编码的机械音,而是一道她很熟悉的人声,声线华丽而独特,有一种难言的清透感。   宋如:“裴、天、落!什么星际浪人A先生,你耍着我玩呢?”   裴天落:“我只是想和你一起看一场烟花,还记得你在神耀帝国二十岁生日那天,小宋晏送你的萤火虫吗?当时你说要带他一起看烟花。A先生这个身份是假的,但医疗技术的文件是真的,你一试便知。”   宋如还没来得及说话呢,电话里就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这就很气好吧,就像是两个人吵架,对方骂完了你,不让你发言,他就把你拉黑了。明明该是回合制,但只有他出招的回合,没有你出招的回合。   宋如就差把滨江大桥附近的地皮都给掀了,也没找到裴天落人在哪里。   不管怎么说,总得回到异协,把文件送回去,了结这件事。   从异协回家,宋如真的累到连骑机车的力气都没了,直接叫了一辆滴滴。   她坐在后座玩手机,才发现今天的微博好热闹啊。   热搜各个都带个“爆”字!   #如渊是真的#   #天赐良缘#   #情侣款驱魔枪#   宋如一头雾水。   点进去发现里面写的是,炼器行今天举办情人节特别活动,特等奖是抽一对情侣款驱魔枪,中奖者分别是宋如和楚渊。   宋如:“!!!”   纳尼?   今天这个抽奖是情人节特别活动?   没人跟我说啊!   怪不得一等奖只有一名,特等奖却有两个呢。   网友:“连这种活动,都能被同时抽中,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如渊是真的,天赐良缘!”   凡是如渊cp最火的时候,也是王玄之蹦跶最狠的时候。   紧接着热搜就是:#暗箱操作#   王玄之贴出一大串交易记录:“哪门子的天赐良缘?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楚渊自己策划的,抽奖有内幕的好吧?打从一开始,特等奖就内定了宋如和楚渊!”   吃瓜群众:“啊这。”   终于当了一次欧皇:“我是今天的三等奖,我觉得楚渊这么做没毛病啊,就等于说这整个活动全是楚渊出钱办的呗,这和做慈善有什么区别?”   王玄之追着人家骂:“你这个人屁股怎么这么歪啊,不能因为你抽中了他的奖,就替他说话。楚渊给你的三等奖是什么,我翻十倍,你能不能说一句公道话,他这个抽奖是不是有内幕,现在还炒作天赐良缘,可笑不可笑?”   纯路人:“你们有没有觉得,现实中的王玄之,和微博里的王玄之,简直像是两个画风。每次星盟外交部王部长出现在电视里,我都觉得‘哇!’,光风霁月,君子如玉。然后一打开微博,这是哪里来的小学鸡?”   新的热搜还在接着往前冲。   #浪漫约会#   #烛光晚餐#   #太子股发糖#   点开以后,里面全是照片。   隔着闪着花灯的落地窗,面容清隽的青年,倾身为少女擦拭唇畔,浅浅琥珀色瞳仁里,好似承载着一整个春天的温柔。   第二张照片是,王玄之坐在钢琴前弹奏,宋如单手托腮看他。一个是人间谪仙,一个是倾城少女,她的眼睛里满满都是他的倒影。   第三张照片里,王玄之为宋如披上西装外套……   这些照片直接空降热搜第一。   网友:“以前你们都说什么太子股,什么如玄党,我从来get不到,这几张照片真的太杀我了!哥哥姐姐盛世美颜美哭我,他们看向彼此的眼神真的像是有光。就是那种无论岁月怎样变迁,我都陪在你身边的温柔,我又相信爱情了!”   王玄之却急了:“谁偷拍仙儿和我的照片?谁给我买的热搜?”   他再也没空跟网友掐架,急急忙忙地就去追踪这些IP.   生怕宋如看见这些照片以后生气。   不过他再怎么气愤,对方偷拍他、还有买热搜的行为,也对这些照片真香了,一只手敲代码,另一只手疯狂戳手机屏幕点保存。   原来我弹钢琴的时候,仙儿听得这么认真吗?   我和我家仙儿真的好甜啊!   这些照片张张都配一脸啊!   接下来的热搜,是从一个直男网站传出来的。   那个网站是一群战斗爱好者聚集地,整天都是一大堆打打杀杀的视频,讨论的内容也都是战技什么的,外面的人都管那里叫史诗级直男集中营。   #战神殿视频#   #神仙爱情#   #灵魂伴侣#   原Po主:“一开始,战神殿发布了新的视频,我是抱着学习的态度去看的,万万没想到明明直男如我,最后却磕起了cp,朋友们,这是什么神仙cp啊!你们外人不懂,但凡是一个懂点战斗的人,就能看出来他们俩配合的有多么亲密无间,就是我们战斗小组再练上几千年、几万年,都培养不出来这一份默契度。那可是超S级难度的新秘境啊,两个人就凭着这种逆天的配合,一下午就给推平了,你们敢信?”   那是宋如和夏尔在新秘境里的战斗视频。   网友:“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视频,姐姐真的又美又飒又强!如果我也有这样的战斗搭档,何愁我的修炼课成绩提不上去啊?”   龙龙就是女巫家的宝贝:“黑暗女皇和魔龙夏尔十年cp老粉,不请自来,如果就这一个视频,就能让你们这么激动的话,那你们可真是太没见过世面了,建议去补他俩从前所有的战斗视频,你们会打开新世界的。”   宋如全程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   这些明明都是我亲身经历的事,为什么从你们口中说出来,就陌生的我完全看不懂了。   王玄之给宋如发信息:“仙儿,照片不是我拍的,热搜不是我买的,有人陷害我!”   宋如:“我相信你。”   王玄之:“下次咱们俩也一起去探索新秘境啊。”   他默默地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到时候拍出战斗视频,让这帮人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神仙cp.”   宋如:“好啊,下副本都可以喊我。”   楚渊的信息也发了过来:“抱歉,我是不是给你带来困扰了?”   宋如:“倒也没有,就是我原本还以为,自己今天真的欧皇附体呢。这把驱魔枪我很喜欢,不会白拿你的,稍后会把钱打给你。”   夏尔给宋如发了一个乖巧的表情包。   宋如安慰他:“不怪你,战神殿会发出来探索新秘境的战斗视频,我一直都知道,我还经常在你们网站上学习呢。”   不过宋如就算再是迟钝,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为什么她今天会这么忙了。   他们全都是冲着情人节来的!   楚渊在情人节举办抽奖活动。   夏尔在情人节上报新秘境。   王玄之设计情人节浪漫晚餐。   还有裴天落的#滨江大桥烟花#也是一个热搜,不过关注的人不多。   里面只说,今晚有人花了大价钱,包下滨江大桥,设置路障,只要有人经过,就花钱请别人绕行,最后是为了放一场盛大的烟花。   不知道是哪对小情侣,这么浪漫?   对的,对的,你们都没错。   可今天本来是大年初三,我本来可以放假在家咸鱼的啊!却加了一整天的班。   宋如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和楚渊、王玄之、夏尔之间的关系。   像个玛丽苏女主一样高喊:“求求你们别喜欢我了,求求你们别再为我打架了。”   宋如想想都觉得:emmmmmm   尴尬癌都要犯了好吗?   她们曾经一起走过那样艰难的时光。   剧情确实是被命运安排的。   可剧情里发生的事都是真的啊。   她和他们,曾经手牵着手,互相交付后背,走在悬崖峭壁上,巨石就从他们身边滚落。那是随时都有可能面临死亡的绝境,他们能相信的只有彼此。   除了亲生父母,宋如没有再和别人建立过像他们这样深刻的关系。   还能怎么做?   就因为你对我有好感,你在追求我。   我就态度更决绝的和你一刀两断吗?   关键是这也不现实啊。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家庭和工作,要面对各自的责任和担当。   工作上就是有那么多交集,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即便今天闹到一刀两断,明天还是得继续合作啊。   至于答应谁的追求……   可我现在单身这么快乐,我为什么要谈恋爱啊?   单身它不香吗?   一时单身一时爽,一直单身一直爽!   干嘛想不开,要去吃爱情的苦?   宋如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事了,好朋友起初单身自由自在,结果一谈恋爱就变成痴男怨女。   实在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的事,就先别想了。   宋如直接关掉了微博。   还是刷会儿朋友圈吧。   宋晏发了九宫格图,全是巧克力:“谢谢姐姐今天给我做的巧克力,就是姐姐管我管的太严了,一块巧克力也不让我吃。这是什么恶魔姐姐啊,你们绝对想象不到,她有多离谱,为了防止我偷吃巧克力,她居然用神力把柜子门给锁上了。   用神力!   用神力!   用神力!   当时我人都看傻了,姐姐去加班以后,我就自己在家仰着头看着柜子门发呆。   不过我知道姐姐是为我好啦,谁让我今天发烧呢,加油养好身体,争取早点吃上姐姐给我做的巧克力[握拳]”   下面的评论:   第一条是王玄之:“你就是凡学大师?想炫耀就明着炫,大可不必还故意说什么‘恶魔姐姐’,你这三个感叹号‘用神力!’,都给我看yue了。”   第二条是楚渊:“阿如给你做了这么多巧克力,能分我一块吗?用什么交换都可以,条件你随便提。”   第三条是夏尔:“我找到了适合鲛人强身健体的术法,发你邮箱了。你的神魂当时经历那场重创,可能永远都没办法恢复,现在只能慢慢修炼。”   第四条是宋晏自己的账号回复的:“废物!她用这么简单的法阵,你都打不开。”   听这幅语气,应该是裴天落吧。   然后是爸爸妈妈的点赞。   妈妈:“阿晏乖乖养病啦。”   宋如也给宋晏点了个赞,继续往下滑,爸妈的朋友圈都在晒歌剧票。   熟悉的叔叔阿姨在下面回复:“情人节快乐,你们好幸福哦。”   怪不得今天爸妈要去看歌剧,原来人家要过情人节二人世界啊。   这样一想,今天早上宋晏好懂事,妈妈想留下来照顾他,他还劝妈妈去看歌剧。   原来全世界只有我不知道今天是情人节。   直到情人节都快结束的小尾巴上,我才意识到今天是情人节。   宋如关上手机,瘫倒在出租车后座上。   司机师傅听着深夜电台。   里面传来一道空灵又缥缈的男声:“我是望蓝,最近有在跟经纪公司沟通,开演唱会的事,在这里提前说一声,谢谢所有粉丝一直以来的支持。能唱歌真的很好,能被你们欣赏,被你们一起推着走到台前,让更多的人听到我的歌声,我真的很开心。   我一直很喜欢一个人,喜欢她很久很久了,但我不敢对她说出这份喜欢。我说过,我所有的歌,都是想要唱给她听的,谢谢你们给了我红的机会,现在她听到我的歌了,她说她很喜欢我的歌。希望她此时此刻也在听着,今天给大家带来一首,我为她新写的歌——《情人节快乐》。”   宋如听着那温暖又治愈的歌声,趴在窗边,看着窗外万家灯火。   还是最喜欢望蓝的歌啊,只要听着他的歌,就可以抚慰一整天的奔波和疲惫。   新歌也很好听呢。   不过,望蓝今天一口气放出这么多重磅消息,微博上一定炸开锅了吧。   快乐吃瓜去咯~   果然,微博上的热搜位几乎被望蓝一个人霸占。   #神秘巨星望蓝新歌#   #望蓝要开演唱会#   #望蓝不敢表白#   #望蓝有喜欢的人#   #情人节快乐#   宋如把微博界面截图,发给宋晏:“阿晏你真的是人间活体锦鲤啊!你今天刚祝愿我有生之年能去听望蓝的演唱会,他就宣布要开演唱会啦!快来吃瓜,发出了猹的声音。”   电台里,原本在唱歌的望蓝,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司机师傅:“哎呦,发信息的这个一定是对望蓝很重要的人,这可是特别关注的提示音啊,他今晚直播唱歌,居然都没舍得关掉这个提示音,你说会不会就是他喜欢的那个人啊?”   司机忙着开车,还没去微博吃瓜,宋如给他现场转播瓜田盛况。   宋晏回复:“姐姐什么时候回家?好晚了。”   宋如:“打了车,快到弦歌路了。”   宋晏:“我去楼下接你。”   望蓝匆匆结束了这场直播。   司机师傅显然是他的歌迷,非常遗憾:“他平常最少唱两首的,今天怎么只唱了一首。”   出租车开到小区楼下,身形修长的俊美少年,站在橘黄色的路灯下,冲着宋如招了招手,扬唇一笑。   宋如:“你烧彻底退啦?都能变成人形了。”   宋晏:“姐姐,王玄之这个外套你什么时候还他?我帮你洗一下吧。”   出租车师傅看着那对姐弟上楼,开始接新的订单。 第96章   直到程太傅离开梦境会议, 王玄之还没有从那种喜悦里回过神来。   他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宋如。   但仙儿还在沉眠。   王玄之在梦境会议里,激动地又蹦又跳。   父皇、母后、岳父、岳母,你们可一定要坚持住啊!等我变得更强, 救你们逃出生天。   王玄之披着血海老祖的马甲,在魔界混的极好,如今已经分到了一整个大宅院。   何管事直接带着楚渊, 来到他的院落。   楚渊自然也是经过易容的,用的也是下界魔修的脸。   镇老头打从一来到魔界, 就止不住地感慨:“这地方真是魔气滔天,血债冲天。谁要是能把这魔窟可灭了, 那可真是一下子就能收获天大的功德。”   楚渊不理解:“这种冤孽之地,为什么还能越发昌盛?”   镇老头:“小子, 你年纪还是太轻了, 你看我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楚渊:“您当然是好人。”   镇老头:“可我被奸人害死, 连残魂都被镇压在神墓数万年。你以为现实生活,是戏本子里唱的那样大团圆吗?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这样的,故事都是人编出来的, 故事是人们美好的幻想, 故事里惩恶扬善是基本的内在逻辑。现实和故事最大的区别就是,现实里发生的一切, 根本没有故事里那样的因果逻辑可以遵循。   你见到两个人经商, 一个以诚信为本, 另一个坑蒙拐骗。   结果, 以诚为本的倒闭了。   坑蒙拐骗的却一夜暴富。   这一切又哪里是善恶、因果,就能解释得清的呢。   我从前读过这样一句话,天行有常, 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尧是一位圣明之主,天道不为尧存。   桀是一个暴君,天道不为桀亡。   楚渊:“我也听过这样两句话,一句是阿如所说,武道必争。另一句是我父亲所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镇老头:“没错,她们都说的极好!我们就是要争,和天争命,和魔修争命,魔修强,我们就要比他们更强,只有正义比邪恶更加强大的时候,才能打败他们。”   何管事走后,王玄之打开院落里隔绝神识探查的阵法,“楚兄,你和镇前辈又在聊什么?”   楚渊:“这都能被你发现!”   外人不了解楚渊,分不清一脸冷酷的他,前后有什么区别。   但王玄之非常了解楚渊,王玄之本来就是观察入微的人,一丝一毫的小细节都不会漏过,再加上他实在太了解楚渊,早就总结出了一套规律。   他能通过楚渊的眼神和表情的细微变化,判断出来他在想什么。   不过也不是每次都能猜中。   楚渊把他刚才和镇老头说的话,向王玄之转述了一番。   王玄之:“我家仙儿,也对我说过一句话,她说,玄之哥哥,总有一天我们会杀光魔界这帮狗杂种,还天地一个朗朗乾坤。她还说过,这世界很糟糕,所以我们更要努力变强,你现在修炼时流的每一滴血和泪,都是为了你未来想要的那个世界而投票。”   镇老头感慨:“不管是你的未婚妻,还是玉华那小子的未婚妻,都是贤内助啊。果然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成功的女人。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能有这番心性和见地——不愧是整个初武大陆所崇拜的第一天骄宋如!不愧是能统领正道修士重建天庭的女娲宫圣女!”   他顿了一顿,又说道:“不过你有没有觉得,玉华这小子,不太对劲?不知道是不是他在魔界做卧底,转修了魔功的原因,我怎么觉得这次见面,他体内的魔气,有失控的倾向?”   楚渊是个直性子,没有隐瞒镇老头这个猜测,直接向王玄之询问。   王玄之愣了一愣,才苦笑道:“什么都瞒不过镇老前辈的火眼金睛,我昔年为仙儿招魂,用的是魔教的邪术,那个时候就被魔气侵入道基,后来一直用万年玄冰魄镇压。”   镇老头倒吸一口冷气:“玉华这小子对自己可真够狠的!仙凡魔三界的修仙功法里,道基这玩意,就类似于咱们初武大陆武修的金丹。他用万年玄冰魄冰冻经脉和道基里的魔气,这跟宋丫头把异火炼制进经脉都有的一拼,跟你用妖兽精血强行重塑肉身的痛苦不相上下。   我传给你的这门肉身成圣的法子,就连我自己修炼的时候,都走了捷径;我那些门人弟子,跟你一比,更是一个比一个不成器。楚小子,老头子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也就见过你这么一个,真的强行忍耐那种痛苦,把这门功法修炼到了极致。   你未来的成就,必定不会在当年的我之下。   只能说难怪你们是知交好友,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啊,相似的人之间确实有互相吸引的磁场,你们修炼起来一个比一个疯,真都够不要命的。”   楚渊:“您有办法帮帮他吗?”   镇老头:“这事难办,他本来就是用万年玄冰魄强行镇压魔气,如今又身处于魔教卧底,你看看这周遭魔气冲天的样子。这要是寻常魔修,在这里就像到了天堂,体内的魔气时时刻刻都能和外界互相呼应,即便不修炼都能在呼吸之间变强。   可对于玉华这小子来说,这个环境就是在不断地壮大被他勉强镇压的魔气,如果再遇上心境上的大波动……这样吧,我先传你一门《清心咒》,你教给他,不知道效果会怎么样。我也再琢磨琢磨,看看能不能从那些混乱的记忆里,再捞出来更有用的方法。”   楚渊把那门《清心咒》交给王玄之。   王玄之满是感激:“楚兄!镇前辈!”   谢谢你们。   道谢的话,他没有多说。   他和楚渊是生死之交。   楚渊是他这一生最好的朋友。   一个“谢”字,在这份兄弟情之前,显得太轻。   王玄之把这一切都默默地记在心底。   楚渊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我知道你肩上的担子很重,但我和镇前辈,永远都会和你站在一起!”   王玄之和他分享了一个好消息:“我父皇、母后、女娲宫主、无尘子,全都尚在人世!我可以想办法,把他们从魔尊那里救出来!”   楚渊和镇老头同时一喜。   镇老头:“楚小子,叫我借用一下你的身体吧,这等天大的喜讯,当浮一大白啊!我要跟玉华畅饮美酒,今晚不醉不休。”   镇老头平生有三大爱好,好酒、好美食、好剑,其中排在第一位的就是酒。   上次在神耀帝国,楚渊为了问出宋如为什么和他退婚,喝光了镇老头珍藏的酒,这才没过多久,他又搜罗了许多美酒。   小院藤架下,一张石桌,一黑一白两位公子对饮。   起先是镇老头在和王玄之划酒拳。   他喝嗨了,魂魄都有点醉,又换成楚渊接力。   楚渊不爱饮酒,从前从不喝酒,上次为了向心上人剖白心迹,借酒壮胆是第一次喝酒,这次为了庆祝王玄之家中长辈尚在人世的喜讯,是第二次。   一个是他最爱的女孩,一个是他最好的兄弟。   两个人都喝醉了。   王玄之为楚渊唱起那首,宋如为他唱过的歌谣:“月光光,照地堂……”   光自己唱还不行,唱完还要楚渊也给他唱。   楚渊:“我真不会唱歌。”   镇老头起哄:“叫你唱你就唱嘛,一个大男人,有啥好扭捏的。”   楚渊:“那我唱一个我们京都武院的校歌?”   “我来给你伴奏。”王玄之把酒杯、酒碟摆了一排,手里拿着银箸轻轻敲击,银箸和玉杯撞击的音符高低错落。   楚渊:“阿如用异火炸光包围着苍涯国的万兽海时,武院弟子就围着她唱这首歌;她从京都武院离开,前往芙蓉谷求学时,我们也是唱这首歌为她送行。”   或许相见的次数并不多,但和宋如有关的每个画面,楚渊都是刻骨铭心。   楚渊:“巍巍武院,屹立京都……”   王玄之善音律,只听楚渊唱上几句,就能跟着轻声相和。   唱到最后那三个慷慨激昂的“武道必争”时,王玄之说:“这里的曲调和前面不太一样。”   楚渊:“这几句是后来加上去的,专门因为阿如加的。我们武院的校训,都因为她改成了武道必争。”   王玄之借着酒意,说出了真心话:“楚渊你是不是故意的?老给我秀恩爱,你自己听听,你说话三句不离你那未婚妻。”   楚渊:“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哪天不是仙儿、仙儿的挂在嘴边,大家彼此彼此咯。”   王玄之:“我帮你们把调子改改吧,稍微动一动,就能让前后更一致,你们现在这歌,但凡让给内行听见,就能发现前后听起来可割裂了。”   镇老头:“嗐,京都武院一帮武夫,不会谱曲多正常啊。”   王玄之:“回头记得让武院给我打钱啊,我堂堂天庭太子,在这里给你们干乐师的活。我可贵得很,说真的,要不是咱俩关系好,你可用不起我这个水平的琴师。我普天之下第一贵,只给我家仙儿一个人弹琴。”   他们说说笑笑。   喝多了就倒在紫藤萝架下睡着了。   都没发现东方的天色微白。   竟是一夜畅饮,欢歌达旦。 第97章   这些天, 王玄之借着职务之便,既摸清魔极宗的底细,又带着楚渊在宗内四处探查, 想要找到宋晏的踪迹。   关于魔极宗的成员、战力,甚至于许多绝密消息,王玄之都有了一些眉目, 包括天宫旧人都被关押在哪里,他也有了一些进展。   唯独迟迟没有找到宋晏。   今天, 是魔教教主出关的日子。   他性喜奢靡,每次结束闭关, 必定会在摘星楼设宴。   魔极宗左、右两大护法,东、四、南、北四部首座, 八位长老, 十六堂主……   只要身上没有紧急任务的,全都出现在了摘星楼, 为教主送上厚礼。   实在有任务来不了的,人没到现场,礼也到了。   王玄之也在何管事的提点下, 提前给魔尊准备了一份大礼。   摘星楼, 取手可摘星辰之意,是漂浮在魔极宗总部上空的一座楼阁。   金玉雕琢, 明珠璀璨, 极尽豪奢。   满堂香粉, 空气中的滑腻如同春池之水。   所有人都在吹嘘教主的功绩:“自从您登临魔尊之位, 整个魔界都在您的带领之下蒸蒸日上,可惜仙界还有一些老顽固,还在负隅顽抗, 属下必定努力修炼,早日为您打下整个仙界。”   魔尊坐在主位上,他看起来是个中年男子的模样,满脸凶戾之气,代表孽力的红光比所有魔教弟子加一块还要更盛,“别说那些没用的东西,本尊让你们研究破开莲花化身的方法,可有进展?”   原本热闹的楼阁,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弹琴的琴师停下拨动琴弦的手,跳舞的婢女不再舞动红绸。   在场的人跪了一地:“请教主赎罪!”   魔尊:“废物、废物,全都是一帮废物!”   在他的掌心,托着一朵圣洁无比的莲花,层层叠叠合拢的花瓣里,依稀能看到两个人影,正是天帝天后,而那朵莲花本身,就是女娲宫主的化身。   “是父皇和母后!”王玄之几乎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和魔尊拼了,救回自己的父母。   楚渊死死地按住他。   魔尊是大乘巅峰期强者,实力更甚于神耀帝国的天父,他可不像天父那样受过重创。   镇老头:“即便是我全盛时期,也不敢保证稳胜过他,得跟他战过之后,才能分晓。”   那是如今只有第五阶大圆满的王玄之和楚渊绝对无法匹敌的。   魔尊把那莲花化身狠狠地摔在地上,“女娲,当年你也曾在方寸山学艺,算是我的师侄一辈,你说菩提那老儿如果还在世,看到如今仙宫覆灭这一幕,会不会后悔当年把本尊赶下山?”   女娲宫主的声音中正平和:“魔皇说笑,如果师祖他老人家还在世,只会后悔当年没有直接杀了你。这一声师侄,我可当不得,你早已被方寸山逐出师门,我还是方寸山第十九代弟子。”   魔尊:“我又有什么错?不过是杀一些凡人,吞噬他们的魂魄,帮我渡过瓶颈罢了。凡人相对于我辈修士来说,不过区区蝼蚁,他们的性命能帮本尊修炼,是他们的荣幸。”   女娲宫主:“是啊,你觉得你没错,你是方寸山最有天分的弟子,师祖向来宠着你,师祖说希望你进阶大乘的那天,这世上有人能与他一战,他受够了难逢敌手的寂寞。可你却遇到了瓶颈,整整三百年不曾寸进,在你眼里,莫说是屠杀凡人了,恐怕血祭了全天下,为你铺路都是应该的,我在这里和你磨破嘴皮又有什么用,道不同不相为谋。”   “牙尖嘴利!”魔尊一掌劈向莲花化身,大乘巅峰境界完全显露,泄露的威压让在场所有人全都口吐鲜血,原本美轮美奂的摘星楼坍塌,尘烟滚滚,逸散的威力震得整个魔界都在颤动。   处于他攻击最中心的莲花化身,却依旧圣洁如初,甚至连一丝裂痕都不曾出现。   魔尊:“你也就逞一逞口舌之快,本尊迟早会杀了你!”   女娲宫主:“这话对我可真没有多大威胁性,方寸山何时出过贪生怕死之辈?哦,差点忘了,是出过一位,已经被逐出山门了,他也是方寸山开宗立派以来,唯一一个堕魔的弟子,整个方寸山上下,全都以他为耻辱,将他永远钉在耻辱柱上,不就是魔皇您吗?”   魔尊的愤怒简直犹如实质化!   即便他如今实力滔天,即便他主宰仙凡魔三界,即便他是当世第一强者,可他在这些旧人眼里永远都是耻辱。   仙界是有人向魔族投诚,但绝对不包括方寸山弟子。   魔尊甚至提出了,和方寸山旧友共掌天下的提议,让他们来做魔教的左右护法,日后仙凡魔三界任由他们逍遥自在。   可他们各个都是女娲宫主这副臭脾气,是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的铜豌豆!   他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当着他的面与魔界大军同归于尽。   可笑之极!   难不成他们还敢以为,灭杀魔界大军对我有什么损害吗?   其实只是白白牺牲自己的性命!   我要培育一支魔族大军何其容易?只要血祭一座凡人的城池即可。   凡人就像蝗虫一样繁殖,凡人的性命要多少有多少,根本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他们死前,还要劝我,莫要再执迷不悟。   到底是谁在执迷不悟?   难道今时今日,本尊执掌三界,还不够表明,我做的才是对的吗?   菩提老儿当年却对我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个凡人的性命和一个大乘期仙神的性命,是同等宝贵的。”   眼见魔尊又要发威,再这样下去,怕不是整个魔极宗都要被他给震塌,所有魔教中人全都把头低的更低了,生怕这股怒火波及到自己身上。   即便是往日仗着自己年纪小,和魔尊相处很有几分下界爷孙模样的红童,都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魔尊喜怒无常,杀人如麻,这时候谁敢往他枪口上撞,怕不是顷刻间就会毙命。   正当此时。   一阵渺渺的梵音响起,一顶鎏金镶钻的豪华软轿飘飘然而来,轿门打开,走出一个面目普通却容止清贵的少年,“谁惹我师父这么生气?”   魔教弟子就像见了救星一样,纷纷向他行礼:“梵少主!”   红童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拉着他的手说:“是那女娲宫主。”   梵少主:“区区一个阶下囚,师父想要治她,容易得很,她那道侣不是被关押在魔宫吗?是叫无尘子吧?不如把他带上来,当着女娲宫主的面,找几个人陪他好好玩一玩。女娲宫主要是道心坚如磐石,我们就当是免费给她表演节目了,但凡她道心因此受损,有丝毫裂痕,待她道心崩溃,师父又何愁破不开这莲花化身?”   魔尊抚掌而笑:“妙极、妙极!梵儿,为师没有白宠你,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从前只想着从外面破开莲花化身,怎么没想到动摇她的道心!这满屋子的人,也都是酒囊饭袋,一万个人加一块也比不上梵儿一个人的脑子好使。来人啊,带无尘子!”   就在梵少主走进坍塌的摘星阁的那一瞬间,楚渊那门上古秘术疯狂闪动。   这说明,秘术追踪到了要找的人。   什么梵少主?   这分明就是摇身一变的神耀帝国宋晏! 第98章   等魔教弟子把无尘子带上来的时候, 魔尊早就换了另一间大殿。   至于坍塌的摘星阁,自有掌管宗门庶务的管事重新修缮。   无尘子面容清隽,气质出尘, 哪怕是久在牢狱之中,一身伤痕和血污,仍旧不掩清华, 如同莲花般出淤泥而不染。   魔尊打量着他:“当年你是方寸山第十九代弟子中最拔尖的一号人物,却为了成为女娲宫主的道侣, 自愿放弃成为宗门掌教候选人,一时传为一段佳话, 仙界不知多少人羡慕你们是神仙眷侣。”   无尘子笑道:“难为你还记得方寸山,但你真不配提起方寸山, 方寸山人人以你为耻。”   魔尊:“真是不是一家人, 不进一家门,你和你道侣一样牙尖嘴利, 不过你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今天本尊帮你找点乐子,来人——”   他这个“人”字的话音还没落下, 便见到无尘子七窍流血。   魔尊:“!!!”   无尘子竟然活生生地震断了自己的心脉。   无尘子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瑶儿, 可惜没办法和你同饮桂花树下埋的那坛酒了。”   魔尊想要救回他的性命,可他早在进入这间大殿之前, 就心脉俱断, 即便是大乘巅峰期的魔尊也回天乏术。   女娲宫主一笑:“我早就说过, 方寸山弟子, 没有贪生怕死之徒,这一幕魔皇见得还少吗?为何还是不懂呢?你逼死师兄,只会令我道心愈坚。待我进阶大乘巅峰那一日, 必将手刃你的头颅,为方寸山清理门户!”   魔尊气得一拂袖,桌上的杯碗酒碟碎了一地,厉声道:“无尘子好端端的为何突然寻死,是不是你们把梵儿的计划告诉他的?审讯堂由谁负责?”   蛇蝎姥姥立时跪地:“审讯堂由奴家负责,还请教主明察,无尘子虽则隶属于审讯堂,可他近日都关在水牢,红童说有办法撬开他的嘴,把他给要走了。”   红童同样跪地:“还请教主息怒,我也是想为教主分忧,才把无尘子带到水牢,左护法向来不放心我,他们审讯堂的人分明都一直跟着无尘子,刚才押送他过来的,也有审讯堂的狱卒。”   盛怒之下的魔尊,哪有心情给左右护法断这种官司,直接使用搜魂术,把所有接触过无尘子的魔教弟子统统搜魂。   他的魔力霸道无比,蛮横地破开所有人的神魂,没有人能经受得起这种凌虐,那些弟子当场死亡,死状各个凄惨无比。   搜魂看到的画面,把魔尊气得够呛。   那些魔教弟子领命去带人,打从一见到无尘子,就用污言秽语折辱他,甚至还有人抢着要亲自上阵,“就算是个男人,可女娲宫主的道侣,滋味一定不错吧?”   无尘子那样的心性,被这样折辱,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难怪他会在进入大殿之前,就先一步震断心脉。   魔尊:“一帮废物,坏本尊大业,倘若不是你们多嘴,无尘子进了大殿,在本尊的眼皮子底下,又何至于想死就能死?蛇女、红童,本尊把魔极宗交给你们管理,你们就是这样治下的!”   蛇蝎姥姥和红童同时求饶:“请教主饶命!”   魔尊:“本尊从来不给人第二次机会,从今日开始,魔教教内一应事物,你们都不必插手了。梵儿,你来接替他们原本的事务,本尊现在只信得过你。”   裴天落:“徒儿定不负师父所托。”   莲花化身之内,天帝和天后痛惜无尘子的遭遇,痛骂魔教上下,安慰女娲宫主。   女娲宫主却有几分神思不属。   师兄死前,为何要那样说?   桂花树下那坛酒,我们早就饮完了,就在仙魔大战前夕。   早在那一日,这对夫妇就将生死置之度外,誓死守卫仙界正道。   当时约定的明明是,如果能渡过此次大劫,来日再一同酿酒,重新埋于桂花树下。   师兄已死,哪还有什么来日?   乌泱泱的人群下方,楚渊和王玄之对视一眼。   王玄之对楚渊微微点头。   镇老头:“看来这事,成了?” 第99章   魔极宗的天变了。   从前左右护法分庭抗礼, 如今少宗主一家独大。   魔尊再次闭关之后,魔教上下由梵少主一人大权独揽。   这位少宗主在大家眼里,其实很神秘, 他来魔教的时间并不长。   当时魔极宗一共有十三位神子。   魔教自称神教,神子就是少宗主候选人的意思。   这位新来的梵少主,只见过教主一面, 就得到魔尊的赏识,魔尊将他收为关门弟子, 破格提升他为神子。   梵少主成为神子的第一天,就杀光了其他所有神子, 成为唯一一位少宗主候选人。   当时蛇蝎姥姥自以为抓到梵少主的把柄,去向魔尊告状。   哪知道魔尊听后大喜:“魔极宗的神子实在是太多了, 本尊根本记不住谁是谁, 早就说让他们赶快把其他人都杀了,剩下的那个就是少宗主, 偏偏都是一群不成器的,谁也杀不了谁。梵儿做的真是极好!废物死了刚好,以后他就是魔极宗的少宗主。”   魔尊还因为蛇蝎姥姥告密, 重罚了她, “你跟随本尊时间最久,偏偏在修炼上最不上心, 整天搞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心机把戏, 你现在连红童都打不过, 还是好好静思己过吧!”   这就是蛇蝎姥姥为什么那么忌惮梵少主的原因。   蛇蝎姥姥自知不是什么善类。   可比起变态程度, 还是差了魔尊太多。   她以为,魔极宗那些神子,都是魔尊亲手教出来的徒弟, 魔尊和他们好歹有一份师徒情谊。   没想到这老魔头薄情寡性至此!   起初,蛇蝎姥姥和红童都以为,梵少主新官上任,要找人开刀。   可他仍旧重用左右护法的那些部下,就连对蛇蝎姥姥和红童两人都很和善,遇到一些宗门事务,仍旧会请他们俩拿主意。   红童:“梵哥哥真好。”   蛇蝎姥姥却觉得,这位新任少宗主是个笑面虎,对他们越是轻拿轻放,就越是没安好心。   ****   魔尊由于蛇蝎姥姥和红童治下不力而盛怒的那一天,杀了许多人,尸体全都抬进了血池。   王玄之在碧舫设宴,由他做东,邀请何管事和几位堂主赴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玄之取出一份设计图纸:“我有意在自己的院落里,修建一个小型血池,还请几位帮我掌掌眼。”   其实但凡在魔极宗混的不错的魔修,在自己居住的洞府里,都会有这样的血池。   宗门的血池,是敞开给所有人共用的,难免有诸多不便利之处,而且要价也极高,在里面待上一小会儿,花费的宗门贡献点就是天价。   自己修炼一个小型血池,价格当然也很让人肉疼,不过魔修都离不了血池修炼,修建一个能用上一辈子,性价比很高。   几位堂主看的大开眼界:“你这血池内嵌的阵法,似乎比宗门里的还要更好?”   王玄之:“是让我手底下一个擅长阵法的属下,帮我改了一些,诸位要是还看得上眼,我让他把阵法原理誊写给你们。”   何管事:“不愧是你啊,血海老弟,爽快!”   这等改良阵法,他要是拿去售卖,又或者是上交给宗门,都能获得一笔不菲的宗门贡献点,却直接这样白送。   人情这回事嘛,讲究的就是有来有回。   一个堂主说:“血海老弟,你这个朋友,我吴某人交定了!想要修建小血池,光有阵法还不够,血池需要的血肉、死气,需要从尸体上提供。刚好教主那一日大开杀戒,如今血池那边有不少盈余,你若需要,自取便是,这些都是高阶魔修,可比去外面猎杀凡人效果好得多。”   他说的是让王玄之白拿。   但王玄之又怎么会白拿?当下便送了他许多魔灵丹,“是我手下的人炼制的,吴堂主要是不嫌弃,可以试试。”   吴堂主:“早就听闻,你手下人才辈出,这种魔灵丹对于提升修炼大有裨益,看来今天我是注定来白吃白拿了。”   他得了王玄之天大的好处,当然也想回报一二,这样下次再有好事,王玄之还会想着他。   因此给王玄之的是最上乘的一批尸体。   那里面就有无尘子。   其实王玄之,从来就没想建造什么血池,他要的就是无尘子的尸体!   只不过,他带着这么多人在魔教卧底,每一步都要谨小慎微,绝对不能让人看出他的真实目的。   这样一番操作下来,倒变成吴堂主主动把无尘子的尸体送给王玄之,别人自然不会对他起疑心。   王玄之打开隔绝阵法。   这个阵法是由王玄之、楚渊、镇老头三人联合绘制,即便是魔尊亲自探查,如果不是使用特殊的探查手法,都会被瞒过去。   如今魔尊闭关不出,在这等阵法之下,绝对安全。   王玄之看向楚渊:“镇前辈,请您出手。”   镇老头借用楚渊的身体,在无尘子身上施展出一种上古秘术。   原本已经死去的无尘子,缓缓睁开双眼:“玄儿。”   王玄之的眼底隐隐有湿意:“是我!”   早在王玄之把程太傅带进梦境会议时,就打探到无尘子被关押在水牢,他很快就借助职务之便去了水牢,也把无尘子拉进梦境会议。   当时他们就讨论好了,要助无尘子假死脱身。   只不过还在等待时机。   原本王玄之打算的是,设计一场狱卒欺凌无尘子的戏码,让他由于用刑过度而死。   只不过,那样一来,无尘子免不了要再受上许多皮肉之苦。   今天在摘星阁,听到宋晏那样提议,王玄之立刻就做下决定,让无尘子借此次之事假死。   他趁着众人从摘星阁转去新的大殿时,佯装回小院为教主取礼物,事实上将无尘子拉入梦境会议,商议此事。   这个计划一环扣一环,每一环都不允许出现丝毫差错。   直到此时此刻,镇老头才彻底放松心神,“我真怕我这脑袋瓜子,回忆起来的上古秘术出了差错,要是这门假死秘术有问题,我可就是千古罪人了,还好、还好。”   身体尚在虚弱的无尘子,下床向他行礼:“有赖搭救,大恩大德——”   不等他说完,镇老头就连连摆手:“别说这个,忒见外,我家徒弟跟你家女婿是拜把子兄弟,咱们亲如一家,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王玄之:“这计划唯一美中不足的一点就是,要害的女娲宫主伤心了。”   无尘子倚在床边一笑:“宫主大人才智过人,有我假死前说的那句话,她定能猜到实情。”   在外人面前,无尘子从来都尊称他的道侣为宫主大人。   他不介意在旁人眼里,他们是女强男弱的组合,而是带头维持她的威仪。   女娲宫遵循旧制,由上古母系社会流传至今。   事实上,女娲宫主从来没有平起平坐的道侣,只有侍君。   一位女娲宫主,往往会纳许多侍君,像人间帝王那样后宫三千。   但女娲宫主和无尘子感情实在是太好,弱水三千,她只取他一瓢。   王玄之就好羡慕啊!   尤其是联想到梦乡里,宋如说的以后她要左拥右抱。   我会梦到那样的事,是不是因为我潜意识里,就怕仙儿有一天也像从前的女娲宫主那样多情?   等救回父皇和母后,我一定得向无尘子前辈多多取经,看看要怎么才能拴住这些女娲后人的心。   哼,女娲后人都是花心大萝卜!   吴堂主送来的还有别人的尸体,王玄之原本打算用化尸粉处理掉。   忽然听到镇老头说:“等等,有点古怪。”   王玄之:“怎么了?”   镇老头:“此人神魂有异。”   无尘子认出,那人就是用语言羞辱他的其中一个,眼底闪过一抹嫌恶,向他们说了那尸体的身份。   镇老头:“从这人尸体识海被破坏的程度来看,在他被魔皇搜魂之前,他的神魂就已经被人控制了。这是一种很隐蔽的手段,要不是我修炼过神殿那门养魂术,和这种控制神魂的手段有异曲同工之妙,我绝对察觉不出来。”   王玄之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试图抓住点什么,但又什么也抓不住。   镇老头又去查看其他尸体。   最终,他一共挑出四具神魂有异的尸体。   无尘子:“这些全都是当时羞辱过我的人。”   王玄之手里的折扇开开合合,另一只手指微微曲起,指骨在桌子上有节奏地敲击着,他在脑海里不停地复盘着今天发生的这一切。   什么是可控的?   又有什么是不可控的?   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谁在背后谋划着这一切?   终于,王玄之抓住脑海里那道亮光,用折扇狠狠地敲击掌心:“宋晏!”   众人全都茫然地看着他。   王玄之是团队大脑,当即为他们解释:“是计中计!我们中了宋晏的圈套,宋晏也中了我们的圈套,我们帮助宋晏完成了他想要的目的,他也帮助我们完成了我们想要的目的。当然,在此之前,他既不知道我们的目的,我们也不知道他的目的。”   这一番话,把其他人绕的更晕了。   王玄之:“简单来说,宋晏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真的动摇女娲宫主的道心,帮助魔尊破开莲花化身。他想的原本就是逼死无尘子前辈,这几个凌辱前辈的魔教弟子,是被宋晏控制了神魂,宋晏想要的,是绊倒左右护法,夺权!此人当真可怕,他算到了每个人在这件事情里的反应。算到无尘子前辈的性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算到左右护法之间,必然互相推卸责任;也算到魔尊盛怒之下,会直接搜魂。”   镇老头是最先听懂的:“可我还是不明白,那魔尊今天要是不发火呢,宋晏怎么知道,魔尊一定会因为女娲宫主生气?”   王玄之:“这是看似不可控的部分,但它同时也是可控的。由于魔尊和女娲宫主之间存在的矛盾,他们的过往、性格、选择、观念,决定了俩人总有一天会爆发这样的争吵,宋晏只需要等待争吵的那天就可以了,只是那天刚好是今天。”   楚渊也回过味来:“宋晏唯一没有料到的是,我们早就想帮无尘子前辈用假死的方法脱身。”   王玄之:“对,他成全了我们,反过来,我们也成全了他。不过,从现在开始,他在打的就是明牌了,而我们还隐藏在暗处。他不知道我们是谁,也不知道我们的目的,但我们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想要什么。接下来,只要用的够好,他就会是我们手里的一颗棋子,两极反转!”   楚渊最关心的是宋如:“如果宋晏擅长这样控制神魂的方法,有没有可能,阿如也被他控制了?”   王玄之:“从理论上来说,有这种可能。”   镇老头:“从实际操作上来看,我还需要更多的活体来做参考。就是多多探查一下其他被宋晏控制神魂的活人,才能判断出来,他这门控制神魂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无尘子总结道:“看来接下来,咱们要打一场硬仗了。”   宋如的声音,从月禅镜里响起:“什么硬仗,你们在聊什么?”   等她看清眼前的那人是无尘子之后:“!!!”   怎么肥四?   王玄之不是刚来魔界卧底吗?   我就只是在女巫村走了一下欺压夏尔的日常剧情。   王玄之怎么就把营救无尘子这样的大剧情都给刷完了啊!   无尘子先前就从王玄之的口中,听说过宋如如今的情况。   亲眼见到女儿如今变成月禅镜的器灵,从来都温润带笑的无尘子,眼底有泪花闪烁,“仙儿!”   宋如:“父君。”   女娲后人是仙凡魔三界最尊贵的血脉,历来女娲后人,哪一位不是天之骄子?偏他的女儿,尚在母亲腹中时,就遭逢仙魔大战,一出生就落下病症,如今还不到韶华年纪,他们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宋如最害怕的就是面对这样的场景了。   她其实就是吃软不吃硬。   伊卡贝娜怎么骂她都无所谓。   简单一个魔法,耳朵一堵,完事。   可无尘子的眼泪,救命!   宋如求助地看向王玄之。   王玄之急着和她分享喜讯:“仙儿,我们此次不仅救出了无尘子前辈,还知道我父皇母后和女娲宫主都还活着!”   对、对、对,宋如赶快拿这个来劝无尘子,“父君你别哭啊,咱们女娲血脉没有断啊,等咱们杀了魔尊,救出母上大人,你们再生一个妹妹就行了。”   原本泪珠都快滚落的无尘子,一下子就被她给气笑了。   王玄之佯装咳嗽,用折扇挡着脸,给宋如打眼色,“仙儿你这都说的什么糊涂话?”   宋如也疯狂给他传递眼神,“玄之哥哥救命!”   好久没有这种被仙儿依赖的感觉了啊。   还怪受用的。   王玄之轻声一笑:“程太傅对我说,乘云子前辈向来擅长偏门杂术,或许能有复活仙儿的方法。只不过乘云子如今隐藏在仙界,就连我们也不知道他的踪迹。”   无尘子的声音无比坚定:“我去寻找乘云子。” 第100章   宋如登陆王玄之的仙侠世界, 是想关注一下剧情推进。   在书里,王玄之此次来魔界卧底,很大程度上削弱了魔教的力量。   他发现左右护法素来不和, 通过一系列事件,激化了他们的矛盾,引得蛇蝎姥姥和红童二人内斗。   王玄之此前, 特意和楚渊说过,“仙儿不喜欢听神耀帝国神女的事, 咱们处理宋晏的事,可以避着她点, 免得惹她不开心。”   因此,宋如苏醒, 王玄之也就没有再聊关于魔教梵少主的事。   倒是宋如主动问起:“玄之哥哥, 这个梵少主,给你们造成困扰了吗?”她很担忧在书里压根都没有出现过的少宗主这号人物。   王玄之:“没有, 他反而是我手里的一颗好棋子。其实此次,我们能比原定计划里更早地救出你父君,和他也有一定关系。”   系统:【如果梵少主能成为王玄之的助力, 是不是因为, 天道也察觉到这个世界的剧情线出了一些问题,主动帮男主补齐。】   这不是没有可能, 像这种以起点大男主小说演化出来的小世界, 男主就是整个世界的核心, 说是整个世界都围绕着他转也不夸张。   宋如:【那天道能不能送个金手指, 把王玄之道基里的魔气拔除了?我只要一想到万年玄冰洞里见到的那一幕,就特别难受。】   她们俩谁都没有往梵少主就是裴天落那个方向去想。   这是一个思维惯式。   裴天落是宋如亲自打的,她很清楚他到底伤成了什么样, 伤势重到连路都走不了,怎么可能来魔界蹦跶?   系统其实是有定位男主的功能,但凡梵少主离宋如的距离足够近,也会提醒她梵少主的真实身份,就是裴天落披的马甲。   可是宋如只见过梵少主一面,这人还神秘的很,连轿子都没下。   ****   刑扈是蛇蝎姥姥的得力手下,当初被她派往下界,筹备处子心头血一事。   今日,刑扈回魔界复命。   蛇蝎姥姥居住的宫殿名为合欢苑。   刑扈走进内殿,恭恭敬敬地跪地行礼:“参见姥姥!”   红得似血的床幔之中,妖艳似二八少女的蛇蝎姥姥,正在宠幸一个魔修男子。   那男弟子的眼睛里有痴迷,也有野心。   他爬上蛇蝎姥姥的床,被人所不齿,但只要能攀上这位左护法,又何愁实力无法晋升?   男宠一面取悦蛇蝎姥姥,一面说道:“姥姥,执法堂的人看不起我,说我修为低下,我怕自己这点修为,出去以后丢了您的面子,您能不能……”   蛇蝎姥姥:“是啊,你修为确实不高。”   那男弟子眼睛里迸发出狂喜之色,蛇蝎姥姥是不是要提携他了,但凡她从指缝里漏出来一点,都够他飞黄腾达了。   然而那一丝狂喜还没有散去,他整个人就像是骤然被吸成了一具干尸,竟是被蛇蝎姥姥同时吸干了精气、血气和魂魄。   蛇蝎姥姥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来人,把他拖下去吧。”   下人的动作很快。   她坐在梳妆台前描眉,都不必涂口脂,她的红唇就比那口脂更妖艳,红的像是刚刚饮过人血,她也确实刚刚饮过人血,“这小男宠,还挺会替本座操心的,居然还惦记着自己修为低,出去以后会落了本座的面子,这下可以了吧,他不用出去了。”   刑扈:“姥姥英明!”   蛇蝎姥姥:“刑扈,你从杂役弟子,晋升成为外门弟子,用了多久?”   像新飞升的血海老祖,是破格成为魔教弟子,没有经历杂役院。   大多数魔教弟子,都是从杂役院一步步爬出来的。魔教的杂役院,就像养蛊一样,只有最强的,才能从里面活着出来。   刑扈:“四个月。”   蛇蝎姥姥娇声一笑:“本座只用了七天,故意诱拐那些男人半夜来我房间里,采补完他们的元阳,在他们兴致最高、防范最松懈的时候,把他们全杀了。刚才那个男弟子,居然还想反过来利用我,你说可笑不可笑?这都是本座几万年前就玩烂的把戏。”   刑扈:“您是因为天赋被选入魔极宗的,刚进来时才练气境,连跨两个境界,斩杀金丹境弟子,实在很了不起!”   蛇蝎姥姥:“刑扈,知道我为什么重用你吗?你是难得的聪明人,那时有多少魔教弟子在暗中嘲讽我,说我是靠皮相吃饭,说那些男人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但你一向都看的很透彻,我靠的从来都不是这张脸,而是我天魔之体的魅惑术,他们会死,只是因为我够强!”   刑扈向她献上此次的收获,“姥姥,这是一千份处子心头血,都用了特殊的方法保鲜,请您查看。”   蛇蝎姥姥随意扫了几眼:“这保鲜方法有点意思,我本来还在想,两界通道尽管凝实,还是只能通过元婴期的修士,元婴之下都会被空间撕扯力绞成肉泥,我要的是处子心头血,可不想吃肉泥,你这次办事很得力,一会儿去领赏吧。”   刑扈:“是血海老祖门下一个擅长阵法的魔修提供的。”   蛇蝎姥姥:“血海老祖这个人,确实有几分本事。刑扈,你既然回来了,也帮本座参详参详,前些时日,我无意间惹得教主大怒,他把原来由我管辖的宗门内部事务,全都移交给了梵少主。那姓梵的心机叵测,表面上待我还像从前一样,仍旧重用我的旧部,可我总觉得他没安好心,我这两天眼皮子一直跳啊跳的。”   刑扈:“此事我也听说了,教主只说不许您插手宗内事务,如果我们在宗外事务里取得成绩呢?”   蛇蝎姥姥:“比如说?”   刑扈:“仙界余孽!”   蛇蝎姥姥:“这倒是个好主意,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你即日便前往仙界,搜索那些隐藏起来的旧天庭余孽,尤其是方寸山弟子,教主对他们极为看重,如果这事办成了,让我在教主那里重新得脸,本座必将对你重重有赏!”   ****   森罗宫。   是魔教少宗主居住的主殿。   殿内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装饰,也不曾摆设任何家具,只在正中央有一汪血池,鲜红如血的池水,如同泉水般汩汩喷涌。   裴天落倒在大殿入口处,就连从门口走向血池这点距离,他都办不到。   此前在摘星阁,不过是强行伪装成没有伤势。   魔极宗是个人吃人的地方,裴天落不能让任何人看出他有一丝一毫虚弱的迹象。   就算是表面待他十分宠爱的魔尊,裴天落叫他师父,那老魔头亲昵地叫他一声梵儿。   倘若被老魔头知道,他受如此重伤,再没有利用价值,怕不是第一个要杀他的,就是那老魔头。   裴天落在魔极宗不信任任何人,即便是那些表面上待他无比恭敬的婢女,他也不许她们踏入森罗宫一步。   裴天落像是一具刚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尸体,双手死死地扣着地面,一步一步地向着血池爬去。   脑海里响起小宋晏的声音:“裴天落,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什么堕落神主,什么天灾化身,什么邪恶之主,你在地上这样蠕动的样子,丑陋的就像是粪坑里的蛆,真是可悲可恨又可怜,你大老远跑到魔界,做出那么一大堆布局,就是为了当这种可怜虫吗?”   裴天落的手掌都被磨破了,鲜血淋漓,他一面像个病痨鬼似的咳血,一面继续往血池的方向爬,“你个傻子懂什么,一切都在我的布局之中,倘若我能挑拨离间,让红童和蛇蝎姥姥内斗,待他们打到两败俱伤,就是我渔翁得利之时。不管是蛇蝎姥姥的天魔之体,还是红童这种本体是怨鬼,由天下间所有怨念化身而成,对我来说都是大补灵药。”   小宋晏:“是,我是傻子,没你聪明,看不懂你整天算计来、算计去的,我只看到你连血池都爬不进去。你说你堂堂一代神主,沦落到这个地步,我要是你,早就找一根绳子吊死了。”   裴天落笑道:“放心,你那傀儡姐姐都好好的活着呢,我这主人又怎么能比她短命。”   小宋晏:“不许你咒你我姐姐,提都不许你提,你不配提她!”   终于,裴天落的身体摔进了血池里,他甚至连坐直都办不到,任由那些从四面八方而来的血水,灌进他的耳鼻口眼之中。   他伤势太重,支撑到这里已经是极限,彻底昏迷了过去。   等裴天落神智稍微苏醒一些,便听到红童在外面敲门:“梵哥哥,我手下的人打探到,蛇蝎姥姥要派刑扈前往仙界,捉拿逃逸在外的仙界余孽。我和她一起惹了教主不开心,如果她这次能讨教主欢心,受罚的岂不是只剩我一个人?四部首座里有她的人,听说她正在为他们搜罗秘法,辅助他们进阶,如果他们有人到了第六阶合道境,我又失去教主宠信,这个右护法之位,还坐得稳吗?”   裴天落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就是他为什么不动左右护法那些心腹的原因。   还让他们在原来的位置待着,他们自然还有原来的关系网。   魔教势力盘根错节,左右护法互相提防,各自都在对方那里埋着许多眼线。   双方任谁有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对方。   裴天落循循善诱道:“跟着刑扈一起前往仙界的,不是也有你的人吗?”   红童:“我那个探子,确实很得刑扈信重,关键时刻,定能搅了他的好事,只不过我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啊。梵哥哥,你一向聪明,能帮我支个招吗?”   裴天落:“其实想从内部破开莲花化身,动摇女娲宫主道心这件事,从大方向来看并没有错。”   红童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他只不过是刚刚诞生没多久,但这个没多久,是相对于蛇蝎姥姥那种活了几万年的老妖婆而言。事实上,作为世间怨念化身,红童的心性远比一般人更歹毒。   红童一点就透:“女娲宫主在意的人,不只有道侣无尘子,还有如今尚在下界的那个女儿——女娲宫圣女!如果我能找到她,吸取当日无尘子自断心脉的教训,全程都亲自看管她,不给她自尽的机会,真的帮老祖破开莲花化身,何愁他不对我另眼相待?” 第101章   魔界中人并不知道, 宋如已经死了。   当年魔尊在下界布下天罗地网,甚至传下秘术,将派去围剿飞升之门的魔修强行提升到化神境, 想要将天庭太子和女娲宫圣女一网打尽。   没有人知道,那一天王玄之和宋如是如何逃脱的。   他们唯一知道的是,当天参与这一项任务的魔修, 全都死绝了。   红童兴冲冲地派人前往下界。   魔界和凡人界的通道,本来就由他把守銥誮, 他想派人下去,那实在是太简单了。   当然, 红童不知道的是,他派去的那些心腹里, 也有蛇蝎姥姥的耳目。   就像蛇蝎姥姥不知道, 跟随刑扈一起前往仙界追杀天庭旧部的人里,也有红童的耳目。   刑扈那边时不时传来好消息, 追踪到了仙界余孽的踪影,不过对方实在太过狡猾,想要抓到他们并不容易。   蛇蝎姥姥大喜, 从前哪里能找到天庭旧部的踪迹?她果然没有白白倚重刑扈, 至于无法将对方抓获,再加大兵力就是。   属于魔教左护法蛇蝎姥姥的势力, 源源不断地向仙界派去。   下界, 红童那边也是捷报连连, 原来曾经的天庭太子和女娲宫圣女, 如今在凡人界率领正道修士,组建了一个新天庭,专门为反抗魔修统治。   只要能找到小仙庭成员, 何愁没办法顺藤摸瓜,把王玄之和宋如全都拿下?   不过那些正道修士毕竟在凡人界扎根太久了,那里是他们的主阵地,想要把他们全都抓起来并不容易。   更别提分辨谁是小仙庭成员,谁不是了。   红童索性不分辨,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   魔界派去凡人界的修士,会被天道压制修为,撑死只能发挥出化神境修为,还是冒着同归于尽的风险使用秘术。   魔修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如今连正主王玄之和宋如的面都没见着,谁舍得为了阿猫阿狗三两只,就玩命去拼。只施展元婴期实力,搜寻进度难免很慢。   好在,红童作为魔教右护法,一直深得魔尊宠信,手里培育出的亲信很多,继续加大兵力就是。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进了一家赌庄。   一开始你只抱着随便看看的心态,庄家哄着你往里面押了一块钱,你赚了十块。   尝到甜头以后,忍不住又押进去一百块,然后是一千块、一万块……最后彻底梭哈。   你以为自己运气逆天,然而,你根本不知道的是,这只是一个杀猪盘。   不管是赌局,还是庄家、发牌的荷官,甚至于和你一起押注的其他赌徒,全都是假的。   这是专门为你一个人设计的杀猪盘,所有人联手哄着你赌到倾家荡产。   最后,不管是红童,还是蛇蝎姥姥,都把全部兵力押了进去。   蛇蝎姥姥满心欢喜地等着刑扈大胜的消息传来。   等来的却是刑扈孤身一人逃回魔界,浑身上下鲜血淋漓,手里捧着断掉的左臂,跪在合欢苑大门外:“姥姥,我们被人算计了!红童他丧心病狂,为了压过姥姥一头,甚至和仙界那帮人联手,他叛教通敌,我们所有人马都折在仙界了,卑职也是拼着自断一臂,才能逃出生天。”   蛇蝎姥姥震怒!   她砸下这些年培育的所有势力,就是想立个奇功,重新得教主赏识。   没想到竟然被红童从背后捅了一刀!   好一个红童,从前不管魔界如何内斗,但在对战仙界这一方面,好歹是劲儿往一处使。   红童居然连这条底线都踩!   既然你不仁,那就休要怪我不义!   “红童小儿,本座若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红童居住的主峰,上演着同样的一幕。   他所有的兵马,全都折在了凡人界,直到此时他才知道,蛇蝎姥姥一直在他的人里安插着内奸。   “这个老妖婆简直是疯了,她为了和我争权夺利,居然不惜叛教通敌,向凡人界那些牛鼻子老道出卖我手下的人!”   红童年纪尚轻,不像蛇蝎姥姥,在魔教有那么大的势力。   每一个亲信,都是他亲手栽培出来的。   甚至于,为了让他们实力更强,他还分出一部分怨念,帮助他们修炼。   如今这些手下全部阵亡,就连红童的实力都大打折扣。   那里面可有不少都是化神大圆满,即便放在当年仙魔大战之时,都是魔教最强大的一支兵马之一。   就这么在凡间界,被压制着实力,连真正的修为都无法发挥出来,就全都憋屈地死绝了。   “老妖婆,我与你此仇不共戴天!”   系统美滋滋地盘点收获:【宿主,咱们的剧情完成度又往上动了,系统判定王玄之卧底魔界的主剧情快要完成了!】   魔教这左右两大护法,固然原本就有矛盾,蛇蝎姥姥和红童之间向来不对付,但绝对不该闹到这种程度,全是王玄之在背后推波助澜。   当然,其中也有很多计谋是宋如贡献的。   还有楚渊和镇老头。   系统:【镇老头这个随身老爷爷,本来是楚渊一个人的金手指,结果现在由于任务世界融合,直接变成楚渊和王玄之两个人的金手指。宿主,你上次说的雷击之塔+命运之轮两张牌,危机同样也是转机,这样想想真的很有道理啊,咱们这个任务世界剧情推动比书里快多啦。】   宋如:【前提是咱们不能掉马。】   系统发了一个捂紧小马甲的表情包。   忽然,系统发出尖锐的警告音:【嘀——嘀——嘀——警告!警告!魔法世界男主夏尔遭遇死亡危机,生机流逝中,请立刻前往救援!请立刻前往救援!】   宋如:“!!!”   怎么回事?   夏尔好好地在女巫村待着,每天不就是干干农活吗?   她当时传送过来的时候,夏尔还在快乐种蘑菇呢。   怎么会遭遇死亡危机?   一旦男主死了,任务世界可就全都崩了。   更别提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宋如早就已经把夏尔当成自己的朋友。   王玄之卧底魔界的剧情,到了收尾阶段,不盯着应该也没事。   宋如当机立断:【传送回魔法世界!】   ****   森罗宫。   裴天落通过傀儡得知,蛇蝎姥姥和红童的手下全都折损。   即便再是讨厌裴天落的小宋晏,也不得不承认:“你玩弄起这些计谋真可怕。”   兵不血刃,就把魔教左右护法的双翼给折断了,让他们几乎快要变成光杆司令。   裴天落却微微皱着眉头:“不对劲。”   小宋晏:“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裴天落:“但是太快了,比我预估中的进程快了太多、太多,像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他猛地从血池里站起身来。   裴天落一袭紫衣被鲜血浸湿,血珠沿着长发滴落,长腿交叠,从池水里迈出,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动作,由他做来,却像是神明走下王座那样。   他的伤势仍旧很重,血池这种疗伤方法,对于神明层次的他来说,实在是收效甚微。他的肌肤原本就是冷白色,由于失血过多,如今更是苍白到近乎病态。   容貌却是极盛,这张曾经为他招致祸患,让他不惜亲手撕烂的脸,任谁见了都觉得美得惊心动魄。然而没有人敢多看他一眼,实在是他的气势远比容貌更盛,极具威慑力。   高高的眉骨之下,那双紫眸邪肆无比,深邃、神秘、妖异,又危险。仿佛是一个真实存在的黑洞,只要和他对视上一眼,就会被他吸走整个灵魂。   “滴答、滴答”,随着他的走动,血珠滴在地上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响起。他就像是一个刚刚苏醒的吸血鬼,漂亮到过分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那双紫眸里的光彩生辉,眼角的泪痣妖冶,“事情好像变得很有趣,有人在背后算计我吗?让我来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以我为棋子。”   等他走到森罗宫的门口,已经完全换了一副面容,又是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梵少主了,“来人,备轿。”   ****   合欢苑。   仆人通禀:“姥姥,梵少主来了。”   蛇蝎姥姥:“他来做什么?”   但姓梵的是少宗主,她再是厌恶他,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好,亲自前往大门外迎接。   梵音阵阵,那顶奢靡豪华的金轿飘飘然落下。   蛇蝎姥姥连忙带众人跪地行礼:“恭迎少宗主!”   裴天落:“免礼。”   蛇蝎姥姥:“不知少宗主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裴天落:“听闻姥姥座下的一员大将受伤,如今我掌管魔教事务,于情于理,都该来探望一番。”   这姓梵的又是来看我的笑话!   他跟红童说不定就是一伙的!   蛇蝎姥姥恨不得把眼前的金轿轰碎,却压抑着怒火不敢发泄,不软不硬地刺了一句:“您消息倒是灵通。”   裴天落:“刑扈何在?我也算是略通岐黄之术,不如由我为他诊治一番?”   他说话听起来客气,但魔教等级森严,莫说如今他执掌大权,即便是他只挂着一个少宗主名头的时候,蛇蝎姥姥也不敢忤逆他,这就是在下命令。   蛇蝎姥姥对仆人说:“去把刑扈抬过来。”   刑扈伤势太重,勉强回到魔界,已经是强力支撑,早就昏了过去。   少宗门连轿门都没有打开,只是窗上的软帘掀起,从里面伸出一只苍白而修长的手,指尖虚虚地搭了一下刑扈的手腕。   蛇蝎姥姥听到金轿里传出一声轻笑。   就像是见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华丽清润的声线,笑得既凉薄又轻蔑。   “姥姥忙正事吧,我就不打扰了。”   众人再次跪了一地:“恭送少宗主!”   金轿里,裴天落指尖涌现出滚滚黑雾,“这可不是刑扈啊,他是被人假冒的。这个冒牌货的神魂,如今在一个很有趣的地方,通过阵法构建的梦境吗?”   刑扈确实是假的,真正的刑扈,原本想要为祸下界,王玄之命人杀了他。   如今这个刑扈,是林远兴假扮的。   他借着昏迷,进入了小仙庭的梦境会议。   没有人发现,林远兴的座椅上,缠绕了一丝黑雾,一只漂亮又邪异的紫眸,从那黑雾里凝视着梦境会议。   裴天落低估了王玄之和楚渊,他绝对想不到,楚渊不仅破译了他的追踪手段,还反向在他身上安插了追踪秘术。   同样的,王玄之和楚渊也低估了裴天落,他们绝对想不到,裴天落的神魂竟然强大到能跟着林远兴进入梦境会议。   没有任何人发现那只妖异的紫眸。   会议如常进行。 第102章   此次正道大获全胜, 每个人都是喜笑颜开,就连一直苦着一张脸的赵文林,都忍不住笑得扬起嘴角。   王玄之最关心的是林远兴的伤势:“我听说你自断一臂, 这代价太大了,怎会如此?”   林远兴喜气洋洋:“自断一臂又怎样?我看到那些魔教中人被圣女布置的陷阱炸的灰飞烟灭,别提有多开心了!没了一只手, 我可以修炼独臂刀啊,一只手就能换来这么多魔教的狗杂种陪葬, 太值了!别说只是这只手,就算是我的命都搭进去, 我都能从坟墓里笑醒。”   项忠推了他一把:“行了、行了,知道你这次立大功了, 你这个刑扈扮演的真的很好, 就连蛇蝎姥姥都被你瞒过去了。但再怎么吹牛也该有个限度,别让太子殿下为你担心。”   林远兴嘿嘿一笑:“那还是圣女教我的搜魂术, 我才能完美扮演刑扈。老妖婆还夸我办事得力,给她找了一千份处子心头血,她根本不知道, 那哪里是什么心头血啊, 而是圣女精心为她调配的毒药!就跟太子送给魔教众人那些魔灵丹、魔灵石和血池法阵一样,我们小仙庭的东西岂是那么好拿的?他们现在任由剧毒侵蚀而不自知。   圣女大人有办法帮我断臂重生, 只要留着我那截断臂就行, 这是她帮我出的招。她说我完好无缺地回来, 恐怕蛇蝎姥姥会拿我撒气, 到时候就不是砍一条手臂就能解决的事了,那老妖婆直接要了我的命都有可能。   其实圣女最开始的建议,是让我直接装作死在大爆炸里。但我觉得蛇蝎姥姥器重我, 我回魔教还能接着当卧底。最后圣女就找到了断臂重生的方法,帮我安排上这一招。果然,全让她给料中了,蛇蝎姥姥当时那眼神都能杀了我,还是看在我断臂的份上,没有拿我出气。”   王玄之总算松了一口气。   林远兴:“太子,您大可不必担心,就算您不信我,您也得信圣女大人啊。当初她亲口说的,只要她还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任何一个为天庭而战的勇士牺牲。我一直都信她,她也从来都做到了!”   众人全都在夸赞宋如。   只有王玄之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哀伤。   可是你们不知道,仙儿早就死了。   她明明都死了,却还想着竭尽所能地庇佑每一个人。   楚渊是知情者,拍了拍王玄之的肩膀,给他无声的安慰。   留守在下界的小天庭成员报喜:“此次,咱们全歼了魔教右护法红童所有手下,在对抗魔界入侵之中,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胜利。嘿嘿嘿,任魔教那帮人,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血海老祖就是他们一直要找的旧天庭太子!   就算被你们说我老刘是拍马屁,我也得说出这句心声,都是圣女大人和太子殿下领导的好!真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啊,这是真正的神仙眷侣,等到圣女和太子大婚那一天,我可得带着我家女儿也去参加婚宴,让她好好沾沾喜气,以后也找个如意郎君。”   说起捷报,林远兴也不甘示弱:“我们在仙界,也杀光了魔教左护法蛇蝎姥姥的所有部下。只不过时间有限,天庭旧部只找到一小部分,无尘子前辈留在仙界,继续寻找仙界遗老。”   “可曾找到乘云子前辈?”王玄之最关心的就是乘云子的下落,打探帮宋如复活的方法。他也想有那么一天,能够真正迎娶宋如,而不是与她阴阳两隔。   林远兴摇了摇头:“乘云子的行踪太飘忽了,即便是那些固守在仙界的人,也只是很偶然地见过他一面。他本就是一介散仙,无门无派,自天宫覆灭后,就独自一人在仙界伏杀魔教教徒。有人曾经想和他一起,但他说自己干的事情太危险,拒绝了与人结伴。”   他们只知道太子很关心乘云子,并不知道那是为了复活宋如。   各个小天庭骨干相继开口,喜讯连连。   巫姜最后一个汇报:“圣女闭关前,曾交代过我,叫我们不要恋战,是时候准备撤离魔界了。如今取得如此大的进展,远超我们最开始的预期。魔教发生如此大的变故,等魔尊出关以后,必定会彻查,如果查到我们身上,如今的大好形势就会一下子全都葬送。”   王玄之:“撤是要撤,不过该怎么走,还要好好商讨一下。”   巫姜:“关于此事,圣女早有定夺,她有办法移走两界通道。炼化两界通道之后,日后我们想来魔界便来魔界,想去仙界便去仙界。而且凡人界没有魔修的走狗,不会有人再血祭一整个庆国,为魔尊凝实通道,魔修将再也到不了凡人界!”   众人:“!!!”   这方法真是绝了。   圣女怎么想到的?   王玄之和楚渊对视一眼,同样满是惊叹。   关于如何撤离魔界,他们俩之前想了很多,不管怎么操作,总是难免会有一些牺牲。即便是最优的想法,也是炸毁两界通道。   万万没想到,宋如竟能直接炼化两界通道,还能将它移走,把它的落点更改成为仙界。   巫姜补充道:“圣女同我说了一桩上古秘辛,其实魔界和仙界,原本就是同一个界面,只不过强行被割裂为两界,要更改两界通道的落点,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难于登天。”   王玄之:“如此一来,我们此次就是大获全胜!”   巫姜:“还有呢,圣女还做下安排,帮助我们在撤退之前,救出所有被魔教关押的天庭旧部。至于女娲宫主和天帝天后,只能待她来日进阶大乘,与魔尊决一死战,才能救她们逃出生天。”   除了惊叹和敬佩,在场的人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圣女今日虽然没有出席会议,但众人就是觉得,就连空着的那个主位座椅,都像是要发出光来。   圣女!   这就是女娲宫圣女!   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她的确不那么擅长阴谋诡计,没有太子主持大局时,布置出的那一条条精妙绝伦的连环计。但她用的都是阳谋,强就是一个字!   我就是有办法炼化两界通道,我就是有办法移走两界通道,我就是能进阶大乘,斩下魔尊的头颅!   小天庭骨干,本来就人均都是宋如的迷弟迷妹,现在更是直接进阶成死忠粉。   不过要是宋如本人在现场,听到巫姜这样说,一定大呼冤枉。   我原话说的明明是,等王玄之进阶大乘,才能救出女娲宫主和天帝天后,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变成我自己了?我一个残魂,进阶个锤子的第七阶啊!   巫姜不觉得这种改动有什么问题,圣女那就是太谦虚,才会说王玄之先一步大乘,反正我家圣女大人肯定会比太子早一步进阶大乘期。   部署完全部的事宜之后,众人依次离开梦境会议,挨个向王玄之告别:“太子殿下,我们就等着参加你和圣女的双修大典了!”   满堂恭贺声,无人懂王玄之的落寞。   最后,梦境会议里只剩下楚渊,他给了王玄之一个熊抱:“苦了你了,好兄弟。”   楚渊不善言辞,这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大安慰。   王玄之收拾好情绪,转而问起宋晏那边的事,“你用上古秘术追踪到,梵少主就是宋晏之后,可有新的进展?”   楚渊:“宋晏控制神魂的那门秘法,和镇前辈修炼的那门养魂术上,有许多相通之处,他猜想宋晏用的应当是摄魂术。”   王玄之:“看来神女就是被宋晏使用了摄魂术,可有办法解开?”   楚渊:“镇前辈说,还需要观察更多被宋晏控制的傀儡。”   王玄之:“听起来像是有戏?”   楚渊:“也可能只是镇前辈在安慰我,他说只要能观察到更多的傀儡,探测那门摄魂术的原理,就有三分可能逆向破解。”   王玄之:“希望和等待是这个世上最美好的两个词语,不是吗?我还没有放弃寻找乘云子,你怎么能放弃解开神女身上的摄魂术?镇前辈说话一向留有余地,他说有三分可能,我看他心里起码得有五成把握。”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一叹。   难兄难弟。   ****   魔极宗。   那顶由魔尊为表器重,亲自赏下,和他审美如出一辙的少宗主乘坐的金轿里。   裴天落指节分明的手指,端着一个翡翠色夜光杯,里面盛着猩红色的液体。他原本小口浅酌,姿态在散漫之中自有一股优雅和贵气。   却在听闻王玄之和楚渊的谈话之后,瞳孔瞬间一缩。   夜光杯从他指尖掉落,摔成碎片,血水洒了一地,溅在他的身上。   他甚至没有喊停轿,就直接推开轿门,从轿子里迈了下来。   一步踩空,他整个人直接摔在地上,头上戴的玉冠掉落,衣袍上溅满了方才的血水,披头散发,显得十分狼狈。   他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向着王玄之居住的院落而去。   所有人都被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给吓到了,这还是那位向来清贵有度的梵少主吗?这是中了什么邪!   “少宗主,您要去哪里?”   裴天落怔然。   我要去哪里?   血海老祖就是王玄之。   楚渊在我身上安插了追踪手段。   王玄之使用梦境会议引导重建新天庭。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有能解开摄魂术的方法!   我想去问一问王玄之,他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这世上当真有能解开摄魂术的方法吗?   摄魂术明明是不可逆的啊……   从我对姐姐种下摄魂术的那天起,我就亲手杀了她。   现在他们能救活我的姐姐!   我想求他们救醒我的姐姐。   裴天落“哇”地吐出了一口黑血,他猛地咳嗽,咳出来的全是血,他咳的连站立都无法维持,直接摔在地上,那是方才使用神魂力量追踪林远兴侵入梦境会议的反噬。   他受的伤实在是太重了,根本不足以支撑他做出这种举动。   他现在最该做的事,就是立刻回到血池养伤。   可他却强忍着伤势,从地上坐了起来,左手抓着地面,连地砖都被他抠出洞来,他的眼睛死死地望着王玄之所在的方向。   那里面是疯狂,是渴求,是徘徊在沙漠之中,因为干旱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的旅者,见到了远方的海市蜃楼。   如果姐姐真的醒来,她一定会讨厌我。   她本来就想杀我,她会和我不死不休。   为什么就连不死不休这样的词汇,只要和姐姐放在一起,都让我觉得这样浪漫。   姐姐杀了我吧,让我再一次死在你的手里。   总好过你只是一具傀儡。   只要一想到能真正地再见到姐姐一面,哪怕到时候迎来的是她毫不迟疑地向我施展杀招,我都好期待啊。   裴天落,你这个疯子。   你真的疯了。   是的,我疯了,嘲笑我吧,我很可笑。   就算全世界都嘲笑我。   我现在真的好开心啊。   这个荒漠一样的世界,第一次让我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想要活下去的念头。   因为想要真正地见她一面。   哪怕那是一生仅有的一面,哪怕那一面之后就是死亡。   我现在不该去找王玄之,找他没有任何意义。   他们说,需要更多的傀儡来研究吗?   我得活下去,我要恢复实力,才能控制更多的傀儡。   裴天落:“回森罗宫。” 第103章   在离开魔法世界之前, 宋如把阿琉斯支了出去,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打发他去索伦帝国跑腿。   这样对双方都好。   一来, 阿琉斯可以借着做任务的名义,去看望一下黛茜,宋如能察觉出来, 他很想念黛茜。   比如见到夏尔和蒂娜学习烤制松饼,阿琉斯会下意识地说一句:“黛茜做的松饼也像这样, 奶香浓郁,松软可口。”   二来, 也方便宋如登出夏尔的任务世界,前往王玄之的任务世界。   不然老有一个神明层次的强者在她身边盯着, 哪怕阿琉斯的实力还没有完全恢复, 哪怕他以主仆契约宣誓了绝对的忠诚,宋如还是不太放心。   最近她和系统有一个共识, 必须要捂紧小马甲!   反正尽量不被任何人发现是最好的。   在旁人眼里,登出这个世界的宋如,只是窝在房间里研究魔法。   她一向都是一个死宅, 女巫村的人早就知道这一点了。   宋如在房间外面设置的那些格局魔法阵, 就连伊卡贝娜都无法破开,对此她的理由是:“灵感一闪而逝, 如果在我研究魔法的关键关头, 被你们打断, 让我失去原本的灵感, 谁能负得起这个责任?”   众人都对宋如闭关修炼这件事习以为常。   只有夏尔,每次打扫卫生经过宋如的房间时,总是忍不住巴巴地看上几眼。   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主人啊。   伊卡贝娜对夏尔挥挥手:“过来。”   这是夏尔每天最讨厌的一个环节, 和伊卡贝娜一起给光明学院的男同学回信。   伊卡贝娜总是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向夏尔强调,宋如要找的那位“最有天分的男同学”是怎样的。   她就是在故意打击夏尔。   她讨厌这个低等哥布林对女儿的喜欢和觊觎。   书房里。   伊卡贝娜和夏尔面对面坐着。   伊卡贝娜指挥夏尔灌好墨水,她其实并不需要夏尔写信,因为嫌弃夏尔的字太丑了,但就要夏尔站在旁边看着。   “夏尔,你看这封信,信的主人可真是写了一手漂亮的斯宾塞体字,不像你,字写的那么丑,像毛毛虫一样爬来爬去的。不,不该说像毛毛虫,应该说像你自己,毛毛虫哪有你长得丑。   你听不懂斯宾塞体是什么对吗?就是花体字的意思,可怜的夏尔,这是你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贵族教养。我的女儿将来嫁的,也会是这样的人,我想他很有可能就是我要找的人,只需要再骗他寄过来水晶球,让我看看他是不是像我想象当中那样英俊。”   伊卡贝娜对夏尔的打击是全方位的。   从他丑陋的相貌,到他难看的字体,到他不会遣词造句……总之,遵循的是夸那些信的主人一句,就要对比着骂夏尔十句的原则。   明明宋如也说过很多打击夏尔的话,但感觉就是完全不一样。   伊卡贝娜是真的非常嫌弃我。   伊卡贝娜要找的人,就是主人要找的人吗?   那个人是谁呢?   夏尔目前知道的是,他有着英俊的相貌,有着强大的魔法天赋,一定是王公贵族那样的修养,能写一手漂亮的字体,遣词造句非常典雅。   等主人找到那个人,就会抛弃夏尔吗?   不!   主人不会的。   她说过,只要夏尔。   主人连那个人类公主都不要,伊卡贝娜要找的这个人,难不成比狡诈的人类公主更加漂亮、更加优秀、更加有皇室风度吗?   终于有一天,夏尔忍不住抓起桌子上的笔,在纸上对伊卡贝娜写出了这句质问。   笔,明明是很文雅的东西,可夏尔抓笔的笨拙模样,简直像是拿起锄头在锄地。   夏尔写道:“主人才不会喜欢你要找的这个人,她连黛茜都不要!”   伊卡贝娜没有立刻反驳夏尔的话,只是一脸怜悯地望着他,“夏尔,你真傻啊,傻到可怜。你连异性和同性都不会区分吗?黛茜是个女孩子,黛茜和我们要找的人根本全然不相关。我们现在要找的,是未来迎娶公主的那位王子。”   夏尔不懂人类的习俗。   但是喜欢上宋如以后,他搜罗过很多浪漫的爱情故事。   偶尔也会幻想,他和宋如成为那些故事里的主角。   故事的结尾总是这样,王子和公主迈入婚姻的殿堂,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可伊卡贝娜无情地戳破了夏尔这些美好的幻想。   她告诉他,你根本不是王子。   夏尔发疯一样地嫉妒,伊卡贝娜口中所说的那个王子。   他就是以后会和主人共度终生的人吗?   他会抢走我的主人。   他凭什么?   他会像我爱主人那样,深爱着她吗?   夏尔心里响起另一道声音:“他会。”   谁不会呢?   这世上有谁不爱宋如?   她值得全世界为她而疯狂。   全世界本就为她而疯狂。   离开书房,夏尔坐在草垛上,掰着手指头数,想要找到自己胜过那个“王子”的地方。   最后除去爱主人如生命之外,竟然再也找不出来别的点。   可难道那个男人就不会爱她如生命吗?   毫无胜算。   却又不想放弃。   我可以学!   字体、词汇、礼仪……   夏尔像一块海绵一样,吸收着这一切。   老乔治本来就觉得,夏尔学习够刻苦了,最近他更拼,几乎连觉都不睡。   有一天夜里,老乔治起来喝水,看到夏尔站在客厅里,手腕上悬着一块石头,正在练习字体。   这也不知道是谁的提议,说夏尔字写的太飘,如果拴上一块石头,说不定能稳住。   女巫村的人向来想一出是一出,那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没人会把它当真,夏尔却真的把石头绑在了手腕上,那块石头很重,勒得他手腕上全是血痕。   老乔治为他解开石头:“为什么要站着写字?”   夏尔双手合十,放在耳朵边,歪着头做了一个睡觉的姿势。   老乔治:“会困?”   夏尔点了点头。   老乔治:“孩子,从我这么多年的人生经验来看,人是一定要睡觉的,你该去睡了。”   夏尔还不想睡。   老乔治把他赶回房间,他又偷偷点着蜡烛,趴在床上练字,但是由于太困,手上一歪,不小心烧坏了头发。   第二天,自然又得到伊卡贝娜一番辛辣的讥讽:“你本来也就只有那一头金发,看起来还像个人了,现在连头发都烧秃了这么一大片,你信不信,你走进丛林里,来自魔法公会的冒险者,会直接把你当成魔兽猎杀你。”   夏尔委屈死了。   其实他以前从来不委屈。   他遭受过比这些话更加难听的谩骂。   他遭受过比眼前更加不公的对待。   夏尔其实不在意那些谩骂和欺凌,别人欺负他,他就打回去。   少年时代的魔龙夏尔,桀骜不驯,不服气任何人,敢把天都给掀了。   但伊卡贝娜不一样,她和以前所有那些欺负他的人都不一样。   因为夏尔想要得到她的认可。   夏尔努力地去按照她夸奖的那位“王子”的模样,去改造自己。   最后换来的却是更加无情的嘲笑。   夏尔站在宋如的门口,望着那扇紧闭的门。   主人,是不是因为我不该奢望?   卑微如我,怎能奢望成为您的恋人?   可越是委屈,就越是不甘心。   我一定要做到,起码要向伊卡贝娜证明,主人您的眼光没有错!您没有选错人,我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魔侍。   夏尔加倍地努力,十倍不够就百倍,百倍不够就千倍。   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成长着。   就连一手教导他的老乔治都很惊讶:“这孩子明明脑袋瓜子笨得很,偏偏学东西的速度实在称不上是慢。”   下次伊卡贝娜再回信的时候,夏尔自告奋勇,替她誊写那一套“面相学”的诈骗话术,字体漂亮到就像印刷出来的一样。   伊卡贝娜愣住了。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夏尔的起点有多低,所以也就知道,他一定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才能达到如今的水平。   真是像极了那个时候,因为喜欢上索伦三世,拼命想要融入人类社会的我啊。   然而,伊卡贝娜在这世界上最憎恶的人就是自己。   甚至超过了对于索伦三世这个渣男的恨。   是我愚蠢,是我盲目相信爱情,是我轻易交付女巫之心。   我人生的一切悲剧,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我还害了我的女儿。   我这种人根本不配活着。   我为什么还不去死呢?   伊卡贝娜把所有的书信,全都一把推在地上,激烈地咒骂着:“夏尔,滚出去!就算你把字写的再漂亮又有什么用,你只是个哑巴,你连话都不会说,你永远都配不上我的女儿。”   夏尔被她骂走之后,她蹲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痛哭。   眼泪打湿了那些信件。   伊卡贝娜一面哭的撕心裂肺,一面又小心翼翼地把信件整理好,不让眼泪再落到上面。   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报复,是她仅剩的唯一执念。   如果没有报复的念头撑着,伊卡贝娜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走出书房,夏尔疑惑地看了一眼身后。   这哭声很熟悉。   每天晚上都这样哭着,吵得我睡不着觉的人,就是伊卡贝娜吗?   她在哭些什么。   她为什么这么悲伤。   夏尔最终提笔,给黛茜写了一封信,询问她那本攻略宝典,能不能再多几点。   ****   索伦帝国。   黛茜收到夏尔的信,看了几遍,还是一头雾水。   在她手边放的那面镜子里,阿琉斯同样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伊卡贝娜在寻找的那个人,未来统领整片大陆的新神,如果不限定性别,就是我家尊上,她的女儿啊。   如果限定性别非要为男的话,不就是魔龙夏尔本人吗?   为什么夏尔言辞间,却这样嫉妒那位所谓的“王子”,简直到了自己吃自己干醋的地步……   我也不是什么单身狗,和我家黛茜可甜了,可我从来都不知道,谈恋爱原来是一件这么复杂的事情吗?   黛茜苦恼地看向魔镜:“阿琉斯,作为女巫阁下的信使,你有什么提议呢?”   宋如并没有要阿琉斯向黛茜隐瞒魔镜身份。   不过没提起他是冥神,只说是契约的一位来自灵界的信使,每个魔法师都会有自己专属的信使。 第104章   索伦帝国。   皇宫。   宫廷风格的华丽餐厅里, 王后轻轻地搅动着咖啡杯里的搅拌棒,问道:“黛茜怎么还不来用晚餐?去催一下,不按时吃饭对身体可不好。”   在她的对面, 坐着的是国王索伦三世,层层叠叠昂贵衣料也遮不住他人到中年发福的肚子,他的眼窝深陷, 眼角满是青黑,不满地说:“肯定又是在做什么烘焙!你真该好好管管你的女儿, 她贵为公主,却做这样令我颜面无光的事。上次居然在宫廷晚宴上邀请内阁大臣品尝她的手艺, 当时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堂堂公主, 为什么非要做这种女仆才该做的低贱的事?”   王后:“我不理解这为什么会令您感到无地自容, 内阁大臣们都夸黛茜的手艺很好,我想帝国法典上没有哪一条规定, 公主不能拥有个人的兴趣爱好吧?更何况,烘焙又哪里低贱呢?和食物有关的事,全都神圣无比, 在旧世纪, 人们向丰收女神祈求丰收。在如今,各个村子共用同一个烤炉, 烘焙和食物对他们来说, 就是每天睁开眼要考虑的第一件事, 民以食为天。在兰彻家族的领地, 我的哥哥每天挖空心思,想要提高粮食的产量。”   索伦三世被噎了一下。   这位出身于兰彻家族的贵族王后,对他有对于丈夫和国王的尊敬, 但绝对不会像小女生那样全身心地依赖他、仰望他,认为他说的一切都是对的。   甚至于在很多时候,她看不惯他那些暴发户式的举止和心态。   索伦三世自称索伦三世。   可其实他并不是索伦帝国王室的直系后裔。   他不过出自一支没落的旁支,在那个战乱年代成为最终胜利者,用索伦三世这个名字为自己加冕。   其实单单从血脉上来讲,他和索伦一世、索伦二世全都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   出身是他的一块心病,尽管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他还是不由自主地通过鄙夷那些卑贱的人,来标榜自己的高贵。   我用无数的战役才爬到如今的高位,我的女儿怎能和那些贫民一样,与灶台为伍?   说话间,黛茜就走了过来:“抱歉,我刚才在给朋友写信,没有注意时间,来晚了。”   王后笑道:“女巫村的朋友?”   索伦三世手里的汤匙掉落,汤汁溅在他的衣袍上,他痛骂女仆:“你在看戏吗?还不快来为我收拾一下!”   女仆按照他的指示,为他擦拭衣袍上的污渍,他骂的更厉害了,“仔细你那粗糙的手,刮花我的王袍,这是最轻柔的布料,把你全家卖了都赔不起!”   王后眸中闪过一抹厌恶,“打翻汤匙的是您自己,又何必跟一个无辜的女仆置气?”   索伦三世用高声谩骂,来掩饰他的心虚。   ——女巫村。   总之,伊卡贝娜的女巫之心,还捏在我的手里,女巫村的成员顾惜她的性命,什么也不敢做。   王后不想再听索伦三世这些粗鲁的骂声,转而和黛茜聊起女巫村的话题,“和那位本年度学院历练的第一莉莉丝有关吗?听说她很有魔法天赋,你舅舅以兰彻家族领主的身份,向她写信,希望能招揽她加入兰彻家族。”   黛茜:“不得不说,舅舅的眼光真是毒辣,但你们能不能不要和我们光明学院抢人,女巫阁下她才是一年级新生呢。您还不知道吧,在学院历练里,就是她救了我的性命,我从来不知道魔法还可以那样神奇,哦天哪,如果您能亲眼见到那一幕,就会明白我的心情,我简直无法用语言来描述出那种激动,我对不起我的文学启蒙老师,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真是一位令人敬仰的魔法师,我想要成为她的追随者。”   索伦三世:“荒谬!你堂堂索伦帝国的公主,居然想成为一个女巫的追随者?女巫是黑暗生物,她们本身就是不祥的化身,她们修炼黑魔法,为这个世界招致灾祸!黛茜,你真不该去什么光明学院,要么就加入帝国军队,用你的圣阶光明魔法亲和度为帝国做贡献,要么就同意和罗坦帝国的联姻,你为什么拒绝罗坦王子的求婚?”   黛茜求助地看向王后,她和父亲一向意见相左,她做什么都不能令他满意。   王后:“时间不早了,您今天不是还要去看丽莎女士的画展吗?”   索伦三世是一个多情种,见一个爱一个,对所有他能见到的漂亮女性,都展开热烈的追求。   但丽莎可不吃他这一套,他送去的礼物,丽莎全都捐给了慈善机构。   要不是丽莎的妹妹玛丽,也还算有姐姐三分漂亮,心甘情愿地成为索伦三世的情妇,两人总是借着丽莎的画展偷情,索伦三世早就不去看什么沉闷无聊的画展了。   不过在他原本的打算里,今天是要留在王宫陪王后的。这位来自兰彻家族的大小姐,不知道是吃了什么防腐剂,明明生的女儿都那么大了,却还是年轻漂亮如初,也高贵优雅如初。   索伦三世:“王后,我今晚想陪陪你,不可以吗?”   王后:“当然可以,今天是丰收女神的神祭日,晚上我要去神殿祈福,您随我一起吧。”   索伦三世瞬间倒胃口。   王后哪里都好,就是性格太过古板。   她总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要忙,今天要供奉这个神灵,明天要祭奠那个英灵。   索伦三世去找他的情妇玛丽了。   路上还记挂着女巫村的事。   他们都说伊卡贝娜的女儿,是一个极有天赋的魔法师。   会比当年第五阶巅峰的魔导师伊卡贝娜更厉害吗?   如果她能达到第六阶圣魔导境,那可就是灰袍大贤者的层次啊!能给帝国提供多少助力。   我是不是该认回这个女儿?是叫莉莉丝吧?她当然肯定会跟我回来的,哪有人傻到放着帝国公主不当,窝在女巫村那种穷地方。   可这件事又该怎么跟王后讲?   兰彻家族千金的修养和风度,让她能够容忍一个国王的风流,在宫廷内外养着许多情妇。   但兰彻家族的骄傲,让她绝对无法容忍婚前的私生女,那时我求娶她时,向兰彻家族保证了这一点。   尤其是她那个哥哥,如今接替老公爵,成为新一任领主。他有多宠爱他的妹妹,所有人全都有目共睹,但凡让他查出我和伊卡贝娜的事,知道我当年胆敢欺骗兰彻家族,怕不是立刻就会和索伦帝国决裂。   当年辅佐我登上王位的兰彻家族,如今会成为一把刺向我的利刃。   还得好好考虑一下,莉莉丝的魔法天赋,是不是强到足够我去冒这个风险?   索伦三世走后,王后轻揉眉心。   这段政治联姻真是令她无比厌倦。   但她是兰彻家族的后裔,享受了家族的荣光,父亲在世时,希望她能和索伦三世联姻,她的责任心让她无法拒绝。   可今时今日,当她的身份发生转变,当她站在母亲这个位置上,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去和什么罗坦王子联姻。   够了,真的够了。   兰彻家族的荣光还不够吗?   罗坦王子,那可是个风流成性的家伙,除了罗坦帝国强大的背景之外,他一无是处,也只有索伦三世才会看得上这种人!   索伦三世离席,黛茜才流露出几分小女儿情态。   她拉着王后的手撒娇:“连您也觉得,女巫是黑暗生物,我不该跟莉莉丝交朋友吗?”   王后轻抚她的后背:“傻孩子,在旧世纪,原初女巫和太阳神、丰收女神、正义女神、冥神并列为五神。旧神曾经庇护了整片混乱大陆,原初的力量神圣无比,女巫又怎么会是黑暗生物?只是世人愚昧罢了。”   黛茜开心地笑了,叽叽喳喳地和母亲说着她新交的这位朋友。   她甚至向母亲征询意见:“夏尔如今正在女巫村拜访,他想要追求女巫阁下,可是不讨莉莉丝母亲的喜欢,我该怎么帮助他啊?别看他老是和我作对,其实我还是挺看好他成为莉莉丝的恋人的,因为莉莉丝真的很喜欢他啊。莉莉丝最喜欢夏尔了,可能夏尔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莉莉丝对他真的很特别。当初在圣诞舞会上,还是我鼓励他大胆地邀请莉莉丝跳舞。”   王后:“这可问倒我了,我不是浪漫爱情故事的畅销小说家,对于解决这样的问题束手无策。”   黛茜:“!!!”   “舅母不就是吗?她写的爱情小说卖的可好了,我们同学都在读呢,我还看过几本,《霸道狼人爱上我》、《人类少女和精灵族王子的二三事》、《那恶魔真帅》、《论矮人族和巨人族如何谈恋爱》……”   她强调道:“我最喜欢看的就是矮人和巨人那本啦,最萌身高差真的好甜哦。我这就给舅母写信,女巫阁下的信使应该很快就能帮我把信送到兰彻家族的领地。” 第105章   本着广撒网的原则, 伊卡贝娜把所有男同学寄往女巫村的信,全都回复了一个遍,用的就是那一套“面相学”骗术。   接下来, 她就开始日日夜夜地苦等回信。   他们会寄来水晶球吗?   伊卡贝娜每隔一会儿,都会跑到女巫村的村口去看一眼,等待来自远方的水晶球。   有时候她甚至一整天什么也不做, 就坐在村口苦苦等待,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法阵之外, 伊万站在她的肩头,一人一猫头鹰都像雕塑那样呆滞。   但伊卡贝娜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 她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有时候深夜哭到太晚, 几乎哭上一整夜, 直到天亮的时候才能倒在床上睡一小会儿。   这一天她由于睡的太晚,醒来时间都快到中午了, 她照旧第一时间跑去女巫村口,查看邮差是否送来了水晶球。   老乔治在蘑菇林里忙碌,见到伊卡贝娜经过, 很担忧地说:“女王陛下, 您的神色很憔悴,不管怎么说, 都要好好休息啊。”   伊卡贝娜:“今天邮差来过了吗?”   老乔治:“早上来的。”   伊卡贝娜追问道:“他带来水晶球了吗?”   老乔治:“夏尔给您送到家里去了。”   伊卡贝娜:“!!!”   她瞬间狂喜, 那些光明学院的学生真的寄来水晶球了, 里面会不会就有我一直在找的新神。   伊卡贝娜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家里, 她的精神状态许久都没有这样亢奋,全世界的黑暗魔法元素,都在围绕着她跳舞。   她甚至用出了魔导师巅峰境界的第五阶魔法为自己加快速度, 这魔法没有任何畸变的倾向。   伊卡贝娜处于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状态,像是脑海里播放着一曲狂想曲,无数的色彩仿佛岩浆一般迸发、流动,那一瞬间她看到了许多画面。   有她初遇索伦三世时,懵懂无知的少女模样。   有那个男人跪下来向她求婚时,她含泪答应时的喜悦。   有索伦三世用女巫之心威胁她时,她的茫然无措,被背叛后的愤怒、痛苦与绝望。   那天她穿着女巫村村民精心为她缝制的衣袍,他们说她比历史上任何一位王后穿的还要漂亮,叫她穿着这套隆重的礼服,站在索伦三世旁边,陪他一同登临王座。   那时她的恋人完全变了一副嘴脸,她第一次见到那样的他,仿佛是撕开了所有的伪装。   他高声咒骂着,举起手中的剑刺向她,把她身上的礼服划烂,利剑刺破她娇嫩的皮肤,鲜血浸湿那件礼服。   平常就连看到她玫瑰花刺破手,都会对她无比关心的丈夫,这时只有谩骂:“伊卡贝娜,你在发什么疯?你凭什么穿这种礼制的服饰,你不会妄想成为我的王后吧?你只是一个女巫,被所有人所厌弃的黑暗生物,你会毁了我的登基大典!你会让我沦为全世界的笑柄。我不可能娶你作为王后,我的王后必定出自蓝血贵族,能为稳固我的统治提供助力。你要是个聪明女人,就乖乖地当我的情妇,该有的荣华富贵,我都会给你。”   伊卡贝娜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太笨了。   索伦三世说的话,她一句也听不懂,“可是我们在女巫村举办过婚姻仪式,你是我的丈夫,我是你的妻子啊,我们在原初女神像的见证下,许下相守一生的诺言。你说过会爱我一生一世,你怎么能另娶她人?你怎么能让我当情妇!绝对没有任何一位女巫,能接受这种羞辱。”   那之后就是彻底的决裂。   索伦三世想要毁了女巫之心,想要杀了伊卡贝娜。   伊卡贝娜固执地想要向索伦三世寻求一个答案,不肯离开王宫,是女巫村的村民护着她一路逃亡。   索伦三世最后没有杀掉伊卡贝娜,并不是因为他良心发现,而是谋士告诉他,“毁掉女巫之心,只能杀死伊卡贝娜,女巫村那帮村民怎么办?他们打起仗来,各个都是不折不扣的疯子。伊卡贝娜就是他们的信仰,杀死伊卡贝娜,他们拼着性命不要,也会毁了索伦帝国,何必招惹上这样一群狂徒?”   索伦三世当然记得,女巫村的村民在战场上是何等骁勇善战,一个村子便能敌得过千军万马。他们曾经帮助他打下整个王国,他绝不想面对发疯的女巫村村民。   为什么过往的每一个画面,在我眼前都是这样清晰?明明已经许多年过去。   那些少女时代的爱意早已消磨殆尽,如今只有仇恨在我心头翻滚。   我要杀了索伦三世,我要毁了索伦帝国!   当年他所给我的羞辱和痛苦,我要加倍偿还于他!   不能让他死的太痛快,应该把他绑在绞刑架上,一寸一寸地割下他的血肉,欣赏他面对死亡的痛苦。   新神——就是我报仇唯一的希望!   我用我的青春美貌、我的寿命、我的魔法天赋,才换来了这一则新神登临神座的预言。   伊卡贝娜推开了家里的门,但书房里并没有水晶球。   她在夏尔睡的杂物间,找到了那些水晶球。   当时夏尔刚好看完最后一个,伊卡贝娜眼睁睁地看着那颗水晶球熄灭所有的光芒。   这些水晶球,每一颗只能查看一次,里面封存的魔法就会彻底消失,它们也变成废弃的水晶球。   在夏尔的房间里,堆满了这些废弃的水晶球,全都黯淡无光。   夏尔一个人,把所有的水晶球全都看完了。   “不!”伊卡贝娜绝望地尖叫,她捡起那些水晶球,不管怎样往里面输入魔力,水晶球全都无法焕发光彩,甚至由于她的魔力太过狂乱,将那些原本就废弃的水晶球全都撑得爆开了。   房间里全是水晶球碎片,那些碎片像利刃一样,割破她和夏尔的身体。   “夏尔,你是故意的,你喜欢宋如,你嫉妒我要找新神,你怕她爱上新神,不再喜欢你!你不想让我找到新神,你故意毁了这些水晶球!”   夏尔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宋如,这是主人真正的名字吗?   不是奥修斯取的名字莉莉丝。   新神是什么?   他想要为自己辩解,可正如伊卡贝娜所说,他只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最终能发出的只有粗噶的吼声。   伊卡贝娜失控了。   她恨毁掉水晶球的夏尔,恨背叛恋情的索伦三世,恨轻信人类爱情的自己,恨这世上所有的人!   她的魔力疯狂激荡,瞬间就席卷了整个房间。   她和夏尔全都处于魔法失控的正中心。   伊卡贝娜暴乱的魔法,比当初迷雾山脉的罡风还要可怕一万倍。   那毕竟只是早已陨落的旧神留下的一处幻阵。   伊卡贝娜却是实打实的第五阶巅峰境。   是相当于芙蓉谷主、玄天宗主那样的绝世强者。   在这样疯狂、堕落、扭曲、失控、畸变却又越发强大的黑暗魔法之中,即便是圣魔导境的大贤者,想要保住性命恐怕都很难。   更别提如今只有学徒境的夏尔了。   察觉到变故的女巫村村民,第一时间赶来救援。   可他们甚至都无法靠近那座尖顶的哥特式建筑。   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除去伊卡贝娜,女巫村甚至再没有一个魔导师境,更别提她还是十级大圆满境界!   宋如就是在这个时候传送回魔法世界。   她一睁开眼,见到的就是暴动的魔法元素。   顺着暴乱的源头一路寻去,她见到的是这样一幅画面。   失控的伊卡贝娜,魔法元素在整个房间里肆虐,地板上、墙壁上、屋顶上……到处都是疯狂蠕动的黑暗魔法,它们如同有了神智,伸出了尖锐的触手,攻击伊卡贝娜,试图吸食她的血肉和魂灵。   哥布林形态的夏尔,强行张开魔龙的双翼,将伊卡贝娜死死地护在羽翼之下,任由那些异变的黑魔法袭击他,好似要将他千刀万剐。   宋如不知道他流了多少血。   整间房间都像是化成一片鲜血的海洋。   祂的生机正在飞速地流逝。   早已被魔潮占据,如今变成深渊的冥界,无数魔潮向外涌出。   迫不及待地想要吞噬这位尚未完全苏醒神性的未来新神。   他睁开了那双金眸,在弥留之际,见到宋如向他狂奔而来。   他听到她叫他:“夏尔!”   夏尔露出了一个笑容,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笑容,就像他每一次见到宋如时那样笑着:“主人。”   宋如的心口一阵剧痛。   夏尔怎么这么傻!   他总是这么傻。   不管她怎样骂他,怎样刁难他,他还是会一次又一次笑着叫她主人。   看眼前这场景,分明是伊卡贝娜自己魔法失控,夏尔完全可以逃走,他却傻乎乎地留下来保护她。   有夏尔的保护,伊卡贝娜的性命无忧,只不过暴动的魔法元素彻底毁了她的魔法感知,她以后或许很难再使用魔法。   夏尔正处于濒死边缘。   宋如打开原初魔戒,把夏尔整个人纳入原初空间之中,用原初的力量帮他治疗。   整间建筑全都坍塌了。   一个完好无缺的水晶球,滚动到伊卡贝娜眼前。   那上面分明写着,签收人,夏尔。   寄信的地方,来自兰彻家族的领地。   邮差叮铃铃的声音响起,他来了今天的第二趟,在女巫村的村口放下新的邮寄物,嘴里嘟哝道:“怎么今天送来的全是水晶球?”   这一次那些水晶球上标注的签收人,才是女巫村莉莉丝。   老乔治抱着新寄来的装满水晶球的箱子,向着伊卡贝娜走来,“这应该就是您一直在等的水晶球吧。”   他向那些水晶球里注入魔力,正是光明学院学生寄来的人像留影。   伊卡贝娜双手捧着夏尔那颗水晶球,茫然地看向老乔治。   老乔治同样为她输入魔力,那里面出现的是一道非常温柔的女声:“接到黛茜来信,我本该为你寄去书目,但新版还在校勘,这是我以前召开沙龙时的留影,或许你能从中得到一两点启示,帮助你追到心爱的女孩。”   是伊卡贝娜误会了夏尔,夏尔查看的全是他自己的水晶球。   他确实嫉妒那位伊卡贝娜口中的“王子”。   但从没有想过毁了伊卡贝娜一直在苦苦等待的水晶球。   伊卡贝娜忽然放声大哭,这是她第一次在所有人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而不是一直以来伪装出来的坚强,“我误会夏尔了,对不起,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凡我愿意问一问他,但凡我愿意看一眼水晶球上的姓名,我明明知道他是一个很好的孩子,一直是我在故意刁难,为什么还要那样满是恶意地揣测他……”   她哭的很惨。   宋如看着在原初的本源力量包裹之下,才渐渐恢复生机的夏尔,第一次不想再扮演剧情里那个对一切的漠不关心的女巫,“伊卡贝娜,你确实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你是不幸,但你的不幸和你的悲剧,不是你能伤害别人的理由。不是你沉浸在个人的痛苦里,就能理所应当地要求全世界都迁就你,你最后能伤害到的只有那些真正关心你、爱护你的人。假如今天,你因为魔法失控而死去,索伦三世怕不是开心地当场就能打开一瓶香槟酒庆祝。你这样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 第106章   宋如不再理会伊卡贝娜, 进入原初空间。   还有零星的魔潮,追着夏尔来到原初空间,想要吞噬祂的灵魂。   魔潮并不惧怕原初的力量, 在它们的记忆里,魔潮对于神明的损害远远大过普通人。   然而不管是宋如还是夏尔,都不受魔潮影响。   如今阿琉斯虽然不在宋如身边, 但他对于原初魔戒堕落神性的克制仍旧有效。   宋如控制原初魔戒,轻而易举地就击散了那些魔潮。   她神魂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强大, 也太过霸道了,魔潮仿佛触及到了强硫酸那般, 尖叫着退离。   夏尔睁开眼,看到的第一幕, 就是宋如为保护他而战。   因为听到夏尔濒临死亡的消息, 宋如实在是太心急,为了救回夏尔的性命, 她甚至没来得及穿上女巫黑袍,也没有戴她的黑色面罩和那顶尖尖的女巫帽。   女巫村的人见到宋如这副模样,不觉得有什么。   可对于夏尔来说, 这却是他第一次见到宋如的真容。   她穿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长裙, 面料很柔软,简简单单的样式, 上面什么花纹也没有。可她实在是太美了, 美到即便只是这样简单的穿着, 都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她的黑发自然地披散着, 墨发如云般披在肩上,那双剔透的黑眸,比夜空还要迷人。与这样黑发黑眸形成鲜明色彩对比的, 是她胜过霜雪的冷白肌肤。   她只是闲闲地站在那里,明明看起来那样漫不经心,但就是让人忍不住想要对她顶礼膜拜。她的面容无疑是绝美,可这种美又是清冷而疏离的。   夏尔做过很多关于宋如的梦。   在那些梦里,他从来不敢去想象她的模样。   真等亲眼见到她的真容,他很庆幸自己从前没有私自构想,他能想象得出来的最美容貌,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她像是一场梦境。   如梦之梦。   夏尔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道比梦境幻象还美的倩影,却又在理智回神的那一瞬间收回了手,喃喃地唤道:“主人。”   宋如。   他在心里默默地呼唤出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用混乱大陆通用语念起来,是一个非常吃力的发音。   他甚至不知道“宋如”对应的是哪些字母,又该如何拼写。   但只要一想到这是主人的真名,他心里就生出一种隐秘的窃喜感,他了解她越多,就像是离她越近,哪怕明知那只是一种奢望。   在夏尔的手完全垂下之前,宋如先一步握住他的手。   她把魔力探入夏尔的身体里探查。   夏尔只觉得,宋如握着他的那只手,实在是太软,云朵也没有这样的柔软吧?   她的肌肤是那样细腻,像是最顶级的白瓷,又或是昂贵的暖玉。   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葱白的指节是怎样的纤细,他的感知那样敏锐,甚至不必低下头去看,就能在心里描摹出她玉指的线条。   夏尔也并不敢低头去看。   这样亲密的接触,已经让他脸红心跳,难以自控了。   他像是着火了。   宋如的手每经过他身上一处,他就觉得那里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他无比唾弃这样的自己。   明明主人只是在帮我检查伤口。   她那样关心我。   我却都在起什么龌龊的念头!   夏尔甚至忍不住,想要向前挺一挺自己的身体,把整个人全都送到宋如的指尖之下。   好想属于主人。   好想让她摸摸我的尾巴。   可我并没有尾巴啊。   夏尔微微愣神。   宋如这个时候检查到了他的双翼。   这和她在梦乡里见到的那对大到能遮天蔽日的双翼不同。   它上面既没有魔龙的鳞片,也没有尖刺,甚至连形状都长的非常儿戏化。   仿佛是哪个幼儿园举办活动,给他插上去的假翅膀,要他扮演鸟人,或者是别的什么滑稽角色。   总之,那既不像天使的翅膀一样圣洁,也不像魔鬼的翅膀一样充满堕落、邪恶的美感。   它就是毫、无、美、感!   突然有点怀念梦乡里夏尔的那对双翼啊,多酷炫!   可也就是这对看起来像是小孩子玩具的双翼,保护了伊卡贝娜,让她没有死在魔法失控之中。   它就是真正的魔龙双翼,别管如今的外形看起来有多糟糕。   宋如很忧心地问系统:【夏尔现在长出双翼可以的吗?我记得书里他明明是在拯救过索伦帝国的魔潮之后,才变成了魔龙,到那个时候才有翅膀和尾巴。】   系统:【宿主,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现在就长出翅膀不仅没事,反而很好。咱们的剧情进度往前推了,你敢信?】   宋如:“?”   系统:【咱们原本卡的那一场,毒打夏尔差点致死的剧情,完成了。】   宋如:“!!!”   【怎么会这样?】   系统:【我也是看完现在的数据才知道,那场戏份里最重要的就是,把夏尔逼到绝境,激发隐藏在他身体里的魔龙血脉。就是凤凰浴火重生那种感觉,要先死,才能生。至于打他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女巫嫉妒他保护女主黛茜,根本就不重要,甚至连是谁打的他都不是那样重要。只有这种触底反弹,才能加速他魔龙血脉的苏醒。   反而像咱们先前那样,一直卡在那个剧情点不动,无法唤醒夏尔的魔龙血脉,等到索伦帝国遭遇危机时,夏尔根本无法力挽狂澜,那才是真的崩了大剧情。尽管这样说,你从情感上可能会有些抗拒,但事实就是伊卡贝娜误打误撞,反而帮我们走通了这个剧情。】   如果是在之前那些任务世界,听说这样的消息,宋如不知道该有多开心。   但她现在第一个念头,仍旧是忧心夏尔的伤势。   宋如把夏尔从里到外、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检查了一遍。   魔龙本来就有逆天金手指,是祂的自愈能力。   如今再加上原初的本源之力,夏尔恢复的很好。   唯一一点令宋如疑惑的就是,夏尔的体温是不是太高了,而且有越来越高的趋势。   这是发烧了吗?   魔龙也会发烧的吗?   这个该怎么治啊?   系统:【夏尔身体的各项数值都显示很健康,哦,心跳速度有点过快。】   宋如:【要不咱们再检查一遍?伊卡贝娜这一场魔力失控,别再给夏尔留下什么后遗症。】   夏尔的身体和脑子全都烧成了一锅浆糊,他恨不得用这对新长出来的翅膀,把自己给完全包裹住。   他用那双雾蒙蒙、湿漉漉的金眸看着宋如,“主、主人。”   他的理智正在和他的本性抗衡。   他想要把自己完全献给宋如。   却又怕做出什么荒唐举动。   惹得她厌烦。   系统:【可咱们再检查一遍也还是一样啊,或许问问老乔治?他很博学。】   宋如带夏尔离开原初空间。   夏尔既觉得十分失落,又松了一口气。   他想要和宋如靠近,可又深知自己丑陋的本性。   他不想被那种本性支配。   他想要做全世界第一乖的魔侍。   老乔治按照宋如说的那样,为夏尔检查身体,“好像没什么问题啊,除了体温异常。”   伊卡贝娜:“或许让我来看看?”   一听到伊卡贝娜的声音,宋如下意识地把夏尔护到了身后,那是全然保护者的姿态,因为她伤害过夏尔。   伊卡贝娜差点害死了夏尔!   哪怕那并非出自她的本心。   反而是夏尔,对伊卡贝娜很信赖,他冲宋如笑了一笑,然后把手递给伊卡贝娜。   伊卡贝娜很快就判断出来,夏尔的身体完全恢复了,他体温过高,心跳过快,脸上过红,应该只是因为害羞了吧?   女儿这是太关心夏尔了,关心则乱啊。   伊卡贝娜:“夏尔没什么大问题,体温很快就会降下来的。”   宋如对她说的话将信将疑。   伊卡贝娜:“我们可以一起守着夏尔观察一下。”   几分钟过去之后,夏尔的体温果然降了下来。   系统:【不发疯的伊卡贝娜,还是有点东西的嘛。】   宋如:【当年,她可是索伦帝国最受人敬仰的魔导师,只不过索伦三世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过给她任何荣光,一直欺瞒世人她的真实身份,后来更是说她退隐山林了。】   女巫村的人,帮助伊卡贝娜修缮坍塌的房屋。   小蒂娜和苏珊阿姨在旁边为大家准备晚餐。   伊卡贝娜走了过去。   蒂娜:“女王陛下,您有什么吩咐吗?”   伊卡贝娜动作自然地拿起盛着鸡蛋的碗开始搅拌,“没什么,我只是也想帮忙一起做饭。”   整个女巫村都好像静止了一瞬。   不管是砌砖的汤姆,还是搬木头的约翰,就连粉刷墙壁的老乔治,都差点没有握住手里的刷子。   怎么感觉伊卡贝娜,好像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她很久没有这样和气地说过话了。   事实上,大家很久没有见到伊卡贝娜,跟众人一起做什么了。   自从那场变故发生之后,她一直都在自己身边竖起一座高墙,她不肯走出来,也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如今,她像是主动打破了那堵墙。   夏尔是最先有所反应的人,他跑进老乔治的家里,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条围裙,递给了伊卡贝娜。   伊卡贝娜接过那条围裙,又有了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但她最后只是对着夏尔慢慢扬起嘴角,扯出一抹不太自然的笑容。   她太久没有露出过笑容了。   甚至都忘记该怎么才能做出笑这个动作。   夏尔也对她回以一笑。   宋如看看在那里跟蒂娜和苏珊一起做饭的伊卡贝娜,又看看那一大箱子自从被老乔治抬回来,只打开过一个的水晶球,纳闷道:【不对劲啊,伊卡贝娜做哪门子的饭啊,这时候的她不该去查看那些水晶球,继续寻找新神吗?虽然光明学院居然真的有人相信她那种低级骗术,真的寄水晶球过来很离谱,但是不拆水晶球的伊卡贝娜更离谱啊喂!】 第107章   哥布林是一种低等魔物, 也有人叫它们地精。   它们往往长着紫黑色的皮肤,栖息在丛林之中,面容十分丑陋, 有一些哥布林还长有翅膀。   当然,这种翅膀并不能支撑它们飞翔。   就像是天鹅和鸡同样都有翅膀,天鹅可以张开翅膀, 高高地飞起来,家养的鸡只会扑腾着翅膀咕咕咕地叫。   夏尔多出了一对翅膀, 没有任何人觉得奇怪,哥布林本来就是会长翅膀的, 他之前或许是隐藏了它们。   甚至没有人意识到夏尔的异于寻常之处。   猫头鹰伊万碰到夏尔的血被毒晕,确实有一些哥布林的血液含有剧毒。   就连夏尔能在伊卡贝娜魔力失控时保护她, 都因为宋如赶来的太及时, 用最快的速度终止了那一场魔法元素的暴乱,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 是宋如救回了夏尔,而忽视了夏尔本身的奇特。   宋如一整天都在观察伊卡贝娜。   她都做完饭了,总该拆那些水晶球了吧。   伊卡贝娜没有。   老乔治教导夏尔魔法的时候, 伊卡贝娜也跟了过去。   她曾经是索伦帝国最出色的魔导师, 讲解起来那些魔法原理高屋建瓴,简单一点拨就能让人觉得迷雾顿开。   不仅仅是夏尔学到了许多魔法知识, 就连老乔治卡在第四阶许多年不曾动过的魔法力, 都隐隐有了要进阶的苗头。   老乔治对伊卡贝娜表示感谢:“女王陛下, 我在您的点拨下, 似乎摸到了进阶第五阶魔导师境界的门槛。”   伊卡贝娜:“那是因为你厚积薄发,是你自己的积累到了这一步,我的点拨最多只是加快了一下这个速度, 并不起决定性作用。”   不光是老乔治,其他人也纷纷向伊卡贝娜询问修炼魔法方面的问题。   伊卡贝娜一一解答。   好,宋如忍着。   一直等到女巫村的魔法大讲堂结束,伊卡贝娜回到了刚刚修缮好的家里,这一下总该拆水晶球了吧?   伊卡贝娜却把夏尔叫了过来,在客厅里拿着软尺丈量他的尺寸,“春天就快要到了,我帮你做几件新衣服吧。”   夏尔看到了伊卡贝娜画好的图样,不光有男士服装,还有女士服饰。   伊卡贝娜要帮我和主人一起做衣服?   这些图样看起来是相似的款式!   是不是就是黛茜说的情侣服装?   啊啊啊好激动啊!   伊卡贝娜显然也发现夏尔的目光正停留在那些设计图纸上,她笑道:“希望我的手艺还没有生疏,我许久没有亲手缝制过衣服了,如果做的太丑,我怕是不好意思给你们穿。”   夏尔疯狂摇头。   一定很好看!   现在就好期待啊!   夏尔就像被打了鸡血一样,拿起木盆去外面打水,回来恨不得一口气把地面全都擦了。   伊卡贝娜一面在灯下裁剪布料,一面和夏尔聊天,“你们在光明学院每天都上什么课程?”   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再家常不过的画面。   如果忽略掉夏尔的哥布林外貌,她们就像是一对寻常的母子。   儿子为妈妈分担家务活,妈妈给孩子缝制新衣。   夏尔连比划带吼,回答着伊卡贝娜的问题。   伊卡贝娜连看带猜,通过夏尔的动作推测:“炼制药剂?”   夏尔猛地点头。   主人炼药可厉害了!   她们之间的交流,居然意外地和谐,就像是普通地话着家常。   全程围观的宋如:“……”   伊卡贝娜你不对劲!   等到大厅摆放的钟摆整点声响起,伊卡贝娜停下手里的活,催夏尔去睡觉。   夏尔用抹布蘸着水,在地上写下一行字母:“不要哭。”   原来这孩子一直都知道,我每天晚上都在躲起来偷偷哭泣吗?   亏我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呢。   伊卡贝娜点头道:“我今晚应该不会哭,今天想明白了很多事,或许我还会做个好梦,明早见。”   夏尔走向坐在沙发上的宋如。   宋如抱着一本魔法典籍,像是在学习,其实一直暗中观察他们。   他对她行了一个骑士礼。   主人,晚安。   “祝你好梦。”宋如又补充了一句,“如果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立刻敲响我的门,不要自己强行忍着,这是命令!”   送走夏尔,宋如觉得这一下,伊卡贝娜怎么也该去拆那些水晶球了吧。   但伊卡贝娜居然真的就上楼睡觉去了。   水晶球还在书房啊喂!   终于,宋如忍不住在她要推开阁楼门的那一瞬间,问道:“虽然我不太认同使用‘面相学’这种方法,骗同学寄来水晶球,我想如果龙神真的在我的同学里面,他也未必会相信这么愚蠢的话。但总之,那些人已经寄来了水晶球,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该拆开看看吧,如果你由于先前魔法失控的事,损伤了魔法感知,无法使用魔法,我可以和你一起拆开那些水晶球。”   伊卡贝娜从阁楼里走了下来,到厨房端来两杯热牛奶,一杯递给宋如,另一杯捧在手中,“我们聊聊吧。”   宋如不知道她要聊什么。   伊卡贝娜:“宋如,你真正想做的事是什么?”   伊卡贝娜很少叫宋如的名字,这是一个十分古怪的名字,当初系统为了图方便,把每个世界的女配都改成了宋如的名字。   其他三个任务世界,好歹带一点东方背景,也就罢了。   这是一个纯粹的魔法世界。   没有这样奇怪发音的名字。   每一个女巫的真名,都是自己为自己取的。   当宋如取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遭到了伊卡贝娜强烈的反对。   宋如才不管她呢。   反正书里女配和母亲之间的关系一向紧张,女配是一个十分叛逆的少女。   宋如一意孤行地选择了这个名字。   哪怕因此跟伊卡贝娜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哪怕十天半个月被她关在门外不许进门,也在所不惜。   这件事一直是梗在伊卡贝娜心底的一根尖刺。   这是女儿讨厌她的证明。   伊卡贝娜一直不敢直面自己是个失败母亲的事实。   所以也从来不叫宋如的本名。   这是十分鲜见的,宋如听到伊卡贝娜叫出她的名字。   明明这个名字,在混乱大陆通用语的发音里十分古怪。   这是全然不同于混乱大陆的发音方式,宋如敢保证,即便让最厉害的语言大师来念这个名字,他都难免会磕磕绊绊。   但伊卡贝娜却念的十分流畅。   难道伊卡贝娜还有了不得的语言天赋吗?   并不是。   在和宋如争吵的那些天,在把女儿赶出家门的同时,伊卡贝娜就一个人躲在阁楼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个名字,直到完全熟悉那种古怪的发音。   她从前不敢对宋如提起这些事,如今却毫无芥蒂地说:“其实你这个名字取的很好,女巫的真名不能被人知晓,许多女巫都是特意把名字往古怪、偏僻、冷门的发音上面取。”   宋如:“这不重要,龙神……”   伊卡贝娜:“龙神不重要,如果不是我用恨意浇灌,如果不是我非要你替我向索伦三世报仇,你真正想要过的人生是怎样的?你真正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宋如真正想要过的人生,就是她在地球的人生。   她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就是重生回地球。   可这些并不能对伊卡贝娜说啊。   伊卡贝娜:“不要再被我灌输给你的恨意捆绑,去过你真正想要过的人生吧。今天这件事,真的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你说的对,我过分执着于从前的痛苦,以至于伤害了身边真正关心我、爱护我的人。”   宋如:“???”   等等,这话几个意思?   咱们以后不寻找魔龙夏尔,不向索伦三世复仇了吗?   别啊!   这可是主线剧情!   留下来跟我一起推进剧情啊喂!   我们恶毒母女花,答应我不要分家好吗?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今天根本不该跟你说那一大堆话。   这种随便上网一搜,就有一大箩筐的鸡汤,有这么大的魔力吗?居然让伊卡贝娜放下了长达十几年的执念!   伊卡贝娜:“我知道,我今晚对你说这些,你觉得很突然。我是一个糟糕透顶的母亲,我毁了你人生的前半段,现在突然要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你或许会很茫然。没事的,你可以慢慢想,关于这一生到底该怎样度过,这是一个无比宏大的命题,哪怕用一生去思考都不为过。”   别给我灌鸡汤,我不吃这一套。   我要我的主线任务啊!   宋如大脑飞速地运转,该怎么把伊卡贝娜给掰回来?   你别给我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一套啊。   我未来的黑暗帝国,怎么能少了你!   有了!   宋如:“你原谅索伦三世了?”   伊卡贝娜:“我没有,只是这份仇恨不该由你来继承。这是上一辈的事,孩子是无辜的。”   宋如:“怎么不该由我来继承?我该是公主!是索伦三世抢走了你的政治成果,你辅佐一个男人登上王座,这件事本身就很愚蠢。索伦三世他有什么?一个脑袋空空的草包!也就凭着年轻时还能看的那张脸,和那些甜言蜜语哄骗一下你。当年你为什么不杀了索伦三世,直接成为女皇呢?索伦帝国是你和乔治爷爷一起打下来的。你至今都深受整个帝国的爱戴,人们称你为帝国第一魔导师。”   伊卡贝娜:“你也知道,我的女巫之心在索伦三世那里,我没办法——”   宋如直接打断她:“那么,让我来!我绝对不会为任何男人剖开女巫之心。我们女巫村被索伦三世窃取走的战果,我将会亲自抢回来!什么索伦帝国,以后我将会把代表黑暗王国的旗帜,插在索伦帝国的国都里。”   伊卡贝娜打量着宋如,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你是这样想的。”   宋如:“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我甚至想的不是,什么辅佐新神登临神座,我想的是剖开祂那颗龙神之心,补足我只能施展黑暗魔法的短板,获得全系魔法感知,窃取神明的命运,称霸整个混乱大陆!”   不如就在今天跟伊卡贝娜开一个坦白局。   提前告诉她,女配的野望。   也只能这样了,不然在伊卡贝娜放弃主线任务的时候,我还怎么推剧情啊。   说服伊卡贝娜服从于我并不难,她一直是一个很爱女儿的母亲。   即便说服不了,不能以情动人,讲道理也讲不通,那我还可以物理说服呀。   要说实力强,现在整个女巫村,我是最强的,我就强迫伊卡贝娜听我的,就跟强迫夏尔成为我的魔侍一样。   你们不帮我推剧情,我绑着你们,也得让剧情这辆小火车,继续往前开!   伊卡贝娜沉思了许久,然后问道:“你现在能对抗原初魔戒里堕落的神性呓语,是吗?”   女儿接连几次使用原初魔戒,却完全没有任何负面影响。   宋如:“对,我收服了一位旧神,祂现在是我的手下。”   伊卡贝娜走进书房,再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卷泛黄的羊皮卷,她把它在桌子上摊开,那是一幅混乱大陆的版图。   “那么,黑暗王国建立的第一步,先从倾覆索伦帝国开始吧。它的东面紧邻罗坦帝国,那是一个数倍强盛于他的国家,南面的兰彻家族领地,其实对帝国的态度很暧昧,当年索伦三世用联姻的方式,取得了这一助力,但也埋下了隐患,其实只要你直接爆出我的身份,兰彻家族一定会瞬间倒戈,它的现任领主绝对无法接受索伦三世当初这样欺瞒。”   宋如:“不行!惹怒了索伦三世,他会直接毁了你的女巫之心,你会死的。”   伊卡贝娜:“那就只能用慢慢蚕食的方式。”   宋如就这么跟伊卡贝娜讨论了一整夜,关于如何倾覆索伦帝国的事。   等到天亮的时候,她才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伊卡贝娜你这也太轻易就同意当我的狗头军师了吧?   我还没有对你用强呢!   话说我一张口就是称霸整片大陆,你不觉得我很邪恶吗?   同样一夜未睡的人,还有夏尔。   他不是故意偷听宋如和伊卡贝娜的谈话,实在是他听力太好了。   真好啊!   原来主人要找那个什么龙神,根本不是喜欢祂,而是要剖开祂的心脏。   太好了,这种又血腥又脏兮兮的活儿,交给夏尔来干就好啦。   怎么能脏了主人的手呢?   倾覆索伦帝国,这是我们黑暗王国目前第一阶段的目标,夏尔为得知主人想要做的事而欣喜。   伊卡贝娜没有上阁楼补觉,而是召集所有女巫村的村民开会。   老乔治的声音里满是怀念:“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开过这种全村大会了。”   在大会开启之前,伊卡贝娜取出一个扉页带着古老气息的书册,对夏尔说:“你既然是我们女巫村的人了,就要把你的名字烙印在村子里的族谱上,写在宋如后面就好。”   老乔治推了夏尔一把:“快去,这是一种契约仪式,等你名字上了族谱,咱们就能直接联系了,不管你以后身在何方,都可以通过特殊仪式,经由原初魔戒,和所有女巫村的村民取得联系。”   如血月般猩红的书页上,写着一个又一个古怪的名字,那全是女巫的真名。   在她们后面,有各种各样的后缀,都是她们的追随者。   最新的一行,是夏尔从来没有见过的字样——宋如。   那是一种神奇到他连结构都看不懂的文字。   其实就是汉字,宋如不会设计那些稀奇古怪的写法,好在汉字对于魔法世界来说,本身就是最稀奇古怪的存在了。   在老乔治的指导下,夏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名字紧紧地挨着宋如。   真好,我是主人的第一位追随者!   黛茜奋斗一辈子,说不定都不能把名字签上来呢。 第108章   女巫村大会。   所有村民都搬着小板凳, 坐在中央广场上。   伊卡贝娜站在最前方,先向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此时旭日初升,映照着她苍老的面容, 她明明还佝偻着背,可双眸却明亮的像是让人又见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她。   那时她是女巫村的信仰,每天都像光一样照耀着所有人。   女巫村, 并不只有历代女巫,还有许多她们的追随者。   混乱大陆到处都充满战争, 贫穷和饥饿是这块大陆的主旋律。   那时有许多流民,逃到女巫村附近, 祈求庇佑。   上一任女巫,固守着自己的原则, 不肯接纳这些没有魔法天赋的贫民。   他们死于战火、死于疾病、死于饥寒交迫……   那时他们跪着向神明祈求, 随便是什么神明,求求祂能救救自己的家人。   回应的是一道稚嫩的女声:“你们愿意成为我的信徒吗?你们可以做我的追随者。我不是神, 我只是一个女巫,你们可以成为我们女巫村的村民。”   紧接着便是沧桑的女声阻止道:“伊卡贝娜,不能这样胡来, 你要收魔法天才作为信徒, 而不是这些连饭都吃不起的穷人,更何况咱们村子里的粮食也并不多, 自己都吃不饱饭, 不可能养活得起这么多人!”   那是伊卡贝娜第一次掌控原初魔戒。   小小的伊卡贝娜, 总有很多神奇的想法, 没有魔法天赋,就不能修炼魔法了吗?   她做稀奇古怪的实验,她从魔兽的尸体上提取灵性炼制魔药, 试图把魔兽的天赋转接到人的身上。   那些魔药,至今都只是半成品。   服下它,有可能激发潜能,也有可能直接爆体而亡。   但愿意尝试的人很多,应该说所有人都争抢着想要服下魔药,他们早就到了绝境,这是摆在他们面前的唯一一条生路。   有人当场死亡。   也有人觉醒魔法天赋。   这种后天催生的魔法天赋,比起真正的天生魔法者差了太多太多。   可是伊卡贝娜执拗地要让他们成为自己的追随者,“天赋基础差怎么了?我能帮他们强行催生魔法天赋,我也能帮他们在魔法这条道路上走得更远。我就要他们当我的信徒,妈妈,昨天晚上苏珊的哥哥冻死在女巫村口了!   人当然都会死,我每天尝试那些稀奇古怪的法术,或许明天我就会死于自己的一个奇思妙想,但那是我自己的选择,就像选择服下魔药却死亡的人一样。这是我唯一能接受的死亡,死于自己的选择,死于伟大的尝试,死于与魔兽的搏斗,那样的死亡才有意义。   而不是冻死、饿死、病死……他们甚至没有选择的机会!只能被动的承受这凄苦的命运。”   上一任女巫神色复杂道:“伊卡贝娜,你不是神,你不可能救下所有人。”   伊卡贝娜:“我没有想救所有人,我只想救眼前我看到的这些人。”   他们的名字被烙印上了女巫村的族谱,全都写在伊卡贝娜名字的后面,但情况并没有好起来,女巫村实在是太过贫穷了,又怎么可能再养活这么多外来者?   伊卡贝娜就是在那个时候走出了女巫村,想要去外面的世界里寻找更多可能,想要帮助他们活下去。   那时上一任女巫阻拦她:“不要出去,我的孩子,原初的信仰早已凋敝,世人憎恶女巫,他们会用石头把你活活砸死,从前走出女巫村的女巫,全都没有好下场。”   伊卡贝娜收起自己生而为女巫的骄傲,隐藏了自己的身份,加入冒险者公会,笨拙地模仿着人类……   她赚回的所有佣金,全都带回了女巫村,养活这些老弱病残的流民,想尽办法帮助他们提升魔法修为。   此时此刻,女巫村的大会上,伊卡贝娜向所有人道歉:“我想对你们说一句对不起,我曾经说过要庇护你们,其实这么多年来,反而是大家保护我更多。”   村民全都不认同她的话:“女王陛下,请您不要这样说,当初如果不是因为您的善良,我们早就死绝了。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不管未来将要发生什么,从把名字印在女巫村族谱的那一刻起,我们将永远都为您而战。”   伊卡贝娜笑了一笑:“我知道,你们叫我女王陛下,只是叫着玩,但我们可以让它不只是一句玩笑话。我们当然可以,索伦帝国的每一寸领土,都是我和诸位用命打下来的,我们曾经并肩作战,在敌军的铁蹄之下、在雪崩的山谷之中,一次次手牵手度过难关。索伦三世背叛了我的爱情,但他不应该背叛当初对女巫村的承诺,还记得他第一次来女巫村时,说的是什么吗?”   老乔治:“如果我们助他登临王座,他将与我们共掌索伦帝国。”   伊卡贝娜:“那时大家不过是看在,他是女巫村女婿的身份上罢了。现在他不是了,那么好了,我们把他踢出去吧,索伦帝国不需要和他共掌,我们自己就可以执掌这个帝国,想不想和我一起拿回,原本就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   开会之前,苏珊阿姨还惦记着没织好的围巾,这是她给宋如织的,怕耽误织围巾的进度,她干脆直接带着织了一半的围巾来开会。   这时候,她缠绕毛线的手顿了一顿,眼眸里闪过一丝追忆的色彩,“很怀念当初激情燃烧的岁月啊,我们又可以走出女巫村了吗?”   老乔治对夏尔说:“别看你苏珊阿姨长得胖乎乎的,笑起来很和气,其实她最厉害的可不是烘焙,那时在战场上,敌军叫她血腥苏珊。”   伊卡贝娜:“索伦三世还在防备女巫村,我们不能用女巫村的名号走出这里,黑暗王国怎么样?这将是我们新的代号。”   正在旁边磨刀的约翰嘿嘿一笑,那把杀猪的屠刀,映照着他憨厚朴实的面容,不知道为什么,竟让人觉得他的眼里泛着鹰隼般的寒光,“其实我一直觉得女巫村听起来不够霸气,没有那种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感觉。”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战术。   对于战局和版图竟然比昨晚的伊卡贝娜还要娴熟。   宋如只觉得眼前这一幕十分魔幻。   这还是我自小长大的那个女巫村吗?   我们的村民明明全都又菜又咸鱼!   我以为你们是青铜,结果你们各个都是王者?   书里并没有这个情节啊摔!   似乎也有,不过被一笔带过了。   书里的女巫村村民,一直就待在村子里。   女配创立黑暗王国的事,一直瞒着女巫村。   后来还是男主向村民们述说了女配的恶行。   女巫村的人对女配的邪恶深恶痛绝,和男主一起离开女巫村,想要找回女配,帮她改邪归正。   或许女巫村的整体战力并不低,但那个时候都到了剧情的大大大后期,不管是男主,还是女配,距离满级都只有一步之遥。   女配杀死了这些村民。   这件事也更加让读者意识到了她的残暴,毫无人性可言。   至于伊卡贝娜,在剧情前期,她一直被瞒在鼓里,包括女儿使用阴谋诡计,代替黛茜成为魔龙的新娘,用的还是那一套,想要成为魔龙追随者的理论。   世上还有什么是比魔龙的妻子,和他更加亲密的身份?   伊卡贝娜在书里,就是被女配当成军师用,不管是前期还是后期,女配的许多想法,都是通过伊卡贝娜神奇的魔法来实现。   伊卡贝娜很聪明,她是在魔法修炼上最有奇思妙想的魔导师,那是一种和学院派教导出来的魔法师全然不同的灵气,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   就像是画画,科班出身能教会你怎么调色,怎么布局,各种各样的技艺和笔法,但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位老师,能教给你画画的灵气。   也或许像写诗,你可以学习如何押韵,你可以背诵名家名作,你可以为了一个字反复推敲,但想写下真正的传世名作很难,或许还会得到诗评家口中一句“匠气”的评价。   但有些人,他们就是天生的诗人,像是李白,你在他的诗里甚至找不到雕琢的痕迹,每一句都浑然天成,那就是他与生俱来的灵气。   但伊卡贝娜又不够聪明。   前半生,她是索伦三世的棋子。   后半生,她被亲生女儿利用。   在意识到女儿做下的那些恶行之后,伊卡贝娜跟随男主一起离开女巫村,想要阻止她。   也是到那个时候,伊卡贝娜才终于意识到,是自己毁了女儿的一生,她这份母爱,夹杂了太多仇恨,太过沉重,压垮了年幼的孩子。   伊卡贝娜想要赎罪。   已是黑暗女皇的女配,看到的只有背叛:“就连你们也不支持我吗?不过我早就不需要你们这些弱者的支持了。你们龟缩在女巫村太久,或许还看不明白如今混乱大陆的局势。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摆在你们眼前的只有两条路——臣服于我,或者死。”   等女巫村的大会结束,大家去为建立黑暗王国各自忙碌的时候,宋如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让我顺一顺这个逻辑关系。   系统:【恶婆婆伊卡贝娜磋磨夏尔,却反过来被夏尔救了一命,她被这个哑巴新娘感动到——】   宋如打断它:【停、停、停,不是这个,收起你那些奇奇怪怪的脑内小剧场,我们在讨论正事!】   昨天晚上是这样的:   伊卡贝娜想通了,不再利用女儿报复索伦三世。   宋如就很慌,如果伊卡贝娜不再让她报复索伦三世的话,以后她组建黑暗王国,就没办法再以报复索伦三世的名义,向伊卡贝娜寻求那些魔法方面的支持。   伊卡贝娜鼓励宋如去追求,她真正想要做的事。   宋如干脆就说,我就是个大反派,我要干翻全场。   索伦三世抢走的,不仅仅是你的政治成果,也是我公主之位啊。要是你当了索伦帝国的女皇,那我就是索伦帝国未来的女皇。我要他把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然后伊卡贝娜决定,辅佐女儿成就大业。   她不再是那个只沉浸在痛苦里的伊卡贝娜,她支棱起来了,还带得整个女巫村全都意气风发。   啊这……   系统:【宿主不用过分担心,没什么问题,咱们的剧情线显示,目前没有任何偏离。】   宋如:【倒也是,不过就是原书里伊卡贝娜是被女配哄骗着,当了黑暗王国的军师,现在她是主动要当这个军师。我就是不太理解伊卡贝娜的心路历程,她怎么就彻底想通了呢?】   怎么想通的?   伊卡贝娜也无法准确地用语言概括出来。   就是在昨天想通的。   或许是生死危机之际,一直被她恶意刁难的夏尔,为她张开的那对双翼。   明明他可以抛开她独自逃生,却不惜牺牲自己也要保护她。   也或许是女儿的那一番痛骂。   我一味地沉浸在痛苦里,我拿索伦三世这个渣男曾经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最后只会伤害到我身边真正关心我、爱护我的人。   我并没有宽恕索伦三世,他不配得到任何宽恕!   仇恨依然深深地扎根在我心中。   我只是,除去仇恨之外,也还想过好自己的人生。   起码不该因为这份仇恨,毁了我女儿的人生,毁了夏尔的人生,毁了女巫村村民的人生。   伊卡贝娜问宋如:“我可以和你一同操控原初魔戒吗?”   宋如:“还有这种操作?”   交流过后才知道,原来历代女巫,哪怕把魔戒传承给新任女巫,也还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使用魔戒。   宋如对伊卡贝娜开放了权限,简单来说就是,把信徒看成一个QQ群,宋如现在是群主,提拔伊卡贝娜成为管理员,她们都可以管理这个群,不过权限不一样,宋如这个群主的权限显然更高一级。   伊卡贝娜:“我们得发展一些新的信徒,黑暗王国不能只靠女巫村这点人建立。” 第109章   系统:【其实女巫村干劲热火朝天, 咱们是乐见其成的,正好咱们不是要找大贤者卖出去的那张羊皮卷嘛。让大家帮忙一起找,众人拾柴火焰高。】   宋如把这件事告诉伊卡贝娜, 没有说神圣之剑,只说那张羊皮卷上有旧神的气息。   夏尔的性命救了回来,女巫村这边也暂时没什么事, 宋如就登陆到王玄之的任务世界,看看那边卧底魔界剧情的收尾工作, 进行的怎么样了。   ****   森罗宫。   裴天落正在对选中的魔教弟子使用摄魂术。   他这些天不知道对多少魔教中人使用摄魂术了,还要想方设法地让他们露出马脚, 被王玄之和楚渊发现,再把傀儡送到两人的手里。   裴天落的伤势实在是太糟糕了, 自从在混乱大陆被那位神秘的旧神打成重伤, 他一直都没有好好治疗。   不仅如此,第一次是冒着伤势使用瞬移术, 阻拦想要进入神殿的楚渊。   第二次是顶着重伤未愈的身体,远赴另一重界域。   正如王玄之和楚渊所预料的那样,神耀帝国和仙凡魔三界的接口, 确实是在凡人界。   裴天落能抵达的也只有凡人界。   他付出极大的代价, 才使用特殊秘术,破开凡人界和魔界的界域壁垒, 以梵少主的身份出现在魔界。   这件事听起来很轻松, 实际上做起来有多难呢?   天宫倾尽整个仙界之力, 用了千万年, 也只打造出来一扇飞升之门。   魔界需要血祭一整个国家的生灵,才能凝实两界通道。   裴天落尽管仗着神耀帝国和仙凡魔三界的修炼方法不同,有特殊的秘法能够完成此事, 可付出的代价也绝对不轻松。   他来魔界只有一件事——疗伤。   最开始是打算挑的红童和蛇蝎姥姥内斗,等他们两败俱伤,就吞噬他们的力量。   第三次是在魔界强行伪装出不曾受伤的模样,其实每次出现在人前,他都是勉强苦撑,越是掏空底子去伪装,伤势便愈重。   第四次、第五次……   最艰难的就是眼下,使用摄魂术控制傀儡。   这对裴天落来说,绝对不轻松。   当初他对宋如使用摄魂术,之后立刻昏迷。   那时候他的神魂刚刚从自爆中重生回过去,就要强行对神魂同样强大无比的宋如施展摄魂术,这个行为本身就会给神魂留下巨大的损害。   可他不得不做,那时是生死相搏。   如今,他拖着这具残躯,强行对更多的魔教中人施展摄魂术。   太痛了。   那种一寸寸分裂自己的神魂,去控制傀儡的感觉。   像是用一把飞速旋转的电钻,钻入大脑里的每一根脑神经里。   在那种身体和神魂同样都难以忍受的剧痛下,裴天落的神智常常是昏迷的,往往是每完成一个摄魂术,他就在那种极致的疼痛中晕过去,等到一睁开眼,又强撑着进行下一个。   这种疼痛绝对不亚于宋如炼化异火进经脉,或是王玄之使用万年玄冰魄镇压道基里的魔气,又或是楚渊使用妖兽精血强行修炼上古肉身成圣秘法。   和裴天落共用同一具身体、同一个识海的小宋晏,当然也无法幸免。   疼、疼、疼、疼、疼!每天都疼死了!   这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   小宋晏:“裴天落你到底在作什么作?不想活了你就去死,身体给我,我要回去找姐姐。”   裴天落:“我也想回去见姐姐。”   小宋晏:“那是我姐姐,才不是你姐姐!”   裴天落:“你不就是我?我不就是你?”   小宋晏沉默。   即便他再是讨厌裴天落,也得认可这样一个事实。   裴天落就是他,他就是裴天落。   他憎恶自己,未来会成为裴天落这样的讨厌鬼。   可裴天落确实是未来的他,假如没有遇见宋如的话。   他也确实是少年时期的裴天落,只是因为遇到了宋如,才成长为宋晏。   裴天落总骂小宋晏是蠢货、傻子,其实他骂的并不是别人,就是幼时的自己。   小宋晏从前一直觉得,裴天落不会爱人,他没有名为爱的这种能力。   但如果我可以,那凭什么他不行?   明明他就是我啊。   小宋晏:“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承认你喜欢姐姐。我每次看到,你在梦里,那样小心翼翼地祈求她,能不能陪你一起看夕阳;然后再看到,你在现实里千方百计地否认你爱上了姐姐。都觉得你很可笑。”   裴天落仰躺在血池里,顺着池壁滑下身体,池水将他淹没,呛得他直咳嗽,可是他却连坐直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实在是太疼了,随时都在忍受那种万蚁噬心的痛感。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有很多我一直都不肯承认的事实,自以为不承认,便不必受到那些伤害,其实只是在自欺欺人。   你知道吗?我一直都羡慕很多人。我羡慕雷诺,他有一起玩的小伙伴,总是一起分享新鲜的食物,虽然那是从我这里抢走的,他们不像我这样孤孤单单,我从来没有过同伴。   我羡慕路边随便一条野狗,会有路过的人可怜它瘦的太厉害,扔下半块吃剩的饼。我比野狗饿的更狠啊,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了,但人们只会笑着取笑我,傻子、瞎子。   我真的好羡慕、好羡慕裴天赐,他为什么生来就可以得到那么多的爱?他有一点头疼脑热,纪心柔就不眠不休地守在床边照顾他。不管他做下多么恶贯满盈的事,她们都会护着他,说他只是一个孩子啊。他打断别人的腿,人家上门来讨要公道,纪心柔恨不得把自己的双腿赔给对方,也不要裴天赐被骂一句。   我也好羡慕你,宋晏,姐姐对你真好。   你跟马夫打架的那一次,你被打晕过去了,她帮我处理伤口,那算什么伤啊?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亲手毁了自己的脸,刚被接回圣堂,就挖出了自己的眼睛,我被人挑断过手筋脚筋,圣主要杀我那天,他把我的身体碾成了肉泥……   我这一生受过无数的伤,吃过太多的苦,忍过太多的疼。   哪一次不比你跟马夫打架惨烈上千万倍?   从来没有人问过我疼不疼。   从来没有人为我上过一次药。   姐姐真好。   我永远忘不了她当时看向我的眼睛。   满满的都是怜惜和爱。   我可以欺骗自己,我只需要世人的畏惧就好,我不需要爱和同情。   但那种拙劣的欺骗,并不足以支撑我,不在她的温柔里沦陷。   哪怕她是假的,哪怕这只是摄魂术让我做的一场梦。   但因为这场梦,实在是太过美好,我开始贪恋了。   你说,人这一辈子,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吃过太多苦的人,只要一点点甜就能被填满。   让裴天落心动的那一瞬间,并不是什么惊心动魄的时刻,说来不过是这些日常里的小事。   小宋晏回答不出来这么深奥的问题:“人生的意义,这属于哲学范畴。哲学是高年级的课程,我们低年级不考这个的。”   裴天落也没期待小宋晏能给他答案,“那些仇,我已经报过了。毁了我人生的圣主,我亲手杀了;抢走我天灵根的裴天赐,我亲手挖出了天灵根;曾经欺凌过我的人,我把他们全都送进了地狱,让他们也像我这样,尝尝苦难的滋味。   打从我重回人间,我的人生里好像只剩下一件事,从天道手中活下来。可我有时候也会想,然后呢?有朝一日,当我真的胜过天道,当这个腐朽的世界,被我彻底毁灭,只剩下一片荒芜。   那个时候我会在一片灰暗的世界里,孤单地守着荒芜的芦苇沼泽。   不管我怎样去想,我也只能想象得到这个画面。   它无数次在我的梦中重现。   后来我遇到了姐姐,我才开始梦到夕阳,我的世界有了光,我们一起坐在芦苇丛里,看着夕阳的光打下来,那些枯萎的芦苇,都染上了金黄,变得灿烂无比。   她在夕阳下对我笑,笑起来真好看。”   小宋晏:“通常来说,如果是我们的作文作业,文学老师会要求我们在这个地方,用一些语言,比喻或者什么的修辞,来形容姐姐笑起来到底有多漂亮。”   裴天落:“我不会,我没有上过文学课,我没上过学。”   小宋晏:“可以的,堕落神主是文盲,说出来让人笑掉大牙。诶不对啊,你上过的,我们一起上的,我在皇家学院上课的时候你也在听啊。”   裴天落:“那是你的作业,不是我的作业,作业本上写的名字是宋晏,并不是裴天落,要写这种作业你自己写。”   小宋晏又换了一个问题纠结:“为什么非得是夕阳呢?早上的太阳不好吗?多有朝气啊,中午的太阳也很好,多热烈啊。”   裴天落:“因为夕阳是最短暂的,我们只能看一眼姐姐,就会死。”   小宋晏:“啊?我不要!你这人干嘛这么不吉利,做个梦都不梦点好的。我要天天见姐姐,我不要死,死了就见不到姐姐了。”   裴天落:“在梦乡里,你梦到了什么?你和姐姐一起做了什么?”   小宋晏:“我都不必问你,你肯定又是看夕阳。我啊,就聊聊天,一起吃野果啊。”   裴天落:“只是吃野果?难道你就没有……”   灵魂状态的小宋晏,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几乎是立刻从原地跳起来,“你这人不要平白污人清白,我才没有,我不是那种人!”   裴天落:“上次姐姐喂你吃野果,你明明就很……”   小宋晏:“当时我不知道那是不对的,现在我知道了。好了,不说这个,可我还是不明白,你现在说的这一切,跟你死命搞这些傀儡有什么关系?不管你跟我说不说,你心里承不承认,我都知道你跟我一样喜欢姐姐啊。咱们这场对话,你相当于什么都没说。”   裴天落强调道:“并不是一样,我比你更喜欢姐姐。”   小宋晏不服气:“明明是我比你更喜欢姐姐!”   裴天落:“你声音再大也没用啊,反正我们都会死的,楚渊也很喜欢姐姐,以后陪在姐姐身边的人会是他。”   小宋晏:“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一天到晚死啊死的,成了病痨鬼天天咳血就赶快回神殿啊,姐姐治愈术很厉害的。”   裴天落叹了一口气:“唉,傻子的智商啊,跟你说多少话都是白说。楚渊他们有办法解开姐姐身上的摄魂术,这件事是我承认自己之前固执地说不喜欢姐姐只是在自欺欺人的契机。我都想好啦,等他们把姐姐救醒,姐姐要杀我之前,我就告诉她圣主对我做的那些坏事,她一定会为我主持公道的。到时候咱们就跟圣主一起上路吧,你说姐姐会怎么杀我们,还是用神力灌注法阵?”   小宋晏:“!!!”   “裴天落,你才是什么智商?你都是什么脑回路,姐姐不是傀儡,她也不会杀你的,她重生后在神祭日见到你没有杀你,她想给你重新来过的机会。现在有我看着你,你还没有干那么多坏事,她更不会杀你。你最近折腾成这样,把那么多人变成傀儡,就为了这个?反而姐姐要是知道你老是把人变成傀儡,才会不开心。”   裴天落:“不会啊,这些都是魔教中人,各个都是跟我一样的大奸大恶之徒,我把他们变成傀儡,姐姐以后知道了,也不会生气的。跟你聊天,也能分散一下注意力,缓解一下疼痛,不过不跟你说了,我泡了一会儿血池,又养回来一点伤了,得去忙蛇蝎姥姥和红童的事了。”   小宋晏:“求求你别瞎忙活了,回神殿!回神殿!回神殿!”   “现在不能回去,这里的事情正在最关键的时候,最起码我得给楚渊他们送过去足够多的傀儡,如今这些傀儡实力都太低了,能够解开他们身上摄魂术的方法,未必适合姐姐。姐姐的神魂很强,我最好是能给他们搞到第六阶的傀儡,这样才更有参考价值。姐姐怎么不是傀儡呢?我是施术者,我通过摄魂术和她心神相连,很确定她就是我的傀儡。”   可惜小宋晏控制不了这具身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裴天落又坐上金轿子,被抬出森罗宫。 第110章   裴天落的精神印记, 留在小仙庭的梦境会议。   每次召开会议,他都会旁听。   起先,楚渊很开心地跟王玄之分享:“玄之贤弟, 用了你提供的方法,最近捕捉宋晏傀儡的效率果然大大提升。”   王玄之仔细向他询问过数量,“不对劲啊, 这有些太多了,除非宋晏最近有什么大动作。”   裴天落生怕王玄之起了疑心, 于是只能加快他在魔教的部署,加班加点去做那些王玄之认为的“大动作。”   小宋晏就看着裴天落, 每天迎风咳血,还死命按照王玄之猜想的那样搞大动作。   全天下第一傻的大傻瓜, 就是裴天落了!   下一次开会, 楚渊又开心地跟王玄之分享:“玄之贤弟,你说的对, 宋晏最近搞这么多傀儡出来,是想进一步加大魔教左右护法之间的矛盾,他确实在暗中有许多大动作。”   王玄之:“我觉得更不对劲了, 宋晏是不是又在算计我们?就像当初诱导我们去混乱大陆的迷雾山脉那样。”   楚渊:“?”   王玄之:“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顺利了吗?完全顺着我们想要的方向发展。我甚至怀疑, 宋晏已经看穿了我们的伪装,知道我们卧底在魔教。   只不过他的目的也是分化左右护法, 所以才顺水推舟, 没有揭穿我们的身份。他又把咱们当成他手里的刀了。   楚兄, 我看你最近还是少抓获一些傀儡, 说不定这些傀儡就是宋晏新一步的阴谋诡计!”   裴天落在识海里对小宋晏说:“我讨厌王玄之。”   小宋晏:“为什么?”   裴天落:“他太聪明了,同类相斥,为什么王玄之就不能像楚渊那样, 开开心心地接受我的布局呢,明明这是对他们有利的。”   于是裴天落的部署和工作量,不得不翻倍再翻倍,总体内容如下:   第一,他既要把傀儡送到楚渊手里。   第二,又要显得这是他为了搞大动作才做出来的。   第三,还要给楚渊获得傀儡的步骤添加很多困难,显得楚渊是历经千辛万苦才得到这些傀儡,而不是轻易获得。   第四,这些困难还要竭力控制在楚渊能解决的范畴之内,确定他不会因为解决问题,而暴露卧底的身份。   太难了!   这是裴天落自从成为堕落神主之后,一向把操控人心当成游戏的他,第一次觉得好累啊。   然而,第三次开会,当楚渊又分享这方面的好消息时,王玄之还是觉得不对劲,“宋晏是不是又在监视我们?难道梦境会议泄露了?楚兄,要不要让镇前辈来梦境会议检查一下,这里有没有什么异常,他熟悉宋晏的气息。”   裴天落:“……”   怎么办?好想直接打过去,打赢王玄之和楚渊,用武力值碾压,强逼着他们去研究那些傀儡。   以阴谋家闻名于世的裴天落,生平第一次,不想再玩什么阴谋诡计了!   但是并不能打得过啊!   即便是全盛状态时的裴天落,也不敢说稳赢王玄之+楚渊+镇老头这个组合,更别提现在伤势重到只剩一口气吊着命的他了。   小宋晏也不太开心:“他们怎么整天骂我啊?左一个宋晏大坏蛋,右一个宋晏大坏蛋的,那些坏事明明都是你裴天落干的,他们全都算在我头上了。”   裴天落:“他们又不知道咱们是两个人。”   最后,裴天落强行抹去了,他花费极大代价,才在梦境会议上留下的神魂印记,再也不去小仙庭的梦境会议了。   小宋晏看不懂他的操作:“你当时吐了那么多血,才留下这个神魂印记,怎么说抹除就抹除了?”   裴天落:“王玄之这个人,多智近妖,智谋不在我之下。如果我继续监视王玄之,看着他的底牌,那我打出的每一张牌,他都会觉得不对劲,最后反而引起他的怀疑,我怕他直接放弃研究如何破解摄魂术。   还不如我直接不看他的牌,我们继续在这张牌桌上盲打,我猜他,他猜我,这样一来,他反而才会觉得,是他在利用我。也反而才是,最有利于我想要楚渊继续破解摄魂术的局面。”   小宋晏彻底被绕晕了,满脑子都是问号。   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我们外人看起来,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但其实你们已经在暗中对战了上万招?   尽管你们谁都没有动,但是他预判了你的预判,你预判了他预判的预判,你们的交锋表面看起来无事发生,其实好一片刀光剑影?   ****   宋如传送到王玄之的任务世界时。   蛇蝎姥姥和红童之间的斗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红童在下界折损大批人手,那些亲信身上都带着他分出的怨念,原本是为了帮助手下提升实力。可他们死绝了,红童的实力大打折扣。   魔教素来有挑战的规矩。   只要下位者向上位者挑战,能够获胜,就可以取而代之。   当然,红童也可以不应战,直接认输。   可一旦认输,他就会失去右护法之位。   他修炼,必须要搜集天下间的怨念。   魔教右护法的位置,给他的权力和地位,才能帮助他更好地修炼。   自从红童境界不稳之后,青龙、玄武、朱雀、白虎四部首座里面的三位,接连向红童发起挑战。   如果是巅峰时期的红童,贵为魔教右护法,堂堂第六阶合道期强者,他又怎么会把四部首座放在眼里?   可他如今实力暴退。   第一次擂台战结束,他胜过玄武首座,然而受了重伤,被扶下擂台时,吐了很多血。   第二次是白虎首座,红童拼着断了一臂,斩杀对手,险胜。   第三次是朱雀首座,双方大战一天一夜,最后几乎是同归于尽。   几乎的意思是,所有人都以为红童已死,但他还保有最后一丝气息和神智,他连话都说的断断续续,站都站不起来,挑了一个心腹,在耳边耳语。   红童没有回魔极宗。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个时候,他必然要找到一处隐秘之地疗伤。   如果顺利的话,还能捡回一条命来。   其他人蠢蠢欲动:“等右护法回来,伤势更重,咱们是不是也能向他挑战?说不得……”   话里没说完的意思是,说不得就能取而代之!   魔教,本来就是人吃人的地方。   ****   魔界一处偏远之地。   红童在重重大阵之下,盘腿打坐疗伤。   忽而听到一道女声:“这里青山环抱,绿水萦绕,倒是一处不错的埋骨之地,红童,你为自己选了一个好地方。”   红童睁开双眼:“蛇蝎姥姥,你到底还是找来了!”   “我要是不找来,岂不是白白浪费三个手下的性命?如今是我收获的时候了!”   蛇蝎姥姥一掌拍碎外围的大阵,杀向阵法中央的红童。   本以为轻易就能取他性命,然而却撞上一股浩瀚无比的力量,她倒退一步,吐出一大口鲜血,“你实力根本没有倒退!”   红童哪里有一丝受伤的模样?   而且修为还更进一步!   蛇蝎姥姥当即就要走,可大阵重新合上了,这一次根本无法冲破。   红童大笑:“杀了你三个手下,今天再杀了你这个贼婆娘,也不枉我演这一场戏。”   “是姓梵的!他在暗中帮你!”   只有这一个可能。   红童:“想不到吧?梵哥哥早就猜到,你一定会趁我病、要我命。但这也是我反杀你的契机,你这老妖婆生性谨慎,走到哪里都带着一大帮手下,咱们同是护法,我又不能向你挑战,根本没机会杀你。这次不过是演戏骗你而已,否则你又怎么会乖乖地来送死?”   蛇蝎姥姥早就不再是韶华女子的曼妙模样,露出耄耋老太的原形。   蛇蝎姥姥:“既然如此,今日不死不休!”   这一战,两人下手都极为狠辣。   他们深知对方功法的优点和缺点,拼了一口气想要斩杀对方。   然而不管怎么打,都是平局。   打到最后,心知无法占到好处,两人忽而同时收手。   能在魔教当上左右护法,他们未必是同时代最强的,但一定是最惜命的人。   本以为能杀了对方,却发现实力相当。   蛇蝎姥姥:“我还有一个秘法,能强行提升实力。再打下去,咱们不过是同归于尽,腾出左右护法的位置,让宗门那些人占了便宜。”   红童:“这次是你冲着我来的杀局,先派出四部首座挑战,又来我疗伤秘地收割我的性命!任你说休战就休战?”   “你要是只指责我,那我们可要去教主面前分辨一番,分明是你先害死我所有手下,我才会针对你布局。”   “老妖婆,咱们彼此彼此,我的手下还不是被你害的全都折损在下界?”   两人都向机关枪一样,哒哒哒地指责对方。   “你在刑扈身边布置内奸,叛教通敌,和仙界余孽里应外合,炸死我所有手下!”   “你在我亲信里布置内奸,叛教通敌,和下界正道修士里应外合,炸死我所有手下!”   说到这里,两人同时一愣。   蛇蝎姥姥:“我没有叛教通敌!”   红童:“我也没有叛教通敌!”   他们斗了这么多年,对付仙界的时候一条心是底线。   这时候两个人都觉得不对劲了。   蛇蝎姥姥:“你的手下也是被炸死的?”   红童:“你的手下也是被炸死的?”   他们开始复盘所有的细节,好像一切都是从魔界和凡人界之间的通道建立那天开始失控的……   蛇蝎姥姥和红童异口同声,说出同一个名字:“血、海、老、祖!”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叹:“唉……”   两人循声望去。   只见融融日光之下,一个白衣青年坐在山间,他双膝上放着一把古琴,琴有焦尾。   白雪晶莹,日光明亮,而他比雪更晶莹、比光更明亮。   在他对面,是一个黑衣青年,怀里抱着一柄好似结了冰霜的宝剑,他轻轻擦拭长剑。   他黑发黑眸,剑光极冷,而他是比寒光更冷峻的剑意,他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把绝世名剑。   白衣公子开口,声音清清冽冽,如同碎玉流珠:“我以为两位要打到不死不休,结果居然开始坐下来聊天了,魔教中人果真惜命得紧。”   蛇蝎姥姥和红童,眼睛里同时流露出惊恐之意。   这一黑一白的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不声不响地破开大阵出现在这里,而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到对方的丝毫气息!   这两人真正的修为,怕是不在我们之下。   可我们方才死拼,如今两败俱伤,对方却是全盛状态。   这两人的气质明明都如清风朗月般皎皎,但蛇蝎姥姥和红童,却觉得像是看到了索命的黑白无常!   魔界绝对没有这样的强者。   再联想到方才那个关于血海老祖的猜想,蛇蝎姥姥倒吸一口冷气:“你们是不是和血海老祖有关?魔界近日来的变故,都是你们在背后操控!”   王玄之低头,轻轻拨动琴弦:“蛇蝎姥姥,你知道的太多了。有一个常识,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   琴音清清泠泠,明明如同仙乐般袅袅,可蛇蝎姥姥却觉得无数利刃刮过她的身体,她觉得自己正在融化。   系统:【宿主,是林远兴用你的方法,调制的那些假的‘处子心头血’,在蛇蝎姥姥体内种下了剧毒,如今王玄之这一套乐修的琴音,使用秘技诱导她毒发了!让她整天杀小姑娘喝人家的心头血,现在遭到报应了吧。真是报应不爽,天道好轮回!】   宋如此时就在月禅镜里观战。 第111章   就连宋如都没想到, 情节会走到这一步。   在书里,关于卧底魔教的剧情里,王玄之明明只是, 在蛇蝎姥姥和红童之间埋下一个内斗的引子。   真等蛇蝎姥姥和红童斗到两败俱伤,都要是剧情大后期的事情了。   王玄之此次卧底魔教的剧情,似乎比书里推进的更加顺利?   总之, 既然蛇蝎姥姥和红童,都打成这样了, 趁着他们虚弱,正是出手的好时机。   总不能因为现在比剧情推进的快, 就不许王玄之出手吧。任由这次机会溜走,下次再想要杀第六阶合道期的左右护法, 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王玄之以琴音、阵法、毒素, 战蛇蝎姥姥。   蛇蝎姥姥只觉得自身生机,在飞速地流逝。   她这一生对敌无数, 一向仗着天魔之体傲然同阶,这是她觉得自己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她想要向魔尊求助,可这该死的阵法, 牢牢地封锁着一切气息, 把这一处战场割裂成了孤岛,任凭她怎样努力, 根本无法把消息传出去。   为什么这琴音能催发我身体里的毒性?   我是什么时候中的毒?   处子心头血!   是刑扈从下界带来的处子心头血。   难道就连刑扈都是他们的人吗?   这些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像是把整个魔界都玩弄于鼓掌之中?   楚渊手持如渊剑, 冲天剑意锁定红童。   怪宋如眼神太好, 一眼就看到楚渊剑柄上的“如渊”二字。   淦!   你在梦乡里说说、过过嘴瘾还不够?   居然还真的改了这个名字。   难听死了,比墨渊剑难听好多倍好吗?   人家原作者煞费苦心取的剑名,好好的意境全都被你破坏了。   如果宋如只是一个吃瓜群众, 她一定拉着楚渊科普:“真心建议你不要这样改剑名,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只叫伊万的猫头鹰……”   宋如心态轻松地看戏,但被剑意牢牢封锁的红童,只觉得绝望无比。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剑法!   这剑势一往无前,仿佛一剑能斩破苍穹。   一向以自己修为自傲的红童,在楚渊的剑光下,第一次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   他和蛇蝎姥姥唯一不同的一点就是,他还可以向梵少主求助。   红童和梵少主之间,使用的是一种特殊的心神联系,纵使王玄之布置下重重阵法,他仍旧可以突破阵法,联系到梵少主:“梵哥哥,救命!”   蛇蝎姥姥也听到了红童的求助。   她的精神瞬间一振。   是了,还有梵少主!   他也是第六阶合道境强者。   而且他在阵法之外,他是可以联系魔尊的啊!   从前蛇蝎姥姥既忌惮这位少宗主,又厌恶他,提起他时全是咬牙切齿,骂他姓梵的,这是她第一次真情实感地尊称他为梵少主,“梵少主,救命!”   那种明净到仿佛能涤荡人心的梵音阵阵响起,由魔教教主亲自赏下的那一顶象征着他的倚重,和他所乘坐的软轿同一风格,奢靡到极致的金轿,如同飞花一般飘飘然而来。   蛇蝎姥姥和红童全都激动无比!   “梵哥哥!”   “梵少主!”   然而,轿门并没有打开,只是窗边的软帘轻轻掀起一角,从外面只能见到轿中人白玉般的手腕,闲闲托着下颌一角,那截下巴的线条姣好无比。   金轿一动不动。   轿中人的态度怡然散漫到简直像是在看戏。   蛇蝎姥姥出离愤怒了,没有什么比给了她希望,又让她绝望更加残忍,这比直接杀了她还要折磨她,“姓梵的,你什么意思?你来看戏?我和红童快被人杀了,你即便不肯出手相救,也该通知一下魔尊!”   红童同样看不懂少宗主的操作,“梵哥哥……”   王玄之和楚渊,一边攻击蛇蝎姥姥和红童,同时分出心神,防备地看着那顶金轿,不知道宋晏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裴天落今天也确实是来看戏的,他不光看,还要点评:“素来听闻天宫太子,是一位阵法奇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这个隔绝阵法,恐怕就连魔尊都未必能察觉得到。”   蛇蝎姥姥:“!!!”   红童:“!!!”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   天宫太子不是在凡人界吗?   怎么会出现在魔界?   是了,魔界和凡人界之间的通道打开了,他完全可以偷偷溜上来。   可是通道是由红童亲自把守,他很确定每一个飞升上来的都是纯正无比的魔修啊。   然而,又确实是自打血海老祖飞升魔界,蛇蝎姥姥和红童的关系就越发紧张。   血海老祖和天宫太子是一伙的?   裴天落:“堂堂太子殿下,委屈你扮演一个下界魔修,在魔教苦心钻营。”   蛇蝎姥姥和红童再次:“!!!”   所以血海老祖就是天宫太子?   可是下界的天道残缺,他怎么可能进阶到如今的境界?   又是如何完美地伪装成魔修,通过红童的探查?   但是这样一来,就所有的事情全都说得通了。   为什么自从“血海老祖”飞升,魔教左右两大护法之间的关系就越发剑拔弩张。   是这位旧天庭太子,在暗中挑拨离间。   不管是左护法蛇蝎姥姥,还是右护法红童,他们损失在仙界和凡人界的手下,也是被昔日的天宫太子坑杀。   这人的心机和谋略,当真恐怖如斯!   他贵为天宫太子,却能拉得下脸装成一个下界魔修,对魔教教徒虚与委蛇,还整天尊称我为姥姥,下了这么大一盘棋,要把我们赶尽杀绝。   明明天宫早就覆灭,明明如今天庭只剩零零星星的阿猫阿狗三两只,可这位天宫太子却凭借一己之力,把魔教搅得天翻地覆。   说他是一句诸葛再世,绝对不为过。   倘若当年,仙魔大战之时,他不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稚龄孩童,而是插手两界大战,如今鹿死谁手当真未可知。   可是梵少主在这里面扮演的又是怎样的角色?   他为什么能这样若无其事地在这里看戏?   王玄之只觉果然如此,“你果然早就识破了我的身份。”   裴天落淡淡一笑:“彼此、彼此,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们在分化左右护法这件事上,目的是一致的,互相利用对方当棋子,也互相给对方推波助澜罢了。   不过我们到底是陌路人,能一起走的也只有之前那小半程。至于现在,我劝你们离开这里,蛇蝎姥姥和红童是我的战利品,你们该去取你们自己的战利品。你我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刚刚好,你觉得呢?”   他的语气从头到尾都是很平淡的,甚至于语调都没有丝毫的波动,但王玄之就是能听出其中的威胁意味。   系统:【这个什么梵少主,到底为什么这么大的脸啊,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要王玄之把蛇蝎姥姥和红童的人头让给他?这样抢人头过分了吧!我看王玄之肯定不会同意,宿主你说呢?】   宋如不知道。   她都不知道这梵少主到底是何许人也。   之前只听王玄之说过,梵少主帮了他很多,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   可看这幅样子,梵少主这颗棋子,操控起来并不是那么简单啊。   他们说话都没有说的太明白,宋如也听得云里雾里的。   王玄之却立刻通过梦境会议,向所有小仙庭成员下令:“用最快的速度,全方面撤离魔教!”   他瞬间解开阵法,带着楚渊离开。   楚渊还没搞清楚状况:“不打了吗?”   王玄之:“蛇蝎姥姥和红童今日必死无疑,而我们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裴天落推开轿门,走了下来,“太子殿下果然聪明,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今日恕不远送,期待能有和你再次对弈的那一天。”   王玄之:“下次见面,我必杀你!”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消失在重重山峦之间。   小宋晏也很搞不清楚状况:“你之前明明还说,最讨厌王玄之这种聪明人,怎么现在又变成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裴天落:“我骗骗他,我总不能对人人都说实话吧,我这样说,符合他对我的认知。”   小宋晏:“可他为什么这么怕你啊,你一句话就把他给吓跑了。”   裴天落:“王玄之不是怕我,他是怕救不出被关押在魔教的天庭旧部,怕这次卧底魔教的正道人士发生死伤,怕他没办法带领所有人完美地撤离魔界。他不知道我对他的计划到底知道多少,他也不知道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比如,他认为,我现在完全可以向魔尊邀功,说我拆穿了天庭太子在魔教卧底一事。”   大阵之中。   不管是红童,还是蛇蝎姥姥,全都奄奄一息。   今日,他们两人先是打了一个两败俱伤,又被王玄之和楚渊一起埋伏、袭杀,如今距离死亡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强行还撑着一口气。   裴天落一步步地走向大阵,身影仿佛是修罗鬼煞。   蛇蝎姥姥色厉内荏:“姓梵的,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红童苦苦哀求:“梵哥哥,别杀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会很听你的话。”   裴天落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的声线华丽而又独特,“嘘,别吵,不用对我说这些无意义的话,你们以为我是谁?”   他那张易容而出的相貌平平无奇的脸上,唯有一双眸子漂亮无比,此时闪过妖异的紫芒,漫天黑雾随之席卷了整个大阵。   我可不是什么梵少主。   世人称我为继承邪神力量的堕落神主,掌控黑暗的邪恶之主,行走在世间的天灾化身,疯狂的灭世者。   杀戮,于我而言,就像呼吸那样简单。   类似于小宋晏和裴天落刚才那样的对话,也发生在楚渊和王玄之两人之间。   楚渊:“你干嘛那么怕他,他说让你走就走,咱们打下来的蛇蝎姥姥和红童,怎么让他摘了桃子?”   王玄之:“我不知道他对我们了解到底有多少,也不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对我们最有利的一种猜测是,他只想杀蛇蝎姥姥和红童,对别的全都漠不关心。   可他也有可能,向魔尊揭发我们的身份,或是邀功,或是别的什么,哪怕他只是图好玩。我不可能把所有正道修士的性命,只系于一个疯子的一念之间。   蛇蝎姥姥和红童的人头,让不让给他,其实根本无所谓,我们又不是魔教中人,用不着尸体修炼血池。比那更重要的是,保护所有人安全撤离魔界!”   宋如:“玄之哥哥,我帮你一起指挥大家。”   系统激动:【哇,就像咱们当时在凡人界,反杀那些想要屠城的魔修一样吗?用你强大的神魂,掌控全局,指导每一个人。宿主,你又要slay全场了!】 第112章   距离魔极宗极远的一处密地。   本来是红童选来伏杀蛇蝎姥姥所用。   如今却被遮天盖地的黑雾席卷, 蛇蝎姥姥和红童发出痛苦的哀嚎声,这是一种比死亡更加可怕的折磨,在死亡来临之前, 还要承受曾经做下的那些恶事的孽力回馈。   蛇蝎姥姥只觉,眼前闪过无数年轻女子的脸,那是被她剖心取心头血的少女, 她们撕咬她的灵魂,要她偿还欠她们的命!   红童从前为了积攒怨念, 不仅杀人,更折磨人, 要用无比残忍的手段,在把人折磨到最痛苦的那一刻杀死, 以此来保留魂魄最强大的怨念, 吞噬起来才能事半功倍。   如今那些怨鬼,愤怒地要他将一起拉入深渊, 让他也尝尝他曾经带给他们的痛苦!   就在大阵之外,站着一个漂亮又邪气的紫衣少年。   不管蛇蝎姥姥怎样咒骂,不管红童怎样装作可怜哀求, 少年的面色都丝毫无动于衷。   他像是享受他们的痛苦, 又像是对这一切漫不经心。   那少年身形颀长,背影十分清瘦, 如果用一个不太恰当的词, 他的身姿甚至有几分近乎女子的窈窕, 就像他那张男生女相的脸, 漂亮到让人第一眼望去模糊了性别。   时值隆冬。   昨夜一夜冬雪。   松林里,皑皑大雪压在苍苍松涛枝头,一片银装素裹。   裴天落似是看厌了蛇蝎姥姥和红童死前的痛苦, 抬脚走进雪后松林之中,脚踩着落雪和松针,他的姿态极为优雅,好似一位雪日出游的贵族公子,闲庭信步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阵、鲜血、死亡……一切都消弭于无形。   这里干净的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唯一变化的就是,那紫衣玉容的漂亮少年,原本苍白到近乎病态的肌肤,有了一丝血色。他的面容因此更显艳丽,眼尾的那颗泪痣妖冶如染血。   四野无人,只听得那比冬日落雪还要清冷的声音响起,“该回魔极宗了,说不得还要帮他们收尾一二。”   簌簌而下的冬雪,又在这里铺上一层洁白。   天地间,空的仿佛是名师画家手中的留白画卷。   ****   与此同时。   魔教乱成了一锅粥。   先是有人禀告,“吴堂主居住的主峰无故炸裂,他堂堂第五阶修为强者,就这么活生生地被炸死在里面了。”   这个前来禀告的魔教弟子,和另一个魔教弟子撞在一起,那人口中也高喊着:“何管事居住的主峰炸了,里面所有的弟子都被炸的尸骨无存!”   魔教四部首座,在先前向右护法红童的挑战之中,战死三位,如今只剩青龙首座。   由于魔尊闭关不出,左右护法和少宗主全都不见人影,魔极宗暂时是青龙首座主持大局,他惊恐道:“怎么会这样?快随本座前去查看!”   还没走出大殿,便又看到魔教弟子接连禀报,“张管事、刘堂主、蒋堂主……他们居住的地方也相继炸裂。”   其实不必他们通禀,青龙首座只要释放出神识一看,便能发现整个魔极宗,简直像是在炸烟花一样,轰炸一片又一片的响起,看起来如同此起彼伏、争先恐后。   这又不是什么节日庆典,魔教素来也没有放烟花的习俗。   更何况是这种用鲜血燃放的烟花,每爆炸一处,魔教就死上一位强者。   到底是谁在暗中捣鬼!   青龙首座心急如焚,正看到蒋堂主向他飞身而来,他大喜过望:“我方才看到虎啸峰被炸了,还以为蒋老弟你也中招。”   蒋堂主:“我恰好在碧舫,并未在洞府之中。”   他正想说,我没有事,你不必为我担心,却忽然觉得毒气攻心,像是有什么在灼烧他的心肺,“我……这是……怎么……”   青龙首座眼睁睁地看着,黑血从蒋堂主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里流出,那些黑血像是有极大的腐蚀性,所过之处,把一切都灼烧殆尽,蒋堂主堂堂第五阶强者,就这样被烧为了一滩脓水。   即便是身在魔极宗,见惯了各种各样残忍手段的青龙首座,自己也是用了见不得光的手段才爬上如今位置的青龙首座,这时都被吓的浑身战栗。   这是什么诡异的杀人手法!   敌人到底是谁?   恐惧往往来源于未知。   如果让青龙首座和人面对面作战,哪怕对方的境界比他高上许多,都不会让他有这种油然而生的惊惧之感。   你不知道敌人是谁。   你不知道敌人藏在哪里。   你不知道敌人想要杀谁。   你也不知道敌人会用怎样令你防不胜防的杀人手段。   或许下一个要死的人就是我。   或许我会比蒋堂主死法更加诡异。   青龙首座几乎是被吓的立时就向整个魔教最中央的魔极峰狂奔而去,想要向大乘巅峰的魔尊求助。   却被一顶飘然落下的金轿,阻挡了脚步,梵少主清透好听的声音在阵阵梵音中响起:“青龙首座何故如此惊慌?”   他的语气太平静了。   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寻常。   满心惊恐的青龙首座,奇异地被他这种语调安抚下来,转而向他求助:“梵少主,魔教大乱,我想去通禀教主大人!”   裴天落:“不过是死上几个堂主和管事罢了,怎敢为了这点事就惊扰师尊?万一他老人家正在修炼的紧要关头,差点就要破开莲花化身,却被你打断,到时候我可护不住你。”   事实也确实如此。   魔尊喜怒无常,漠视人命。   从前那些胆敢打扰他修炼的魔教弟子,全都被他一掌拍死。   青龙首座刚才是吓破胆了,这时理智回魂,也意识到少宗主说的是对的,“多谢少宗主提点,还请您主持大局。”   裴天落:“你随我一同去查看这几位堂主洞府炸裂的原因吧。”   青龙首座既然能成为魔教四部首座之一,自然也不是什么庸才,几乎是一到那些被炸成一片焦土的洞府,就立刻察觉到异常,“出事的都是血池,我听他们讲过,血海老祖献上了新的血池改良阵法,能大大提高血池修炼的速度,难不成是这阵法有什么隐患?”   他一阵后怕,“血海老祖也把阵法献给我了,还好我最近太忙,还没来得及改建,不然恐怕这个时候我也……”   裴天落很是散漫地“嗯”了一声。   他带着青龙首座在这些废墟之中闲逛。   他们的脚步永远比爆炸声慢上一步。   魔教死的人越来越多,而新一轮的恐慌还在发酵。   魔教弟子跑的连鞋子都掉了,丝毫顾不上仪态:“大事不好了!审讯堂着火了!”   魔教谁都知道,魔尊极为在意这些天庭旧部,似乎比起直接杀了他们,他更想要他们臣服于他。   青龙首座:“如果那些仙庭余孽被火烧死,教主会大发雷霆的!他如今贵为仙凡魔三界第一强者,什么都有了,唯一缺的只是这些天宫旧人的认可,留下他们的性命折辱,是为了要他们臣服。”   裴天落:“如此说来,谁要是能灭了审讯堂的火,救下这些天宫余孽,倒是大功一件,青龙首座要去立这件奇功吗?”   青龙首座其实一听说审讯堂着火,想的就是冲过去立功,还调查什么堂主之死啊?   可裴天落这看似平平淡淡的语气,听起来就是让人莫名觉得特别阴阳怪气。   到底哪里不对劲呢?   终于,青龙首座一拍脑门,“我岂敢跟少宗主抢功劳?还请您去审讯堂救火,我来继续调查血池之变,来日魔尊肯定对少宗主重重有赏!”   金轿被美婢抬着离开。   青龙首座擦了一把额间的冷汗,刚才在少宗主目光的注视下,他甚至都有一种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感觉,好像一个回答错误,他刚才就会死。   “蛇蝎姥姥说的没错,这梵少主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就是莫名其妙地让人很忌惮他。”   ****   审讯堂。   罗仇原本正在殴打程太傅,却忽然发现自己身陷火海。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仙庭囚犯的重要性,平常不管怎样折辱都行,但绝对不能死。   罗仇第一个念头,就是救程太傅和其他囚犯脱离火海。   然而,就在他手忙脚乱的时候,一道刀光破空而来,那刀意威猛无比。   罗仇:“刑扈?你发什么疯!先救这些囚犯,以后你想打架,我随时奉陪。”   来的可不是刑扈,这是林远兴假扮的,刑扈早就死在下界了。   林远兴是斩仙刀传人,刀法连绵不绝地攻向罗仇。   在他身后,还跟着其他正道修士,他们有的攻击狱卒,有的救援那些天庭旧部。   在一片火蛇之中,他们的身影看起来乱糟糟的,但其实乱中有序。   只因为宋如强大的神魂覆盖全场,指挥着每一个人,不让任何一个地方出现纰漏。   “南面的火势再加大一些,往火里投毒,拦住那边要赶来增援的魔教弟子的路。   巫姜接替林远兴,和罗仇对战,用我新教你的秘法,专门克制他从太子那里‘学’的炼尸法。   林远兴你去用斩仙刀破开程太傅和其他人身上绑的玄天魔链。   项军继续引爆血池,吸引魔教高层的注意。   赵老,趁着审讯堂的火势吸引了所有魔教弟子赶来,你们水牢那边可以动手救人了。”   她的指挥有条不紊,所有人全都听她号令,配合的天衣无缝。   像这样涉及人员众多的大作战,假如没有一个优秀的总指挥,很有可能从内部就乱了,最后不但无法顺利按照计划进行,还反而是给对方送菜。   越复杂的计划,漏洞也就越多。   但凡有任何一环接不上,最后就会像多米诺骨牌那样,只要倒下一块,就会引起连锁效应,连带所有骨牌全都瞬间倒下。   一步错,步步错。   但他们有宋如,她的观察比机器人还要缜密,她的指挥总是当机立断。   在瞬息万变的战局上,每个人都既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对方,魔教早已自乱阵脚。   可正道修士却一往无前,因为他们只要听宋如的指挥就好,他们崇拜她,他们信赖她,她也从来都庇护着他们,永远能给出最优解。   系统爽歪歪:【宿主,是你!大爆炸艺术家,你把王玄之的阵法里面融入了炸、炸、炸,现在在整个魔界放烟花,爽呆我了,炸死这些魔教的大坏蛋!还是你!大战场指挥家,宿主你统领大局的样子帅爆了!】   宋如没有系统这么乐观,甚至都没空理会它的尬吹,下达完指令之后,她把视线投到魔界和凡人界的通道口,“太子殿下、楚长老,你们那边炼化两界通道的进度,进行的怎么样了?魔教乱成这样,肯定已经有人去通禀魔尊了,我们时间有限,必须要在魔尊出关之前,搞定两界通道!”   炼化两界通道,才是今天这场魔教大撤离当中,最为重要的一环。宋如只能提供炼化方法,但最终能不能实现,还要靠王玄之和楚渊。   如果他们那里失败,正道修士如今取得的所有优势,都将前功尽弃,今日便是能撤离,也会死伤无数。 第113章   两界通道入口处。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对立而坐。   那是楚渊和王玄之, 两人都是五心向上,盘腿而坐。   激荡的灵气鼓起他们的衣袍,动乱的灵气形成罡风, 如刀一般刮过两人,别人光是看上一眼,就吓得往外跑了。   然而不管是王玄之还是楚渊, 哪个都是心性极坚之人,哪怕忍受着这种剧痛, 仍旧专心炼化两界通道。   王玄之白皙的手背上,有青筋暴出。   楚渊炼化妖兽精血打造的金身, 一块块玉骨浮现。   显然,两个人都到了极致。   可想要炼化两界通道, 还需要时间。   宋如低头看了一眼系统面板上设定的闹钟, 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按照她先前的预估,现在魔尊应该在教众的通禀之下出关了。   这可是在魔界, 魔尊可以发挥出百分之百的大乘期实力,他想要杀这些正道修士,就像吹一口气那样简单。   宋如对系统说:【启动B计划吧, 把我的神魂传送到黑暗女巫的马甲号里, 我来拖住魔尊,给他们争取时间。】   在宋如的计划里, 本来就算到了这一环, 假如王玄之和楚渊的炼化速度, 达不到预期的时间, 拖到魔尊出关之后,那就由她来对战魔尊。   为此,她特意提前将黑暗女巫的马甲号, 带来魔界,此时就藏在魔宫里。   这并不能怪王玄之和楚渊,实在是炼化两界通道实非易事,就连宋如和系统也不能准确推算出具体时间。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特意准备了B计划作为后手。   系统:【宿主等等,魔尊还没有出关。】   宋如:【怎么回事?魔教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该没人禀告他啊。】   系统向宋如回放监控到的画面,她们在青龙首座身上插了眼,【是梵少主拦住他们,不让大家去惊扰魔尊。】   宋如:【这都行?】   系统有点小骄傲:【我就说梵少主是天道安排过来帮王玄之走剧情的吧!】   既然梵少主暂时拖住了时间,宋如就决定再看看,如果贸然扯出黑暗女巫这个马甲号,她其实也很难向王玄之和楚渊解释,混乱大陆的旧神,为什么要帮助小仙庭。   说了一个谎话,就要用无数个谎话去圆。   每一个谎话和谎话之间,还要环环相扣,保证逻辑通顺,不能让它们互相矛盾,这对宋如来说太难了。   可她现在已经被推着走到了这一步,不得不捂紧自己的小马甲。   宋如看到梵少主和青龙首座争抢功劳,想要独自保下审讯室的牢犯,猜测他不想禀报魔尊的原因:【我看他先前和王玄之对话,是知道正道修士卧底魔教的,难不成他想把我们一网打尽,再向魔尊邀功?】   系统:【那他想太多了,等他赶到审讯室,咱们直接给他表演一个大变活人,带着两界通道消失不见啦!】   梵少主慢悠悠地赶往审讯堂。   青龙首座那边还在追查各堂主的死因。   查的越多,就越是发现,这一切都和血海老祖有关。   所有洞府炸裂的原因,都是因为按照血海老祖送的阵法改建血池。   诡异死去的蒋堂主,和血海老祖私交甚密,他向蒋堂主献上过许多灵丹妙药。   像蒋堂主一样死法的魔教弟子还有不少,他们往常都会收受血海老祖的贿赂。   青龙首座:“血海老祖有问题!他送出去的东西都有问题。”   跟在他身边的亲信,平常拿了王玄之许多好处,这时替他说话,“只是改建的血池阵法出了问题,未必就是血海真人有问题。”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那个亲兵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一块极品魔灵石,“您看,这也是血海真人送我的魔灵石,根本就没有任何问——”   最后一个“题”字还没有说出口,那块魔灵石就轰然炸开,把那个第四阶巅峰的亲兵,活生生地炸成一具白骨。   青龙首座:“!!!”   “快,你们谁身上还有血海老祖送的东西,赶快扔了,全都扔了!”   就连他自己,储物空间里也有一大堆王玄之送的天材地宝,他这个时候疯狂地把它们往外面倒,生怕慢上片刻,就会落得和亲兵一样的下场。   青龙首座意识到:“这血海老祖绝对有问题,他潜入魔教,表面看起来广结善缘,对谁都笑呵呵地巴结,交友广泛,其实居心叵测,暗中想要对我神教图谋不轨!”   也就是在此时,魔教弟子赶来向青龙首座求援:“首座大人,审讯堂和水牢里的天庭囚犯,全都被人救走了!”   青龙首座再次:“!!!”   “是声东击西之术!血海老祖十有八九和天宫余孽有关,他引爆这些提前埋下的手段,让我们追查,同时也疲于奔命,把我们全都支开之后,真正的目的却是要救出那些被关押的仙庭余孽。好啊,此人真是胆大包天,竟敢来我魔教卧底,梵少主已经去了审讯堂,他可是第六阶巅峰境强者,今日保管叫血海老祖这帮人有去无回。”   前来禀报的弟子茫然地发问:“血海老祖有问题吗?什么叫引爆提前布置的手段?”   青龙首座:“血海老祖这厮,借着送礼巴结人,其实送的魔灵丹全都有剧毒,送的魔灵石全都会炸裂,杀伤力巨大。”   那弟子:“我也收过他——”   这句话尚未说完,他就被炸成了一团血泥。   那爆炸的威力还在持续,青龙首座也是使用魔灵力张开防护罩,才勉强没有受到波及。   你这何止是也收了他的贿赂?   刚才那些炸裂的人,没有一个威力比你大的啊。   你平常仗着我的宠信,到底中饱私囊,收受了多少贿赂啊!   如今,摆在青龙首座面前的,有三个选择。   第一,直接向魔尊汇报这一切,请他老人家出关。   第二,独自前往水牢,凭借即将进阶第六阶的实力,将那些劫狱的天宫余孽全部拿下,建立奇功。   第三,前往审讯堂,和梵少主汇合,请他来主持大局。   前两个念头,才刚刚在青龙首座的脑海里转过,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起梵少主看向他的那个目光,凉凉的仿佛自己在他眼里只是一个死人。   不可以那样!   他会觉得我是在跟他抢功劳。   他会杀了我的。   即便教主因为我立功重赏我,梵少主也会杀了我的!   青龙首座最后选择从心,赶往审讯堂和梵少主汇合。   青龙首座在路上遇到梵少主那顶金轿,轿子速度慢悠悠的,不像是要赶往十万火急的审讯堂,反而如同游春赏景一般。   魔教等级森严,青龙首座不敢越过梵少主的金轿,落后轿子半步,恭敬地侍立在一旁,向他禀报自己的猜测:“这一切恐怕都和血海老祖有关,他可能是天宫潜入魔教的奸细……”   裴天落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不咸不淡地夸了一句:“你做的很好,如今魔极宗一应事宜都由我掌管,如果你直接向教主禀告,师尊知道魔教在我治下,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恐怕会怪罪于我。反而是我们先把事情解决,再告诉他老人家,他也不会发那么大的火。”   先前不过死了一个无尘子,魔尊就直接褫夺左右两大护法的大权,如果直接就这样禀报上去,梵少主的确会被责骂。   不过教主一向盛宠他,应该只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吧?   反过来,假如等事件了结以后,再向魔尊禀报,说不得他还会夸梵少主办事得力。   我先前想的对,如果刚才直接向魔尊禀告,以后一定会遭梵少主记恨。   此人睚眦必报,我怕是没什么好下场。   青龙首座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来。   终于,两人到达审讯堂。   这时,也恰巧是小仙庭骨干彻底收网的时候。   巫姜、林远兴保护着程太傅等人,冲出审讯堂。   赵文林那边,也救出水牢的人,赶来这里汇合。   他们身后就是熊熊大火,原本应该按照宋如的指挥,前往两界通道口处,却在这时看到了代表着梵少主的那顶金轿!   尽管来魔教卧底的时间并不长,但所有人对于梵少主都极为忌惮。   据说,他是整个魔教里最不能招惹的人。   红童再是歹毒,但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提升实力,折磨别人变成怨鬼,是为了吞噬怨鬼变强。   蛇蝎姥姥作恶,同样也有迹可循。只要家中没有妙龄女子,只要男修不自己生了歪心思,爬上蛇蝎姥姥的床,想要利用她,只要在她露出丑陋的本来面目时,低头不看她,她并不乱杀人。   梵少主不一样。   此人做事根本没个喜好可言。   要说他不喜欢杀人吧,他每次杀起人来,都是一杀一大片,眨眼之间杀的人,比蛇蝎姥姥和红童加一块都多。   可要说他喜欢杀人吧,他杀人的时候,那幅不耐烦的死人脸表情,简直像是杀人还累着他的手一样。   红童是世间所有怨念化身,行事够歹毒了吧?可他对梵少主极为尊敬,简直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蛇蝎姥姥凭借天魔之体爬上左护法之位,数万年前就在魔界闯出赫赫威名,可她极为忌惮梵少主,不敢在他面前流露出一丝一毫不敬。   人的名,树的影。   这个极少出现在魔极宗,神秘到似乎每天都待在森罗宫修炼的少宗主,只要一露面,就能吓得人肝胆俱裂。   也是他,在摘星楼晚宴上,提出那样可怕的建议,想要凌辱无尘子,动摇女娲宫主的道心,助魔尊从内部破开莲花化身。   正常人根本想象不到这是怎样的恶魔。   而现在,这一尊魔神就在他们的面前。   一时之间,所有正道修士,就像是被按下静止键一样,全都停下脚步。   那些正道修士里,甚至有人生出一种念头,宁愿回头投身于烈焰之中,也不想面对梵少主。   但也有人,战意愈坚!   林远兴:“看来今日是注定是无法善了了,诸位,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们冲上去,和这姓梵的拼了。”   项军:“奶奶个腿的,就你这小兔崽子会拽诗吗?老子也会背,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打从我跟着圣女大人,杀了那么多魔道修士,我就觉得这条命值了。你们先走,我来殿后。”   赵文林:“平常让你们多读书,谁也不肯,说我是耽误你们修炼的时间,今天背诗倒是一个比一个积极,这种文化人的事,怎么能少得了我老赵呢?我也来一句,虽然不是诗,但比你们强行拽的诗文都更恰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宋如这个时候,甚至做好了使用黑暗女巫马甲号救场的准备。   正道修士这边在等着梵少主出招。   他们要评估一下,他的实力究竟怎样,要牺牲多少人,才能救走天庭旧部。   青龙首座也在等着梵少主出招。   他大喜过望:“少宗主,我还以为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结果只是区区化神境,正道这帮土鸡瓦狗,您一招就能把他们全部杀了。”   轿门并没有打开。   金轿之中,裴天落神情恹恹地问小宋晏:“他们怎么还不走?杵在那里当什么木头人,真当我帮他们在魔尊那边拖延时间很容易吗?”   小宋晏:“或许你可以听听他们说了什么?”   裴天落:“?”   小宋晏解释道:“他们引用了一些诗文,虽然由于不同界域之间的文化背景差异,在咱们神耀帝国的文化里没有这样的诗篇,但你当时不是使用搜魂术,学会了这个界域的语言嘛,我大概推测一下意思,就是说他们做好了牺牲自己的性命,跟你死战到底的准备。”   裴天落:“我最讨厌这些古文了,这种东西,我一般的态度都是——听不懂,不听。”   小宋晏:“说到底还是因为你是个文盲啊!我觉得姐姐不该把我送进学校,应该抓你去上学,南北两境自从统一之后,扫盲教育开展的如火如荼,怎么还有你这种漏网之鱼?”   裴天落:“呵。”   小宋晏:“简单来说,因为怕你,所以他们不走了。宁就是大魔王,走到哪个界域,都被所有正道当成头号大敌。”   裴天落对青龙首座说:“我们走。”   青龙首座:“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裴天落:“你也说了,这些人不过是化神境,土鸡瓦狗而已,杀了他们又有什么意义呢?不如放他们走,我在他们身上布置了追踪手段,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左右他们要么逃往仙界,要么逃往下界,有这追踪秘术在,等他们逃到大本营,就能把所有正道修士一网打尽,我们毕全功于一役。”   青龙首座:“妙啊,少宗主高见!”   林远兴他们面面相觑:“他怎么走了?”   宋如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他在你们身上布置了追踪手段,想要放长线,钓大鱼。”   林远兴:“不愧是魔教少宗主,心思够毒的,不过他这次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等咱们逃到下界,切断两界通道,他就算布置追踪手段又有什么用,到时候看着咱们定位在下界,能把他活活气死!哈哈哈哈。”   宋如:“快去两界通道,太子和楚长老快要炼化成功了,别耽搁了,我在暗中掩护你们。”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魔教弟子急急忙忙地跑来:“大事不好了!”   青龙首座今天跟在梵少主身边的时间有点久,也被他带的很淡定:“什么事,就慌成这样,能不能稳重点?不必惊慌,一切都在少宗主的掌控之中。”   弟子:“左右护法的本命魂灯熄灭了!”   青龙首座:“!!!”   左护法蛇蝎姥姥、右护法红童,这两人是整个魔界,仅次于魔尊之下的绝世高手。即便是在当年的仙魔大战之中,他们也是魔界的两员主力大将。   如今怎么不声不响地死在了魔界,死在他们自己的大本营里,甚至于连一声求救都没有传出来?   这是少宗主也顶不住的大事,说着要让自己稳重的青龙首座,立刻飞向魔极峰,去向魔尊禀告。   裴天落:“没办法,我已经尽量在压这件事了,我一回魔极宗,就把看守本命魂灯大殿的弟子全都杀了,但这是瞒不住的,总有人会换班,总有人会发现,如果我擅自动本命魂灯,反而会提前惊动正在闭关的魔尊。好在,时间也拖够了,那帮人应该到达两界通道了吧。”   小宋晏:“我不太理解,你这么帮他们干嘛?你又不喜欢王玄之和裴渊。”   裴天落:“你也不喜欢楚渊,我知道你嫉妒他。”   小宋晏:“他还给姐姐送花。”   裴天落:“姐姐还被他的笑容惊艳到了。”   小宋晏:“你穿黑衣服比他好看。”   裴天落:“你的笑容也比他好看。”   小宋晏:“所以你快停下你那种可怕的想法吧,不要什么你被杀死,然后让楚渊照顾姐姐。”   裴天落:“姐姐有可能会喜欢楚渊,但绝对不会喜欢我们。”   小宋晏沉默。   过了很久他才说道:“姐姐在梦乡里跟我说,她和楚渊之间的关系很复杂,不是简单的喜欢或者不喜欢就能概括的,什么是很复杂?”   裴天落:“梦乡都是假的。”   小宋晏不想再理会这个没办法沟通的大傻瓜了,“是、是、是,姐姐是傀儡,梦乡是假的,你说的全都对,行了吧?”   裴天落:“其实即便我不帮忙,王玄之和楚渊今天也可以撤退,只是他们手下的人或多或少会有一些死伤,但我怕这样的话,他们心情会不好,影响研究破解摄魂术方法的效率。你放心,姐姐很快就不是傀儡了。”   小宋晏:“你救好人,这是对的,姐姐知道以后会夸奖你。但你的出发点真是有够奇怪的,就为了破解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摄魂术,你把王玄之和楚渊的心情都考虑进去了,简直恨不得把这俩人给供起来。总之,你开心就好。”   两人说话间,一股强大又蛮横的气息,在整个魔教横冲直撞。   裴天落抬头望向魔极峰的方向:“魔尊出关了。” 第114章   魔尊出关, 强大的神识一扫,就发现了魔极宗所有乱象,到处都一团乱麻。   魔尊气得怒不可遏!   而他目光第一投向的就是两界通道。   在那里, 所有的正道修士汇合。   王玄之和楚渊恰好完成最后一步炼制。   魔尊眼睁睁地看着,下界那些正道修士,救走旧天庭囚犯, 一同跳入通道之中,整个通道全都消失不见!   他瞬移到通道入口处, 凭借大乘期修为,硬生生地撕开魔界的界域壁垒, 看到了正在消失的两界通道虚影。   通道口处,一个白衣青年和魔尊遥遥对望, 他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那分明是一张和天帝有着七分相似的面容。   这张脸,足够魔尊认出他的身份:“天宫太子, 王玄之!”   他立刻便明白,魔教所有变故,全都是王玄之一手搞出来的。这个他全然不放在眼里, 昔年的稚龄孩童, 在短短时间之内,竟然已经成长到了如此地步!   魔尊不管不顾地疯狂攻击两界通道。   他是大乘巅峰期强者, 哪怕此时的两界通道, 已经介于真实和虚幻之间, 可穿过虚幻到达真实的伤害值仍旧相当可怕。   那种余波震颤之下, 整个魔界似乎都要四分五裂。   王玄之一袭白衣胜雪,浅色琥珀瞳眸里,光芒微微闪动, 双手翻飞结印,一个又一个阵法转瞬间便如同滚滚波涛一般叠起,一浪又一浪地挡向魔尊的攻击。   众人全都望向他。   两股力量狠狠地碰撞,所过之处,似乎要将一切都夷为平地。   ——挡住了!   王玄之以第五阶巅峰的境界,挡住了第七阶巅峰的大乘期魔尊!   哪怕这是被两界界域削弱过的力量,可那也是结结实实的大乘境。   那种余波冲击之下,王玄之三千银发无风自动,他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身形却固执地站在原地,半步未退。   他那如空谷幽兰般俊逸的面容上,露出一个笑容,战意昂扬,自信无比,“魔皇,自从天宫覆灭,我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雪恨。你昔日对仙庭所做的一切,来日必定加倍奉还!”   两界通道彻底隐匿于虚幻之中。   魔尊强行撕开的那一道界域裂缝也合上了。   绿团子用胖乎乎的小手捂着自己的心口:【啊啊啊,好帅啊,这就是点家男主装逼现场吗?我见识到了!连跨两个大境界,迎战此界第一强者,大乘巅峰可是实打实的神明层次!王玄之帅哭我了,他在我心里的形象直线up~】   比起帅不帅什么的,宋如更关心的是王玄之的伤势。检查之下才发现,他的五脏六腑全都被震碎了。   大乘巅峰期,果然很可怕。   楚渊抱歉地说:“刚才我要维系两界通道炼化的收尾工作,没办法腾出手相助。”   要不是王玄之这一击,两界通道说不定还真会被魔尊强横的实力强行撕裂。   王玄之“噗”地吐出一口鲜血,众人连忙围住他。   楚渊一把扶住自家好兄弟。   宋如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九转冰心丹、云木琉光散、清霜还玉砂……”她接连报出了十几样丹药名称,“全都在他的须弥戒里,救他、快救他!他的神识已经不足以支撑他打开须弥戒了。”   少女清清泠泠的声音里满是急切,楚渊甚至觉得,如果他的动作慢上一丝,害得王玄之就此昏死过去,这位新仙庭领袖,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圣女大人,会急得哭出声来。   当年我被妖皇种子夺取剑道天赋,阿如是不是也像这样为我担忧?   楚渊的动作当然不会慢,他和宋如一样忧心王玄之,按照宋如说的方法,破开王玄之的须弥戒,一样一样地喂他吃下那些灵丹。   程太傅原本准备报上丹药名,询问众人是否有这些丹药,来帮王玄之疗伤,就看到楚渊动作麻利地喂完了所有丹药,每一样都恰好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一种。   程太傅此前在梦境会议里见过楚渊,惊叹道:“楚小友在丹道上竟有如此之高的造诣?”   楚渊:“是圣女大人指点我的。”   巫姜很担心宋如:“圣女大人何在?怎么没有在两界通道里看见她?她可曾安全从魔界撤离?”   程太傅一愣,怎么听她这话,似乎是还不知道宋如的死讯?   宋如的身影从月禅镜中浮现,那面镜子悬浮至空中。   古朴的青铜镜上,人首蛇身的少女,穿着一袭鹅黄色襦裙,她气质清丽,面带白纱,绿眸里仿佛汇聚着盈盈盛光,“到了今时今日,也不必再瞒大家,我要向你们道歉,其实我早就死了,早就在仙宫覆灭的那一天就死了。如今的我不过是一道残魂,是月禅镜的器灵,一直栖身于镜中。”   众人:“!!!”   他们并不在意她所说的欺瞒,而是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圣女在所有人眼里,都是风华绝代。   自从小仙庭建立,众人追随她,成为她的战士。   为她而战,为正义而战。   她的性格很温和,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急过眼,即便是大家因为分歧争执到了拍桌子瞪眼的地步,她也只会带着温柔的笑容,劝道:“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不过可否听我一言?”   她无所不能,这世上没有她解决不了的难题。   圣女像是山峰,像是大海,像是天空。   永远都站在所有人的背后,为大家支撑起一切。   正是因为有她的存在,因为她为众人托底,大家才能无所顾忌地一往无前。   没有人在现实当中见过她。   圣女一直都很神秘,只出现在梦境会议之中。   每个人都想象过,真的在现实中见到她,是怎样一番场景。   或许是在新天庭把魔教杀的片甲不留的那一天,她站在队伍的最前方,带领所有人冲杀。   也或许是在一切尘埃落定,他们飞升仙界之时,她就站在女娲宫迎接大家,浩瀚云海在她身后,绚烂晚霞无法与她争光,天地间的自然之美,不及她万分之一。   还或许可能是在未来太子殿下和圣女的双修大典上,她穿着一袭火红的喜服,对着他们言笑晏晏,欢迎他们来参加她的婚礼。   可不管是哪个想象,绝对没有眼前这一种。   ——她早就死了。   通道里响起一片啜泣声。   就连项军这个铁血壮汉,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林远兴更是直接哇哇大哭:“怎么会这样呢?我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您,您在梦境会议里幻化出的那把斩仙刀,一刀出,破山岳、断江河,是您让我想要成为一名刀客。我一直在想,有朝一日,如果我修为足够精深,一定要和您对招,亲自领略一下您的刀法,哪怕只一招,为了圆这个梦想,我拼命修炼,我还没有进阶到更高的境界呢,您怎么就……”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巫姜同样是泣不成声。   她们这一族,全都是宋如一个人救下来的。   她想过很多很多,关于以后如何报答宋如的方法。   那些想法还一个都没有兑现呢。   却得知了她的死讯。   明明圣女的年纪,还不到我孙女的大小啊。   天道为何如此不公?   似她这般惊才绝艳之人,为何短命至于此?   王玄之咳血,强撑着说道:“仙儿是为了救我而死,天宫覆灭那一日,魔尊派数十位化神境强者,在飞升之门埋伏我——”他也说不下去了。   他比任何人都想哭。   可他不能哭,他是如今天宫的实际领导者。在下属面前,必须要维持好一个天宫太子该有的风范,不能让大家觉得,他是个只会哭鼻子的孩子。   林远兴拔出斩仙刀,跪在月禅镜面前,刀刃擦过他的掌心,鲜血喷洒而出,“我以此血立誓,此生必定踏破魔界,为圣女报仇!”   巫姜、项军、赵文林……所有小仙庭骨干,齐齐跪地,异口同声地宣誓道:“此生必定踏破魔界,为圣女报仇!”   那声音大到直冲云霄。 第115章   众人沿着两界通道, 顺利回到凡人界。   其实今时今日,凡人界的魔修全部被斩杀,魔界再也无法通过屠城这种残忍的方式搭建两界通道。   魔尊推算出的方法, 必须要下界配合,需要下界这边血祭,而不是魔界那里提供血气和生机。   也就是说, 凡人界无比安全,正道修士再也不需要像从前那样, 藏在暗中,秘密行事。   凡人界如今就是他们的大本营。   正道修士大可以通宵达旦地在现实当中召开庆功大会。   可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梦境会议。   假如庆功会在现实当中召开, 圣女大人就只能看着我们,使用梦境会议, 起码她可以与我们同乐。   王玄之修改了梦境会议里的布局, 阵法呈现的不再是天宫的议事厅,而是一间大殿。   天宫那时也总有这样的盛宴, 总是在一场大胜过后。   天庭一直都是战时状态,人人的精神都十分紧绷,每天一睁开眼就开始训练, 随时准备参加战斗。   也只有战争胜利后的那一个夜晚, 众人才能短暂地放松一下。   程太傅感慨:“一切都像是旧时模样。”   从魔界被救下来的那些天庭旧部,纷纷附和他的说法:“有一种梦回仙庭的感觉。”   王玄之显然花费了许多心思, 来构建细节。   大殿里悬挂的灯笼, 和天宫的形制一样, 一盏盏八角宫灯, 上面分别绘着龙凤呈祥、吉祥如意、福寿延年……   殿外火树银花,苍穹好似倒挂的星河。   席间美酒佳肴,觥筹交错。   乐师弹着清雅的琴音, 林远兴酒劲上来,手持斩仙刀为大家舞了一曲刀舞。   项军起哄:“有内味了,你可以研发一种醉刀!就跟人家的醉拳似的。”   梦境会议极为强大的一点是,它可以把进入过其中之人的神魂都拉进来,甚至能无视界域壁垒,比如无尘子。   当华服玉冠的无尘子,推着轮椅走进大殿,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门口,注视着轮椅上的少女。   人首蛇身的少女,蛇尾隐在长裙之下,淡淡墨绿色的长发如同海藻一般散开,脸上戴着一张面纱,绿眸莹莹。   王玄之激动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手里死死地攥紧楚渊的手臂。   楚渊被他握的生疼,但又怕打扰到好兄弟的兴致,只能强行忍着。   不管别人怎样说,王玄之今日布置的场景,像是旧时天宫,他都没有丝毫感觉,再像又能怎么样呢?到底物是人非。   可只要见到无尘子推着轮椅上的宋如走进这场盛宴,王玄之就真的有一种重回过去的错觉!   这和他少年时所见过那些画面一模一样。   他痴痴地望向宋如,不由自主地走向她,呢喃道:“仙儿。”   无尘子把轮椅交给王玄之。   王玄之推着宋如走向大殿中央的主位上。   所有人齐声向宋如行礼:“见过圣女大人。”   宋如:“不必拘礼,今日是庆功宴,你们来梦境举办,已经很迁就我。”   林远兴:“现实里哪有梦境好玩啊,太子殿下构建的这些酒,一种比一种好喝,就跟真的一样,现实里可没有这种好酒。”   程太傅深深吸一口杯中酒的香气,“是啊,这可是上好的松花酒,即便是在天宫,也鲜少能见到这样的琼浆玉液。”   巫姜举杯:“敬圣女大人!是她率领我们取得此次卧底魔界大胜,是她率领我们取得每一次对战魔族大胜!”   所有人跟着举杯:“敬圣女大人!”   宋如以前爱喝酒,这个以前是指,没有成为穿书任务者之前。   成为任务者就不怎么喝了,喝酒误事啊。   从前她爱喝很多酒。   跟朋友一起在夜间小摊撸串的时候,就喝冰凉冰凉的扎啤。   放假一个人在宿舍赶作业的时候,会喝度数不高的鸡尾酒。   遇到浪漫的节日,比如室友全都出去过七夕,她也会给自己开一瓶甜型葡萄酒。   有时候也会在朋友强烈的安利之下,尝一尝果酒、清酒、桃花酒、梅子酒之类的。   不过白酒、黄酒,和度数很高的洋酒,她是几乎不怎么碰的。   王玄之为宋如斟酒,倒的就是果酒,他在她耳边轻声说:“这种酒,在仙宫有一种雅称,叫洞庭春色,是用仙灵柑橘酿造的甜酒。仙儿,我也会酿酒,有机会尝尝我的手艺。”   宋如举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不必王玄之斟酒,她又给自己倒满,这一次,是她主动举杯:“敬此次在魔界奋力搏杀的诸位!”   项军叫了一声好,豪放地端起大酒坛子,一下子全干了。   宋如第三次举杯:“敬每一次为正道拼命而战的你们!”   林远兴拿着酒壶就往嘴里倒,结果倒反了,酒洒了他满身,他也不介意,还一副喝的很尽兴的样子,显然已经醉糊涂了。   宋如第四次举杯,这一次她没有喝酒,而是将酒杯倾斜,把酒倒在地上:“敬从前那些死在仙魔大战里的烈士英魂!”   众人再次跟着她举杯。   宋如第五次举杯,“这杯敬明天,敬未来和魔修作战的你们!”   她又是一饮而尽。   “圣女豪爽!”众人跟着干杯。   眼看她还要再倒第六杯,王玄之按住她的手腕,“仙儿,这些酒都是阵法构建的,为了让它们更像真的,我在里面加了能迷醉神魂的阵法。”   难怪宋如都觉得有点晕了。   王玄之要是去当游戏建模师,一定是超良心的那种。   宋如确实有些醉了,跟之前在玉虚秘境,假装酗酒骗纳兰玉不同,她是真的晕乎乎的,差点都没坐稳。   王玄之连忙扶住她。   两人离的实在是太近。   王玄之的个子也太高。   从外人的角度看起来,简直像是他把宋如揽在怀里。   宋如仰着一张小脸看向王玄之,伸出手在他的头顶比划了一下:“我之前都没发现,你现在长的好高了,你以前有一段时间,特别在意自己的身高,还老跟楚渊比,现在不用比啦,你们一样高啦。”   这个动作太过亲密。   宋如几乎是大半个身体,都倚在王玄之的怀里。   她的肌肤太过柔软,那种如玉一般的触感,让王玄之心头狂跳。   他身体僵硬,动都不敢动一下,隔着这轻薄的布料,清晰地感知到醉酒的少女,微微蹭着他的胸膛。   宋如还戴着面纱,王玄之看不到她的面容,只觉她的眼尾,都染上了春日桃花一般的色泽,让人不禁想象面纱之下的玉容,又会是怎样一番嫣丽。   王玄之只觉口干舌燥。   这大殿里的温度太高了。   或许我刚才也饮了太多能醉人神魂的酒。   也或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用了极大的毅力克制,才没有对怀中少女做出任何失礼的举动。   就算进万年玄冰洞修炼,都不会比此时此刻更加折磨他的意志。   王玄之:“我那时候是想长高,但那还不是你骗我说你有意中人,还说他个子可高了,我是在跟你那个意中人比,我没有跟楚渊比过。”   宋如一只手轻轻攀着他白袍上的斜襟,“你就有嘛。”她用另一只手,给王玄之也倒了一杯酒,“喝完这杯酒,一笑泯恩仇,你以后不要再生楚渊的气了。”   王玄之接过宋如为他斟的酒,与她碰杯,宠溺地笑了一笑:“好、好、好,我有、我有。你说我有,那我就有吧。我干嘛要跟楚兄生气,在卧底魔教的事上,他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感谢他还来不及呢。”   翡翠杯相击,音色清脆,杯中清酒摇曳,王玄之那个满是宠溺的笑容里仿佛带着落花的香气,宋如一时分不清是酒香,还是他的笑容更美。   不过宋如并不是轻易被美色所惑的人,伸手按住那杯酒,不许他喝,“叫楚渊一起来碰杯,干了杯就要算数。”   王玄之:“?”   这关楚渊什么事?   不过天大地大,醉鬼最大。   更何况这醉酒还是他家仙儿。   王玄之举着酒杯冲楚渊喊道:“楚兄,要干一杯吗?” 第116章   楚渊原本没想打扰王玄之和圣女的二人世界。   他听王玄之说过, 圣女如今魂魄苏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今天对于王玄之来说,一定是极为难得的相聚时光,又是恰逢这样的大胜之后。   反正楚渊代入一下自己, “如果是我和阿如,肯定也是不希望外人打搅的。”   没想到好兄弟还要喊我碰杯?   楚渊自我检讨了一下,发觉他对这段兄弟情义的认知还是不够透彻, 起码他对王玄之,没有王玄之对他那么好。在他必定会排斥王玄之的场合, 王玄之居然还主动喊他喝酒。   楚渊一路越过人群走来。   众人都在庆祝这场大胜。   程太傅:“我亲手杀的罗仇,巫道友让我补的最后一刀, 你们没看到他当时那个表情。他整天骂我,又说我是哑巴, 疼也不叫, 又说我是狗。我一刀割开他的头颅时,就跟他说, 会咬人的狗才不叫,因为你每天折磨我的时候,我都在心里想着有一天必杀你!”   林远兴给他倒酒:“太傅, 你这样说可不行, 骂人怎么能把自己骂进去,他才是狗, 你不是。我听人说过, 你当初在仙魔大战里的英勇。”   程太傅也喝大了舌头:“如果放在当年, 老夫在战场上, 这罗仇根本不配当我的敌人,不是我的一合之将。”   巫姜:“太傅实力了得,我是靠着圣女大人传下的方法, 专门克制罗仇从太子那里学的炼尸法,才能打败他。”   项军:“魔教那帮人,平常都用鼻孔看人,你们不知道他们骂太子的话多难听,那个什么蒋堂主,明明收了那么多好处,却还折辱太子,说他像个哈巴狗似的,到处舔人。   有一天,我陪太子去碧舫参加宴会,姓蒋的这狗东西一天天都在碧舫,泡在酒色堆里,他喝高了以后,居然拍着桌子,要太子学狗叫。当时我真的恨不得一拳打爆他的狗头,还好太子机智地化解了。   引爆血池里的爆炸阵法,催发往日送出去的魔灵丹里面的毒素,还有引爆魔灵石爆炸,这些圣女大人都叫我负责。我炸了姓蒋的血池,嘿,这孙子当时又在碧舫酒色犬马,他还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呢,我反手就是一个毒素爆发,送他上西天!”   即便是往日说话十分文雅的赵文林,喝醉酒也莫名多了几分匪气,“炸的是真爽!在仙界那一次就爽到我了,看着那么多无恶不作的魔教徒被炸的灰飞烟灭,可惜凡人界那次我没看到,这次在魔界,亲眼见到魔极宗被炸到遍地开花,我当时比写出一万篇好文章都爽。”   有人凑过来:“我这边有在凡人界炸死那些魔修的留影,哦不对,梦境幻化不出来,改天你来我们宗门,我给你看。但是送你不行啊,我准备当成传家宝,以后代代流传。”   “这都是圣女布置的,可能你们觉得我喝醉了,但其实我的意识非常清醒。”林远兴跳到桌子上,声音嘶吼到破音,“不管我醉成什么烂糊涂样,我还是要高喊——圣女就是最强的!”   巫姜:“我们都想好啦,到时候不加入仙庭,我们要拜入女娲宫。”   林远兴有些担忧:“女娲宫要男的不?我成不?”   无尘子:“其实仙界的组织非常松散,并不是非此即彼。女娲宫和天庭之间,也向来密不可分。好多人都既在天宫担任职位,也是女娲宫的成员,还自己又创建了门派。”   程太傅:“魔教等级森严,咱们仙界恰恰相反,仙魔大战以前散漫的很。要不是魔界这帮狗杂种,我才不打仗,我就想种半亩花田,当一个闲人,其实仙界人人都这样。太子小时候老嫌我们不懂生活情趣,那是我们不懂吗?都是被魔界逼的,不然谁不想当个富贵闲人啊?”   他转向无尘子,“我跟你说啊,数遍整个仙界,也就你们方寸山规矩大过天,凭什么你成了女娲宫主的道侣,就不能再当方寸山的掌教?这规矩就不合适,得改!”   楚渊一路都听着这些交谈。   仙魔大战前的仙界,听起来真是令人神往。   如果未来有一天,他能解开宋如身上的摄魂术,帮好兄弟王玄之救出父母和岳母,再报了自己当年被妖皇夺取剑道天赋的大仇。   他也希望,能和宋如一起隐居。   远离世间的纷纷扰扰。   或许是在山间的一间小屋,每日看着流云散落,轻松闲适,悠然见南山。   圣女引爆太子提前布置的阵法,把魔教炸的遍地开花,不知道是怎样一番奇景?   可惜当时楚渊正忙着炼化两界通道,根本分不出丝毫心神查探。   这位圣女,虽然性格和宋如相差很多,一个温柔似水,一个热烈如火,但是在某些方面又惊人的相似。   比如都极为推崇爆炸的火力值。   宋如所有的杀招也都是炸炸炸。   楚渊走到王玄之和宋如面前,顺口提起这件事:“圣女大人这次轰炸魔界,让我想起了我的未婚妻,她的很多杀招也都是爆炸。”   醉酒的宋如,斜倚在王玄之的怀里,歪着头看向楚渊。   这话怎么听起来的那么怪呢?   你的未婚妻,那不就是我吗?   说我像我自己?   对啊,爆炸才是唯一的艺术!   如果爆炸没有把对方炸死,那只能说明我们的火力值还不够,还需要继续加大火力!   宋如以前在现实世界里,跟朋友一起打游戏下副本,都是疯狂炸炸炸,而且有时候还是远高于对方实力的过度轰炸。   大家对她的评价都是:“你简直像是有火力不足恐惧症。”   诶,但我是不是不能承认这一点啊,我得捂紧自己的小马甲来着?   宋如拽过王玄之的衣襟,一把将他扯到楚渊的面前,用柯南那个“真相只有一个”的经典手势,指着王玄之说:“那些阵法都是他王玄之构建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人家楚渊不过是随口一句感慨,王玄之不明白宋如为什么连这锅都要往外甩。   不对,这可不是分锅,这是分功啊。   明明那些爆炸阵法,是我跟仙儿一起研究出来的,就像以前研究火焰阵法那样。   不过仙儿说什么都是对的啦。   王玄之:“对,都是我干的。”   等到后来的后来,他才明白什么叫做贼心虚。   因为宋如一直都在两头骗。   她这个感情骗子,即便醉成这样,也生怕被人拆穿。   楚渊:“原来是这样,那如果以后有机会,玄之贤弟可以和我家阿如交流一下,你们在爆炸方面一定很有共鸣。”   宋如默默在心里diss:   并不是你家阿如。   我才不跟王玄之交流。   他懂个锤子的爆炸艺术。   宋如举杯:“来吧,我的朋友们,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王玄之从来没有听过这句诗,可细品一下也觉得极好,他跟着举杯:“渡尽劫波兄弟在。”   楚渊也举杯:“相逢一笑泯恩仇。”   大殿之中所有的人,跟着他们三个一起举杯。   这个画面好似定格一般,印在了王玄之的脑海里。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还记得那夜银河九天,火树银花,他最心爱的女孩,和他最好的兄弟,与他一同干杯。   后来世事兜兜转转,他恨过宋如的欺骗,恨过她对这份感情的漫不经心,恨过她总想着抛弃他。   而直到最后的最后,他才明白,其实她和他一样,也只是深陷这场名为命运的旋涡,她同样也无法掌控命运,也只是被命运的无常所愚弄。   谁都没有错。   劫波渡尽。   挚友犹在。   这世界不过是一场盛大的幻觉,可在他们肩并肩所走过的那些艰难岁月里,彼此共同扶持的情意是真实存在的。   我们曾浴血相逢,那时寒光也炙热。   她或许不懂得什么是男女之爱,没办法回应他的喜欢,给他同等的喜欢。   但她一直以来所给他的那种爱,并不轻于男女之爱。   好在,他还有追求她的机会。   他愿意永远守护在她身边,等他的女孩长大。 第117章   宋如:“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酒, 还是房间里太热了,我觉得有点闷。”   “那我们去外面走走?”王玄之推着宋如的轮椅走出大殿。   晚间风有些凉。   怕宋如着凉,王玄之又赶快跑回大殿拿毛毯。   跑到一半, 他回过神来,“拿什么毛毯啊,这里是我构建的梦境, 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只是一个念头的事。”   一念之间, 王玄之手中多了一张毛毯,重新回到大殿外, 然而本来该坐在轮椅上的宋如却不见了。   仙儿喝醉了酒,会去哪儿呢?   王玄之着急地寻找:“仙儿、仙儿!”   少女的声音自他头顶响起, 慵慵懒懒, “我在这儿呢。”   王玄之向上望去,只见少女坐在大殿顶部的屋脊上, 身后是大片大片墨蓝色的星空。   她似乎是在看星星,微微仰着头,白皙的脖颈如同天鹅一样优美, 秀发在深夜的晚风中轻扬。   星河灿烂, 她目光渺远。   那一瞬间,王玄之只觉得她离他那么远, 像是风里的一阵青烟一样抓不住。   哪怕他握紧指尖, 她也会从他的指缝间溜走。   他听到她说:“以后看不到这么亮的星星了。”   王玄之以为她是担心神魂越来越虚弱, 安慰她:“我一定会复活你的。”   宋如摇了摇头, 她说的和王玄之说的不是一回事。   卧底魔教的剧情结束,宋如在仙侠世界的任务完成度又往前推进一大步,这件事给了她很大的信心。   哪怕如今四个任务世界融合, 任务难度翻倍再翻倍,她也能变危机为转机,凭借自己的努力最终完成所有任务。   只不过,现代社会雾霾那么严重,看不到修仙世界这样璀璨的星空,所以今天一时兴起,想要多看几眼。   真好看啊,那种漂亮的色彩,像是画家梵高笔下的星夜名作。   王玄之也飞身上了大殿顶部,就坐在宋如的身边,有些懊恼地说:“今天两界壁垒合上的太快了,我本来还想跟父皇母后和女娲宫主说几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宋如:“在那种情况下,你能强行接住大乘巅峰期跨越虚空的一击,保住两界通道,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想起系统说的话,对王玄之鼓励道:“玄之哥哥超帅的!”   宋如在看星空,她觉得那星空很美。   但她不知道,在王玄之眼里,天地万物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繁星不及她的双眸璀璨。   她那样真诚地夸奖他。   仙儿觉得我很厉害。   仙儿觉得我很帅。   仙儿……喜欢这样的我吗?   王玄之心里比喝了蜜还甜,她的称赞给了他无尽的勇气,他终于做出了今晚一直想做的事,揭开了她脸上的面纱。   如云雾一般的面纱,沿着王玄之骨节匀称的手指滑落,少女绝美的真容如同秋月一般皎洁,她被酒精晕染成粉色的双颊,透着一种丽色,红唇比世间最美的玫瑰还要娇艳。   纤长又浓密的睫毛下,她的绿眸清澈一如小鹿。似是奇怪,他为什么突然揭开她的面纱,她偏过头看他,小巧如玉的下巴不经意间蹭过他的掌心:“玄之哥哥?”   王玄之握着面纱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掌心传来她的细腻温软触感,仿佛带着要把一切都燃烧殆尽的炙热温度,一路窜到王玄之的心口。   他不是少年夏尔,还不懂什么叫情与欲,一切仅凭本能。   王玄之很清楚地知道,在他心里疯狂叫嚣的念头是什么。   他想要把她拥进怀里,想要亲吻她的每一寸肌肤,就像无数次在梦里做的那样。   王玄之不是什么君子。   他其实是一个很恶劣的人。   每一次,当他觉得宋如离他那样遥远,他生出那种无法抓住她的念头时,一起变得越发强烈的,是他难以控制的占有欲。   仙儿,你知道吗?   我想把你锁起来。   让你只属于我。   想要狠狠地亲吻你的红唇,让你所有的感知都与我有关,让你除了我再也看不到别的任何人。   想要给你很多很多快乐,在那种灭顶的快乐里,你能依赖的只有我,听你骂着玄之哥哥,声音那样娇,那样软。   那张面纱彻底滑落。   王玄之借着宋如这个动作,用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指尖摩挲着她的面容,忍不住说出了心底最渴望的话:“仙儿,我想亲你。”   宋如重重地咬了他的手一口,她真的咬得很凶,不是别的女孩撒娇的那种,王玄之的手背都沁出血了,“亲你个仙人板板,还没亲够吗?你以为我还是那个没办法反抗的我吗?当时我就说了,等我出去,就把你们全都杀了!”   王玄之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宋如说的是梦乡里的事。   王玄之这个人是最离谱的!   居然还搞那么多藤蔓!   啊啊啊气死了!   宋如咬得更狠了。   王玄之怕她咬的太费劲,还把自己的手往前面又送了一送。   是很疼,但这种疼对于王玄之来说并不算什么。   他看着自己的血,从宋如的唇畔流下,为她的红唇染上一丝润艳,心底居然还有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在那种疼痛里,王玄之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宋如的唇瓣是怎样的柔软,她的舌尖正抵在他的掌心。   她说话时,简直像是在轻轻舔过他的掌心,那种酥酥麻麻的触感,好似有无数道光,在他的脑海里同时炸裂。   而少女的双眸,还是那样懵懂无知。   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怎样撩拨他的心弦。   王玄之强迫自己的注意力,从眼前这一幕上转开,还好他穿的衣服样式,向来都是广袖宽袍,不至于被宋如发现他此时的窘态。   怪我自己,干嘛把一切感知都做的这么逼真。   可他心里还有另一个念头在说着,“难道不该是感谢你自己,把一切感知都做的这么逼真吗?”   王玄之想要通过说话,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仙儿,我其实一直很后悔,第一次见你时——”   宋如咕哝了一句:“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说我丑。”   王玄之:“?”   “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   宋如:“你说过了呀。”   王玄之想了想,“对哦,上次在万年玄冰洞,我跟你说,我在梦乡里梦到你了,梦到初见你时的场景。”   宋如随意地嗯了两声,“嗯嗯,那句话你说过很多遍了,我都会背了。什么你以前真傻啦,你第一次见我居然说我丑,你说你后来无数次在梦中梦见我们初见时的场景,说你觉得我很美。我本来就很美啊,蛇鳞多酷炫啊,我就是不想戴面纱,略略略略。”   王玄之轻声一笑。   他只说过一遍啊。   不过这好像也不重要。   仙儿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得好清楚啊。   她在意我,就像我在意她一样。   事实上,这句话宋如真的听王玄之说了很多遍嘛。   因为梦乡里的她,原本就是真的。   他在梦乡里同她说过了。   打死王玄之也绝对想不到,梦乡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王玄之闲闲地给宋如指着天上的星宿,“你看到那两颗白色的星星了吗?左角李,右角将,在《星经》里说,角二星为天门。”   宋如坐的累了,干脆就枕在王玄之的腿上,仰躺着看天上的星星,口中还咬着他的手掌不肯松开,含混不清地说着:“你这样多好啊,我那时都跟你说了嘛,我们可以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不要总是亲亲抱抱,腻歪死了,恶心心。”   怕她枕的不舒服,王玄之把另一只手垫在她的脑后,墨绿色的长发穿过他的指间,馨香和柔软盈满了他的心头。   他真的用了极大的毅力,才克制住心中那些绮念,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和她讲《星经》,“仲夏之月,昏亢中。”   宋如指着一颗星辰,“那个、那个,西面那个红红的,很大的星星,叫什么呀?”   王玄之:“心宿二,亦名天王或大火,有诗曰:七月流火。大火星的升沉和凡间历法息息相关,三月三,当大火刚刚升起的时候,星官就告诉人们,春天到了,可以播种啦。流,是西沉的意思,到了大火退去的时候,七月流火是说季节更变,从现在开始,天气就要变冷了,九月授衣,是要加衣服的意思。还说九月内火,那是九九重阳节。”   宋如:“大火吗?这名字真好听。”   王玄之:“先民抬头仰望,在茫茫的夜空中,它的火红色一望可知。”   宋如:“月亮旁边那颗亮闪闪的星星呢?”   王玄之:“那是长庚星,也有人叫它太白金星。它有时候是晨星,有时候是昏星。当人们在东面看到它的时候,就说东有启明,叫它启明星;当人们在西面看到它的时候,就说西有长庚,叫它长庚星。世人写过很多关于它的优美诗句,‘长庚与残月,耿耿如相依。’还有,‘天教明月伴长庚’等等。”   王玄之的声音真好听啊。   他身上有一种淡淡的中药香味。   在这样空旷的夜空下,宋如听着他清润动听的声音,讲着那些关于农耕、关于天象的故事,寻常岁月从他口中说出,仿佛也化成了诗篇,偶尔还能听到大殿里传来划酒拳的声音。   星辰历历。   宋如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王玄之倾身,动作很轻地在她的发间落下一吻,“仙儿,晚安。”   宋如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仍旧在梦境的天宫,就躺在自己圣女宫的床上,她扶着宿醉过后有些疼的脑壳坐起来。   系统:【早上好呀,亲爱的宿主大人,你昨天真的好厉害哦,你让王玄之和楚渊一起干杯,和他约好了以后不许他再生楚渊的气。】   宋如:“?”   等等,你都在说什么鬼话?   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我昨天居然喝醉了吗?   喝断片了……什么也不记得了。   王玄之神经病啊!在梦境里构建出来的酒,居然还自带迷醉神魂功效的阵法。   系统调出数据,把昨天发生的事,生成录像给宋如看。   宋如:“!!!”   我昨天都说了什么鬼话!   做了什么离谱的事!   我居然跟王玄之说,他以前和楚渊攀比身高。   我居然叫王玄之,以后不要跟楚渊生气。   我居然一听到楚渊说炸裂阵法,就马上甩锅给王玄之。   我居然还和王玄之说梦乡里的事!   离谱,太离谱了。   喝酒是真的误事啊。   根本就不需要否认,楚渊说出那种话的时候,我只要笑一笑就行了啊,人家本来也只是随口一说好吗?   系统:【宿主也不必过于惊慌,我看王玄之并没有怀疑你啊。】   宋如:【你不明白,我们以后得更加捂紧小马甲,不然的话,但凡王玄之嗅到了一丝气息,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会成为我掉马的佐证,王玄之真的很聪明的。】   系统:【不至于吧?你昨天都让王玄之答应,以后不跟楚渊生气了呀。】   宋如啊哈哈哈哈:【你觉得这是他跟楚渊生气的事吗?咱们做的事要是暴露了,他的矛头一定是直指我的好吧?你以为我们现在面对的是谁,是剧情后期那个表面光风霁月实则白切黑的王玄之,他一个人就能把整个魔界玩得团团转,你没看到魔界现在有多惨吗?】   系统:QAQ   【那我们怎么办?】   宋如:【不怎么办,捂好马甲,苟命!真等马甲掉了就没救了,凉透的那种,直接抬回家准备棺材去吧。】   宋如来到大殿。   王玄之手里端着醒酒汤,“仙儿,你来啦,本来想端去你的寝宫,我亲手熬的,你尝尝。”   宋如小口小口地喝着。   大家也都从宿醉中醒来,横七竖八地倒在大殿里。   林远兴还是很高兴:“咱们喝酒喝的这么嗨,魔教那边,还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呢,魔尊现在肯定急的跳脚,可惜咱们看不到了。”   宋如的马甲号还在魔界藏着,怎么也得再往魔界走一趟。   系统开心地说:【好耶、好耶,林远兴看不到魔尊气急败坏的样子,咱们可以见到呀,宿主冲呀!】 第118章   楚渊是难得一个神智清醒的人, 他昨夜并没有怎么饮酒,只是在王玄之特意喊他干杯时,喝了一杯。   王玄之这会儿正在大殿里分发醒酒汤, 那里面有他特制的缓解神魂迷醉的阵法。   楚渊帮他一起。   从王玄之手里接过醒酒汤时,楚渊发现他手上用棉布包扎着伤口,“玄之贤弟, 你受伤了?”   转念又一想,不对劲啊, 这是在梦境里,王玄之这个梦境主人怎么会受伤?即便受伤了, 他给梦境里的自己包扎也没意义啊,这只是一道神魂体, 又不会真的流血。   王玄之一张俊脸红红的, 非常害羞的样子,飞快地扫了宋如一眼, “没什么。”   宋如:“……”   我是狗吗!我喝醉酒为什么要咬人!   系统:【宿主,不怪你呀,都怪王玄之又说什么亲不亲的, 唤起你在梦乡里不好的回忆, 你才会这样的。倒是王玄之这小表情,啧啧啧, 活像是你昨晚把他怎么样了似的, 要不是我全程都在旁边看着, 简直会以为他这是新婚妻子, 刚刚嫁进你家,被旁人问起昨晚洞房花烛夜,那种害羞的反应。】   宋如:【你不对劲, 快停下这种奇奇怪怪的脑补,脑补夏尔是被恶婆婆刁难的哑巴新娘还不够,你居然还把魔爪又伸向王玄之了!】   楚渊看一眼王玄之,再看一眼戴着面纱的圣女,从他们俩的模样上推断出来,这可能是人家小夫妻之间的情趣。   嗐,怪我多嘴,不该多问。   宋如看了一眼王玄之那缠的乱七八糟的纱布,“玄之哥哥,你过来。”   王玄之乖乖地走过去。   宋如帮他解开那乱的像是被狗啃的纱布,看到了自己咬的那个牙印。   昨天她肯定是气急了,咬得特别深,这么深的伤口,王玄之梦境感知构建的这么逼真,他都不怕疼的吗?居然直到现在也没有让它复原。   宋如帮王玄之上了药,重新包扎了一下,她把纱布系得整齐又漂亮,还打了一个蝴蝶结。   王玄之笑的可开心了,一直盯着自己的手背傻乐呵。   昨天庆祝了一整夜。   今天大家纷纷离开梦境仙宫,返回现实。   现实里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们去做呢。   此次把所有魔修都清理过后,凡人界正是百废待兴。   仙界那边,也有许多事要忙,无尘子急着回去找乘云子。   眼看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宋如对王玄之说:“玄之哥哥,我神魂不太舒服,就先沉眠养魂了。”   王玄之依依不舍地看着她:“好。”   最后,梦境仙宫只剩下王玄之和楚渊两人。   王玄之:“楚兄,你有什么打算?”   楚渊:“我和镇前辈会继续研究怎样破解宋晏的摄魂术。”   王玄之:“也好,反正两界通道如今掌握在我们手里,随时都可以去魔界抓宋晏的傀儡。”   楚渊:“那些傀儡的修为都太低了,镇前辈说,最好能有一个第六阶修为的傀儡,对于试验他研究出来的方法,参考意义才更大。”   王玄之:“这事我来想想办法。”   ****   时间线拉回王玄之一行人从魔界撤回的当天。   亲眼看着两界通道消失,魔尊气得暴跳如雷。   然而无论他怎样攻击,都无法再次撕裂一道界域裂缝。   他恨不得直接杀到下界!   可这事要真有那么简单,天庭和女娲宫也不至于耗费了成千上万年,也才只能打造出来一道每逢百年才能开启的飞升之门。   还活着的魔修,听到刚才魔尊盛怒之下喊出的那个名字:“天宫太子王玄之!”全都一脸震惊。   青龙首座:“血海老祖就是王玄之?”   即便不去想下界的天道残缺,他是怎样才能进阶第五阶;不考虑他如何伪装成魔修的气息,躲过守门者红童的探查。   单单说,他贵为天庭太子,说是仙凡魔三界最尊贵的人之一也不为过,居然这样能屈能伸?   他竟能拉得下脸去伪装一个下界魔修,整天对我们溜须拍马,那真的是要多舔就有多舔,魔教从前最会拍马屁的何管事,都不及他这份功力的万分之一。   再想想蒋堂主七窍流血而死,整个人都被那种黑血腐蚀成一滩脓水。   想想何管事直接被血池炸的尸骨无存。   想想那么多被魔晶石炸死的魔教弟子。   青龙首座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这位天庭太子恐怖如斯!   这是何等心机!何等智谋!何等手段!   这位天宫太子,真的是仅凭一己之力,就把整个魔教搅得天翻地覆,救走所有仙庭囚犯,杀了第六阶巅峰境的左右两大护法,使用计谋让东西南北四部首座死了三个,再往下八位堂主、十六长老,也都是死的死、伤的伤。   毫不夸张地说,即便是在当年那么频繁的仙魔大战里,魔界每一次战败时所有死伤弟子加在一起,都不会比王玄之这一次杀的更多。   ——王玄之!   今日过后,这会是一个令所有魔修感到恐惧的名字。   这三个字的威力,无异于死神亲临。   也的确就是死神亲临,他这一次强势收割了无数魔修的性命。   青龙首座的感慨,同时也是所有魔教中人的感慨。   即便是魔尊,也不得不承认:“王玄之此人,智勇双全,旧天庭出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即便他只是一个小辈,本尊也得承认,他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莲花化身中,天帝天后激动无比。   方才魔尊对战王玄之,隔着那道空间裂缝,他们看到儿子以后,又惊又喜又怕。   惊的当然是没想到,王玄之竟然能潜伏进魔宫,杀了那么多魔教走狗。   喜的是,多年未见儿子,当年那个令所有人都头疼的纨绔太子,如今已经成长到独当一面!   怕的是,魔尊堂堂大乘巅峰期强者,他盛怒之下的全力一击,玄儿能不能死里逃生?   然后这对夫妇就看到了,儿子以阵法力敌魔尊,竟能半步不退!   从前天帝动不动就罚王玄之抄仙术经文,一提起这个顽劣的儿子就头大,现在却是激动的眼眶都红了,“玄儿他长大了!他比朕当年做的还要更好。”   天后的性格不像天帝那样内敛,更是直接热泪盈眶,“自从天宫覆灭,我们被魔尊囚禁,我最担心的就是还在下界的玄儿,我怕他被魔修抓住,我怕他被他们杀了。现在见到他好好地活着,不仅活着,还变得这么厉害,我真的……”   什么语言都无法表示她的激动。   女娲宫主笑道:“太子很好。”   只是不知道,仙儿怎么样?   天帝和天后显然也懂她的担忧,“这小子从前是个混不吝的,但他在大是大非上还算拎得清,就算他再是想和仙儿退婚,也会把仙儿当妹妹照顾,他都还活得好好的,仙儿肯定也没事。”   女娲宫主:“那时我伤的太重,都不曾听闻此事。我明白你们想要庇护女娲宫的心情,不过其实这桩婚约,大可不必。女娲后人从来没有联姻一说,仙儿是我的女儿,她可以自由地选择,谁来做她的侍君。”   天帝:“是,当时我就想好了,如果仙儿长大以后,不喜欢这个未婚夫,就把这桩婚约解除了。我本来想的就是,用这桩婚约,撑过您疗伤的这段时间,避免女娲宫因此凋敝。”   天后:“……”   这话你连对我都没说过。   你跟我分析的全都是天庭一定要护住女娲宫。   敢情你心里是这么打算的啊。   不是,你对自己儿子这么嫌弃的吗?   当然,那个时候的王玄之,也确实是人憎狗嫌。   女娲宫主:“待魔界一事了结,我们便把这桩婚约解除了吧。”   天帝自然称是。   魔尊不必听,就知道如今莲花化身里的三人,一定很开心。   他更加愤怒了,大骂魔教弟子:“为什么不早点通禀本尊?”   但凡他能早点出关,王玄之也不会那么顺利就逃生! 第119章   别看青龙首座之前巴结梵少主, 但一遇到魔尊发火,他是第一个卖梵少主的人,“卑职早就准备向您禀报, 是少宗主贪功,想要自己解决魔教这一应变故,一直拦着我。”   得罪梵少主, 可能未来会死。   但触怒魔尊,当下就会没命!   魔尊的双眼, 如刀子一般,割向裴天落。   他并没有当场发威, 而是下令:“查!彻查,让本尊看看王玄之和你们都干了什么好事。”   魔尊当然也可以自己查, 不过他那霸道的搜魂术, 没有任何人能够抵挡,到时候魔教仅剩的这些活人, 也全都会爆体而亡。   他即便再是看不起手下这帮人的实力,也不想当一个光杆司令。   魔尊就坐在魔极峰主殿的主位上,神识时刻扫过全场, 监察着每一处调查的地方。   没有人敢耍任何小心思, 全都如实说出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   由于此次行动仓促,其实王玄之很多计划布置的并不算多么缜密, 胜在打了魔教一个措手不及, 不会有任何人想到, 血海老祖就是天宫太子, 他们对他全都毫无防备。   在魔尊带头的彻查之下,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全都水落石出。   魔尊手里拿着下属搜来的血池阵法设计图纸, 表面看起来,这能提高血池的修炼速度,事实上却在里面暗藏着炸裂阵法。   魔教并不全是蠢材,这些被王玄之算计的人,里面也有不少在阵法方面造诣颇深,他们也不会轻易就改建血池,即便真有对阵法不熟悉的人,也会拿着阵法原理去向其他人请教。   最后所有人全都选择改建血池,甚至还有其他人跟风,出高价收购王玄之的血池阵法,那是因为大家全都看不出来里面的问题。   就连魔教最出名的阵法大师,都被他给瞒过去了!   就连魔尊自己,倘若不是提前知道这阵法有问题,特意留意其中的破绽,而是一眼扫过去,也只会觉得这阵法改的还不错。   只能说,王玄之的确是一位难得一遇的阵法奇才!   有当年背叛仙宫的人说道:“飞升之门,素来只能由下界向上界飞升,王玄之却凭借阵法天分,强行逆转飞升之门,那时他才不过金丹境。”   魔尊眼前仿佛还有王玄之硬接他一招的那个画面,用的也是一重又一重相叠的阵法,“此子恐怕是仙凡魔三界自古以来独一份的阵法天才。”   这种调查并不是无用功。   魔界对王玄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敌人,了解太少了。   王玄之只用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取得如此大的成就,未来必定是一位劲敌,对他怎样的防范都不为过。   紧接着调查出来的,便是左右护法的死因。   王玄之先是在暗中挑拨离间,坑杀魔教一大批弟子,让蛇蝎姥姥和红童互相以为,是对方叛教通敌,然后又制造一系列的矛盾和摩擦,逼的他们俩最终到了不死不休的境界。   蛇蝎姥姥和红童的内斗由来已久。   但魔尊此前从来没有在意过。   他们互相争斗,互相把对方看作敌人,互相想要胜过对方的风头,这对于魔尊来说是好事。   只有下属之间,存在这样的竞争,才能双双变强。   魔尊御下,用的本来就是养蛊那一套。   没想到竟然让王玄之给钻了空子!   趁他闭关,把这两个本来只是良性竞争的左右护法,推到了欲除对方而后快的境地。   而且王玄之算无遗策,每一步都考虑到了,竟然还把看守本命魂灯大殿的弟子,全都给杀了。   否则的话,魔尊一定能更早接到手下的禀告。   其实这件事是裴天落做的。   但他同样是心机深沉之辈,杀人的时候,伪装的杀人现场,就是用的王玄之的手段。   不就是阵法吗?   王玄之第一次在神耀帝国,用那种神奇的手段破开宋如和裴天落订婚仪式上的法阵,裴天落觉得他手段很独特。   但是研究多了,就会发现其实本质上也还是那样。   修炼一途,万变不离其宗,同样是法阵,不过表现的手法各有不同。   裴天落虽然不能把王玄之的手段学个十成十,只是披了一层皮,表面看起来有七八分像。不过魔教这帮人,本来就不了解王玄之,足够浑水摸鱼,瞒过他们了。   魔尊把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全都理清。   “王玄之先挑起蛇蝎姥姥和红童内斗,等他们两人打到两败俱伤,才敢过去杀人。第一,说明此人性格谨慎,一点风险也不冒;第二也间接说明,他的实力很有限,远远还不到本尊这样的大乘期,无法碾压合道期的左右护法,只能使这些鬼蜮伎俩。   他应当和蛇蝎姥姥和红童一样,只是第六阶合道境,不会在合道境之下,否则即便红童和蛇蝎姥姥再是虚弱,他也不能摘了这个桃子,更别提硬接本尊一招了。”   魔尊前面说的都挺对,就是后面这个结论有点问题。   裴天落觉得,那是因为魔尊见识少,没见过什么是真正的天才。   比如神女。   比如楚渊。   比如王玄之。   比如裴天落自己。   他们修炼的时间都不长。   修炼境界是水磨工夫。   假如把第一阶比作一勺水,第二阶是一碗水,第三阶是一盆水,第四阶是一池水,第五阶是一河水,第六阶是一湖水,第七阶就是汪洋无际的大海。   你想要提升境界,只能一点一点地往里面灌水,没有捷径可走,这需要时间。   可同样是一条河的水量,放在不同人手里,攻击力全然不同。有人即便给他一条河,他调动起来都十分吃力,攻击手段极为单一,就是用河水砸人。   天才能把河水变成冰,冰冻就是杀招。   能把河水变成高压水枪,用压强杀人。   还能直接让水蒸气爆炸,威力无穷。   等等、等等。   如今的宋如、楚渊、王玄之、裴天落,他们全都在第五阶巅峰,因为修炼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别人用了几百上千年的功夫,才成为芙蓉谷主、玄天宗主,他们只用几年,说出去已经能吓死人。   不过,第五阶在仙界和魔界不算什么,放在魔教众人口里,不过是一个区区化神境。   可这些绝世天骄,就是能凭借层出不穷的手段,让自己这个区区化神境,足以连跨两个境界,抗衡堂堂第七阶大乘境!   这是常人根本难以想象的一种可能。   在他们眼里,无异于天方夜谭。   即便是魔尊,本身已经足够惊才绝艳,是当时的第一天才,他已经足够把王玄之往厉害的方面去想,可是任他再怎么放开胆子去想象,也绝对猜不到——王玄之才只有化神境。   等把关于王玄之的一切全都理清,一夜已经过去了。   此时东方初晓,魔尊坐在奢靡的金黄王座之上,把目光投向裴天落:“青龙首座有很多次想要向本尊禀报魔教的异变,全都被你拦下来了。本尊可以接受你好大喜功,想要独自处理这一切,最后再向本尊邀功,因为本尊也是这样的人。可你错就错在,你搞砸了这一切!你有这份野心,却没有这份实力。”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大乘期浩瀚如海的威压,瞬间倾泻而出,死死地压制着裴天落。   裴天落原本恭敬地侍立在魔极峰下,这时那种威压,强逼着他跪下,由不得他有丝毫反抗,就折断了他的膝盖。   在那种骨骼全都碎裂,化为湮粉的疼痛中,裴天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魔尊的怒火还在继续燃烧,越燃越烈。   “第一次,血池成片炸裂,你劝青龙,不要为了这点小事,惊扰本尊的修炼,可以,那时候不过死了几个堂主、管事。   第二次,审讯堂大火,你明知道本尊极为在意仙庭囚犯,却还是想和青龙争抢功劳,想要独自救出那些囚犯,可以,如果你连这份心气都没有,本尊倒要看不起你。”   他每说一个“可以”,就会加重一分威压,那种犹如千钧大山全部压在背上的重量,让裴天落背上的骨骼也一根根碎裂,痛入骨髓。   小宋晏急死了:“裴天落你是不是傻?王玄之和楚渊已经逃走了,你还留在魔界干什么?你也跟着走啊!就不用在这里承担魔尊的怒火了。”   裴天落疼到神智都有些模糊,“傀儡,我还需要第六阶傀儡,神耀帝国只有圣主是第六阶,可他的第六阶只是一个虚架子,把他变成傀儡也没用的,必须得是真正的第六阶傀儡,送到楚渊手里,才能有参加意义,帮助他们破开姐姐身上的摄魂术。”   小宋晏大骂:“傻子!傻子!姐姐不是傀儡,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你根本不需要的东西,承受这种痛苦!”   裴天落:“姐姐是傀儡,你才是不肯接受现实的那个人。我是摄魂术的施术者,我能清晰地感知到,摄魂术成功了,我和姐姐这个傀儡之间,有特殊的心神联系,我能直接命令她。除非哪一天,这种心神联系断开,她才能……”他痛的实在说不出话了。   魔尊仍旧在发泄他的愤怒:“第三次,你和下界那帮修士面对面,你完全能全部捉拿他们,却想着放长线钓大鱼,故意把人放走,在他们身上安插追踪手段。可以,那你现在倒是看看,你的追踪手段,定位在哪里啊!你有办法跨越两界壁垒,杀到下界去吗?”   这个“可以”话音落下的时候,魔尊的魔灵力,不仅仅碾压碎了裴天落所有骨骼,还直接把暴虐的魔灵力冲进了他的身体里,在他每一处经脉里疯狂破坏。   裴天落全身骨骼碎裂,像一摊软泥那样,摔在了地上。他脸朝地趴着,吃的满嘴都是泥土。   在他身体里肆虐的魔灵力,比上次和那位混乱大陆的旧神厮杀,给他带来的伤害更重。   魔尊,这是如今融合的四个界域里,唯一一个实打实的第七阶巅峰强者。   甚至胜过神耀帝国的天父,天父当初为了回溯时间,付出了极大代价,如今实力十不存一。   即便是当初最后一次仙魔大战,对上女娲宫主的时候,魔尊都没来得及全力出手,女娲宫主就先一步开启了莲花化身。   这是魔尊自从进阶大乘巅峰以来,唯一一次全力出手,哪里是第五阶的裴天落能顶得住的?   王玄之不过和魔尊虚空一交手,魔尊那一击还是被两界壁垒弱化过的,就已经五脏六腑俱碎。   越阶战斗是最难的。   他们再是天才,能够抗衡第七阶,指的是在底牌尽出的情况下,能够从第七阶手下逃生。   王玄之即便再是拼命,也只能接下那一招。   而现在,裴天落却是完全不能反抗,任由魔尊残忍地凌虐他。   有那么一瞬间,小宋晏甚至都以为裴天落死了。   不管小宋晏怎样呼唤他,都听不到他的回应。   “裴天落!裴天落!”   过了很久,才听到一道声如蚊蚋的声音,“我没事。”   小宋晏:“我以为你已经死了!你这还叫没事?”   裴天落:“你同我说说话吧,分散一下我的注意力,可能就不那么疼了。不必担心,魔尊不会杀我的,早在我帮王玄之和楚渊收尾的时候,我就算到过这一步了。   我对青龙首座表现出来的,每一个拖延时间的理由,都完全站得住脚。魔尊没有怀疑过我的忠心,他从头到尾都只以为我想抢功劳。如今魔界高手都死绝了,断层太严重,他不会杀我,还想留着利用我。   只是有些疼。   熬一熬就过去了。   我以前比这还疼的时候,有很多。”   小宋晏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善良到即便是裴天落这样的恶魔,都会对他心生不忍。   他的声音里都带了哭腔,“王玄之真是个花心大萝卜,你上次没听小仙庭的人说吗?他都有未婚妻了,我跟姐姐订婚的时候,他还盯着姐姐看。自己都有老婆了,还觊觎我们姐姐。”   这是他第一次对裴天落说:“我们姐姐。”   裴天落:“是啊,花心大萝卜,我记得呢,他看到我们家姐姐的第一眼,眼睛都看直了,姐姐长得太漂亮了。我当时就觉得王玄之是个好色之徒,所以王玄之不可以,我都没有考虑过他,如果一定要选一个人成为我们神殿的赘婿,在我们死后照顾姐姐,我肯定选楚渊。”   小宋晏:“不,不要楚渊,不要别人,我们的姐姐,我们自己照顾。裴天落你不要死。”   系统和宋如来到魔界,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系统:【宿主,这个梵少主好惨啊,他好歹也是这一方小世界的天道演化出来,专门帮王玄之推剧情的角色,帮了咱们不少的忙呢,要不要救救他?】   事实上,裴天落料事如神,正如他所推测的那样,魔尊根本没想要杀他。   如果魔尊对裴天落下的是杀招,裴天落作为第三个任务世界的男主,系统这边早就疯狂提醒,说他遇到生命危机,叫宋如去救他了,就跟之前救夏尔一样。   正是因为魔尊只是在折磨裴天落,只是在发泄怒火。   宋如才没有收到系统的提示,也不知道眼前的梵少主,就是裴天落。   系统有自动播报男主的功能,不过被动开启的检测范围,有距离限制。   主动开启,倒是能检测出来,但不管是宋如还是系统,都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至于被动开启的检测范围,需要双方在极近的距离之下,裴天落离宋如的距离挺远的。 第120章   魔界。   魔极宗。   天际低沉, 天空灰暗的仿佛是在往下坠落。   高耸入云的魔极峰上,本是金碧辉煌的殿宇,却连飞起的檐角都透露出几分死气, 恐怖又阴森。   一条长长的台阶,从魔极峰主殿的王座之上,一路向下。山脚下, 台阶尽头,裴天落像是一条死狗, 跪趴在地上。   魔尊仍旧在发泄着他的怒火。   这是他有生以来最愤怒的时刻。   被一个他从前完全看不上眼的天宫太子这种小辈戏耍,对他来说是一种奇耻大辱, 甚至远远胜过他当年被逐出方寸山。   那时归根到底,不过是理念不同。   如今这却是彻彻底底的耻辱!   王玄之这个小辈, 此次的战绩有多么辉煌, 就显得魔尊这个大乘巅峰,是多么可笑。   他找不到正主发泄, 只能迁怒于自己的手下。   其实梵少主这些想法,没有一条有错处。   假使魔尊是梵少主,他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只是因为王玄之太强, 一次次出人预料, 甚至强到能强行炼化两界通道,直接把两界通道迁移走, 这才显得梵少主的所有谋划, 都像是笑话。   正是因为理智上清晰地知道这一点, 知道姓梵的此人可堪大用, 知道魔教如今死伤太多,还要留着这个第六阶强者,魔尊才没有下死手。   不过他这些盛怒之下的折磨, 也够裴天落受的了。   确实很疼啊。   上一次像这样疼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圣主一寸寸碾碎我的血肉。   裴天落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像是被一片片撕裂。   但是他却很开心,还对小宋晏笑了。   小宋晏快被这个疯子吓坏了:“你笑什么?”   裴天落:“这或许是某种惩罚,因为我罪孽深重。你有没有听说过那种民间传说,恶人死后是要下地狱的,根据他们生前犯的罪行不同,承受不同的处刑,抽打折磨、下油锅、刀山火海……   这种故事的内在逻辑是不是说明,人们认为,恶人承受极致的痛苦,能够在某种程度上洗净他们的罪孽。如果我能下完十八层地狱,当我站在姐姐面前的时候,是不是就能变成一个干净的灵魂,像你这样。”   小宋晏:“这只是说明你笨!你就该跟着王玄之他们一起逃走,不该为了什么第六阶傀儡留下。”   他想通过聊天帮助裴天落缓解疼痛,竭力回想着老师上课讲过的内容,“十八层地狱是下不完的,有一层名为无间道,无间就是永不间断的意思,永不超生的地狱,就叫无间地狱,在那里要永不间断地受苦。”   笑得正开心的裴天落,忽然又哭了。   小宋晏从来没有见他哭过。   这疯子。   裴天落是个恶魔,他根本没有同理心,肆无忌惮地降下天灾,给别人带来痛苦。   这世间待他太苦,他没有过过一天甜的日子。看到别人幸福的画面,他最先腾起的就是破坏欲。   他憎恶别人的幸福,好像每个人都可以轻易得到幸福,只有他永远不配。   雷诺可以很幸福。   在孤儿院里就有那么多同伴,后来被一对很慷慨的夫妇收养,他们送他去上学,他成为了一个很优秀的木匠,远近街里的人都找他打造家具。   裴天落有一次路过人间,见到雷诺娶了一个妻子,生了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儿,小小的女儿坐在他的肩头,他在那不大的院子里跑来跑去,嘴里高兴地说着:“骑大马咯!”   妻子含笑看着这对父女。   一个在闹,一个在笑。   多幸福的画面啊。   但裴天落就是觉得,雷诺脸上的笑容好刺眼。   刺眼到裴天落立刻就在那座城市降下了瘟疫。   雷诺会死,他的妻子会死,他的女儿也会死。   他们死前都会承受无尽的痛苦。   他们彼此之间的爱,会让他们更加痛苦,亲眼看着挚爱的人死去,却无能为力。   圣主可以很幸福。   他是北境之主,所有红衣主教都吹捧他,人们像供奉神明那样供奉他。   他既有出自贵族的妻子纪心柔,也有媚艳的情妇。他宠爱情妇的儿子裴天赐,正妻便抛弃亲生儿子不要,陪他一起宠着裴天赐。   他那草包儿子,圣主想要宠他,便能为他挖去裴天落的天灵根,扶持他做圣子。   那一对父子在北境受万人敬仰。   圣主最遗憾的一件事,是还不够强,还没办法统一南北两境。   而这丝毫不影响他幸福美满的人生。   那个喜欢裴天落的异瞳,想要让他当孪宠的贵族老男人很幸福。   所有人都很幸福。   凭什么这些肆无忌惮毁了别人人生的人,却还可以拥有那么幸福的人生?   “幸福”和“亲人”一样,都是裴天落最讨厌的词汇!   这个世界腐败、疯狂,没有人性。   他们不配拥有幸福。   裴天落想要毁了这个腐烂的世界。   识海里,裴天落后背倚着墙,双手捂着脸,哭得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泪水从他的指缝间大滴大滴地落下,“我一直都在无间地狱里,从我喜欢上姐姐,却清晰地意识到,她只是一个傀儡,是我亲手杀了她这个事实的那一天起,我就无时无刻不被困在这一重地狱里。   从来没有人对我好过,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第一次有人对我好,第一次我喜欢上人家,可是她却早就被我害死了。可我能怎么办呢,这是一个悖论啊,如果不是我用摄魂术,把她变成我的傀儡,她根本不会对我好。   我恨过自己。   你怎么那么没用啊。   为什么要喜欢上一个傀儡?   你所有的喜欢,她所有的温柔,全都是假象。   可是越是接近姐姐,越是了解她,我就越是清晰地认识到一个事实。她会喜欢我的,她会对我好的。   如果我和她之间,没有隔着一个那么沉重的前世。   如果我像你这样遇到了她——   她会为我主持公道,她会对我很温柔,因为没有摄魂术的影响,她可能不会直接把我领养回神殿当弟弟,但只要她在神祭日上看到我被人欺负,她就会惩罚他们的。   她会成为我人生里的光。   宋晏,我会比你更善良的。   可我那个时候只是一个傻子啊,没有人教过我,被欺负以后,应该向神女求助。   现实中,真正的神祭日那天,我被雷诺绑在树桩上,我听到他们说,‘真好奇瞎子是什么感觉,我们今天来玩点不一样的吧。’   他们用布蒙住了眼睛,手里拿着飞刀,他们告诉我,‘傻子你别怕,我们要扎的只是你身后的树桩,如果你因为害怕动来动去的,刀子可能就扎在你身上了。’   我很害怕,但我不敢动,我一下都没有动,可是那些刀子还是全都扎在了我身上。   直到今时今日,哪怕我已经经历过了这么多,哪怕我已经贵为堕落神主,他们那充满恶劣又满是快意的笑声,还一直萦绕在我的耳畔。   每一夜、每一夜。   我无法入睡,我的耳畔萦绕的都是这样的声音。   雷诺的欺凌、圣主的痛骂、那个贵族猥琐的调笑、纪心柔的责怪、裴天赐的炫耀……   整夜整夜在我耳边。   他们每个人。   我走不出去的。   我那天流了好多好多血,我挣不开他们绑的绳索,所有人都在外面参加神祭日,雷诺他们接受了神女的赐福,神殿向每个人分发了食物和糖果。   他们吃着甜甜的巧克力。   三月三的阳光很灿烂。   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傻子被绑在树桩上。   我走不出去这些梦魇。   就像我那天怎么也无法挣脱绳索。   宋晏,我不厉害,我没什么厉害的。   我一直都只是阴沟里的老鼠,谁看见都恨不得踩上一脚。   从前我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应该被毁灭。   毁灭就可以了。   可是现在我知道了,不是的,姐姐不是的。   这个世界腐败、堕落,没人性。   但姐姐却一直清醒、温柔,一尘不染。   从这一方面来说,其实这个摄魂术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它给了我一个走近姐姐的机会。   我见过光了。   那光,我已经见过了。   它温暖过我。   我前世缺的,只是一个像你这样,遇见她的机会。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这个概念,对于神明而言,时间并不是线性的,它是无数的点汇聚而成,在同一个点上,既有真实时间,同时也存在无数虚时间。每一个瞬间都同时存在无数种可能,我们最终看到的现实,是所有可能中和出来的那个结果。   我好累啊,我不想再坚持下去了,不想再跟天道斗了,我想死。   等我死后,或许在某一个虚时间里,在某一种可能性里,我也像你一样,从一开始就遇到了姐姐。   或许那天,我挣开了那道绳索,也跑着奔向了神祭盛典。   神殿的马车会停下,那道空灵如天籁的声音会问我,孩子,你怎么受伤了?”   裴天落快要疼得彻底昏死过去了。   他的意识已经非常模糊,觉得魔尊像是把他绑了起来,又摔在地上……   眼前见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袭黑袍的边角。   他似乎闻到了某种很淡的冷香。   是姐姐吗?   姐姐。   我的姐姐。 第121章   宋如来到魔界, 见到魔界因为王玄之此次卧底,一片鸡飞狗跳。   书里不是这样的。   书里王玄之和正道修士都比现在惨得多。   在剧情之中,王玄之孤身一人来到魔界卧底, 他当然也做下许多部署,类似于改建血池之类的,不过他一个人到底势单力薄, 不像现在这样,有这么多正道修士为他托底, 王玄之能更快地爬上高位,结识更多魔教高层。   那时候, 也没有宋如和他并肩作战。   不会有这么多关于爆炸的艺术。   也没有炼化两界通道的方法。   自从两界通道建立以后,魔族能够抵达凡人界, 下界的所有人, 不管是普通人还是修士,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红童要杀人, 要折磨人,要让那些人在死前承受莫大的痛苦,变成怨鬼。   蛇蝎姥姥要处子心头血, 要杀漂亮姑娘, 也要吸干年轻男人的血气、精气和魂魄。   那时整个凡人界都在魔界的高压统治之下。   直到卧底剧情结束,王玄之也只是炸毁两界通道, 救出无尘子一人。   回到下界之后, 他还要继续和魔修斗智斗勇, 时刻提防他们再一次屠城血祭, 凝练出另一条两界通道。   系统:【宿主,这些都是因你而产生的变化,你总是这样, 既能完美完成任务,还能让一切都变得更好。你每次离开任务世界,可是经常拿到S+的评分呢,日常吹爆我家神仙宿主大人!】   宋如早就深谙自家老年系统君的属性,干啥啥不行,彩虹屁第一名。   它说的这些彩虹屁,随便听听就罢了。   要是真把自己当成它说的那么强,把自己视作任务世界的救世主,宋如恐怕早就不知道任务失败多少次了。   她每次都是把必须完成任务放在第一位。   像系统刚才拍马屁说的这些事,在她能顺利完成任务的前提下,顺手捞一把还行。   但让她以拯救苍生为己任,她真的没有那么伟大。   宋如很清楚,她从来就不是什么救世主,她也只是一个为了重生回地球,努力打工的普通任务者。   系统一看宋如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又在想什么,毕竟那些话她对它说过很多次了,现在她连说都懒得说。   系统辩解道:【在我的数据库里有这样一句话,圣人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圣人。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你帮助正道变得更好,这是客观事实啊。】   宋如:【有功夫讨论这么形而上的问题,不如咱们一起做点正事?】   系统看着惨兮兮的梵少主,【要救他吗?】   宋如的视线投向的却是长长台阶尽头,整个魔极宗最高处的那张王座,如今四个任务世界里的第一强者,魔尊就坐在那里。   见宋如没有理自己,绿团子自言自语道:【当然,我们可能不该因为一时心软就救他,梵少主能在魔极宗爬上少宗主这样的高位,地位之高甚至于还远胜蛇蝎姥姥和红童,必然也做过不少恶事。魔尊想要杀他,不过是狗咬狗,咱们吃瓜看戏就好。】   宋如:【魔尊不会杀梵少主的,只是折磨他发泄怒火。红童和蛇蝎姥姥都死了,梵少主是如今魔界仅剩的第六阶强者。这次王玄之卧底魔教,直接造成,魔教左右两大护法、东西南北四部首座、八大堂主、十六长老……这些高层死的死、伤的伤,我猜现在魔尊满脑子想的都是,该怎么样提升手下的实力,补上魔极宗在这次失利中的空缺。】   系统:【那你说的正事是指?】   宋如:【绿宝,梵少主根本不重要,不管他有没有帮王玄之推进剧情,是不是天道自行演化出来的,他都只是一个NPC,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想跟魔尊打一架。】   系统:“!!!”   【亲爱的宿主大人,我知道你一向酷爱打打杀杀,恨不得全世界所有事都通过武力值来搞定,我也知道魔尊这人确实作恶多端、死不足惜。可坐在我们眼前这张王座上的人,是真正实打实的第七阶巅峰境界强者!   天帝和女娲宫主两个人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往前倒数几万年,全盛时期的镇老头,或许能和他一决高下。那也只是或许,也或许镇老头只是女娲宫主那个层次。你做任务的路子是一向很野,可该苟命的时候也得苟住啊!】   宋如反问道:【想要同时完成这四个任务世界,我们现在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系统按照她们俩平常做的备忘录,一条一条地往下梳理:【武修世界:退婚龙傲天的恶毒女配,只剩下最后一场戏份,你在五年之约里输给楚渊,痛哭流涕求他复合。   仙侠世界:纨绔仙二代的白月光,偏离主线的剧情已经修复完毕,只剩下王玄之顺利进阶大乘期,和魔尊决战,等真正重建天宫之后,你虚弱的残魂就笑着消散,含笑九泉。   玄幻世界:赘婿傻小子的神仙道侣,原本难度超高,这个任务世界整整被重启七次,咱们原来几乎想要放弃了,是小宋晏帮了我们。如今四个任务世界融合,又给了我们新的转机,你想到了把神女马甲半下线的方法,利用其它马甲号来做这个任务   魔法世界:魔龙的替嫁祭品新娘……】   说到这里,绿团子顿了一顿,【好吧,还是裴天落,他把学院历练搞崩了,让现在的剧情歪到都不忍心看了。】   宋如:【王玄之这里,基本可以宣布彻底完成了。楚渊那里,唯一有可能发生的变故是,他对我的好感度有点高,但是想要一个龙傲天男主拒绝跟我复合,其实也很简单,比如我可以像女娲宫主那样收好多侍君。】   绿团子高兴地一蹦:【对哦!楚渊可是起点龙傲天男主,骄傲如楚渊,绝对不可能和别人共侍一夫!】   宋如:【注意你的措辞,共侍一夫用在这里并不合适啊喂!】   系统嘿嘿一笑:【反正你懂那个意思就好啦。】   宋如:【裴天落那个任务世界,我们可以等到大剧情的节点,去尝试一下我之前想到的那个办法。现在最难的反而是夏尔这里,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就是可能直到最后,我们也找不到大贤者卖出去的那张羊皮卷碎片。你觉得我们得把实力控制到什么程度,才能刚好被夏尔打得过?】   绿团子眉头一皱:【对哦、对哦,最终一战里,跟夏尔打架的人不是你。】   宋如:【应该说,是我,又不是我。书里,到最终决战时,黑暗女巫的神智早已被原初魔戒里的堕落神性和魔潮彻底侵蚀,魔潮会完全掌控我的身体,那个时候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的身体已经是魔潮的容器了。黑化强三倍,到时候魔潮会把我所有数值全都强行拉满,由于莫名其妙绑定至尊圣杯,又遗失了神圣之剑的线索,我们得从现在就开始考虑,该把我的属性控制到什么程度了。】   系统:【不能太弱,太弱的话前期剧情推不动。】   宋如:【不能太强,太强的话夏尔打不过我。你说咱们要是辛辛苦苦走完一整本书的剧情,结果最终战,黑化的我把男主给杀了……】   系统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太惨了、太惨了,我们也太惨了!】   宋如最后说道:【大决战里升到满级的男主夏尔,应该和现在的魔尊是同一个力量层次。】   绿团子猛地一拍双手:【我懂了!你跟魔尊打一架,是想摸清第七阶巅峰到底是什么水平,才更能控制自己的魔法属性升级。】   宋如:【是啊,咱们的最终战又不是演习,只能打一次。类比成拍戏的话,必须要一条过。】   系统:【就是这也太危险了叭……你才只有学徒境啊。】   宋如:【我可以现在就升级,我攒了很多魔法力,之前是为了贴合夏尔世界的书中剧情,一直强压着没升级。你可以理解成,我现在买了经验值卡,能一口气升到高级魔法师境界。】   系统:【第四阶啊,那也还是很危险。】   宋如:【但这是最合适的机会,如果不现在就摸清第七阶巅峰的战力层次,从现在就开始调整我各方面的战力属性值,真到最终战翻车,那可就直接凉凉了。再说,我打不过也不会死的,原初魔戒可以让我瞬移到信徒所在的地方,这可以当成咱们的逃生技能。只要我想走,一念之间就能回到女巫村。】   系统:“!!!”   【天啦噜,宿主你太聪明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还在盛怒之中的魔尊,见到裴天落疼得昏死过去,也并不打算放过他,“青龙,救醒他!”   即便是审讯堂的狱卒,都觉得魔尊太过残忍。   这是他们对待最顽固囚犯的方法,每次把对方折磨到昏死,又强行把他救醒,继续新一轮的折磨,永无止息。   但是没有任何人敢替梵少主求情,只是把头低得更低了,生怕魔尊把这股怒火转移到自己身上。   大家甚至还在心里庆幸,还好有少宗主当靶子,让大发雷霆的魔尊有一个发泄口,不然今天恐怕谁都跑不了这一场生不如死的折磨。   青龙首座直接把一整个血池里的血水,全都泼在裴天落的身上,来帮他来疗伤。   裴天落那沾满泥土和血污的修长手指,动了一动,似乎快要醒来。   魔尊用魔灵力将裴天落的身体举到半空中,那些魔灵力如同黑色的链条一般,绑着他的手腕和脚腕,让他呈一个大字型张开。   可他全身的骨骼都被碾碎了,身体软趴趴的,扭曲的不成人形。   魔尊狠狠地把魔灵力凝聚成钉子,刺入裴天落的手腕和脚腕之中,鲜血从半空挥洒,染红了那些玄色锁链,“梵儿,你醒了吗?为师还想好好跟你探讨一下,你昨天那个放长线、钓大鱼的想法,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宋如的神域袭来!   漆黑无比的神力,仿佛海水一般,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把整个魔极宗都笼罩其中。   她的神力也是黑色的,但和魔尊的黑色又有所不同。   魔尊的黑气之中,还夹杂着许多别的东西,死气、怨念、血色、孽力……   但宋如的神力,就是全然无比的黑,没有丝毫杂质。   那种黑色的海水,挤压着魔尊,让他不得不拿出全部心神对敌,再也顾不上折磨裴天落,捆绑在裴天落身上的链条断开,他被摔在地上。   魔尊同样撑开自己的神域,遥望宋如的方向,大惊失色:“大乘期!魔界何时出了你这样一号人物?”   魔尊久在魔极宗闭关,并不知道四个界域融合的事。   宋如原初的力量来自黑暗本源,魔尊不认为她是仙庭余孽。   宋如伪装成只是一个热衷于隐居修炼的魔修,“老家伙,你霸占魔尊这位置也够久了,这张王座是时候该换成我来坐坐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   那漫天黑雾陡然变得张牙舞爪,甚至多出一股诡异的绿色,那是掺杂了剧毒。   魔尊的耳边,是无数破土而出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一只又一只白骨之手从地底爬出,紧接着是它们的身体,它们眼里闪着幽幽的绿光,组成了一支白骨大军,向着魔尊扑来!   魔极宗的血池修炼法,只炼化血肉,而不炼化白骨,这里有太多太多堆积如山的枯骨。   不仅仅是那些被魔教残害的人尸骨爬了出来,就连魔教从前死去的魔修,被安安稳稳埋在墓地里的先人,也推开了棺材板,撞裂了墓碑,加入这支白骨大军。   浩浩荡荡的白骨大军,犹如阴兵过境。   有魔修崩溃地尖叫:“他们复活了,他们回来报仇了!”   魔尊的瞳孔骤然一缩:“这不可能!他们的魂灵都被吞噬了,怎么可能死而复生?”   这当然不是死而复生。   附在那些白骨上的是魔潮。   这是死灵魔法,宋如使用至尊圣杯转换魔法元素,施展出来的。   在黑暗女巫祸乱整片混乱大陆时,她有一个只要一被提起,就能把所有人都吓得神魂欲裂的称号——魔潮制造者!   魔潮对于混乱大陆上任何一个生灵来说,都是一种恐怖无比的灾难,可黑暗女巫却支配魔潮,把它们当成自己手里的一把利刃。 第122章   宋如的身影隐藏在黑雾之中, 旁人只能看到一袭黑袍。   黑袍少女静静地站在魔极峰山脚下,半仰着头去看高高台阶尽头上的魔尊。   在她身后,无穷无尽的白骨大军正前仆后继地向着魔尊所在的王座冲去。   它们全都听从她的号令, 她就是这个亡灵国度的女皇。   魔教弟子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亡灵大军,简直像是普通老百姓见到了蝗灾过境。   魔极宗教徒早就四散而逃了,他们可没有为了保护魔尊死战到底的觉悟。   即便是当年仙魔大战, 面对仙界大军,魔尊都没有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这些亡灵大军是真的悍不畏死!   应该说它们根本没有死亡这种说法, 他用魔灵力把它们碾碎,剩下的那些白骨又会重新凝聚, 即便全都碾成湮粉,它们也全都能在一种诡异的鬼火之中, 浴火重组。   即便他的魔灵力浩如汪洋, 可也顶不住这么造下去啊,灭杀了一波, 还有另一波。   那些白骨大军多到根本看不到尽头,他甚至觉得,后面那些白骨就等着他把前面的杀完, 好能腾出地方让它们冲过来。   就很离谱!   魔尊当然不会坐在王座上, 傻等着白骨大军攻击。   他明明换了许多种隐匿身形的方法,然而不管他怎样移动, 不管他怎样从原地消失不见, 哪怕他彻底与虚空融为一体, 那些白骨大军还是牢牢地锁定着他。   更离谱的是, 似魔尊这样的大乘期巅峰,魔灵力都有所消耗了,那个黑袍少女却仍旧气定神闲, 活像是支撑这样的亡灵大军根本不需要消耗神力似的。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这是在被她白白消耗魔灵力。   魔尊眼眸里闪过一抹狠色。   他自己被这些白骨大军死死缠住,根本腾不出手攻击宋如。   因此祭出一面炼魂幡,那面墨玉一般的小幡,自他掌心飞起,迎风见长,越来越大,最后大到遮天蔽日。   这是他杀死前任魔尊之后,用那老家伙的魂魄炼制而成,还又吞噬了许多别的魂魄,最终成为一名鬼王。   鬼王的实力,堪比大乘期修士。   这尊大乘期鬼王,是魔尊的一大杀招。   当年祭炼它,原本是准备和仙界最终一战时,用这尊大乘期鬼王,来拖住女娲宫主,他则先行拿下天帝。   后来他修为大为精进,直接进阶大乘期大圆满,女娲宫主和天帝都不是他的对手,这尊鬼王就一直留到今日。   这个突然出现的魔修少女,手段太过诡异,来历又太过神秘,实力也太过强大,魔尊摸不清她的底细,干脆直接祭出杀招。   先杀了她再说!   那面炼魂幡将宋如团团围住,大乘期鬼王嘶吼着从里面飞出,直接就是同归于尽的招数,自爆!   一尊大乘期鬼王的自爆,那种威力强大到,将魔极宗的所有山峰全都炸的四分五裂。   所过之处,砂石滚滚,一切全都灰飞烟灭。   不管是黑袍少女,还是她周围的白骨大军,全都被炸了个干干净净。   魔尊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不知道哪里来的小丫头,也就仗着手段诡谲,让我看不清深浅,其实不过尔尔,直接杀了她,那些枯骨自然也就——”   他本来想说,控制白骨大军的主人都死了,那些白骨自然也该消停。可他放眼望去,只见周遭的白骨仍旧层出不穷,历代魔修长眠的墓地,仍旧频频响起棺材板被掀开、墓碑倒下的声音。   就连方才被那一尊大乘期鬼王炸为飞灰的白骨,仍旧闪着幽幽的鬼火光芒,一点、一点地开始重组。   魔尊:“!!!”   她还没有死!   她怎么可能没有死?   即便是魔尊自己,骤然被一尊大乘期鬼王贴脸自爆,即便不是当场死亡,也必然会被炸成重伤,实力大为削减。   为什么这些白骨大军,仿佛丝毫都没有受到影响?甚至还变得更强了!   他死死地盯着刚才黑袍少女站的位置,只见一张白色的纸片无火自燃,那纸片被做成了人形,随着纸片燃尽,少女的身影重新浮现,她看起来仍旧那样泰然自若,根本就是毫发无损。   这又是什么诡异的魔道功法?   本尊拼掉一尊大乘期鬼王,竟然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有伤到?   其实宋如本人,比魔尊还要懵逼呢。   她看着由于魔灵力耗尽,跌落在地面的那面炼魂幡。因为里面的鬼王彻底消散,原本漆黑如玉的炼魂幡,现在只剩下一面白幡。   白到甚至直接剪开它,拿到医院去给病人当纱布用,都毫无违和感。   宋如:“……”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刚才炸开的那是魔尊那个保留杀招,大乘期鬼王?】   绿团子“嗯嗯”地点头,【宿主好强哦!】   宋如:【强个锤子啊,这是强不强的事吗?等到王玄之进阶大乘,来魔教救人,女娲宫主同时破开莲花化身,两人一起攻击魔尊,就是这尊大乘期鬼王拖住王玄之,魔尊才能先杀天帝和女娲宫主。   王玄之眼看女娲宫主和父母要被魔尊杀死,而自己无法一时之间无法突破鬼王的纠缠,当场发下宏愿,要普渡仙凡魔三界众生,立地成圣,斩杀魔尊。现在这个鬼王没了,王玄之还发哪门子的宏愿?他不发宏愿,最最后期的剧情怎么推?】   发宏愿修炼这种事,类似于贷款。   这是天道只对神明层次,才肯批的一种贷款。   就是,我现在实力还不够强,但我向你发下宏愿,你让我变的更强,我以后就用普渡众生来还债。   这种宏愿,天帝和女娲宫主都发过了。   天帝本来只有半步大乘境,勉强算是神明层次,当初就是贷款,才进阶大乘期。   这种宏愿其实挺不划算的,发宏愿并不能让你比原来强很多,只能让你比之前强上一丝丝,这是你自己修炼,用水磨工夫也能打破的瓶颈。   偿还的代价就实在是太大了。   对于原书男主王玄之来说,没发宏愿之前,他本来的计划是,重建天庭之后,就不再当天庭太子,以后只做个闲云野鹤。   发了宏愿之后,他就被绑死在天帝之位上,直接成为下一任天帝。   当然了,这个剧情当时引起读者一水的哈哈哈,“男主为还贷款,被迫当天帝可还行?哪里有这种贷款,我也想贷啊!”   大家吐槽归吐槽,可是从王玄之的角度来说,这个宏愿是真的必须要改变他的人生规划的那种。   宋如有点自闭:【我本来还开心地想着,王玄之的剧情已经走完了,现在一个纸人替身下去,轻松搞崩。】   系统弱弱地说:【宿主不要担心,我们到时候再劝王玄之当天帝就好了嘛。】   宋如:【你去劝啊,你看你劝得动吗?】   系统:【你去劝啊,王玄之那么喜欢你,肯定你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宋如咸鱼瘫。   万万没想到,本人有朝一日走剧情,还要依仗男主对我的好感度?   万一好感度不到那个份上,万一到时候劝不动……我岂不是要被困在这些任务世界了?   并没有把完成任务的希望系在别人身上的习惯啊摔!   不如还是想想怎么帮魔尊再搞一尊大乘期鬼王出来吧?   宋如越想越生气:【魔尊这个人怎么这么离谱?所谓的四个界域第一强者,就这?就这?会不会打架啊,还没摸清我的虚实呢,就敢直接放大杀招?   他懂不懂什么叫打仗打的都是信息战,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在双方实力不明的情况下,最重要的是先在对招之中试探出来对方的路数。   魔尊但凡刚才用的是其他技能攻击我,我用过纸人替身之后,他就会知道我有这种技能,就不会再做出直接让大乘期鬼王自爆的蠢事啊,肯定是让那尊鬼王和我缠斗。   就他这样?也好意思学别人玩爆炸,炸什么炸?爆炸是一种艺术,他这简直是对艺术的侮辱!】   系统:【其实生死对战,直接开大也没错?只能说他一个东方修仙世界的大boss,实在理解不了西幻魔法世界的手段。任他再想上一万年,也绝对想不出来,世界上会有纸人替身这种东西。】   宋如:【是啊,没错,他真是太棒棒了,一尊大乘期鬼王,就换来一张纸。我要是打游戏打成他这样,我得呕死,千辛万苦攒了一个大招,却被对方的一个小技能轻松抵挡。不如你去你的系统商城里看看,想要兑换这两种手段花费的积分,差异有多大。】   系统先扫了一眼纸人替身:【就是一张被黑魔法祭炼过的白纸,很便宜的。】   它又去查大乘期鬼王,开着运算功能,怎么数都数不完后面的0,【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亿、十亿、百亿、千亿……】 第123章   系统又开始乐观:【宿主, 往好的方面想,我们起码收集到魔尊的数据了呀,不管是他的攻击数值, 还是他的防御数值。】   这倒是,今天和魔尊打这一架,本来就是为了收集第七阶巅峰的战斗数据。   只不过, 不管是在宋如眼里,还是系统的想象中, 这一架本来都该打的很危险。   起码应该像上次宋如和裴天落那样,双方势均力敌。   虽然当时跟裴天落打架的时候, 宋如的神魂由于刚刚复苏阿琉斯,正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   没想到现在刷满级大boss都这么轻松?   宋如:【我们需要更多的数据。】   系统:【随时配合您的行动~】   宋如使用至尊圣杯, 将魔法力转换为冰系魔法, 用出的是冰系魔法里的终极禁咒——玄冰咒。   魔法技能的分级,和魔法境界的分级相对应。   初级魔法技能、中级魔法技能、高级魔法技能、禁咒、大禁咒、终极禁咒。   终极禁咒是只有第七阶法神境才能施展出来的最高技能。   魔尊只觉得, 白骨大军都还没有处理完,就有一股力量,强势地冰冻了一切。   整个魔极宗上下, 每一个人, 似乎都在这种冰冻术之下化成了雕塑。   就连魔尊自己,也觉得不管是行动, 还是思考, 都比之前慢了许多,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上结满冰霜, 想要破开它们,却连体内的魔灵力都变得凝滞起来。   偏偏那些白骨大军,却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 还快乐的像是在滑雪场滑冰那样,更加迅猛地冲向魔尊。   系统:【这个冰冻buff有够猛的。】   接下来,宋如在魔尊身上接连实验了好多系别的魔法。   魔尊不愧是第七阶巅峰的终极大boss,其实拿的也是boss模板,他的血条很厚,防御值极高。   宋如这么多满级魔法技能扔下去,其实都没有破开魔尊的防御。   而且魔尊的攻击也极强。   比如那尊大乘期鬼王,是直接能够带走另一个第七阶强者的攻击手段。   比如魔尊的许多魔道功法。   换成除去宋如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来,都会觉得棘手无比。   可宋如有纸人替身啊。   起初,魔尊还拉嘲讽值:“这么逆天的替身术,我就不信你能无限次数施展!本尊倒要看看,你还能再用上几次?”   事实上,他猜的很对,其他人使用纸人替身,极其消耗神魂之力,一天之内,撑破天能用出一次,就会进入技能冷却时间。   偏偏宋如最强的就是神魂!   纸人替身的使用,还和施术者当下的境界有关。   境界越高,对神魂的消耗也越大。   可宋如只是第四阶的修为啊。   她强大的神魂,和她极低的境界,让这个纸人替身使用起来简直像是零损耗。   这也就是宋如在开打之前,强行把修为提升到第四阶,如果她还是之前的学徒境,那真就是,只要身上带的纸片够多,我可以给你表演无数次什么叫,你所有的技能只能打在一张纸上。   雷系魔法、火系魔法、风系魔法……   等把这些系别的魔法都快用了个遍,宋如才用出光明系魔法里的终极禁咒——光之审判术。   魔尊只见一道耀眼无比的光芒从天而降。   那道光圣洁无比,像是充满着神圣和希望的力量,然而,在那炫目的白色之中,还隐隐带着黑色的光芒。   这仍旧是出自黑暗本源的力量,可为什么却能如此圣洁?   没等魔尊想明白这一点,那光便已经降临到他的身上。   就像是一滴水掉进滚烫的油锅里,噗嗤、噗嗤的炸裂声接连响起,魔尊浑身上下都是被灼烧的疼痛,忍不住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声。   那种力量就像是从本源上就和他相克。   可它明明也是出自黑暗啊!   他堂堂一个第七阶巅峰强者,简直像是没有修炼过的凡人,在那道强光之下,疼的满地打滚。   系统都不忍心看了,【简直是虐杀,不过魔尊作恶多端,他活该!宿主你这是替天行道~】   和魔尊同样是黑暗属性终极反派的宋如,一时心有戚戚焉:【到时候夏尔用神圣之剑打我,应该也是这个效果。】   系统:【我到时候一定及时给你开启痛觉屏蔽功能!】   宋如正在琢磨接下来该试验哪个技能,就看到魔尊从须弥空间里取出一瓶散发着金光的液体,往嘴里倒,他身上的伤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等等,这好像是幽冥圣霖!   这玩意是魔界的疗伤圣药,有它在,就跟多出一条命似的。   书里,在王玄之和魔尊的终极一战里,王玄之拼尽一切,才把魔尊的血条磨空。   哪知道魔尊就开始嗑药,用幽冥圣霖直接回复到满血,又多出一条命,逼得王玄之临阵突破,最后才险胜魔尊。   虽然但是。   打架嗑药当然没错。   不过您这药确定不留着等跟王玄之打架的时候再磕吗?   我今天压根没打算杀人,我就只是做个数据统计啊。   魔尊喝了一瓶不够,还准备再喝第二瓶。   魔教中人都惜命。   就像当时红童和蛇蝎姥姥一旦确定,谁也杀不了对方,就双双罢手一样。   魔尊是最惜命的。   手里有疗伤圣药当然得赶快磕上。   宋如:“!!!”   真的求求你别再嗑药了,再这么磕下去,你跟王玄之的最终战真的没法打了。   幽冥圣霖是有数的啊,魔界数万年来好像也就只攒下两三瓶吧?   你怎么一副要在今天全部磕完的架势!   我作为时空管理局的一名技术人员,穿进这些书中世界,是为了维护剧情,不是想要崩剧情。   宋如真是怕了一言不合就嗑药的魔尊,立刻对系统说:【走、走、走,咱们走,赶快走,回女巫村!】   系统快激动疯了:【啊啊啊宿主你太帅了!什么四大界域第一强者,魔尊刚才根本就是被你吊起来打啊。帅哭我了,可惜这么帅的一幕,却没有人欣赏,如果让正道修士看见,一定所有人都为你疯狂。】   宋如保持着一贯的理智:【倒也不必这样尬吹,其实除去最后因为属性克制,绝杀魔尊的光明禁咒,其他魔法只是看着声势浩大,并没有破开他的防御,主要是为了统计数值。   我得理理我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恐怕不是魔尊这个第七阶巅峰不经打,人家真材实料。   是我强的过分了。   这以后夏尔拿头打赢我啊?正常状态下他都打不赢,更别提是被魔潮侵蚀,黑化强三倍的我了。而且现在我才第四阶,到最终战魔潮会把我升成满级的。】   系统认真思考道:【还是绕不开裴天落,因为他想要去混乱大陆掀起腥风血雨,你先是在梦乡里收获了阿琉斯这枚忠心小弟。】   宋如:【阿琉斯帮我屏蔽了原初魔戒堕落神性的呓语,让我能无伤使用魔戒,原书里根本没有阿琉斯这个金手指,使用魔戒就是要对抗它里面扭曲的神性。即便是我神魂这么强,在没有遇到阿琉斯的情况下,一天撑死也就只能用一两次魔戒。】   系统:【仍旧是裴天落,他把光明学院年终历练玩崩了,咱们还没来得及帮夏尔成为第一,迷雾山脉就被毁了。】   宋如:【大贤者为了奖励我,砸下全部家当,换回至尊圣杯,还直接锁死在我身上,克服了我最大的短板,只能修炼黑暗魔法。】   一人一系统齐声叹气:“唉……”   太难了,万万没想到如今最难的居然会是夏尔的任务世界!   裴天落果然是我一生之敌!但凡涉及崩剧情的事,哪哪都绕不开他。   宋如:【我思来想去,神圣之剑还是必须得找到,这是夏尔最克我的金手指。】   系统:【你说的对。】   宋如:【最终战的时候,我身上绝对不能带任何一张纸片,我怕魔潮随手一撕,就是一个纸人替身。我现在都后悔当初学纸人替身法了,可我也不可能把这个技能从我脑子里抹掉啊。】   系统:【宿主,这不怪你,那时候我因为任务世界融合陷入故障,你孤身一人在高武世界,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只能疯狂学习所有魔法技能。归根到底,是时空管理局的锅。】   宋如:【咱们最好是提前踩好点,把大决战周围所有的白骨,都给它扬了骨灰。绝对不能让魔潮召唤出白骨大军,自从白骨大军一出现,魔尊就完全陷入被动之中,一直在被打。】   系统:【你说的对。】   宋如:【你再把更加详细的数据传给我,我再分析一下。】   架打到一半,宋如给魔尊丢下一句话就跑了:“魔尊果然是魔尊,强还是你强,不是我这种后辈随意就能挑衅的。我受伤太重,今日就此别过,待我闭关苦修之后,再来找你一决高下!”   魔尊这一次吐血,是完全被气出来的。   他觉得自己的肺都要被气炸了!   魔尊被宋如最后丢出来的这句话破防了,心理破防的那种。   明明受伤极重的人是我,明明被吊打的人是我,你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伤到,说这种话确定不是在嘲讽本尊吗?   何止是嘲讽,这根本就是羞辱,赤裸裸的羞辱!   魔尊现在甚至觉得,什么天宫太子、女娲宫主、天帝天后、梵少主……全都加在一起,都没有宋如一个人气人!   跟这场单方面被凌虐的打斗一相比,就连此前整个魔极宗被王玄之耍的团团转,都不算什么了。   这才是真正的奇耻大辱! 第124章   自从登临魔皇宝座, 魔尊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   可眼下比愤怒更重要的是治疗伤势,一旦他的实力下滑,一旦女娲宫主和天帝的实力有所精进, 他毫不怀疑,她们会直接破开莲花化身,联手杀他。   魔尊鼓荡自己的魔灵力, 狠狠地攻击莲花化身。   天帝天后齐齐吐出一口鲜血。   莲花化身虽然没有裂痕,可光芒也闪烁了几下。   魔尊:“还轮不到你们来看本尊的笑话!”   震慑过女娲宫主之后, 魔尊匆匆闭关疗伤。   莲花化身内,天帝问道:“宫主大人, 我们现在冲出去,趁魔尊受伤, 有几成把握能杀了魔尊?”   女娲宫主:“恐怕很难, 我原本就重伤未愈,境界大为跌落, 又苦苦支撑莲花化身这等保命手段,如今实力十不存一。况且,方才那位女修, 并没有要杀魔尊的意思, 他的伤势恐怕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重。方才那场大战里,她起码有三次绝佳的机会, 可以取魔尊性命, 可她都没有, 就像只是打着玩, 后来觉得没意思就走了。   这还是我能看出来的,但不管她的修炼方法,还是攻击手段, 全都闻所未闻。我能推测出来的东西,比起她真正的实力,一定相差极远,所以实际上她能够斩杀魔尊的机会,远远不止三次。说不定魔尊在她眼里浑身都是破绽,她真想杀他,只是一念之间的事。”   天帝倒吸一口冷气。   魔尊此人天纵奇才,已经是仙凡魔三界有史以来最厉害的一位绝顶强者。   有一说一,即便是方寸山菩提老祖还在世,这位魔尊曾经的师父,也未必是如今魔尊的对手。   女娲宫主那等层次,已经是天帝难以想象的境界,即便再给他数万年的时间,他也未必能达到。   而女娲宫主对上魔尊,如今只能凭借莲花化身这等神奇的保命手段苦撑。   实力恐怖如斯的魔尊,却被那个黑袍女修戏耍一样吊打。   她的实力究竟到了何等境界!   难不成在大乘之上,还有第八阶?   天帝感到一阵绝望:“如果这个神秘的魔修,未来打败魔尊,成为新一任魔界之主,仙凡魔三界岂不是永远都会在魔族的高压统治之下?歪魔邪道,何以运道如此昌盛!光是魔尊,就已经强到无法匹敌,居然又冒出来一位远胜于魔尊的绝世强者。”   天后更是大惊失色:“那如她这般的强者,是不是能在仙凡魔三界之间来往,她会不会去下界杀了玄儿?”   女娲宫主:“我倒不像你们这么忧心忡忡,我有一门望气术,方才那位神秘女修,我能看出她的骨龄,应当在二十以下,具体十几岁倒是看不出来。如你我这般已有数千载寿元,姑且称她为小姑娘吧。   刚才那小姑娘绝不是邪魔歪道,她的力量里没有丝毫煞气和孽力,这说明她未曾做过任何一件恶事,没有残害过任何一人的性命。她黑色的神力,是全然出自魔道黑暗本源,倒像是天生贴近黑暗的力量,类似于蛇蝎姥姥那种天魔之体,可她并没有被黑暗主宰,反而是将黑暗收为己用。”   天帝恍然大悟:“类似于玄儿那种无垢之体?无垢之体天生就是修炼仙法的绝佳资质,这位小姑娘天生就是修炼魔道的绝佳资质!”   女娲宫主:“对,力量本身并没有对错之分,当年师祖在世时,也从未阻止过任何人修魔,是现在魔修的路子不对,修魔和修道一样,只是一种修炼手法,但绝不该掠夺他人生机。   与其称魔尊这些人为魔修,不如称他们为邪修。上古之时,魔修不是这样的,他们就只是使用魔灵力的修士而已,与我们使用仙灵力的正道修士并无任何区别。”   简单来说就是,要是让上古魔修知道,现在的魔界变成这样,那是能把魔道老祖气的从棺材板里爬出来,把这些不成器的徒子徒孙全都给灭了。   不过宋如要是听到女娲宫主和天帝天后这番对话,一定更加生无可恋。   你以为我不想作恶吗?   你以为我不想像魔尊那样罪孽滔天吗?   都怪我有一个可怕的班主任奥修斯啊摔!   每次我的大计划到了实施的紧要关头,他就上课点我名。我要是不去,他就满世界找我。他要是找不到我,他就叫灰袍大贤者找我。   只是学徒境的我,到底该怎么才能在圣魔导境大贤者的眼皮子底下,实施那些黑暗计划?   当然,如今大贤者不是宋如的对手了,但宋如也顾不上刷什么负向声望值了,指引夏尔找到神圣之剑的羊皮卷碎片都找不到了好吗?   事有轻重缓急,现在她满脑子都是神圣之剑。   宋如现在的脑子就是这样的:神圣之剑神圣之剑神圣之剑神圣之剑神圣之剑*10000   听女娲宫主这样说,天帝也彻底放下心来,“这样想来,这位神秘的魔道女修,倒像是一位隐世大能。她看起来不太关心仙凡魔三界的斗争,除了修炼之外,就到处游玩,这样随便跟一位大乘期巅峰的魔尊打着玩,很有几分游戏人间的玩世不恭。”   天后:“这种闲云野鹤的生活,就是咱们家玄儿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啊。如果他们能结识,说不定会成为知交好友。”   女娲宫主同样心生感慨:“假如没有仙凡魔三界这些无休无止的斗争,假如仙儿不是在我怀着她时就落下病根,她应当也会成为似今日那位神秘女修那样潇洒恣意的人。”   天后也听的很羡慕:“仙儿当然有这个资本,她是女娲后人,从前历代女娲宫主,各个都逍遥自在。那时天宫女修最羡慕的,就是女娲后人。”   天帝:“等咱们斩杀魔尊,还三界一个太平,就全力帮助仙儿寻找治病的方法!”   如果宋如知道她们心里是这样想的。   一定生无可恋地躺平。   你们也太看得起我了叭。   只能说你们想象能力还怪丰富的。   本人其实只是一个苦逼的打工狗。   潇洒个锤子啊!   神圣之剑神圣之剑神圣之剑神圣之剑神圣之剑*10000   ****   魔极宗经历此次宋如和魔尊之间的神战,宛如变成一片废土。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大雨倾盆而下。   明明宋如早已离开魔界,可她残余的神力,仍旧给这一处空间带来莫大的影响,就连雨丝都变成了全然的黑色。   漫天黑雨之中,砂砾掩埋之下,一个面容平平无奇的少年,缓缓睁开双眼,那是一双漂亮到和这张平凡的脸完全不匹配的眼睛。   他有一双异瞳。   左眼如同海洋和天空一般蔚蓝。   右边却是透露着邪气的紫眸。   裴天落伤的太重了,即便有青龙首座浇下的那一整个血池,也对他的伤势于事无补。   他现在浑身上下,骨骼和筋脉俱断,用了极大的毅力,才完成翻身这个动作,从趴在地上变成了仰躺着。   黑色的雨丝冲刷着裴天落的面容,洗去他脸上的泥土和血污。   那雨水流进他的口中,这股神力和气息令他熟悉无比,他的神魂和身体还记忆着当初被打的疼痛,他千里迢迢来到魔教,想要吞噬蛇蝎姥姥和红童,就是为了疗伤。   “是混乱大陆那位疑似旧日之主的神秘女修,她来魔极宗做什么?昏迷前,我居然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姐姐。我那个时候真的疼糊涂了,眼前看到的明明是黑袍,姐姐从来不穿黑色。姐姐的气息也是圣洁的,不会像她这样黑暗。”   小宋晏:“人家好歹救了你吧,要不是她跟魔尊开启神战,魔尊还不知道要折磨你到什么时候呢。”   裴天落心念一动,下了一个命令,他在魔教控制的那些傀儡,在王玄之卧底魔教大撤离和宋如与魔尊神战的两次大劫过后,还侥幸活着的一些,此时纷纷来到他的身边,恭敬地跪地行礼:“见过主上!”   裴天落把手放在傀儡的头顶,直接查看他们的记忆。   这也是他控制低阶傀儡和高阶傀儡的不同。   即便是他以前没有喜欢上宋如的时候,他也不能这样查看她的神魂,他和神女的实力太接近了,甚至于宋如还要强上他一丝。   他能命令她,也能让她依恋自己,但不能查看她内心所思所想,不能共享她所有的记忆。   在傀儡的神魂记忆之中,裴天落看到了那场精彩无比的神战。   黑袍少女和尊她为女皇的白骨大军、只有第七阶法神境才能施展的终极禁咒、明明效果逆天却能无限次数使用的纸人替身……还有最后那道光明魔法——光之审判圣术!   “看起来,魔尊起码损失了一尊大乘期鬼王和两瓶幽冥圣霖。可惜我还没有完成邪神晋升仪式,如果我现在有半神阶,就敢趁着魔尊受伤,去强行吞噬他。一旦成功,我也能进阶神境。”裴天落的声带在先前的折磨中裂开,如今里面满是鲜血和碎骨,嗓音不似往常那样华丽而清透,反而带着一种难言的沙哑。   小宋晏:“你这个疯子!还好你还没有进阶半神,不然你直接冲过去,魔尊再磕一瓶幽冥圣霖,直接恢复到满状态,你那不是给人家送人头吗?”   裴天落:“即便是那样,我还可以想办法逃走,更何况,如果我动作够快呢?只要我装成是一个无害的徒弟,师父又怎么会防备我?只要我装的足够无害,只要我出手的时机足够好,只要我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或许魔尊根本来不及嗑药呢?”   小宋晏:“你这哪是修炼啊,你这是拿命在赌!”   裴天落笑了一笑,那是一道沙哑的、很低的笑声:“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每一步都是用命赌出来的,我本来就是个赌徒。如果我不敢赌,早在圣主想杀我的时候,我就死了,当我踏进那间神殿,选择继承邪神的力量,就是一场豪赌,也有可能,我直接被邪神残余的力量所吞噬,这世间早就没有裴天落这个人了。”   他不再和小宋晏探讨这个问题,被姐姐保护在温室里的孩子,是不会明白那种不去赌就会死的绝境。   裴天落转而说道:“距离我和这位旧日之主的神战还没过去多久,当时她还没有强到这个地步。到底是她还尚在复苏,那时没有完全复苏旧世纪的神力;又或是她实力进阶太快,虽然不是旧神,却远远超过了昔日旧神;又或者是她当初打我的时候,还特意留手了?” 第125章   小宋晏回答不了裴天落的问题, “我对那位吊打你和魔尊的神秘强者一无所知。”   裴天落最后把傀儡的神魂记忆,定格在宋如施展光之审判圣术的那一幕。   那明明是出自黑暗本源的力量,却圣洁无比, 充满着神圣和希望的气息,在白光之中隐隐缠绕着黑色。   不知道为什么,在猜测这位神秘强者的来历时。   裴天落脑海里, 陡然响起的却是梦乡里,幻化而出的那道神女幻象, 对他说的话。   她说,她懂得裴天落和邪神力量对抗的感受, 明白那种堕落的神性无时无刻不在腐蚀着他。   她说,你继承了邪神的力量, 但你并不是邪神本身啊。扭曲的天道无时无刻不在蛊惑着你, 可总有办法的不是吗?   她还说她使用原初魔戒时也是这样。   裴天落那时问她:“如果真正的神女,继承了邪神的力量, 会不会走到我这一步?”   她说:“我吗?我当然不会这样做啊,我又不是你,我被这个世界温柔地爱过, 我当然也会爱着它。”   好像有什么从裴天落脑海里一闪而过, 但是他却无法抓住那一道灵光。   魔尊折磨裴天落发泄怒火时,留下的伤势太重, 他捂着疼到快要炸裂的脑壳, 勉强说出一个猜想:“尽管她声称自己是冥神的姐姐, 但她未必就是真正的旧神, 也可能是想要误导我。她有可能和我一样,也继承了邪神的力量,不过那股力量并没有成功主宰她, 她战胜了堕落的神性,所以她才可以同时使用光明和黑暗的力量。   原初魔戒……据说是原初女巫的伴生神器,我对混乱大陆的了解十分有限,其实我也想不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当时那道神女的幻象,却要说自己也懂得对抗邪神扭曲神性的感受,还说她使用原初魔戒。或许,当初梦乡的事,并不全是由我造成的,她同样也在玩着这个游戏,就像她图好玩来打魔尊一样。”   小宋晏一句也听不懂。   裴天落自嘲一笑:“我可能只是太想念姐姐了,什么事情都忍不住会往姐姐身上想,这根本都串联不到一起。你说,假如前一世,我没有毁灭世界,姐姐会过着怎样的生活?是不是也像这个来自混乱大陆的神秘女魔法师一样,逍遥又自在?”   小宋晏:“那当然啦!姐姐那么强,一根手指头就能虐哭圣主,她哪有什么烦心事啊,除了公爵夫人整天催婚。她如果耳朵听得起了茧子,说不定会给神殿娶回几个赘婿当摆设,纯粹为了应付公爵夫人吧。”   裴天落:“那我也可以去报名,我起码比庄雪选的那些人要好看。”   小宋晏展开脑补:“可你是堕落神主诶,如果一不小心露出马脚,被其他赘婿发现,他们为了争宠,肯定会向神殿举报你的,到时候你就惨了。”   裴天落猛地咳出一口鲜血,他用手擦拭鲜血,猩红色的血从冷白如玉的指间流下,他一边咳血,一边还在笑,“他们争宠一定争不过我,我可是被世人称为阴谋家啊,庄雪选的那些草包公子哥,拿什么跟我玩?如果被姐姐发现我的身份,那我就赎罪,救活那些被我杀掉的人。”   小宋晏:“!!!”   “还有这种操作?”   裴天落:“事在人为嘛,只要想,总会有办法的,天父不还用时光回溯救回了所有人吗?祂可以,我也可以。”   两人脑补了好久,堕落神主成为神殿赘婿、霸道神女家小娇妻的剧本,都笑的好开心。   笑着笑着,却又同时沉默。   假的,只是假的。   不管说起来有多开心,但假的就是假的。   最后,裴天落说:“我好想姐姐啊,想要见她。”   小宋晏:“那就快点回神殿啊。”   裴天落:“回不去的,我现在比来的时候伤势还重,都破不开两界之间的壁垒,根本没办法从魔界到凡人界,仙凡魔三界和神耀帝国的接口在凡人界。”   小宋晏发愁:“那怎么办?”   “等。”裴天落说,“只要等下去就好,你信不信魔尊很快就会有大动作。”   小宋晏:“什么?”   裴天落:“我们送王玄之一份大礼吧,他们心情好点,说不定研究破解摄魂术的方法也会更快。如果可以,我真想亲自上阵,研究破解摄魂术的方法;可惜,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到底该怎么破解?我所有关于玄术方面的知识和理解都告诉我,摄魂术根本就是不可逆的。”   ****   凡人界。   如今,仙庭在凡间建立起了仙宫。   建筑规格和仙界当然没法比,不可能像从前在天界,就连地上铺的地砖都是仙玉。   其实这个仙宫,王玄之建得挺潦草的,是因为下界修士全都劝他建造,这样以后大家在现实里也有一个议事的地方。   关于王玄之住的东宫,和议事用的大殿,他只随便描了几笔图纸,就交给小仙庭骨干去忙活了。   至于他自己,他只关心圣女宫建的怎么样。   王玄之亲自绘制图纸,用的是纳须弥于芥子的方法,就跟他那把绘制了宋如一百幅画像的折扇一样,能够无限放大,他几乎是一比一等比例在绘制,就连梳妆台上妆奁里的每一件首饰,都画的跟天宫一模一样。   等到了建造的环节,他也是亲自操刀,一砖一瓦都由他亲自盖上。   赵文林来到凡界仙宫,到处找不到王玄之的影子,见人就问:“太子殿下在哪里?我给他传讯玉符,他也不理我,我有要事禀报。”   他问了好多人,一路问一路找,在建造了一半的仙宫里七拐八拐,才终于找到王玄之。   日影西斜,青山苍翠,山谷里凉风习习,建了一半的殿宇之上,一个俊雅的白衣公子正坐在房梁上,手里拿着画笔,描画飞檐上的一只瑞兽。   画完最后一笔,他从屋顶上跳下来,用肩膀扛起一根木梁,沿着梯子一步步往上攀爬。   这画面有多违和呢?   王玄之是天宫太子,即便他再是厌倦繁文缛节,他的仪态也是天帝天后和一众太傅、天庭礼官手把手教出来的,每一个动作都优雅又贵气。   赵文林还记得,他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王玄之。   那时是他们一起出七星山的任务。   一袭白衣的贵公子,在潇潇竹林中向众人走来,颀长的身形像修竹一样挺拔。那公子着一身广袖宽袍,一举一动都贵气天成,他不必去想什么仪态不仪态的问题,仪态本来就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教养。他怀抱名琴,腰间戴有玉佩,走动时那玉环相击声泠泠,悦耳动听。   当时赵文林脑子里就闪过一句话:“君子如玉。”   君子佩玉,本就是为了仪态之美。   《礼记》中有言,“古之君子必佩玉,右征角,左宫羽……然后玉锵鸣也。”   书里写王玄之是一个白切黑,不管他骨子里有多腹黑,实际上有多伪善,光说他表面上披的那一层“白”的皮,那真是世人心里的玉华公子。   只论这一层“白”的皮,就是放在古早言情小说里,特别白月光的那种男配。   光风霁月,郎艳独绝。   王玄之在赵文林心里,一直就是这样的形象,他所有能和王玄之联想到一起的画面,都是风雅至极之事,可以饮酒、可以赋诗、可以品茗、可以弹琴……   但绝对不该是在这里扛木头啊!   王玄之脚下一滑,赵文林怕他摔着,连忙跑过去帮他扶了一把木梁,两个人一起把木梁抬到了顶上。   赵文林才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老夫好歹也是个化神境修士,像抬木头这种事,直接用灵力完成不就行了吗?   那太子你又在干嘛?你的修为比我只高不低啊!   赵文林:“太子殿下,我看其他宫殿的建造,都是各门各派的弟子,在使用灵力搭建殿宇,还能顺便锻炼他们对于灵力的掌控程度,就当是修炼课业了,您何必亲力亲为?”   王玄之把木梁摆正,笑得十分温柔:“这是仙儿住的圣女宫,你看我这一排仙人骑凤的屋顶瑞兽画的怎么样?”   赵文林秒懂一切。   这就不奇怪了。   如果是为了圣女大人,太子殿下做什么都很正常。   太子殿下和圣女大人,两人真是情比金坚。   可惜……   明明是一对有情人,却偏偏阴阳两隔。   赵文林长叹一口气:“希望能早日找到乘云子。”   王玄之不太想多聊这个话题,每次说起,都是再提醒他一遍,我的仙儿已经死了。   他转而问起:“赵山长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赵文林取出一块留影符:“此前我们撤离魔界时,在那里留下了隐秘的监察手段,暂时还没有被魔族发现,这一块由我负责,我监察时,发现了这个,请您看看。” 第126章   赵文林带来的留影符, 里面的画面正是宋如大战魔尊的那一幕。   这一场神战,说是惊天地、泣鬼神也不为过。   王玄之看的惊叹连连,马上就喊楚渊一起来看。   楚渊原本正在和镇老头一起研究如何破解摄魂术的方法, 收到王玄之的传讯,很快赶来这间修建到一半的圣女宫。   镇老头的性格是最外露的,看了那段留影符里的打斗, 嘴里不住地说着:“哇!哇!哇!”   王玄之本来想问问镇前辈的意见,向楚渊询问:“镇老怎么看?”   楚渊:“他说哇!”   王玄之:“然后呢?他还说了什么?”   楚渊:“没了, 他就只是一直重复这一个‘哇’字。”   王玄之:“……”   镇前辈哪哪都好,就是跟个老顽童似的, 时不时抽个风,半点也没有世外高人的风范。   镇老头嘿嘿笑道:“没办法, 太震撼了, 奈何本人没文化,一个‘哇’字走天下。看这女娃娃打斗, 真是一场视觉盛宴,我以后再也不敢说自己是三古第一天骄了,我觉得我这个称号, 可以在前面加个限定词——初武大陆。   真是让人看得心痒难耐啊, 这要是在我的全盛时期,我一定立刻跟她约战, 打上一架爽一爽。嗐, 到了我们这等境界, 想要找到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 能完全放开手去打的那种,那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楚渊转述了这些话。   王玄之又问镇老头:“您觉得她应该在什么境界?”   镇老头:“不好说,可能是大乘期, 也可能还没到。她的气息可真有意思,明明来自于邪恶无比的力量,却没有一丝一毫孽力和煞气,真正的出淤泥而不染啊,这份心性是怎么做到的?”   王玄之一脸怀疑:“没到大乘期?就能胜过大乘巅峰的魔尊?打他就跟玩一样。”   镇老头:“玉华这小子,自己就是个绝代天骄,居然还认识不到天才的本质,天才就是来打破常规的。楚小子我跟你说,就这黑衣女娃娃,骨龄没到二十,就能有这份战力,单论天资,绝对能跟你那未婚妻碰一碰!   我现在很怀疑,就是因为宋晏的摄魂术,才影响了宋如那丫头进阶,让她如今只能停留在第五阶巅峰。等咱们帮她解开摄魂术,她怕不是直接就能冲到第七阶,你打得过她吗?   我现在把当年许给你的那句话吃回去,还来得及吗?不是说你带我出神墓,我就一定能帮你胜过宋如,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把话说的这么满。”   听到宋如的名字,楚渊冷峻的脸色,显然柔和了一瞬,翻译的时候,措辞都稍微委婉了一点,“玄之贤弟,你自己也一样能硬接魔尊一招。”   王玄之一愣:“是我想岔了,小觑了天下英雄。”   镇老头:“这女娃娃,就是上次跟宋晏那小子,在混乱大陆迷雾山脉打架的那道气息。她怎么跑魔界去了?还架只打到一半,人就溜了,纯粹是为了打着玩吧?你们听她给魔尊最后放的那句话,哈哈哈哈魔尊得活活气死。”   镇老头自己就是第七阶强者,明白这种强者的骄傲。   打架,当然有输有赢。   你赢都赢了,那就是你牛批呗,我都承认你比我强了,偏偏你还故意放话嘲讽我?   再没有比这更破防的了。   王玄之手里拿着折扇,在圣女宫里走来走去。这是他思考时的一个习惯性动作,右手拿着折扇一开一合,每次合上必定在左手掌心轻轻地敲击一下。   楚渊下意识地把自己的双眸从王玄之身上移开。   因为那把折扇上画的全是王玄之的未婚妻。   楚渊不像王玄之,王玄之是凭着一张好皮相和一副好气度,强行披了一张君子的皮,其实内里白切黑,楚渊就是真正的君子,甚至在某些时候还有些迂腐。   比如,绘制了好友未婚妻的折扇,他一眼也不会看。   当然,到很久以后,楚渊会无比懊恼自己这所谓的君子之风。   王玄之那些画像里的宋如,大多都戴着面纱,但也有几张没戴面纱。但凡楚渊能多看一眼,也会疑惑,为什么我的未婚妻跟好兄弟的未婚妻长得一模一样?   对于一个擅长心机谋略的人来说,思考计谋时,就像艺术家作画那样,这是一个需要灵感的创作性行为。   在艺术创作上,有这样一种说法,缪斯女神。   缪斯女神能给与人们创作的灵感。   东方仙侠世界的王玄之,不知道什么是缪斯女神,但对他而言,宋如就是他的缪斯女神。如果他思考问题时,有这把画着宋如画像的折扇陪在身边,就会特别有灵感。   终于,他彻底合上那把折扇,郑重无比地说道:“我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当然,我已经把它的大体架构做出来了。关于如何战胜魔尊这件事上,我们可不可以做两手准备?   一则,等我进阶大乘,直接杀上魔界;二则,我们能否求助于这位神秘的女魔法师呢?必然有什么东西,是我们擅长,而她所没有的吧。比如我记得混乱大陆似乎在空间法则一道上一片空白,连基本的储物空间这种说法都没有。”   楚渊:“如果需要交易的话,我这边也有一些初武大陆很特殊的武道功法。可她这么神秘,就连这个打斗留影里,都只能看到一团黑雾,关于她的相貌和身形,我们全都一无所知,该怎么寻找她呢?”   王玄之:“这也是我想的,我想派人去混乱大陆寻找她,似她这等神明,在混乱大陆不会寂寂无名,一定有她自己的信徒。我们只要能打入她的信徒内部,何愁联系不到她本人?   从魔尊手里救出父皇母后和女娲宫主,对我们来说难如登天,对她来说却像喝水一样简单。镇前辈也说了,她虽然使用的是黑暗的力量,却并非邪恶阵营。倘若她愿意出手,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可以接受。   恰好,仙凡魔三界如今大局初定,我这边也能腾出人手外派,不像先前那样,局势紧张到一块灵石都要掰成两半用。我在自己努力修炼的同时,也可以派出人手,前往混乱大陆寻找她。”   镇老头:“可以啊,玉华这小子,脑子够灵光的,要不是我还得给宋丫头研究破解摄魂术的方法,我都想跑到混乱大陆找黑衣女娃娃咯。”   关于到底该派谁去,王玄之考虑了很久,最终选出林远兴、巫姜、项军、赵文林带队,这都是他极为信得过,同时也极有能力的人。   王玄之当即把这些人叫了过来,一大帮人就在这个只建了一半的圣女宫,连夜商讨。   隔着只搭了木梁、还没有铺顶的殿宇向上方望去,只见星夜静谧。   一直到启明星从东方升起,王玄之才带头商量出许多细节。   到了那里,距离如此遥远,众人如何保持联系,还用梦境会议。   关于混乱大陆的语言和习俗,和仙凡魔三界完全不同,都要重新学习,好在大家都是修仙者,神魂强大,学习一门新的语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还要好好打探一下,到底什么是混乱大陆所缺少,而仙凡魔三界又刚好有很多的,毕竟物以稀为贵,不贵重的东西,无法打动这位神秘强者。   第一次就先让他们四个人去,等他们在那里稳定下来,再派新的人手前去汇合。   等等、等等一应事宜。   一切全都商讨好以后,他们就拿着王玄之绘制好的地图,迎着晨晓出发了。   混乱大陆距离仙凡魔三界极为遥远,即便有飞行灵舟和传送阵法,林远兴一行人,还是花了不少的时间赶路。   这一路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终于抵达混乱大陆。   按照王玄之的指点,林远兴先采买了服饰,还好王玄之和楚渊当初来混乱大陆,在迷雾山脉收集了不少灵性材料,可以当成林远兴的启动资金。   换好衣服后,他们就开始扮演王玄之给的剧本。   林远兴是一个隐秘贵族里的小少爷。   赵文林是他的老师,精通神秘学。   巫姜是他的管家,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项军是他的护卫,保护他游历混乱大陆。   王玄之:“不管在哪个界域,有一条永远通用的准则,钱可以开路。”   他是天宫太子,是真的打从出生以来,就没把钱当过钱看,凡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那都不叫问题。   所以林远兴的人设就是,视金钱如粪土,花钱根本不眨眼的贵族少爷。   他们乘坐的是最贵的马车,穿的是最贵的衣服,住的是最贵的旅店,就差在自己脸上写上财大气粗四个大字了。   就在林远兴把魔晶当石子,到处乱洒一番之后,旅店老板主动为他提供了一个消息:“远道而来的客人,感谢您的慷慨,索伦帝国即将召开一场盛大的拍卖会,您要去看看吗?如果您感兴趣的话,我这里有一张邀请函。”   如果这个小少爷,在拍卖会上成交了大额交易,旅店老板作为介绍人,也是可以拿到提成的。只不过,邀请函也是人家老板拿钱买的,肯定不能见人就白送,毕竟这场拍卖会准入门槛挺高的。   赵文林就在半梦半醒的状态,时刻通过梦境会议和王玄之保持联系,王玄之能借由他的双眼,看到这里发生的一切,立刻说:“答应他!越是大型拍卖会,越是有可能遇到神明的信徒。如果侥幸的话,说不定还能遇到神明的眷者。”   等他们收下邀请函,王玄之感慨地说了一句:“我小时候很傻,在天庭没有见过拍卖会,听到下界飞升上来的修士,说起拍卖会的场景,都会觉得十分向往。真等我来了下界,每天忙着修炼,去拍卖会也只是为了自己提前看中的某一样材料,到手立刻就走,生怕浪费修炼的时间。每次都目的性极强,其实反而没有怎么享受过拍卖会本身。”   林远兴其实挺期待的:“不知道这异国他乡的拍卖会,和咱们凡人界有什么不同?” 第127章   混乱大陆。   索伦帝国。   拍卖会。   这里是和林远兴从前见过的建筑, 全然不同的风格。叫他来概括的话,仙凡魔三界的建筑,有一种含蓄之美, 这里却透露着一种热情奔放。   用色更加大胆,比如这一整个拍卖行,用的全是热烈的红色, 又有人称它为红房子。   它的建筑结构,不是中正平和的平面, 而是穹顶。穹顶上采用的是彩色玻璃窗,透过这种玻璃窗的日光, 都因此变得绚烂辉煌。   整个拍卖大厅,整体采用的是古罗马斗兽场式的形制, 正中央的圆形、正对着彩窗穹顶的是拍卖台, 围绕着它向四面发散的座椅,就是来宾们坐的地方。   如果实在想象不出来, 也可以理解成是演唱会大厅那样。离正中心最远,也最高的位置,是最便宜的, 叫山顶票。   林远兴拿的就是这种票, 毕竟只是旅店老板随手送出来的。   拍卖行的检票员,很有几分势利眼, 一见到他拿的邀请函位置这么差, 对他态度就很差。   他简直像是拿着放大镜, 把林远兴一行人, 从头到尾看了一个遍,然后捂着嘴惊呼:“太阳神在上,你们根本没有带任何魔晶, 像你们这样的穷鬼,根本不配进入帝国拍卖会。”   林远兴看了看周围的人,每个人身后跟的仆从手里,都抱着很大很沉的箱子,把那些箱子打开以后,里面全是闪闪发光的魔晶。   魔晶,里面凝聚着天然生成的魔法元素,林远兴对这玩意的理解就是灵石。换句话说,钱呗。   这时,一阵惊呼声响起,“黛茜公主来啦!”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门口,在那里,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女,从一辆豪华的马车里走出来,她面容姣好,仪态高贵。   “老实说,我见过国王出席盛典,我觉得就连国王都没有公主这份皇家风范。”   “听说她刚刚进阶初级魔法师,她才十五岁吧?简直是天才,这么小的年纪就成为正式魔法师了!我有个朋友,修炼了几十年魔法,还只是魔法学徒呢。”   “你说的那个朋友,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公主殿下可真漂亮啊,我觉得她是混乱大陆最好看的女士!”   原本手提长裙、迈向台阶的黛茜,停下脚步,半转过身,很认真地纠正道:“并不是,女巫阁下比我更漂亮。”   当时在迷雾山脉,宋如救了黛茜一命,那只梅花鹿带着她们两个逃命时,剧烈的颠簸掀起了宋如面罩的一角。   尽管只看到宋如的眼睛,没有完全看到她的脸,但黛茜对于宋如远比自己漂亮这个认知深信不疑。   直到现在,黛茜回想起那一幕,仍旧觉得无比惊艳。   那是真实存在于世间的美貌吗?   女巫莉莉丝的大名,早已随着光明学院历年总第一这份傲人的成绩,传遍了整个混乱大陆。   但人们对于女巫的偏见早已根深蒂固。   尽管光明学院大多是宋如的狂热粉丝,可旁人还是对黑暗女巫十分抵触。   现场静止了一瞬,大家似乎难以相信,索伦帝国的明珠,受所有人推崇的黛茜公主,竟然这样公开夸奖一位女巫。   黛茜早就想到,人们会是这个反应,她无所谓地笑了一笑,走进拍卖行。   黛茜对阿琉斯说:“当初亚瑟王登高一呼,想要为世人驱赶魔潮,世人却嘲笑他只是一个平民出身。为什么他们就是不懂,英雄不问出处,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呢?更何况黑暗女巫使用的是原初的力量,那神圣无比。”   魔镜表面浮现出这样一句话:“世人总是愚昧并且盲从。”作为五位旧神之一的冥神,阿琉斯见过太多太多了。   黛茜:“不愧是女巫阁下的信使,我对您这句话不能同意更多。”   林远兴看了看周围的人,又看了看直接走进拍卖行的黛茜,对检票员说:“那位女士也没有携带魔晶。”   检票员做出难以置信的夸张表情:“你是哪个穷乡僻壤出来的破落户?竟能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那是尊贵无比的黛茜公主,她这张脸就是索伦帝国所有地方的通行证,她的名字本身就意味着无上限的预支额度。她当然不需要携带魔晶,她只需要写一张支票,我们就可以拿到王宫去兑换。”   之前林远兴四人赶路的时候,王玄之一直都在修炼。后来他们等待拍卖会开始,王玄之又在修炼。   此时,王玄之刚刚走出万年玄冰洞。   自从由魔界卧底回来,他体内的魔气越来越动荡,即便有镇前辈传授的《清心咒》和万年玄冰魄辅助,都镇压的十分吃力。   他明明身体非常虚弱,却仍旧在下属面前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威仪,言简意赅道:“直接砸魔晶。”其实是因为,没有力气再说更多的话了。   林远兴:“可我们之前没有打探到,参加拍卖会,还要让仆从抬着装满魔晶的箱子,是我们有思维定式,老觉得灵石就该装在储物空间。如果现在砸魔晶,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乾坤袋里把魔晶往外倒……”   王玄之:“砸。”   林远兴:“那岂不是要把储物空间暴露出来?我以为这是我们未来和那位神秘强者谈判的底牌,如果过早泄露,会不会引起其他势力的争抢?”   王玄之艰难地说出了一个长句:“我让你伪装的是一个隐世家族的后裔,其实并不算作假,你背后站着一整个仙界,除去那位神秘的女魔法师,我们在混乱大陆无所畏惧。不管面对的是某个种族,又或是哪个国家,我都能为你兜底。”   林远兴光是听听这话,都觉得热血沸腾,有太子殿下和圣女大人站在自己身后,底气就是足啊。   他直接拿出乾坤袋,当着检票员的面,哗啦啦地把所有魔晶全都倒了出来。   检票口这么一丁点地方,立刻就被魔晶撑满,那魔晶简直像是海洋一样,向着四面八方溢出去,台阶上洒落的哪里都是。   奥修斯和乔西娅这对夫妇,也来参加拍卖会,他们本来排在林远兴的后面。   这一下,奥修斯立刻为乔西娅撑起防护罩,生怕她被那些魔晶砸到。   即便是贵族出身的乔西娅,都看的愣了一愣,见过壕气的,没见过壕气到这个份上的啊。   其他人更是直接目瞪口呆。   “天哪,我就是做梦,最多也只敢想想金山银山,根本不敢梦到这样的魔晶海洋。”   检票员像是石化了,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拍卖行的高层,显然能看出更多东西,比那些魔晶更重要的是,这是什么神奇的魔法?为什么能凭空变出这么多魔晶!   奥修斯同样也在疑惑这一点,据他所知,没有任何一种魔法技能,能够做到这一点。   林远兴:“现在我能进了吗?”   检票员的态度直接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深鞠躬致歉:“尊敬的客人,对不起,请原谅我先前的无知和傲慢。”   拍卖行高层亲自邀请林远兴:“请允许我为您带路,我们已经为您更换成了贵宾席位,我们的工作人员正在帮您收集那些散落的魔晶,稍后送到您的席位。”   林远兴大手一挥:“不必,送给后面排队的人了。”   所有人:“!!!”   五位旧神里面有财神这个神明吗?   这人怕不是财神转世吧?   真就当街撒钱?   其实林远兴心里也肉疼着呢,但太子殿下刚刚下达的命令,原话就是这么说的,他只能有样学样。   现场开始哄抢魔晶。   拍卖行这边不得不派出大量的魔法师维持秩序。   原本只打算带林远兴坐到内场的高层,这一下直接为他换到了第一排。   第一排只坐着黛茜一个人,她好奇地看了一眼林远兴,这是一张很陌生的面孔,不像她寻常见的索伦帝国的人那样五官深邃,肤色也稍有些不同。   最重要的是,索伦帝国什么时候来了这样一位尊贵的客人,竟然能直接坐到帝国拍卖会的第一排?   拍卖会即将开始。   在拍卖会开启前的最后一刻。   穹顶的彩窗打开,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天空中飞来。   他有着一对如同恶魔一般的黑色羽翼,那种浓稠都极致的黑色,让人一眼看去就生出一种心悸之感。   如同来自深渊的恶魔降临人间。   他穿着一套骑士铠甲,没有装备刀剑,高大的身材与那套铠甲相得益彰,待他收起羽翼落在高台上,便能见到他宽阔的肩膀和瘦削的身形。   明明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但就是给人一种无声的压迫感。   拍卖行高层躬身行礼:“恭迎圣骑士殿下!”   那位被叫做圣骑士的男人,在这位负责人的引领下,走向第一排的席位。他双腿修长,每一步迈出的距离都是相等的,有一种像是用尺子丈量出来的礼仪。   隔着骑士头盔,黛茜看不到他的脸,只觉得那一双金眸有几分熟悉。   圣骑士?索伦帝国可没有这样的职位。   而且他怎么不走正门啊,连我这个堂堂公主殿下,都得走正门。   他凭什么能从穹顶飞进来?   啊不对,他是什么种族?为什么长着翅膀?   拍卖行负责人向黛茜介绍道:“这是来自黑暗王国的圣骑士殿下。”   阿琉斯倒是知道,眼前这人就是夏尔。   不过黑暗王国的事,黛茜还不知道,她不是女巫村的成员,阿琉斯再是喜欢黛茜,也不会对她泄露这些。   这是工作上的事呀,搞事业和谈恋爱不能混为一谈的。   当然啦,我会努力引荐黛茜加入黑暗王国,等她成为我们的一份子,就可以欢快地讨论起来啦!   只是不知道,黛茜作为索伦帝国的公主,对于我们这些意图想要推翻索伦三世统治的人,会持什么样的态度…… 第128章   拍卖会场议论纷纷。   向来只有皇室才能坐的第一排, 今天却一下子多出两个人。   有人在好奇林远兴那种神奇的魔法,“那是如何做到的?为什么能凭空变出那么多魔晶?这样的手段根本闻所未闻!”   也有人惊讶于夏尔的派头,“帝国拍卖行一向眼高于顶, 能让他们打开穹顶迎接的,到底是何方神圣?我只听到负责人称他为圣骑士殿下。”   还有人和黛茜疑惑的点一样:“这位圣骑士,到底是什么种族?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纯黑色的羽翼。光是看上一眼就令人害怕, 如果不是帝国拍卖行对他如此礼遇,我简直以为他是来自深渊的恶魔。”   第一排。   黛茜坐在正中央。   林远兴坐在她的左面, 好歹向她微微点头示意。   而夏尔自从到达会场之后,坐在那里就如同一尊神像雕塑, 礼仪完美到无可挑剔。   在其他人眼里,只觉这位出自黑暗王国的圣骑士庄重而又威严。   但不知道为什么, 黛茜就是觉得, 圣骑士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我很高贵”的气息。   高贵如我,根本不屑于和你交谈。   黛茜用心神联系向阿琉斯分享这个观点。   阿琉斯:“……”   你想的没错, 夏尔就是这么想的,夏尔觉得他成为了宋如的眷者,而你甚至都无法当上一个普通的追随者, 你这种感觉是来自他对你的王之藐视, 他觉得赢了你。   神明的眷者,是指神明所偏爱的人。   眷者往往能直接和神明联系, 有神明赐下的特殊能力, 甚至于某些眷者就类似于代替神灵行走在人间。   他们是神明最信任也最倚重的信徒, 是神明的眼睛, 也是神明意志的执行者。   阿琉斯作为一名知情者,对于夏尔和黛茜之间这种小学鸡的争斗,真是一眼就能看穿呢。   拍卖师走向台前, 拍卖正式开始。   不得不说,红房子不愧是索伦帝国规格最高的拍卖行,一出手就是在外面鲜少能买到的高阶魔药,直接将会场内的气氛推向高峰!   在高阶魔药之后,帝国拍卖会拿出的每一件拍卖品,都是有市无价的珍品,现场竞拍的贵族全都激动地举牌。   所有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只有坐在第一排的林远兴昏昏欲睡。   拍卖行的高层,时不时就会把目光投向他,感慨一番不知道是哪个隐世不出的神秘种族后裔,这么珍贵的拍卖品都不放在眼里,都把人家给看瞌睡了。   事实却是,林远兴借助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在和王玄之保持联系。   王玄之透过他的双眼,评估那些拍卖品的价值:“刚才那瓶具有治疗效果的药剂,应当起码相当于第五阶灵丹。被矮人族竞拍成功的酒方,其实类似于上古丹方。还有那张神奇的魔法卷轴,里面封存了一个第五阶巅峰的攻击技能,有些像是我们的符箓手段。”   第五阶可是芙蓉谷主、玄天宗主那等层次。   足以说明帝国拍卖行名不虚传。   不过这也就是林远兴这帮人刚好撞上了,像今天这种最高规格的拍卖会,即便是在索伦帝国,也要一年才能举办一次,一次就能把拍卖行一整年收集的珍品全都耗光。   有时候,他们收集不到这种层次的珍品,甚至会自己想办法,哪怕求爷爷告奶奶,也要搞来第五阶的灵性材料,不然的话,拍卖行的逼格就下降了。   别人在一年一度的盛大拍卖会上,都买不到想买的珍稀材料,对于帝国拍卖行的评价自然会降低,下次就不来了。再有人想出售灵性材料,也会考虑帝国拍卖行能不能出得起价格?不如还是去新月商行寄拍吧。   总之,拍卖品不狠,地位不稳。   下一件拍卖品,被呈上了台前。   拍卖师的动作非常郑重,他缓缓打开那个雕刻着繁密花纹的黑匣子,只见里面盛放着一张泛黄的羊皮卷,更准确地说,它不是完整的羊皮卷本身,只是小半片羊皮纸碎片。   拍卖师:“这是一张蕴藏着旧神气息的羊皮卷碎片。”   先前那些拍卖品,拍卖师总会不厌其烦地说上一大堆介绍语,那一句句都恨不得把它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简直像是淘宝直播带货的主播,就差把“不买绝对是你的损失”这句话怼脸输出了,气氛绝对吵的六六的。   然而关于这张羊皮卷碎片,他却只有这么简短的一句话。   实在是对它一无所知。   他们一整个帝国拍卖行的员工,聚在一起秃头了好几夜,都想不出一个合适的文案。   用尽所有检测手段,唯一能判断出来的就是,它上面蕴含着旧神的气息。   可它写了什么呢?羊皮卷上一片空白。   是哪位旧神的气息呢?不知道。   最后只能当成盲盒来卖,你们买回家自己开吧,只要在底价之上,爱出多少钱出多少钱。   你能开出来,那就是你的机缘。   你开不出来,哦,那祝你能找到下一个倒霉蛋,把这张羊皮卷碎片用不低于购买价的价格转手卖出去。   你要是找不到倒霉蛋?那就留着当传家宝呗,好歹它上面也有旧神的气息啊,万一你以后的子孙后代开出这个机缘呢?   你说子子孙孙、世世代代,全都开不出这份机缘?嗐,那就当你花钱买个教训呗,非酋还想着开盲盒,您咋就对自己的运气有多差那么没有逼数呢?   拍卖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其实是有些沮丧的,因为今天所有拍卖品,他都可以提取一定提成,但是流拍要扣钱,这张古怪的羊皮卷碎片,八成就会流拍。   哪怕拍卖行的负责人,之前给他做了很多心理建设,“你要竭力做出一副它很神秘的样子,让大家觉得买到就是赚到。”   但拍卖师还是无法克服内心深处对于这件拍卖品的不看好。   然而,就在他那句“竞拍开始”话音落下时,现场宾客唰唰唰地开始举牌,一眼看过去竟然数不出到底有多少人在举牌。   而且这里面还有许多都是贵宾!   VIP里面的VIP.   比如帝国公主黛茜,比如黑暗王国圣骑士,比如那位神秘的隐世贵族后裔。   这是闹哪样啊摔!   难道是我们拍卖行跟不上时代了吗?   一定有什么重要的情报被我们错过了吧?   是我们低估了羊皮卷的价值,这个定价绝对不合理,会不会错把明珠当鱼目,贱卖出去啊?   不过,拍卖师这个担忧显然是多余的。   在现场这种近乎疯狂的举牌之中,真就简直是在参加什么比谁手速快的竞赛,羊皮卷碎片的竞拍价格一路走高,远远超过拍卖行定出的底价,甚至超过了之前每一件拍卖品的成交价!   就连负责人都后悔了,这张羊皮卷碎片,到底隐藏着什么奥秘啊?我们是不是压根就不该卖出去,应该留着自己研究。   就在价格高到越来越离谱的时候,乔西娅按住了奥修斯继续举牌的手,“亲爱的,再跟下去,你可只能去卖血了。”   奥修斯:“可你很需要那本占卜书。”   奥修斯是一个很理性的人,不会为了一瓶新月家的香水去卖血,可如果是为了乔西娅梦寐以求的那本占卜书,卖血其实真的可以考虑一下,反正他现在还很年轻,即便会损害魔法感知和寿命,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乔西娅对他俏皮地眨了眨眼,趴到他耳边轻声说:“偷偷告诉你,我已经收集到一张蕴含着旧神气息的羊皮卷碎片了。今晚就会向第八号典当行祈求,看看能不能兑换那本占卜书,再来这场拍卖会,不过是撞撞运气,刚才举牌也是为了保险起见,多一张羊皮卷碎片,多一份保证嘛。”   奥修斯困惑了:“我以为你要寻找的羊皮卷无比神秘,世上只有一张。”   乔西娅:“不,典当行那位神秘女士,早就告诉过我,它有很多碎片。只要收集到任何碎片,都可以拿到第八号典当行交换。” 第129章   拍卖会场内的气氛堪称疯狂。   谁都恨不得能一直举牌加价, 直到把那张羊皮卷碎片拍下。   然而,越来越令人咋舌的价格,终于让上头的人们不敢再跟了。   最后还在举牌的, 只有三个人,就是坐在第一排的那三位贵宾。   林远兴根据刚才那些灵性材料的成交价格,换算一下灵石, 判断出魔晶的购买力,“太子殿下, 确定还要再跟下去吗?这都上亿灵石了,那只是一张根本不知道来历、也不知道用途的羊皮卷碎片, 关键是咱们的手头也并没有那么宽裕啊。”   王玄之有些惋惜:“早知道我们当时在迷雾山脉,就多收集一些灵性材料了, 那个时候只忙着寻找那张上古丹方上的灵药替代品。”   虽然他不知道羊皮卷碎片到底是什么, 但既然有这么多人争抢,必然有他们的理由。遇到这样的事情, 王玄之通常的习惯是,先把它买到手,再探索其中的奥秘。   林远兴不再举牌。   争夺羊皮卷碎片的只剩下黛茜和夏尔两个人。   其实这也是一个让黛茜无比肉疼的价格了, 她试图和夏尔沟通:“这位圣骑士阁下, 您好,我想, 您应当跟我一样知道, 羊皮卷碎片并非只有一张。尊贵如您, 想来手中也收集到了其他碎片, 这个价格已经高到离谱了,假如您愿意退一步的话,我们可以双方各退一步, 我愿意在私下里补给您别的灵性材料,尽我所能。”   夏尔回应她的是无声举牌加价。   黛茜:“……”   真的跟不动了啊摔!   她这个公主,其实也没有别人想象中那么光鲜亮丽。   什么支票一开,根本无限额度,就可以拿到王宫兑换魔晶。   索伦三世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宠爱黛茜。   事实上,在黛茜幼年的时候,都没怎么见过自己的父亲。   作为一个国王,索伦三世实在是太忙了,忙着参加上流社会的宴会,忙着辗转在各个情妇之间,哪会在意王宫里的女儿?   直到黛茜检测出魔法天赋,圣阶光明魔法亲和度。   这位失职的父亲才一反常态,为黛茜举办大型宴会,强势地将她捧成索伦帝国最闪耀的一颗明珠。   可他的宠爱全都是虚浮在水面上的无根之萍。   他不给黛茜任何实权,也不给她任何金钱和封地。   索伦三世其实并不在乎子嗣,他有太多情妇,在王宫内外不知道有多少私生子和私生女,恐怕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不过,只要兰彻家族还强盛一天,那些就永远只是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女。   他也并没有想过王位传承的事,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位战士,相当于第五阶魔法师的层次。传闻中,他并没有魔法天赋,但那位神秘的魔导师,为他炼制出许多魔药,强行提高了他的修炼等级。他也和其他所有魔法师一样,拥有着比寻常人更加悠久的寿命。   索伦三世为什么要培植一个继承者,来和他自己竞争王位呢?   他更倾向于把黛茜培养成一个漂亮但无脑的花瓶。   把黛茜外嫁出去,用这个圣阶光明魔法亲和度的女儿,来为索伦帝国谈一笔好买卖。   或许未来,黛茜会成长成为大贤者那样的强者,但那要多久呢?几百年?上千年?索伦三世自己都活不到那么久,比起当他死后,索伦帝国会变成怎样,他更在意现世的享受。   至于王位继承者,王后不是还很年轻吗?可以等她生出下一个王子或是公主。如果日后兰彻家族破败了,又或是王后死去,他还可以再娶一位新的年轻又漂亮的贵族王后。   黛茜能维持一个公主应有的体面,全都来自于母族的支持。   她现在最后悔的就是过去的大手大脚,不该买那么多新月家的香水,也不该买那么多当季流行的黑钻,如果我能把那些魔晶全都攒下来,现在我就能接着竞拍这张羊皮纸碎片了。   黛茜,你应当学会储蓄,节俭是一种美德。   谁又能区分得出来,那些香水在香型之间轻微的差异呢,口红也并不需要那么多的色号,服饰的流行更是一个怪圈,你前年买的那些束之高阁的衣服,今年又成为潮流了,谁又会记得哪件是你穿过,哪件没有穿过呢?其实也不必苛求一件礼服只能在公开场合穿一次吧……   或许你也应该学着怎样赚取魔晶,比如专门为上了年纪的贵族治愈疾病?那些老牌贵族可有钱的很呢。   黛茜就这样一边在心里小论文,一边眼巴巴地看着夏尔拍走那张羊皮纸碎片。   当拍卖师最终敲下拍卖锤,喊出成交价格时,他的声音是一种近乎发了疯一样的嘶吼!   实在是历来索伦帝国的拍卖会,还从来没有拍出过这样的高价。   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第一排那道身穿骑士铠甲的黑色背影上。   “你们听说过黑暗王国吗?他们的财力竟然到了这种地步,就连索伦帝国的公主都不敢与之争锋?”   “是啊,这个成交价也太可怕了,要是把这笔钱给我,我都能直接建立起一整个军队。”   “我听说过那个国度,他们收留所有的流民,但是只要踏上那个国家的领土,就要对女皇用灵魂宣誓忠诚。”   “这太矛盾了,流民全都去投奔他们,黑暗王国显然应该越来越穷啊,为什么还能财力如此昌盛?”   事实上,这笔钱并不出自黑暗王国。   简单来说就是,它不走公账,走的是夏尔的私账。   这是夏尔自己的钱,他也想买羊皮卷碎片,来献给主人。   此时此刻。   通过夏尔身上携带的水晶球,女巫村的村民也能看到拍卖会场的这一幕,这个魔法原理是出自夏尔同样将名字签在了女巫村的族谱上。   老乔治对夏尔的做法不太赞同,“黛茜公主已经被我们发展成为下线了,让她买走羊皮纸碎片,最后也会回到我们手里,你干嘛要当这个冤大头?”   夏尔默默地在心里反驳。   不一样。   大家一起献给主人的羊皮卷碎片,和我单独献给主人的不一样。   苏珊感慨道:“夏尔也太有钱了吧?他在哪里赚了这么多钱!那可是好几亿魔晶啊,他花起来怎么就跟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似的?”   约翰哈哈大笑:“都是夏尔自己赚的啊,夏尔可厉害了,他现在是魔法师公会排行榜上赫赫有名的赏金猎人。咱们教他的那些魔法技能,那可一个都没白教。他自己也太争气了,不只把咱们教的那点东西融会贯通,还反过来又自己琢磨出了许多新的魔法技能。要我说,这孩子其实并不笨,他以前就是缺个魔法方面的引路人,他全然是个门外汉,简直对于魔法元素一无所知。”   伊卡贝娜总结道:“夏尔没做错,假如被黛茜……黛茜公主竞拍成功,我们想要获得它,也还是要等价付出。我们并不能保证,一定就能提供黛茜想要的东西,反而能用钱解决的事,都是最简单的。我提议,这笔钱走公账。”   她说起黛茜的名字时,还是稍微有些卡顿。   即便伊卡贝娜在理智上知道,兰彻家族和她一样,也只是被索伦三世蒙骗了。   可感情上,到底还是没办法那么轻易就抽离出来。   夏尔拒绝了走公账的提议。   水晶球里,出现了夏尔写的一个单词:“礼物。”   蒂娜秒懂他的意思:“这是夏尔哥哥想要送给公主殿下的礼物~”   苏珊纠正道:“黑暗王国已经建立了,现在要叫女皇陛下了哦。”   蒂娜懊恼地吐了吐舌头:“女皇陛下的登基大典还没有举办,我总有一种不真实感,才会频频叫错。”   伊卡贝娜:“是啊,我们需要一场盛典,那一天不会太遥远了,整个混乱大陆都将恭迎新皇诞生。”   拍卖会场。   最后一件拍卖品被推了出来。   那是一个透明色水箱,如同囚笼一般,里面囚禁着数十个鲛人,锁链从她们的肩胛骨穿过,把原本的水染成一片血红。   她们漂亮的面容上,满是惊惧和害怕。   骤然被推到台前,骤然被打上强光,骤然面对这么多人类的目光。   她们吓得开始惊声尖叫。   坐在第一排的黛茜,猛地站起了身体,以一种和她往日的温和全然不同的模样,厉声质问道:“谁允许帝国拍卖行拍卖鲛人的?帝国法典严禁任何人口买卖交易!”   拍卖行的负责人打着圆场:“公主殿下,您久在光明学院,还不知道吧?去年帝国方面就通过了新的法典,开放了这方面的——”   黛茜强势无比地打断他的话:“谁通过的?我决不允许。我一直就知道,索伦帝国并不完美,有许多光明照不到的地方,但那是不对的啊,我们不可以任由它滑向彻底腐朽的深渊。” 第130章   黛茜的态度太强硬了, 拍卖行负责人脸色也冷了下来:“公主,这是上下议院联合通过的新法典。”   潜台词就是,你一个没有实权的公主, 胆敢在这里质疑上下议院的决定吗?   黛茜提着长裙走上台前,就站在那个水箱前方,从来都恭顺守礼的她, 第一次表现出了骄纵的一面,“我说了, 不许拍卖,我这个公主说话不管用是吧?”   负责人连哄带骗:“如果您心软, 您可以把这些鲛人买走。”   黛茜不肯买,她也不让在场的所有人买, 如果她参与竞拍, 那等于是公开承认她认可新法典里的人口|交易。   负责人眼里闪过一抹冷光。   黛茜这么不识相,那也别怪他落她的公主面子了。   他叫来拍卖会的护卫。   魔镜里的阿琉斯轻声一叹, 对黛茜说:“还记得你舅舅有一位旧友吗?他在财政部担任要职。”   黛茜知道他说的这个人,汉斯伯爵是一位老派绅士,曾经受过兰彻家族的恩惠, 和舅舅关系很好。   阿琉斯:“我去通知他, 请他来查一查帝国拍卖行的税务情况。”   黛茜总算听明白了,“像这种拍卖行, 就没有在税务上干干净净的, 总是或多或少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您真是太厉害了, 不愧是女巫阁下的信使大人!”   汉斯伯爵带着财政部门的人赶来时, 黛茜还在台上和拍卖行的人僵持。   最终,这场拍卖会,还没有完成所有拍卖, 就因为财政部的突击检查,临时中止了。   黛茜找到拍卖行的负责人,想要救出那些被关押的鲛人,对方却无辜地摊开了手:“那可不是我们捕捉的鲛人,只是血手会放在拍卖行寄拍的,闹出这么一码事,人家早就把鲛人带走了。”   血手会,一个臭名昭著的地下组织,专门干见不得光的阴私勾当,人口交易、毒品走私、杀人放火……   黛茜瞪圆双眼,难以置信道:“索伦帝国怎么能和血手会合作?”   负责人:“新法典里开放的这一类合作,怎么?公主殿下,您在其他部门也有认识的人,准备再一次滥用职权,把血手会的人抓起来吗?可惜啊,人家已经走咯。”   其他那些参与竞拍的贵族,也纷纷开始指责黛茜:“公主殿下,你太任性了,这次你滥用职权的事,我们绝对不会姑息,一定会向国王反应。”   “帝国开放人口交易,自然有道理。比如说鲛人吧,既可以当做灵性材料,也可以卖给贵族取乐,它能拉动多少经济的增长啊,就因为你一个人的任性,全都给搞砸了。”   黛茜只长着一张嘴,根本说不过他们这么多人。   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令黛茜作呕,什么鲛人供贵族取乐,为什么有人能堂而皇之地说出这种话!   就只拿着黛茜破坏程序正义这一点来攻击她。   可是这种新法典本身就不该被通过啊……   阿琉斯:“你没有做错,只是一个人对抗一整个国家机器,太难了。”   这个索伦帝国,打从根子上,都已经腐烂透了。   ****   林远兴在拍卖会上的表现,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刚一走出拍卖行,就有一大堆人围上来和他攀谈,向他询问那种能从一个小袋子里,倒出海洋般的魔晶的神奇手段。   林远兴按照王玄之教的那样,和众人周旋。   关于自己的底,一点没透。   反而是从他们嘴里套出不少重量级消息。   比如,“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哄抢羊皮卷碎片?”   其中一个贵妇人,听了他的询问,答道:“你问这个啊,难道你没有听说过一间神奇的典当行吗?它叫第八号典当行,在那里,你可以出售所有你想卖的东西,也可以买到所有你想买的东西。”   王玄之:“问的更清楚一点,去尝试一下,所有异常都值得尝试。”   林远兴继续向那位贵妇人询问。   贵妇人:“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很多人都知道,想要进入第八号典当行,需要向一位神明祈求。掌管典当行的那位神秘女士,有人猜测她是一位魔导师,也有人猜测她或许和大贤者一样是圣魔导境。   祈求时,需要颂念一段女神的尊名,或许就是那位神秘女士所信仰的神明。但你知道的,这世上早就没有神了,所以大家都猜测,她应当只是在故弄玄虚,为了让自己的交易显得更有底气一些。   就是她在寻找羊皮卷,羊皮卷在第八号典当行里,能卖出极高的价格,几乎可以交易到一切。”   林远兴:“祂的尊名是什么?”   那位贵妇人压低了声音,语调好似古老的咏叹调一般,却又透露出一种诡异感:“来自星空之上的伟大存在,于命运洪流中逆行的不灭之光,主宰厄难与恐惧的黑暗女皇。”   王玄之:“!!!”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听一遍这个尊名,他眼前闪过的就是留影符里所见的画面。   黑袍少女站在魔极峰脚下,抬头望着魔尊,在她身后是无穷无尽拥立她为主的白骨大军,所有魔教教徒都在那种恐惧中四散而逃。   是她,应当就是她!   王玄之:“去尝试这个仪式,看看能否和她本人交易。”   林远兴问清楚了仪式的步骤,一回到旅店,他们几个人就开始准备。   首先,需要在一间完全密闭的房间里。   然后,需要隔绝一切自然光。   在自己周身的四个角落里,分别摆满四根点燃的蜡烛。   跪在地上祈求。   还需要在身前放置三种灵性材料,分别是一把沾了自己血的匕首,一朵绽放的花,还要剪下一缕自己的头发。   林远兴轻声吟诵道:“来自星空之上的伟大存在,于命运洪流中逆行的不灭之光,主宰厄难与恐惧的黑暗女皇。我向您祈求,祈求能进入神秘的第八号典当行。”   就在他的话音落下时,明明是一间密闭的房间,根本不会有风吹进来,却像是陡然刮起一股阴风,相继吹灭了那四根蜡烛。   匕首像是饮了鲜血,它沾染的血消失不见,刀刃闪过一片红光。   那朵盛放的鲜花瞬间枯萎,好似有死气夺取走它所有的生机。   最后是那一缕头发无火自燃,当它彻底燃烧殆尽之时——   林远兴的意识已然来到另一处空间。   光芒昏暗的房间里,建筑风格恢弘大气,一位黑袍女士优雅地坐在书桌前,在她的两侧,全是书架,上面的典籍堆积成册。   最吸引人目光的,是那位女士的正后方,那是一扇黑暗之门。它上面的浮雕似乎讲述着来自原初的古老故事,花纹繁复,自有一种典雅之感,通体全都萦绕着纯粹无比的黑雾。   林远兴听到自己的心声,在这间房间里响起:“这个仪式也太邪恶了,我简直像是成了邪神的信徒。”   那位女士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微微一笑道:“想要成为黑暗女皇的信徒,条件可是很苛刻的,这个仪式只是帮你进入第八号典当行而已。欢迎来到这里,你可以叫我隐者,你想买什么?你想卖什么?”   林远兴这才惊觉,自己的心声在这里竟然会不受控制地说出来。他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可是捂嘴对于这种诡异的邪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听到自己还在说着:“还成为信徒的条件很苛刻?呵,我才不会当这种邪神的信徒,我有自己的信仰,我将毕生追随我们家圣女大人的脚步,成为一名举世无双的刀客。我想卖什么,我卖的东西保管你这辈子都没有见过,你可千万别吓得惊掉眼珠子。”   林远兴:TAT   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我说话这么嘲讽的吗?简直自带挑衅技能,这也太拉仇恨值了吧。   如果因为这个原因导致行动失败,我该怎么跟太子殿下交代啊。   隐者并不在意他的嘲讽:“那么,就让我大开眼界吧。”   林远兴只是刚一想到乾坤袋,他的手里就浮现出一个和现实世界里一模一样的乾坤袋。   “不过是一种幻境的把戏而已,别以为我没见过,我家太子殿下的梦境会议,可比你们这个奇奇怪怪的典当行厉害多了。”嘲讽*2   林远兴一面疯狂摇头,示意自己是无辜的,另一面向隐者展示乾坤袋的用法。   “我知道你很想买,不过你根本不配和我谈,如果你们想买的话,必须要让黑暗女皇亲自见我一面。”嘲讽*3   隐者其实就是伊卡贝娜。   储物空间这种概念,确实让伊卡贝娜大开眼界,这是整片混乱大陆都没有的空间魔法。   如果真的能掌握这项技术,将会大大推进黑暗王国统一整片大陆的进程。   对方的确有谈判的资本。   伊卡贝娜:“想要见到女皇陛下,你必须要亲自来一趟黑暗王国,这是一张车票,上面有出发的时间和地点。”   黑雾消散。   林远兴的意识也回到现实世界。   手里还握着一张车票。   林远兴:“!!!”   说好的幻境呢?   幻境里的东西为什么能具现到现实里? 第131章   索伦帝国。   拍卖行。   一间密室里, 传出两道声音。   一人问:“摸清那个所谓的黑暗王国圣骑士的底细了吗?”   一人答:“区区第二阶初级魔法师而已。”   问:“可他是如今魔法师公会榜上有名的赏金猎人,怎么可能只有第二阶修为?”   答:“也或许是黑暗王国倾尽全国之力,帮他刷上去的排名, 未必所有任务都由他独自完成。这种事还少见吗?据说她们的国王是一位女性,这个圣骑士从来不在公众场合摘下头盔,没人见过他的脸, 说不定就是个靠脸吃饭的小白脸,是女王的男宠。怕被人看到那张好看的脸, 然后到处议论。”   问:“你确定上面的命令是,让我们从圣骑士手中抢回羊皮卷碎片?这会不会有碍拍卖行的信誉?”   答:“血手会干的事, 和我们帝国拍卖行有什么关系?谁会知道血手会和拍卖行是同一个组织?”   问:“难道就不怕因此惹上黑暗王国吗?我听那段尊名,感觉黑暗女皇挺吓人的。”   答:“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跟那个什么圣骑士走的那么近, 还为他专门打开穹顶, 就是想打探一切关于黑暗王国的事。从来没有任何人见过这位传说中的黑暗女皇,她必定只是他们立出来的一个幌子。   我们此次完整的命令是, 抢夺羊皮卷碎片,斩杀圣骑士,正好试探一下, 这个正在崛起的黑暗王国, 到底有几分真材实料?如果对方很强,那么绝对不会对圣骑士被人杀害一事坐视不理;如果他们不敢报仇, 那就一定是在弄虚作假。”   问:“我看还有另一条命令, 说是绑架那个隐秘世家出来的贵族后裔, 从他嘴里拷问出能够倒出大量魔晶的神奇袋子, 再追查他背后的真正势力。”   答:“放心,一个都少不了。他们从拍卖行买走的东西上,都被布置了追踪魔法。先杀圣骑士, 再绑隐秘贵族后裔。”   ****   林远兴这张神奇的车票,直接指引他来到一处被迷雾笼罩的月台。   不光是他一个人,而是还有巫姜、项军和赵文林。   等金色的晨光跃出地平线,驱散了山林间的迷雾,他看到一个有着许多轮子的铁盒子,沿着轨道飞速行驶而来,还发出呜呜呜的轰鸣声。   铁盒子在月台旁边停下,车门打开,一个面容和善的老爷爷,手里拄着一根拐杖,对林远兴招招手:“快上车。”   林远兴四人走进去,车门合上,再次开始行驶。   这里面的布局,林远兴也说不出来像什么,像是餐厅?又或者是马车?反正就是一排排的桌椅。   那位老爷爷笑眯眯地说:“年轻人,你按照车票上的号码,找到对应的座位就行。”   车子行驶的速度很快,丝毫不亚于飞行灵舟。   每经过一个站台,就有人上上下下。   这些乘客里,有一些像是全然没有魔法元素波动的普通人,却对乘坐这样的交通工具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林远兴听着他们交谈。   有一些用的是他完全听不懂的语言。   也有一些能听懂,但是口音很重。   一个说:“你刚才那站怎么没下啊?我记得你女儿在柯德郡居住,你不是去走亲戚吗?”   另一个说:“今天去看我姐姐,她住在罗坦帝国。你们又领了新任务吗?我记得你上次说要换另一条列车线路了,怎么又在这里见到你。”   对面的人回答:“是啊,这次是去自然之森交换一些灵性材料。”   林远兴才知道,哦,原来他们管这铁盒子叫列车。   这辆列车既穿过山野,也穿过人类的城市。但是,当它穿过那些城市时,周围的人就像是没有看到它似的。   老爷爷走过来,对林远兴解释道:“列车上经过特殊的附魔手段,只有手持车票的人,才能看到它。”他热情地招呼他们:“要来点腊肉干吗?”   林远兴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这次前往黑暗王国,他是带着任务来的,想要完成任务,就不能对人家表现的太过防备。   见到林远兴吃腊肉干,老爷爷更开心了,“其实这种列车的想法,原本是约翰的主意,一开始很愚蠢的。他想的是,车轮滚过地面会很慢,但如果是滑过轨道,那就很快,他就让马拉着列车往前跑,那可太为难马了。”   说到这里,他哈哈大笑起来。   林远兴完全get不到他的笑点。   老爷爷自嗨:“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那个画面,不然你肯定会笑得比我更大声。”   老爷爷推开车窗,往上面扔了一根腊肉干,“圣骑士殿下,您对我这个说法怎么看?”   呼啸而过的列车顶部,一个身穿黑色铠甲的高大男性盘腿坐着,身后长着一对纯黑色的羽翼。   原本抛出窗外的东西,应当立刻掉落,被列车远远地甩在后面,但他只是随手一捞,那根腊肉干就到了他的手里。   夏尔一边吃腊肉干,一边在心里想着乔治爷爷的问题。   约翰叔叔发明出来的列车雏形吗?   第一次去女巫村,见到被马拉着的列车时,夏尔确实觉得挺奇怪的。   不过后来伊卡贝娜改良了列车的动力,让它从被马拉着,变成魔晶+魔法技能+魔法阵的组合,它就是一项相当完美的发明了。   就连夏尔,哪怕可以飞行,也更倾向于换乘列车。   这样能节省魔法力,帮助他更快地完成从魔法师公会接到的悬赏任务。   而且,它使用的门槛实在是太低了,像是魔法卷轴,或者飞行魔毯,起码都要有魔法力才可以。   但像这种列车,即便是普通人也可以乘坐,所有加入黑暗王国的子民,都表示他们爱死这种发明了。它让无法修炼的普通人,也可以享受到魔法的神奇和便利。   只不过,夏尔不太习惯坐进列车内部,他是荒野的孩子,喜欢贴近风的自由。   列车内部。   老乔治不在意夏尔有没有回答,也不在意林远兴能不能跟上他的笑点,转而说起腊肉干的制作方法。   林远兴听的一愣一愣的,即便他再是努力想捧哏,也觉得眼前这个老爷爷有点老糊涂了,“蘑菇怎么能做成肉呢?”   老乔治:“如果你感兴趣的话,等到了黑暗王国,我可以带你参观我的蘑菇林。”   后来,真等见到那一大片让人疯狂掉san值的蘑菇林,林远兴吐了个天昏地暗。   不!   我当时就不该答应来参观什么蘑菇林。   光吃腊肉干的味,它不香吗?   你吃了一个鸡蛋,为什么非要见到下蛋的母鸡呢?为什么还非要看着母鸡怎么下蛋?   此时此刻,原本正在和林远兴谈笑风生的老乔治,忽然止住了笑容,两只手握着拐杖上的扶手处,转身看向窗外,“他们来了。”   林远兴跟不上老爷子这个转变:“谁?”   老乔治:“追踪我们、也追踪你们的人。”   女巫村的人,早就发现了隐藏在羊皮卷碎片上的追踪手段。   但正如血手会对他们起了杀心,他们也想反手血手会啊。   如今的血手会成员,很多都是索伦帝国军队出身,专门替帝国干阴私勾当。   当年追杀女巫村的帝国军队,可有不少都是如今血手会的雇佣兵。   光是老乔治自己,从女巫村搜集到的血手会资料里,就已经发现了好多张熟悉的旧面孔。   列车外的山野间。   森林里的枝叶剧烈晃动,一支隐藏在其中的刺客军团走了出来,扑向高速行驶的列车。   只见一只巨大无比的血色手掌印,从天而降,在周围形成一片禁制场,封印了所有魔法元素。   列车停下。   血手会的成员桀桀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那个隐秘贵族世家的小少爷,就在这辆车里,咱们可以一次性完成两个任务了!”   这无疑是一支恐怖无比的军团,他们残害过的生命不计其数,专干杀人放火拦道打劫的勾当,只看他们配合有多默契、步骤有多娴熟就知道了。   上来第一步,先封印所有魔法元素。   这一整片,就是禁锢场。   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然而,他们预料中,那些车里的普通人跪地求饶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大家甚至拿起手里的瓜,开始吃瓜看戏。   血手会:“???”   闹呢?   这么不尊重我们血腥恐怖的地下组织吗?   我们可是凶名在外的血手会啊!   一号车厢里,正在织毛衣的苏珊,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二号车厢里,推着小车沿途兜售瓜果饮品的蒂娜,不再往前走。   三号车厢里,原本修理手表的汤姆,把镊子放在一旁。   他们全都和老乔治一样,望向了窗外。   老乔治使用族谱对他们说:“我知道你们都想出手,可夏尔说,这个功劳他抢定了。”   猎猎风声中,夏尔张开双翼,俯冲向血手会的刺客军团。   那一瞬间,血手会只觉得他的翅膀大到遮天蔽日,像是天都黑了。   当然,这更多是一种心理效果,是夏尔带给他们的压迫感。   夏尔如今的双翼,远不如魔龙本体那样巨大。   他没有装备任何刀剑,可他那双手就像是世间最锋利的刀剑。   那些血手会成员,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撕裂,血色到处飞溅。   夏尔的双翼,同样也在收割着性命,所过之处,割下一片头颅,接连滚落在地。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就有血手会的人扭头开始逃命。   身穿冰冷黑色铠甲的圣骑士,强势降临,简直如同刽子手一般,他是无情的杀人机器,是难以匹敌的魔神。   可是谁又能逃脱死神的锁定?   他们才刚刚迈出脚步,身体就已经倒在地上。   所有人都被杀光了。   夏尔仍旧没有停下动作,而是取出炼金术配置的炸药,把这些人的尸骨炸了个干干净净。   当场把他们的骨灰全都给扬了。   主人说啦,不能留下任何白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主人说的话,当然都要百分之两百的执行啦。   看着那些漫天飞扬的骨灰,林远兴挠了挠头:“这炸、炸、炸的操作,是不是跟咱们家圣女大人还有那么一点点像?” 第132章   列车里。   老乔治点评道:“夏尔过程满分, 如果先用炸|药,无法破开第五阶防御,还有可能被闪避, 先杀后炸,完美!其实我本来还想验收一下夏尔最近的魔法学习成果,结果这小子又是靠肉身强横单方面碾压, 哥布林这么强的吗?”   苏珊:“这也没办法啊,对方一上来就使用了禁魔咒, 血手覆盖之下,此处禁止任何魔法元素, 即便是咱们几个上,也只能近身肉搏+炼金术+毒性药剂。”   约翰:“简直就是一场屠杀, 看的我太爽了, 夏尔这对翅膀,刚长出来的时候看起来跟玩具似的, 长得也特别随意特别丑,就一副反正我是低等哥布林,我丑我骄傲的样子。这才过去多久啊, 居然连外形都蜕变的越来越华丽了。”   黑暗王国的子民也在谈论夏尔。   “你刚才看明白, 圣骑士殿下用的是什么技能了吗?怎么哗哗哗几下,就把血手会的大坏蛋杀完了?”   坐在他对面的人, 茫然地摇摇头, 晃了晃手里的瓜:“没有, 我瓜还没吃完呢。反正一个字, 咱们家圣骑士殿下强就完事了!”   “我是《黑暗日报》的记者,嘿嘿嘿,这次回去又有稿子写了, 血手会这帮人无恶不作,我们黑暗王国又一次保护了正义!”   大家都围过去问她:“那你准备怎么写打斗过程?你看懂了吗?”   记者:TAT   一人血书跪求圣骑士殿下下次打的慢一点!   起码分解一下动作,让我有稿子可以写。   现在只能全靠编了……   我明明亲眼围观了打斗全过程,可是写起来的时候还是只能编啊摔!   一片死寂的山野里,就连地面都被鲜血浸红,被炸的纷纷扬扬的烟尘之中,长着一对纯黑羽翼、身穿黑色铠甲的骑士,半仰着头看向空中的巨大血红手印。   血手会此次派出的只是一个分支。   总部的人就通过这只血手印,观察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此时对上夏尔那一双充满杀意的金眸,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立。   恶魔!   这是真正的恶魔。   杀了这么多人,居然还不够,他那分明是还想接着杀人的意思!   他盯上了我们血手会所有的人!   不,这样的眼神简直是在说:“你已经死了。”   我们为什么要招惹这样一个强大又可怕的存在?   谁说他只有第二阶?谁说他是黑暗女皇包养的小白脸?哪家小白脸这么强啊!   血手会派出去的可不是泛泛之辈,所有刺客军团的成员,就没有低于第三阶的,其中还有不少第四阶,为首的那个军团长更是达到第五阶!   就这样,被夏尔一个人,屠戮一空。   杀光那些人,封魔咒自然也就破了,血手印只是禁锢着这片空间,让列车无法离开。   夏尔在心中吟诵法咒,一个散发着黑暗气息的魔法阵,从他戴着特殊金属手套的掌心升起,破开了空中的血手印。   老乔治激动地一拍大腿:“等到了,夏尔这个魔法阵,我给满分!破除禁制的魔法课,谁教他的?回去记得领取本年度的优秀教师津贴。”   约翰超遗憾:“是康妮,那节课本来该我教的,我临时有事,就让康妮代替我了,真可惜,本来可以领个大红包的。”   苏珊有些忧心:“但夏尔的魔法元素太单一了,他只亲近黑暗魔法元素,排斥所有其他魔法元素,只能使用黑魔法,这会给他很大的限制,如果不是哥布林天生肉身强大,补足了一定的短板,他在打斗中会更加束手束脚。”   老乔治:“亚瑟王和他的至尊圣杯,你们有人听说过吗?”   蒂娜:“乔治爷爷你糊涂了,混乱大陆排名第一的魔器,堪称神器的至尊圣杯,能够转换所有系别的魔法元素,谁不知道呢?可去哪里找它啊,它千百年都没有现世过了。”   老乔治神秘一笑:“你忘了咱们最擅长的是什么了吗?发明创造啊!找不到大圣杯,咱们可以自己炼制小圣杯。人家亚瑟王能炼制出来,咱们并不比人家少一个脑子呀。”   帝国拍卖行。   直到血手印彻底散去,他们眼前失去了和山野的所有联系,那一道冰冷的黑色身影和他滴着鲜血的羽翼,仍旧在所有人心底挥之不去。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不愧是能够凭一己之力,在短短时间内就晋升到魔法师公会排行榜前列的赏金猎人。   血手会的会长:“与圣骑士为敌,与他背后的黑暗王国为敌,恐怕是我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其他成员安慰他:“起码咱们试探出了黑暗王国的实力,快把这个消息告诉索伦帝国王室和罗坦帝国的军事指挥官。”   一个属下战战兢兢地汇报道:“会长,有一件事您恐怕还不知道,这帮刺客军团同时也接取了运送魔晶和鲛人前往罗坦帝国的任务。他们以为刺杀圣骑士不过小事一桩,为了省事,就直接一趟搞定了。   现在我们此次拍卖会所得,数值高达近十亿的魔晶,和假如能从罗坦帝国顺利出手,恐怕也价值极高的那一批鲛人,还在刺客军团先前隐藏的那片密林里,请问是否要派兵过去——”   他话还没说完,会长就抓起桌上放的拍卖槌,狠狠地砸了过来,“糊涂!简直糊涂透顶!”   死去一整个刺客军团,对于血手会而言已经是一个难以估量的损失。   如今还要再赔上数十亿魔晶,和一整批鲛人!   血手会自打创立以来,还没有遭遇过如此大的失利。   会长发了好久的火,才勉强平静下来,“现在派人过去赶不及了,不过也没什么,反正我们已经彻底与黑暗王国为敌了。我们背后站着包括索伦帝国、罗坦帝国在内的十二国同盟,区区一个黑暗王国,总有一天会把它彻底撕裂,就当先放在他们那里了,以后一起加倍拿回来。”   列车所在的山野。   当血手印维持的封魔咒散尽。   夏尔嗅到了从山林里传出的鲛人气息。   老乔治同样也发现了,“夏尔,这功劳你可不能再抢了,你看你那带血的双翼,多吓人啊,你要是过去肯定会把人家小朋友吓坏的。给咱们黑暗王国发展新的子民,这事我擅长啊。”   夏尔向后退了一步。   老乔治、蒂娜、苏珊、约翰快乐地冲了过去。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人均手里抱着一个大宝箱,身后还跟着一群漂亮的小姑娘,小姑娘怀里抱着的是闪闪发光的魔晶。   老乔治冲列车里喊了一句:“那里魔晶还多着呢,大家快去帮忙搬呀!”   所有黑暗王国的子民,全都快乐地冲了出去,像小仓鼠一样,一趟一趟地往列车里搬运魔晶。   林远兴在老乔治耳边碎碎念:“如果你们黑暗王国买走我们的储物戒指,就不必这么辛苦地一趟趟搬运,干这种体力活。”   所有子民一起反驳:“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辛苦了?我们简直不要太开心,像这种给家里搬运魔晶的辛苦,我愿意活活被辛苦死!”   那些漂亮的小姑娘,就是先前被关押在笼子里的鲛人,她们好奇地打量着列车里的一切。   《黑暗日报》的记者拿着一个能录音的魔法装置,问道:“鲛人不是只有鱼尾吗?你们怎么能走路了?”   她们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摇了摇头。   老乔治:“别问啦,她们现在跟夏尔一样,都是小哑巴啦。这是咱们执政官大人研发出来的一种魔法——用你最珍贵的,交换你最想要的。”   记者:“鲛人最珍贵的是歌喉,她们现在最想要的是能下地行走。既然是执政官阁下研发出来的神奇魔法,一定也有逆向破解的方法,等回到黑暗王国,她们还能变回去的!”   执政官就是伊卡贝娜。   老乔治笑呵呵地说:“她向来都是一位魔法天才。”   那些鲛人全都很漂亮。   只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身体比例显得极其不协调,她的头颅和身体是一比一等分,简直像个骇人的大头娃娃。   其他鲛人表现出来的都是好奇和喜悦。   只有她双目沉沉,视线时不时地在夏尔和老乔治身上打转。   他们很强。   强到单方面屠杀血手会。   我连血手会都打不过,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   说是邀请我们成为黑暗王国的子民。   其实本质上和血手会没有区别,只不过因为他们实力太强,不必用锁链绑起我们,他们不怕我们逃,我们谁也逃不走。   可惜我这些同族太傻,别人说什么,她们就信什么。   只能边走边看,等到了黑暗王国,再伺机带着族人逃跑了。   林远兴看着那一大堆被抱回来的魔晶,眼睛都看直了。   发财这么容易的吗!   近十亿魔晶,听起来根本搬不完。   其实不是的,魔晶和灵石一样,也有品阶之分。   根据其中蕴含灵力的总值和精纯度,灵石分为下品灵石、中品灵石、上品灵石、极品灵石,这四者之间是存在兑换比例的,分别是一百比一。   眼下大家搬运的也全都是上品和极品魔晶。   十亿魔晶是换算成下品魔晶的说法,要整整十亿块,其实换算成极品魔晶,也就一千块,只不过极品魔晶很少见,大多数还是上品魔晶。   反正统共也就几万块砖,这么多人齐心协力,很快就搬完了。   我好歹也是小仙庭的骨干,倒也不是没见过钱,只是这钱来的也太轻松了吧?   眼睛红的都要滴血了。   好酸啊!   我吃过柠檬了吗?   我是柠檬怪吗?   约翰还在笑:“哈哈哈,这里面好多魔晶上面,都有夏尔的气息,是他买那张羊皮卷碎片给拍卖会的,又回到咱们手里了,左右倒右手,净赚羊皮卷碎片,还又多了这么多魔晶。”   苏珊:“不,是充了国库,这钱可回不到夏尔手里了。”   众人全都一脸怜悯地看着夏尔。   夏尔神情淡然地穿过车厢,走到最末尾专属于他的房间,进入浴室清理身上的血迹。   并不懂大家的眼神。   把钱献给主人,对我来说就是最快乐的事,我开心还来不及呢?他们为什么要同情我呢?   终于,这辆列车驶入黑暗王国。   黑暗王国的领土,全部用魔法阵筑起了高墙,只留下一个入口。   那是两扇如同林远兴在第八号典当行所见的黑色大门,只是比幻境里高了太多太多,像是直插云霄。即便是巨人族来到这里,都要仰望那扇大门。   大门上漆黑的浮雕,好似讲述着来自原初的古老故事,只是直视那些画面,就觉得灵性都要崩溃。   五位旧日之主、魔潮、深渊、扭曲的天道、堕落的神性……   林远兴只看了一眼,就感觉大脑快要炸开了。   其他所有乘客,早就自觉地把视线移开。   只有那个鲛人族小女孩,从头到尾都在直视那些画面,没有表现出来丝毫不适。   黑雾笼罩的大门打开,列车停下。   夏尔带头走出车厢,摘下头盔和头套,把右手放在左胸口,“一切源于黑暗。”   他声带受损,无法发出声音,但在他的铠甲上,有老乔治为他准备的特殊装置,只要行圣礼,就会发出机械音。   守门的士兵同时向他回礼:“一切终将归于黑暗。”   老乔治也跟着行了一个圣礼:“赞美我主的仁慈。”   苏珊:“赞美我主的荣光。”   约翰是把这个礼节做的最粗犷的,那力道大的简直要把整个胸腔都拍得嗡嗡作响:“赞美黑暗!”   林远兴全程看的目瞪口呆。   你们这些邪教徒!   这么有仪式感的吗?   我们家圣女大人就从来不搞无意义的装逼这一套啊! 第133章   林远兴从来没有见过黑暗王国这样的建筑风格。   即便是整个混乱大陆, 对他来说已经足够新奇。   可黑暗王国,相对于混乱大陆而言,又是那样不同, 甚至有一种光怪陆离之感。   到处都是高楼大厦,黑雾笼罩之下,霓虹灯的光彩闪烁着, 那是不同的招牌和路灯。   在这里,人们的交通工具是和外面那些马车全然不同的铁盒子, 也带着轮子,像是来时的列车, 可又没有轨道。   耳边最常听到的是各式各样的轰鸣声,如同列车行驶时的引擎轰鸣声一样, 街道上烟尘滚滚, 每走几步便能见到一处巨大的烟囱,向上升着直直的白烟。   小人鱼们怕的捂住了耳朵。   蒂娜向她们解释道:“那没什么, 只是工厂,生产一些东西,不用害怕的。以后你们也可以去工厂上班, 有纺织工厂、面包工厂、巧克力工厂……”   老乔治对林远兴说:“执政官阁下为你们安排的时间刚刚好, 今天恰好是女皇陛下参加朝会的日子。”   夏尔的金眸浮现出一抹笑意,又可以见到主人了。   老乔治带着他们前往, 整座黑暗王国正中心, 最高的那座建筑里。   林远兴抬头, 只觉得一眼望不到顶。   老乔治带着众人走进电梯, 按下最顶层。   林远兴只觉得“嗖”地一下就到了顶层,但是没有用到空间法则,不是传送阵, 只是速度很快。   金属色泽的电梯门打开,眼前是一间空旷的大殿。四周的墙壁在黑色之中,隐隐还浮现出一抹淡金,仍旧是用浮雕讲述着旧世纪的故事,假如忽略那种令人灵性崩溃的扭曲感,它们其实如同史诗一般壮阔。   这大殿比最广阔的荒野还令人觉得侘寂。   一路往前走,穿过那些浮雕,最后才会看到高高的台阶,台阶上方是一张纯黑色的王座。它散发着不祥的气息,让人只是看上一眼就觉得心悸。   老乔治带着所有人,站立在台阶下方。   越来越多的人赶来朝会。   他们互相之间寒暄:“你们这次的任务怎么样?”   “听说血手会被虐的很惨。”   “精灵族同意和我们合作了吗?”   一直到大殿正中央摆放的那台座钟,发出整点的报时声,所有人立刻同时停下交谈,恭恭敬敬地望向王座。   空气犹如波纹一般荡开,大殿里的黑雾向两边分散,仿佛是在恭迎它们的神灵,王座上诡异地浮现出一道人影。   那是一个少女,她穿着一袭黑袍,明明是单调无比的黑色,却由于材质太过昂贵,给人一种华丽之感。   她戴着一顶尖尖的女巫帽,黑色面罩遮住了面容,尽管看不到她的脸,可她那秋月般清冷的气质,还是让人下意识地觉得,一定是一位绝世佳人。   她的姿态很散漫,透着几分漫不经心,慵慵懒懒地倚坐在王座上,可又自有一种难言的贵气,举手投足之间都自带一种皇者的威仪。   林远兴下意识地就生出一种臣服感。   和他深知她强大的实力无关,单纯就是一种气场。   伊卡贝娜站在队伍的最左侧,夏尔站在队伍的最右侧,由他们两个带头,同时向王座上的少女行礼,“黑暗在上!”   全场都跟着做这个动作。   就连林远兴,都不自觉地把右手放在左胸口,跟着说了一句:“黑暗在上。”   明明是如此肃穆的场景,王座上的少女却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你们可以再把礼仪简化一点,整天搞这些真不必。好啦,本月份朝会打卡完毕,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伊卡贝娜第一个开口:“第八号典当行来了一个神秘的客人,想要和我们交易一种蕴含着空间法则的魔法。”   夏尔不会说话,立马把老乔治推了出去。   老乔治的嘴就跟机关枪似的,比他平常说话拉快了好几倍:“我们击溃了血手会的阴谋,还救回了一批鲛人,作为黑暗王国新的子民。”   其他人也不甘示弱,一个个小嘴叭叭叭地说个不停,就跟在争抢功劳似的。   就这么一瞬间,林远兴之前升起的对于这场朝会所有的感触全都被破坏了,简直觉得自己像是进了菜市场,吵得他连脑壳都嗡嗡作响。   黑袍少女走下了王座,把女巫帽随手丢在扶手上,“什么神奇的魔法,让我看看。”   伊卡贝娜一把拽过林远兴。   然后宋如就和林远兴大眼瞪小眼。   宋如:“!!!”   【系统,这是怎么回事,林远兴他们怎么会来到黑暗王国?】   同样也很困惑的系统,活像个复读机:【是啊,林远兴怎么会来到黑暗王国?】   林远兴能被王玄之委以重任,基本的外交礼仪还是有的,骤然面对一国元首,他虽然有些紧张,还是把王玄之教过的那番话说了出来:“女皇陛下您好,我出自一个遥远的隐秘家族,您的实力令人敬畏,我们想要和您合作。”   伊卡贝娜在旁边补充道:“在他那个神秘的世家里,领袖人物应当是被他称为太子殿下和圣女大人的两位存在,这是他在第八号典当行里吐露的真言。”   林远兴:TAT   圣女大人、太子殿下,我没想卖你们,实在是这些邪教徒的手段太逆天,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不受控制地说出了心声。   宋如:“……”   自从伊卡贝娜支棱起来以后,就跟开了挂一样,说真的宋如觉得恐怕就连男主和女主加在一起,都不如她一个人在魔法方面的成就厉害。   她甚至有一种错觉,如果没有遇到索伦三世这个渣男,伊卡贝娜原来拿的也是气运之子的剧本吧!   之前伊卡贝娜研究出来的那些魔法,一个比一个让人san值狂掉,现在却被她自己全都改良过了。   比如这个第八号典当行。   里面就运用了真言鱼。   当然,不再是那种一说话就吐的满地都是变异魔鱼潮的真言鱼,而是真真正正的真言术。   这种早就在旧世纪失传已久,就连阿琉斯都无法掌握的神秘禁术,反正冥神用过都说好。   阿琉斯同样也为第八号典当行的构建,贡献出自己一份力量,他在幻境方面造诣极高,甚至能将幻想照进现实。   宋如每次夸赞伊卡贝娜和阿琉斯。   他们都会反过来说:“第八号典当行能够构建成功,全都得益于您。”   宋如自己做没做贡献,心里能没点AC中间数吗!   她就取了个名。   当时伊卡贝娜问她典当行叫什么名字。   宋如脑海里第一闪过的,就是她小时候看的电视剧《第8号当铺》,由魔鬼掌管,能够交换人们想要交换的一切。   怪我看电视中毒太深。   总之,伊卡贝娜和阿琉斯管这个叫:“谢女皇陛下/尊上赐名。”   其实,是因为宋如意识不到她自己的强大。   伊卡贝娜和阿琉斯,他们两个对于第八号典当行的贡献,都是可以替代的,只有宋如才是不可替代的。   这里的内在逻辑是,整个第八号典当行,都依托于原初空间才能构建出来。   本质上是,同一个原初魔戒,在不同的人手里,能发挥出来的效果很不一样。   这就像是,拿到同一把狙击枪,有人是神枪手,有人却连一枪都打不出去。   伊卡贝娜是原初魔戒上一任主人,魔戒在她手里绝对发挥不出来现在的功效,哪怕有阿琉斯辅助,屏蔽掉堕落神性的呓语也不行,因为她的神魂不够强大。   这么说不太准确,伊卡贝娜的神魂,相对于其他第五阶魔导师来说,其实已经足够强大了。   但她那种神魂强大程度,和宋如根本没有可比性,就像是一滴水和一整片海洋的区别。   而原初魔戒,最吃的就是神魂强大程度。   甚至于可以这么说,即便是原初女巫莉莉丝重新执掌原初魔戒,发挥出的功效也不会像宋如这么可怕。   宋如立起第八号典当行这么一个神秘的地方。   一方面,是想利用信徒寻找羊皮卷碎片。   另一方面,也想把自己摘干净。   如果当初她直接让大贤者这一位信徒,为她去寻找羊皮卷碎片。   在光明学院学生莉莉丝这个马甲,刚刚表达出来对羊皮卷的强烈渴望的前提下。   很有可能让大贤者猜到,宋如就是黑暗女皇。   现在就不一样啦。   全世界都在找羊皮卷。   我完全可以说,我也只是误信了邪神黑暗女皇的无辜信徒呀,只是因为我天生受黑暗的青睐,所以祂比所有人先一步向我下达了寻找羊皮卷碎片的神谕。   宋如得捂好自己这一层小马甲。   是因为在剧情前期,并没有人知道强大的黑暗女皇,就是光明学院的学生莉莉丝。   听起来是有些乱。   宋如也是和系统顺了好一会儿才顺明白。   原书女配的两重身份。   一是,受人欺凌的小可怜女巫,前往光明学院,专门为了寻找新神。   二是,在暗中发展自己势力的黑暗女皇,日渐建立起了黑暗王国。   黑暗女巫是小可怜,黑暗女皇是大魔头。   她不能暴露自己就是黑暗女皇这个事实。   不然等以后黑暗女皇这个终极大反派开始作恶,如果让大贤者知道她就是光明学院里的学生,岂不是直接就能灭了她?那她还怎么接着找新神,又怎么接着为祸人间啊。   当然了,现在的大贤者根本不是宋如的对手。   这也是宋如最苦手的事,为了符合剧情,她这段时间天天都在研究,到底怎么样可以弱一点? 第134章   林远兴继续对宋如进行商业吹捧:“您的黑暗王国真是太强盛了!我们一路走来, 看的目不转睛,简直难以相信这是一处真实存在于世间的国度。”   何止是林远兴看呆了。   宋如本人表示也很吃惊。   当时她离开夏尔所在的魔法世界,前往王玄之所在的仙侠世界, 她觉得自己也没有在仙凡魔三界待上几万年吧?   但是回来就觉得哪哪都跟不上节奏了。   当时女巫村的人把宋如领到黑暗王国,宋如差点没有惊掉下巴。   怎么会发展的这么快!   她第一次来黑暗王国的时候,不比林远兴好上多少, 真的是被那种赛博朋克的风格震撼到了。   当时宋如听着伊卡贝娜汇报。   听着她如何改良村民们的发明,听着他们如何建立城池, 如何发展农业和工业,如何招兵买马。   在乱世, 招兵买马其实是最简单的。   只要你手里有钱,就不怕没人愿意为你卖命。   可是女巫村穷啊。   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其实在伊卡贝娜眼里, 穷不是最主要的问题, 最关键的是他们面对索伦帝国这个庞然大物。   当年,索伦帝国军队, 在撤离女巫村之前,还在女巫村附近布置了许多封魔法阵。   女巫村的人根本无法凭借任何手段离开村子。   而且,伊卡贝娜也不能破解法阵, 一旦破解, 就会让索伦三世意识到,女巫村要有大动作, 很快就会引来他新一轮的追杀。   如今不同了, 伊卡贝娜请宋如对她开放了原初魔戒的使用权限之后, 就使用原初魔戒转移村民。   从前, 她无法做到这一点,是因为无法对抗魔戒当中扭曲的神性。   原初的力量高于那些封魔法阵。   带村民离开女巫村是第一步。   选定黑暗王国的领土是第二步。   黑暗王国如今所在的选址,原本其实是一片荒芜之地, 这里寸毛不生,无法生长任何农作物,反而是许多魔兽的天堂,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在这里居住下来。   肥沃的土地,伊卡贝娜买不起。   但是如何在贫瘠的土地上发展种植业,那又是女巫村的强项了。   老乔治的蘑菇,几乎无视一切自然困境,生命力强的令人难以想象,更别提那快得不合常理的生长周期。   黑暗王国很快便大片大片地种植出了蘑菇林。   建城需要灵性材料,伊卡贝娜在这里是分两步走。   第一,黑暗王国的农作物产出不仅能够满足日常所需,还可以向外出售。   当然前提是不告诉别人这些腊肉干都是疯狂的蘑菇做出来的,反正女巫村是确保任何人都不会吃出任何问题的,村民们早就当了好久的小白鼠了,蘑菇产业极为成熟。   第二,那时第八号典当行已经构建完成,伊卡贝娜几乎是空手套钱。   也不能这么说,用一种更加准确的说法,她出售的是她的知识。   虚幻空间里那堆积如山的书册,全都是伊卡贝娜亲自编纂的魔法典籍。   她也并不是,拿着小卡片沿街发,强行告诉别人第八号典当行的存在。   她走的是高端市场。   首先使用梦魇的魔法技能,进入一些第五阶魔导师的梦中,将他们的意识拉入第八号典当行,用魔法典籍和他们交换魔晶。   并且告诉他们,如果下一次还有魔法方面的问题,可以通过吟诵黑暗女皇的尊名,祈求进入第八号典当行。   这些魔导师要么自己就是贵族,要么就和贵族保持有长期的合作关系。   从那天起,关于一个神秘的典当行的消息,就开始在上流社会之间口口相传。   进入第八号典当行的人越来越多,这里只能说真话,伊卡贝娜筛选出了其中一部分,让他们成为原初的信徒。   当魔晶数量足够多的时候,伊卡贝娜就放出了想要寻找羊皮卷碎片的消息。   同时,利用这些到手的魔晶,来发展重工业和轻工业。   她在黑暗王国修建起大量的工厂,源源不断地向外运出诸如纺织品和金属这样的产品,赚取新一批的魔晶。   并且,建立军工厂,在黑暗王国组建军队。   其实才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吧,连光明学院的寒假都没有结束呢,黑暗王国就发展到了如此地步!   只能说魔法真的是一种黑科技。   这要是放在现实社会,光是解决动力这方面的原因,就需要走过蒸汽时代、电气时代等等步骤。   可是魔法是无所不能的呀。   伊卡贝娜研究出来的列车,连叫火车都不合适,因为人家的动力是魔法。   用魔法来实现黑暗王国这一切,速度简直不要太快!   宋如是真的没想到伊卡贝娜还是一个基建小能手,她绝对是被索伦三世耽误的基建狂魔啊!   无限建城、无限建厂、无限收获农作物……   就是哪怕你去玩基建游戏,开八倍速,恐怕都跟不上她这个节奏。   当时就连见多识广的老年系统君都震惊了:【即便在我们机械帝国,都没有这份效率啊,亏我以前还觉得机械才是第一生产力,我错了,现在我只想高喊一句口号——魔法才是第一生产力!】   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   就是换一种角度来看的话,魔法其实就是另一种科技。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宋如觉得没毛病啊。   反正她就欢快地在黑暗王国住了下来。   还提出了许多改良,比如电梯啊,地铁啊,抽水马桶啊,报社啊,电视机啊之类的。   科技,让生活更美好!   啊不,是魔法,让生活更美好!   总之,现在宋如就觉得,来到黑暗王国,那就跟回家一样亲切。   尤其是那纯粹的雾霾啊。   以前宋如在外地上学,老觉得“霾是故乡纯”,现在黑暗王国的雾霾比老家还纯,吸一口倍感亲切。   当然了,雾霾会伤害子民们的身体。   这可是大家辛辛苦苦发展来的子民,怎么舍得看他们被雾霾摧残?可是想要发展重工业,雾霾是不可避免的。   这都是宋如帮她们找到的资源,石油、煤炭。   其实如果把魔晶看成一种矿产资源的话,有一个基本的常识,魔晶不可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等魔晶开采完了,黑暗帝国用什么能源?石油、煤炭、天然气、风能、太阳能……   不过后面那些,不管是开采方式,还是利用起来,技术难度都太高了,还不是刚刚建立一个月的黑暗王国就能解决的。   反而是石油、煤炭这些,只要能找到,使用起来没有那么困难,所以雾霾就这么浓郁了。   别人看我们黑暗王国,整天阴云笼罩,或许会以为我们在集体修炼什么邪术,并没有啊,那只是雾霾啊摔!   为了保护子民们,药剂学大师伊卡贝娜大手一挥,就炼制出了能免疫雾霾毒性的药剂,免费向所有国民发放。   至于这会不会破坏整个混乱大陆的生态环境。   高武世界真没这说法。   等以后夏尔登临神座,什么水源、土壤、大气的污染,人家一个念头的功夫就全都能搞定。   林远兴又对黑暗王国好一番吹嘘,用词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宋如就静静地看着他尬吹。   林远兴觉得,宋如实力这么强,黑暗王国国力这么昌盛,人家这个女皇大人肯定平常听习惯这些吹捧了,反应淡然也很正常。   他终于切入正题,双手奉上一个储物戒指,主动向宋如演示使用方法。   他用神识控制储物戒指,哗啦一下就在大殿里倒满了天材地宝。再动用意念一收,那些东西又全都回到储物戒指里。   林远兴絮絮叨叨地说着:“女皇陛下,您可以使用精神力查看,这小小的一个戒指里面暗藏玄虚,里面有一方储物空间,用的是纳须弥于芥子的原理……”   女巫村的人都很看好这一项魔法,“如果有了这种技术,会在各个方面大大加快黑暗王国的发展进程,它对于运输行业、轻工业、重工业等等,都是具有革命意义的发展!”   林远兴:“我们还有很多这样的仙法,也有别的仙法,而我们所求,其实对于女皇陛下来说非常简单。魔界的魔尊关押了我家太子殿下的长辈,希望您能出手相助。   我们留在魔界的留影石,有幸围观了您和魔尊之间的那场打斗,他根本不是您的对手。我们的组织名叫仙庭,如果您觉得这些仙法不够表达我们的诚意,您想要任何条件都可以提。”   女巫村的村民全都眼巴巴地看着宋如,他们觉得这桩交易很划算。   宋如:“……”   这绝对又是王玄之的主意!   他们这帮人居然还在魔界留下留影石了吗?   淦!   布置这种暗手怎么没人告诉我一声啊。   但凡跟我说一下,我和魔尊打架之前,肯定把所有留影石全都屏蔽了好吗?   想让我现在就去打魔尊,王玄之你在想桃子!   那剧情就全崩了好吗?   不就是储物空间?   以为谁没有?   恕我直言,林远兴你现在手里拿的这个储物戒指,炼制方法还是我改善的呢。   宋如面无表情地从自己的储物空间里,取出一块灵性材料,当场开始炼制储物戒指,她那双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掌翻飞结印,眨眼间就炼制出了一个储物戒指。   然后,她控制林远兴那个储物戒指,倒出了一大堆天材地宝,收进自己的储物戒指里,淡淡地说:“就这?你也敢来找我谈条件?这不是很简单吗?第一步,使用能够容纳空间法则的灵性材料,第二步,把空间阵法容纳进去。我一直就懂这种附魔方法,先前懒得说罢了。”   她把那个空间戒指递给伊卡贝娜:“既然你们都觉得这方法有用,回头我教你们怎么附魔。”   林远兴:“!!!”   附魔,其实也就是炼器,不过在不同的界域,有不同的方法罢了。   如果不是林远兴今天找上门来,宋如绝对不会向外泄露一丝一毫关于她能掌握空间法则的事。   夏尔这个魔法世界,本来在这方面就是一片空白,她陡然拿出来,那不是令人生疑吗?人家觉得奇怪还是小事,就怕万一不小心影响主剧情。   可现在林远兴都拿着空间法则找上门谈条件了,她也不得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其实如果能选择的话,宋如是绝对不希望林远兴这帮人来魔法世界的,偏偏她最近忙着研究怎么帮夏尔变强,怎么帮自己变弱,都没空登陆王玄之那边,压根连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她真的不想让小仙庭的人来啊,接触的越多,就越有可能暴露马甲。   可事已至此,只能尽量把一切往自己想要的方面推了。   来都来了,而且看样子你们也不是轻易就会走,不如帮我一起找神圣之剑吧。   王玄之,我可真是谢谢您嘞!   我就当你是,知道我们黑暗王国人手不足,专门往这里送人,行吧?   宋如:“想谈条件,可以,我只接受一种兑换方法,羊皮卷碎片。” 第135章   宋如这么轻而易举地就当场炼制出储物戒指。   林远兴真觉得自己的脸被打的有点疼。   再想想他当时在第八号典当行大放厥词, 说的那些满满都是挑衅意味的话,还真以为手握空间法则是一件多了不起的事。   敢情人家黑暗女皇只是懒得把这个技能教给手下。   脸更疼了QAQ   这还接着往下谈吗?   其实他们之前还准备了很多别的阵法,比如爆裂阵法?   不过宋如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 一副我看着你还想怎么装逼、怎么被打脸的模样。   林远兴捂着自己的脸,回忆起夏尔使用炼金术炸炸炸,把那帮血手会的人炸的尸骨无存的画面。算了, 我还是别再把脸送上去给人家打了。   宋如有猜到林远兴会不会想要拿出来爆裂阵法?   那也是她和王玄之一起改良的。   但是她是真的不想让他拿出来。   捂紧马甲这件事很重要,重要到甚至还要超过寻找神圣之剑。   假如林远兴拿出爆裂阵法, 打脸方法她都得好好考虑一下。   如果还按照炼制储物戒指那样,很有可能被王玄之发现异常, 王玄之这个智谋型男主,智商有多高, 宋如不止一次见识过了。   如果只使用炼金术的炸药打脸, 也可能被女巫村这帮人认为是,再多一个炸裂阵法似乎也不错?毕竟炼金术挺费矿石魔药的, 炸裂阵法使用的是阵棋等等别的材料。   还好,刚才她那个当场炼制储物戒指的打脸方式,做的很绝, 现在气场又太强大, 完全碾压林远兴。   林远兴果断闭麦了。   宋如心里松了一口气。   系统高喊:【Nice!宿主就是最棒哒!这世上没有任何危机能难倒你~】   这其实是一个林远兴和他背后的小仙庭,都能够接受的结果。   在来之前, 王玄之就说过了, 不管她开出什么代价, 他们都能接受。   不就是寻找羊皮卷碎片吗?我们这就派更多的人手来混乱大陆, 冲一波!   这同样也是一个宋如很能接受的结果。   一方面,寻找羊皮卷碎片,又多了很多人手, 而且小仙庭和目前黑暗王国发展出来还在潜力期的信徒不同,他们各个都是精英。   可能换这样一种说法更准确——林远兴这帮小天庭的骨干,尚在潜力期时就被宋如挖掘出来,然后被她和王玄之一起培养成精英了。   我自己培养的精英,现在反过来薅他们的羊毛,没毛病啊!   自己家辛辛苦苦养大的羊,薅点羊毛织件毛衣,有什么问题吗?   另一方面,帮王玄之打魔尊,这个交易条件,简直是往宋如手里送。   只要把交易条件从空间法则换成羊皮卷碎片,就等同于是亮起了“拖字诀”的一盏红灯,你们就永远在这个十字路口给我等着吧。   什么时候变成绿灯,由我说了算。   只要我说你们还没收集到我想要的那张羊皮卷碎片,那你们就得继续找下去。   至于什么时候会给你们改成绿灯。   嗐,那当然是等王玄之那个仙侠世界,把剧情推到大决战的时候啦。   本来我还想着,等到时候偷偷去围观一下,万一王玄之打不过魔尊,或者万一出了别的什么变故,我也能稳住剧情。   现在你们来找我交易,那敢情好啊,我连隐匿阵法都省下了。   至于王玄之在我的帮助下,会不会违背原剧情,吊打魔尊?   在下又不傻,到时候完全可以在旁边浑水摸鱼啊。   打团战划水这事,那我可太有经验了。   信不信我能从头到尾都认真帮忙,看起来打架打的可努力了,最后打开数据面板一看,嚯!这人输出怎么只有个位数!   系统简直崇拜死宋如了,完全切换成小迷妹小迷弟的状态,星星眼看她,【我家宿主大人就是天下第一神仙的任务者,这句话不接受任何反驳!】   它这小笨脑袋瓜子,还没有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呢,宋如就把林远兴一行人找上门要崩第二个任务世界的危机,转换成第四个任务世界的助力了。   宋如虚虚地rua了一把绿团子的小脑壳,对女巫村的人说:“带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去好好休息一下吧,如果他们能找到羊皮卷碎片,以后还有很多合作的地方。”   林远兴四人向宋如行礼过后,就告退了。   接下来要处理的政务,就是老乔治所说的鲛人了。   系统:【我不记得书里有鲛人这个种族啊?】   宋如也很确定,书里没有鲛人这个种族。   也可能有吧,反正主剧情是完全没涉及。   宋如此前对鲛人的印象,都来自于西方神话故事里的海妖塞壬。   传说中,塞壬是人首鱼身的怪物,活跃在深海之中,每当遇到航船经过时,她就用自己天籁般的歌喉蛊惑他们,让巨轮触礁沉没。   没想到老乔治居然救回了一批鲛人吗?   我们黑暗王国的种族还挺多元化的。   宋如把目光投向那群鲛人女孩,感觉她们和人类也没什么区别啊。   老乔治:“我对她们使用了一个魔法,让她们失去声音,但是变出了双腿,只要碰到水,就能破解这个魔法。”   宋如伸出纤长的指尖一点,空旷的大殿里就凭空多出了一整片湖泊。   鲛人族的姑娘们见到水开心极了,下饺子似的跳了进去。   刚一进入水中,她们的双腿就幻化成了鱼尾,也能张口说话了。   “哇!这个魔法真的好神奇啊!我又能说话了,我又有鱼尾了!”   “狄娅,你看,他们没有骗我们,这魔法是可以逆向解除哒~”   “谢谢你们,你们真的好好啊,我也想当黑暗王国的子民!”   幽暗的大殿之中,湖水荡漾出一道道波纹,鲛人欢快地在水里游来游去,身姿曼妙,随着她们的动作,鱼尾仿佛都闪着粼粼的碎光。她们的声音一个赛一个的好听,空灵又缥缈。   宋如觉得,眼前这画面看起来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小姐姐们声音这么好听,要不要给她们组一个歌唱团啊?   这也算是文娱产业了。   我们黑暗王国发展的是真不赖。   就是小姑娘们,受的伤太重了,哪怕服用过药剂,身上也还是有太多伤痕,最触目惊心的就是肩胛骨上,先前被穿透绑着锁链的地方,现在全是形似蜈蚣一样丑陋的伤疤,在光洁的美背上是那样显眼。   这些温柔又漂亮的姑娘们,之前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   几乎是所有人鱼,都跳进了湖里。   只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固执地站在岸边,一脸防备地看着宋如。   那些人鱼全都围在她身边,“狄娅。”   “狄娅,你也下来嘛。”   “狄娅,水里可好玩了。”   宋如只觉得,这个名字好耳熟啊。   狄娅?   宋如看着那个小女孩,和其他鲛人族的漂亮不同,她的头颅和身体的比例极为不协调,模样也十分丑陋,脸上甚至能看到如同树瘤般向外凸出的血管。   系统从数据库里调出来一点:【书里黑暗王国未来的军事指挥官就叫狄娅,难道就是眼前这个小女孩吗?】   狄娅上将,那可是个邪恶无比的存在,如果说黑暗女皇是大魔头,那狄娅就是她身边的小魔头。   不过狄娅这个人物,在剧情里,不是要再过上几年,才会出现吗?   黑暗女巫,更多是想称霸混乱大陆。   但狄娅,是真的想要毁灭世界。   小魔女狄娅下手极狠,常常因为杀戮过重被黑暗女皇点名批评,“你把人都杀了,我们怎么壮大?不能全杀光啊,起码得留着一批吸纳进来,增强我们的国力。”   她老是忤逆黑暗女巫,之所以还让她担任军事指挥官,只有一点原因,狄娅实在是太强了。   狄娅最强的是精神魅惑,这是一个群攻技能,在两军对垒之时,她这个技能强的简直就像是个bug!   你想你正准备跟人家拼命呢,结果人家阵营的长官,直接把你们全都魅惑了,你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要么自相残杀,要么被敌军切瓜切菜一样砍杀。   不过狄娅和黑暗女巫的结局不太一样。   人们普遍相信,她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是被黑暗女巫教坏了。   正义阵营一直想劝狄娅改邪归正,在最终篇里,狄娅弃暗投明,最终成为冥界之主。   和阿琉斯那种代为看管冥界的冥神不同,狄娅就是冥界真正的主人,她能掌控世间的生死,复活了那些曾经被她残忍杀死的人。   反正这本书里,最后人人都弃暗投明了,只有黑暗女巫,由于被魔潮和原初魔戒里的扭曲神性所侵蚀,从头到尾都是非常坚定的魔潮阵营。   宋如:【快,使用积分检测,看看她是不是就是未来那个女魔头狄娅上将?】   系统:【运算中……运算中……检测完毕!眼前的小女孩,就是书里黑暗王国的狄娅上将。宿主,我们这么早就遇见狄娅,是不是剧情歪了?】   宋如看向狄娅的眼神,简直都快发光了,【这怎么能叫歪了呢?这是送上门来的剧情啊!咱们之前不是担心负向声望值没功夫刷嘛,有狄娅在,这方面的剧情,那还不就跟开了脚本挂一样?狄娅杀人不沾因果,所有被狄娅杀的人,她都可以复活他们!不过狄娅居然是鲛人族吗?书里压根都没提过这一点。】   宋如开心死了,走到狄娅身边:“小妹妹,欢迎你们加入黑暗王国,以后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里一样,千万别见外。”   这可是送上门来的大宝贝,以后我们恶毒姐妹花,快乐不分家!   狄娅被宋如的热情吓到了。   从她对宋如的观察来看,这位黑暗王国的主宰者,分明高高在上,不管是面对自己的朝臣,还是面对方才那些异国他乡的使者,她的反应都很淡然,说白了就是冷漠。   为什么偏偏对我这么热情?   这什么奇奇怪怪的黑暗王国,果然没安好心!   狄娅心里十分防备宋如,但是表面上却表现出了温驯。   她沿着湖岸,慢慢地滑入水底,露出鲛人的鱼尾,但并没有变得漂亮,仍旧是那种诡异的头身比例,仍旧是丑陋的面容,她甚至没有其他鲛人那样动听的声音,她的嗓音粗粝无比,像是巨石摩擦的声音,而且说话还很结巴,“见、见过女皇陛、陛下。”   宋如也很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书里的狄娅明明很漂亮啊。   就让我们黑暗王国的魔法大师兼药剂学大师伊卡贝娜,好好帮狄娅小妹妹研究一下吧,看看她现在身体是出了什么问题。   宋如对伊卡贝娜说:“你帮狄娅看看,她是不是中毒了?或是生病了?”   伊卡贝娜:“请您放心,保护每一个王国子民的健康,本来就是我的责任。”   即便没有宋如的特别交代,王国下辖的医疗机构,也会为这批鲛人做全身的健康检查,这是每一个新加入黑暗王国的子民,都有的待遇。   政务处理的七七八八了,宋如转身要走,才刚沿着台阶走到王座上,准备拿起自己的女巫帽,才又想到了一件事,回头问道:“你们确定在外面所有的行事里,没有暴露出丝毫女巫村和黑暗王国的联系吧?一定要谨记这一点,我们发展的进程可以慢一点,甚至于比现在再慢上几十倍都无所谓,但是绝对、绝对不能泄露黑暗王国就源自女巫村,要时刻牢记,我母亲的女巫之心,还在索伦三世手里。”   伊卡贝娜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   她和宋如交流过,她所担心的阻挠女巫村村民离开村子的那一切,什么索伦帝国太强大啦,什么索伦帝国当年留下的封魔法阵啦,对宋如来说全都不是问题。   宋如唯一在意的,只有女巫之心。   书里,伊卡贝娜和女巫村的村民,从来没有离开过女巫村。除了剧情大后期,被黑暗女皇残忍杀害,他们起码安居乐业到了大结局。   原剧情里,只有黑暗女巫一个人离开了女巫村。   还是伊卡贝娜动用了好多旧人情,求了好多故人,才说动索伦三世,允许女儿外出求学。   当然,索伦三世那时候想的就是,反正有女巫之心在,又只是出来一个小姑娘,不是女巫村那帮战斗疯子,女巫村也翻不出什么大风浪。万一这女儿很有魔法天分,还可以成为索伦帝国的助力。   宋如当然不会杀女巫村村民了,她可以先观望一下。   如果剧情非要推这一步,不杀就走不动那种。   到时候就让狄娅动手吧,反正那也到大结局了,女巫村村民先一死,再一活,中间都没差多少时间。   如果这一步不是非推进不可,宋如能选择的话,肯定不杀啊。   但是我不杀伯人,不能让伯仁因我而死啊。   书里,索伦三世一直没有捏碎女巫之心,那是因为他不知道伊卡贝娜通过女儿报复,还以为伊卡贝娜乖顺地龟缩在女巫村。   万一因为黑暗王国发展太快,真让索伦三世发现,女巫村的人绕过封魔法阵直接出来了,真让他捏碎女巫之心。   那岂不是白白害死伊卡贝娜?   其实宋如一直在想办法,拿回伊卡贝娜的女巫之心。   可是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找不到。   渣男把女巫之心藏哪了?   这件事还不能像羊皮卷碎片那样,动用信徒去查,万一被索伦三世警觉,反而是打草惊蛇。   宋如当然不怕索伦帝国,等夏尔走完原书拯救索伦帝国灾难的剧情,黑暗王国直接把索伦三世这个渣男挫骨扬灰都行。   可女巫之心是关键所在。   绝对不能给他任何一丝捏碎女巫之心的机会。   伊卡贝娜人多好啊!   不仅仅是因为,伊卡贝娜是我们黑暗王国的支柱,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基建小能手,不仅仅是因为她是首席执政官,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一位魔法天才。   更是因为,索伦三世这样的渣男,凭什么让伊卡贝娜给他陪葬?   宋如冲大家挥了挥手,“朝会打卡完成,走咯。”   所有人一起行圣礼:“一切终将归于黑暗!”   宋如的身影原本从王座上彻底消失不见,又忽然撕开一丝裂缝,探出一个小脑袋:“夏尔来我寝宫一下。” 第136章   林远兴刚一离开黑暗王国的议事大殿, 就向王玄之汇报了整个流程。   寻找羊皮卷碎片,这个交易条件,王玄之当然能接受。事实上, 这已经比他想象中的简单了许多,这位称号为黑暗女皇的强者并没有恶意刁难。   从她在整片混乱大陆寻找羊皮卷碎片,可以看出, 这显然是对她来说极为重要的东西。   王玄之:“等你们在那边稳定下来,我这边就加派人手过去。”   赵文林:“老朽可以回凡人界接大家过来。”   王玄之:“不必, 我们直接构建超远距离传送阵。”   这可是大手笔,也就是现在小仙庭有钱有闲了, 不然宋如能数落他一整天败家子。   林远兴可能是被黑暗王国这帮人赚钱的效率刺激到了,反正阈值是提高了, 现在听王玄之说起从一个界域到另一个界域的超远距离传送阵, 竟然还有一种很正常的感觉。   贵就贵呗。   呵,难道以为我们小仙庭就没钱吗!   并不是只有你们黑暗王国才壕气冲天好吗?   林远兴:“到时候您就可以直接来往于两界之间, 不必耽误您修炼的时间。”   不过跨越两界界域的传送阵,构建起来有些麻烦,可能要分两段, 第一段从仙宫抵达界域接口, 第二段从界域接口抵达黑暗王国。   这些技术方面的困难,王玄之没有跟下属详谈, 他可以自己琢磨一下, 想办法解决。   ****   议事大殿。   刚才, 宋如走近狄娅时, 夏尔浑身肌肉紧绷,随时防备着狄娅,担心这个鲛人族女孩攻击宋如。   后来, 宋如对狄娅那样亲昵,夏尔又很吃味。   等到宋如特意喊夏尔一个人去寝宫见她,他变得开心极了。   不过在走之前,夏尔还是警告地看了一眼狄娅。   那是一个满是杀意的眼神,夏尔毫不掩饰自己对狄娅的杀意。   狄娅假装什么也没发现,低下了头。   难不成圣骑士已经发现我对黑暗王国的敌意了吗?我表现的应该没有那么明显吧。   要更加小心,不能被他抓到把柄。   否则,他会直接杀了我的。   这位穿黑色铠甲的圣骑士,可真是看得起我,难不成他认为我竟然能伤害到黑暗女皇吗?就我这点可怜的修为?当着他的面,伤害到他想要保护的人?怎么可能!   如果黑暗王国的人,不伤害我的族人,我也不会伤害黑暗王国,我只是想带她们离开,回到我们在大海里的家园。   想到这里,狄娅的眼眸黯淡了一瞬。   鲛人族没有家园了。   一切都被血手会破坏了。   我们该藏到哪里去呢?   老乔治对鲛人招招手:“走,我先带你们去做个登记,然后看看把你们分到哪里住。”   伊卡贝娜:“记得让她们来一趟我的办公室,我亲自帮她们检查一下身体。”   鲛人女孩刚一离开水,鱼尾又变成了双腿。   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比一个开心,不过她们身上穿的衣服,还是苏珊用魔法幻化出来的。   苏珊:“还得为你们准备一些衣服,最好是用能防水的灵性材料制作成的,还得是能让你们自己控制变化的衣服,这样不管是在水里,还是在陆地上,你们都可以穿着它们。”   伊卡贝娜:“让我来想想,把她们的房屋建造在水底吧?这样她们居住起来更方便,不过黑暗王国的领土里只有内海,那是淡水,她们应当更习惯海水的盐度,我可以用魔法将淡水转变为海水。”   蒂娜:“那她们上班会很不方便的,要先游出水面,才能乘坐地铁。”   苏珊对那帮女孩说:“你们能接受这一点吗?黑暗王国不养闲人,每个人都要工作。当然,你们可以尽可能地选择自己喜欢的工作。”   鲛人女孩连连点头。   她们在海里生活的时候,每天都要自己狩猎食物,并不是好吃懒做。   伊卡贝娜:“我们可以在水底修建出一个地铁站,她们从家门口就能直接坐上地铁,技术难度方面的问题,交给我来解决。”   众人:“!!!”   “执政官阁下,您总有那么多奇思妙想!”   蒂娜:“黑暗女神在上,我到时候一定要乘坐这班地铁去观光,把地铁开进水底世界,只要想想就觉得很漂亮。”   鲛人族女孩还有一些茫然,显然听不明白地铁是什么。   ****   众人为新的子民忙活时,夏尔独自一人前往宋如的寝宫。   那是伊卡贝娜特意为女儿修建的。   女皇居住的地方,位于一座湖心岛,确保任何人不会打扰她的清静。   湖心岛上,依着山势建立的那座城堡,就是宋如现在住的地方。   那座城堡占地面积极大,给人的第一感觉不是气派,而是闲适。   仍旧是女巫村所钟爱的从旧世纪流传至今的不规则美,仍旧是哥特式风格,但却丝毫都不显得阴森诡异,而是巧妙地利用水、光、影的组合,让它有一种归园田居般的悠然。   它无疑是贴近自然的,大片大片的玻璃运用,让水和天光都成为它天然的景观,空间上极具通透感。   夏尔才刚刚走到湖岸边上,就听到宋如的声音传出来:“不用行礼了,你快点过来吧,飞过来就好啦。”   夏尔张开双翼,飞向湖心城堡。   大门敞开着,像是只为他一个人打开。   “夏尔,我在这里。”   夏尔循着声音找到宋如。   少女的卧室,装修风格十分温馨,显然也是伊卡贝娜亲自操刀设计,原木色的家具透露着简约,但又不失典雅。   和索伦王宫那种鎏金镶钻不同,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里的华贵。   地上铺的地毯,是一种极为昂贵的灵性材料,别人拿去炼制魔器都只敢一小块一小块地剪下,生怕浪费,在这里却放在脚下随便踩。   更不必提墙砖,和墙上那一整面大电视了。   想要用魔法来实现宋如想要的“电视机”效果,那真的纯粹就是砸钱砸出来的。   夏尔没有去看这些,他的视线一眼就牢牢锁住了趴在床上的少女。   尖顶女巫帽和黑色的女巫袍,都被她随手扔在一旁,她里面穿的是一件真丝吊带裙,在这样燃着壁炉的房间里一点也不冷,应当说是很热,所以她才会一回房间就脱掉外袍。   那是一件与她的外袍同色的睡裙,服帖地穿在她身上,像是在勾勒着她玲珑的曲线。   她那瓷白的肌肤,就像火一样,一下子就烫到了夏尔的眼。   她随意地趴着,曲着小腿,手臂闲闲地搭在床边,无意识地来回晃着脚,小巧又漂亮的玉足上,脚指甲是淡粉色的莹润光泽,和那雪白的肌肤、纯黑的衣裙撞色,只觉莹莹而艳艳。   她的床上摊满了各种各样的魔法典籍,再就是她自己手绘的运算图纸,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水晶球,里面显然记录着主人偶然一闪而过的灵感。   夏尔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发烫的脸。   眼前这画面实在太过活色生香。   她对他毫无防备。   她待他那样亲昵。   宋如稍有些埋怨道:“夏尔,你总算是来了,喊你一趟真不容易。”   夏尔竟然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娇嗔。   就像是一个等着和男朋友约会的少女,埋怨他来得太迟了。   我一定是疯了。   就只是这一句话。   夏尔甚至有一种冲动,直接冲上去抱住她。   什么也不必做,只是抱抱她就好。   告诉她:“主人,我一直都很想念您,每一时每一刻。”   心脏怦怦乱跳,那种剧烈的声响甚至盖过了城堡外湖面吹过的风声。   夏尔不敢多看宋如一眼,连忙把视线转向其他地方,还好宋如的房间一向乱的出奇,他可以看到地上被扔了一大堆的纸团,应当是画错了,或者是思路不对,总之少女把它们随意团成一团,就扔了下去。   夏尔默默地帮宋如收拾地上的废纸。   宋如刷日常欺压夏尔的剧情:“你好歹也是黑暗王国的圣骑士,不要干这种仆人干的事了,太丢我们黑暗王国的脸!”   可这里从来没有仆人来啊。   夏尔不收拾,就得宋如自己收拾,她根本懒得收拾,最后只会堆满了废纸。   夏尔苦恼地看了一眼宋如。   宋如招呼他:“快脱掉你这一套笨重的铠甲,让我蹭蹭你的欧气~”   夏尔红着脸,慢慢解开身上穿的铠甲。   他里面穿的是很简单的衬衫和长裤,但因为身材太好,只是这样随意地站在那里,就是一道亮眼的风景。   宋如跑到洗浴室,认真地洗干净双手,洗手液都打了好几遍。哦对,洗手液也是伊卡贝娜的发明。   她坐到书桌旁,双手合十,口中碎碎念着:“天灵灵、地灵灵,菩萨保佑,阿弥陀佛,无量天尊……随便什么神仙,我洗个手就当沐浴斋戒了,看在信女这么虔诚的份上,让我今天手气好一点吧!”   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羊皮卷碎片。   夏尔也把自己收集的羊皮卷碎片,献宝似的递给宋如。   自从发现她只要羊皮卷碎片之后,夏尔就不送别的礼物了,只送这个。   宋如有些讶异地抬眼:“怎么你一个人收集的,比一整个黑暗王国都多。”   夏尔只是冲她露出一个笑容。   没有告诉她,他怎样没日没夜地辗转在混乱大陆各地,既刷赏金任务,也收集羊皮卷碎片。   那些本也不必提,她想要什么,他自会为她双手奉上。   宋如把两只手放在夏尔的手臂上蹭了一蹭:“蹭欧皇啦!”   作为未来的新神,夏尔气运值特别逆天,天材地宝都像往他怀里扑一样,宋如就希望自己能蹭他点欧气,每次开羊皮卷碎片,都会喊夏尔过来。   系统不理解:【宿主,你为什么总是积攒这么多羊皮卷碎片一起开啊?】   宋如:【这叫十连抽,十连必出奇迹!脸黑的非洲人,只能寄希望于十连抽。还不是因为太阳神不靠谱嘛,我哪里知道他居然留下了这么多羊皮卷碎片?里面只有极少部分才和神圣之剑的藏宝图有关。】   书里,男主直接得到的就是藏宝图的核心碎片,那个碎片指引着他寻找到了其他所有碎片,整个过程除了打boss,其实还挺轻松的。   换成宋如,真就是一部非酋的血泪史,甚至让她回忆起了之前肝游戏抽卡的痛QAQ   SSR!   求出一张SSR吧!   实在不行SR也行啊!   再不行R也行啊!   我很容易满足的,起码让我开出一张和藏宝图有关的碎片可以吗? 第137章   桌子上一共摆着二十张羊皮卷碎片。   一半是黑暗王国一起收集的, 比如通过第八号典当行,又或者是其他女巫村的村民找到的。   另一半是夏尔收集的。   为什么当初灰袍大贤者对于出手羊皮卷碎片,没有丝毫犹疑, 就是因为这东西并没有那么罕见。   其实许多流传已久的贵族世家,或多或少都有一两张羊皮卷碎片,上面都蕴含着旧神的气息, 无一例外的是全都无法破译。   反而至尊圣杯,对于宋如而言, 才是无价的。   因此大贤者这位当世第一强者,不惜砸下全部家当, 也要为宋如交换到圣杯。   当然啦,大贤者并不知道, 自己出手的就是最珍贵的那张羊皮卷碎片。   破译羊皮卷碎片的方法非常难。   书里, 夏尔也是在彻底觉醒龙神血脉之后,从魔龙的传承记忆里才得知方法。   首先, 必须使用一种秘术,这是第七阶法神境才能施展的秘术,空白羊皮卷上才会显现内容。   其次, 神魂必须要强大无比, 需要有神魂+神格双方面的加持,才能读取其中的内容, 不然就会直接造成灵性崩溃。   秘术是阿琉斯教的。   神魂宋如本来就很强大。   夏尔作为新神有神格, 宋如作为原初魔戒的现任主人, 手握原初女巫序列的唯一性, 也拥有神格。   可惜现在夏尔的神魂还不够强大,不能让夏尔代抽。   在宋如又是洗干净手,又是祈祷, 又是蹭欧气的各种操作之下,神魂瞬间破译出了前十张羊皮卷碎片。   系统激动道:【即便是新神夏尔,也从来没有这样操作过,一次性破译十张,这对神魂的负荷太大了!宿主你神魂真的是强。】   宋如却是:TAT   并没有藏宝图碎片。   十连都抽不出一张,我真的是吐了,我这是什么绝世非酋?   不过太阳神也没有太坑,他留下的这些羊皮卷碎片,或多或少都是对后人有用的。   就是上面的话奇奇怪怪的。   比如这一张吧,“吾幼弟阿琉斯三岁时画作。”   系统:【看不出来这画的是什么啊?这不是地图吗?】   宋如:【你再仔细看看,我想阿琉斯应当只是尿床了……】   还好这次抽卡,阿琉斯本人没在,不然得尴尬死啊!   当然,那下面还附有一句话:“偶有所感,创出水系魔法,海梦回音。”   彳亍口巴。   总之不亏。   第八号典当行没有白交换这一张羊皮卷碎片。   这好歹也是第六阶禁咒级别的魔法技能。   而且是和现如今盛行于世的魔法,原理全然不同的一种上古魔法。   不管是对于伊卡贝娜的魔法研究,还是宋如增强夏尔实力or降低自己实力,应该都或多或少有一些参考意义。   再说了,这里面还蕴含着旧神气息,也就是旧神的神力,这玩意对别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没有神格的人根本不配化用神力。   可夏尔不一样啊,他是新神,旧神的神力,他一样可以融合。   还得再给阿琉斯留点。   夏尔以后是要站在我的对立面的,阿琉斯可是我的忠实小弟。   不过还是阿琉斯少用点,毕竟目前阶段主要目的是增强夏尔的实力。   宋如:“夏尔,你过来。”   夏尔对这个流程很熟悉了,坐在宋如对面的椅子上,开始进入冥想状态。   宋如就裹挟着羊皮卷上蕴含的神力,强势地闯入他的冥想空间。   那种精神力和精神力之间的交融,简直比肌肤相贴还要更加亲密。   夏尔对宋如完全打开自己。   那一瞬间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宋如的精神力将他完全包裹。她的芬芳,她的甘甜,她的柔软……她的一切全都在他的冥想空间里绽放。   亲密无间,水乳交融。   夏尔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面对她的时候,他永远都在失控。   夏尔心跳如鼓,像是要把耳膜都震破,额间也不自觉地流下汗水,房间里的温度并不算太高,更何况他穿的这样薄,他却只觉口干舌燥。   宋如的精神力退出夏尔的冥想空间,见到他浑身通红,体温很烫,脸上还有汗滴,“你忍一忍,融合神力是有些难受。”   不,融合神力远没有那么难受。   我只是……   太爱您了。   主人。   是我太卑劣了,明明您对我这样好,我却总是满脑子都是这些渎神的念头。   我的爱像我一样丑陋。   第二张羊皮卷碎片上,写着:“吾三妹莉莉丝甚是顽劣,今日在一整座城池中降下瘟疫。”   宋如:“……”   就,太阳神听起来挺高大上的。   然后他的伴生神器神圣之剑也特别厉害。   但是细读他写的这些算是日记的东西?大概算是吧,反正就觉得还挺接地气的?   这就是一个辛辛苦苦养育四个弟弟妹妹的奶爸啊。   它上面附带的是治愈术,森林之歌,同样也是第六阶大禁咒,能治愈瘟疫、疾病等等负面影响。   不用说了,肯定是专门为了替降下瘟疫的原初女巫擦屁股,才研究出来的。   所以所谓的光明天克黑暗、神圣本源之力必克原初本源之力,怕不是因为原初女巫以前真的太皮,太阳神每天都在绞尽脑汁地思考怎么克制自家妹妹?   以至于如今流传下来的每一个黑魔法,都能用光明魔法找到相应的破解方法。   破案了好吗?   宋如照旧把这一股神力丢给夏尔融合。   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十张全部开完。   宋如深吸一口气,再次郑重无比的从夏尔身上蹭了蹭欧气,去开下一轮的十连抽。   夏尔本来就因为宋如一次次进入他的冥想空间,处于一种失控的边缘。   冷不丁又被她那双温软的小手覆上来。   衬衫薄薄的衣料什么也挡不住,他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热度有没有吓到她,反正他是立刻就从原地跳起来了。   太、太舒服了。   甚至忍不住想要叫出声来。   想要主人多摸摸我。   摸摸我的尾巴。   夏尔一步就跳得离宋如很远,伸出双翼,把自己整个身体全都遮住,跪趴在地上,不敢仰头看宋如,喉咙里发出一种类似于小兽的哀鸣:“呜……”   宋如疑惑道:“你怎么了?”   从来都对宋如无比诚实的夏尔,这一刻却不敢告诉她自己怎么了。   这些天,他跟着那些冒险者公会的人走南闯北。   那些铁血汉子荤素不忌,有时候会开一些很不合适的玩笑。   他们这些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赏金猎人,说不定明天就会死于一场冒险,大多都秉持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想法,谈论的无非就是那几样,魔法、搏杀、钱、酒、女人。   夏尔听的太多了,耳濡目染之下,他在情与欲方面也就开窍了。   正是因为开窍了,因为清楚地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所以更加觉得难堪。   他怕宋如会厌弃这样肮脏的自己。   甚至恨不得立刻就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可又不舍得从宋如面前消失。   还想。   再多看主人一眼。   夏尔冲着宋如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宋如:“炼化这些神力,对你来说还是太吃力了,没事我们可以慢慢来。今天就先这样,剩下的你下次再来找我,我再帮你融合。”   夏尔乖巧地点点头。   幸好这对翅膀足够宽大。   她什么也看不到。   她还不知道我有着怎样糟糕的本性。   同时夏尔心里又开始雀跃。   真好,下次又可以单独见主人了。   她又会进入我的冥想空间——   打住!别再往下想了!   夏尔啊夏尔,你是精虫上脑吗?就不能想点纯洁的事情吗?   安抚好夏尔之后,宋如打开了第二次十连抽。   神魂破译了那十张羊皮卷碎片之后,她瞬间化身尖叫鸡!   啊啊啊,中了!中了!   非酋如我,也有中的一天!   这里面有一张是神圣之剑藏宝图碎片啊!   宋如激动地握住夏尔的手,开心地跳来跳去:“藏宝图碎片、藏宝图碎片、藏宝图碎片!谢谢欧皇,爱死你了!”   从客观上来说,这一批羊皮卷碎片,是夏尔找到的。   从玄学上来说,她也是蹭了夏尔的欧气,才能抽中。   总之,宋如觉得最要感谢的就是夏尔。   宋如的手很小,很娇的样子。   放在夏尔的掌心时,他只要一合拢手掌,就可以将她完全握住。   从两人交叠的掌心处,传来不可思议的柔软和热度,夏尔的金眸里像是漾着水光。   他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他很想紧紧地扣住她的手。   可他最后什么也没做,甚至就连掌心都没有收拢。   我也爱您,主人。   尽管我深知,我们所说的是全然不同的爱。   但我爱您。   至死不渝。   城堡外,透过玻璃,一道目光正看向这里。   黑暗女皇和圣骑士,他们在做什么?   圣骑士身上的气息,分明是发情期情动的样子。   圣骑士的脸好红啊,她们是在做那种事吗?母亲以前说的交配和繁殖的事?   原来圣骑士和黑暗女皇是这种关系啊,难怪血手会的人说他是被女皇包养的小白脸。   噢我不该看这个!   我应该看女皇珍藏的那些魔法典籍,偷学了应该就能变强吧?   就在这时,夏尔如同鹰隼般锐利的视线,转向了玻璃窗外,和那一道透明色的精神力遥遥相望。   他张开双翼,把宋如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宋如推了夏尔一把,“别紧张,那是狄娅。”   宋如走到玻璃窗旁边,轻轻地敲了敲玻璃窗,“嗨,狄娅,要进来坐一坐吗?” 第138章   老乔治带着鲛人族的女孩们, 去伊卡贝娜所说的那片内海选择居住的地方,大家都欢快地游来游去。   “我喜欢这个洞穴,这里睡起来一定很舒服。”   “那片钟乳林看起来好棒啊, 我以后要来这里游着玩。”   “狄娅你看,珊瑚林比我们以前住的地方还要漂亮!诶,狄娅呢?”   “你看见狄娅了吗?刚才她还在这里呢, 游到哪里去了?”   狄娅游到和这片内海相连的另一处湖泊去了。   那里就有宋如所在的湖心岛。   她原本只是想要探索一下,这附近是不是足够安全, 哪想到误打误撞之下,发现黑暗女皇的寝宫。   狄娅用最快的速度开启隐身技能, 本来还想着偷学一些魔法技能,没想到还是被黑暗女皇和圣骑士双双识破。   她连忙撤下隐身, 对宋如行礼, 笨拙地模仿着黑暗王国的子民。   宋如双手一划,落地窗就像水帘那样向两边分开, 她扶起狄娅,“不用学这些,怪没意思的, 你刚才是在看魔法典籍吗?”   狄娅甚至连一句“我没有”都不敢辩驳。   当初在血手会, 别人污蔑她们的任何罪名,但凡敢辩驳上一句, 就会招来一顿毒打。   更何况我本来就在偷学。   偷学魔法典籍, 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呢?   狄娅肩胛骨上被锁链穿透的地方, 又开始感受到那种灼烧般的剧烈疼痛。   她在海里的时候, 从来没有受过伤,她是鲛人族最优秀的捕猎者,即便是鲨鱼都比不过她的速度和凶悍。   被人类抓到陆地上, 他们不仅教会她人类的语言,更加教会她什么叫疼。   狄娅:“对、对不起,请您责、责罚。”   宋如牵着她的手,“你想学什么魔法?”   人类的手掌是温热的,不像鲛人,有着海水一般的冰冷。这是狄娅第一次被人类牵起手,血手会的人只会毒打她,除了在生死搏杀之中,她从来没有和人类触碰过。   事实上,就连同族,狄娅也不经常和她们做出这样亲昵的举动。   她总是独来独往。   从前嫌弃这些同族整天唱歌太过吵闹,嫌弃她们脑容量太小,看起来傻乎乎的,根本没办法交流。   后来……   后来什么也没了,她才发现原来这些吵闹的同族对她很重要,她想要保护她们。   宋如牵着狄娅的手走进房间里,狄娅一离开湖水,又变出人类的双腿,身上穿着苏珊用魔法为她们幻化的衣裙。   房间里很安静,不管是夏尔,还是狄娅,原本就是十分沉默寡言的人,更别提现在两个人都无法发出声音。   一时之间,只有宋如低头翻动魔法典籍书页的沙沙声,那样静谧。   狄娅能听到外面风吹过湖水的声音,能够嗅到水里每一条鱼游动的痕迹。   宋如:“或许你对水系魔法会感兴趣?精神系应该也……哦对,我这里刚得到一篇海梦回音。”   她把一摞摞书册,全都抱到狄娅面前。   狄娅不知道宋如想要做什么。   她为什么不打我呢?   如果这是在血手会,我肯定已经被打的没了半条命,如果不是顾忌到我好歹还是一个鲛人,留我一条命,不管是我的血肉还是鳞片,全是灵性材料,还能卖出去一个不错的价钱,他们早就把我活活打死了。   狄娅十分局促地站在桌子前面,手足无措。   宋如懊恼地拍了拍脑壳:“你应当不认识这些人类的文字。”   宋如这张书桌很大,大到简直像是图书馆里那种公共书桌那样。   她让夏尔坐在对面,把自己新演算出来的魔法技能草稿纸,堆到夏尔面前,“夏尔,你学这些吧。”   这都是能帮夏尔变强的方法,宋如每天宅在这座湖心岛的城堡里,全是在为这些魔法秃头。   然后她和狄娅一起坐到另一边,让小妹妹坐在自己的左面,开始教她水系魔法。   初初听到宋如的声音,会有一种清冷幽寂之感,甚至只觉冷到不近人情。可是离她近了,听她说话多了,才发现那只是天生偏冷的音色,其实她的语调娓娓动听,甚至尾音还有几分轻微上扬的软糯感。   她偏着头教狄娅魔法,由于是在自己的寝宫,并不很注意仪态,长发只用一根笔随意地盘起,如云般压在她的脑后,随着她倾身指点狄娅,墨发随之散落了小半,垂在她如云的香肩上,划过她精致的锁骨线条。   夏尔看的有些痴了,不自觉地抬起手,帮宋如把长发顺到耳后。   宋如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都说了不要做这种仆人做的事情,怎么?学魔法还不够让你秃头吗?”   夏尔连忙收回自己的手。   但她的长发留下的触感,还在他的指尖烧着。   宋如厉声训斥道:“专心学习!如果你实力不够强,你这个所谓的圣骑士,只会丢黑暗王国的脸。”   垂下的长发是有些不太舒服,她拿出一根新的笔杆咬在嘴里,重新伸出手去盘发,扶正了耳后垂坠的发髻,先把原本那根笔杆扎实,又把新的笔杆也插好,这一下就很稳啦。   抬头又发现夏尔在盯着自己看。   宋如正打算开骂。   夏尔连忙低下头,拿出一支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运算那些魔法原理。   宋如:“算你识趣。”   可即便低下了头,即便满眼看的都是魔法的奥术原理,直直地往夏尔脑海里冲的,还是宋如刚才轻咬笔杆的样子,嫣红的唇,饱满又水润,被笔杆压下去一片,那样绵软。   让人真想……   冒犯、亵渎、卑劣、肮脏这样的字眼充斥在夏尔的脑海里。   就连她由于生气,斜来瞪他的一眼,都让他觉得心像是被酥塌了一大块。   好了,夏尔,快好好学习!别让主人讨厌你。   或许我应该去做个手术。   听说有一些手术,能让人完全失去性征。   譬如割掉?   回头问问吧。   总之,不能老是这样。   会被主人喜欢的魔侍优点里,绝对不会有随时随地想对她发情这一点。   那时夏尔还不知道,因为他是魔龙。   龙性本淫。   纯洁的爱,对于魔龙而言,原本就是在违背自己的本性。   后来他知道,自己是本性暴虐又荒淫的魔龙。   在无数个深夜里,他在巨龙的巢穴之中,一根根剖出自己的龙骨,把它们泡进岩浆里清洗,幻想着这样就能洗去肮脏的本性。   他想要站在主人身边。   成为像楚渊或是王玄之那样的君子。   他想要成为被她所偏爱的那一个。   当然,要在更久以后,夏尔才知道。   哪有什么君子不君子的,他们只是演技比他更好!   听到宋如那样斥骂夏尔,狄娅小小的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一抖。   在她关于人类的记忆里,接下来就是殴打了。   狄娅等着宋如打夏尔,或是她自己被打。   但是宋如没有,她只是继续为狄娅讲述那些魔法原理,声音仍旧是那样温柔,“海梦回音你听明白了吗?它还不适合你目前的层次,你不必完全施展它,只要能——”   说话间,外面传来伊卡贝娜的声音,“女皇陛下,狄娅在这里吗?我循着她的气息找到这里,想要为她检查身体。”   宋如请伊卡贝娜进来。   湖水自然地向两面分开,一条笔直的路出现在伊卡贝娜的脚下。   她还带着一些体检资料,拿给宋如看,“其他鲛人族女孩都做过全身检查了,更多是皮外伤,精神力也受到了一些损害,而且她们可能会有一定的创伤后遗症,这是心理方面的原因。”   宋如的城堡里就有一间医务室。   伊卡贝娜请狄娅躺在手术床上,取出工具帮她检查身体。   狄娅颤颤巍巍地躺了下去,墙面的四壁和床上铺的床单都是一片惨白,就像她的心情。   她握紧了拳头。   果然她们总会来折磨我的。   就像血手会那样。   已经折磨过我的同族了吗?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实力弱小,就要挨打。   狄娅,你要变强,强到没有任何人能够欺凌你!   可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伊卡贝娜的动作十分温柔,她用探照灯的时候,都怕晃着狄娅的眼睛,“闭上眼,一小会儿就好……好了,可以睁开了。”   等所有检查结果都出来以后,拿着那些还带着墨香的资料,伊卡贝娜脸上的神情一点也不沉重,反而还笑了一笑:“狄娅的身体一点问题也没有,她之所以看起来和其他鲛人族女孩外形不一样,只是因为精神力太过强大了,目前的身体还无法容纳自己的精神力,所以才逸散到了头部,甚至于扭曲了她的血管,等她的实力慢慢变强,把精神力收回冥想空间就好。”   宋如:“原来是这样啊。”   书里,狄娅出场的时间还要更晚,想来那时她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自如地掌控精神力。   伊卡贝娜扣上笔帽,把钢笔放在白大褂左胸口的口袋里,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该吃晚饭了,你今天不会又没吃饭吧?”   宋如确实没吃。   她自己懒得做饭,就只随便喝了点营养液。   伊卡贝娜:“想吃点什么?”   有人送上门来给做好吃的,谁还愿意再喝那些一点味道都没有的营养液啊!   宋如:“吃什么当然是由厨师大人决定啦,不做饭的人不配哔哔赖赖。”   “你啊。”伊卡贝娜摇头笑笑,脱下白大褂,用消毒手洗干净双手,走向了厨房。   从前宋如的冰箱空荡荡的,这些都是伊卡贝娜强行给她塞的食材。当然,冰箱也是用魔法实现的。   夏尔去厨房帮忙,宋如继续教狄娅魔法。   外面有黄油在平底锅里化开,煎牛排时的轻微哧啦声响,宋如深深地嗅了一口那种香味,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   宋如问狄娅:“出锅的时候应当还会挤一些柠檬汁在上面,这样牛排会更鲜嫩,也能去腥,你能吃得惯吗?”   狄娅乖顺地点了点头。   事实上,她既不知道什么是柠檬,也不知道什么是牛排,更不知道什么是去腥。   她对人类的食物,印象里就是很难吃,非常难吃。   每次血手会给鲛人的食物,都是他们吃剩下的,随便混做一堆,就像猪饲料一样,倒进泔水桶里,喂给她们。   吃饭简直就是受刑。   如果不是为了活下去,那种东西狄娅一口也吃不进去。   当她走进餐厅的时候,明显被震到了一瞬。   玉石制的餐桌上,摆满着各式各样的食物,色彩搭配看起来非常好看,每一道菜都十分诱人。   宋如毫不掩饰对伊卡贝娜的夸赞:“您的厨艺真是太棒了!”   伊卡贝娜:“烤羊排是夏尔做的,他也做了其他的主菜。”   宋如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了:“还有我最爱喝的浓汤~”她的味蕾还记得那种奶油、蘑菇、牛腩、胡萝卜、番茄一起熬开的香醇。   四人落座。   夏尔帮宋如切羊排。   狄娅不会使用人类的餐具,宋如塞给她一个小勺子,“挖着吃就行啦。”   狄娅本来是抱着,因为打不过别人,所以人家让我干嘛就得干嘛的心情,舀了一口浓汤放进嘴里。   但只喝了一口,她就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食物?为什么这么好喝!   从小到大只在海里生吃鱼的狄娅,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味觉体验。   她傻呆呆地举着勺子,甚至忘了下一步该去做什么,只是反复回味着刚才那种味道。   宋如把夏尔切好的羊排,推到狄娅面前,还递给她一把银叉子,“用叉子叉这个吃。”   夏尔一点也不介意,宋如把他切好的羊排给狄娅,而是重新给她切了另一份。   伊卡贝娜:“好像做的有点多,不知道咱们四个人能不能吃完?”   宋如:“有夏尔在。”   夏尔可能吃了!   自从上次他被伊卡贝娜的魔法失控伤到,差点死掉,反而觉醒了龙神血脉之后。   他的血脉之力,就在一步步苏醒。   看他那对双翼就知道啦,原来长得那么小,现在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酷炫了!   他本来就吃得多,现在龙神血脉苏醒,吃的更多了。   不过伊卡贝娜现在的魔法感知,还是个大问题,该怎么帮她修复呢?   狄娅吃的也并不比夏尔少。   她明明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黑暗王国的糖衣炮弹,我不能多吃,说不定里面就有毒呢。”   可是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把宋如递过来的食物全都吃的干干净净。   当她拖着吃的太撑的身体往内海游去的时候,甚至都因为肚子吃得太过圆滚滚,严重影响了她的速度。   我可是打从出生开始,就游得最快的鲛人!   美食果然是人类的糖衣炮弹QAQ   一回到内海,鲛人姑娘就把狄娅围了起来,“狄娅,你吃披萨吗?刚才一直找不到你,乔治爷爷带我们去吃自助餐,我们就给你留了一些,放在了海边的礁石上。”   “我给你带了奶油蛋糕,奶油真的是这世上最美妙的食物!没有之一,我简直无法形容奶油在舌尖化开的那种幸福感受。”   “当当当当~我这里还有樱桃、草莓、蓝莓……反正所有水果我都替你拿了一份,你看你要吃什么呀,其实我本人是强推樱桃哒,不过酸酸甜甜的草莓也不错哦。”   看起来今晚吃过自助大餐的鲛人族小姑娘们,比狄娅还要更加了解人类的食物了。   狄娅:TAT   你们走开!   不要再拿人类的糖衣炮弹腐蚀我的意志。   我真的吃不下了呜呜呜呜。 第139章   混乱大陆。   光明学院。   一个身穿灰袍的老者, 在法师塔里祈求:“来自星空之上的伟大存在,于命运洪流中逆行的不灭之光,主宰厄难与恐惧的黑暗女皇, 我向您祈求,祈求能进入神秘的第八号典当行。”   伊卡贝娜第一时间通过原初魔戒联系宋如,“是灰袍大贤者, 我不敢出现在他面前,怕被圣魔导境的他看穿我真实的修为。”   宋如:“让我来。”   当初这句尊名, 是阿琉斯和宋如一字一句想出来的。   阿琉斯说:“尊上,您的尊名必须能够对应到自己, 这样才能听到信徒的祈求。”   但恐怕这样一句尊名,也足够灰袍大贤者认出, 宋如就是出现在迷雾山脉那场神战的神明之一了。   随着最后一缕白发燃尽, 灰袍大贤者的意识出现在第八号典当行,被黑雾萦绕的宋如就坐在长桌背后, 大贤者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觉得神秘又强大。   宋如对大贤者指了指桌子对面的椅子:“坐。”   大贤者:“收集羊皮卷碎片的人越来越多,我猜想到或许是出自您的授意。”   宋如:“当时魔潮的最终战爆发, 我的弟弟冥神和亚瑟王一起, 将魔潮封印在深渊之中。祂因此陨落,当时被祂使用的神圣之剑, 也回归神秘之地。那是我的哥哥太阳神, 特意为神圣之剑建造的一处密地, 除了祂本人无人知晓。太阳神曾经预言过, 魔潮或许会再一次席卷混乱大陆,因此留下一份藏宝图,指引后来者找到神圣之剑。岁月流逝, 世事变迁,那份藏宝图,也就成为我现在寻找的羊皮卷碎片。”   她这番话,等于是间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五位旧神之一的原初女巫。   灰袍大贤者:“我原本也有一张的,早知道您在收集,应该留给您的。”   宋如啊哈哈哈哈。   你恐怕还不知道吧,你那张羊皮卷碎片就是最关键的一张啊!   我现在找羊皮卷碎片闹的这么声势浩大,就是因为你把你那一张出手了,这才是一切的起点。   还好隔着黑雾,大贤者看不到宋如现在,逐渐面部管理失败的表情。   宋如:“我刚刚从寂灭中复苏,之前只能勉强向女巫村下达一些神旨。”   大贤者恍然大悟:“难怪当时莉莉丝会向我询问羊皮卷碎片。”   宋如泪目。   可以!   圆上了、圆上了,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我的谎话终于圆上了!   大贤者:“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为您寻找羊皮卷碎片!”   宋如含笑目送他离开。   心里想的是,“啊,从祈求地点来看,在外游历的灰袍大贤者,都已经回到光明学院了,这样想想,就快要开学了啊。”   并不想开学QAQ   不管宇宙时间和空间怎样变幻,宋如身处何方,讨厌开学都是全人类的共性。   ****   索伦帝国拍卖会当天,黛茜原本想去寻找索伦三世,却听闻他有事离开王都。   次日,刚一听说他回来,她就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由于跑的太快,长发散落,甚至于都没了往日里公主的高贵仪态,“父王在哪里?”   索伦三世正在打高尔夫球,几位大臣和他的情妇在旁边陪伴着。   他揽着情妇的腰,手指在她身上撩拨,惹得她一阵娇笑。   他的全部精神都用在眼前这位娇客身上,哪有什么心情打高尔夫球啊,只不过随手挥出去几杆子。   当然了,能受到索伦三世宠信的近臣,本来就或多或少都有马屁精成分,一个比着一个盛赞国王打的很好。   黛茜匆匆忙忙跑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黛茜强迫自己的视线,不去注意被父亲揽在怀里的那个少女,她看起来甚至还没有自己班里的同学大!   对国王行礼后,黛茜直接说出来意:“为什么要通过允许人口买卖的新法典?”   索伦三世并不理会黛茜的质问,目光挑剔地看了她一眼,“你看看你自己,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哪有一点公主风范?你应该好好学习一下礼仪,从今天开始,你就不要出去了,留在王宫跟礼仪老师学习吧。如果你学不好礼仪,也不必再去光明学院了。”   黛茜先是愣了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那些想要购买鲛人的贵族,来找过您了?”   索伦三世:“你滥用职权,损害程序正义,破坏帝国拍卖行一年一度的拍卖会,让我丢光了脸!只是罚你学礼仪,有什么不应当?还是说你要叫你舅舅来给你撑腰,因为你一人挑起索伦王室和兰彻家族的争端!”   黛茜:“可是您关注的重点根本不对啊,我想要与您探讨的是,我们不该通过人口买卖这样的新法典!”   索伦三世强势地挥了挥手:“来人,把公主带走,关进神殿里,什么时候她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放她出来。”   护卫冲向黛茜。   黛茜冷傲地看了他们一眼,“不必你们,我自己会走。”   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父王,您真的让我很失望,没有哪个小女孩,不把父亲视作英雄,我从小听着您怎样南征北伐、打下索伦帝国领土的赞歌长大。曾经的旧朝罪行罄竹难书,其中最臭名昭著的一点就是人口交易,我不信您不知道这一点。到底那些赞歌本来就是假的?还是曾经的屠龙者,终有一日也变成了恶龙?”   索伦三世狠狠地把手里揽着的情妇推倒在地上。   他是第五阶战士,情妇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少女,当下就受了重伤,额头上向外流血。   索伦三世不再看她一眼,随意吩咐道:“换露希过来。”   他在嘴里咒骂着兰彻家族:“兰彻家族翅膀真的是硬了,我给他们封地,免除他们的赋税,将现任领主加封为公爵,他明明都比王室富有了,却还从帝国领着皇饷,这还不够吗?他居然在财政部里安插人手,抽冷子捅我一刀,坏我好事!如果我们和十二国同盟,因为此次拍卖会失利起了间隙,他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在场的大臣对视了一眼。   明明每个人心里都跟明镜一样。   兰彻家族的领地是人家自己打下来的。   当年兰彻家族如果继续壮大下去,未来未必不能与索伦王室争锋,是索伦三世用王后之位,和兰彻家族联姻。   以上他所抱怨的这一切,全都是当年他为了联姻,主动向兰彻家族许下的条件。   这些大臣是最清楚索伦三世的本性到底是怎样的人。   他是个政治家,彻头彻尾的政治家,冷血无情。   他想和兰彻家族翻脸了,他盯上了日益富饶的兰彻家族领地。   众人纷纷为索伦三世出谋划策:“或许我们可以派血手会,暗杀兰彻公爵。”   索伦三世何尝不想?他甚至已经实行过好多次刺杀了,可惜回回都败北,“我这个妻弟,从来不离开他自己的领地,去年我说帮黛茜庆祝生日,他都不肯过来,更别提例行的觐见君主了,他回回都称病。他的性格太谨慎了,只要他待在兰彻领地一天,那里的子民就誓死保卫他,他身边人才济济,居住的地方还布置有大量的魔法防护阵。”   兰彻领主位高权重,假使不是性格这样谨慎,早就死在索伦三世这个阴险的政治家手里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血手会刺客军团刺杀黑暗王国圣骑士失败的消息传来。   索伦三世举起手里的高尔夫球杆,把现场的一切全都砸了个稀巴烂,仍旧无法发泄自己的怒火,这些朝臣打不得,最后他就把球杆伸向倒在地上的情妇,一边抽打一边痛骂:“都是些什么废物,一整个军团,不是那什么圣骑士一个人的对手吗?”   少女的惨叫围绕在每个人的耳边。   她是因为嗓音动听被索伦三世选中。   之前不是没有大臣想过,等索伦三世玩腻了她,就把她接到自己府中。   这一下什么兴致也没了。   满脸是血的少女,怨毒地看着索伦三世。   显然还想不明白,为什么前一秒还把她当成眼珠子那样珍视的男人,一下子就变成这样暴力的恶魔。   索伦三世终于冷静下来:“告诉罗坦帝国,就说这批鲛人,我们本来要送给他们,结果却被黑暗王国半路截胡了,或许能让他们针对黑暗王国。”   他扔开手里的球杆,把那个打到半残的情妇踢到一旁,端起一杯红酒,抿了一口:“黑暗王国的底细,还没查清吗?不是让你们想办法接近圣骑士?”   大臣答道:“我们甚至都为他打开了穹顶,可他关于自己的事,丝毫也不透露,活像个哑巴。这人想来应该一直都身处高位,对于我们所有的巴结和奉承全都处之泰然。”   只能说他们无意之间真相了。   夏尔还真就是个哑巴。   索伦三世默念着黑暗王国这个名字,有什么从脑海里一闪而过,他马上问道:“女巫村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大臣答道:“封魔法阵封锁着女巫村,只有光明学院和兰彻家族都往女巫村寄过信,还有伊卡贝娜的女儿所收的魔侍,一个低等哥布林进入了女巫村。”   索伦三世当然不会把区区一个哥布林放在眼里,这种低等地精,他即便是赤手空拳都能屠杀一大片。不过会把这种玩意当成魔侍契约,伊卡贝娜给我生的那个女儿,真有传闻中那么强大的魔法天赋吗?   索伦三世做出判断:“应当不是女巫村,女巫村不可能有黑暗王国这样强大的实力,他们也无法离开女巫村,女巫之心还在我的手上,他们绝不敢轻举妄动。”   满身是血的情妇被护卫抬了下去。   年轻又漂亮的露希,走向索伦三世:“陛下,您怎么皱眉头了呀?”   索伦三世重新揽住情妇的腰,就连姿势都跟对先前那个一模一样,调笑道:“大概是因为你没有陪在我身边。”   没人再提起之前的事,除了被砸的稀巴烂的休息区和地上那一滩血迹,这里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   神殿的大门紧闭着,到处都黑漆漆的。   黛茜蹲坐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冬日十分寒冷,她抱着双膝。   只有阿琉斯还会一直和她聊天,试图宽慰她的心情。   不知道过去多久,应当午饭和晚饭的时间都过了,黛茜又冷又饿,嘴巴里也干干的。   外面传来庆典的声音,索伦三世又在开那些奢华的舞会。   像是一整个王宫,都把黛茜这个公主给遗忘了。   或许她在他们眼里,本来也不是什么尊贵的公主殿下,只是索伦三世立起来彰显索伦帝国强大的一个标志,就像是那些对索伦三世歌功颂德的赞歌一样虚假。   直到王后回到王宫,神殿的门才被打开,她听到了母亲的声音:“黛茜,你在这里吗?”   黛茜冲过去,扑进她的怀里,忍了一天的泪水就这样夺眶而出。   她一面哭着,一面还不忘关心王后今天的行程,“您今天去看的那间由舅舅捐助的慈善基金,所建立的教会学校怎么样?”   王后:“不太好,原本拨给孩子们的钱,被某些政府官员侵占了。我查了一天也没有查出来到底是谁,他们官官相护。”   黛茜:“我又和国王吵架了,我接受不了新法典。”   王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当时我做了很多的努力,还是没有阻挡它被通过的进程。如果魔导师大人还在,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法典通过。”   黛茜:“是那位索伦帝国第一魔导师吗?我听说过她的英雄事迹,她是一位伟大的女性,她为什么要辞去大祭司一职啊?”   王后摇了摇头:“据说是厌倦了朝堂斗争,想要归隐山林,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她太神秘了,见过她的人屈指可数。她一直都是我的偶像,我曾经对你外公说过,想要成为像她那样的人,还被你外公嘲笑,说我就该安安分分地嫁人生孩子,怎么能和她一样在军中奔波?整天跟一群大男人混在一起,那有损闺誉。你知道的,很多贵族都不喜欢她,但她在民间和军界声望一向很高。”   黛茜:“如果我们能请她出山,是不是就能改变索伦帝国糟糕的现状?”   王后:“当然,这是她一手建立的帝国,她不会任由它滑向深渊。”   黛茜:“或许我有办法找到她,您听说过神秘的第八号典当行吗?我有一张羊皮卷碎片!”   王后的手温柔地抚过女儿的长发,“先吃点东西吧,我的孩子。一整个帝国的重量,不该压在你这样稚嫩的双肩上。”   黛茜气愤地说:“国王都不让我去上学了!”   王后:“是啊,光明学院快开学了,过几天我将你送到兰彻领地,你从那里出发,前往学校吧。”   ****   第八号典当行。   伊卡贝娜坐在长桌后方,听着黛茜的祈求。   金发碧眼的少女满脸都是虔诚,“请问我可以找到索伦帝国第一魔导师吗?哪怕是拿到她的联系方式也好,我这里有一张羊皮卷。”   伊卡贝娜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忪。   黛茜呼唤道:“隐者女士?”   伊卡贝娜回过神来。   索伦帝国第一魔导师啊,这真是一个过分遥远,也过分熟悉的称呼。   那时索伦三世从不让她对任何人提起真实身份,“如果让人知道你是个女巫,你的威信力将会大打折扣。”   伊卡贝娜全都信了。   现在想想可真傻啊。   黑暗女巫的身份,并不会损害帝国第一魔导师的威信力;恰恰相反,因为她太强,因为她取得的成就太过闪耀,反而能在一定程度上洗清世人对于女巫的污名。   假如他们知道,索伦帝国第一魔导师就是一位女巫,那么或许,当下一任女巫走出女巫村时,承受的将不再是世人的冷眼、咒骂和石头。   可是宋如为了保护伊卡贝娜,甚至不惜放缓黑暗王国发展的速度,她又怎么能只因为黛茜的几句祈求,就透露自己真实的身份,进而引起索伦三世的注意?   伊卡贝娜:“抱歉,第八号典当行无所不能,只不过是世人的谣传。事实上,即便是神明,也做不到全知全能,我无法满足你的交易条件。”   黛茜的碧眸里是难掩的失落,“或许我可以把羊皮卷碎片放在这里,通过你们来悬赏那位魔导师的消息?”   伊卡贝娜再次摇头:“抱歉。”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想,凭借那位魔导师对于索伦帝国的关心,应当不至于不清楚帝国如今的乱象。可她既然至今没有出山,就说明有自己的理由,或许还是不要去打扰她的平静比较好。”   黛茜被说服了,“您说的对,是我太自私了。”   伊卡贝娜:“你也是关心则乱。”   黛茜的语气郑重无比:“那么,我想交换一门光明魔法的攻击技能。这样下一次,再面对拍卖会当天那样的场景时,我起码可以站在那些弱小的受害者身前,为保护她们而战。”   宋如同时也在注视着第八号典当行。   她很清楚,黛茜从前的梦想一直是成为一名牧师。   在加入光明学院的第一天,奥修斯让每一个同学们做自我介绍的时候,黛茜高高地举起了自己的手,站在台前大声地说:“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牧师,治愈世间的疾病和苦痛。”   她因这个梦想而骄傲,她始终为这个梦想而努力着。   当初在迷雾山脉参加学院历练,黛茜甚至没有斩杀一只魔兽,她只是帮那些灵兽治愈伤势。   她那样柔弱,甚至那时候有很多读者在文下骂她是个圣母怪,永远立不起来。   可现在,这个女孩想要开始学习攻击魔法了。   每个人都在变化,在命运的洪流之中,没有谁是一成不变的。   伊卡贝娜会变,黛茜会变,夏尔会变,包括就连宋如自己,其实也在改变着。   宋如对伊卡贝娜说:“交换给她那门极光圣术吧。”   伊卡贝娜:“这是您从太阳神那里获得的第六阶大禁咒,只是一张羊皮卷碎片并不足够交换。”   毕竟这世上除了宋如,谁也无法破解羊皮卷碎片。   羊皮卷碎片拿在别人手里,就是废品。   就连现在的阿琉斯,因为神魂太过虚弱,都没办法破解。   宋如:“没事,给她吧。”   以后男女主联手打怪,宋如就是被刷的那个大boss,男女主当然越强越好。   伊卡贝娜对黛茜说:“好吧,你受到神明的眷顾,祂赐给你一门第六阶光明禁咒。最好不要在外面提起,不然其他人会怀疑第八号典当行的公平性。这里面有超出交易的部分,纯粹是出于神明的恩典。”   黛茜激动道:“我就知道神明眷顾我,黑暗女皇就是我们家女巫阁下,对吗?”   宋如:“!!!”   这位少女,请你住口。   我好不容易才骗到灰袍大贤者的。   请你不要拆穿我费了这么大力气才披好的马甲!   话说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伊卡贝娜远比宋如更加淡然,只是笑了一笑,温柔地指责道:“这是一种很无礼的推测,你不应当冒犯神明。”   黛茜连忙道歉:“啊,抱歉,这完全源自于我的直觉,我不该乱说话的。”   宋如:TAT   女人的直觉真可怕。   它们在某些时候甚至是超越理性的,但又奇准无比。   黛茜向伊卡贝娜行了一个公主礼节,“那么,隐者女士,再见啦。”   回到王宫之后,她的手里就捧着一本魔法典籍,正是《极光圣术》。   ****   黑暗王国。   海底世界。   鲛人居住的地方和开往水底的地铁站,只用了几天就建成了。   反正宋如是深深地见识到了,什么叫伊卡贝娜魔法速度,简直不输我基建大国的天朝速度!   蒂娜来找鲛人族玩耍,当地铁开进水中,亲眼见到那些水晶宫殿,震撼到她把眼睛都看直了,“我们黑暗王国这是打算发展旅游产业吗?国民们的住宅修建的过于漂亮了好吗?”   狄娅对蒂娜吐了一个泡泡,泡泡把她完全包住,让她在水底也能像陆地上那样呼吸。   鲛人族女孩一左一右地牵起蒂娜的手,带着她游啊游的,游进了水晶宫里。   日光透过红色的珊瑚林,打在透明的水晶宫殿里,在幽寂的深水之中自有一种绚烂。   里面的家具被伊卡贝娜使用了特殊的附魔手段,有些能够隔绝水,有些又能完全融于水。   设计最精巧的就是厨房和餐厅。   一半在水上,一半在水下。   她们甚至可以一边把尾巴泡在水里,一边吃东西。   排污系统做的也很精巧,确定不会污染她们日常居住的地方。   少女们围着开放式的吧台,开启了一场茶话会。   蒂娜:“你们以后要做什么工作啊?”   鲛人女孩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女皇陛下说要为我们成立一个文艺团。”   “不过大剧院还没修好,所以我最近暂时在纺织厂上班,我好喜欢纺织厂啊!看着那些漂亮的花色从自己手里染出来,别提多有成就感了。”   “我在咖啡馆工作,最近还学会了怎么给咖啡做拉花。那种感觉太美妙了,我甚至还为做咖啡创作出了一首歌,到时候大剧院建好,你一定要来听啊。”   蒂娜:“我不能现在就听嘛?比他们都更早听到抢先版~”   “不行不行,还没有排练好呢,你到时候再听嘛~”   鲛人的声音一个赛一个的娇气,仿佛是没有承受过任何来自这世间的苦难,又回到了曾经在大海里那一座平静的家园。   大家在黑暗王国,好像真的待的很开心。   狄娅从前对人类有很多偏见,都是拜血手会所赐。   可是黑暗王国这些人,让她意识到了,即便是同一个种族之间,人类和人类也是不一样的。   广播里响起猫头鹰伊万的声音:“狄娅听得到吗?女皇陛下喊你上课啦!”   鲛人女孩对蒂娜说:“狄娅不和我们一起上班,她成了女皇陛下的学生。”   这件事蒂娜也有所耳闻:“我听执政官阁下说,狄娅的精神力十分强大,是个修炼魔法的好苗子。”   狄娅对她们挥手:“我先过去了。”   大家嗯嗯地点头,“晚上等你一起吃饭呀。”   狄娅来到湖心岛的时候,宋如正在和夏尔对战。   女皇陛下和圣骑士,打架十分频繁,几乎是每天都要交手很多次。   狄娅仰着头看,宋如的魔法杖中飞出一道风刃组成的墙,把夏尔牢牢锁在其中,他张开双翼,如果是狄娅,一定无法在这种剧烈的狂风中保持身形稳定,她认出这是攻击类的风系禁咒——末日风暴。   但夏尔飞得很稳,他那双华丽的纯黑色羽翼张开,如同天神一般降临。他使用的是黑暗魔法里的辅助系技能,吞噬漩涡。这个技能本身等级并不高,是夏尔仗着肉身的强横,抵消了大半部分风暴,其他风暴都在漩涡里消弭于无形。   宋如看起来很开心,停下手里的攻击,“夏尔,你能想到用辅助系技能,这很聪明。如果只用防御系,凭你的等级是挡不住我的。”   夏尔又被她夸得红了脸,还好戴着盔甲,遮住面容,她什么也看不到。   宋如每天都跟夏尔对战,就是希望能让他熟悉她的每一个技能,方便在终极决战里胜过她。   千万别做出魔尊那种蠢事,用一个一次性终极技能,只换宋如的一个纸人替身小技能。   见到狄娅过来,宋如更开心了,她从口袋里取出一块手表:“我在百货商行里选的,你看看喜欢吗?有了这块手表,下次你就知道上课时间了,不用伊万再去喊你。”   夏尔眼巴巴地看着那块手表。   也想收到主人送的礼物QAQ   那是一块很漂亮的女士腕表,小巧而又精致,它的表盘中晕染开渐变的水彩色,如同大雪初霁之后,浮现于晴空中的彩色霞光。镜面是剔透的宝石,而且具有防水的效果,数字的造型是狄娅刚刚学会的罗马数字。   宋如只教狄娅魔法课程。   黑暗王国有扫盲班,鲛人族姑娘们都会去那里上课,也会拽着狄娅一起去,罗马数字是在那里学的。   这是狄娅第一次收到来自人类的礼物。   她盯着那个表盘看了好久。   宋如以为她不会佩戴,帮她把腕表戴好了。   狄娅听着手腕处传来的,指针滴答滴答的声音,看向宋如的眼睛如同初生小鹿一般茫然。   新一天的魔法课程已经开始了。   宋如是一位偏心的老师,对于夏尔格外严苛。   但对狄娅却很宽容。   好在夏尔从不介意这些,不然这要真是一个师父收了两个徒弟,却这么明显的区别对待,宋如早就被挂在黑暗王国的论坛上diss偏心了。   中午休息的时候,狄娅有些困,宋如就给她在房间里画出了一片水池,让她小睡一会儿。   狄娅躺在水池里,这里温柔的像是母亲的怀抱,她手指抚上宋如送的那块手表,不知道为什么,陡然就问出了那一句:“老师,您可以给我讲一个睡前故事吗?”   问完她就后悔了。   狄娅你都在想些什么!   说到底,你们这些鲛人,也无非就是黑暗王国的阶下囚。   或许黑暗女皇只是一时兴起,教你魔法,做个什么小实验吧。   你不会真把自己当成女皇的学生了吧?   宋如其实不太擅长讲睡前故事,想了想之后,给她讲了从前对小宋晏讲过的关于猪猪侠的故事:“森林里住着一群小动物,大家都很不喜欢小猪猪,觉得它呆呆笨笨的,谁也不肯带它玩,有一天狼来了,小猪猪勇敢地赶走野狼,成为所有人心中的大英雄。小动物们都来跟小猪猪道歉,称赞它的勇敢,小猪猪还交到了好朋友,小狐狸带它去爬山,小兔子给它送来胡萝卜……”   狄娅很不理解:“大家对小猪猪都不好,为什么猪猪侠还要救它们?就让它们被野狼吃掉不就好了?”   宋如被噎了一下。   不愧是你啊,狄娅!   咱们恶毒姐妹花的反派大旗,以后就靠你高举了!   但总得哄孩子睡觉吧。   宋如绞尽脑汁,最后换成西游记的故事。   狄娅听得津津有味,关于孙悟空如何拜师学艺,如何成为齐天大圣,怎样大闹天宫……   但等听到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下,等待取经人。   狄娅又不开心了,“猴子不是很强吗?怎么连佛祖都打不过?就这还当什么齐天大圣。”   宋如:“……”   可能前期的故事里,孙悟空的光环太重了,她以为他就是故事的主角。   这孩子听到孙悟空大闹天宫、无法无天的时候,是最开心的,反正是为了哄孩子睡觉嘛,吴承恩老爷爷对不起啦!宋如直接魔改了后面的故事,孙悟空自己打破了五指山,一路强强强。   把人家好好的四大名著之一,讲的跟网上爽文小说似的。   这一下,狄娅可开心了,拽着宋如衣袍的一角睡着了。   发现她拽着自己的衣服,宋如想要轻轻地抽出来。   但狄娅反而拽的更紧了,还发出了一道很轻的梦呓:“妈妈。”   小女孩的眉头很快就皱起,像是陷入了什么噩梦之中。   由于她的精神力太过强大,就连周围的人都被拉进了梦中场景。   血,红色的血铺天盖地。   狂暴的海上风浪。   头顶最上方是一个压抑无比的血红手印。   血手会单方面屠杀着鲛人一族,“老弱病残全都杀了,雄性不要,只留下年轻漂亮的鲛人族雌性。仔细别留下任何漏网之鱼,别让它们以后再繁衍了,越稀有才越珍贵。”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萝莉,被母亲抱在怀里。   从宋如的视角来看,那就是狄娅。   她真是好漂亮啊,所有鲛人女孩加在一块,都没有她一半的漂亮。   狄娅的妈妈,为了救下这些鲛人族女孩,死在血手会手中。   狄娅被抛到会长手里,“这个小的要杀吗?”   “算了,长得这么漂亮,养一养吧,以后一定能卖个高价。”   但狄娅一到陆地上,就变成了那幅丑陋模样。   血手会以为是水土不服,打算再养养看,毕竟他们见过她原本有多漂亮,那是举世难见的美人胚子。   其实真实原因是,狄娅亲眼看着母亲死亡,觉醒了精神力,她的身体尚且无法容纳这股强大的精神力。   书里,所有鲛人全都死绝了。   被血手会卖给那些贵族,残忍取乐。   狄娅因为面容太过丑陋,被贵族遗弃,逃过一劫。   她留下了极大的心理创伤,不敢再幻化出鲛人的模样,哪怕她后来强大到进阶圣魔导境。   不是害怕别人看到她的鱼尾会抓捕她。   而是她只要一看到自己的鱼尾,就会想到妈妈死去的那一幕,就会看到所有鲛人被折磨至死的那一幕。   那时候狄娅想要救她们,所以她哪怕被遗弃,还是游了回来,冒着自投罗网的风险。   可她救不了任何人。   小小的她藏在水底,眼睁睁地看着罗坦贵族那一场肮脏的狂欢。   柔弱的鲛人族少女。   对于那些猪狗不如的畜生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是狄娅从前无法想象到的黑暗。   人类真是一种肮脏至极的生物……   她亲眼看着所有同族死去。   那一天狄娅为了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把手塞进嘴里,生生地咬断了自己的手指。   这里不是人间。   从离开大海的那一天,她们所见的就是地狱。   狄娅哭着从噩梦中惊醒:“妈妈!妈妈!”   宋如温柔地抱住了她:“狄娅。”   狄娅的泪水大滴大滴地打在宋如的手背上,“老师,我要变强,很强很强,像孙悟空那样强,强到破开所有压在我们头上的手印。”   宋如:“你一定会变得很强很强的。”   怪不得讲个孙悟空被如来佛祖压在五指山下的故事,都会刺激到她。   唉……这乱世啊。   狄娅这时才算彻底醒过来,看见自己扑进女皇怀里,才意识到这是多大的冒犯。   随着她修炼魔法,强大的精神力日益被融合,其实说话已经不结巴了。   这时候却又被吓得结巴起来:“对、对不起。”   狄娅胡乱松开抱着宋如的手。   宋如rua了一把她的小脑袋:“那么,我们就来开启新一轮的学习吧,过几天我开学以后,你就要跟着女巫村的村民学习魔法啦。”   ****   最近,黑暗王国第一军医院接到一起切除生植器官的申请。   军医院的医生还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古怪的手术,谁也不敢接手,一路上禀到首席执政官伊卡贝娜那里。   伊卡贝娜看到申请人是夏尔之后,把她都给吓到了。   她把夏尔叫到办公室,旁敲侧击地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夏尔什么也不肯说。   伊卡贝娜只能自己猜,难道是哥布林的发情期到了,他怕冒犯到宋如?   一开始,夏尔来到女巫村的时候,伊卡贝娜十分偏执,那时候她自己心理状态不稳定,固执地认为宋如也喜欢他。   如今她慢慢观察,才发现不是那样的。   夏尔是真心喜欢宋如。   但女儿对他,好像只是对魔侍那种亲昵、保护和信任。   并无男女之情。   如果夏尔到了发情期……   偏偏宋如还整天喊他去寝宫修炼魔法。   夏尔这孩子也是挺惨的。   伊卡贝娜最终想到一个折中的方法:“也不一定非得切除吧,我可以给你一种抑制剂。”   夏尔的金眸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注射过抑制剂后,走出军医院的时候,夏尔整个人开心到走路都带着风~   我变成太监了,但我也开心了,噢耶!可以快乐地去找主人玩耍啦。 第140章   魔界。   先前闭关疗伤的魔尊出关了。   原本一片废墟的魔界, 如今重新建设的也算是有模有样,尽管赶不上伊卡贝娜那种基建速度。   门人弟子都说,这全是梵少主的功劳。   魔尊叹了一口气:“本尊先前对梵儿要求太过苛刻了。”   魔尊照旧在摘星楼设宴。   此次来的人可就远远没有当初的盛况了, 如今的魔教实力凋敝,一众高层死的死、伤的伤。   梵少主恭敬地侍立在魔尊的下首位置。   魔尊拍了拍他的肩膀。   青龙首座的声音响起:“老祖,属下来迟了!”   他匆匆迈入大殿, 跪在地上讨饶。   魔尊却闻到他的储物空间里传出的美味气息,“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青龙首座取出一个酒坛子, 透明色的酒坛,里面泡着一个死不瞑目的婴孩, 就像是普通人泡鹿茸或是虎骨那样。   魔尊只要一闻那酒气,就能分辨出年份:“你竟足足泡了三百年!”   青龙首座:“我一共给您泡了一万坛。”   他把算盘打的很响, 如今魔教正值用人之际, 谁讨了魔尊欢心,谁自然就能往上爬, 现在正是拿出这份珍藏的好时机。   小宋晏看的都快吐出来了。   魔尊喜食婴孩,如此变态的喜好,偏偏因为他是魔教的上位者, 下面的人为了讨好他, 就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那些婴儿何其无辜?   他们的背后的家庭又何其悲惨?   裴天落:“你讨厌青龙首座?”   小宋晏:“任谁都会讨厌他的。”   裴天落:“放心,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小宋晏:“?”   裴天落:“还记得我说过的吗?我们送王玄之一份大礼。”   魔尊高兴极了, 当场赏给青龙首座一瓶九转造化丹, “它能助你破开瓶颈, 直接晋升第六阶。”   青龙首座大喜:“谢老祖赏赐!”   造化丹不伤害青龙首座未来的大道, 他仍旧可以向第六阶合道期的中期、后期、大圆满期进阶。   对于其他人,魔尊可就没这么讲究了,他直接强行把他们的修为, 提升到第六阶。这种灌注魔灵力的方法,等于是绝了他们未来的修炼之路,但谁也不敢有丝毫异议。   魔尊封青龙首座为左护法,又把其他强行提升修为的人,任命为右护法、东西南北四部首座。   再选取更低一阶修为的教众,补上八大堂主、十六长老的位置,魔教总算显得不那么凄凉。   魔尊为什么急于提升众人的实力?   一方面是如今以王玄之为首的新仙庭势大,他需要更多强有力的下属,与新仙庭抗衡。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宋如,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少女太过强大,让魔尊有了一种巨大的危机感。   她上一次没有杀我,不代表下次不会杀我。   我不能把自己的生命,寄希望于别人的仁慈。   有这些下属在,起码可以把他们当做炮灰,下一次面对宋如时,又多出一线生机。   等把这些事全都处理完,魔尊才转向梵少主。   只见一瓶丹药,从他手里飞出,到了梵少主面前,“梵儿,你我师徒之间,莫要因为此前的小事起了间隙,这是疗伤圣药,你拿去用吧。”   他把梵少主打到几乎濒死。   如今却这样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小事”。   对于魔尊这样的上位者来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雷霆是责罚,雨露于奖赏,我给你的,你就得受着,别管是赏还是罚。   梵少主也像青龙首座那样,跪地称颂道:“谢师尊赏赐!”   他又说道:“徒儿这里偶得了一本秘术,献给师尊。”   从前他也没少干这样的事,他能讨魔尊喜欢,用那么快的速度就爬上神子之位,就在于总能献上得用的东西,或是功法,或是计谋。   魔尊:“哦?呈上来,给为师看看。”   魔尊翻开秘籍,用最快的速度看完,在脑海里反复推演,当场连叫了三个好字,“好!好!好!”   得此秘术,倘若能够祭炼成功,完全能够补上他在先前和宋如那一大战里损失的大乘期鬼王。   如此一来,他自然也就没有那样畏惧宋如了。   他已经知道,那个黄毛丫头手里有纸人替身这种逆天的替身之术,当然不会再让鬼王自爆,用自杀式袭击和宋如同归于尽,而会换成缠斗她,消磨她的神力。   魔皇霎时间龙颜大悦,又接连赏赐给裴天落许多疗伤圣药,就急匆匆地离开宴会了,走之前还不忘拿走青龙首座献上的那些婴孩泡出的酒。   即便是青龙首座如今被提拔成左护法,也能看明白如今的形势,这是梵少主重新得到了魔尊的恩宠。   青龙首座连忙给梵少主倒酒,“少宗主,您大人有大量,别怪罪小人。先前的事,即便我不提,等老祖搜魂过后,一样能发现是您想要为魔教建立奇功,结果却不小心放走了王玄之那一批人。我真的打从心眼里觉得,您所说的放长线、钓大鱼是一个顶顶好的计策。可惜偏偏遇上了王玄之,只能说既生瑜、何生亮啊!”   这一套遣词造句,真是把自己先前卖梵少主的行为,摘了个干干净净。   裴天落只是一笑,“不必如此诚惶诚恐,我不与你计较便是。”   明明梵少主只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面容,但青龙首座就是莫名地从他这一笑里,看出几分妖冶之感。   他吓得脚步都有些不稳,就连倒的那杯赔罪酒洒了出来。   感觉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上了!   那种将死之前的窒息感。   是错觉吧?即便是梵少主,也只是第六阶,如今我和他同为合道期。他再强,又能强我多少?总不能我在他手里连保命都做不到吧,更何况我随时可以向教主求救。   他怎么也不可能在一招之内就杀了我吧?   裴天落当然不会和青龙首座计较,莫说他本来就是故意放走王玄之,还有意替小仙庭收尾,那天是存心要拦青龙首座。   就只说,一个死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青龙首座在裴天落眼里,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不光是他,应该说魔教所有人,在裴天落眼里都是死人了。   你们都会死的。   小宋晏:“你到底要送王玄之什么礼物?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裴天落:“再等等,很快了。”   小宋晏:“你可真喜欢卖关子,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这一次,裴天落回答了他的问题:“等到魔尊因为修炼那门秘术,腾不出手来的时候。”   ****   从仙宫到黑暗王国的超远距离传送阵搭建好的第一天,王玄之就带着新一批的人手赶了过来。   伊卡贝娜也对他进行了真言术的测试。   确定这一行人全部没有问题,那扇纯黑色的浮雕大门才缓缓打开。   首席执政官伊卡贝娜,就站在门后,对王玄之伸出手:“远道而来的盟友,欢迎你的到来。”   王玄之并非没有来过混乱大陆,自然知道这是握手礼节。   他回握住伊卡贝娜的手,两人相视一笑,建交成功。   为了招待王玄之这位国家元首级别的大人物,黑暗王国准备了最高级别的外交礼遇。   比如,逛蘑菇林。   本来能和王玄之汇合,林远兴别提有多开心了。   结果一听到老乔治说蘑菇林,他又哇哇大吐。   自从去过一次蘑菇林之后,林远兴这辈子都不想再去第二次了!   蘑菇PTSD了解一下?   他竭力劝王玄之:“太子殿下,要不您还是别去了吧?”   王玄之笑道:“黑暗王国盛情相邀,我岂能不去一览美景?”   林远兴吐的不行了,冲他摆了摆手,“那我就不陪着你了。”   赵文林、巫姜、项军也同时在蘑菇林外围停下脚步。   最后只有王玄之一个人,跟着老乔治进了那片让人san值狂掉的蘑菇林。   像树木一样高大的蘑菇,如同一把又一把撑开的巨伞,大到遮天蔽日。   蘑菇表面的花纹色彩,如同毒蛇一样斑斓。   它们长着一条条肉芽,形状骇人。   所有的蘑菇上面,都有着密密麻麻的孢子,那种密集程度能让密集恐惧症患者直接尖叫。   被这种巨大、迷幻、昏暗、诡异的蘑菇林包围着,那一瞬间像是整个世界都在异化。   老乔治割开一片蘑菇,蘑菇一面流血,一面发出人类婴儿那样痛苦的哭声。   就像当初邀请夏尔那样,他向王玄之提出邀请:“尊贵的来客,要尝尝我为你挤的牛奶吗?”   王玄之笑着抿了一口牛奶,“多谢款待。”   老乔治嘿嘿一笑:“不愧是他们的领袖人物啊,你这心理承受能力,可比你那帮手下强多了。”   王玄之:“这是一项伟大的发明,不是吗?嫁接、杂交……把动物和植物杂交,简直是一项具有跨时代意义的发明。”   老乔治这一下是真的愣住了。   当初伊卡贝娜改良的向丰收女神祈求的咒语,只是缩短了蘑菇的生长周期。   是老乔治发现了其中堕落的神性,以此来勾连蘑菇和奶牛。   其实就连女巫村的好多人,也都是只是看个热闹,大家各自钻研自己的发明,对别人的发明了解的也不是那么面面俱到。   万万没想到,却被只见了第一面的王玄之,一语道破其中玄机。   可以啊。   这个新结交的盟友,有点东西,或许未来会成为我们黑暗王国一个强大的助力。   老乔治招待起来王玄之更加热情了。   还非要带着他去吃自助大餐。   王玄之从小吃惯了山珍海味,舌头很刁钻,对这些首次接触的异国他乡美食,也能点评的头头是道。   端着自助餐盘,经过餐厅的一面墙时,他看到了墙上挂的画。   并不是那种名家名作。   而是一整面都像是孩童的涂鸦。   老乔治:“是康妮带的班级,她教孩子们画画,说要把学生的画都展示出来,好鼓励她们继续努力学习画画,她们画的很有童趣,对吧?”   王玄之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角落里的那一幅。   其实画的很不怎么样。   简略到画中人就像火柴人一样。   画里面是一座位于湖心的城堡,一个身穿黑袍的女性,一个身穿的铠甲的男性,还有一个长着鱼尾的小女孩。   小女孩在最中间,黑袍女士和铠甲男士一左一右地牵着她的手。   三个人脸上全都画着灿烂的笑容。   别问王玄之怎么看出来的。   人家画的就是这样:)   九十度旋转过来看。   也或者这样看(>_<)   那嘴角弯弯,眼睛弯弯的样子,只要没瞎,都能看出来是在开心地笑。   那张画的署名是:狄娅。   老乔治点评道:“冷不丁看上去,还有点像是一家三口,怪温馨的。” 第141章   老乔治带着王玄之在黑暗王国参观。   那当然不能错过鲛人的水晶宫殿这一处新建的景点啦。   两人乘坐地铁, 刚刚抵达水底世界,就看到水面剧烈地动荡着。   老乔治:“是女皇陛下在教狄娅学习水系魔法,检验她的学习成果, 我们稍等一会儿再上去吧。”   隔着地铁的车窗向外望去,海底世界瑰丽无比,红色的珊瑚林, 漂亮的钟乳石,当然最无法忽视的是鲛人居住的水晶宫殿。   此时, 由于水面动荡,透过那些涟漪般的水幕, 王玄之隐隐约约能看到三道身影,就是刚才那幅画里的三个主人公:黑袍女士、铠甲男子、鲛人女孩。   老乔治说很像一家三口。   水波荡漾的太过厉害了。   王玄之甚至看不清楚那三人的面容。   只觉得依稀有熟悉感。   什么熟悉呢?   穿黑袍的女性, 那种慵慵懒懒的姿态, 那种仿佛对一切都漫不经心的清冷和疏离……   不等他深想,传讯玉符忽然亮起:“玄之贤弟, 宋晏要有大动作了!”   这才是更加紧要的事,王玄之立刻向老乔治告别:“不好意思,家中有急事, 我先走一步, 咱们来日再叙。”   “没事,你先忙你的。”老乔治现在看王玄之有知己滤镜, 亲自把他送离黑暗王国。   就在他们刚刚离开没多久。   水底世界地铁口的水波完全平静下来。   透过水面就能看到, 身穿黑袍的少女, 面容绝美宛如在水中亭亭盛放的芙蓉花。   宋如没有戴面罩, 自从上次被夏尔见到真容以后,她就懒得戴了。   没什么好戴的,反正女巫村的人都见过她的脸。   她本来也不耐烦戴面罩面纱这一类的东西, 还不都是为了走剧情。   如果王玄之再晚上片刻离开,她今天怕不是得当场翻车。   一个替身梗,能瞒得住王玄之一时,但不可能瞒得住他一世。   接二连三的撞见和自己未婚妻一模一样的脸,就王玄之那种多智近妖的高智商权谋型男主,发现不了这里面的猫腻才奇怪呢。   宋如显然并不知道方才有多惊险。   她夸赞狄娅:“海梦回音,你现在施展的很棒了!”   不过很快,宋如就要开学了。   按照剧情,她还得赶回光明学院继续寻找新神。   到时候该怎么跟狄娅联系啊,宋如想了想,问道:“狄娅,你想把你的名字写上女巫村的族谱吗?成为我的追随者。”   如果说第一天来到黑暗王国,狄娅对这里的所有人都满是防备。   那么到了现在,她早就发现自己那些充满恶意的揣测有多可笑。   黑暗王国是真的接纳所有鲛人成为他们的子民。   他们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他们拯救了整个鲛人族的现在和未来。   女皇陛下也并不冷漠,只是在很多事情上很懒,和她不熟悉的人会以为她很难相处,事实恰恰相反,女皇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   ——我的老师。   大家都说我是女皇陛下唯一的学生呢。   这如果放在旧世纪,就是师徒情谊了吧?   历史课的老师说过,那是一种很贵重、很贵重的情谊。   狄娅把右手放在左肩,郑重无比地对宋如行了一个圣礼,“黑暗在上,我愿意终生追随于您!”   宋如:“倒也不必,以后一切尘埃落定,再把你们的名字擦去就好了,这只是方便联系。”   一听说要擦掉名字,夏尔和狄娅全都紧张起来,生怕被宋如抛弃,这一大一小,其实在某些方面很相似,都极其缺乏安全感。   宋如连忙安抚道:“当然啦,不擦掉也没事。”   反正到时候作为女巫的我都死掉了,你们自然也就不再是我的追随者了。   宋如平常老是宅在湖心岛,难得今天她为了给狄娅上族谱,出来了一趟,老乔治连忙抓住她:“这可是一场大事,咱们得给狄娅举办一场盛大的庆祝仪式。”   确实哦,当时给夏尔上族谱,还开全村大会了。   狄娅的仪式当然也不能太过简陋。   苏珊直接策划了一场露天的烧烤嘉年华。   这还是冬天的尾巴,室外挺冷的,原本并不适合在户外烧烤,但伊卡贝娜使用魔法,把山谷里的气候变得温暖如春。   大家围着篝火载歌载舞,旁边还用炭烤着各式各样的肉串。   这是自助式的烧烤,大家各自负责各自的。   宋如懒得烤,夏尔就帮她烤。   他烤肉的手艺真是一绝,当时在迷雾山脉的山洞里烤出的兔腿就特别香,现在又有这么多专程用来烤肉的调料,那就更是如虎添翼啦。   火舌噼啪地燃烧着。   夏尔动作麻利地在烤串上刷上蜂蜜。   宋如喜欢吃甜的,“多来点呀。”   夏尔的手稍微有些迟疑。   主人说的话,那当然是一定要听的啦!   可是夏尔照顾了宋如这么久,很清楚她的口味,现在这个甜度,对她来说其实是蜜汁烤肉里面刚刚好的。   宋如只是平常没有见过夏尔烤肉的过程,自然也就不会瞎指挥,今天坐在旁边看着,就开始嘴强王者。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多少蜜汁对应怎样的甜度。   太甜了会腻的。   夏尔苦恼地看了宋如一眼。   还好宋如原本也就是随便哔哔两句,注意力很快就被跳舞的村民吸引走了。   夏尔松了一口气。   不然他也很怕主人期待的烤肉,最后因为涂多了蜂蜜,只吃了一口就随便放在一边。   伊卡贝娜拍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本次烧烤嘉年华,一共有两个主题,第一,庆祝狄娅加入女巫村的族谱;第二,欢送女皇陛下和圣骑士离开,他们要去上学啦。”   宋如:QAQ   我不想上学。   我想留在黑暗王国,这里真的好神仙啊,各种意义上,住起来超舒服的,每天还可以看大电视。   伊卡贝娜为了让她有电视剧能看,特意买了兰彻领主妻子那些爱情小说的版权,找了女巫村的村民,和黑暗王国的子民一起,拍给宋如看。   狗血是狗血,不过也让人看得欲罢不能啊。   还好宋如是一个自制力很强的人,每天只看一集,就又去研究怎么帮夏尔变强了。   宋如啊宋如,你不能这么堕落,温柔乡也是英雄冢,别忘了你的目的是要重生回地球!   伊卡贝娜打开那本扉页古奥的书册,请狄娅被名字签到上面。   狄娅回头,看了一眼宋如,温暖的篝火映照着她的面容,发现狄娅的目光之后,宋如对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老师的名字很古怪,反正刚刚学习认字的狄娅,拼不出来那两个字的读音。   倒是宋如名字后面的夏尔,这个单词很好拼写。   原来我是老师的第二位追随者啊,狄娅这样开心地想着,歪歪扭扭地在族谱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老乔治兴奋地开了一个香槟塔。   晶莹剔透的高脚玻璃杯,在香槟酒色泽的映衬下,十分漂亮。   全场都在为狄娅这个女巫村新的一份子而欢呼。   今晚宋如没有饮酒,说什么也不肯喝。   喝酒真的误事。   她吃着夏尔递过来的烤肉,喝着果汁,听着大家聊在黑暗王国发展过程中的那些事。   有一些很有趣,也有一些很艰难。   不管多么艰难的事,大家都携手克服了,就像当年一起肩并肩在战场上作战。   从嘉年华离开,回湖心岛的时候,宋如低头看看四下的旷野,抬头看看闪烁的繁星。   很自然地回想起了在梦乡里骑龙的梦幻经历。   可能对于别人来说,听起来挺无聊的。   就这?   不就是骑个龙嘛。   但宋如从小到大的梦里,就是很想当个龙骑士啊。   就好想骑龙啊!   宋如:“夏尔,可以飞一下吗?”   她这句话问的没头没尾。   夏尔却一下子就听懂了。   他想到的也是梦乡里的事。   此时此刻,夏尔无比庆幸,前一段时间刚刚请伊卡贝娜为自己注射过抑制剂。   不然的话,我都不敢带主人飞呢。   这样亲昵的接触,总怕本性卑劣的自己做出什么失控的事。   现在好啦!   抑制剂就是坠吊的!   夏尔在宋如面前弯下身体。   宋如趴在他的背上。   夏尔长的太高大了,宋如身形太娇小了,当他张开那对纯黑色的华丽双翼,带着宋如飞上天空的时候。   宋如的体验真心和骑龙也还蛮像的。   夏尔飞的很慢。   晚风轻柔。   一轮很大很大的明亮圆月挂在他们身后。   依稀还能闻到烧烤嘉年华的香味。   内海里似乎有鲛人在唱着柔嫚的歌曲。   宋如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夏尔带着宋如飞到了湖心岛城堡。   她对他从来不设防,这里任何法阵都不阻挠夏尔的脚步。   夏尔先用一个悬空魔法,把宋如放置在空中,然后转过身,双手抱起她,用公主抱的姿势,动作温柔而又虔诚,把她放在了床上。   宋如的身体陷进柔软的床里。   夏尔恭恭敬敬地对她行了一个圣礼,在心中默念道:“主人,晚安。”   祝您一夜好梦。 第142章   魔界。   青龙首座原本正在密室里清点, 自从他晋升成为左护法之后,魔尊划分给他的势力范围,还有魔教一众教徒为了巴结送的重礼。   他脸上的笑意根本挡都挡不住。   忽然听到手下来报:“不好了、不好了, 鼠灾席卷了整个魔界!”   那一瞬间,青龙首座还以为,手下是在和他开玩笑:“区区一些老鼠, 我们堂堂高阶魔修,又有何惧?”   然而当他推开门, 见到那些铺天盖地的老鼠,如同蝗虫过境一般, 啃噬着魔极宗的一切,他几乎是立刻就要吓得退回去。   太可怕了!   那些黑鼠密密麻麻, 豆大的双眼猩红无比, 不管是牙齿和爪子,都比平常锋利了许多倍, 无情地收割着一切。   但青龙首座不能退缩,他如今是左护法,堂堂第六阶合道期强者, 还是老祖赐下圣药进阶, 岂能被区区一群老鼠吓倒?   他的魔灵力如同洪水一般,席卷向那些巴掌大小的黑鼠, 它们却悍不畏死, 受了刺激反而冲击的速度更快!   更可怕的是, 任何魔教教徒, 凡是被黑鼠咬上一口,就会立刻开始发病,他们浑身发热, 全身上下都向外渗着血,血肉一片片地掉落,死状极其恐怖。   “是鼠疫,这些黑鼠身上携带着疫病!”   青龙首座连忙在自己周身撑起防护罩,不让黑鼠触碰到自己,连滚带爬地往魔极峰而去,“老祖,救命!救命啊!”   当他抵达魔极峰时,就见到梵少主也站在魔极峰山脚下。   青龙首座以为,梵少主这次又要拦他,“少宗主,有上次的前车之鉴,我们还是立刻请老祖出关吧。”   梵少主让开半个身体。   青龙首座连忙叩击魔极峰的大门,那上面有能够联系魔尊的法阵,嘴里不停地叫着:“老祖、老祖!”   魔尊这一次的确听到了手下的呼唤,然而这门秘术太诡异了,正进行在关键关头,他根本腾不出手来,只能向他们下令:“不过是一些老鼠,你们先自己处理。”   但是魔界自打成立以来,数十万年未曾有过鼠灾,此次为何?   青龙首座只要回头看一眼,那如同海洋一般的黑鼠,就觉得灵魂都要窒息。   这是天灾!   人力难以匹敌的天灾。   青龙首座向梵少主求助:“少宗主,您一向智谋过人,还请拿出一个章程来。”   裴天落漫不经心地问:“章程,你想要什么章程?”   一把通体上下漆黑无比的镰刀,自他手心浮现。那把镰刀色泽纯黑到几乎泛着寒光,刀刃弯曲,刀柄处雕刻的花纹华丽而繁复。   这是裴天落的本命神器,死亡之镰。   青龙首座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武器,只觉得那把镰刀上的死气扑面而来,不自觉地倒退了一步,让他根本无法生出任何反抗的念头,哪怕如今已是第六阶,仍旧扑通一声跪地求饶,“别杀我,我上次已经跟您道过歉了,求少宗主饶我一命!我愿意给您当牛做马!”   裴天落似笑非笑道:“哦?是吗?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杀你了。”   他轻轻一扬手,手起刀落,就劈开了一个魔教教徒。那个第五阶化神境的弟子,只是刚一触碰到死亡之镰的一丝气息,就如同雪花遇到烈日那样瞬间消融。   青龙首座早就知道梵少主很强,但没想到他竟然强到这个份上!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这个弟子一定是感染了鼠疫,您怕他继续传播鼠疫,只能大义灭亲。”   裴天落:“是这样吗?那你要同我一起杀吗?”   青龙首座哪敢说一个不字啊,生怕配合的不到位,梵少主直接拿他这条小命也祭天了。   青龙首座怕梵少主怕到要死,但也有不怕他的。   新晋右护法眼见梵少主和青龙首座联手屠杀魔教门人,厉声喝道:“少宗主、青龙,你们在做什么!”   青龙首座:“他们感染了鼠疫。”   右护法:“鼠疫只对第四阶以下弟子,有致命伤害,你们杀的都是第五阶,他们能抗得过来的。”   裴天落:“就是因为第五阶不会死于鼠疫,才要我亲自来杀啊。”   右护法:“!!!”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位梵少主,一时之间根本听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青龙首座颤声发问:“鼠灾是您降下的?”   裴天落继续挥镰,斩杀魔教教众。他的动作没什么章法,像是压根没有修习过任何功法秘术,甚至连出刀的角度都随意无比,可就是招招毙命。   右护法高声一呼:“姓梵的有问题!鼠疫是他带来的,大家同我一起杀了他,拯救魔极宗!”   青龙首座却仍旧站在裴天落身后,“您这样做,一定有您的道理,或许是因为魔教出了什么问题,您这是在帮教主清洗教徒,我愿意追随于您!”   裴天落似乎是笑了一下,又似乎只是摇了摇头,“你是个聪明人。”   青龙首座在心里补了一句,聪明人往往能活得更久。   裴天落知道,待魔尊出关,青龙首座又会毫不犹豫地出卖他。好在,他一点也不在意青龙首座这种忠诚是真是假,他本来就不需要任何人的忠诚,无论真假。   那些攻向裴天落的第六阶合道期强者,被黑鼠团团围住,黑鼠变得硕大无比,甚至长出黑色的翅膀,如同蝙蝠一般袭来。   “这些黑鼠越来越强了!”   “随着那姓梵的杀人越多,黑鼠越强。”   “少宗主的气息也在节节攀升,这……这是即将要进阶第六阶的气息?”   “他之前竟然只有第五阶化神境吗?当初凭借化神境修为,就斩杀了一众合道期神子!强势成为魔极宗的少宗主?这是何等天纵奇才!”   裴天落的的确确是在变强。   这是邪神晋升仪式——主导天灾。   前世,他在神耀帝国降下鼠灾,黑鼠所携带的疫病,被人们称为黑死病。   黑死病极为凶险,传播无比迅猛,北境整整四分之一的人口,死在这场鼠疫大瘟疫之下。这比南北两境因战争而死亡的人加在一起,还要多上一倍。   那时候的人间,一下子变成炼狱。   黑鼠和疫病一同肆虐。   行人在街上,本来好好地走着路,可能突然就倒地身亡。   也可能一整个家庭,都在瞬间死亡,直到过去很久以后,才有路过的人闻着尸臭,发现他们的死讯。   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分钟、每一秒都有大批大批的尸体,被源源不断地抛往城外。   那些腐烂的尸体聚集的地方,又是新一轮疫病的发端。   裴天落被世人称为继承邪神力量的堕落神主,掌控黑暗的邪恶之主,行走在世间的天灾化身,疯狂灭世者。   那是他用一场又一场可怕的天灾,堆叠起来的凶名。这个尊名本身,就充斥着鲜血、死亡、罪孽、邪恶、疯狂……一切的一切。   祂就是真正的天灾化身!   尚在祭炼秘术的魔尊,这时候显然也意识到不对劲,质问裴天落:“你是故意的?你向本尊献上这门秘术,就是想要杀光所有魔教中人,给你自己提供变强的助力?你不想活了吗!本尊马上就能祭炼成功,到时候必杀你!”   他的身影,已经从那一团捆缚着他的秘术里,渐渐挣脱出来,越来越清晰。   小宋晏急坏了:“你还要多久才能完成晋升啊,万一魔尊冲出来怎么办?你之前算好,他突破这门秘术的捆缚要多长时间了吗?”   裴天落:“算不出来的,我只能模模糊糊地感知到,魔尊正处于哪个进程,当他被秘术捆缚的时候,就是我出手的时候。魔尊是第七阶巅峰,我从来没有到过那样的境界,又怎么会知道这门秘术会困住他多久?”   小宋晏倒吸一口冷气:“那你就敢当着魔尊的面叛变?他冲出来就会杀了你的,即便你晋升到第六阶半神境,也不是他的对手。”   裴天落的姿态仍旧闲适而优雅,随意地斩出一刀,将眼前的魔教弟子拦腰劈开,“所以就说,我是在赌啊,但凡有一分的可能性,就值得我拿命去赌。在命运这张牌桌上,我只是一个赌徒。”   小宋晏:“疯子、你这个疯子!”   当魔尊的身影彻底冲出秘术束缚之时。   裴天落也完成了邪神晋升仪式。   他卓立于虚空之中,如同海洋一般的黑鼠,叫嚣着冲向他的身体,它们睁着猩红发狂的双眼,撕扯着他的血肉,却又在将他整个人蚕食一空之后,完全融入他的身体里。   那个画面诡异无比。   无数黑鼠,或是体型壮大,或是巴掌大小,一只踩着另一只,如同构建出了一条登天梯那般,扑向裴天落。   这绝不像是那天的黑袍少女一样,白骨大军尊她为皇。   黑鼠只是贪恋裴天落血肉的邪神气息,那对它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它们想要吞噬裴天落,裴天落反过来想要控制它们,在这种无时无刻不在生死相搏的过程之中,达到一种诡异的平衡,看起来就像是裴天落支配着黑鼠。   裴天落的脸,在一次次被黑鼠吞噬、重塑之中,露出了本来面容,那是一张漂亮到无与伦比的脸,即便是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人,都会在他面前黯然失色。   即便周身都被黑雾笼罩,他的面色仍旧苍白到过分,菱形的唇瓣殷红,五官精致的像是画出来的,最好看的是那双紫色的眼睛,哪怕是比喻成紫宝石,都难以描述他的漂亮妖异。   魔尊彻底挣脱捆缚之时,最后一只黑鼠恰好融入裴天落的身体。   裴天落高高地举起那把寒光凛冽的死亡之镰,遥遥地斩向魔极峰最高处的那张王座。   “姓梵的,你胆敢杀光本尊所有教徒,本尊今日要你偿命!”盛怒之下的魔尊,大乘期巅峰的魔灵力,在整片魔界激荡。 第143章   ——半神阶!   这是真正的半神阶。   裴天落前世死前, 就在这个境界。   他握紧拳头,感受着那些在自己身体里充盈的神力。   黑鼠仍旧在吞噬他的身体,那种痛感如同摘胆剜心一般, 时时刻刻纠缠着他,但裴天落从来就不畏惧任何疼痛。   魔尊愤怒地嘶吼:“本尊今日开恩,亲手赐你一死!”   裴天落什么话也没说, 只是闷头和魔尊交手。   第一招,他倒退半步。   第二招, 他口吐鲜血。   第三招,他身形踉踉跄跄, 单膝半跪在地上,靠着死亡之镰的骨柄支撑, 才勉强没有跌倒。   魔尊到底还是太强了。   第七阶巅峰!   他是比裴天落原本需要面对的敌人, 天父还要更加强大的存在。   三招已然是极限。   再打下去,今天很有可能会交代在这里。   魔尊嘲讽道:“就只是这样吗?你不惜杀光所有魔教弟子, 就只是为了用你这条命,在你临死前,给本尊添这点小麻烦?”   裴天落的目的, 原本也不是胜过魔尊。   他的双眸中闪过一阵深邃的紫芒, 此前特意被留下没杀的那些第六阶魔道强者,包括青龙首座在内, 不自觉地对上他的双眼, 霎时间全都被摄魂术所控制。   魔尊防备地在周身竖起一层防御罩, 猜想梵少主是要控制这些合道期高层自爆, 为他拼得一线生机。   魔尊做好撑过这一波自杀式袭击,就斩杀梵少主的准备。   裴天落却忽而对魔尊掀唇一笑。   这笑容十分真诚,精致漂亮的紫衣少年, 笑时露出洁白的牙齿,那双紫眸微微弯了一弯,淡去了其中的邪气,只眼角那一颗如血般的泪痣,还提醒着旁人,他并不是什么真正无害的少年。   “来魔域这些天,谢谢你的款待了。我本该杀你,报当日凌辱之仇,不过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和她比起来,你根本就无关紧要。杀光魔教教徒,只是帮我进阶第六阶,反正你帮那么多人都进阶合道期,多帮一个我,算是全了咱们这段师徒缘分,我也不能白叫你这一声师尊啊,你说呢?”   下一秒,裴天落连同被他控制的傀儡,全都从魔尊面前消失不见。   这是连吃带拿的节奏吗?   杀光我所有门人弟子,利用他们完成晋升还不够?   临走还要带走我的合道期手下,作为傀儡,以后利用这些傀儡?   魔尊气得将整个魔界掘地三尺,暴虐的魔灵力如刀一般一寸、一寸刮过魔界所有领域,即便把整个魔域所有山川湖海全都碾为湮粉,也找不到他这好徒弟的丝毫气息。   岂止是没有裴天落的气息,魔界全部荒无人烟。   魔尊暴跳如雷:“人呢?”   可惜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回答他。   那些普通人,当然是早就被王玄之全都救走了,仙界和魔界本就是同一位面,两界之间来往非常便利。   王玄之此前在魔界留下很多后手,利用当时布下的重重计谋,小仙庭的骨干和仙界遗老,在魔尊闭关的这段时间,一趟又一趟前往魔界,救走那些平民百姓。   大家只以为是太子殿下算无遗策,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   没有人知道,其实是裴天落一直在暗中帮他们兜底。   裴天落贵为魔极宗少宗主,代替魔尊执掌魔教,倘若不是他为仙宫大开方便之门,但凡他有心与王玄之为敌,早就利用王玄之那些布置,反向收割小仙庭的人头了。   奈何对方的最高长官,都是我方派过去的卧底。   这让仙宫怎么输嘛!   偌大的魔界,如今就只剩下魔尊这一个大活人。   如果算上莲花化身的话,就是四个。   在莲花化身里吃瓜看戏的天帝,都忍不住笑出声了,“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女娲宫主也是一声轻叹:“当年魔皇杀死前一任魔尊,或许就该料到今日,会被自己所收的徒弟摆上一道。不以真心待人,如何能要求别人以真心对待自己?敬人者人恒敬之,杀人者人恒杀之。”   魔尊本来就在暴怒之中,听到这番话更是气得险些要吐出血来。   想他一生纵横仙凡魔三界,向来难逢敌手,任谁提起他的大名,不是被吓得闻风丧胆?   近日却频频失利,先是被王玄之这个旧天庭太子戏耍,杀死魔教大半高层,救走所有仙庭余孽。   又是被来历不明的黑袍少女吊打,打得他毫无反手之力也就罢了,偏还放话羞辱他!她离开前丢下的那番话,虽然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如今又是被梵少主这条自己养的狗,反过来给咬了一口!   到头来竟然只能跟莲花化身里的这三人发泄怒火。   然而,不管魔尊怎样攻击,那朵莲花都如同山峰一般屹然不动,仿佛是在静静地嘲笑他的无能狂怒。   ****   凡人界。   日光明媚,江山秀丽,风景如画。   青葱山峰环抱之间,江水从中穿过,水面烟雾蔼蔼,一只小舟在山风中远去,上面坐着一个垂钓的老翁。   隐隐能听到江上传来的歌声,那是姑娘们唱的采莲曲:“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裴天落信步走在山水之间,没有人能看到紫衣少年那道瘦削的身影。   小宋晏叽叽喳喳地说着:“你站在这里,是想要采莲花吗?回神殿送给姐姐!”   裴天落:“楚渊送花,我们也送花,学他岂不是很没有新意?”   小宋晏:“那你说个有新意的啊!”   这可难倒裴天落了,他从来没有追求过女孩。他没有喜欢过人,也不知道怎样表达自己的爱意,甚至于,他都未必会表达自己的善意。   裴天落思来想去,最后竟然不得不承认:“你上次送姐姐的那一室萤火虫,其实很有新意。”   小宋晏叉腰骄傲:“那当然啦,那可是我想了好久哒,你不许抄我作业啊。”   见裴天落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点子,小宋晏索性问他:“你说要送给王玄之的大礼,就是把魔尊杀成一个光杆司令吗?”   裴天落:“不完全是。”   小宋晏:“还有什么?”   裴天落:“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小宋晏最讨厌裴天落卖关子,那显得自己可笨了,明明整天跟裴天落待在一起,还看不懂他都在做些什么,“不采莲花就快点走啦,我想快点回去见姐姐。”   裴天落:“不能走,我在等人。”   小宋晏:“等谁?”   裴天落微微抬眸:“他们来了。”   铺天盖地的阵法瞬间将他完全笼罩。   和那阵法一起袭来的,还有一道剑光,好似要斩破苍穹。   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将裴天落围住,一出手就是必杀之招!   小宋晏:“是王玄之和楚渊!他们怎么知道你在这里?”   裴天落:“仙凡魔三界和神耀帝国,只有这一个接口。他们在别的地方,未必能找得到我,但在这里必定能堵得住我。如果我是王玄之,我会在这里堵人。你看,被我猜中了吧,他又跟我想的一样。如果王玄之也是咱们神耀帝国的人,被世人所恐惧的阴谋家,恐怕将会不止是我一个。这人表面看起来光风霁月,看似端方君子,其实心跟我一样黑,也说不定比我还黑。”   王玄之和楚渊两人,呈掎角之势站立,把裴天落围在中间。   这三人不管是修为还是相貌,各个都是举世罕见。   王玄之一袭白袍,丰神俊朗,温润如玉。   楚渊一身玄黑,仗剑而立,气质冷峻。   裴天落紫衣玉容,眉目如画,俊美邪肆。   他们谁都没有废话。   裴天落没有质问,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埋伏自己?   王玄之也没有长篇累牍地炫耀自己布置在魔界的种种后手。   这又不是拍电影,到了大决战,先让反派嘚瑟几句,再让正道和他唇枪舌战。   这是真正的高手对决,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不管什么话,都得先杀了敌人,成为活下来的那一方,才有机会说。   王玄之和楚渊,如同索命的黑白无常一般,一招一式都是绝杀之意。   裴天落倘若不是刚刚完成邪神晋升仪式,成为实打实的半神阶,绝对挡不住这俩人的联手绝杀。   假如忽视那其中翻滚的杀意,其实这场打斗极美,绝对称得上是一场视觉盛宴。   白衣公子双手翻飞如莲,结印的动作好似行云流水。   黑衣剑客剑光冰寒,一往无前的气势锐不可当。   紫衣少年祭出了死亡之镰,看似散漫的动作里却有着难言的威势。   当王玄之和楚渊的目光,都在注意那把镰刀时。   镇老头却骤然高喊:“快用封锁阵法!他偷偷用傀儡反向埋伏你们,现在那些傀儡要自爆了。整整六具合道期傀儡,任由他们自爆,今日凶多吉少!” 第144章   以王玄之为主, 楚渊和镇老头为辅,三人联合祭出阵法,镇压那六具隐藏在虚空中的傀儡, 总算阻止这些傀儡自爆。   不过,当王玄之和楚渊的心神,大部分都用在镇压傀儡时, 显然也就没办法再围攻裴天落。   有傀儡牵制住他们,裴天落的攻势愈猛, 手里那把萦绕着死气的镰刀,疯狂斩向王玄之和楚渊。   王玄之的手臂受伤, 黑气萦绕,鲜血汩汩流出。   楚渊的脸上被划开一道极深的伤口, 那张清俊的面容, 像是直接被人从中间劈成两半。   王玄之和楚渊对视一眼:“走!”   他们今日来的目的,原本也不是为了斩杀宋晏, 而是为了从他手中抢夺傀儡。   先不说能不能打得过,宋晏本来就不能死。   宋如如今是宋晏的傀儡,他这个主人一死, 傀儡也无法独活。   宋晏应当打死也想不到, 本来想用傀儡自爆伏击我们,反而是把傀儡送到我们手里。   两人同时开始撤退, 遁术极快。   裴天落一路追杀, 一直追到仙宫。   王玄之是个阵法天才, 在自己的大本营, 当然布置了许多阵法,一重重防御阵法叠加之下,整个仙宫固若金汤, 这里说是一座阵法堡垒也不为过。   裴天落举起死亡之镰,劈向仙宫,浩大威势之下,一阵地动山摇,但阵法仍旧纹丝不动。   恐怕即便是魔尊亲至,短时间之内,也拿这样的乌龟壳束手无策。   裴天落又接连斩出许多下,却都是无用功,意识到这只是在白白浪费神力之后,他气急败坏地走了,一路骂骂咧咧。   王玄之通过阵法,见到裴天落离开,向楚渊确认道:“他走了?”   楚渊在裴天落身上安插有追踪秘术,即便是他进阶都没有发现,“宋晏回神耀帝国了。”   王玄之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人修炼的功法,也说不清是什么路数,但就是强的很诡异。”   当初王玄之说,第六阶傀儡的事,他来帮忙想办法。   楚渊其实没抱有多大希望,普天之下,第六阶强者又有几位?即便是整个初武大陆,加在一起,也才不过十来个。   哪会那么巧,刚好他们就是宋晏的傀儡,刚好还能被王玄之捕捉?   没想到世事真就这么巧!   王玄之:“其实这一切都有迹可循,由于我们先前卧底魔教,干了一票大的,魔教高层死伤众多,魔尊肯定要想办法补上这些缺口,那就要把手下的修为提升到第六阶。   宋晏迟迟不肯离开魔极宗,不惜承担魔尊的怒火,几乎丢了半条命,还是不肯走,当时我就料到,他必定所图甚大。其实更早一些时候,从他有意配合我们挑拨红童和蛇蝎姥姥内斗,又在审讯堂门口故意放走小仙庭骨干,他的目的就已经初露端倪。   前几日你给我传讯,说宋晏马上要有大动作,我见到他送魔尊一门秘术,就大概想明白他要做什么了。当宋晏召唤出鼠灾,降下天灾之时,几乎就是图穷匕见,把我先前对他所有的猜测,全都串联到一起了。”   楚渊:“玄之贤弟当真料事如神!”   王玄之:“也有一点我没料到,宋晏竟然会用傀儡反过来埋伏我们,恐怕他也或多或少猜到几分,我们会在仙凡魔三界和神耀帝国的接口处拦截他。这人不管是心机还是计谋,绝对都不在我之下,是一个极为难缠的对手。   我原以为,我们要花费很大一番功夫,起码要和宋晏大战三百回合,在底牌尽出的情况下,才能从他手中无损抢夺傀儡。还好有镇前辈在,提前预判出,宋晏想要用傀儡自爆,伏杀我们。”   镇老头感慨道:“过程是很曲折,不过总算是有惊无险。这一批傀儡到手,我肯定能帮宋丫头,研究出来破解摄魂术的方法!”   王玄之手上的伤,洒了仙宫最顶级的疗伤圣药,还是有扩大的趋势,“宋晏到底修炼的什么诡异功法?我这伤还越来越厉害了,疼死我了,嘶——”   楚渊脸上的伤口同样如此,不由得回想起魔界那一场可怕的鼠灾,“宋晏这人,很邪。”   俩人的伤势疼了好久,最后还是镇老头从混乱的记忆里强行扒拉出来一门上古疗伤秘术,才算彻底为他们拔除伤口里面的死气。   另一边,离开仙宫的裴天落,忍不住笑了出来,肩膀都笑得一抖一抖的。   小宋晏:“我算是彻底看明白了,原来你又在干那件无意义的事。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就为了给他们送傀儡啊?你送都送到手了,还追杀他们到仙宫干嘛?”   裴天落:“刚才我有优势啊,他们俩分心镇压傀儡,就打不过我了。我要是不追杀他们,你信不信王玄之都不敢要这一批傀儡。我为了让他相信,傀儡是他费劲千辛万苦才到手的,你看我布局布的多辛苦。”   小宋晏:“那你也不用笑成这样吧?”   裴天落:“好玩啊,要是被我戏耍的是其他人,我也不会觉得这么有意思,但偏偏那个人是王玄之,生平第一次让我有了在阴谋诡计方面棋逢对手的王玄之。   一想到王玄之现在说不定正在开心,一想到我刚才那么认真的演戏,还一路追到仙宫,我就觉得特别好玩。你说有朝一日,王玄之如果知道真相会怎么样?他肯定得被气得怄死,自以为机关算尽,其实从头到尾都被耍着玩。”   紫衣少年笑得特别开心,开心的像个孩子。   小宋晏:“其实你也挺惨的,你都没有过朋友,你是把王玄之看成了朋友吗?”   “朋友?”裴天落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愣了一愣,脸上的笑容很快淡去,冷漠地说,“我不需要朋友。”   小宋晏:“咱俩谁跟谁啊,你在我面前,就不必装这种比了吧?我感觉你和王玄之挺惺惺相惜的。”   裴天落:“最多算是值得令我正眼相看的对手,再加上一个情敌,你见过谁会把朋友砍伤的吗?王玄之第一次见到姐姐的时候,冲到姐姐和我们的订婚仪式上,就是用那只手,想要触碰她,现在我保证他这只手臂疼得举都举不起来。   姐姐不是觉得楚渊笑起来很好看吗?我就故意把楚渊的脸给划花。你以为我是谁?要不要我把自己的尊名,向你复述一遍,我跟他们做朋友?即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我也不会跟王玄之和楚渊做朋友。”   小宋晏幽幽一叹。   裴天落:“不说这些了,没意思,咱们聊点开心的啊。有了这一批傀儡,相信他们用不了多久,就能研究出来破解摄魂术的方法吧?等到跟姐姐见面的那一天,你说我该穿什么衣服好,她会不会不喜欢紫色?”   裴天落从前没有因为任何人而改变过。   世人都说他的紫眸寓意着不祥。   他偏要穿紫衣!   这是他第一次开始纠结,如果他喜欢的人,不喜欢紫衣怎么办?   小宋晏:“你穿什么都一样,你穿什么姐姐都见过啊。”   裴天落:“选项一,继续穿紫色。好处是,能够深化姐姐对我的记忆,她前世第一次见我,我就是穿的紫衣服。如果我死的时候,也能穿着紫色,或许等到很多年以后,她还会记得,曾经有一个很爱穿紫衣的大坏蛋,在她的生命里出现过。   选项二,换成别的颜色。好处是,说不定能让姐姐对我有那么一丝丝的改观,让她觉得我跟前世不一样了。”   小宋晏:“……”   真不必纠结这种问题。   并不想跟你再探讨下去了,咱俩说话根本牛头不对马嘴。   裴天落还在喋喋不休:“如果选项二,你说换成什么颜色比较好?像王玄之那样一袭白袍吗?白色是不是很显风姿清雅?他心肝那么黑,都能把白衣穿的好看,我穿白衣定然不输他。   或是像楚渊那样一身黑衣?我上次做的那件黑袍,都还没来得及穿给姐姐看呢。或是像裴天赐那样穿橙色?忘记听谁说过了,橙色很显少年气。咱们比起王玄之和楚渊那种老家伙,最大的优点不就是少年感嘛。”   小宋晏都无语了,“你是什么学人精吗?见人家穿什么颜色好看,你也要跟着穿什么颜色。还少年感?你前世死的时候,也不比王玄之现在小吧?不也是个老黄瓜刷嫩漆,好意思?别瞎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了,听我一句劝哈,姐姐不吃这一套。想讨姐姐欢心,你好好地把自己在神耀帝国,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布局收拾收拾,比什么都重要。”   晚风习习。   漂亮的紫衣少年步伐轻快。   夕阳在他身后坠落。   他伸出修长白皙的指尖轻轻拨了一下自己的影子。   由于改变了影子的方向,看起来竟像是迎着朝阳走去。   倘若真能重获新生,哪怕那新生短暂如朝露,对他而言已是永恒。 第145章   岁月如梭, 近一年的时光,转眼而逝。   神耀帝国,北境。   自从神女统一南北两境之后, 北境人民的日子就越过越好。   他们再也不必像从前那样吃不饱、穿不暖,也不必再做永远都做不完的徭役,家家户户都富足安康。   半年前, 宋如当初禁锢圣主的神力终于消散。   圣主舔着脸又回到了圣堂。   该怎么说呢?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吗?   反正神女从没说过褫夺圣主的职位, 圣主也就继续当他的圣主,只是他的座下再也没有那些鱼肉乡里的红衣主教了。   国王有心想要向宋如禀告此事, 询问该如何处置圣主。   可神殿的大门始终紧闭着。   神女此次闭关,竟然长达一年之久。   神明寿命悠悠, 其实从前历任神女, 闭关动辄三年五载,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不过宋如年纪太小了,她今年统共也才二十一岁,从前没有闭关如此之久。   神女侍奉神灵, 在神殿中清修, 才是神耀帝国的头等大事,国王不敢打扰宋如。   圣主见没人与他计较, 便越发拿出往日的圣主架子, 什么事都要插上一手, 慢慢地竟然也重拾了北境之主的些许风光。   不过他心里很清楚, 到底今非昔比,并不敢过分作妖,真正的大权还是掌握在国王手里。   宋如出关那天, 正值夏浓。   神殿的蔷薇花开的极盛,大片大片的墨绿色藤蔓缠绕在一整面外墙上,参天古树郁郁葱葱,暑月蝉鸣声声。   始终紧闭的神殿大门悠悠打开。   身穿圣洁白袍的灰发少女,从门内走出,仪态高贵,那双剔透的灰眸微微敛起,有着菩萨低眉般的悲天悯人。她赤着双足,圣袍上的蔷薇花纹,随着她的走动迤逦绽放。   等在外面的人跪了一地:“见过神女殿下!”   “不必多礼,起身吧。”她的声音空灵缥缈,如同神音一般直击人心。   站在人群最前方的就是裴天落。   他明明那么想念宋如,自打从仙凡魔三界归来,日日都守在神殿门口,等了她整整一年。   因着怕打扰到她修炼,他明明是傀儡的主人,明明思念她发狂,却不敢催促一句。   他想过很多,见到宋如以后,要和她一同做的事。   裴天落总是站在神殿外等待,在过去的这一年里,他唯一做的一件事,也就是站在神殿外等待,便免不了畅想许多画面。   一夜冬雪。   雪花落满他的肩头。   他想的是,可以和姐姐一同煮雪。   他亲手为她铸造一个小炉子,外面下着鹅毛大雪,他和她面对面坐着,随手推开窗子,接进瓦罐里的就是清雪,放在火炉上慢慢地煮。   应当极能消磨时光。   姐姐素手执着玉勺,轻轻搅拌瓦罐里的雪水。   我就在旁边看着她。   一坐就是一整天。   至于把雪煮来干嘛?裴天落想不到。   他并不是什么文人雅士,事实上,他连一天的学都没上过,正如小宋晏所说,裴天落是神耀帝国扫盲教育的漏网之鱼,既不会烹茶,也不会酿酒,并不像王玄之那样有生活情趣。   裴天落就这样靠着那些想象,等过了一整个漫长的冬季。   秋天他也想过的,那时候金黄色的银杏叶飘飘扬扬,如同蝴蝶般轻舞。   裴天落便觉得,他的心灵世界里太过荒芜。   姐姐应当会看腻吧?   静静地站在神殿之外的他,一点一点地拔去心灵世界里,沼泽中大片大片枯萎的芦苇,一棵又一棵地种上了银杏树。   这是一个极其枯燥的过程。   只是一遍又一遍重复地劳动。   神明都有心灵世界,宋如的心灵世界,自从形成之后,就从没动过,她太懒了,不想做这种重复性工作。   裴天落却十分享受那个过程。   因为想象着,未来会不会有一天,能邀请姐姐到我的心灵世界,一起来看一看夕阳?   或许她会觉得这些灿烂的银杏树叶很好看。   后来,裴天落又等过了春天。   春暖花开。   他仍旧等在神殿门外。   大家对于春的印象,好像一夕之间,所有花都开好了。   裴天落却能数出来,是谁先开放,谁又跟着开放。   立春的时候,山茶花最先吐蕊。   后来杏花开了,再后来玉兰也开了。   白玉兰最像姐姐,花瓣绽放如玉般美好,典雅高洁,清香款款。   他甚至学着怎样用花做糕点,想象着姐姐有一天能亲口尝到那些甜点。   裴天落其实并不是一个浪漫的人,但只要一想到是和宋如一起,他就能把每一件生活当中的小事,都幻想的那样浪漫。   他从谷雨一直等到立夏,终于等来了想见的人。   但真等他见到宋如,面对她那双干净得仿佛不染纤尘的眸子,裴天落却像是被火烫到了一样,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我好脏啊。   我是这样一个肮脏的人。   只是生活在阴沟里的老鼠,凭什么敢去仰望明月?   就连我看向她的目光,都是对她的一种玷污。   我不配站在姐姐身边。   就在裴天落后退的同时,另有一道黑色的清瘦身影,越过他,迎了上去。   面容俊朗的黑衣青年,打开手里提的玉盒,声音清冷动听:“阿如,这是我在混乱大陆黑暗王国见到的一种食物,那里的国民称它为雪糕,夏日苦闷,你不妨尝尝,或许能消暑。”   系统哈哈大笑:【宿主,楚渊买的不就是你说的那个骗傻子版礼盒套装吗?】   既然伊卡贝娜都用魔法,把冰箱这个概念实现出来了。   宋如当然就把雪糕也提上了日程。   她可爱吃雪糕了,不光夏天爱吃,冬天也爱吃啊。   她是北方人,大冬天的时候,小区里暖气开得特别足,在家里穿T恤都觉得虚火旺,再没有什么比一根雪糕更能解热气的了。   伊卡贝娜极有商业头脑,不仅推出平价的肥皂和洗手液等等日用品,也进军饮食行业,雪糕这种解暑神器,当然也在黑暗王国的售卖之中。   一般来说,各大城市都有黑暗王国修建的大型商场,在百货商行里有成片的冰柜,可以买到任何想买的雪糕口味,那是相对来说较为便宜的平价版。   还是那句话,伊卡贝娜极有商业头脑,她不仅仅推出了平价款,还有礼盒款。   当时宋如看到价格都吓了一跳,光这一小盒就要上百万魔晶,她就跟伊卡贝娜随口吐槽了一句:“傻子才会买吧?冬天随便拿点糖水放到外面冻一冻,就能冻出来冰棍啊。”   伊卡贝娜却觉得这个价格很合理,“我们走的是高端市场,真正想买的人,自然舍得花这个钱,光是这个小玉盒,就是一个微缩型的冰箱,它里面储存着着许多魔法技能,能够支持超远距离的配送,知识就是金钱。更别提这一款主打是彩虹之恋啊,代表爱情的这份心意,本身就是无价的,我们要是卖的便宜了,人家反而送不出手。”   什么彩虹之恋?   真是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我信了你们这些无良商家的邪。   不就是圈钱手段吗?   这其实就是七根颜色不一样的雪糕啊!   紫色的是巧克力香芋味,红色的是草莓味,黄色的是芒果味……   不过确实蛮解暑的。   系统:【这波不亏啊,宿主你就吃吧,楚渊买都买了,反正钱也是到我们黑暗王国手里了,没有打水漂,万一他要是被其他更无良的商家欺骗,那可就是白白往外砸钱。】   宋如觉得系统说的有道理。   更何况我们黑暗王国的雪糕,真的做的一级棒。   不过她有点选择困难症,一时之间选不出来,该先吃哪一根。   裴天落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眼睛都红了,明明是我的姐姐,楚渊他凭什么?   他在心里长篇小论文吐槽楚渊:“他凭什么叫我们姐姐阿如,他是把姐姐当什么小女孩在哄吗?以为姐姐会吃他那一套?什么雪糕不雪糕,花里胡哨的,我可以给姐姐做冰镇桂花酒酿!肯定比这个更解暑。”   小宋晏:“……”   “你有本事别在这里对我哔哔赖赖,你倒是往前走一步啊,去跟楚渊抢啊。”   裴天落:TAT   “我不敢。”   小宋晏大骂:“你这废物,把身体给我!”   裴天落乖乖地让出身体。   下一秒,小宋晏像是一只归巢的燕子一样,扑进宋如的怀里撒娇,“阿姐~”   宋如微微一愣,“阿晏?”   如今掌控这具身体的人的确确是阿晏,宋如还不至于连小宋晏和裴天落都分不清。   可是他怎么能从裴天落手里,争夺过来这具身体的掌控权呢?   亲眼见到宋晏往宋如怀里扑,楚渊身上佩戴的如渊剑,几乎是当场就要出鞘!   镇老头一个劲儿地在他脑海里劝:“年轻人别动肝火,假的、都是假的,如丫头是他的傀儡嘛,他就是为了气你,故意当着你的面抱她,其实如丫头才不喜欢他呢!” 第146章   还没等宋如想明白, 小宋晏怎么能抢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圣主就让人抬着一大堆箱子进来了。   骑士长防备地看着他,带着护卫挡在宋如身前。   圣主就像是没有看到旁人对他的敌意一样, 先对宋如恭恭敬敬的行礼,这是一个极全的礼节,哪怕是王宫里最严苛的礼仪老师, 都挑不出丝毫错处,“见过神女殿下, 这是我为您准备的一些薄礼,还请您笑纳。”   骑士长:“圣主最近重回圣堂, 手里刚刚重新有了权力,不会又去搜刮民脂民膏了吧?”   圣主活像是听不出来这话里面的嘲讽, “骑士长说笑了, 这些是内子亲手所织的霓光锦,还有她为神女亲自挑选的一些零碎物件。”   说是零碎物件, 其实打开箱子的第一眼,就只觉珠光宝气扑面而来,那些首饰样样都是精品, 随便拿出去一件都价值千金。   骑士长原本还当圣主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才能网罗出这么多珠宝首饰,毕竟圣主的私人财产早就被充公了, 结果一眼就看到首饰箱子上刻的“纪”字。   好家伙!   这些是纪心柔嫁进圣堂时带的嫁妆吧?   就是寻常人家的普通百姓, 除非是家里真的揭不开锅了, 否则都不会动用妻子的嫁妆, 生怕被别人嘲笑是吃软饭的。   北境与南境本就同属于一个国家,在这方面的习俗向来类似,圣主好歹也是堂堂北境之主, 怎么就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来?   而那霓光锦,一半做了成衣,另一半是布匹。   这世间只有纪心柔一人会织霓光锦,传闻中穿上它,走动时身上犹如霓虹流动,光芒万千。   纪心柔当年与圣主大婚时,身上穿的就是霓光锦织成的嫁衣。那时十里红妆,霓虹璀璨,她不知成了多少人心里最幸福的新娘。   从前不是没有人求到圣堂,想要得一匹霓光锦,但这种布料织法极为复杂,纪心柔也试着教给别人,结果谁都织不出来她的效果,她有心想要直接织好送给人家,可是效率又很低下。   后来这就成为圣主笼络人心的一种手段,只有得了他恩典的红衣主教,才有可能被赏赐一匹霓光锦,人人以此为殊荣。   如今却足足抬进来好几箱,也不知道纪心柔到底织了多久?   想要制作成衣,自然免不了就要打探神女的尺寸,为了拍马屁,圣主没少在这方面下功夫,试图想要从神殿侍女的口中询问一二,可不管他费多大力气,哪怕是通过那些侍女至亲之人的口中旁敲侧击,她们全都守口如瓶。   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   又不是让你们出卖神殿,只是想给神女做件衣服,问一下尺寸啊……   干嘛全都一副为了保守秘密视死如归的样子?   也没见神女有什么厉害的御下之术啊。   最后还是裴天赐一语道破玄机:“父亲想问神女的尺寸,何必如此麻烦?直接问孩儿便是。”   裴天赐阅女无数,一眼就能判断出宋如的所有尺寸,这才有了两大箱成衣。   足足十数个大箱子被抬进来,最后抱着小箱子进来的,是一个穿着暖橙色衣袍的少年,生得唇红齿白,扎着高高的马尾,笑时露出一对小虎牙,“日安,神女殿下,这是送您的海洋之心。”   他打开紫檀木盒,里面盛放着一条鲜艳深蓝色的钻石项链,仿佛凝聚着一整片汪洋的蓝。   这是圣主和裴天赐精心设计好的一次见面。   目的当然就是美人计。   裴天赐再怎么草包,也有一副好皮相,虽然比不上神殿那个赘婿,可宋晏他是个傻子啊。   傻子哪懂什么情趣?神女待那宋晏,怕不是更多是姐姐对弟弟的怜爱,哪有什么男女之情?   从前圣主想要儿子迎娶神殿神女,以期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下南境。   如今他想要儿子攀上宋如,也成为神殿赘婿之一,到时候他作为神殿的亲家,何愁不能重回权力中心?   裴天落和小宋晏看到楚渊给宋如送雪糕,很醋。   楚渊看到小宋晏直直地往宋如怀里扑,更醋。   但他们看到圣主和裴天赐作妖,反而都很平淡。   就这?   也想入宋如的眼,做梦呢?   凭什么啊?   凭裴天赐长得好?   别逗了,不管是楚渊还是裴天落,颜值都能吊打他,说是吊打他几条街都不符合实际,因为那根本就是降维打击,何止几条街?   凭裴天赐是天灵根?   眼瞅着都要十八岁了,却还是第三阶,整天吊儿郎当地修炼,倒是总向普通人炫耀自己的实力,也能被人家赞一句小天才,可和楚渊、裴天落一比,那就是满瓶水不响,半瓶水晃荡。   他们要是打他,哪怕只用一根手指头,都觉得太跌份,有欺凌弱小的嫌疑。   裴天赐凭什么敢来使美人计啊?   还是用这幅小小年纪就被酒色掏空的身体。   真是明明那么普通,却又那么自信。   小宋晏和楚渊根本无人理会裴天赐,两人自顾自地斗法。   小宋晏:“楚渊哥哥好厉害啊,能在外游历大陆,还能给姐姐带来这么新奇的食物。不像我,不会修炼,只能每天待在神殿,还好可以守着姐姐。”起初他的声音十分低落,说到最后又轻快起来。   宋如很清楚,小宋晏并不是不能修炼,恰恰相反,如果没有遇到圣主这个渣爹,没有发生掉包的那档子糟心事,他才是真正的天灵根。   他原本惊艳的天赋,绝不会比楚渊差。   他本可以。   不管是游历大陆,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他原本都可以。   宋如拿起一根蓝莓味的雪糕,撕开包装纸,递给小宋晏:“听起来新奇,其实把一碗糖水放到冬日的屋外冻上一冻,也差不多吧,阿晏一吃就知道啦。”   楚渊才不肯让宋晏吃!   可恶,仗着那劳什子傀儡术,就敢抢我给我家阿如买的彩虹之恋。   人家黑暗商行都说了,这可是象征着我和我家阿如彩虹般美丽的甜甜恋情,宁这个浑身都是黑鼠的邪神配吃吗?   既然你非要装疯卖傻当弟弟。   楚渊也拿出一副好哥哥的模样:“小孩子肠胃娇气,现在又没到饭点,他都没吃饭,直接空腹就吃这种凉冰冰的雪糕不好吧?哦对,他还没办法修炼啊,那身子骨就更弱了。”   呵,堂堂半神阶强者,说自己只是一个没办法修炼的小废物,真是有够好笑的呢。   你喜欢演?   我让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就连镇老头,都忍不住对楚渊竖起大拇指:“可以啊,楚小子,跟玉华那小子在一块待久了,我看你现在在耍心眼这方面,也开窍了不少。”   宋如觉得楚渊说的有道理。   她打心眼里就觉得小宋晏是个小孩子,他也整天像个小孩子一样要抱抱。   她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手里撕开一半包装纸的雪糕。   本来是想着,小宋晏喜欢蓝色,才特意给他选了一个蓝莓味的。   要是我自己的话,说不定会把蓝莓味的雪糕留到最后一个再吃,毕竟前几天在黑暗王国刚刚吃蓝莓雪糕吃伤了,再好吃的东西也顶不住一直吃啊。   楚渊笑笑:“刚好我喜欢吃蓝莓,这根雪糕不如就由我来帮忙解决?”   宋如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啊,楚渊现在真是好爱笑了。   从前明明是个酷哥来着。   不过,当然还是这样笑起来,更加令和他相处的人舒服啊。   反正宋如只觉如沐春风。   她把手里的雪糕递给楚渊。   楚渊满心都是雀跃,这可是阿如亲自递给我的雪糕!虽然她现在被宋晏操控,但镇前辈说过,像她这样的高阶傀儡,还是有一定自主意识的。   宋晏绝对不会命令阿如给我雪糕,可见即便宋如被他操控,在她仅剩的意识里,还是喜欢我的~   小宋晏从前觉得楚渊是个老实人,现在发现把楚渊当成老实人的他自己,才是一个大笨蛋!   楚渊居然说我是小孩子?什么小孩子,我马上都快十八了!   他骂着自己:“我果然是个傻子。”   不过他的神魂实在是太虚弱了,根本无法长期掌控裴天落这具随时都在和鼠群与厄难对抗的半神之躯。   小宋晏的意识昏迷过去。   裴天落自然而然地接管了这具身体。   宋如的柔软和馨香扑面而来。   意识到自己现在正抱着姐姐这个事实,裴天落浑身僵硬无比,就像是被人下了定身术,一动也不敢动。   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和楚渊的争宠啊?   什么雪糕不雪糕、楚渊不楚渊的,全都从脑海里远去,他只能听到自己越跳越快的心跳声,大到遮盖了一切,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耳朵都被震聋了。 第147章   虽然小宋晏做出抱住宋如这个动作的时候, 是往她怀里扑,但他早就长得比她更高了。   他不可能真的像是,一个只有成年人半人高的小孩子那样, 双手都抱不住她。   事实上,他是一个身形瘦削也非常颀长的少年,这样扑上来拥抱时, 双手很自然地环住她的纤腰,把头放在她的肩颈之上。   小宋晏十分熟悉这种亲昵, 他甚至会像一条宠物犬那样,在主人怀里蹭来蹭去地撒娇。   但裴天落不一样。   他只觉目眩神迷, 心神摇荡。   他能够清晰地用双臂的感知,勾勒出宋如腰间的线条, 那样纤细, 不盈一握。   温香软玉在怀,他硬朗的胸膛好像撞上一团柔软洁白的云朵。   一张脸几乎就埋在她的颈窝里, 鼻翼间满是她身上淡淡的幽香,说不出是什么香味,不只是蔷薇香。   主色调是清冷, 或许偏向木质, 但又有着一丝朦胧的甜美。   如同清冷的秋月洒在广寒宫仙子的身上,为她披上一层柔和的面纱, 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里, 隐隐还能看出盈盈的笑意。   仙子有着一张清丽又圣洁的面容, 是我的姐姐。   裴天落后来用了很久, 去找这一款香水,想要知道宋如身上清雅的香气到底是什么味道。   一直都没有找到。   那本来也不是什么香水,只是她的体香。   他找不到, 也调配不出来。   裴天落现在的心情无比矛盾,一方面,他陷入无尽的狂喜之中,贪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这并不含任何情色意味,只是单纯地依恋;可另一方面,他又非常紧张,紧张到就连每一根头发丝,都僵硬成了雕塑,仿佛被石化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艳丽的红晕爬满他白皙无暇的面容。   他的肌肤呈现出一种靡丽的樱粉色,就连耳根都红透了。   紫衣少年本来苍白到近乎病态,骤然布满红潮,好似发了高烧一般,这场高热让他眼尾的泪痣,愈发妖冶动人。   倘若世上有魅魔,应当恨不得能夺走他这张脸,用以颠倒众生。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疫鼠啃噬身体的疼痛感传来,油煎火燎一样的疼痛,瞬间传遍他的全身,仿佛万蚁噬心。   裴天落的意识陡然清醒,猛地挣开宋如。   我怎么配触碰姐姐?   我是个什么东西!   邪神的本相,肮脏、丑陋。   我身上携带着疾病、瘟疫、病毒、细菌、灾难、绝望、痛苦、诅咒、血腥、残杀、恐惧。   在我的神域里,我轻易就能引发暴雪、洪水、海啸、地震……   我的身体就是地狱本身,那里面承载着无尽的罪恶。   我就是不详,所有不幸和厄难的集合体。   尽管明知道,已经是半神阶的自己,完全足够掌控这一切,绝对不会任由哪怕一丝一毫黑气,浸染宋如身上穿的洁白圣袍。   裴天落还是在瞬间就挣脱了这个拥抱,由于用的力气太大,他甚至险些跌倒在地上。   这一切描述起来好像时间很漫长,那是从裴天落的视角里看,这一秒的拥抱,刹那即是永恒,那一秒的时间被他无限放大了。   但其实真正发生的时候,从裴天落贪恋宋如的怀抱,到陡然挣开,也就一眨眼的事。   其他人显然被裴天落这样冒失的举动惊到了,骑士长半是询问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晏少爷?”   宋如却觉得很正常。   嗐,一看就是人家反派大魔王嫌弃我呗。   也不知道阿晏是用了什么方法,才从裴天落那里抢夺到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但他那样的小白兔,哪里是大魔王的对手啊?   这不,又被人裴天落给抢回去了。   结果裴天落刚一抢回这具身体,就发现小宋晏抱着我,那肯定要把我推开咯。   系统大骂:【呸、呸、呸!他以为谁稀罕抱着他啊?还不都是因为剧情里的摄魂术。】   宋如:【再忍一忍吧,反正也就最后几天了,咱们这次登陆裴天落所在的玄幻世界,原本就是为了大剧情而来。】   系统开始畅想美好未来:【等到时候,宿主你借着大剧情,把这具神女的身体半下线,就能换黑暗女巫的马甲号上来,吊打裴天落了。】   宋如也觉得那个画面挺美好的,想要吃个雪糕庆祝一下,但还是选不出来。   系统给她出谋划策:【要不你把雪糕的顺序打乱,然后闭着眼睛抽一个?】   宋如rua了一把它的小秃头,谁说我家老年系统君笨啦,【这可真是一个好主意!】   绿色的果冻团子,代替刚才小宋晏的位置,扑进宋如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挂在她的身上。   宋如闭上眼睛,把手伸进玉盒里,就像洗麻将牌那样,把剩下的六根雪糕洗了好几遍,随后抽出了一根。   出现吧!我的天选雪糕!   为了保持神秘感和惊喜感,她甚至都没有睁开眼,盲撕开包装袋,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那一瞬间,草莓的酸甜清爽,奶油的丝滑细腻,和巧克力香醇浓稠,同时在舌尖爆开。   宋如不自觉地赞道:“唔,好吃!”   系统高举如渊党的旗帜,【这就是缘分吗?是草莓味诶,楚渊吃的是蓝莓味,一红一篮,连吃个雪糕都这么般配,自古红蓝出cp!】   宋如:“?”   她脸上就写着这样一行字: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系统嘿嘿直笑:【就磕cp嘛,和纳兰玉、云婉月一样啊。当然啦,我跟她们这种只买一支股的不一样,我同时入了四支股,冷面俏媳妇楚渊、天宫小媳妇王玄之、哑巴新娘夏尔、暖心弟弟小宋晏。】   宋如再次:“?”   【你脑补起来小剧场没完没了了是吧?起码放过弟弟!小宋晏有什么错,人家的智商就跟个小孩子一样。】   绿团子振振有词:【我觉得他挺聪明的,一点也不像个傻子,再说了,咱们马上要帮他支棱起来了,书里裴天落本来也是在大剧情之后,就慢慢恢复智商的啊,再有咱们从旁协助,小宋晏以后一定比裴天落更聪明!】   宋如:【反正你不对劲,整天瞎胡搞,夏尔根本都不喜欢我的好吧!你乱站什么cp?】   系统:【苦中作乐嘛,那我们现在被困在这四个小世界里,我连穿书部的论坛都登陆不上去,一点娱乐都没有,以前好歹还能在任务闲暇时间看看综艺,现在全靠自己脑补小剧场了。亲,这边建议您,话不要说的太满哦,话说的越满,立起来的flag,以后打脸自己越狠,万一以后夏尔真的喜欢上你——】   宋如打断它:【停、停、停!你到底向着谁?咱们还是不是一条船上的战斗小伙伴了?】   绿团子轻轻地蹭了一下她的掌心,【当然是啦,我永远无条件站在你这一边。不过这又不是真的啦,咱们买股只是买着玩嘛。宿主,你也来买呗,你站哪一支股?】   宋如:【第五支。】   系统:【啊咧咧,还有第五支股吗?是谁?】   宋如冷漠道:【我站我自己,事业股,谢谢。我本来必定站你的,咱俩可以锁死cp,就像每一次在穿书部评选的时候,咱们站一块,我抱个最佳任务者的员工金奖,你抱个最佳辅助的系统金奖,别人年年帮咱们俩合影,那不香吗?谁让你一直瞎胡搞,恭喜你,我现在只站自己了。】   系统哇哇大哭:【宿主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仗着自己是正宫,就整天恃宠而骄,胡乱站cp闹着你玩,求不要抛下我嘤嘤嘤。你说过只有我才是你唯一的宝贝,我当时还录像了。】   宋如给它调出一个表情包:一拳一个嘤嘤怪.jpg   宋如这边,快乐地吃着雪糕,跟系统在意念空间里笑笑闹闹,偶尔还会回应一下楚渊和骑士长的话。   骑士长说:“国王没有料到您会出关,先前遇到一则紧急事态,暂时离开了神都。昨日听闻您说要出关,他向神殿传讯,表达对您的问候,之后回神都,还想要单独觐见您。”   宋如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算上被天道重启前的第一世,她跟国王和骑士长合作挺多的,这俩人一直都很靠谱。   反正宋如就是没有理会圣主和裴天赐,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这俩人,从头到尾把他们俩无视了一个彻彻底底。   宋如要回寝宫,神殿的仆从一路为她铺开白绸。   刚一拿到神女人设,宋如对于赤足走路这一点也很……   可是人家历代神女都是这么搞的,不管是在神殿里面,还是出去外面,永远都有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专门负责给她往地上铺白绸。   宋如真的有想过,要不要想办法取消这一点。   当时骑士长很为难地说:“可是那样一来,仪仗队的人就没工作了,我们神殿仪仗队伍可庞大了,要是把她们全都辞退,她们以后靠什么吃饭啊?这些白绸,用过之后,都会分发给贫民,他们都是买不起布的人,向来哄抢这些带有神恩的白绸。还有那些制造白绸的工厂,所有工人也都会失业的。”   得,敢情我以为是毫无意义的面子工程,背后还维持着这么一大帮人的生计啊。   你们继续,我还可以接着演这不食人间烟火的赤足少女人设。   等宋如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裴天赐狠狠地把海洋之心摔在地上,冲着圣主一通大骂:“这就是你说的对神女用美人计?人家都把我当耍猴戏的看呢!” 第148章   圣主的脸色也不太好。   从前裴天赐对他这个父亲十分尊重, 圣主不管在家里还是外面,都是说一不二。   可自从南北之战,北境输给南境以后, 裴天赐就常常对圣主大呼小叫。他对待旁人一直就是颐指气使的态度,只不过从前面对圣主时收敛起本性,如今渐渐原形毕露了。   但归根到底, 也是自己打小宠大的孩子,捧在手心怕摔了, 含在嘴里怕化了。   圣主:“你以为那是谁?宋如是公爵府上的千金,她父亲宋峰和国王知交莫逆, 她从小身份尊贵,说是公主也不为过。后来更是被天道选中, 成为举国上下最为尊贵的神女。   别看她待人处事温和, 你就以为她好相处,其实她骨子里傲气得很。她才十三岁, 就敢跟我拼命,莫说是十三四,你看看那些活了三四百年的人, 可敢接我一招?但她敢, 她一直就敢。   神女和你从前随随便便招招手,就巴不得脱光衣服爬到你床上的那些女人可不一样。她眼高于顶, 昔日因我逼迫, 南境无人敢嫁进神殿当赘婿, 只有那傻子一人向着她, 她便不惜为了他对抗天父,她连天父的神谕都敢违抗。   你觉得她欣赏的是什么样的男人?看到刚才穿黑衣服那个了吗?当时在她和宋晏的订婚仪式上,他为了神女迎战天父, 实力强到连我都看不破,追求了她这么久,也才得她一句温声软语。人家实力那么强,都心甘情愿地哄着神女,你要是只有这点耐心,不如趁早放弃,我另寻其他人就是。”   裴天赐弯腰捡起那条海洋之心的项链,还好钻石坚硬无比,不是他这个第三阶修炼者就能摔坏的,他擦去上面沾染的尘埃,“爹,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她未免有些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圣主摇头叹息:“天赐,你啊,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他们父子俩,抬了什么东西过来,又都原样抬了回去。   一回到圣堂的家中,纪心柔就迎出来,见到那一大堆箱子,哭哭啼啼地问:“老爷,神女不肯收礼物,莫非还是不肯原谅你?明明那些都是红衣主教背着你做下的恶事,你又不知情,你也是无辜的啊。”   她其实长得很漂亮,即便嫁进圣堂这么多年,也还是如花般娇艳,岁月只是为她增添了些许眼角的细纹,那并没有让她变丑,反而更平添了几分温婉。   她的实力也很强,自己本身就是第五阶强者,出自于北境最为强大的纪家。她上面都是哥哥,只有她是个老来女,纪家家主和她那些哥哥都极为宠爱她,从小就给她最好的修炼资源,她自己也争气,当年也是傲视群雄的绝世佳人。   圣主对这个妻子没有任何不满意,纪心柔不管是家世背景、个人实力,还是相貌性格,都是娶回家当妻子的上上之选。   如果非说她有什么不好,可能有时候性格太过柔弱,像菟丝花似的,但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这样的性格注定了她是个以夫为纲的传统女性,圣主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但是一个男人会不会出轨,跟老婆好不好,实在没什么关系。这一来嘛,家花哪有野花香?二来,哪个男人不想坐享齐人之福?更何况圣主这样位高权重。   花媚容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圣堂。   她和纪心柔是全然不同的风格,单论相貌的话,其实是纪心柔更能打,但纪心柔总是穿着老成的衣服样式和颜色,本来十分的颜值,最后看起来只有六七分。   花媚容则相反,一袭轻衣薄纱,贴身收腰的设计,尽显窈窕身姿。她倒也没有刻意魅惑谁,只是一举一动之间都有一种难言的风韵。   明明她比纪心柔年纪还要大上许多,可是妆容却显得十分年轻,原本七八分的五官,这样打造出来氛围美,任谁看到都觉得有十分的惊艳。   纪心柔一见到花媚容,就惊喜地叫道:“花姐姐你怎么来啦!”   花媚容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她讨厌纪心柔对自己这个万年不变的称呼,像是在变相地强调她有多老一样。   哪怕她深知,就纪心柔这种心思像白纸一眼就能看透,好似养在温室里的一朵娇花般绝,不可能会有这份恶毒心机,可还是极度厌恶“花姐姐”这三个字。   花媚容掏出手帕,帮纪心柔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来?”   纪心柔自觉和花媚容感情很好,她俩从小就是手帕之交。当年花家出事,花媚容沦落风尘,还是她把她救了出来。   纪心柔:“我没出事,是老爷——”   圣主打断她:“好了!先吃饭吧。”   下人布好菜后,四人一同落座。   圣主和裴天赐坐在一边,纪心柔和花媚容坐在另一边。   裴天赐心情不好,随便扒拉了几口饭,就往外走,“我吃饱了。”   纪心柔劝道:“天赐,你再吃点吧,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裴天赐打断她,就像圣主打断她那样,应该说比圣主更加不耐烦,父亲怎样对待母亲,是孩子学习的模板,孩子通常也会有样学样。圣主不尊重纪心柔,裴天赐也一样,“烦死了,这话我从小听到大,耳朵都要长茧子了,你能不能别再管我了?”   纪心柔仍旧不放心,嘱咐同行的护卫:“如果少爷去赌坊,或是……烟花之地,你们一定要拦住他。”   护卫敷衍地嗯了几声,谁能拦得住裴天赐这个混世魔王?亲爹亲妈都管不了,让我们这些下人管?我们可不敢管。   儿子走了,纪心柔便为圣主和花媚容盛汤,她喋喋不休地说着:“这是我亲手熬的排骨汤,老爷最近到处奔波,得好好补补身子。”   她根本没有发现,餐桌之下,花媚容早就开始对圣主万般挑逗。圣主并未忍耐,反而因为妻子就在旁边,更觉刺激,反手抚上花媚容的腿。   等到终于打发纪心柔离开,圣主直接就在餐桌上和花媚容成了好事,“妖精,一刻也等不得?”   花媚容娇笑着:“好哥哥。”   花媚容问起此次神殿之行,圣主紧皱眉头:“神女不是轻易会被美人计所惑的人。”   “咱们的儿子,不管是出身,还是修为,又或是相貌,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儿郎。那神女又不傻,怎么会只守着一个傻子?更何况神殿赘婿历来不止一位,今天只是个开端,本也不指望立刻就能建功,你多劝劝天赐,别让他放弃,烈女怕缠郎。”   ****   神殿。   一间昏暗的小房间里。   裴天落半跪在地上,隔着窗户的缝隙,偷偷看着外面的花园。   楚渊原本陪园丁一起修剪花枝。   后来宋如经过,也不知道楚渊是怎么劝得动她的,反正她也加入进去。   楚渊用如渊剑,下手很利落。   宋如拿着一把笨重的大剪刀,自己咔嚓地开开合合好几下,在花枝上比划来比划去,怎么也下不去手,生怕一剪子下去,就把人家漂漂亮亮的花,都给剪的完犊子了。   楚渊在旁边教她怎么修剪。   老园丁笑呵呵地说起和花有关的事,“咱们神殿的蔷薇,一向开的很好,并不轻易枯败。有一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支恰好开到神殿正门,我早上还想着留着它,图个吉利,结果只是出去吃了个饭,再回去看,它竟然已经枯萎了,而且是整枝枯萎、完全凋零。我至今都没想明白,它是怎么回事,看起来也不像是遭了虫害啊。”   小宋晏尚在昏迷之中。   这一次没有人会帮裴天落,从楚渊身边抢回姐姐。   裴天落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把生锈的刀,缓缓地割开自己的手,举起手看啊看的,满室尘埃,微光照在灰尘之上,他那白皙的手上流出了黑色的血。   裴天落又割下了第二刀。   然后是第三刀。   小宋晏是活生生给疼醒的。   等他醒来,见到的就是裴天落坐在一地黑血之中,拿着一把绣刀,割开自己腿上的皮肤。   钝刀子割肉是最疼的。   “你疯了吗?裴天落,你又在修炼什么邪术?”   裴天落华丽清润的声线,透着一股子无助感:“我没有修炼,我只是在想着,如果我把自己的肉全都割下,把自己的血全都放干,是不是我就会变得干净一点?其实吸引这些黑鼠的无非是我带着邪神气息的血肉。等它们都走了,我是不是就不那么脏了?”   小宋晏作为一个心理健康、人格健全的人,完全理解不了这种行为:“你这是在自残!快停下。”   裴天落固执地不肯。   小宋晏和裴天落抢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可他哪能抢得过神魂强大的裴天落?   裴天落的血越流越多。   小宋晏这个副人格,都几乎要疼晕过去,可以想见真正掌控这具身体的主人格,又该有多疼?   但裴天落笑得很开心,每割下一片血肉,他嘴角的笑容便大上一分。 第149章   裴天落其实有非常严重的自我厌弃和自我毁灭倾向。   从前不明显, 因为这种心理问题被更加紧迫的事掩盖了。   他要报仇,要活下去,起初要和圣主斗, 后来要和天道斗。   全世界都想要裴天落死,他偏不想如他们的意。   如果裴天落没有见过光,如果他没有爱上宋如, 那把一切停在他毁灭世界,和天道同归于尽的那一刻, 会是对他而言最好的结局。   可他见到那光了啊。   佛说:千年暗室,一灯即明。   一间黑暗了一千年的屋子, 长年困于无边的黑暗之中,只要有一盏灯照进, 就会霎时充满光明, 暗室全亮。   也就在这时,裴天落自省己身, 看到了满身业障,无比厌弃这样的自己。   我深爱着那光,可我并不配拥有她。   小宋晏劝了裴天落好久, 劝到口干舌燥, 总算是灵光一闪,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可你要是把这些鼠群全都放出去了, 它们一定会给人间带来灾难, 到时候姐姐会更加讨厌你的。”   裴天落好似一具木偶人, 动作呆滞无比, 迟钝地低下头,看了一眼满是伤口的自己。   其实什么也看不见,被他所主导的那些天灾, 处于真实和虚幻之间。   它们在他的身体里,这句话并不是意味着,它们真的一个挨着一个地挤在他的身体里,而是一种介于真实和虚幻的存在。   它们带给他痛苦,他能使用自己的身体召唤出它们。   那些就只是普普通通的伤口,他看到血肉向外翻着,每一根血管都清晰可见。   裴天落的思维好像都钝化了,想了好久,才缓慢地点了一下头,“你说的很对。”   一道脆响声中,那把生锈的刀子落在地上,小宋晏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试图想要安慰裴天落,绞尽脑汁地回想宋如曾经说过的话,“姐姐曾经同我讲过,有一个叫地藏王的神明,祂发下一个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就是说祂要用自己的身体镇压恶鬼,度化它们。   你也可以这样啊,虽然你的身体里容纳着很多罪恶,但这并不说明,你就要做邪恶的事,你也可以把这当成是一种关押,你舍身关押这些罪孽。只要不被那些恶念所蛊惑,你的灵魂就是澄净的。”   “是吗?”裴天落喃喃道,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小宋晏,又或者这本来也不是一个问句。   总之,小宋晏那天,总算是把裴天落劝的,放弃了自残的念头。   他再一次深刻地意识到这样一个事实,裴天落是一个极端危险分子,但同时也只是一个可怜虫。   ****   最近裴天赐总往神殿跑。   宋如都有些后悔当初听了王玄之的建议,搭建由北境圣堂直达南境神殿的传送阵,虽然神耀帝国统治北境更方便了,可也挡不住裴天赐这样的苍蝇,老来耳边嗡嗡嗡。   如果能选择的话,宋如真恨不得拿起苍蝇拍,把这只苍蝇一下子拍死。   可裴天赐是裴天落在剧情里打脸圣堂的重要NPC。   说直白点就是,这只小怪得留给裴天落自己打,宋如不能破坏剧情。   而且,宋如还手拿儒雅随和的神女人设,不管裴天赐做出多烦人的事,都不能真的直接炮轰他。   还好,她身边有楚渊。   裴天赐是个真正的草包,他能想到的哄女孩子开心的那一套,无非就是绫罗绸缎、胭脂水粉之类的。   当裴天赐拿出一件女士服装,唾沫星子横飞,极尽溢美之词形容那件衣服有多么华贵,想要把它献给宋如。   楚渊反手就能甩出一整个百货商行,真的就是把黑暗王国连锁商场里的百货商行,全都采购进随身洞天法宝里,当场再开个百货商行都绰绰有余。   裴天赐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好歹是北境之主的儿子,被尊称为圣子,从小养尊处优。   可是亲眼看着那美轮美奂的裙装,被陈列在水晶般的柜台里,成排成排的衣架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礼服……   真就有一种乡巴佬进城的感觉。   没办法,降维打击啊。   这就相当于你把一个古代人,一下子带到国际奢侈品时装秀上,怎么可能不把眼睛都给看直咯?   别说是裴天赐了,就连宋如都觉得挺吃惊的。   楚渊这个买法,这是打算加盟百货商行,把我们黑暗王国的服装产业开到初武大陆去吗?   少年你听我说,光买所有衣服不行,这事你还得给加盟费!我们黑暗王国要考量你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加盟者。   楚渊并没有开百货商行的打算,这些衣服都是他给宋如买的。他是直男,不像王玄之那么浪漫、有情趣,会讨女孩子欢心,楚渊就只会直白的买买买。虽然不知道阿如会喜欢哪一件,不过只要全都买回来,里面总有那么一两件,是合她心意的吧?   当初给宋如送花,还是镇老头建议的呢。   楚渊直接把那一整个洞天法宝,全都送给宋如。   宋如:“……”   讲真,这些衣服连吊牌都没剪,我重新拿回黑暗王国卖怎么样?这么多衣服,我一个人一天穿十件,也绝对穿不完啊摔!   系统哈哈哈:【永动机既视感。】   宋如:“?”   系统:【黑暗王国刚生产出来,就被楚渊买走,你带回黑暗王国,再重新售卖,说不定又会被楚渊买走,隔几天又送到你手里。】   宋如:“……”   楚渊现在这么有钱了吗?   以楚渊为主角的那本书,宋如当时看得挺快的,一目十行,只有个大概的印象,隐约记得楚渊从苍涯国到初武大陆,拿的是穷小子人设啊,尽管他是楚氏少主,但架不住整个苍涯国都穷得叮当响啊。   不然的话,原书也不会在恶毒女配和龙傲天男主退婚时,有那句经典的台词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不行,不能这样欺负人家。   我又不是楚渊的女朋友,怎么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他买的还全都是高奢款。   虽然但是。   这些衣服在我眼里也不值钱,因为我家就是卖这个的啊,要不是伊卡贝娜提议饥饿营销,我可以给你们看看,我家工厂里堆积如山的奢侈品。   不过总之,从楚渊的角度来看,他这样买买买没少花钱。   宋如摇头拒绝了楚渊递过来的洞天法宝:“我是个苦修士,一身圣袍足矣。”   落在裴天赐这种风月场老手的眼里,那就是宋如看不上楚渊送的东西。这事他有经验,当你一掷千金,女人却说不要的时候,就说明你花的钱,在她眼里还是太少了,人看不上。   试想,连楚渊送的这一整间百货商行当季新款,宋如都不要,更何况是跟楚渊的礼物比起来,裴天赐那完全拿不出手的“华贵”礼服?   裴天赐灰溜溜地走了。   楚渊可开心了。   镇老头看他傻乐呵,“你送的礼物被如丫头拒绝了,你怎么一点都不难过啊?”   楚渊:“说明她不喜欢衣服啊,她不是说了嘛,只穿圣袍,下次我再送她别的就好啦!我开心是因为今天当了护花使者,保护了我家阿如,没有让裴天赐继续烦她。”   镇老头:“……”   是在下输了。   这就是直男的世界吗?   脑回路真就笔直的一条直线。   连什么是委婉拒绝都听不懂吗?   你真以为她说的话是字面上的意思,她拒绝的只是你送给她的衣服?   裴天落只是远远地看着这一幕。   夏日的紫藤萝花架,在他精致漂亮的脸上打下大片阴影,随着风吹动藤萝,那细碎的日光来回闪动,照的他的脸明明灭灭,一双异瞳里光芒晦暗。   多希望站在姐姐身边的人是我啊。   可我只能这样远远地看着她。   看着楚渊为她赶跑讨厌的人。   看着她对楚渊绽放出笑靥。   其实很登对。   姐姐和楚渊只要同框,就像是一对神仙眷侣。   同样的君子之风,悲天悯人。   黑衣青年清冷,对所有人都有一种疏离感,唯独面对眼前的少女时,才会露出笑容。   白袍少女圣洁,她仿佛云烟一样抓不住,却独独在面对楚渊时,有那么几分不同于冰冷神像的柔软。   裴天落,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等你死了,把姐姐交给楚渊这样的人来照顾,很值得放心吧。   为什么又在嫉妒呢?   为什么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冲上前去,推开楚渊,成为站在姐姐身边的那个人?   不要嫉妒,只是接受。   接受这一切。   那一天就快来了。   快了。   ****   北境圣堂。   神耀帝国的官员正在处理事务,圣主走进来,纪心柔跟在他身后,她端着一个木盘,上面盛放着十来个小碗。   圣主:“诸位辛苦了,这是内子熬的冰镇绿豆汤,正值酷暑,你们为南北两境劳心劳力,不如尝一碗解暑?”   他其实很会做人。   倘若圣主送的是价值千金的贵重礼物,没有任何人会接受,那是收受贿赂,能被国王派在北境常驻的官员,当然各个都一心为民。   偏是这样并不值钱的绿豆汤。   偏又是这样不好拒绝的心意。   毕竟,如果只是圣主一个人来,看不惯他的人,还可以奚落几句,让他带着绿豆汤滚。   可偏偏人家还带着妻子,偏偏这又是他的妻子亲手熬的绿豆汤。纪家家风清正,同南境关系极好,历来南北大战,纪家从不参与。他们身处北境,却不为北境而战,这本身就是对南境的一种支持。   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人家纪心柔,贵为纪家千金,堂堂第五阶强者,冒着这样的酷暑在炉灶边,辛辛苦苦给他们熬了绿豆汤。   喝上一口又不会被毒死。   更何况伸手不打笑脸人。   圣主这半年来总是关心北境事务,他到底执掌北境已久,真有一些地方能帮上不少忙,他又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低,并没有刻意摆架子、耍官威。   早有不少人把他当做同僚。   众人纷纷端起绿豆汤,还不忘说上一句:“嫂子辛苦。”   不得不说,纪心柔确实有一手好厨艺,这汤熬的极好,绿豆成沙,甜而不腻,清凉解暑。   大家心情好了,三三两两地开始聊天。   圣主就在旁边听着,其中有一件事引起了他的注意。   “近日,西南面出了很多怪事,有人莫名失踪,恐怕是邪祟在暗中捣鬼。”   圣主:“此事不如交给我来处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交给圣主吗?其实他们本来是打算上报的。   不过好像也不是不行,圣主即便是打不过神女,但他也只是打不过神女啊,人家好歹是堂堂半神阶强者,神女之下的当世第二强者,什么邪祟能经得住他一通打?   如果圣主当真改邪归正,其实我们神耀帝国也算是多出一员战力强大的助力?会不会神女殿下就是这样想的,不然又怎么会特意留他一命?   那位官员说道:“按照流程,此事最多只能拨给你三日时间,如果你三日之内无法解决,我们还是要上报神殿的。”   这也就是松口的意思了。   圣主大笑道:“等我好消息就是!”   只要有立功的机会,何愁没办法往上爬? 第150章   圣主和神耀帝国的官员孟辉, 一同赶往大川庄,那里就是出事的地方。   这里原本是一个贫困地区,自从神女统一南北两境, 人们的日子才越过越好,家家夜不闭户,有路不拾遗之风。   孟辉上次来考察, 还觉得这里一派祥和。   如今却有好多人家门口都挂上白幡,写着大大的“奠”字, 站在庄子入口处,就能听到里面传出的痛哭声。   孟辉向一位老人询问:“老伯, 我是神耀帝国派来的官员,上报的时候, 不是说只是失踪吗?”   那个老人家双目浑浊, 神情麻木,低声重复道:“死了、都死了。”   再想问, 却什么也问不出了,他像是只会重复这一句话。   孟辉不得不再次修正此事的难度级别,从上报失踪, 到确定死亡, 那邪祟恐怕比他想象中的更为厉害。   圣主打着包票:“你且放心,有我在, 你的安危无需挂虑。”   孟辉担心的哪里是自己啊, 他是怕这些百姓再遭遇不测。不管圣主演的再好, 但是在一些细微处, 就能看出来,他们本质上是不同的人。   一路走访。   总算查明今日确定死讯的原因。   庄子南面有一户人家,儿子自小就检测出神性天赋, 常年在外面修炼,听说家乡出了变故,立刻赶回来,想要帮忙。   既然是修炼者,自然留有本命魂灯。   结果他才刚刚进山里去寻找那些失踪的人,本命魂灯瞬间就熄灭了。   连他这样的修炼者,都死无全尸。   其他那些失踪的人,恐怕早就性命不保。   孟辉再一次修正此事的危险等级。   死去的那个修炼者,既然敢独自前往山里寻人,自然是艺高人胆大,他是一位第三阶修炼者。   第三阶,对等的也就是武王境,放在初武大陆,就是京都武院院长何冲虚那样的强者,绝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却这样有去无回,瞬间死亡,甚至连一具尸首都找不到!   饶是孟辉再是看不上圣主,也不得不承认,有这么个半神阶强者在身边同行,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   孟辉对随行的人说:“你们留在这里,我和圣主前往,一探究竟,看看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在暗中作祟!”   正值盛夏,山林里的大树枝叶繁茂,到处都是潮湿闷热的气息。   孟辉忽然听到了翅膀颤动的声音,初时极弱,后来越来越大,他扭头看去,只见乌压压的虫潮冲着他们飞来。   它们长着透明色的翅膀,口器极为尖锐,密密麻麻犹如虫海,循着人类的气息,直愣愣地扑向孟辉和圣主。   孟辉同样也是第三阶强者,圣主并没有急着出手,而是打算先让他和虫潮缠斗一番。救人这种事,不等到对方真正命悬于一线,哪里能突出他的救命之恩?   孟辉显然也没有完全指望圣主援救,在那些虫潮扑来时,第一时间张开防护罩。然而第三阶防护罩,在虫潮面前就像是纸糊的一样,孟辉的手臂转眼间就被它们吞噬一空。   圣主这才意识到虫潮的可怕,就这么一念之间,根本也没耽误多长功夫,他只是想要孟辉牢记救命之恩,居然就害得孟辉折了一条手臂!   圣主连忙出手,灭杀那些虫潮。   半神阶的神力激荡之下,虫潮被灭杀干净。   孟辉的脸庞都由于疼痛扭曲到变形,捂着断开的手臂,对圣主道谢:“谢圣主救命之恩。”   圣主却觉得十分尴尬,明明他就在旁边看着,孟辉却还是受了如此重伤,这不是救人,这是结仇。但凡孟辉是个小心眼的,都能记恨上他。   圣主连忙取出疗伤圣药,想要为孟辉医治。然而,不管换了多少种灵丹妙药,哪怕是能医死人、肉白骨的顶级疗伤圣药,孟辉断臂处都萦绕着一股纯黑色的死气,伤口始终无法复原。   圣主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这群虫潮到底是什么东西?   孟辉并没有记恨圣主,圣主是那样的人,便以为全天下都是他这样的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还以为圣主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哪里知道圣主那一番“救人应当在最危急时候”的阴暗心思。   孟辉对这条断臂倒是看得很开,他干的这份职业,本来就无比危险,外勤部在外面探索邪祟,作为斥候一类的存在,出生入死是常有的事。   他忍着疼痛,正要开口,却忽然再一次听到了熟悉的翅膀颤动声。初时极弱,随着它们的飞近,那声音越来越大。   孟辉像是猜到一个可能性,猛地回头看去。   是虫潮!   圣主的脸色远比他更凝重:“这就是刚才那批虫潮,它们的气息和刚才那批一模一样,不,更准确地说,它们身上还多了你我的气息。”   这些疑似死而复生的虫潮,比刚才变得更强了,竟像是吞噬了圣主杀它们的力量,反过来更强。这一次,圣主花费了极长的时间,才把它们一一灭杀。   孟辉:“走!这不是我们能处理的,快快上禀神女殿下。”   他们才刚刚退到密林入口处,那些虫潮再一次袭来,不仅比之前两次更强,而且复活的时间还更短了!竟像是在一次次死亡中浴火重生。   这一次,无论圣主使出什么样的技能,都无法将它们彻底灭杀,它们发疯地啃咬着圣主,几乎是忽视了旁边的孟辉,显然仇恨值都集中在圣主身上。   圣主实力强大,不至于像孟辉那样,转瞬间就被吞噬掉一条手臂,但是身上也被咬的坑坑洼洼,丑陋无比。   就在圣主和孟辉且战且退,终于逃出密林的那一刹那,如同乌云版笼罩的虫潮,一下子离他们远去。   孟辉:“它们好像无法离开密林。”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山石开始滚落,那片树林野蛮地生长,竟然撼动了山岩,疯长的速度极快。   不管是圣主还是孟辉,眼里全都是骇然之色:“密林吞噬了我们刚才攻击虫潮的力量,它在扩大!”   孟辉几乎像是又一次听到虫潮颤动双翅的声音,圣主更是吓得抓起他的手臂就逃,他是半神阶强者,遁术极快。   眼看二人早就离开大川庄的范围,孟辉连忙叫停:“我们不能现在就走,必须得疏散这附近的百姓,密林一直都在生长,虫潮活动的范围会越来越大,万一直接覆盖了整个大川庄,这里所有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圣主明明比孟辉强上许多,但却没有他这份胆识,是彻底被吓破了胆,经他提醒,这才想起:“对,还要疏散百姓。”   经此一事,孟辉也对圣主此人,有了更深的了解。   圣主修炼天分极高,很擅长修炼,也算是有几分谋略,当然更大的是野心,可是缺乏胆识。   这也并不稀奇,就像是有的人天生就很会考试,他们成绩很好,一路考上名校,但也不必过分神化这些名校光环。学习成绩好的人里面,一样有恶人,做出衣冠禽兽的事,也有高分低能。当然,名校里也有很多好人,不能一概而论。   千人千面,修炼厉害,就跟考试厉害一样,本质上只是一种技能,并不能完全地定义这个人本身。   孟辉紧急疏散了附近所有的百姓,在这里立起路障,不许任何人进入。   而他自己,则亲自赶往神殿复命。   ****   神殿。   国王正在觐见宋如,向她汇报自她闭关以来,神耀帝国发生的大事小事。   忽然听到骑士长的声音传来:“神耀帝国驻北境外勤部官员孟辉紧急求见!”   宋如:“让他进来。”   孟辉被虫潮撕咬的左臂,伤口此时仍旧狰狞无比。他强忍住剧痛,向宋如行礼:“见过神女殿下!”   宋如使用神力,将尚未跪实的他托起:“不必多礼,孟辉,你这是怎么了?”   孟辉向她汇报大川庄发生的变故:“起先有人上报失踪,我们还以为是寻常邪祟,我和圣主前去探查,却发现失踪者全都死了,里面甚至还有一位第三阶修炼者。   当我和圣主走进密林,就遇到了密密麻麻的虫潮,这些虫潮诡异无比,能够无限复活,每次死去,到下一次复活时间会越来越短,还能吞噬灭杀它们的力量变强。   目前所知的唯一弱点是,它们暂时无法离开密林,但随着它们吞噬生命的增多,密林还在无限扩大,卑职查证过,在我和圣主到达之前,这片密林就比从前大了一倍,如今更是从前的三倍还有余!我们现在疏散了周围的居民,设置了路障。”   宋如起身,走下神座,遥望着大川庄的方向。   本书重大剧情——死族肆虐,正式开启!   那些虫潮,正是死族。   系统和她吐槽圣主:【圣主好歹也是半神阶吧?死族在剧情初期还没有强到那么过分,圣主跟孟辉一起去探查死族之林,结果连同行的孟辉都保护不了?孟辉还断了一条手臂。】   宋如:【也可能圣主不是保护不了,而是有意为之呢?】   系统:“?”   宋如:【你还是太善良了,想象不到人性的深渊,可能你永远也猜不到圣主在想什么。我盲猜一下,他是故意耽搁一会儿,想要孟辉见识到虫潮的厉害,好加深此次救命之恩的恩情。   你想啊,就像一个人遭遇火灾,你要是在火苗刚腾起的时候,就用灭火器熄灭,他根本意识不到那是救命之恩,如果你等到他家全部起了大火,他整个人都快被烧死了,再进去救人,他是不是就会很感激你?   只不过圣主低估了虫潮的可怕,只耽搁的这一小会儿,就彻底玩脱了,害得孟辉失去手臂。】   系统:【不过总之,现在的情形,可比书里乐观多了。书里,如今南北两境还没有统一,圣主座下那帮红衣主教,为了自己的政绩,发生这种事情只会欺上瞒下,一直到密林大到是现在的十几倍,彻底瞒无可瞒的时候,这件事才被爆出来,当时早已死了太多太多的人。还是咱们南境的官员靠谱,孟辉第一时间就亲自前往探查,现在还紧急疏散周围所有的百姓。】   宋如倒也想知道,死族最开始在哪里出现,可书里并没有详细写它们活动的踪迹。大川庄,这也只是其中之一罢了,真正的死族之林,如今正在北境遍地开花。   宋如即刻下令:“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像这样的密林,如果不止一处,又会有多少人受害?从现在开始,彻查北境所有异常现象,一旦发现类似密林,全都采取紧急疏散的政策,严禁任何人靠近。   稍后我会亲自前往大川庄探查,另外,既然我们都对这虫潮一无所知,就在神耀帝国南北两境全国范围内重金悬赏,看看是否有能人异士,对这突如其来的虫潮有所了解。孟辉,你走上前来。”   孟辉走到神座之下,宋如的手虚虚地放在他的断臂伤口处,莹莹的白光从她纤长的指间散落,好似天女散花一般。圣主换了数十种疗伤圣药,都无法治愈的伤口,就这样慢慢恢复,断臂重生。   拔除死族残余的死气,对于宋如来说也并不轻松,她的一张粉面,霎时间变得煞白如纸。   孟辉跪在地上:“谢神女恩典!”   宋如:“你本也是为国为民,好了,你们去忙吧。”   国王、孟辉、骑士长全都离开之后,宋如的身形一阵摇晃,差点摔倒,还是楚渊一把扶住了她。   宋如坐回神座,对楚渊摆手示意:“谢谢,我没事,只是神力消耗太多了。”   救人永远比杀人更难,更何况还要先一步拔除死族气息。   楚渊:“此次探索大川庄,我与你同去。”   嗐,你去又有什么用?我去又有什么用?咱们谁去都没用。   死族啊,这可是人作者专门给裴天落设计的大剧情。 第151章   圣堂。   纪心柔趁着今日天光正好, 搬出织机,在外面织霓光锦。   花媚容坐在旁边,轻摇着一把团扇, 观看她织布。   也是稀奇,花媚容自诩不是什么笨人,纪心柔对她也从来没有防备, 教她的时候向来都是倾囊相授,可她不管怎么学, 就是织不出那种流光华彩的布匹。   圣主就是这时候回到圣堂的,脸上仍有后怕, 浑身都是被虫潮啃咬的痕迹,伤势看起来狰狞可怖。   纪心柔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 不自觉地吓得后退一步。   花媚容眼里闪过一丝对于圣主的嫌恶, 可精湛的演技,让她脸上仍旧带着无懈可击的表情, 上前一步,关心地问道:“圣主,您这是怎么了?”   纪心柔这时候也从那种害怕中缓过神来, 同样很担心自己的丈夫, “可是大川庄一行不顺利?”   圣主当然看到了两人刚才的肢体语言,纪心柔向后退, 花媚容往前一步, 谁是真心关心他一目了然。   “这些虫潮诡异无比, 我试了许多疗伤方法, 都没办法起效。假如当日南北之战,北境不曾落败,圣泉的能量没有被人消耗一空, 我就能去圣泉疗伤,现在恐怕……”他绕开纪心柔,任由花媚容搀扶着往里面走。   纪心柔在心里埋怨自己没有花姐姐那样能经得住事,并不觉得好姐妹搀扶丈夫有什么怪异,他们两人对她而言,都是至亲至爱的家人。   为了给丈夫治疗伤势,她当即回纪家求药。   圣主一回头,就发现没了纪心柔的影子,怒道:“我受了伤,她这个当家主母躲哪去了?嫌我现在伤势吓人,连看我一眼都不肯了吗?”   花媚容心里知道,纪心柔必然是回纪家求药了,她这人一心为别人奉献,可惜并不会表功。   当然,她没有替纪心柔说话的道理,只是柔柔道:“要找花婆婆吗?虽然她老人家很久不掺和外面的事了,但我在她那里还有几分薄面,舍下这张脸,应该能求得她为你出手一次。”   圣主:“我原本也打算找花婆婆,此次虫潮事发诡异,我若真想立功,恐怕离不了她的卜算。”   ****   宋如搭乘传送阵,来到圣堂时,恰好遇到圣主和花媚容行色匆匆地往外走。   在整个神耀帝国,除去天父之外,神女就是一等一的尊贵,人人见了她都要行礼。   更遑论,圣主如今是败家之犬。   圣主和花媚容双双对宋如见礼。   如果换成是别人,宋如早就让人家起身了,圣主常听她说的话就是“不必多礼”、“不必拘礼”。   可她此时却任由圣主和花媚容在那里跪着。   系统:【哇,他们就是那对奸夫淫妇?虽然裴天落这人确实是个大恶人,不过他人生的悲剧,也是由这两人一手造成的。尽管我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俩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花媚容这个狐媚子,就长这样啊?也没有多美若天仙嘛,就能把圣主迷得五迷三道的?】   宋如:【花媚容毕竟是花婆婆一手教出来的花家女子,心机极深,花家女子最大的本事就是魅惑男人。】   恰好此时孟辉出来迎接宋如,怀里还抱着一大堆案牍,都和大川庄有关,宋如仔细翻看。   本来,圣主对于跪在地上这件事,没什么异议。上位者嘛,想要折腾下面的人,不过一个眼神的事。   更何况他和这一任神女的关系实在说不上是好,倒也没什么杀父杀母的血海深仇,只是南北两境素来都有战争,而且都是北境单方面侵略南境,在宋如十三岁那年,圣主率兵攻入神都,俩人之间的梁子早就结下了。   如果今天换成圣主是战胜者,宋如是落败的那一方,他磋磨她的方法才多呢。   他原本打定主意要安静如鸡,跪就跪呗,反正又不会少块肉,可却在视线对上孟辉那一条恢复如初的手臂时,脸上的表情失去控制,“孟辉,你的手好了?”   孟辉如实相告:“是神女大人的恩典。”   圣主猛地抬头看向宋如。   宋如仍旧在翻看那些文件。   系统:【圣主的眼神好吓人啊,宿主,我怕怕,他干嘛一副那么记恨你的样子?】   宋如:【他觉得我帮孟辉疗伤,不帮他疗伤呗。】   系统:【不是吧、不是吧,他不会不要脸到,还想让你帮他疗伤吧?】   圣主当然会,当即便是砰砰砰地冲着宋如磕头,声音使用神力传到整个圣堂,确保所有人都能听见,“神女殿下,我也是为了保护北境的百姓,才受此重伤,恳请您开恩,也为我医治一二吧。”   因为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原本正在忙碌的人,全都把视线投向这里。   系统:【呕!宿主,这圣主恶心死了,居然还道德绑架你。】   孟辉同样跟着跪地,却是在为宋如说话:“还请圣主不要为难神女殿下,为我医治手臂,她已然消耗了极多神力。这些虫潮诡异无比,留下的伤口上面带有大量死气,你是半神阶,医治你的伤势会更难。神女还要前去探查大川庄虫潮异变,她的神力还有更大的用处,不应该消耗在这里。”   楚渊抱剑站在宋如身边,如渊剑微微出鞘半分,剑光如霜般冰寒,“圣主的伤势,看起来吓人,其实不过是一些皮外伤,根本影响不到你这位半神阶强者,你神力磅礴,慢慢磨那些死气,总有恢复的一天。为你拔除其中的死气,却要消耗神女所有的神力,如今虫潮异变,神女要保护天下苍生,还请你为大局着想,不要只顾着一己之私。”   他们一前一后地解释清楚这件事的利害。   围观的人纷纷劝圣主:“你好歹也是半神阶,不过是一些虫潮留下的皮外伤罢了,何必浪费神女的神力?”   圣主目光向淬了毒一样扫过众人。   真是鞭子没落到自己身上,他们不知道有多疼。   这哪里是区区皮外伤?明明是所有伤口都蕴含着浓郁的死气,那种疼痛说是痛入骨髓也不为过,时不时便会发作起来,疼的他生不如死。   宋如似笑非笑地看向圣主:“好,我为你医治。”   圣主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被她看的有几分心虚和害怕。   转眼间又挺直了腰杆,我有什么好心虚的?我这是为了保护北境受的伤,她是神女,代替天父在世间行走,本就该普度众生,为我疗伤理所应当。   宋如的声音十分温和,听不出是在同情还是在谴责:“圣主同孟辉一起探索虫潮,没有保护好他也就罢了,他断了一臂,你自己竟也浑身是伤。到底是半神阶,弱的过分,还是圣主没有修炼到家?”   圣主死猪不怕开水烫,任由她说。   那些莹莹的白光,从宋如指间飞出,进入圣主的身体里。   圣主当即疼到表情扭曲,倒在地上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简直像是用热油给身体里灌。   孟辉劝他:“是有些疼,你且忍忍,我也是这样过来的,凝神静气,抱元守一,不要浪费神女的神力。”   倘若是别人劝圣主别怕疼,还能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可孟辉自己亲自经历过这一切,他劝圣主忍耐,那就是圣主自己太耐不住疼了。   圣主根本忍不了,他疼得摔到地上打滚,眼泪鼻涕流了一地,混合着泥土,满身都是脏污,不仅如此,裤子里还流出黄色的可疑液体,现场的味道变得十分难闻,竟然是连大小便都失禁了。   这堪称是大型社交死亡现场。   所有人都看到了从前高高在上的北境之主,却因为这点疼痛,就折腾的狼狈成这样。   本来嘛,就像楚渊说的那样,这只是一点皮外伤,是圣主忍耐不了疼痛,才逼迫宋如出手。   可是眼下,那疼痛真就是一下子翻了数万倍,他痛苦地哀嚎着:“我不治了!我不治了!”   此前为了给孟辉医治,宋如的脸上便没了血色,此时更是苍白如纸。那一身圣袍之下,少女的身形纤细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由于圣主临时变卦,宋如只得猛地收回神力,治愈术才进行到一半就强行终止,她当然免不了受到反噬,身形摇摇欲坠。   所有人一起上前扶住了她:“神女殿下!”   这一下,饶是圣主着实是为了虫潮受伤,现场所有人也忍不住大骂他不识好歹:“神女为了你牺牲自己,神力消耗一空,你连这点疼都受不了?害得她遭到反噬!”   孟辉更是气得双眼通红,“要是早知如此,我宁愿这条手臂都不要,也不想让你看到我手臂复原,就逼迫神女至于此!”   众人簇拥着宋如离开。   圣主对花媚容说:“媚容,扶我回房。”   花媚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满身都是屎尿和泥污的男人,眼里满是嫌恶。她又不是纪心柔那种贤妻良母,心甘情愿为了丈夫端屎端尿。   恰好遇到裴天赐经过。   儿子照顾老子,天经地义吧?   花媚容喊道:“天赐,你父亲——”   裴天赐直接就啐过来一口:“自作孽,不可活,谁让他作妖逼迫神女?”   还有那么多人在看着呢,别说裴天赐自己也是真想搭上神女,成为神殿赘婿。即便没有这一茬,在神女和自家这个没用的爹之间,他肯定也选择巴结神女。   花媚容是圣主的情人,还要仰他的鼻息而活,只得强行忍耐着呕吐的感觉,尽量憋着气,不去呼吸圣主周围的空气,把他扶进房间。   她到底没忍住,发泄出了自己的怨气:“你是不是傻?你真以为宋如是世人口中说的那个悲天悯人的活菩萨?连你这样的仇人她都肯帮你医治?你当孟辉刚才为什么能说风凉话,那是因为宋如治疗他跟治疗你,用的方法根本就不一样!她就是存心想让你活活疼死。   你还自以为有多聪明,逼迫她给你医治,其实那只是亲手把刀往她手里递,让她反过来捅你。她演的多好啊,所有人都对神女善良的本性深信不疑,没有任何人会怀疑她,他们还会以为,都是你逼迫神女,只会反过来怜惜她,因此更加憎恶你。”   处于极致痛苦当中的圣主,一脸震惊地看向花媚容,像是生平第一次认识她。   他一直以为,花媚容只是人长得漂亮一些,在床上会讨男人欢心一些,不像纪心柔那种大家闺秀那么古板。   圣主从来没有想过,把蛇蝎美人这样的词汇,和花媚容联系在一起。   可是连他都没有看破这一重,却被花媚容一语点破。   他向来只以为是小鸟依人的情妇,为什么竟有如此心机?   更深一层地往下细想,当年掉包之事,到底是我一人所为,还是她也从旁推波助澜?   花媚容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对圣主娇娇柔柔地一笑:“我也是太担心你,才胡乱猜测的,我去帮你打水洗漱。”   然而圣主看她的眼神里,到底有了一丝防备。   花媚容才刚一离开,就有一支利箭破空而来,仿佛携带着毁天灭地一般的威势,圣主在那一瞬间真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吓得胆寒。   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这人轻易就能杀了我!   但最终那支箭只是从他的耳边穿过,射下他一缕头发。   他抬头,只见楚渊手持长弓站在门口,拉满的宝弓上正搭着另一根箭,随时有可能再度射来。   圣主当即跪地求饶:“英雄饶命!”   黑衣青年冷声道:“虫潮异变,神女为保护黎民苍生鞠躬尽瘁。在这当口,你要是再敢作妖,下次这箭可就不只是斩断你一缕头发了。”   他举着箭左右比划了一下,箭尖直指圣主的喉咙。   圣主几乎都要以为,那支箭已经射来,他的喉咙整个破了个大洞,正在哗啦哗啦地往外留着鲜血。   他死死地睁着双眼,两只手捂着喉咙,就连一丝呼吸声都不敢泄露出来,连楚渊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隔着一片汪洋,距离此处极远的南境神殿。   裴天落的指尖轻轻点了点虚空中的水幕,隔空望着这一切,笑的很开心:“就圣主那副德行,还想为难姐姐?真是太把自己当根葱了。姐姐十三岁的时候就能击败他,前世他进阶半神,来神殿耍威风,逼迫姐姐嫁进圣堂,姐姐一根手指头就虐哭了他,把他像一条死狗一样丢了出去。   这一世倘若不是我想借机成为神殿赘婿,生日宴那一日压着姐姐,没让她出手,哪里由得圣主耍威风?姐姐的善良,一直就带着锋利,并不是没有棱角,她和纪心柔那种愚蠢又盲目的自我牺牲、自我奉献、自我感动,从来就不同。”   小宋晏:“那当然啦,咱们家姐姐又善良又聪明!”   裴天落笑着笑着,又耷拉下嘴角,很是不满地说:“圣主怎么这么烦人?我都懒得理会他了,他还敢来姐姐面前作妖?真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偏要往里面闯?”   裴天落的身影,穿过那道水幕,直接站在圣主的床前。   圣主疼的意识都半昏迷了,隐隐却好似见到一个紫衣少年,生的精致漂亮,眼睛里却满是邪气,“该送你点什么礼物好呢?疾病、绝望、痛苦、诅咒、恐惧,这个大礼包够不够?先看看效果怎么样,不够的话我改日再来拜访你。”   圣主努力地睁开眼,眼前却是空荡荡的房间,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没有,他喊道:“媚容、媚容!”喊着喊着,却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内视己身,看着自己的身体开始溃败,明明半神阶,根本就不会像普通人那样得病,他的五脏六腑却都在急剧地衰败,短短时间内便疾病缠身。   他满眼都是恐惧:“恶魔,刚才来的那个紫影一定是恶魔,恶魔盯上我了!”   门外,花媚容端着水盆,听着他的叫声,并不想进去,她贪恋的是权势和圣主的半神阶修为,又不是真心想来照顾人的。   其实纪家才各个都是好儿郎,当初花家出事,她沦落风尘,被纪心柔赎回家,最想勾搭上的便是纪家人。纪心柔的父亲,或是哥哥,随便哪个都是英雄好汉;可惜啊,不管费多少心思,都没有成功,人家看不上她。   花媚容整理好脸上的厌恶,推开门走进去,轻声安慰:“你莫急,等我们见到花婆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152章   纪家。   这个北境最为强大、传承足有数千年的世家, 并不是世人想象当中的富丽堂皇,而是如同农家小院一般闲适。   纪心柔坐在大厅等待,父亲纪开元却迟迟没有出来见她。   纪心柔有些委屈,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爹爹为什么还是不肯见我?夫君此次受伤,也是为了北境百姓啊。”   纪家老大,纪一鸣在旁边倒了一杯茶, “为何不肯见你?你当真不明白?当初你一意孤行,非要嫁进圣堂, 父亲就不同意,与你说过圣主此人心术不正。   天赐被你和圣主养歪, 没有一点纪家人的风骨,父亲好心教导他, 你倒好, 直接带着圣主来上门要人,一副纪家要迫害他的样子。   后来红衣主教到处作恶, 为祸百姓,我们纪家上下三十六口,一同前往圣堂拜见圣主, 带着搜罗来的红衣主教罪证, 向他痛斥他们那些罪行!   他又是怎么做的?表面上很客气地招待我们,其实背地里让红衣主教把那些罪证全都毁灭了。   自那时起, 这门亲家就已经变成仇人了, 父亲辞去在圣堂的一应职务, 带着我们隐居山野, 立下纪家人永世不得为官的家规。当日我劝你与圣主和离,你为何不肯?   如今你倒好意思上门来讨药,小柔, 你跟大哥说一句交心的话,父亲、母亲、大哥、二哥、三哥、四哥,我们不够宠你吗?你长这么大,谁亏待你一分一毫?谁不是把你当成眼珠子宠?就连修炼资源都是全家紧着你一个人用,怎么咱们之间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纪心柔只是哭。   纪家老三,纪三立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留影符,里面记录的正是圣主在圣堂,逼迫宋如为他疗伤的场景。   纪三立直接把留影符甩在纪心柔脸上:“你看看他都做了什么好事!当日神女进攻北境,国王查出红衣主教那些罪行,我就与你说过,带着天赐离开圣堂,天赐长歪了,纪家帮你掰回来就是。今日我也与你言明,我还是那句话,离开圣堂,你还是我妹妹,不然这份兄妹情谊当真——”   他想对纪心柔说几句重话,可看着妹妹那张哭的梨花带雨的脸,到底说不出“恩断义绝”这四个字。   纪家老二,纪二白冷声笑道:“纪心柔,你不会不知道半神阶意味着什么吧,你当真以为,区区一些虫潮,圣主那厮会护不住孟辉?孟辉究竟是怎么断去一臂,难道你心里不清楚?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到底嫁了个什么东西,你还是看不透吗!”   纪心柔:“二哥,那些虫潮当真十分诡异,你们没有看到夫君伤的有多重,他绝不是故意坐视孟辉受伤。”   纪家老四,纪四海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行了,你们听她替人圣主辩解的时候,逻辑条理多清晰啊,我看她也没什么大事,就让她搁这哭吧,左右哭两声也不会渴死,我还得去看看我养的蛐蛐儿呢,我家常胜将军可离不了我,先走一步。”   纪二白:“我还要犁地。”   纪三立:“我还要著书。”   纪心柔失望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从前她只要一哭,几个哥哥就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她面前,难道真的是嫁过人以后,就守不住这份兄妹之情了吗?她总觉得他们与她渐行渐远。   纪一鸣落在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叫了一声:“小妹。”最后终究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是摆摆手道:“我也得去喂鸡了,这里有茶水有点心,你自便,想休息的话,你的房间我们也一直给你打扫着。”   纪心柔便跪在父亲修炼的静室之外,大雨瓢泼,把她淋得浑身湿透,她的身影都没有动一下。   雨越下越大,天空中电闪雷鸣。   终于,那扇门打开了。   纪心柔惊喜地想要走进去:“爹爹!你终于肯见我了。”   却听到里面传出一道苍老又疲惫的声音:“不必进来,儿女真是一生的债,我明知你早就已经第五阶,淋点雨又能怎么样?又不会真的感染风寒,可还是受不了你的苦肉计。   还是你娘聪明,早就出去游历四方了,纪心柔,你可真不知道自己多有本事,把你娘逼的有家不能回,她说看见你就来气,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教又教不好,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纪心柔委屈地咬着嘴唇,眼泪又要掉下来,“我娘她——”   纪开元:“其实你一直都没有长大过,是我们从前把你给宠坏了。”   一瓶丹药从屋内飞出,“纪家传承了几代的疗伤圣药四象七曜丹,仅余五粒。你全都拿走吧,以后不必再惦记它,我真怕一粒不够,你再来求一趟药。”   纪心柔:“倘若夫君只用一颗便能治好伤势,剩下的我自会归还。”   纪开元:“东西到了圣主手里,还有能拿回来的?你可真是天真。”   纪心柔转身离开。   纪开元推开门,走了出来,他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身子骨十分硬朗,往日里精神矍铄,此时却满脸都是倦容,“心心,爹爹问你一句话,你有没有想过?你娘在外面游离,会不会遇到危险;你哥哥未来抵抗虫潮,会不会有性命之忧;你爹我这一把老骨头,会不会命不久矣?   四象七曜丹如此神丹,你当真就这么全都拿走,不带一点迟疑,倘若日后我们有了生命危险,你看着至亲之人死去,只用一粒四象七曜丹就能救回,却偏偏全都被你拿走,你就不会后悔今日所作所为吗?”   纪心柔跪地,三叩首:“等医好夫君的伤势,孩儿必定回来,负荆请罪!”   纪开元摇摇头:“走吧、走吧。”   等纪心柔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说要去喂鸡的纪一鸣,说要去犁地的纪二白,说要去著书的纪三立,还有说要去看蛐蛐的纪四海,全都站在纪开元旁边,目送她背影远去的方向,齐声一叹。   他们互相质问。   “你不是去喂鸡?”   “你不是去犁地?”   “你不是去写书?”   “你不去看蛐蛐?”   纪四海晃了晃手里的蟋蟀罐,“这我蛐蛐儿啊,我这不带着来了嘛?”   纪一鸣干咳几声,纪二白挠了挠头,纪三立望天。   他们只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家小妹,随便找个托辞罢了。   老四还真去看蛐蛐了啊?   不像我们,担心小妹,哪有心情真的去做其它事?   纪开元:“虫潮肆虐,我似乎在一本古籍上见过,有专门的克制方法,不过具体是什么,还要再多找几本上古典籍,确认一下。神女或许也看过类似记载,正如她所说,虫潮不会只有一处,你们立刻前往北境各地,发现有类似大川庄这样的密林,就将那里完全封锁。”   四人齐声道:“孩儿遵命!”   纪开元又特意嘱托:“四海,你可千万别胡来,任何一处密林都绝对进不得,没看见连圣主这个半神阶都吃不住吗?”   纪四海撇撇嘴,“就他那种用手段强行堆上去的半神阶,把自己的修道之路都给断了,也算半神阶?他奈何不了虫潮,未必就说明我不能试上一试。”   纪开元厉声道:“纪、四、海!”   纪四海连忙讨饶:“行行行,知道了,孩儿告退。”   ****   圣堂,专门供神女休息的寝殿里。   众人全都围着宋如,怒斥圣主行事荒唐。   骑士长:“神女神力耗尽,需要静养一番,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她了。”   众人相继对宋如行礼:“微臣告退。”   系统对宋如大夸特夸:【宿主你好棒啊!圣主还想逼迫你,我看他是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哦,这下自讨苦吃,疼死他了吧。】   楚渊也要跟着离开。   宋如叫住他:“你不是要跟我一起去大川庄的虫潮密林吗?”   楚渊:“你神力耗尽,还是先好好休息,等你静养好了,我们再去,或者我先去探查一番也可以。”   宋如看着楚渊,忽而扑哧一笑,“呆子,你不会真以为,我刚才是在帮圣主疗伤吧?”   身穿圣袍的灰发少女,笑起来十分好看,那一双被裴天赐这种草包嫌弃过总是死气沉沉的灰眸,此时满是灵动之色。   她本来就长着一张绝美的面容,只是往常打扮素淡,表情看起来也十分寡淡,骤然露出如此生动的笑颜,如同初阳跃出阴沉沉的云层,美不胜收。   楚渊有些看呆了,过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啊?”   宋如看着他那幅傻呆呆的样子,解释道:“你不知道我和圣主之间的仇怨吗?”   楚渊:“听闻过一二。”   宋如:“即便他昔日侵略南境,杀害我南境将士和百姓的旧恨不提。即便他曾经仗着半神阶逼迫我,非要我嫁进圣堂,想要借此拿下南境的旧怨不提。   只说今日,他故意坐视孟辉断掉一臂,我就不可能为他疗伤,只不过我跟他强行掰扯下去没有意义,此人必定不会承认此事,他若一口咬定,只是没来得及救援,我又不可能当场搜魂,向众人证明他在说谎。   你懂那种感觉吗?圣主和孟辉一同出外勤,就相当于一起上战场的同袍,是战友。你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他,因为他强大,因为他向你打了包票,有他在必定护你周全,这本就是他的职责所在。   可是他却故意不救你,只因为想要等你被虫潮所伤,等你见识到虫潮的厉害,才肯出手,因为想要施恩于你,因此害得你断去一臂。   更何况,国仇家恨怎能略过不提?死在他手上的南境将士热血尚未凉,他那天逼迫于我,把整个南境踩在脚下凌辱,我父亲、国王、骑士长,因受辱恨不得为我死战到底。纵使我的颜面不值钱,他们的拳拳之心又怎能辜负?让我对圣主以德报怨,这辈子都不可能!”   圣主的做法,是楚渊绝对理解不了的行为,“既是同袍,自当生死莫负!怎会如此?”   宋如:“已知,人类物种具有多样性。”   楚渊注视着宋如,等着她说后面的话。   宋如:“后面没啦,走啦,去大川庄啦!” 第153章   大川庄。   原本居住在附近的村民被撤离, 这里显得十分荒凉。   那片密林还在扩张,即便不吞噬新生血肉,死族本身也在吸收天地间的死气, 壮大己身,只不过速度稍微慢上一些。   楚渊一到这里,就拧了一下剑眉, 这周遭萦绕着令他十分不舒服的气息,就连体内的灵气仿佛都凝滞了一瞬。   识海里, 原本破解摄魂术到了紧要关头的镇老头,同样停顿了一下, “这虫潮有点吓人啊。”   楚渊:“镇前辈,研究出破解摄魂术的方法, 还要多久?我怕宋晏趁着虫潮一事, 伤害阿如。”   镇老头:“你放心,就快了, 只差最后一点收尾工作。”   圣袍少女凭虚御空,赤足站在半空中,俯视着下方的密林。   那些虫潮好似感知到她的气息, 纷纷向着密林上方飞来, 只不过无法飞出密林范围,只能用一双双诡异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宋如。   楚渊手持如渊剑, 站在宋如身前, 随时做好保护她的准备。   宋如以神力作为量尺, 计算密林的面积。   楚渊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宋如解释道:“和先前拿到的数据做一下对比, 计算出密林增长速度的公式,就能推算它接下来的扩张速度,看看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把更大范围内的百姓完全撤离。”   这和楚渊想象中的探查方式不一样,“我原本还以为,我们是要杀进密林里,直接和虫潮硬碰硬。”   结果宋如在这里算公式,这就是学霸的探查方式吗?见识到了。   宋如一直都是这样,不管在哪个界域。她认为修炼本身,就是一种科学,有它内在的原理。   所有高武世界的修炼方式,本身逻辑就是自洽的。当然,你首先要接受这样一种前提,世上有一种叫做灵能的能量,就像接受牛顿力学、量子力学、相对论、电磁场等等概念一样。   比如初武大陆,别人都以为异火和异火之间极其不稳定,根本无法融合,宋如炼化不同种类的异火,那是拿命在拼。   但其实,是可以计算出一个临界值的。在灵能多少以下,异火A和异火B处于相对稳定的状态,而当那个融合数值超过多少时,就会引发爆炸。   不过她并不只有A和B两种异火,而是一直在收集其他异火,不停地融合,最后这个公式就越来越复杂,超出人们的理解范畴。   王玄之世界的阵法也是这样。   王玄之此人,确实天纵奇才,在没有任何数学基础的前提下,宋如稍一点拨,他居然也能看懂她那些运算公式。   至于夏尔世界的魔法,本质上也是一种奥术,也有内在原理。宋如平常给夏尔研究技能,光运算图纸就能画上一大堆。   宋如:“我们直接杀进去毫无意义,孟辉和圣主一行,已经证实了,虫潮会吞噬攻击他们的力量,反过来变得更强。你和我远比圣主和孟辉两人更强,只会给虫潮提供更多养料。”   楚渊不明觉厉,反正阿如说的都是对的啦。   他就在旁边当个小跟班,宋如让他干什么,就乖乖地干什么。   系统:【楚渊有夏尔内味了,宿主,怎么不管哪个世界的起点男主,和你配合起来都这么乖啊?】   宋如觉得这样就很好,她最讨厌那种人菜还爱哔哔赖赖的,尽帮倒忙浪费时间。如果楚渊是那种人,她才不带他一起呢,早就想办法甩开他了。   初步计算好公式之后,宋如对楚渊说:“不是想杀进密林吗?现在可以去了。”   楚渊微笑道:“我还以为今天没机会一展身手。”   宋如:“要一只、一只地杀哦,我让你杀哪一只,你就只杀哪一只。”   楚渊:“?”   那些虫潮看起来密密麻麻的,真论起单体大小,也就蚊子那样吧,一只一只地杀?这怎么杀啊。   宋如指着那些死族,分析道:“你看,它们其实是有细微差别的,虽然都在一个虫潮里,但仔细观察的话,不管是口器的形状,还是翅膀的颜色,都略微有所不同。   我让你一只一只地杀,也是为了计算公式。孟辉说,它们死了之后,再次复活的时间将会大大缩短,这是要计算的公式之一;还有,它们每吞噬一次杀死它们的力量,就会变强,密林也会随之变大,这里面也有规律可循。   以及,它们真的是无限复活吗?有没有可能,杀到一种极限,再也无法复活呢?不同的口器和翅膀颜色,是否代表着它们之间不同的分类,这到底是一种等级分类,还是属性分类?这种分类又会怎样影响以上所有公式?”   楚渊听的都快要晕了。   他也不是没有自己改良过功法,但那更多是源于他对于剑意的天生感知,而不是这样计算量庞杂的数据。   不过这可是宋如的吩咐,楚渊当然会努力照做啦。   两人进入密林之中,到处都是一片闷热潮湿,虫潮瞬间袭来。   楚渊支撑起防护罩,将宋如护在身后,牢记着她说的要一只一只地杀,宋如指哪只,他就只盯着那一只杀。   这也就是楚渊了,他可是龙傲天男主,在修炼方面强悍无比,对剑的掌控几乎到了细致入微的境界。既能强大到用剑劈开一座山,也能细腻到用剑斩断一只蚊虫。   宋如拿着一个本子,在旁边写写画画。   如果让圣主看到这一幕,能吓的眼珠子都瞪裂,他亲身领教过这片密林有多么致命。   明明是在这样危险的环境里,少女的神态仍旧是闲适的,每一个肢体语言都显示着放松,但姿态却又极为优美,几乎是一种教科书式的优雅。   毫不夸张地说,她简直就像是背着画板,来原始森林里写生。   楚渊看宋如,都忍不住看痴了。   少女灰色的长发随意散落,随着她低头计算,半遮住那张美得好似姣花照水的容颜,她那双剔透的灰眸里闪烁着耀眼的光彩,纤长又漂亮的指间,转动着钢笔,红色的钢笔更加衬出她手指的玉白。   宋如身上的气质其实非常矛盾,一方面,她无比认真,可同时她也太过强大,因为强大到无所畏惧,所以有一种即便千军万马当面,仍旧气定神闲的挥斥方遒之感。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气,可像宋如这种又认真又慵懒的气质,又该怎么描述?何止是帅气。   楚渊的心乱了一分,剑也偏离了一分。   宋如用钢笔敲了敲本子底层的硬纸板:“错了,是要那只透明翅膀微微偏黄的,口器稍微不那么尖锐的。”   楚渊连忙回神,“抱歉,刚才在想事情,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这是一个宋如很能接受的回答,统计、调查,这个工作太枯燥了,她以前做那种重复性劳动的时候,也难免摸鱼走神,更何况楚渊一直都做的极好,只有这一只杀错了,这无可厚非,他们已经深入虫潮很久了,精神力长时间高强度集中并不那么容易。   她宽慰了楚渊一句:“没事,辛苦你了,我们慢慢来。”   镇老头:“你小子这分明就是春心萌动,看人家姑娘漂亮看呆了,这她都看不出来?而且随意就相信你这种随口找出来的解释?”   楚渊笑了一笑:“你老说我直男,那是因为你和阿如不熟,其实她比我更直男,就像这种什么情情爱爱的细腻小心思,就算是掰开了、揉碎了跟她说,她也理解不了。更别提,她从来就不知道自己有多漂亮,美而不自知。”   宋如现在做的事很重要,尽管剧情里是裴天落最终搞定了这一切,但她并不过分迷信剧情,万一发生了什么波折呢?如果剧情的力量是万能的,穿书部也就不必专门派宋如这种技术人员,来修复剧情bug了。   她必须要确定,把一切都牢牢地掌握在手心,不管发生怎样的变故,她都能在第一时间将剧情拉回正轨。   分别杀完不同种类的死族,做完所有测试之后,宋如又分别捕捉了一些死族,使用特殊的方法禁锢它们,打算拿回去再做一些别的实验。   最后,宋如对楚渊说:“最后一步,闭上眼睛,不许看哦。”   镇老头:“她让你闭眼,是不是要亲你啊?这哪里直男了,分明就很浪漫嘛!”   “不、不会吧。”楚渊害羞极了,先把镇老头的感知屏蔽了,然后才闭上双眼。   他俊美无俦的面容上,纤长浓密的眼睫毛轻颤,像极了主人剧烈跳动的心脏。   宋如走出楚渊的灵力罩范畴,伸出手指轻轻一捏,只是虚虚用神力,都不必亲自触碰到死族虫潮,就有一只死族消散。   如果是楚渊用剑所杀,那么这只死族很快又会复活,重新飞回这里。   可宋如站在那里等了很久,都没有任何死族复活。   系统瞬间化身尖叫鸡:【啊啊啊!宿主你牛比死了,你是不是轻易就能横扫这些死族?】   宋如:【但这是裴天落的剧情,我们不能动。别激动,我刚才只是验证一个小小的猜想,这和我接下来想要半下线的打算也有关联。】   宋如对楚渊说:“好了。”   这件事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宋如会直接把人家赶出密林,又或者下次自己一个人过来实验。但她很信任楚渊,相信他是一位君子,答应了闭眼不看,就真的不会看。   楚渊:QAQ   镇前辈你骗我!   她根本就没有亲我呜呜呜。   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要是镇老头没那么说,楚渊还不会有这么大的心理落差。   楚渊解开对镇老头的屏蔽,在识海里一脸幽怨地看着他。   镇老头:“小伙子你不行啊,这么快就亲完了?”   楚渊再次:TAT 第154章   这一下, 宋如很确定,她的灵力能够彻底灭杀死族。今天愿意带着楚渊过来,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如果由她亲自出手,死族死的一个比一个快,根本就什么都计算不出来。   当然, 楚渊这个工具人,用起来也很顺手就是了, 就还挺乖的,实力也够强。这要是换成别人, 比如骑士长,想要让他一只、一只地灭杀死族, 那可就太难了。   宋如从来没有让别人打白工的习惯, 得给楚渊封个官当当,接下来的虫潮肆虐, 看他这幅赖在神耀帝国不肯走的模样,想必还要再出不少的力,起码让他有个封地, 能领俸禄。   彻底计算好公式以后, 宋如又留在密林附近观察,确定它扩张的速度和公式里推算的吻合, 划定出一天后、两天后、三天后等等时间界限, 密林将会扩张的范围, 又调出神耀帝国北境地图, 在上面圈圈画画。   同时,她用神力,在计算好的范围外圈, 构建出阵法,确定能够禁止所有人进入,而不只是孟辉之前匆忙设立的路障,那更多只有提醒的功能。   回到神殿之后,宋如召开紧急会议,国王、南北两境官员、上下议院成员全都要参加此次会议。   神殿半圆形的议事厅,修建的宏伟又豪华,尽显富丽堂皇。   身穿圣洁白袍的少女,端坐在主位上,姣好的面容上,神情淡然如同玉雕神像,一双灰眸剔透而高贵。   众人纷纷起身向她行礼,恭恭敬敬道:“见过神女殿下。”   宋如一向不耐烦这些繁文缛节,用词很简洁:“坐。”   等大家都落座后,她开门见山道:“此次大会,与大川庄的虫潮异变有关,相信在座的诸位或多或少都听闻过此事了。这是真正的危急时刻,你们甚至可以理解成,紧急级别更高于当初南北大战的战时状态。   第一,加派人手,集中南北两境所有力量,搜索有可能潜在的其他虫潮密林,一旦发现任何异常,都要立刻上报,第一时间疏散周围百姓。   第二,最晚七天之内,大川庄所属的宁河县,人口必须要全部撤离,不断扩张的密林,会将整个宁河县吞噬。我知道,将近十万的人口迁移,这是个大工程。要考虑到有些人安土重迁,没有亲眼见到虫潮的可怕,未必舍得离开家园。   还要考虑到,即便未来灭杀虫潮,这里恐怕短时间之内也不能再度繁荣,不管是土壤、气候还是其他方面,都被死气波及,所以不能只是临时迁移,而是打从一开始,就做好在那里常住的准备。   选址是一个大问题,融合也是一个大问题。旧有的居民,未必不会排斥新搬来的人,还有他们未来的生计,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有一技之长的人还好说,那些很难适应改变的人,又该怎样帮助他们?   我不要你们的空口保证,以上我说的每一点,都要见到它落实到实处。你们曾在天父面前宣誓效忠,你们享受着国民们交上来的税收,如今到了你们为这个国家而战的时候!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不会有任何一个为帝国贡献的人,在虫潮肆虐中牺牲,你们的生命安全由我来守护。   第三,加大悬赏力度,在全国范围内寻找灭杀虫潮的方法,不必以身试险,赶往密林尝试,直接来神殿即可,我捕捉了部分虫潮。”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放下手里的文件,抬头注视全场,问道:“诸位有什么异议吗?”   国王站起身来,取下佩剑,高高举起:“誓死效忠神女殿下,为帝国而战!”   其他官员随他一起,“誓死效忠神女殿下,为帝国而战!”   声如浪潮,在整个议事厅里一遍遍回荡,听者只觉热血沸腾。   宋如看着大家像打了鸡血一样,就:“……”   倒也不必吧。   我是问你们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啊。   不用搞得像是奇奇怪怪的誓师大会。   我们这里又不是大型传销现场啊喂!   最后,宋如又叫住国王:“哦,对了,跟在我身边的那位黑衣剑客,在这次探索虫潮中立功了,你给他封个爵位,再分给他一片封地吧。”   国王将这件事牢记在心,又问道:“那位黑衣剑客的朋友,总是穿一身白衣的那个,在上次南北两境的对战中,为我们提供了宝贵的技术支持,不管是跨越两境的阵法还是飞行战舰,都和他有关。是否不应该厚此薄彼,也该给他一个爵位?”   宋如直接就是好家伙。   宁可真是个端水大师啊!   连厚此薄彼这词都用出来了。   王玄之几万年没有在神耀帝国出现,难为你还把他的功劳记得这么清。   人家贵为仙宫太子,怎么会在意咱们神耀帝国区区一个爵位?   不过厚此薄彼这个词,宋如听了莫名有些心虚,“嗯,你看着安排吧。”   人国王是天生的端水大师,御下之术,讲究的就是一个平衡,不患寡而患不均。   两人都有功劳,两人都没有爵位也就罢了,假如其中一个人有,另一个人没有,那就会引发不满,所谓二桃杀三士。   里面是这么一个故事,有三个勇士觐见国王,国王只拿出两个桃子,说你们谁的功劳大,谁就能吃桃,结果三个勇士就因为争抢个桃子死了。   然而宋如并不是端水大师,一点端水天赋也没有,却在强行把这一碗水给端平了。   我太难了QAQ   ****   听说宋如要给自己册封爵位,楚渊可开心了,又帮国王向王玄之转达了,神耀帝国想要给王玄之加官进爵的意图。   王玄之那可真是太忙了,忙着寻找乘云子,想要找到复活宋如的方法;忙着修炼,时不时就要镇压道基里异动的魔气;忙着寻找羊皮卷碎片,以期能够说动黑暗女皇与他一同斩杀魔尊。   哪有功夫来参加什么神耀帝国的册封仪式啊?   他对这些功名利禄都不感兴趣,让他当天帝他都懒得当,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爵位?   不过王玄之向来是把一个面子功夫做的很足的人,尽管心里看不上,还是给国王写了一封信,表达自己的感激和委婉拒绝。   当然,在不久以后,当他知道神耀帝国神女是宋如披的另一个马甲号,悔得肠子都青了!   到时候他非要缠着国王要爵位,振振有词:“楚渊都有,我为什么没有?我也为南境立下了汗马功劳啊!”   国王拿出王玄之当时寄过来拒绝的信,满脑子都是:“???”   是我们不给你吗?是你自己不要啊!   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总之,今日这场册封仪式,只有楚渊一个人出席受封。   在全国对战虫潮的紧要关头,帝国对于楚渊的册封仪式只好一切从简。好在,楚渊也不是那么注重仪式的人,光是宋如要给他册封这件事本身,就够他傻乐呵的了。   按理说,神耀帝国讲究君权神授,这样的册封仪式,宋如本该出场。   可事实上,宋如贵为神女,日理万机,哪有功夫在所有爵位的册封和世袭仪式上都出场啊?那她啥事也不用干了,就天天在这些花里胡哨的仪式上,给他们当人形柱子吧。   因此,通常情况下,在类似的仪式里,都会在神坛上供奉一朵白蔷薇,象征着神女亲临。   册封仪式当天。   庄重肃穆的大殿之中,正中间的高台上,摆着一朵盛放的白蔷薇,国王身穿王袍,取出象征着封地的一包泥土和一截树枝,正要为楚渊册封,就听到礼官的惊呼声。   循声望去,只见清丽绝伦的灰发少女,身穿一袭白色圣袍,向着大殿款款而来。她灰色的长发长到几乎要垂地,在走动时半遮住那一双玉足,唇畔总像是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国王也像礼官那样惊讶:“您怎么亲自——”   楚渊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向宋如行礼问候:“日安,神女殿下。”   之前的册封仪式,国王把邀请帖送到神殿,宋如一般就喊一声老园丁,随便在自家花园子里剪下一枝白蔷薇,就说那是神殿赐福,让人家带着这朵花去受封,就当神女也到场了。   但她能这样敷衍别人,不至于这样敷衍楚渊啊。   即便抛开所有那些比言情小说还要狗血的过往爱恨情仇不谈,她和楚渊也是自打多年前就在京都武院结识的老同学,怎么也算是旧友。   神女亲至,国王也就不再喧宾夺主,本来君权就来自神授,他将手里的泥土和树枝移交给宋如。   宋如不太懂整套流程,仍旧由国王和礼官主持,她真正做的事,其实也就是给楚渊递了递东西。   册封爵位的那一段祝词是国王念的。   每一步该怎么做是礼官唱的。   宋如理解的这场仪式就是,先给楚渊递泥土、树枝,又给他递伯爵形制礼袍,最后往他的左胸上佩戴一枚神徽。   国王在旁边看的也很惊奇,这是自从宋如当上神女以后,整个神耀帝国,唯一一次由神女亲自主持的册封仪式。   楚渊可真是一个幸运儿啊。   后来王玄之吵着闹着要补回来这场册封仪式,也要宋如帮他册封的时候,国王是真的很头大。   亲,怎么你就是说不听呢,我们原本的册封仪式,真就只有一朵蔷薇花就完事了,不是谁受封,神女都会亲临的好吗?   王玄之:QAQ   楚渊有的我也要有! 第155章   按照仪式, 楚渊要当场穿上这一套伯爵形制的礼袍,大夏天还挺热的,但是这套衣服特别厚实。   那是一件丝绒外套, 大体是深红色,镶有白色的毛皮边,还有一顶软帽, 软帽上同样以形制,表明着爵位的等级。   楚渊双手接过冠冕, 整整齐齐地戴在头上,那冠冕上镀了一层银圈, 上面还饰有一排银球。   宋如数了数,好像是八个小球球。主要是听礼官唱的祝词也太无聊了, 不数一下也没事干呀。   最后一步, 是给楚渊佩戴神徽,那是一枚被神殿赐福过的神徽, 由象牙雕刻而成的圣洁白蔷薇,每一片花瓣上的纹理,都栩栩如生。   楚渊身形颀长而挺拔, 宋如其实是没有他个子高的, 但宋如是神女,站的位置比他高, 想要为他戴上神徽, 不得不微微倾身。   这个姿势, 宋如离楚渊实在是太近了。   第一次帮人佩戴神徽, 宋如一下子没有戴好,稍微有些勾连,她只好凑近一些, 为他整理神徽。   那看起来简直像是,晨起丈夫上班时,妻子为他整理没有打好的领带。   圣袍少女仙姿玉容,肌肤晶莹剔透,如同冰雪雕刻一般,长长的灰发只用一根发带,松松地绾着,随着她的动作垂落,恰好有夏风吹过,秀发飘扬过楚渊的胸膛。   明明隔着这样厚重的长袍,理应什么感觉都没有,但楚渊就是觉得,当她秀发上如幽如兰的馨香传来时,那一缕灰发像是划过了他的心尖。   酥酥麻麻,微微发痒。   楚渊的呼吸乱了一瞬。   那一瞬间,礼官唱词的声音仿佛远去,他只能看到眼前的少女。   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这是他从前从来不敢幻想的一幕,即便是宋如亲口对他说喜欢他的时候,他们也是聚少离多,她向来离他很远;却没想到能在这样的异国他乡,有这样亲近的接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如冲楚渊晃了晃五根手指:“喂,想啥呢?仪式结束啦,别人都走啦,你可以去领自己的封地啦,伯爵大人,走马上任哦。”   楚渊这才回过神来,“哦、哦。”   宋如看着楚渊身上那一套礼服都觉得热,“反正就是走个过场,现在大家都走光了,你也赶快脱了吧,大夏天的多热啊。”   “不热啊,我修炼的功法冬暖夏凉。”楚渊不舍得脱,这可是阿如亲手给我递过来的衣服!   宋如:“好吧,随你,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楚渊抬头看看宋如离开的背影,又低头看看左胸上佩戴的神徽和怀里抱着的泥土和树枝,嘴角都快笑的咧开了,“都是阿如送我的!”   镇老头啧啧道:“你这小子吧,傻人有傻福,真够可以的啊,别的女朋友送男朋友礼物,也无非就是瓜果、香囊、玉佩什么的,你这女朋友随手一送就是一整片封地,以后你也是个大领主了,软饭王啊。我刚才看了看你那块封地,面积可真不小,这是把你往吃软饭这条道上强逼?等咱们把如丫头身上的摄魂术解了,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楚渊从没想过,自己会和吃软饭这三个字联系到一起,可只要是宋如送的,即便是被人说吃软饭,他也好开心!一点都不介意。   楚渊:“说到这个,当初宋晏明明答应了我,等阿如出关,就和她商量,让我也成为神殿赘婿的事,现在他怎么绝口不提了?”   镇老头:“你可以主动提起,逼迫宋晏接受。”   楚渊:“算啦,阿如现在只是一具傀儡,个人自主意识有限,如果真是宋晏逼着她娶我,等她清醒过来,说不定也会像讨厌宋晏那样讨厌我。我愿意慢慢追求她,等她真心喜欢我,也不想要走那种捷径,让我和她之间再多出别的隔阂。我们可是历经千辛万苦,才终于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皇家学院。   裴天落原本正在上学,这是一节绘画课。   但他的神魂,同时也通过留在神殿的神魂印记,亲眼见到宋如亲自为楚渊册封的这一幕。   小宋晏原本在认真指导他,该怎么完成绘画作业,就看到裴天落握着画笔的手骤然落下,狠狠向下一滑,那一笔粗重的浓墨,把整幅画全都破坏了,看来这份作业是交不了了。   小宋晏:“你不看不就行了?说要把姐姐交给楚渊照顾的人是你,姐姐稍微和楚渊亲近一点,发疯一样要死要活的人也是你。”   他倒没那么嫉妒楚渊,嗐,姐姐不就帮楚渊戴了一下神徽吗?这算什么啊,我以前都是直接抱着小枕头去找姐姐睡觉的,哼!楚渊再努力十年,也赶不上我在姐姐心里的地位。   裴天落:“是啊,我是个疯子,我有病,神耀帝国所有精神病院的病人加在一块,也没有我一个人病的严重。我嫉妒楚渊嫉妒的快要发狂了,我想杀了他!但我不能,我不能嫉妒。   我为什么没有在姐姐出关的第一时间,和她商量让楚渊成为神殿赘婿的事?难道我不知道,我作为傀儡主人,但凡是我说的话,姐姐都会听吗?我只是怕姐姐日后会对这一点心存芥蒂,我怕姐姐以后看见楚渊,就会想起被摄魂术控制的经历,因此膈应楚渊。   我全都计划好了,等我死的时候,等姐姐身上的摄魂术已经被破解,等她不再是傀儡的那一刻,我再对她说起让楚渊成为神殿赘婿的事。倘若我为了对抗死族,保护神耀帝国的国民而死,我或许会给她留下一丝触动,那一丝分量说不定能让她答应。   我为楚渊盘算的好好的,把他摘得干干净净,他干净的像是一朵盛世白莲花。我什么都替楚渊考虑到了,他还有什么不满?倒反过来在背后编排我,说我不肯信守承诺。”   小宋晏:“第一,有病吃药,早治早好。第二,楚渊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知道你一切打算,因为他几句话在这里生闷气大可不必。”   当天,因为绘画课的作业没完成,裴天落被老师扣在学校留堂,一直到补完作业,才放他离开。   宋如见到裴天落早出晚归,倒没觉得奇怪,如今正是死族肆虐剧情的关键时刻,这是整本书里的大剧情之一,裴天落作为一个阴谋家型的男主,指不定在背后怎么布局呢。   裴天落在虫潮肆虐的大剧情之中,打脸圣主一家,可是全书重大爽点。   不光裴天落在布局,整个神耀帝国全都忙碌起来。   神女所说的一条条神谕和国王颁布的一条条敕令,全都通过告示板传向全国各地。   其实在书里,虫潮肆虐的剧情,到了这一步,早就糟糕无比了,压根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到处都是疯狂扩张的死族密林,鲜血和死亡充斥着整片北境。   后人回看这一段历史,血色是它的主基调。   不过现在,由于宋如控制得当,早发现、早疏散。   死在虫潮当中的人很少,几乎是书里的零头都不到。   当然,这并没有影响剧情,因为尽管死的人数量没那么恐怖,但人们早就通过神殿和官员的一次次宣讲,意识到虫潮有多么可怕。   剧情里,之所以要死上那么多人,就是要突出虫潮的可怕之处,由此才能衬托出男主裴天落的力挽狂澜。   孟辉当时和圣主一同前往大川庄,其实随身携带着留影石,录下那一幕。关于虫潮怎样可怕,一遍遍在所有公开场合播放。   小孩子只看一眼,就吓得哇哇大哭。   大人们也觉得十分心悸,如果不是神女早早地防治虫潮,任由虫潮吞噬更多的生命,将会越发强大,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起初,宁河县的人,听说要他们搬迁,心中未必没有怨言,可是亲眼从宣讲的大屏幕上见到虫潮的恐怖,他们就全都变成了感激。神女又不是害他们,是在救大家的命啊!   将宁河县的人迁移到新的住址湖岭,本该是一件有可能引发民怨的事,但因为宋如处理得当,早早地就把一切都考虑到,也安排好了。   迁徙过来的人口,并不抢占原住民的耕地,而是另外开垦荒地,技术方面有神殿帮助解决,新涌入的人口大大繁荣了当地的商业,原住民也从稍微有些抵触,变成欢迎这些宁河人,还亲切地称他们为新湖岭人。   当然,作死是人类的本性,总有那么一批人,不见棺材不掉泪。   在发现新的密林时,要么故意不上报官方,要么就是明明见到官方设置的路障,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有的人胆大包天:“虫潮这么强大,如果我能驯化它们,收为己用,以后岂不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有的人纯粹就是作的,“不就是一点虫子吗?神女到底是个小娘们,女人胆子也太小了,就这点小虫子,折腾全国人民?待我去一探究竟,也当一当这个灭虫大英雄!”   他们用随身携带的留影石,或是连接茶馆的巨幕,或是在商场对人播放,类似于现代社会直播的形式。   去的时候都是信心满满,一走进密林全都凉的很快,唯一活下来的一批是第五阶巅峰带队,类似于芙蓉谷主、玄天宗主那样的强者,也是被咬掉了大半个身体,最后强行爬出密林。   吃瓜群众:“嘶——”   大家现在心里就只有一句话:“感谢神女救我小命!”   而那个第五阶强者,之所以会被虫潮吞噬的这么惨,主要还是因为他胆子太大了,居然还带着一个第二阶的小辈,为了保护那个年轻人,他才沦落到这种地步,不然他最多也就是比圣主的伤势严重一些。   他再看看宣讲会上播放的圣主和孟辉留影,越看越生气,气自己明明能从留影上分析出来虫潮有多可怕,还偏要作死,直接把这种怒火迁怒到圣主身上:“妈的,老子才第五阶,都能护住第二阶小辈,让他毫发无损;圣主你贵为半神阶,第三阶的孟辉与你同行,却断了一臂?你安的什么心哪!”   原本大家都在嘲笑他不知好歹,神女明明布置了那么多重手段来保护子民,他却非要上赶着去作死。   如今听了他的质疑,也转移了一些炮火到圣主身上,“是啊,圣主安的什么心哪?明明故意害孟辉受伤,居然还有脸逼迫神女耗尽神力为他疗伤?又因为他中途变卦,害得神女遭到神力反噬。”   系统看着好多人游行,要圣主解释这件事,人们对他的抨击越来越凶,开心道:【大快人心!大家发现圣主居心叵测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宋如却一脸担忧:【你不觉得剧情很奇怪吗?】   系统:【怎么啦?】   宋如:【书里到了这个时候,裴天落那些布局早就该浮出水面,相继生效了啊,现在为什么一切都那么平静?裴天落到底在想什么?】   系统:“!!!”   经宋如一提醒,它才反应过来:【对哦,这可是裴天落大展身手的时候,他为什么安静如鸡?这剧情确实不对劲。你等等,我调取原书数据查一查。】 第156章   书里, 裴天落是怎么做的?   为了报复圣堂,他先放出了一个饵。   当时死族的事闹得很大,死去了太多平民百姓, 红衣主教只会一味隐瞒,后来眼见事态扩大到瞒无可瞒的地步,才把这事禀告给圣主。   那时北境还是圣主当权。   但圣主也并不能拿出一个章程, 他亲自前往大川庄探查,就像此次跟孟辉同去一样, 起先十分傲慢,不把虫潮当回事, 等意识到虫潮的厉害,干脆让所有同行的护卫, 给他当炮灰, 这才逃出密林。   圣主奈何不了死族。   阴谋家裴天落趁机煽动民心,使用摄魂术控制一些极有权威的人, 利用他们散布这样一条消息——只有天灵根才能灭杀虫潮。   这并非谣言,而是事实。   世上唯一能够克制虫潮的,就是天灵根修士, 天灵根能够彻底灭杀虫潮, 让它们无法复活。   这种说法扩散的范围越来越大,自然也就传到裴天赐的耳朵里。   好嘛, 裴天赐自觉, 他是当世唯一一个天灵根修炼者, 当然抢着要当这个大英雄。   他纠集了一大帮人, 雄赳赳、气昂昂地赶赴大川庄,想要做拯救世界的盖世英雄。   结果却被现实啪啪打脸,他根本灭不了虫潮, 反而差点死在密林里,跟他那个老爹一样,牺牲所有护卫的性命,才侥幸逃脱。   裴天赐怒极,认为这是冲着他来的一更阴谋,有人故意在暗中散布天灵根能够克制虫潮的谣言,就是想要他的命!   圣主自然帮儿子追查,想要证实天灵根克制虫潮是假的,可是查出的证据越多,就越是证明这是真的。   历史上也曾经爆发过这样的虫潮,最终灭杀虫潮,拯救世界,成为救世主的就是天灵根修炼者。   甚至于还有人找出当年的留影,向世人展示了天灵根修炼者到底有多么克制虫潮,那些密密麻麻的虫潮,无论旁人怎样灭杀,都会无限复活,却在天灵根的灵力之下轻易就被屠戮一空。   明明天灵根天克虫潮,为什么裴天赐不行?   有裴天落这个阴谋家在暗中挑拨,民愤已经到达顶点。   一方面是,虫潮太过可怕,死了太多太多的人,所有人的情绪都非常紧绷,没有人知道,下一处密林会从哪里冒出来,然后一路扩张,吞噬沿途所有的人命。   逃?是没办法逃的,哪里都有可能在顷刻间陷入危险。   另一方面是,圣主和裴天赐使用高压手段镇压,为了揪出算计裴天赐的人,为了让这些民众不再质疑裴天赐的灵根。   没想到,他们的手段越是残酷,反而越是会迎来民众更大的反弹。   最终,民众冲进圣堂,亲自检查裴天赐的灵根,却得到一个震惊所有人的真相。   ——假的,裴天赐根本不是天灵根!   更准确地来说,裴天赐自打生下来就没有灵根,他的灵根是后天嫁接上去的,掠夺别人的灵根,接入自己的身体。   民间也有人用这种歹毒的方式修炼,不过这种方式成功率极低,而且要求极为苛刻,必须是在出生十日之内,必须是双方有血缘羁绊,才有可能成功。   这世上是曾经真实存在过一位天灵根修士的,他本来能够成为我们的救世主,拯救黎民苍生于危难之间,却被裴天赐夺走了天灵根。   他是谁?   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只有找到他,我们才能活命。   因为古籍上同样说了,天灵根修士的血液,对于虫潮同样有克制之效。即便他被裴天赐夺走了天灵根,他一样可以拯救世界!   这就是裴天落做的第一步,向世人揭发裴天赐根本不是天灵根。   要知道,在前一世,他那个好父亲圣主,可是从来没有承认过裴天赐不是天灵根。   圣主对外宣称的是,他有两个儿子,两个都是天灵根,只不过裴天落天生病弱,一直在海外的小岛上秘密疗养。   曾经有占星官为裴天落算过一卦,十八岁之前不得离岛,不得向世人公布自己的身份,否则性命不保。   甚至于,圣主还有意无意地向人暗示,裴天落是故意抢夺裴天赐的功劳,抢在裴天赐之前出手,先一步灭杀虫潮。他有两个儿子,圣主之位却只有一个,两个儿子之间争权夺利并不稀奇。   圣主自称,他是个伟大的父亲,一心想要保护儿子,但儿子却理解不了如山的父爱,他把裴天落秘密养在海岛,是为了帮他治病,可裴天落一心只想着和裴天赐抢夺圣子之位,取而代之。   事实上呢?   是圣主亲手挖出裴天落的灵根在前,又是圣主发现只有天灵根才能克制虫潮时,想方设法找回这个儿子,几乎放干了他浑身的血,利用裴天落成功击退虫潮在后。   同样还是圣主,在裴天落有了拯救整个北境的天大功劳之后,表面上顺从民意,封裴天落为新一任圣子,其实暗中对他下杀手,直接杀了这个儿子!   裴天落是真的死了,从来没有修炼过的他,怎么可能抵挡得了半神阶的圣主对他下杀手?   他死在了那间破旧的神庙之外。   圣主直接把他碾成了肉泥。   后来的裴天落,是用即将消散的魂魄,继承邪神的力量,以黑鼠群重塑肉身,从地狱里爬出来,重返人间。   他明明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却被活生生地逼成了一只恶鬼,只能靠着邪神的力量苟且偷生。   当然,这都是前世的剧情了。   重生后,裴天落报复的第一步,就是揭穿这个真相。   查询过后,系统说:【裴天落借由虫潮,搅动风风雨雨,揭露裴天赐的假灵根,这才是眼下应该发生的剧情。】   宋如喃喃道:【而不是全世界都在对神女歌功颂德,这剧情也太歪了吧?裴天落在做什么?他最近明明也是早出晚归的啊,难道是他的布局出了差池?如果他那边真的遇到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帮他一把。】   她不得不花费积分,让系统监视裴天落。   裴天落正在皇家学院上课。   由于宋如防治及时,对于虫潮的封锁十分到位,北境百姓都能安居乐业,更别提隔着一片汪洋的南境了。   对于这些学生来说,和往常唯一不一样的就是,每天多了许多关于虫潮的宣讲会,街上常常能看到绑着红色袖章的志愿者,向路人普及虫潮的危害。   甚至还有一些学生,也报名想要当志愿者,不过志愿者实在太多了,所以他们只能乖乖排队,还没轮到自己上场。   哦对,还有神女广发悬赏,想要寻找克制虫潮的方法,所以大家纷纷化身科学狂人,都在研究灭虫大法,一有新鲜点子,就往神殿跑,不管想法有多异想天开,都能得到神殿批准,亲自在虫潮身上试验一下。   当然,人人都是兴冲冲地来,灰溜溜地走就是了,这些虫子可真难搞!什么方法都不奏效。   再多的话就是,北境有一些人口,迁移到了南境。大家对此最大的体验就是,哇,原来南北两境在饮食方面有这么大的差异啊。   发现北境的口味,在南境很受欢迎以后,打着“北境特色”旗号的餐馆,犹如雨后春笋一般,在整个南境疯长,这速度可比那密林扩张可怕多了。   一开始,官方还很鼓励北境迁移人口再就业,大力扶持这方面的餐饮业,后来发现,里面混入了好多南境本地人,明明就不是人家北境人,还打着人家的旗号开餐馆。   除此之外,没了啊。   大家该上课上课,该上班上班。   只要你不作死,非要越过官方设置的路障,跑到新发现的密林里去直播,这日子和从前真没什么区别,一切都在神女的防控之中。   当然,神殿也一直在预防这一方面,几乎是一发现新的密林,就用最快的速度构建隔绝阵法,确定即便是第五阶巅峰,也很难闯得进去。   反正皇家学院照常上课。   这是一节文学课,老师正在讲语法。   裴天落坐在第一排靠窗的位置,心不在焉地听着老师讲课,左手托着下巴,右手修长的指尖转动钢笔,有一搭没一搭地看向窗外。   他的神魂正在北境游荡,在心里和小宋晏聊天:“真宁静啊,到处都是岁月静好,真不敢相信这是虫潮已经爆发之后的日子,前世到处都是死亡和恐惧。”   虫潮肆虐,比任何一次南北大战还要兵荒马乱,到处都是哀鸿遍野,百姓流离失所。即便是被称为天灾化身的裴天落,所带来的黑死疫病,破坏程度其实都远远不及这次虫潮。   小宋晏:“那是因为有姐姐在呀,前世圣主执掌北境,一手遮天,根本不许任何虫潮的消息对外走漏,姐姐不知道北境发生了什么,根本帮不了忙,这一世就不一样了,姐姐早早地统一南北两境,当然不会看着北境民众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裴天落:“这样真好,等楚渊那边研究出破解摄魂术的方法,我能见姐姐一面,就和这些虫潮同归于尽。”   小宋晏:“跪求不要这么偏激,还是有其他解决办法的吧?前世你不就放干自己的血,灭杀了虫潮吗?我觉得前世的方法就挺好哒?世界这么美好,为何你要如此偏激?”   裴天落不说话了,只是望着窗外发呆。这具身体是个瞎子,眼睛早在圣主挖灵根的时候就被毁了,但他的神魂什么都能看得到。   一个粉笔头砸在他的头上,老师怒道:“宋晏你现在怎么回事啊?以前上课可认真了,现在整天走神,你站起来,跟我说说,我刚才讲了什么?”   裴天落问小宋晏:“你老师刚才讲了什么?”   小宋晏:“我怎么知道呀,我在跟你说话呢。”   裴天落:“干嘛整天让我给你上课,烦死了。”   小宋晏:“那我没办法掌控这具身体呀,谁让你进阶半神的。”   裴天落站起来,如果是真正的小宋晏,现在什么也回答不出来,毕竟小宋晏是真正的瞎子,不认真听讲的话,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裴天落好歹还能看看黑板上的板书。   一共三个字:“雪、白、很。”   裴天落把这三个字念了一遍,一副敷衍了事的样子,老师更生气了,“我讲的是修辞,副词能修饰形容词,这三个字在这里的排序应该是,很雪白,就是很白的意思,有且只有这一种排序方法。”   裴天落杠了一句:“也能说雪很白啊。”   老教师瞬间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说的跟我说的是一个意思吗?你放学别走!”   裴天落:QAQ   小宋晏:“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们这个文学课老师脾气真的可好了,你怎么就能天天都气到他?”   裴天落又一次被留堂。   老教师手里拿着一摞画纸,“这是美术课老师给我的,她也觉得你现在上课状态很离谱,之前你刚来学校的时候,因为你眼睛不方便,美术课老师特意说你可以免听。   是你自己跟她争取,说你也可以画画。你找出一种带有砂砾感的颜料,不同的颜色颗粒感不同,纵使双目失明,还是能够交上来每一次的作业,你知道我们那个时候有多感动吗?   那年校庆,学校要选你当学生代表,你知道校长他顶着多大的压力吗?有多少人说他是为了拍神殿的马屁,嘲笑他是马屁精,为了搭上神殿不惜让一个又瞎又傻的人来当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是我们各科老师一起力挺你,向大家辩解你身上不仅仅有神女弟弟这个光环,你很善良,也很努力,你有一颗赤子之心,从来没有因为上天待你不公,就埋怨这个世界,反而是积极向上,像小太阳一样温暖自己,也温暖你周围的所有人!   可现在你在做什么?一天天的来学校混日子呢?想混日子趁早滚蛋!把学习机会让给别人,你知道有多少人想来皇家学院读书吗?你挤占了人家那些真正想要学习的人的名额。”   识海里,裴天落对小宋晏幽幽一叹:“宋晏,你真的得到了好多爱。”   可把小宋晏牛逼坏了,叉腰道:“那当然,别看我一写作业就头大,但我每次交上去的作业都可认真了。”说着说着,他又有些心虚,“当然啦,我真的不想升高年级,高年级的课程太难了,就让我永远当个小学生不行吗?呜呜呜。”   裴天落就很羡慕小宋晏。   小宋晏安慰他:“嗐,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呀,你也可以得到这些爱,虽然整天夸我的老师,已经被你气的天天骂你了,但是爱之深、责之切嘛。”   裴天落:“我?”   我不配。   文学课老师觉得他很配,又把他留到很晚,监督他用盲文板写完所有科目的作业,这才满意地放行。   全程围观这一幕的宋如:“……”   敢情裴天落最近早出晚归,就是在被老师留下写作业吗?   我以为你在布局下一盘大棋,结果你被小学老师留下补作业?   系统使用积分查了一下裴天落每一天的行踪,肯定道:【就是这样,没错的,宿主你猜得对,裴天落最近每天都被老师留到很晚。】   淦!   果然阻止每个世界反派大魔王毁灭世界的,都是老师!   老师是这个世界上最克制反派的职业,没有之一!   比天灵根对上虫潮还要天克的那一种啊摔。   今天也是艰难营业的一天呢。   微笑.jpg 第157章   宋如生无可恋的咸鱼瘫。   我是为了大剧情而来, 不是为了围观裴天落被老师留堂的好吗?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展开?   裴天落堂堂堕落神主,连小宋晏这个智商只相当于五六岁孩童的真傻子,都能应付得来的小学课程, 为什么裴天落不行啊?   还是说这里面其实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阴谋?   不行,我得再观察观察。   第二天,宋如全程围观裴天落, 人家真就只是在上课啊,而且估计是昨天被老师一通训之后, 学习态度还更好了,认认真真地上课听讲, 每门作业都及时交了。   晚上,裴天落同样被留下, 但是这一次, 老师是给他开小灶补课,而不是罚他写作业。   看样子, 裴天落学的还挺开心的。   宋如:“……”   裴天落你不对劲!   你都手握重生剧本了,应该狠狠报复前世欺凌你的人,把他们全都踩在脚下, 而不是跟着老师一起学习加减乘除啊喂!   你刚重生的时候, 安排雷诺的那份狠厉哪儿去了?   雷诺曾经在孤儿院里欺辱裴天落,是一手导致他黑暗童年的始作俑者之一。   当时裴天落表面上找贵族收养雷诺, 其实那个贵族有问题, 要不是小宋晏拦着, 那个贵族差点就强奸雷诺。   系统:【也或许是裴天落早就在暗中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所以现在才会每天都这么淡定。大概时间没到,不如我们再等等?】   宋如觉得很有道理,她们等啊等的, 等的黄花菜都凉了,裴天落还是神殿、皇家学院两点一线,每天日常都规律的不像话,高三学生都没他这么规律。   宋如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因为我在迷雾山脉,打他的那一顿,把他脑子给打坏了?】   这一天,裴天落又背着小书包,从皇家学院放学回来。   由于被老师留下补课,天色有些晚了,正值黄昏,日头落下西面的山坡,斜阳把天边染成绚丽的玫瑰金色,宋如就倚在神殿门口,冲他招了招手:“阿晏,过来。”   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大概旁人永远无法理解,明明只是这样日常的时刻,对于裴天落来说,却是怎样的惊心动魄。   有人为我立黄昏。   裴天落是一个从来都没有过过一天正常生活的人。   幼年时面对的雷诺那帮人无尽的欺凌,后来被接回圣堂,又是圣主的利用和残忍杀害,等他爬出地狱重返人间,也一直都在被圣主追杀,活下去、复仇,这样的念头填满了他后半段的人生。   裴天落没有过家,孤儿院不是他的家,圣堂不是他的家,他一直都在辗转逃亡,一生飘零。   他没有过家人,哪怕孤儿院的院长一直说,“孩子们,你们要像家人那样相处哦。”但是雷诺不是他的家人。   哪怕圣主和纪心柔,分别是他血缘关系上的父亲和母亲,但他们不是他的家人。   他没有被爱过,没有被关心过,没有被记挂过。   原来有家是这种感觉,原来有家人是这种感觉,原来有人会在家门口等我回来,是这种感觉。   裴天落却站在原地,不敢向前一步了。   他好怕这只是一个虚假的幻象,一旦走近就会破碎。   像是阳光下的泡沫。   裴天落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尽管他把整个手都塞进嘴里,死死地咬着手背,努力想要克制眼泪不要流出来,但还是抵不过那种本能。   热泪滚烫而出。   宋如:“……”   这好好的,裴天落哭什么?我果然把他的脑子打坏了吧?果然还是要好好检查一下吧!   裴天落不肯过来,宋如便走上前去。   夕阳在白袍少女的身后,那样盛大而又热烈,她生得冰肌玉骨,那灿烂的夕阳好似为她镀上一层金边。   单是五官已经美得倾国倾城,偏气质比起容貌还要更胜一筹,明明高贵如同神明,理应高高在上,俯视人间,对任何人来说都高不可攀,可她又总是温和地笑着,亲切的像是一位邻家姐姐。   她是我的姐姐。   姐姐真的好漂亮啊,那是我再上多少文学课,都描述不出来的漂亮。   姐姐今天是特意在等我。   她为我而来。   裴天落一时之间,害羞到竟有些不敢看宋如的眼睛,低头盯着地面,细碎的刘海半遮住他那双异瞳,不管是左眼的蓝眸,还是右眼的紫眸,都浸着水,迷雾一般蒙蒙。   他的手不自觉地拽紧了书包带子,由于太过紧张,如玉的指节都泛出青白之色,讷讷地叫了一声:“姐姐。”   他好久都不敢这样当着她的面,叫她姐姐。   哪怕他在无数个夜晚,反复在唇齿间呢喃这两个字。   但是今天,裴天落想,我应当能叫的出口。   我从前幻想过关于姐姐最美好的梦,也不过是她陪我一同看看夕阳,可她却在夕阳西下时,等我回家。   裴天落甚至觉得,今天老师倘若拖堂久一些,也是更好的。   那时候日落月升,星辰低垂,当我回到神殿,就会发现姐姐在等我。今夜万家灯火,有一盏是为我而留。   而不是像从前那样,我永远只是一个局外人,只能路过别人的热闹。   转瞬间又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很过分,怎么能让姐姐等那么久呢?姐姐明明那么忙。   裴天落,你太自私了。   他这样自我唾弃着。   系统:【我怎么觉得裴天落这幅样子那么小媳妇呢?】   宋如:“?”   【你平常脑补夏尔是受恶婆婆磋磨的哑巴新娘,编排王玄之是洞房之夜后被人打趣的新媳妇,高举如渊党cp的大旗,还不够吗?现在居然把你的魔爪伸向裴天落,你可醒醒吧,那是灭世大魔王!真正的反派,和我这种到目前为止,一点反派声望值都没刷出来的虚假反派不一样。】   裴天落的皮肤是冷白色,这和纪家人如出一辙,除了为了美黑刻意晒黑的纪四,纪大纪二纪三都是这样的肤色,人说外甥肖舅。   因为底色白的过分,所以这样红了脸,就格外显眼。   宋如刚好以此做筏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帮你检查一下吧。”   裴天落低低地“嗯”了一声,又飞快地补充道,“谢谢姐姐。”   宋如把手放在裴天落的眉心,神力侵入他的身体,他非但没有任何问题,简直健康的过分,而且他什么时候进阶半神的?   邪神的晋升仪式需要主导天灾。   可是神耀帝国没有哪里被降下天灾啊?   宋如的神力中正平和,像是一股暖洋洋的热流注入到裴天落的身体里,在他的四肢百骸里游走。   他舒服的几乎是当场就想叫出声,用了莫大的毅力才忍住。   比这个更加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是这样一种心理认知,姐姐的神力正在我的身体里。   这样算不算是拥有呢?   从来不敢奢望的事,为什么突然实现了?   今天是我的幸运日吗?   他原本只是一张脸红透,这一下浑身都开始发烫。   裴天落甚至想要在宋如的掌心蹭一蹭。   好想把这一刻抽离出来,封存进琥珀里永久珍藏。   绿团子跳起来:【宿主,真的更像了!你看裴天落这幅样子!】   宋如:“……”   她收回自己的神力,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要是上次把裴天落的脑子打坏了,她可以用治愈术帮他修好,可很明显他一点伤都没有。   宋如总不能奋力地摇晃裴天落的肩膀,质问他为什么还不向圣堂报复吧?   可是剧情总得往前推啊。   就在这个时候,骑士长禀报道:“北境纪家家主求见。”   那也就是纪开元了,纪开元来找我干什么?   宋如:“带他过来吧。”   纪开元穿着十分简单,只是一身粗布麻衣,如果不是他这个纪家家主响当当的身份,旁人还会以为这只是一个在田间耕作的老伯。   裴天落拉了拉书包的带子:“姐姐,我回房间写作业了,不打扰你忙正事了。”   宋如:TAT   好想说你别走!剧情就是我唯一的正事!该你推剧情的时候,你写个锤子的作业!   裴天落和纪开元擦肩而过。   纪开元显然愣了一愣,甚至忍不住对着他那张脸一看再看。这也和纪家四个小子太像了吧?不管是眉眼还是轮廓。而且人家怎么那么会长呢?全挑着好看的地方长了!   眼睛有些像纪大,鼻梁像纪二,眉骨像纪三,纪四那张脸上最能看的就是嘴唇,也和他很像。   这是纪大纪二纪三纪四,哪个不成器的东西,留在外面的风流债吗?   裴天落对他则很漠然。   哦,纪心柔的家人。   就这样。   最多再多出一点,前世全都死在虫潮里的纪家人。   裴天落的背影都看不见了,纪开元还是一再回头,最后忍不住向宋如问道:“刚才那是谁啊?”   还能是谁?你真正的外孙子呗。   宋如又不能泄露剧情,只是笑了一笑:“是我的未婚夫宋晏。”就转而问起:“纪老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纪开元:“老朽找到克制虫潮的方法了,只要是天灵根修士即可!”   宋如:“!!!”   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给送枕头,我正愁这个剧情推不动呢。   您老来的那可真是太及时了! 第158章   系统很发愁:【即便纪开元送来了, 天灵根可以克制虫潮的情报,我们又该怎么做呢?现在事情好复杂啊,我都看迷糊了。】   系统会糊涂很正常, 因为现在其实在同一时间里重叠着三条故事发展脉络,太复杂了。   宋如耐心地跟系统分析:【第一个版本,是裴天落重生前的第一世, 故事的走向是圣主发现天灵根能够克制虫潮,偷偷带裴天赐去试验, 发现后天掠夺的天灵根不行,又听花婆婆说裴天落其实没死, 到处寻找裴天落。   第二个版本,是裴天落重生以后的第二世, 也就是原书描述的很爽的复仇剧情, 裴天落在暗中掌控一切,先一步放出只有天灵根才能克制虫潮的消息, 那时候圣主还不知道这件事,裴天赐就上赶着去大川庄想要充英雄,结果反而爆出他的天灵根是假的。   第三个版本, 也就是我们现在, 裴天落每天非常规律的神殿和皇家学院两点一线,除了学习什么也不干, 对北境的虫潮漠不关心, 也不管圣主怎么蹦跶。   只有第二个故事版本, 才是穿书任务部需要的剧情,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第三个版本尽量贴近第二个版本。我们要让裴天落去揭发裴天赐的天灵根是假的,要让他去报复圣堂, 不能让圣主还像前一世那样瞒混过关,轻飘飘地说上一句,裴天赐同样是天灵根,是裴天落抢夺他的功劳。】   系统好像有点懂了:【也就是说剧情线偏离了,就像当初王玄之不想组建小仙庭,只想自己报仇,杀了魔尊。我们就要修正剧情,帮他组建小仙庭,让一切剧情向着书里的剧情靠拢。】   宋如点了点头。   系统气坏了:【好嘛,那宿主你当时替王玄之当小仙庭的带头大哥,王玄之这人好歹也没那么讨厌,为了剧情咱们忍了。他裴天落凭什么啊?他对你那么不好,只把你当成傀儡,说不定还整天偷偷在心里diss你太蠢,轻易就能受他摆布,现在咱们还得反过来帮他走剧情?帮他打脸圣堂?】   宋如:“……”   言论倒也不必如此过激。   她rua了一把系统的小秃头:【我们没有帮任何人走剧情,我们是在帮自己走剧情。这就是我的任务啊,我穿进书里,就是要修复剧情bug,之前忍了裴天落那么多,都是为了最终完成任务,现在距离大结局越来越近,我甚至都想好了半下线的方法。难道我们要让一切卡在这一步吗?那只会前功尽弃。】   系统气鼓鼓地哼了一声,【反正我就是讨厌裴天落。】   宋如:【刚才又说他像小媳妇的,可不是我。】   系统:【这是两码事!当我磕cp的时候,我磕的是一个虚假的裴天落。我磕的裴天落,是会因为宿主一句话就红透脸,是会在心里自己虐自己,追妻火葬场,怪自己把宿主变成傀儡。我自己也知道那都是假的,就像夏尔不是真正被恶婆婆磋磨的哑巴新娘。我讨厌的是现实中的这个裴天落,随意利用宿主,随意降下天灾,视人命如草芥巴拉巴拉……】   此处省略一万字系统对于裴天落的控诉。   宋如:【好嘛好嘛,那你想不想帮我业绩达标,想不想让我离开这四个任务世界,想不想让我重回地球?】   绿团子高声道:【想!】它加了一个喊到破音的表情包。   宋如对纪开元微微一笑道:“如果纪老研究出来的这个方法可行,天灵根果真能够克制虫潮,我这里倒能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纪开元显然和她想到一块去了,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裴天赐!”   纪开元脸上的表情很嫌弃:“但我这外孙子,被他那个圣主爹,和我女儿给养废了。当然,这事我也得分锅,我没教好自己的女儿。说一句可能有点难听,但是非常直白的话,裴天赐就是个草包!我即便再是看不上圣主的为人处世,但也得承认,圣主确实有几分真本事,裴天赐却是个彻头彻尾的草包,我很担心他能不能担得住这样的大事。”   宋如:“我们先向神耀帝国的百姓公布这个好消息吧,如果天灵根果真能够克制虫潮,即便裴天赐再是烂泥扶不上墙,倾尽我们南北两境之力,也得把他培养出来。”   纪开元:“如果要教导裴天赐的话,您可千万得防着点我那个女儿。圣主脑子向来拎不清,我不提也罢。但我那好女儿纪心柔,小时候聪明伶俐,自从违背我的意愿,嫁进圣堂以后,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我一手养大的女儿,她像是被谁降智了一样,慈母之心发作的诡异无比。   倘若裴天赐在外面惹事,故意打断别人的双腿,人家上门讨要说法,她非但不会责怪裴天赐,反而要把自己的腿打断,替裴天赐赔罪,宁肯如此,也不舍得让别人责骂裴天赐一句,简直到了令人难以理解的地步。   当时我发现裴天赐被养歪了,第一个念头就是把这孩子带在身边教导,好歹纪大纪二纪三纪四都是我一手教出来的,纪家就没有长歪的孩子。结果呢,我女儿带着圣主上门要人,一副是我看不惯圣主,对这个女婿不满意,因此折辱外孙。”   他说着说着,又自嘲一笑:“嗐,到底是我从前把女儿宠坏了,太疼这个老来女,受不得她一点眼泪。不管是我还是我夫人,我们都想要女儿,但接连生了四个儿子,本来都放弃了,却突然又有了心心,那时候真是恨不得给她摘星星摘月亮。到时候她若是来找您哭哭啼啼,怪您对裴天赐太过苛责,您直接不见她就是。”   纪老爷子你对于自己女儿,看的这么透彻的吗?   关键是咱俩也不熟,今天分明是第一次见面啊,你就这样在我面前把圣堂的底裤都掀了可还行?   系统:【这老爷子还怪可爱的,可惜在原剧情里死的太早。】   书里不管是裴天落重生前的第一世,还是重生后的第二世,纪开元都死的很早,两世死因一样是虫潮。   那时候虫潮肆虐,民不聊生,红衣主教为了自己的政绩,只会一味隐瞒,纪开元试图找过圣主,可圣主闭门不见,他想要向神殿求助,然而圣主强势隔绝南北两境之间的任何联系。   纪开元只能带着纪家人,救援那些被不断扩张的密林波及到的百姓。那时候他每天都忙着奔波救人,哪有时间像现在这样,去翻阅古籍,查看克制虫潮的方法。   最终,纪家上下三十六口,为了救援百姓,全都死在虫潮之中。   满门忠烈。   系统:【宿主,这也是因你而发生的改变,要不是你及时防治虫潮,这么可爱的纪老爷子,早就因为救人,死在肆虐的虫潮里了。】   宋如并没有料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   纪开元在原书里几乎没怎么出现,应该说像是被一句话带过的对照组,作者描写纪家三十六口人为救援百姓而死,似乎只是为了对比出红衣主教为了政绩有多离谱。   一方面是红衣主教,欺上瞒下,死死地捂住虫潮的事。   另一方面是纪家四处奔走救人,全都惨死,壮烈牺牲。   宋如觉得有些庆幸:【还好咱们提前一步防控虫潮,没有让这些人在救援百姓中牺牲,不然现在剧情卡了,可就没人帮我推剧情了。】   在今天之前,她哪里能想到,裴天落这个男主居然不管剧情了?反而是纪开元发现天灵根能够克制虫潮。   ****   一张又一张的公文,被贴上告示板,上面写着这个天大的喜讯。   今天的宣讲会上,所有帝国官员,全都向老百姓强调着:“纪家家主纪开元从上古典籍中发现,天灵根能够克制虫潮!”   一时之间举国沸腾。   有人在激动:“我们苦苦研究了那么久,对于如何灭杀虫潮,都没有找到任何可行性方法,现在总算是有了突破式进展!”   也有人很气愤:“如今世上唯一一个天灵根,不就是裴天赐?他仗着自己是圣堂圣子,无恶不作,欺男霸女、横行无忌,藐视一切王法。如果果真只有天灵根才能克制虫潮,他岂不是会成为拯救全世界的大英雄?呕!我吐了,真是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一想到这种恶心人的玩意,即将摇身一变成为救世主,我就恨不得直接让虫潮吞噬我,也不想见到那一幕,真是天道不公。”   不管民情和舆论如何,反正这条消息确实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有人觉得圣堂要重新出头了,急急忙忙地赶往圣堂,想要巴结圣主和裴天赐。   然而这对父子,一个人影也摸不着,全都没在圣堂。   圣主不知所踪。   裴天赐此时正在暖香阁。   他五毒俱全,又爱赌,又爱逛窑子。   暖香阁就是整个北境最大的风月场。   裴天赐左搂右抱,喝得醉醺醺的,扒开姑娘的衣服,就要行好事。   那些姑娘却都推开他:“不行,裴公子,到了宣讲会的时间了,我们要先去广场听宣讲会,等回来再陪你嘛。”   裴天赐狠狠地把桌子上的瓜果、美酒、佳肴,全都推在地上,一巴掌扇向那位歌女的脸,“宣讲会、宣讲会,哪哪都能听到这三个字,烦不烦啊?你们当了表子,还给我立什么牌坊?每日定时定点去听宣讲会,搞得好像自己多关心国家大事一样!怎么,当谁不知道你们一双玉臂千人枕?难道你们那被人曹烂的下面,能夹死虫潮吗?”   这话骂的太难听了。   不管是歌女还是舞女,全都低声啜泣起来。   她们确实不干净,活该被骂。   可她们也有家人啊。   她们也有挂念的人在远方,哪怕因为做了这等见不得光的职业不敢回去,可也会担心,虫潮会不会在我的家乡爆发?   不是谁都能走回头路的。   有些路,从外面看着光鲜亮丽,其实一步踏进去,就会跌进无尽的深渊。   起码暖香阁的姑娘,走不了回头路。   小菀哭得最凶,她今年只有十三岁,胡乱用手背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裴公子,你怎么这样啊,你说只要我来暖香阁陪你,就给我出娘亲的医药费,现在我都陪你好久了,找你要钱你也不给,老是拖着。   你不喜欢宣讲会,你可以不去听。可是我们也都是人啊,那天宣讲会上主持募捐,帮助那些迁移离开家乡的人,我看见朱姐姐把她最喜欢的一支玉钗子摘下来,投进募捐箱里。   志愿者们在街上给大家普及虫潮的危害,戚妈妈还开着一家点心铺子,她把自己的点心铺改成餐馆,专门为那些志愿者免费提供一日三餐,也不知道赔了多少钱,从没听她对人提起过一句。   我不会再继续留在这里陪你了,那天宣讲会的一个官员和我谈心,她是一个很善良的大姐姐,她说我家这样的情况,是可以申请补助的。如果不是去听虫潮的宣讲会,我根本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政策……”她哭得说不下去话了。   这可是捅了马蜂窝了。   裴天赐直接抓起木桌,就往小菀身上砸,他是第三阶修炼者,这一下要是砸实了,小菀命都要没。   戚妈妈是这里的老鸨,对着裴天赐一个劲儿地赔笑:“裴公子对不住,小姑娘不会说话,今天您的一应酒水全免——”   裴天赐手里的木桌,改变了方向,砸向戚妈妈,“怎么?还想救人,要你来这里逞英雄?那你替她去死吧!看看你到了阴曹地府,会不会后悔出这个头!”   因着裴天赐这一场怒火,暖香阁的人全都错过了今日的虫潮宣讲会。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外面到处寻找裴天赐的人,终于有一波找到了暖香阁,毕竟这是他常来的地方,他们老远就喊道:“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圣子殿下,神殿那边研究出了攻克虫潮的方法,原来唯一的救星就是天灵根修士,这一场眼瞅着就要毁灭世界的危机,只有您才能当大英雄啊!”   裴天赐:“!!!”   他的眼里迸发出狂喜,向外面冲去,再也顾不上折磨暖香阁里的姑娘们。   小菀哭得更凶了:“为什么他这种人,也能当大英雄?”   老鸨把她揽进怀里:“好孩子,趁着你还小,这条路没有走太远,听那位女官员的劝,早点离开这里吧。” 第159章   众人之所以哪里都找不到圣主, 是因为他根本就没在北境。   花媚容带着圣主,秘密乘坐船只,到海外的汪洋里去寻找花婆婆了。   神耀帝国分为南北两境, 南大陆和北大陆隔着一大片海洋遥遥相望,其实距离非常遥远。   如果细化成版图比例的话,南北大陆加在一起, 也才相当于海洋的七分之一大小。   这一世,如果不是王玄之带来了空间传送阵法和飞行灵舟, 从前南北两境之间来往都靠航船渡海。   这个时代的航海技术并不那么发达,因此前一世, 圣主封死所有港口之后,轻易就能隔绝关于虫潮的消息, 让这件事无法传到南境。   至于现在, 圣主想瞒也瞒不住,毕竟从北境搭乘传送阵法, 几乎是顷刻间就能抵达南境。除非他把所有驻扎在北境的帝国官员全都杀死,再毁掉传送阵,但没有那个必要啊, 万一因此激怒神女, 她轻易就能杀了他。虫潮又不是他制造的,他何必为了隐瞒消息做到这种份上。   漂洋过海的大船中, 病入膏肓的圣主躺在床上, 断断续续地说着:“必须……找到……花婆婆……”   一方面是, 他这场病来的诡异, 竟是什么灵药都治不了,和虫潮带来的伤害一同,日日夜夜折磨着他, 真正的生不如死,只有花婆婆才能救他。   另一方面,他还没有放弃立功的心思,在他这种野心勃勃的人眼里,虫潮对于别人来说是危机,对他来说却是机遇,假如他能够成为救世主,在南北大战中失去的一切,都会重新拿回手里。   圣主自诩,已然看明白一个事实,宋如并不想杀自己,那么他只要立了功就能往上爬。   这可真是圣主想太多了,宋如哪里是不想杀他啊,只是碍于剧情还没走完,没办法杀他罢了。   花媚容安抚他:“一定能找到的。”   时有歌谣传唱:“海外有仙山,虚无缥缈间。”   花婆婆就居住在海外的仙山,她是花家的一位长辈,早就不理俗事,隐居海外。当年即便花家出事,她都没有出手。倘若不是有花媚容引荐,圣主这辈子都别想找到花婆婆。   大海的面积远比大陆更大,不知道航行了多久,终于见到那座隐藏在海雾之中的仙山,它附近有许多迷阵,倘若不是花媚容熟知如何破解,陌生人一定会直接迷失在这里。   下了船,花媚容一路搀扶着圣主,往仙山上而去。   这里着实是一番奇景,明明四季如春,百花盛放,可又同时被冰川覆盖,从山脚下向上望去,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那是山顶积年不化的冰雪,严冬和暖春怎么能同时存在于一时一地之中?   圣主哪怕病的快要死了,还是松开花媚容的手,跪在地上,先是双手合十,然后用头磕地,同时两只手分开向前方,这是三叩九拜的大礼。   他一路走,一路跪拜。   圣主不信奉天父,对于天父更多是畏惧,但他信奉花婆婆。   花婆婆的卜算之术,神乎其神。   圣主人生中每一个重大的决定,都离不了花婆婆的指点。   教他怎样在争权夺利中胜出,登上圣主之位;教他如何提升航海技术,率兵入侵南境;教他怎么使用秘术,强行提升到半神阶……   他收花媚容当自己的情人,这么多年一直宠着她、纵着她,除了没有给她正妻之位,几乎所有能给的都给了。其实或多或少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她与花婆婆到底有几分关系。   同样的,十八年前那个雨夜,也是花婆婆的卜算,告诉他:“天生紫眸不详。”   他那天差点死在海上的风浪里,回到圣堂就发现纪心柔给他生了一个天生紫眸的怪胎儿子。   花媚容也诞下一子,她哀求他将儿子带回去:“对心柔妹妹说她生了一对双胞胎,她不会怀疑的,总有长得不像的双胞胎,这也是您的儿子,不该流落在外受苦。我不与心柔争抢,可您的儿子不该低人一等。”   就是在对上裴天落那双紫眸时,圣主做出一个疯狂的决定。   他挖出裴天落的天灵根,嫁接进裴天赐的身体里,让裴天赐顶替了裴天落的一切。   雪山之巅传出一道苍老的女声:“行了,再磕下去,你这条命都要没了。你的来意,我已知晓。”   一道光芒从圣主面前闪过,似乎注入他的身体里,霎时间只觉沉珂尽去,那些缠绕他已久的疾病像是都好了,他的脸色红润无比,激动地再次叩拜:“谢谢婆婆!”   花婆婆:“关于虫潮,我只说两点。第一,天灵根能够克制虫潮,但我不确定裴天赐那种后天嫁接的假灵根,是不是也像真的一样有效;第二,当年被你遗弃的那个婴儿没有死,他如今正在南境,他的血必定能够克制虫潮。”   花婆婆话音落下,圣主只觉得有一阵风迎面一扫,再睁开眼时,他已经回到了船上。   圣主焦急地在甲板上走来走去:“婆婆怎么话只说一半?我挖出天灵根时,那个紫眸怪胎就已经死了,我遗弃了他的尸体,他怎么会还活着?他在南境,他是谁,我该怎么找他?”   他想要再一次进入仙山问个明白,然而这一次,无论船只怎样航行,都只是在原地打转,哪怕有花媚容帮忙破解迷阵也不行。   花媚容无奈一笑:“你知道的,婆婆性格一向古怪。既然她把我们赶出来,就不可能再让我们进去。其实也好办,一嘛,我们可以偷偷带天赐去试验一下,看看他这个假灵根能否克制虫潮;二嘛,我们就用虫潮去寻找那个紫眸怪胎啊,光是紫眸就很有辨识度,再捕捉一些虫潮,用特殊手法封存,验证血液是否克制虫潮即可。”   不管怎么努力都进不去仙山,圣主只好先按花媚容说的办。   然而,他们看不到。   当他们离开之后,那一整座仙山,全都化作一个巨大生物的躯壳。   它像是蜘蛛,有着长长的前后肢,又在身上长满了眼睛,脸却是一张人脸,瞎了一只眼,容貌美艳无比,声音也不复先前的老态龙钟,而是自带一股妩媚的年轻女声,“人类可真有意思,我不过说了一句紫眸不详,他就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要不是那天灵根命大,早在十八年前就死了。”   它低头,用尖细的前肢,温柔地抚摸自己隆起的腹部,“难道疼爱幼崽,不该是所有生物的本能吗?宝宝别急,妈妈快要给你准备好食物的了。我光是把你那个不成器的爹吃掉不够啊,你需要的养分太多了。” 第160章   圣主从海外仙山回到圣堂, 第一时间就是去找裴天赐,想要偷偷带他前往大川庄,验证假的天灵根能不能克制虫潮。   然而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 都没有裴天落的身影。   反而人人见了他,都是满脸笑容地说:“恭喜!”   圣主:“恭喜什么?”   众人:“纪家家主纪开元翻阅古籍,研究出克制虫潮的方法, 只有天灵根修士是虫潮的天敌。圣子殿下得知这个消息,当场便要前往大川庄, 救黎民苍生于水火之中。”   圣主:“!!!”   该死的。   纪开元怎么也能发现只有天灵根才能克制虫潮?   这老东西还不如早点去死,尽坏我的好事。   避开众人, 圣主对花媚容说:“天赐也是真糊涂,如此大事, 怎么不等我回来, 和我商量一下,就自己拿主意?万一他的假灵根无效, 岂不是平白惹人怀疑?”   花媚容觉得裴天赐没有做错,“天赐又不知道他的天灵根是假的,他也是急着立功, 想要帮圣堂翻盘。”   归根到底, 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本质上难道不是因为圣主打不过宋如吗?是他太废物, 输了南北之战, 才落得满盘皆输。   圣主急匆匆地赶往大川庄。   ****   裴天赐刚一听闻只有天灵根才能克制虫潮, 就从暖香阁直奔中心广场而去。   他的衣衫凌乱, 头发披散,脸上满是醉酒之后的模样,一边奔跑还一边打酒嗝, 看起来很不像话。   沿途的人,看向裴天赐的目光都很复杂,就是这么个东西,偏偏是天灵根。   自打南北之战过后,北境落败,圣堂从前的荣光再也不复存在。裴天赐每一日都活得提心吊胆,生怕神女哪天就找他算从前的旧账,让他人头落地。   以前死在我手里的人到底有多少?她们的家人会不会去神殿状告我?神女会不会砍我的脑袋?   他再也不敢像从前那样横行无忌,每一天都过得无比憋屈,彻底夹起尾巴做人,只能自己在喝醉酒以后,回忆从前的威风。   原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这样,没想到竟然迎来了转机!   真是上天庇佑,天灵根竟能克制虫潮?   我这一生还真像我的名字一样幸运,一切都是上天的恩赐。   时来运转,从此以后,只要有救世的功劳护身,我又何须惧怕往日那些烂账?   裴天赐直接闯入宣讲会,打断今天的宣讲,大声嚷嚷着:“我要见神女!快让她出来见我,我能灭杀虫潮。”   他先前喝了不少酒,由于这一路跑的太快,情绪又太激动,哇地一下就吐了一地,那些污秽物味道很冲,所有人都捂着鼻子散开。   甚至有人忍不住破口大骂:“小人得志!”   就在这个时候,礼官唱道:“神女到!”   所有人都停下动作,恭恭敬敬地侍立在两旁,等待神女莅临。   起先听到的是悦耳的风铃声,然后看到的是漫天飞舞的白蔷薇花瓣,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伍出现,被她们护在正中间的就是神殿的马车。   马车停下,侍女在地上铺起昂贵的白色丝绸,一个清丽的不似凡人的少女,赤足走下马车,她身上穿的白袍如同天边的云朵,长长的灰发垂地,一双灰眸剔透又高贵。   侍女在她的身后,托起她那凤尾似的裙摆,以免那胜雪的白染上尘埃。   她缓缓走来,圣袍上勾勒的白蔷薇花纹,在她的走动之间,犹如真正盛放。   宋如微笑:“圣子,这么急着找我,看来你已经做好前去消灭虫潮的准备了。”   她伸出纤长白皙的指尖轻轻一点,神力就帮裴天赐洗去一身的酒气,裴天赐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刚才酒气太重,他仗着自己是天灵根,有些过于嚣张了。   裴天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神女明鉴,我才只有第三阶,恐怕不是虫潮的对手。”   宋如:“无妨,我和神殿的护卫队,一同前往保护你,今日带你去大川庄,也不是要你一下子就灭杀所有虫潮,只是做个小小的尝试,试验一下纪老从古籍上看的,天灵根能够克制虫潮,到底是否可行。”   裴天赐怯懦道:“容我先回圣堂换一身衣服吧。”   起码要找父亲商量一下,连父亲那样的半神阶,前往大川庄,都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即便我是天灵根,能够克制虫潮,谁知道会不会受伤啊?   万一神女保护不及时怎么办?她说不定还会故意看我受伤,毕竟我要是真的拯救了虫潮,功劳可不在这位神女之下,她怕我抢走她的民心。   只能说他和圣主不愧是父子。   圣主故意害孟辉失去一条手臂,裴天赐同样也会担心宋如会不会坑害他。   不必宋如开口,周围的人就开始谴责裴天赐:“现在是什么时候?整个神耀帝国大难当头,你刚才那么蛮横地冲进来,说要灭杀虫潮,如今神女亲自护送你前往,你倒想起来换衣服了?”   有人冷笑道:“怕不是换衣服是假,怂了是真吧?”   有人骂道:“他怂了才好呢,我们本也不指望他,我可不想让这种人成为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宁愿再去寻找其他破解虫潮的方法!”   如果真让大家找到其他办法,可就没裴天赐什么事了,他难得有一个改天换命的机会,不能任由它白白溜走,终究是狠了狠心,一咬牙道:“我去!”   宋如:“带圣子一同乘坐前往大川庄的传送阵。”   这也是宋如颁发下去的神谕,每当发现一个新的死族密林,就在那附近建造一个神殿基站,并且构建传送阵,确保如果发生任何意外,神殿的神职人员和帝国的官员,能够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用最快的速度赶去救援。   不光神殿的护卫队同去,还有很多路人也要去围观,只不过乘坐神殿的传送阵,需要缴纳灵石。   这一点大家也都能理解,神殿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构建传送阵需要消耗许多灵石,每一次使用传送阵,同样也要消耗灵石。   没有钱搭乘传送阵,前往现场第一线吃瓜的,就留在中心广场,神殿的神职人员会使用留影石,全程转播此次大川庄一行。   倘若天灵根真能克制虫潮,那么对于饱受虫潮侵害的国民来说,这将是一针强有力的定心剂!   帝国范围之内,所有能够转播的地方,都进行了实时转播,当然也包括皇家学院。   老教师拍拍手,“孩子们,这节课咱们不上自习了,一起去礼堂观看神殿转播,北境的纪家家主找到破解虫潮的方法,天灵根天克虫潮,神女携当世唯一一位天灵根修炼者,圣堂圣子裴天赐前往大川庄,灭杀虫潮!”   原本用盲文笔在盲文板上写作业的裴天落愣了一愣。   这和他设想中的不一样。   前世圣主隔绝南北两境的消息,神殿这边并不知道虫潮的详细情况。   甚至于,圣主一直在刻意淡化裴天落的功劳,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天灵根能够克制虫潮。   裴天落原本以为,这段时间应该是,圣主偷偷带着裴天赐前往大川庄,发现假灵根无法克制虫潮以后,秘密寻找自己的下落。   其实在他刚刚重生的时候,是想过该怎样报复圣堂的,比如,先圣主一步散播天灵根克制虫潮的说法,揭露裴天赐的假灵根。   但是现在,他一心求死,那些事也变得不重要了。   应该说所有事全都不重要。   裴天落现在心里只关心一件事,姐姐的摄魂术什么时候能够破解?   至于虫潮,等他死的时候,把它们一并解决就是了,刚好和虫潮同归于尽,也是一个说不定会让姐姐觉得,我还不是那么无可救药的死法。   仅此而已。   他不关心圣堂,不关心人类,不关心全世界。   姐姐,我心里想的只有你。   裴天落不想当什么大英雄,到时候灭杀虫潮,也只让姐姐一个人看到就好了。他不在意什么世俗的眼光,这个世界在他眼里其实本就是一片虚无,那些只不过是前世就死在他手里一遍的死人。   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让纪开元揭开了天灵根克制虫潮这一点。   前一世的纪开元呢?   哦,好像早就死了吧。   裴天落漠不关心地想着,继续拿着形状像锥子一样的盲文笔,用它尖尖的金属笔尖,在盲文纸上一个点一个点地扎着。   老教师叫了他一声:“宋晏,大家都去大礼堂观看天灵根灭杀虫潮,你怎么不去?”   裴天落不咸不淡地说:“老师,我瞎,去了也看不见。”   老教师笑呵呵的:“没事,一起去吧,坐我旁边,转播本来就有声音,到时候我给你讲解画面。像这种注定要载入史册的时刻,一起参与进来,以后想起来说不定会有很不一样的感受,你试试,实在无聊,我再送你回来。”   裴天落:“……”   在老教师的盛情邀请之下,裴天落几乎是被他押着到了大礼堂,一眼望过去,只觉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头。   这里既有低年级的学生,也有高年级的学生,裴天落半神阶的修为,足够他把现场所有的声音,都收入耳中。   有人期待看到虫潮被灭杀,也有人痛骂裴天赐德不配位。   裴天落在老教师身边坐下,听着他为自己讲解:“咱们来的时候刚好,神女带着裴天赐乘坐传送阵到达大川庄了,马上要往密林里去。”   而裴天落的视线,从始至终,都落在那个圣袍少女身上。   纪开元这样瞎胡搞就很烦啊。   如果姐姐发现裴天赐没办法灭杀虫潮,会不会很失望?   她殚精竭虑地想要解决虫潮,最后却发现只是一场空欢喜。   早知道纪开元来找姐姐,是为了说这件事,还不如直接把他解决掉。   小宋晏:“喂、喂,裴天落你不对劲,你怎么又想着杀人啊?”   裴天落:“不杀也行,随便把他捆起来,往哪里一扔就好了。我是不是该早点去找姐姐坦白,我的血能克制虫潮?这样她就不用那么辛苦地研究方法了。可我本来想把这件事留给她当作最后的礼物,楚渊那里进度好慢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破解姐姐身上的摄魂术?”   老教师兴奋地说:“裴天赐出手了!” 第161章   大川庄。   死族密林。   此时的密林比最初发现时, 又扩大了不少。   灭杀虫潮是如今神耀帝国一等一的大事,来的人很多,队伍浩浩荡荡的望不到尽头。   走在最前方的是神殿护卫队, 骑士长一马当先。   宋如被护卫队围在中间,裴天赐落后她一步,亲眼见到那阴森恐怖的死族密林, 他连双腿都抑制不住地有些打颤。   裴天赐越走越慢,甚至有一种转头逃跑的冲动, 楚渊就站在他身边,抱着如渊剑, 面容冷峻,拽了他一把, “圣子想往哪里去?”   裴天赐眼里的楚渊, 简直像一尊阎王,他哪里敢触楚渊的霉头?连忙加快脚步, 生怕被他一剑给结果了。   再往后就是神殿的官员,里面也包括纪开元,他曾因为圣主统治下的北境政治黑暗, 立誓永不入朝为官。   可是如今神女一统南北两境, 她清正严明,官场和从前相比也是大变样, 纪开元有些后悔当初退隐时把话说的太满。   我现在再重新当官, 会不会显得很打自己的脸?可要是能成为神殿的神职人员, 或是帝国的官员, 为老百姓做点实事多好啊。   最后面就是赶过来围观的人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显然也是心思各一。有人憎恶裴天赐, 也有人认为力量本身并没有错,不管怎么说,先灭杀虫潮才是最紧要的。   宋如在密林入口处站定:“不必进入太多人,虫潮吞噬你们攻击它们的力量,只会越来越强,由我亲自护送圣子即可。”   有那么一瞬间,裴天赐真的很想临阵脱逃,然而那个穿黑衣服抱剑的冷面阎罗,就跟个煞星似的,死死地盯着他,他只能梗着脖子往里面冲。   裴天赐在心里疯狂安慰自己:“纪家那糟老头凶是凶,但很有几分真本事,既然他说天灵根能克制虫潮,就一定能。”   他从不叫纪开元外公,纪开元对他太凶了。   最后只剩裴天赐和宋如两人同行,他离宋如很近,还有心思分神去想:“神女这小娘们,远看就已经是人间绝色,近看怎么还更漂亮了?我可见过不少美人,经不住细看。要是此次真能事成,凭借着大英雄的身份,未必不能一亲香泽,起码不捞个神殿赘婿当当?”   色壮人胆。   最终走进密林的裴天赐,简直走出了螃蟹举着钳子横着走的气势!   然而他还没有强硬上一秒,便看到那些虫潮铺天盖地般袭来。它们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口器尖锐无比,翅膀发出的震动声像是奔雷一般。   裴天赐所有鼓起的勇气,在那一瞬间全都耗光,什么名利、什么功劳、什么美色,都抵不过对于死亡的恐惧,从来都养尊处优的他,哪里真正直面过死亡?登时被吓得尿湿裤子,掉头就往外面跑。   却嘭地一下撞在一道透明的墙上,他两眼冒金星,直接摔在地上,那是宋如为他撑起的神力防护罩,虫潮砰砰砰地撞击防护罩,却没有一只能破开,那防护罩强到固若金汤。   即便是在这样严肃的场合,可还是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嗤笑裴天赐那副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狗熊就是狗熊!给他穿上金子做的盔甲,也成不了英雄。”   “真是有够可笑的,难不成他以为神女殿下是他那个不靠谱的圣主爹吗?堂堂半神阶,却故意害得同行的孟辉失去一条手臂。神女如今才不过第五阶,就能把裴天赐保护的严严实实。”   裴天赐也知道自己丢了脸,听着那些哄笑声,捂着被撞的发痛的脑门站起来。被嘲笑两句没什么,起码他现在确定了一件事,有宋如在身边保护,他即便深入密林也无比安全。   这一下,他是彻底嘚瑟起来了,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危,也就是说,他可以凭借天灵根完美灭杀虫潮。至于眼前这些嘲笑,只要他能消灭虫潮,别人记住的只会是天大的功劳,而不是这些细枝末节。   裴天赐端起架子,自以为帅气地把头发往后一甩,轻咳了两声,整了整杂乱的衣领,可惜裤子间的那一片黄色尿迹,是他怎么也遮掩不了的,无声地述说着看似金玉其外的裴天赐,本质上到底有几斤几两。   “有劳神女保护。”裴天赐刻意压低声音,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更有磁性,以前多的是女孩子被他这一招俘获,他很知道好听的声音是自己的一大优势,并且知道怎样沉声能让它显得更加动听。   宋如只是维持着礼貌的笑容。   系统:【呕!我吐了!裴天赐真就明明那么普通,还能那么自信,像这种普却信的男人,真是多大脸啊?居然还妄想对我家宿主大人,用他撩妹那一套,该不会还在心里脑补你对他爱的无法自拔吧。】   宋如:【再忍忍,这是他最后能嘚瑟的时候了。我现在已经在心里想,送他什么样的凉法比较好了,你可千万别觉得我是在替裴天落出头,单纯是裴天赐影响到我的食欲了,人怎么可以这么油腻?他和他爹,真的是让我又一次见识到了人类物种多样性,明明我此前经历过那么多任务世界,也没少遇到奇葩,这对父子还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裴天赐现在很有几分偶像包袱,确实脑补好自己走上人生巅峰的那一幕,对着宋如作揖,自觉很有虚怀若谷的君子之风,“神女殿下,请问一下,我该如何灭杀虫潮?”   他这样磨磨蹭蹭地就是不肯出手,其他人早就看腻了。   纪开元大吼了一声:“够了!天赐,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直接用你的灵力攻击虫潮就行,你连这都不会吗?你可是天灵根,修炼速度远超旁人,十岁就能进入锻体境。”   裴天赐眼里闪过一抹厌烦,他从小就不喜欢纪家人,就是打从骨子里厌恶他们,当然,纪家人也不喜欢他。   这死老头子怎么这么没有眼色呢?吼什么吼,没看见我正在跟神女交流感情吗?难得有机会亲近一二,当然要好好展现一下我的风采。   裴天赐运起灵力,正在思考哪个招式更加酷炫,以后更能被万人传唱。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圣主终于乘坐传送阵抵达大川庄,高声喊道:“天赐不可!”   裴天赐骤然被人打断,满脸都是不耐烦:“有何不可?”   你说有何不可,当然是因为你的天灵根压根就是假的啊!能不能克制虫潮都是两说,我本来还打算先偷偷带你去试验一番,确定你能克制虫潮,再广而告之,没想到你一遇上抢功劳的事,跑得这么欢,连知会我这个当爹的一声都不曾。   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圣主不可能把这些话说出来。宋如强他太多了,他也不可能当着宋如的面,给裴天赐传音入密,最后只能胡乱找了一个理由:“事关重大,怎能如此轻率?我们应当事先模拟一番,再来实战,我听闻神殿有神女捕捉的虫族,完全可以先在神殿——”   裴天赐强势打断:“闭嘴吧你!”   他这个圣主爹,自从在南北大战里面落败之后,就变得只会拖他的后腿。   按理说圣主也不蠢啊,怎么能说出如此愚蠢的话?今天神女亲自护送我,跟来围观的队伍都快抵得上一整个军队了,更别提眼前这一幕还在南北两境所有公众场合转播。   神女的防护罩,把我保护的严严实实,一丁点危险都没有。如果我现在退缩了,立马就能成为众人口中的懦夫、胆小鬼。天下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我给淹死。   圣主当然不蠢,裴天赐自己的爹,自己了解。也可能他另有打算,说不定就是嫉妒我是天灵根,能当上拯救世界的大英雄,怕我功劳太大,直接抢了他的圣主之位。   勾心斗角那一套玩到我身上了?   我可不会轻易上当。   裴天赐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容,直接祭出一道灵力,冲着虫潮而去。本来没有圣主阻拦,他还要再磨蹭一会儿,但圣主越是不让他出手,他偏要出手。   这一瞬间,裴天赐感觉他就是全世界的中心,万众瞩目。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所有人都睁大眼睛,认真盯着这一幕,唯恐错过一丝一毫细节。   裴天赐是第三阶修炼者,他的灵力灭杀一小片死族轻而易举,因为这些死族单体作战能力并不强。所谓虫潮,它们强在密集程度,一出战就直接是一整个军队的概念。   眼见自己灭杀虫潮,裴天赐大喜过望,朗声大笑道:“区区虫潮,不过如此。”   有人开始跟着欢呼,不管裴天赐此人有多么上不得台面,但灭杀虫潮到底是大功一件。   也有人,反而从这一刻开始,才真正地绷紧了神经。   比如纪开元。   比如孟辉。   比如圣主。   纪开元是因为查阅过古籍,深知虫潮最强的就在于无限复活,它们能够吞噬灭杀它们的力量,所有来自敌人的攻击,对它们来说都是养料。   孟辉和圣主则是因为亲眼见识过虫潮的可怕。   圣主比孟辉更为揪心,倘若裴天赐失败,又该怎样遮掩当年的事?假如不是天灵根克制虫潮,那么当年的事即便被爆出来,圣主都完全不带怕的,他知道自己能动用手段压下去这件事。   可是天灵根偏偏天克虫潮,偏偏是克制虫潮的唯一方法!   那么假如当年换子的真相一旦暴露,圣主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大罪人,怎么洗都洗不白的那种,是他害死了所有人都在寻找的那位大英雄,真正的天灵根天才。   同样,也有一些聪明人,在此前关于虫潮的反复宣讲之中,牢牢记住屏幕里的画面,此时说道:“裴天赐是否能灭杀虫潮,关键不是要看他有没有杀了它们,而是要看杀完之后,虫潮还会不会复活。”   在他们的科普之下,先前那些盲目欢呼的人,也冷静下来,跟着大家一起望向密林。   明明在场足足有数万人,却每个人都死死地屏住呼吸,没有发出一丝一毫声音,只能听到虫潮翅膀挥动的声音和它们撞击宋如神力防护罩的声音。   就是在这个时候,有耳力极佳的人,听到了不一样的振翅声,由远及近,越来越近,最终交融到近处撞击防护罩的那一批振翅声里。   众人眼睁睁地看到,方才被裴天赐灭杀的那一小批虫潮,从密林深处飞来,再一次凶猛地向着防护罩撞击。   它们复活了!   一直听宣讲会上说,虫潮无限复活,和亲眼见到它们真的能够死而复生,那是两种全然不同的感受。   在这一刻,对于这种陌生生物的恐惧,犹如化成实质一般,积压在每个人的心头,绝望的阴云笼罩,“它们活了,真的活了。”   “不仅活了,还变得更强了,它们身上带着裴天赐灵力的气息,是吞噬他的气息变强的。”   “这种诡异的虫潮真的是人类能够战胜的吗?”   与此同时,还有一种庆幸感在每个人的心头浮现,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幸好,神女殿下挥军北上,一举攻破圣城,如今南北两境都在她的羽翼之下。   他们简直不敢想象,假如今时今日,北境不是由神女统辖,而是仍旧在圣主和他那帮红衣主教的高压统治之下,如此可怕的虫潮到底会造成怎样的灾难?   那血色的一幕几乎就在眼前。   大家全都太清楚,红衣主教和圣主都是些什么德行了。   他们绝对不会像神女这样及时防控虫潮,北境人民绝对不可能有如今的安逸生活,红衣主教为了政绩只会欺上瞒下,圣主更在意个人安危,才不管百姓的死活,恐怕整个人间早已沦为一片阿鼻地狱。   在今天之前,其实提起神女从虫潮中救下所有北境百姓,只有一少部分人才有对这个事实深刻的理解,更多只是盲从着歌功颂德,走口不走心。   可是此时此刻,他们全都无比深刻地意识到——是神女救下了所有北境百姓!   书里,死在虫潮之中的人,可比裴天落降下天灾造成的噩梦当中更多。   紧接着就是疑惑,大家这样想了,也这样问了:“说好的天灵根克制虫潮,为什么裴天赐没有灭杀虫潮?”   裴天赐同样难以接受眼前这一幕,应当说他是在场所有人里最无法接受这一幕的那一个,“一定是我刚才用的招式不对。”   他再一次出手,更换了无数技能,疯狂攻击虫潮。   然而。   一次又一次。   一次又一次。   那些虫潮都在不停地死而复生。   因为吞噬了他的力量,密林也在逐步扩大。   直到裴天赐耗光所有灵力,他仍旧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双眼就像野兽那样疯狂,布满红色的血丝,高声质问道:“为什么!” 第162章   裴天赐跪在地上, 再也没有先前的意气风发,满脸都是绝望和疯狂:“说好的天灵根能克制虫潮,为什么不管用呢?   圣主简直恨不得一巴掌扇在裴天赐脸上。   我怎么有这么个蠢儿子!   拦都拦不住, 上赶着要向天下人昭示自己的天灵根是假的。   他狠狠地瞪了花媚容一眼,简直是把这句话写在眼里,“你给我生的蠢东西!”   花媚容不觉得裴天赐有错, 他又不知道自己的天灵根是假的。   在场的其他人,有比裴天赐更加绝望的, 他只是和唾手可得的功名利禄擦肩而过,别人却是忧国忧民, ”虫潮如此可怕,我们试验了那么多方法都没有成功, 如果连纪老所说的天灵根都无法克制虫潮, 以后神耀帝国该怎么办?眼睁睁地看着不断扩大的虫潮吞噬一切吗?”   纪开元从储物空间里取出许多古籍,当场翻看:“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天灵根必定能够克制虫潮,不止一本古籍上有这种说法,这些全都是我从一处上古秘境当中获得的古籍, 非常权威。”   圣主为了隐瞒真相, 当然对纪开元冷嘲热讽:“纪老,你真是年纪大了, 人也老糊涂了吧, 也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几本破书, 就奉为圭臬。那些破书还不知道是谁杜撰出来的, 随便写了两句胡言乱语,难为你当真以为——”   他话未说完,便听到一道威严无比的女声响起:“跪下!”   圣主怎么可能会跪!   只见一个貌美的女修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件利落的黑色戎装,手里握着一根鞭子,眉目冷然,狠狠地抽向圣主,“怎么?你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你父母都不在世了,我这个丈母娘,不能让你跪吗?”   纪开元惊喜道:“芷君!你也在这里。”   这是他的妻子丁芷君,其实两人年龄相似,只不过丁芷君更加注重保养,看起来也就是三四十岁的模样,不像纪开元,别人一看到他就很自然地称呼他为纪老。   丁芷君:“我刚来的,原本我在别的地方,通过转播关注这里,亲眼见到裴天赐无法灭杀虫潮,才乘坐传送阵赶了过来,结果一来就听到圣主满口雌黄。”   纪开元会被圣主的语言迷惑,怀疑天灵根到底能否克制虫潮,但丁芷君不会怀疑。   丁芷君为何如此笃定?   圣主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该不会……   丁芷君的眼神锐利如刀,简直像是砍在圣主的身上,她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一块留影石,“这些年我游历四方,探索了不少上古秘境,这是我在沧溟剑君留下的洞府里,偶然得到的一块留影石,诸位一看便知。”   丁芷君直接用灵力,放大了留影石当中的画面。   众人只见,密密麻麻的虫潮,包围着一个小小的村庄,人们四散而逃,“死族来了,快跑啊!”   村子口,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奶奶,由于腿脚不便,摔倒在地上,她再也站不起来。   一个瘦弱的少年,努力地想要把她背在背上,可瘦麻杆一样的他,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奶奶:“你走,快走,别管我了。”   小小的少年不肯抛弃奶奶,独自逃走,固执地重复先前的动作,一遍又一遍地尝试,想要背起奶奶。   一道好听的女声叹气道:“宗门分给我留影石,大师兄千叮咛、万嘱咐,对我说,我此次的任务只是监视,看看师尊推算出的这里,是否会爆发死族虫潮。   像这样的监视任务,宗门弟子人人都领了。我看其他人那里都没事啊,偏我这么衰,偏我监控的这一处,就爆发了虫潮。   尽管师兄跟我说,灵儿,你要学会接受,这世间有你救不完的苦难,你不可能人人都救。   这任务也太难了吧?我怎么可能只录呢?得是什么样的铁石心肠,才能在这种天灾面前,只当个旁观者?反正我不行,是我的无情道修炼还不到家。小家伙,你背不动奶奶的,我来吧。”   显然,她就是记录这一切的人。   身穿青衣道袍的女修,背起跌倒的老人家,带着瘦弱的少年,一起逃命。   但他们实在耽搁太久了,虫潮已然到了眼前,女修:“明知道这帮玩意越杀越强,可也得杀啊,它们复活的这段时间,咱们起码能逃远一点。”   她既要护着老奶奶,又要护着小男孩,还要举起长剑迎战虫潮,根本就是左支右绌。   很快,那些虫潮就侵蚀了她的防护罩。   小少年从没见过像她这么漂亮的人,她就像是传说中从天上下凡的仙女,可他眼睁睁地看着仙女姐姐为了保护他和奶奶,那只白皙胜过霜雪的手,被虫潮吞噬一空。   长剑脱落。   少女轻叹:“所以我就说,这任务真是很难啊。”   她用尽最后一丝灵力,把小男孩和老奶奶全都往前猛推,“逃!”   瘦弱少年绝望地嘶吼:“不!”   身穿青衣道袍的少女闭上了眼:“逃吧,孩子,等待下去,曙光终有一日会降临的。我师尊推算过了,天灵根能够破解虫潮,他老人家说否极泰来,万物相生相克,既然世间有了死族虫潮,天灵根必然会相伴而生。我是等不到那位天灵根的救世主了,但你们还能。”   她张开双臂,鼓荡身体里的每一处灵力,想要用自爆,为这些无辜又可怜的村民争夺更多逃跑的时间。   因为闭上双眼,所以她没有看到,那个少年在冲着她狂奔而来,他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竟是在刺激之下,从一个从没有修炼过的凡人,直接突破到锻体境!   灵气如同旋涡一般钻入他的身体里。   他发疯一样地冲向那些虫潮。   少女原本打算等虫潮吞噬她的时候,就自爆和它们同归于尽,可她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虫潮到来,她疑惑地睁开眼,就看到那个被她救的少年,正在斩杀虫潮。   他的动作没什么章法,但足够拼命,灵力直接凝聚在拳头上,一砸下去虫潮就死一大片。   少女笑了一笑:“看来我今日命不该绝,我们都命不该绝,你竟然能从凡人直接突破成为锻体境修士。倘若把你带回我浮空山,来日人类阵营又多出一员猛将,抵抗虫潮,好师弟,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她的右手被虫潮啃噬,只能用左手捡起长剑,着实是个话痨,所以边打架还能边吐槽:“或许我该和四师叔学左手剑,我这左手使得剑法真不怎么样。”   她和他并肩作战,互相交付后背,明明只是初次相遇,却也有十足的默契,终于把虫潮屠杀一空。   少年累到脱力,瘫坐在地上。   少女用仅剩的左手去拉他:“不能松懈,必须要赶快逃,死族最可怕的一点就是无限复活,它们会再次飞回这里,而且吞噬了你我的力量,下一次来袭的虫潮会更强!我刚才已经和师门传讯,师尊很快会在这里建造防护带,我们只要逃到师尊接应上我们就好。”   她拽起少年,少年背起奶奶,觉醒灵力的他比之前强壮了许多,健步如飞。   他们跑出很远很远,遇到了前来接应的浮空山一众修炼者。   为首的是一个白发男子,“灵儿,虫潮在哪里?”   青衣少女:“虫潮在我身后啊,方才我和这个弟弟一起杀了它们,它们很快就会卷土重来的。”   可她转身看去,只见空荡荡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少女咬着手指头发怔:“啊?难道我刚才在做梦吗?”   但她的右手分明缠绕着死气,那是被虫潮吞噬的痕迹。   向来稳重的浮空道君,首次失态,又哭又笑:“天灵根!天灵根!这孩子是天灵根,我们等到了,天下苍生等到了!得救了,所有人都得救了!天佑我浮空山。”   青衣少女:“但我也杀了不少虫潮……”   “傻灵儿,你的剑上沾染了他的血,天灵根修士不管是灵力还是血液,都能克制虫潮。”   记录的画面到此为止。   那块留影石上,写着一行字:“记与吾妻初见。”   字迹磅礴大气,如同出鞘的宝剑一般,剑气逼人!   那正是出自沧溟剑君,上古赫赫有名的天灵根修士。   众人:“这就是沧溟剑君和他的妻子灵霞仙子初识时的一幕?我知道这块留影石!据说沧溟剑君把它放在一处秘密的洞府里,他说谁能找到它,就是他的有缘人,能够得到他的传承。只听说那块留影石记录了他和道侣的初见,万万没想到竟然还和虫潮、天灵根有关。”   丁芷君收起鞭子,一青一红两把长剑在她手心浮现,她左手持红剑,右手持青剑,剑光滔天,同时向着圣主斩去!   一剑斩他的左臂,另一剑斩他的右臂。   剧痛传来,圣主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断了两臂,身形支撑不了那种疼痛,猛地摔倒在地。   怎么会!   明明他已经撑起防护罩了。   明明丁芷君只有第五阶。   我可是堂堂半神阶!   打不过神女也就罢了,怎么连第五阶丈母娘都打不过了?   他肝胆欲裂,怒视向丁芷君:“丁!芷!君!”   有人惊呼道:“是沧溟剑法和灵霞剑法!丁道友接受了沧溟剑君的传承,说明她找到的就是传说中的那块留影石。如果不是这等神乎其神的上古剑法,只有第五阶的她,绝不可能这样轻易地斩下圣主的双臂。”   丁芷君冷声道:“怎么?只能你杀我外孙,我不能杀你吗?砍了你的双臂算什么?我也要活生生地剥出你的灵根,你该死!”   纪心柔其实一直都在现场,今天是裴天赐扬名立万的大日子,她这个母亲怎么能不陪同呢?   只不过,她万万没想到事态会这样发展。   先是裴天赐根本无法克制虫潮,又是母亲现身,要杀圣主。   她惊慌极了,匆匆忙忙地拦在圣主身前,“娘,您这是做什么啊?”   纪开元完全跟不上这个节奏:“芷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丁芷君看向他时,眼眶都发红,隐隐有泪光闪烁:“你还看不明白吗?天灵根克制虫潮一事是真,不仅有你查阅到的古籍作为佐证,还有沧溟剑君当初为了纪念和妻子初识,特意留下的留影石作为直接例证。   裴天赐无法克制虫潮,只因为他根本不是天灵根!他的修炼速度做不得假,他的体内的的确确有天灵根,但那是后天嫁接的,假灵根克制不了虫潮。   你觉得什么样的人,能嫁接给他天灵根?若要夺取他人灵根,第一,必然要在出生十日以内,第二,必然要有血脉羁绊。裴天赐不是纪家人啊,他不是我们的外孙,心柔生下来的那个孩子,真正的天灵根,早就被圣主杀了,他夺了我们外孙的天灵根,来给裴天赐这个西贝货。”   纪开元震惊地倒退三步。   圣主辩解道:“这不过是你的推论,就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地猜测,你砍去我的双臂?你置天赐的名声于何地?”   丁芷君的笑声里甚至有些癫狂,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我的猜测?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肯说实话!你知道我为什么怀疑你吗?当日我们带裴天赐去纪家密地,想要给他特训,只有纪家人的血,才能打开那扇门。   本来纪心柔说想要裴天赐走,不要特殊训练,怕我们折磨他,你还一直说,玉不琢不成器,就是在你听到四海说,只有纪家人的血,才能打开门的时候,你惊慌失措地带走了他。   当时我们都以为,你跟纪心柔一样,是怕裴天赐在密地里受苦,现在我想明白了,那是因为你知道,他根本就打不开啊,他身上没有留着纪家的血,凭什么进纪家的密地?裴天赐的天灵根到底是真还是假,裴天赐身上到底有没有纪氏血脉,一验便知!”   她的掌心,浮现出一个洞天法宝,“这就是纪家密地,来啊,让裴天赐滴血。至于灵根,那就更好测了,如果你们怕我作假,都不必我亲测,随便一个第五阶都能验出来,他的灵根到底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嫁接!”   裴天赐觉得丁芷君已经疯了。   他看着她握着那个洞天法宝逼近,连滚带爬地往后跑,“疯婆娘!”   他拽着宋如的裙角:“神女殿下,救我,救救我,我外祖母她一直就是个疯子,她会杀了我的!”   丁芷君:“我即便真的疯了,也是被你们圣堂逼疯的!我以为我能想象到的人性最恶,不过是圣主隔三刹五打发纪心柔来纪家吸血,我自己生了个叉烧包女儿,我认了。   我以为我的外孙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算了,叉烧包女儿生的烂人,我也认了。我护短,我明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但我不舍得杀你,我做不到大义灭亲,只能到处游历大陆,对你们这对母子眼不见为净。   可是呢?真相是什么?   我真正的外孙有什么错啊?他从一出生就被你们害死了,你们凭什么啊?你还夺走了他的天灵根,你配吗!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只要一想到,我真正的外孙,他被你们杀了,他的天灵根还在你的身体里,我就恨不得把你浑身的血全都抽干。   你该死!裴天赐!你和你爹都该死。我会亲手杀了你们,我不会让你们死的太痛快。你去黄泉之下,跪着向我外孙磕头吧,不,你现在就要向他磕头!”   丁芷君的灵力,强势地碾压裴天赐,骤然折断他的双膝,让他狠狠地跪在地上。   纪心柔抱住丁芷君的腰:“娘!你别发疯,这只是你的猜想,你已经砍了我夫君的双臂,不要再杀了我的儿子。”   丁芷君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你的儿子,好一个你的儿子,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你的儿子!”   沧溟剑哗啦一下割破了裴天赐的脸,鲜血溅在丁芷君手中的洞天法宝上。 第163章   宋如和系统面面相觑, 谁也没想到剧情会发展成这样。   系统:【太快了,我跟不上这个节奏!】   宋如:【我也得缓缓。】   书里,裴天落重生前那一世, 丁芷君死的很早。   在外游历的丁芷君,确实得到了沧溟剑君的传承。   刚一回到北境的她,就见到虫潮肆虐, 急匆匆把留影石交给圣主,告诉他天灵根能够克制虫潮, 想带裴天赐前往被虫潮侵蚀的地区,一同解决虫潮。   圣主那时已然知道, 裴天赐的假灵根不能克制虫潮,想办法坑杀了丁芷君, 夺取了沧溟剑君的传承。   他故意把其中一个地方的虫潮, 喂养的极为强大,然后让丁芷君看到那里百姓的惨象, 丁芷君当然想要救人。   圣主说:“您先过去,我马上就带天赐一同过去。”   丁芷君对这个女婿并没有什么防备,这实在没什么好防备的, 圣主作为北境的最高统治者, 难道不想看到虫潮肆虐的北境好起来吗?   圣主那时候已经知道自己打不过获得传承的丁芷君,但虫潮可以, 虫潮的强, 可以是无止境的强, 更何况这是他蓄意喂养。   丁芷君为救百姓惨死, 到死都没有等来圣主说的“我和天赐稍后就到”,临死的那一刻,她意识到自己被圣主坑了, 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   她能想到的最阴暗的猜测无非是,难道圣主怕我太强,和他争抢圣主之位吗?   任那一世的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一切阴谋早就十八年前就已经发生了。   裴天落重生后,第二个版本的故事脉络线里,由于他先一步散布出,只有天灵根才能克制虫潮的消息。   丁芷君爆出沧溟剑君留影石里的画面,来为这一条消息作为佐证。   她那时并不知道裴天赐是假灵根,只以为这样做能够稳定民心,毕竟比虫潮更加可怕的,是它带来的恐惧,人们所恐惧的往往是恐惧本身。   圣主那时已然知道,裴天赐的假灵根无法消灭虫潮。   不过他就和现在一样,同样因为去海外寻找花婆婆,没有拦住裴天赐。   裴天赐为了逞英雄,还是在裴天落的设计之下,暴露出假灵根的事实。   圣主那时已然听闻,丁芷君得到沧溟剑君的传承,实力强大无比,假如丁芷君把假灵根的事,联想到裴天赐不是纪心柔的亲生儿子身上,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因此先下手为强。   他表面上不肯承认裴天赐不是天灵根,而是装作怀疑有人想要算计裴天赐,因此故意散播天灵根能够克制虫潮的谣言。   暗地里想方法利用他喂养出来的虫潮,先一步坑杀了丁芷君。   那一世的丁芷君,其实已经猜到了部分真相,正要去找圣主算账,然而就遇到被虫潮包围的百姓。   救,还是不救?   凭她的修为,假如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任由虫潮将那些人吞噬,她当然能走,可以杀圣主,为那可怜的外孙报仇。   可她是丁芷君,世人对她的称号是女君子。   君子淑女,如芷如兰。   丁芷君品性高洁,怎能做出眼看百姓送死,而她自己不救的事?她独自一人战虫潮,力竭而死。   死前满怀对圣主的愤恨,和对那早夭的外孙的愧疚。   孩子,对不起,外祖母未曾为你报仇。   如今是第三条故事发展的脉络线,在这里,由于宋如穿书,改变了很多东西,比如这一世的虫潮被她及时防控,北境几乎没有什么死伤。   丁芷君也终于不必再惨死于虫潮之中。   得到沧溟剑君传承的她很清楚,天灵根能够克制虫潮,这一点无需怀疑。   当她见到裴天赐雄赳赳、气昂昂地赶往大川庄时,根本不想来现场。   丁芷君可没有纪心柔那种“这是天赐的荣耀时刻,我要陪着一同见证”的心态,她只觉得很恶心。   作为裴天赐的外祖母,她可太清楚他根本就不是个东西了。之所以没有杀他,不过是因为他是纪家这一代唯一一个独苗苗。   她那四个儿子,一个赛一个的打光棍,眼看恐怕她到死,也抱不到孙子,裴天赐几乎是纪家唯一往下传承的血脉。   至于他姓裴这一点,丁芷君无所谓,她没那么老封建。反正裴天赐这大号是练不下去了,等裴天赐有了孩子再看吧,要是稍微能扶得起来,就带他去纪家的密地,让他传承纪家的功法。   偏偏是这样的人,偏偏是天灵根。   丁芷君很赞同坊间流传的那些骂裴天赐的话:“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什么样的人才配是天灵根?起码得是人沧溟剑君那样,才不会让人觉得德不配位!   她看裴天赐一眼都觉得糟心,怎么可能亲自赶往大川庄,去围观什么裴天赐这种狗熊变英雄的荣耀时刻?   天道的确不公。   当丁芷君第一次拿起剑的时候,她那个上了年纪、老眼昏花的师父,给她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有两个人,他们都是剑客。   第一个剑客,剑心清明,以除魔卫道为己任。   第二个剑客,最爱钻营,汲汲于名利。   第一个剑客是大英雄,第二个剑客是狗熊。   第一个剑客研发出伟大的剑招,被第二个剑客偷走。   第一个剑客在一次危难中,为了救人而死。   第二个剑客在危难中,用所有同伴当炮灰,牺牲同伴的生命,成为唯一一个逃出生天的人,凭借偷来的剑法扬名立万,最终成为剑道宗师,世人无人知他伪善,他受万众敬仰。   师父问:“芷君,你要当第一个剑客,还是第二个剑客?”   丁芷君接受不了这样的故事,她从前听到的故事,都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凭什么第一个剑客就要死,第二个剑客就能成为剑道宗师?就不该有这样的故事!”   师父摸了摸她的头:“以后你会慢慢长大,你会见到比这个故事里更加黑暗的现实。如果让我来选的话,不管结局如何,我永远只当第一个剑客,但求无愧于心。   狗熊就是狗熊,英雄就是英雄,或许狗熊会在某些机缘巧合之下,利用不正当的手段,成为‘英雄’,但我们不要因为这些狗熊,就去怀疑自己的剑道。   你每天擦拭手中剑之时,不妨都问自己一遍,我剑是否如我心?”   丁芷君不再是那个小孩子了。   她见到了这个世间太多的阴暗面。   裴天赐成为救世主,不过是再一次重演师父曾经讲过的那个故事,丁芷君见过这样的故事在现实中上演太多太多遍了。   她一直努力地和这些故事里的第二个剑客抗争。   她一路奋战,可惜并没有改变这个世界。   但最起码,这个世界也休想同化她!   ——我剑始终如我心。   即便裴天赐真的成为拯救世界的大英雄,丁芷君仍旧看不上这个外孙。   她随意地坐进一家茶馆里,点了一壶清茶,坐在窗边品茗,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大川庄转播来的画面。   因为知道天灵根天克虫潮。   丁芷君觉得这都没什么好看的。   闭着眼睛都能看到走向,无非是大家费劲千辛万苦,都奈何不得的虫潮,轻而易举地就被裴天赐拿下。   哦对,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歌颂他的声音。   我还是早点走吧,眼不见为净。   她喊来店小二结账,正要离开茶馆。   她已经走到一楼,掌柜笑问:“怎么不再多看一会儿?全民见证天灵根斩杀虫潮呐。”   丁芷君摇头嗤笑:“店家莫笑我偏激,我与您说一句交心的话,裴天赐这种狗熊,根本配不上天灵根,多看一眼,都令我作呕。”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全场的惊呼声:“怎么回事?裴天赐怎么灭杀不了虫潮?”   丁芷君猛地回头,望向大屏幕。   掌柜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带着对虫潮无限复活的恐慌,猜测道:“或许是方法不对?或许裴天赐再换一种招式呢?”   还有人在猜测:“是不是纪老的研究方向出了点问题,天灵根并不能克制虫潮。嗐,这也没什么,我们宗门现在人均虫潮研究狂人,疯魔一样寻找克制虫潮的方法,恨不得一天往神殿跑一万遍,全都失败了,咱们不要太过恐惧,有神女在,她保护着我们,假以时日,我们一定能够研究出来真正的方法。”   没有任何人怀疑裴天赐不是天灵根。   所有人都亲眼见到过他的修炼速度。   当然,现下拿他同楚渊、王玄之、裴天落、夏尔这些气运之子相比,显得他很弱鸡。   可事实上,他今年还不到十八岁,已然第三阶!   第三阶,那可是相当于武王层次。   回想一下当年的仙缘大会吧,庄凌远和楚渊双双爆出武王境,是何等震惊世人?那时候庄凌远二十二岁,楚渊二十岁,绝对是任何人眼里当之无愧的绝代天骄。   如今裴天赐,尚且不到十八。   天灵根是何等天纵奇才,修炼起来根本就没有瓶颈,他喝水、吃饭、睡觉,全都能自动吸纳灵力。   就裴天赐这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修炼着,都能在十八岁就进阶第三阶,那是别人到了八十岁、一百八十岁还无法触及的修炼层次。   大家都在猜测,或许是纪开元说的天灵根克制虫潮出了问题。   只有丁芷君不这样想。   她深知,天灵根就是能够天克虫潮。   裴天赐的天灵根有问题!   可他修炼速度也确实很快。   他是天灵根,天灵根能够天克虫潮,他却失败了。   这些信息不停地在丁芷君的脑海里交织,就像是爆炸一样,她陡然想起,当初圣主和纪心柔说什么也不让裴天赐进入纪家密地。   那时发生的一切,都清晰到像是当场在她脑海里回放。   圣主一开始听闻要带裴天赐去纪家密地,脸上还有几分得意,那是每一次纪心柔吸纪家的血时,他常常出现的表情。   他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吧。   其实别人轻易就能看破。   但总之,天赐也是纪家的一份子,纪家密地本来就对他敞开。   后来纪四海说了一句:“这次就让天赐来开门吧,他还没有进过纪家密地,不知道怎么开门,其实很简单,只要一滴血就行了,纪家密地自动识别任何纪氏血脉后代。天赐开过一次门,以后就知道怎么进了。”   裴天赐撇了撇嘴:“非得我开吗?多疼啊。”   纪开元怒道:“就一滴血,你连这都怕疼,怎么能在修炼一道走的更远?”   圣主却忽然惊慌失措地抱走了裴天赐,变得跟纪心柔一个口径:“天赐还小,素来听闻纪家密地是魔鬼训练,他经不住的。”   纪开元:“裴天赐怎么经不住,他是天灵根,不能用一般的小孩子身份来看待他,你刚才也说了,玉不琢不成器。”   可圣主仍旧执意地带裴天赐离开。   那一瞬间,丁芷君只觉得一切全都串联起来了。   她发疯一样地冲向前往大川庄的传送阵。   来的路上,她在心里不断地猜想着那个可怕的真相。   裴天赐的天灵根是假的,那是后天嫁接的!   他夺取了别人真正的天灵根。   那个别人能够是谁?   后天夺取灵根,必须要在出生十天之内,双方必须要有血脉羁绊。   裴天赐身上没有纪家的血,他不是纪家的血脉后代,圣主深知这一点。   纪心柔当年确确实实产下一个天灵根婴儿,当初她坐月子,丁芷君为她调养时,还从她的身体里感知出残余的天灵根气息。   没有别人!   这个故事里没有别人!   那个别人就是我真正的外孙子。   他才是真正的天灵根。   裴天赐是圣主的私生子。   这个天杀的垃圾,他杀了我真正的外孙,夺取了我外孙的天灵根,把天灵根后天嫁接到裴天赐身上,让裴天赐顶替了我外孙的圣子身份!   圣主还是人吗?为什么能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此毒手?   我的外孙有什么错啊?他只是一个刚刚出世的婴儿,就要被亲生父亲挖出灵根,就要被亲生父亲活活杀死。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我纪家可有对不起你一分一毫?   你杀了我们纪家的血脉后代!让这个西贝货鸠占鹊巢,还要我们宠爱这个西贝货! 第164章   纪家密地, 纪心柔从小就去。   从外人的角度来看,那是一个神奇无比的地方,里面的灵气浓郁无比, 有许多天材地宝,别人可能拼死拼活才能闯入一个上古秘境,纪家密地却是独属于纪家人的秘境, 随时可以前往,随时可以取用里面的任何灵药。   她从五六岁, 应该说打从有记忆以来,就会开启纪家密地。   开启方法很简单, 只要滴一滴血就好了。   但她自己很少开,因为不管是爹娘还是哥哥都太宠她了, 不舍得看到她疼, 哪怕她反复强调不怕这种疼,这一点也不疼, 父兄还是娇宠她,会替她打开密地。她有时候一天进进出出十几次,他们也不厌其烦地守在旁边, 一次又一次地为她打开那道门。   所以纪心柔后来看到, 裴天赐因为怕疼,不肯往里面滴血的时候, 也觉得很正常, 父兄从前不就怕我疼吗?天赐比那时候的我也没大多少。   纪心柔气愤道:“娘, 你真是发神经, 天赐是我十月怀胎生的儿子,难道我连自己的儿子都会认错?这有什么好验证的,他的血必定能——”   那处密地, 在丁芷君的掌控下,越变越大,入口处的门,大到和正常门一样的尺寸,那道玉石制作的门上,有一个机关制作的圆盘。   往日里,纪家人把自己的血滴进去,造型古朴的圆盘就会亮上一亮,然后两扇门从中间对开。   可是裴天赐的血滴上去,那道门却是纹丝不动,圆盘连亮都没亮一下。   纪心柔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第一时间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错,用手揉了三遍眼睛,第二个想法就是,怕不是秘境入口出了错?   纪心柔咬破自己的指尖,把血滴进去,圆盘吸收了她的血,倏然变亮,两扇门像她记忆中那样,从两旁对开,充裕无比的灵气几乎从秘境中往外挤压出来。   感知纪家血脉的圆盘没有问题啊。   秘境入口这一道门也没有问题。   大门关上,纪心柔再一次把裴天赐的血抹上去,仍旧是纹丝不动。   她跌倒在地:“不可能,这不可能!”   纪四海走过来,拿着一根针,在自己的小拇指上扎了一下,只有很少的一滴血流出来,落在圆盘上,圆盘仍旧亮起,大门打开,“小妹,事实胜于雄辩。”   纪心柔不相信,无法接受眼前这一幕。   纪一鸣、纪二白、纪三立排着队走过来,重复了一遍纪四海的动作,那道大门不停地开开合合。   事实证明,密地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因为裴天赐身上没有纪家血脉。   纪开元涩声道:“难怪当年圣主一听闻,需要纪家血脉才能开启密地,就急忙忙地带走裴天赐。”   纪心柔猛地摇头:“不!或许——”   丁芷君向前一步:“或许什么?”   纪心柔也不知道或许什么,她找不到别的理由,可谁能在一下子之间,就接受这样的事实?她辛辛苦苦养育十八年的,竟然不是自己的儿子?   丁芷君的剑,粗暴地切开裴天赐的经脉,沿着指尖一路向上,一直到眉心,又从眉心一路向下,直到脚趾。   裴天赐从小娇生惯养,没有受过一丁点的苦,哪里能够忍受得了这种疼,当即便疼得在地上打滚:“疼、我疼!疼死我了!啊啊啊……救命!”   丁芷君只是大笑,笑得无比癫狂,别人甚至无法从她的笑里找出来一丝报复的快意,她看起来比裴天赐更加痛苦:“你疼?这你就嫌疼了,你可是第三阶的修士啊,你都耐不住这种疼,当年圣主活生生地剖开我外孙的经脉,强行挖出他的天灵根,只会比你疼上一万倍!”   她的剑法极为精妙,倘若切牛,必会给人一种庖丁解牛之感,这样剖开裴天赐的血肉,几乎是把他的皮连着筋扒下来,旁人便能清晰地看到,里面那条错综复杂的灵根,是怎样嫁接上去的。   这的的确确是一条后天夺取的灵根,这的的确确不是先天生成的灵根!   纪心柔根本无法接受眼前这一幕,冲上去,按压裴天赐的灵根,想要检查被丁芷君动手脚的地方,“没有、没有,娘没有动手脚,你的灵根真的是假的!”   裴天赐快要疼死了,纪心柔还这么粗暴地按压,他的鲜血被第五阶的纪心柔按得四处喷溅,“我疼,好疼,别碰我,娘,你别碰我。”   丁芷君这一次,巴掌扇的是裴天赐:“不许你叫她娘!你再敢叫一声,我打你十巴掌。”   谁的儿子谁心疼,花媚容眼见圣主靠不住,直接扑上去,护住裴天赐:“够了!当年换子一事,天赐只是一个婴儿,他又有什么错?你有什么冲着圣主去啊。”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丁芷君哪里还看不出来花媚容和圣主之间的猫腻?   丁芷君用剑穿过花媚容的掌心,狠狠地把她钉在地上,一只手抓起她的头发,撕扯的力道大到连她的头皮都裂开了。   丁芷君的手掌上满是鲜血,一点也不像女君子,简直比魔头还要魔头,“你说他有什么错?我现在最讨厌听到的话,就是裴天赐是无辜的!你再一次惹怒我了。怎么你还没有意识到,你是在招惹一个疯子吗?   我不想跟你讲什么道理!谁也别跟我讲任何道理!谁也别跟我说裴天赐是无辜的,我不用你们来当这样的理中客。   他霸占了我外孙的天灵根,他霸占了我外孙的圣子之位,他霸占了纪家人的宠爱。这些根本都不属于裴天赐,他是既得利益者啊!我现在要他把这一切还回来又有什么错?他打小穿的、用的、吃的、修炼的,哪一点不是纪家给的?我现在只是要拿回来纪家的东西!”   纪心柔仿佛幻听了一样,看向花媚容:“花姐姐?换子?什么是换子?”   丁芷君一脚踹在她的心窝口,“你说什么是换子?真相都摆到你的面前了,你瞎吗?你看不到!裴天赐根本就是圣主和花媚容生出来的野种,当年圣主为了求娶纪家女,在我纪家的祠堂里宣誓,此生绝不纳妾。他倒是信守诺言,没有纳妾,却搞大了花媚容的肚子,还用私生子顶替你真正的儿子,你这么多年都在替外室养儿子!”   纪心柔哭得满脸是泪,跪行到圣主面前:“老爷,你说句话啊,她们说的是真的吗?天赐是花姐姐的儿子?那我生的孩子呢?我的儿子呢?”   纪四海:“你说你的儿子呢?活生生被剖出灵根,那是怎样一种酷刑,要不要我现在剖你的灵根,你来试一下?你都第五阶了,都未必能受得了这种折磨,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初生的婴儿。他死了啊,早在圣主剖开他的天灵根时,他就已经死了!”   圣主猛地闭上双眼,大势已去!   在他的想象中,这件事不该这样发展,他能够想象到的最坏结果,也就是裴天赐的假灵根无法消灭虫潮,这件事他必定应该是暗中发现,然后对外就说,其实他有两个儿子,两个都是天灵根。   从海外仙山回来的路上,圣主连理由都想好了,就说那个孩子打从出生就身子骨虚,就说花婆婆为他卜算了一卦,他在十八岁之前,不得暴露身份,否则会有性命之灾,因此才抱养裴天赐顶替他,其实他一直被养在海外仙山。   纪心柔从记忆中,揪出了关于此事的更多细节:“难怪你突然说要给儿子改名字,一开始明明是你说,三哥文采斐然,请他为我们的孩子赐名,三哥取的名字是裴天落啊,是你忽然要改成裴天赐!”   是啊,那时候圣主还没有生出换子的心思,当然要纪家赐名。   他的儿子已经姓裴了,到底和纪家隔了一层,只有纪家人亲自取的名字,以后才会什么好东西都让儿子往圣堂搬。   纪三立摇头长叹,眼里也满是泪水:“可能是我这名字取的不好,害了这个孩子。天落、天落,一听就不好,天都落下来了,哪还有什么好事?”   纪四海:“哪里不好?我觉得这名字好极了,天上碧落,地下黄泉。《度人经》有言,昔于始青天中碧落高歌。这是说,始青天乃是东方第一天,有碧霞遍满,因此又被称为‘碧落’,道家称东方的第一重天,叫做碧落,这是你对外甥美好的期许。”   纪二白:“《度人经四注》有言,始者,五方建首之名;青者,东方九炁之色。天落意为始青天,这名字里起码包含四重寓意。   第一是一元之数,万物开泰,是祝福孩子一切亨通安泰,平安顺利;也是让他争当第一,敢为人先。   第三是东方九炁之色,希望孩子的品性能如同始青天一般高洁。第四是始青天的掌管者名为浮黎天尊,祂降临十方,度人之际,受得是经。你希望孩子以后能像浮黎天尊那样悲天悯人,普度众生。”   丁芷君反而又是一笑,这一次的笑容里还听出了几分畅快,不像刚才那么憋屈:“改得好啊,圣主这名字改得好,就裴天赐这种腌臜玩意,他配不上裴天落这个名字!这可能是圣主这一辈子,做过的唯一一件善事,就是改了裴天赐的名字。就冲着这一点,我可以少折磨你一天!恭喜你,你可以早死一天了。”   皇家学院里,裴天落怔怔地看着屏幕上的画面。   原来裴天落这个名字,是这样来的吗?   他还记得,第一次到圣堂时,圣主说:“你本名裴天落。”   裴天赐得意洋洋地向他炫耀:“听到了吗?你叫天落,我叫天赐,咱们俩名字里都有天,但一个是往下落,另一个是被上天恩赐,爹给你取这个名字,说明连上天都讨厌你!上天都要叫你坠落!从天上掉下来,活活把你给摔死!”   那时纪心柔的父兄、母亲,全都在虫潮中战死,她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天落这个名字,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你三舅取的。他叫纪三立,《左传》有言,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此谓三不朽,这就是三立。他喜欢著书立说,常常把一句话挂在嘴边,‘读书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是傻子裴天落完全听不懂的话,但又想要配合母亲的聊天,明明什么都听不懂,还是努力抓住一个词,问道:“什么是三舅?”   裴天赐一把将裴天落推开,“傻子,别尽往娘亲心口捅刀了,三舅已经死了!他是个大英雄,为战虫潮而死,你还要在这个时候追问。”   纪心柔一下子哭的泣不成声,把裴天赐抱在怀里,还像抱小婴儿那样,“你三舅以前很宠你的。”   裴天赐在心里翻白眼,纪三立一个迂腐的书生罢了,整天只会抓着我背书,烦都烦死了。   表面上却也哭了起来,“我记得的,三舅真的对我很好,他教我的所有东西,我都记得,我那天还和父亲说了,等我们解决了虫潮,一定要为纪家所有人立祠堂,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功德!纪家人不会白死,纪家的血不会白流。”   裴天落不过是个傻子,他刚来圣堂的第一天,不管对于圣堂还是纪家,全都一无所知,哪里是裴天赐这个宫斗满级选手的对手呢?   他只能傻傻地站在那里,像个局外人一样,听着这对母子抱头痛哭。   他本来也就是局外人。   那一天的裴天落,其实无比开心。   从小到大,亲情是他在绝望的现实里,唯一能够心怀的希望。他总幻想着,爹娘一定是不小心弄丢了我,他们会来找我的。   因为他只能这样幻想了啊。   他总不能幻想,突然出现一个什么人,说要领养他吧,毕竟十八年的现实,早就让他知道,不可能会有人领养一个又瞎又傻的孤儿。   圣主寻到了他,为他治好脸上的伤,告诉他:“爹爹一直都在找你。”   原来我真的有爹娘!   原来我真的是被不小心遗失的!   原来爹娘一直都在找我!   圣主把裴天落接回圣堂,指着纪心柔说,“这是你娘。”   裴天落什么也看不到,只能闻到一种叫不出名字的香味,母亲应当很漂亮吧,就像从前那些来孤儿院的贵妇人一样?   圣主:“愣什么,叫人啊。”   裴天落大着胆子叫了一声:“娘、娘亲……”   纪心柔还没有开口,花媚容便抢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裴天落循着声音投去空洞洞的双眼:“我叫傻子,大家都叫我傻子。”   满堂哄笑:“真是个傻子,他还以为傻子是人名呢,他傻到根本不知道,别人叫他傻子是在嘲笑他。”   圣主:“好了,你们也看到了,即便一直按照那位仙人所说,把他养在海外仙山,他的脑子还是愚钝成这样,如果当真一开始就把他养在圣堂,他早就按照仙人说的那样死了。我说十八岁之前,不能把他接回圣堂,不能暴露他的身份,句句属实,句句是为他好。”   裴天落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海外仙山。   但是爹爹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告诉他:“你以后要对人说,你从小生长在海外的仙山。”   裴天落想要讨好这位一直只存在于幻想中,突然在现实里出现的父亲。   他本能地想要讨好所有人,因为他想要留在这个家,他想要有自己的家,家是他在暗无天日的孤儿院里,被雷诺那帮人无数次欺凌的时候,唯一能够幻想出来的天堂。   他露出一个傻傻的笑容:“对,我以前住在海外的仙山。”   换来的仍旧是大家的哄堂大笑,“仙人都治不好他的脑子,圣子之位肯定还是天赐少爷的。”   在这世间,也只有宋如一人,听到小宋晏脆生生地说着“我有名字的呀,我叫傻子,大家都叫我傻子”的时候,会心疼他这些年的遭遇,会怜惜他傻到被别人欺凌都不知道,还真以为傻子只是一个名字。   因为太过心疼裴天落,宋如在那一瞬间毫不迟疑地为他取了一个名字,“叫宋晏怎么样?”   圣主告知他:“你叫裴天落。”   只是告知而已,就像随便给阿猫阿狗取一个名字,好分辨它们。   但那时候裴天落也开心极了,开心的就像是小宋晏刚刚知道自己叫宋晏的时候,“我有名字啦!裴田螺、裴田螺,我不叫傻子了,我叫裴田螺。”   这再次引来充满恶意的嘲笑声:“田螺?他当自己是泡在沟渠污泥里的那种恶心玩意吗?他怎么不干脆说自己叫裴老鼠?”   纪心柔听不得这种嘲笑,这简直像是在嘲笑她的三哥!这名字是三哥取的,她怎能允许裴天落给三哥脸上抹黑?   纪心柔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在海外仙山被娇养到十八岁的人,怎么会连最简单的发音都做不到?   她厉声道:“你是故意的吗?裴、天、落!是天落,不是田螺!”   裴天落不懂得发音,他是个傻子,没有上过一天的学,骤然听闻这三个字,只能模模糊糊地跟着念出来,没办法清晰地咬正每一个音节。   裴天落吓得向后退了一步,他是孩童智商,孩子对于人的善意和恶意,是有一种很简单的分辨方法的,圣主和花媚容对他很温柔,他就以为他们是好人,纪心柔对他这么凶,他就以为娘亲不喜欢自己。   娘亲跟我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   跟那些被收养之后,重新回到孤儿院探望的孩子,口中所说的母亲的温柔也不一样。   裴天落吓得颤声跟着念:“裴、天、落。”   但不管这其中怎样波折,那天晚上,睡在圣堂温暖又柔软的大床里,裴天落的心情和小宋晏刚被接到神殿时是一样的。   他从来没有躺过这么软的床,盖过这么暖和的被子。   他不敢闭上眼睛,生怕一睡着再醒来就会发现一切只是一场美好的幻梦。   他满心都是欢喜,反复重复着:“我有家了,我回家了,我有爹爹和娘亲,还有花姨。花姨是什么?以前没有听那些回孤儿院的人提起过,他们还有这种家人,不过爹爹说那也是我的家人。我有自己的名字了,真好!爹爹治好了我脸上的伤,爹爹他好强啊,我幻想过最厉害的爹爹,也就是街头的屠夫,能每天都往家里带回肉,但我爹爹是圣主!他们说他是北境的王。以后再也不会担心有人欺负我了,我不用怕别人看我好看,就对我做那些恶心的事……”   就这么翻来覆去地想了大半夜,最后因为实在熬不住了,裴天落才睡了过去,睡梦中的他,就连嘴角都是笑着的。   那时裴天落还不知道,这表面看起来像是天堂的家,其实是比孤儿院更加可怕的地狱。 第165章   丁芷君手里提着两把剑, 左手是青色的沧溟剑,右手是红色的灵霞剑,一步一步走向圣主。   圣主眼睁睁地看着她砍去自己的双臂, 看着她几乎把裴天赐抽皮扒骨,看着她丝毫不顾念花媚容和纪心柔的姐妹情分,直接把花媚容的手钉死在地上, 挑断了花媚容的手筋,如今又看着她走向自己。   什么女君子?这分明是个女魔头!   圣主哀求道:“心柔, 你救救我!”   纪心柔还没有办法接受这一整件事,但保护圣主早就成为她的本能, 她下意识地想要开口,为圣主求情。   就听到丁芷君冷漠的声音:“你每多替他说一句话, 我就多砍他一刀, 我说到做到!”   纪心柔只好闭上了嘴。   丁芷君质问圣主:“怎么?你怕死啊?你杀我外孙的时候倒是不怕。”   纪开元:“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当初?”圣主喃喃道。   十八年前的当初。   没有人逼着他杀裴天落。   花媚容只是提议, 把裴天赐也抱回圣堂,就对纪心柔说,她生了一对异卵双胞胎, 这种双胞胎长的并不像。   明明一开始, 圣主拒绝了她:“你要是果真心疼天赐,以后寻个好一点的时机, 我将他带回圣堂, 说他是个孤儿, 想要收养他。心柔那性子你也知道, 她会视他如己出的。你说他是纪心柔的孩子,如果引起纪家怀疑,以后就是鸡飞蛋打!”   花媚容:“可是天赐他没有灵根, 无法修炼,又是圣堂养子,我怕他受人欺负。”   圣主:“花家不是有那么多人口吗?你去找一个和你有血缘关系的婴儿,我剥开他的灵根给天赐便是。”   花媚容:“他们的灵根又不好……”   花婆婆只是对圣主说:“天生紫眸不详。”   这句话本也不必花婆婆说,在神耀帝国广为流传着这样一句箴言:“紫眸不详。”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一个事实,天生紫眸不详,会招致灾祸。   那天海上风浪很大,已是第五阶的圣主,差点死在海上。   一回到圣堂,就受到丁芷君的斥责:“当初你求娶心儿时,是怎么向我保证的?你说会照顾她一生一世!如今她临盆在即,你去了哪里鬼混?”   圣主那一日是去向花婆婆求得渡海进攻南境的方法。   他明明是北境的王,但纪家人永远都像骂孙子一样骂他。   什么事都可以骂他,大到南北之战,他们说他不仁不义,小到日常生活里的每一件小事,他们说他疏忽纪心柔。   圣主在这门亲事里从来没有抬起过头,哪怕他已是北境的实际统治者。   当年丁芷君逼他发誓,“你们圣堂,从根子上就烂了,历代圣主全都是滥情货色,除非你能保证永不纳妾,不然根本不配娶心儿。”   那时候他太需要定下这门婚事了,这能帮他杀出重围,夺取圣主之位。   圣主每次和花媚容苟且,心里都有一种报复的快意,你骂我骂的像孙子又如何?我想做的事,你根本就拦不住!   北境的规矩,只有孩子的亲生父亲才能进产房,其他人进产房就会分走新生儿的气运。   纪心柔很信这一套,把所有人全都赶了出去,就连婢女都没有留下,产婆也只允许留下一个。   丁芷君听着纪心柔惨叫,想要往里面冲,是纪开元和纪家四个儿子一起拦住她。如今总算见到圣主回来,丁芷君连忙打发他进去照顾女儿。   圣主刚一走进去,就看到纪心柔疼得昏迷过去,产婆手里抱着一个新生婴儿,一下子把他丢了出去:“怪胎!他是个怪胎!天生紫眸的怪胎!紫眸不详,他会为所有人招致不详。”   产婆被自己接生出来一个紫眸怪胎这样一个事实,吓得昏迷了。   圣主用神力接住裴天落,没有让他摔在地上,一低头就对上了他那一双妖异的紫色眼睛。   别的孩子一生下来就会哭。   但这孩子不会哭。   只是睁着一双剔透的紫眸看着你。   那一瞬间,圣主脑海里闪过的是死在他手里的无辜百姓和军中将士,是为了争权夺利,杀掉的亲生兄弟,是一次又一次从纪家手里坑蒙拐骗修炼资源。   这婴孩简直如同传说中那些真正的圣者一般,生而知之。   圣主只觉自己所有罪孽,在他面前全都无所遁形。   这不像是我的儿子,简直像是前来索命的恶鬼,又或者是审判我的神使。   他是天灵根。   同样是儿子,圣主看到花媚容生的裴天赐,只觉得亲切,父爱之心拳拳,看到纪心柔生的裴天落,满心都是恐惧。   他有着一双代表不详的妖异紫眸,可他同时又有着直击人心的通透,他是绝世罕见的天灵根,未来会成为流传史册的一代圣主!   如果裴天落未来成为圣主,查出我和红衣主教的罪孽,会怎样对待我?就像纪家人那样吗?他还这么小,眉眼就和纪家人那么像!   够了,我不需要一个大义灭亲,推翻我统治的儿子,有纪家那一帮亲家已经够糟心的了!   圣主眼前闪过许多画面。   花婆婆说天生紫眸不详。   花媚容说要帮裴天赐寻找灵根,要把他带回圣堂养。   丁芷君斥责他,当初明明承诺过好好照顾纪心柔,永不纳妾。   就在这孩子诞生的这一天,他差点死于海上的风浪。   恶向胆边生!   圣主使用幻阵,继续伪装出纪心柔还在惨叫的一幕,一只手拎着裴天落,通过密道到了花媚容那里。   他活生生地剖开裴天落的灵根,嫁接到裴天赐的身体里。   圣主满手都是血,那种血腥的现场,自己低头看看都有一丝害怕,可那孩子还是没有哭,他就像不知道什么是疼一样。   这紫眸婴孩就像是降临到世间的神明,来替世人承受原罪。   完成这一疯狂举动的圣主,看着那个婴孩,陡然想起的是一则预言:传说中,神的儿子行走在大地上,向世人散播福音,世人却陷害祂,将祂残忍地钉死在十字架上,祂被残酷的刑罚折磨致死,祂却仍旧想替世人背负罪孽。   裴天落死了,死的无声无息。   至死都没有哭过一声。   圣主又觉得自己先前那些想法很可笑,什么神不神的?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我能掌握他的生杀大权,就跟从前杀死每一个其他人一样。   难不成他真的还会像预言里的神一样复活吗?   可笑至极!   大雨磅礴,海浪肆虐,圣主将裴天落的尸体,扔进海里,毁尸灭迹,他亲眼看到那种血腥味吸引了鲨鱼成群游来。   圣主以为裴天落的尸体,早就被鲨鱼撕咬干净了。   他没有看到,那些鲨鱼动作温柔地驮起这个婴孩,向着南境游去。   第三天,那婴孩睁开了眼,只不过什么也看不到,他已经瞎了。   ——但他的的确确像预言里那样复活了。   如果当你抱怨,为何这世间有如此多的困难,神却不肯向你伸出手的时候。   或许,神早就来过了这个世界,是这世间的罪孽杀死了祂。   裴天落本该是新神。   圣主抱着裴天赐回去,打开门,对丁芷君说:“心柔生了个男孩,是天生天灵根,我将会封他为圣子,他是我唯一的儿子,以后圣堂的一切都将由他继承。”   他杀了那个接生的产婆。   这件事的真相就永远被掩埋了。   看着纪家人围着纪心柔和裴天赐的画面,圣主觉得又讽刺又得意,你们不是看不起我吗?以后你们就永远宠爱这个,抢夺了真正纪家血脉、天灵根和身份的花家孩子吧,替仇人养儿子的感觉怎么样?   此时此刻,丁芷君的剑光冰寒,圣主清晰地意识到,她轻易就能斩杀自己这个事实。   在场只有神女强过丁芷君,但神女恐怕巴不得我去死。   强烈的求生欲迸发,圣主高声嘶喊:“你不能杀我,我知道怎么才能找到那个孩子,他还没有死,他还活着!如果你现在杀了我,你永远都见不到你真正的外孙!”   丁芷君的剑,反而落下的更快了,狠狠地刺入圣主的胸膛,猛地在他的心口一绞,“我从不受人威胁,你接下来只有一句话的机会,你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格。”   鲜血喷溅,圣主疼的几乎都要昏迷,他在心里骂着疯婆娘、疯婆娘!   但他知道如果现在不说出来,恐怕真的会死:“我知道三点,第一,他天生紫眸,极具辨识度。第二,他此时正在南境。第三,他的血能够克制虫潮,这一点可以用来找他!”   丁芷君的剑停了下来,她也因为灵力耗尽,差点摔倒在地。   是纪开元一把接住了她。   一直使用沧溟剑君的强大传承,对于如今只有第五阶的丁芷君来说,是一种极大的负担,若非如此,前世或许她也不必死于虫潮。   丁芷君趴在丈夫怀里,又哭又笑:“你听到了吗?我们的外孙还没死,真正的纪家血脉,和裴天赐那种使用不正当手段成为假英雄的不一样,我以前就一直想不明白,纪家怎么会出了裴天赐这种货色呢?我们去找他吧,好不好,我想去南境找他,你说他这些年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吃苦?”   不知道为什么,纪开元脑子里一闪而逝的,是他和裴天落的那一面之缘。   不过那孩子好像不是紫眸,是蓝色的眼睛吧?   丁芷君转向圣主,声音竟有一种天真少女的烂漫:“你怕什么啊,我没想杀你啊,我不是说了吗?我会留着你慢慢折磨的,等我找回外孙,让天落和我一起折磨你,我要教他沧溟剑君的传承,让他亲手杀了你,为他自己报仇。”   圣主更加害怕了,丁芷君看起来精神都不正常了,他宁愿她向从前那样骂他!起码知道会是怎样的责罚,如今却像是有一把刀悬在他的头顶,根本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怎样的噩梦。   南境,皇家学院。   小宋晏和裴天落一起通过转播围观这一幕。   小宋晏激动道:“外祖母!她好好啊,她要来南境找我们。”   裴天落:“找到了又怎样?难道你以为我们是她口中所说的英雄吗?她期待的纪家血脉,你觉得哪一点和我沾边?裴天赐那点恶,跟我比起来算什么?我可是堕落神主啊,世人叫我天灾化身、邪恶之主,疯狂灭世者。   虫潮给北境带去的是第一场灾难,由我主导的天灾,是第二场灾难。她前世也就是死的够早,不然亲眼见到我做的那一切,恐怕恨不得纪心柔没生过我。至于沧溟剑君的传承,我觉得我练的比她厉害,前世我从圣主手里夺取了这两套剑法,你要是真的特别喜欢丁芷君,等我死的时候,可以把改良过沧溟剑法和灵霞剑法送给她。”   小宋晏:“……”   我说的重点是这个吗?   外祖母说的重点是这个吗?   裴天落你莫得感情!   裴天落:“楚渊为姐姐破解摄魂术的时间就快要到了,我不想节外生枝。什么纪家不纪家的,与我无关。”   小宋晏:“不是这样的,你不要总是这样口是心非,刚才你听他们讲裴天落这个名字的来源,明明也是很受触动的啊,不是没有人爱你,你本来也应该是在亲人的爱里出生的。   也不知道三舅舅翻了多少典籍,秃了多少头发,才给你取了个这么好听的名字,当然比起我的名字还是差那么一丢丢的,毕竟我这是姐姐亲自取的!我跟姐姐的名字连在一起是晏如,安宁的意思~是姐姐对我的美好祝福。   是圣主毁了你的人生,但你不应该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你不是一直很期待家人吗?真正疼你、爱你的家人出现了啊,勇敢一点去拥抱他们,悦纳他们,展开新的人生吧。”   裴天落“哦”了一声:“还以为你有多了解我呢,不过如此。亲人是我最讨厌的词汇,没有之一。还有那些听到名字来源受到的触动,拜托,文绉绉的,我一句也没听懂好吧?”   小宋晏追着他问:“你哪句没听懂啊?始青天?一元之数万物开泰……好吧,其实我也听不太懂,要不我们去问问文学老师吧?我遇到不懂的问题都问他,他可喜欢学生问问题了。”   只有小宋晏自己喋喋不休。   裴天落不再应声了。 第166章   在场众人的表情, 全都是懵比的。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个都是一脸懵比。   懵比树上懵比果, 懵比树下你和我。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   从裴天赐灭杀虫潮失败,到丁芷君突然出现,一出现就要圣主跪下, 直接砍了他的双臂,爆出沧溟剑君的留影石, 推测当年的换子真相,又亲自验证裴天赐并非纪家后人, 天灵根也是假的,真正的天灵根天才另有其人, 而且现在还活着!   这一长串话里, 每一句单独拎出来,都够吃瓜群众讨论上好几轮了, 偏偏还是一起发生的,大家看的只觉得眼睛不够用,大脑里的信息多到快要爆炸了!   有没有课代表帮忙画一下重点啊?孩子脑子真的不够用了, 救救孩子。   许久之后, 现场全都是一片:“嘶——”   他们慢慢回过味来,“讲道理, 这可真是现实比戏本子更精彩, 我本来这段时间沉迷真假千金大戏, 你们看过吧?”   “谁没看过真假千金呢?这么大热的剧目, 不光戏台子上面演,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也天天讲,架不住大家爱听嘛。通常都是从恶意掉包两个女婴开始, 一个是富家千金,另一个是贫民女孩,两人的人生因为掉包错位,展开一系列爱恨纠葛。”   “圣堂这不就是性转版的真假千金吗?裴天落是真千金,裴天赐是假千金,不过戏本子一般调换真假千金的都是恶仆,这种亲生老爹亲自动手调换,真是比戏里唱的还要黑暗。”   “何止掉包啊,还把人家的天灵根给挖出来了!那也是圣主自己的亲生儿子啊,虎毒不食子,他就为了捧裴天赐这个私生子上位,把嫡长子给杀了?这放眼古今上下,我也当找不出这么恶毒的爹。不不不,不仅仅是恶毒,根本就是拎不清!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宠妾灭妻了,这是脑子泡进茅坑了吧?”   “我们一起去南境寻找那位真正的天灵根怎么样?不光是为了请他出面灭杀虫潮,更是为了帮他主持公道!天可怜见的,这孩子本该是圣堂圣子,全天下一等一尊贵的人,如今还不知道流落在哪里。”   他们方才全都听到圣主说的那三点,这时候纷纷帮忙出谋划策:“我们金蚕宗可以提供一种验证方法,说起来还是先前研究怎样灭杀虫潮时,全宗一起刻苦钻研,就搞出来这么一个小装置,可以把单独一只死族灭杀,标记它的本命气息,一旦它真的死亡,那道本命气息就会消散,不过这只是理论可行啊,毕竟谁也没有真正灭杀过虫潮。”   另一帮人抢着说:“我们轩辕门可以配合你们,我们这里也研发出了一个装置,当时是一个宗门萌新,提出的奇思妙想,说这世间会不会存在某种血液,能够克制虫潮?于是我们这个装置就是,只要滴一滴血进去,再放进去极品灵石,里面的攻击阵法就会自动启动,用带着这滴血的攻击去杀虫族。”   纪一鸣站出来道谢:“有劳诸位。”   纪心柔茫然地看看倒在血泊里的圣主、裴天赐和花媚容,似乎仍旧不理解发生了什么。   纪开元搀扶着灵力耗尽的丁芷君,从她身边经过,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到了这种时候,她不关心自己真正的儿子,居然还在向着圣堂?这女儿真的可以扔了!   系统绕着宋如飞来飞去的,【宿主,咱们这剧情,算是掰回去了?接下来完美接上全民寻找裴天落的原剧情。】   裴天落这人,玩的就是阴谋诡计。   书里,他在爆出当年的换子真相之后,当然不可能轻飘飘地就出来,而是一直掩藏在幕后,全世界都在寻找他,因为虫潮实在是太可怕了,他们在等待那位救世主。   裴天落一手策划着这种情绪,一直推向最顶峰,才千呼万唤始出来。当然啦,他装作的是,自己是被广大人民群主找到的。   一开始就自己急吼吼地出来,和被所有国民一同寻找出来,到底哪一个更能收获民心,那显然是后者,这是一种参与感和养成心态。   大家会觉得:“救世主是我们找到的!”   “我们帮他主持了公道。”   “我当然希望自己一手培养的救世主能够走得更远。”   如果深入研究一下这种心态,其实就和选秀节目差不多,爱豆是被我们亲手投出道的,这样粉丝和爱豆之间就会建立一种非常紧密的情感联系。   宋如:【大概算是吧?】   大家一刻也没有停,一离开大川庄,就赶往南境,金蚕宗和轩辕门用最快的速度把两个装置复合在一起。   这样的话,只要往里面滴一滴血,就能够确定是不是能够彻底灭杀虫潮。   全民开始轰轰烈烈地寻找裴天落。   人均都是大侦探家福尔摩斯。   “既然裴天赐能够抢夺裴天落的天灵根,那么他和裴天赐出生日期相隔应该不超过十天,最近是不是快到裴天赐的生日了?也就是说,裴天落大概十八岁。”   “天生紫眸,这一点非常有辨识度,有一点必须得承认,紫眸寓意着不祥,一直都有这种很迷信的说法,所以那孩子应该过得很惨。就怕他周围的人一发生点什么不好的事,就往他的紫眼睛上面赖。”   “关键是这个装置,才是重中之重,咱们可以用它来寻找裴天落。当然了,纪家密地的那扇门也可以,不管能证明他是纪家血脉,还是能证明他是天灵根,都可以证明他就是裴天落。”   宋如回到神殿的时候,裴天落正在写作业。   宋如低头一看到他的脸,先是愣了一愣。   其实自打进阶半神阶以后,裴天落就压制不住自己的紫眸了,和前世一样,双瞳异色,一蓝一紫。平常不过是使用神力,强行幻化出一双蓝眸。   自打听说大家要用紫眼睛来寻找他以后,他就试了好多方法,想把那只紫眸遮住。   最后,就照着小宋晏蓝色的那只眼睛,磨出了一块蓝宝石,嵌进眼睛里。   系统哈哈大笑:【这算什么?戴个美瞳吗?尺寸都不太合适啊,眼睛都给撑大了,卡姿兰大眼睛!】   宋如:【这样可以的吗?美瞳都是硅水凝胶材质,不会很伤眼,他这个宝石太硬了吧?看着都觉得好痛啊。】   系统:【嗐,你替人家反派大魔王瞎操什么心啊?裴天落要是不把紫眼睛遮起来,万一被丁芷君认出来,那剧情不就没办法走到压轴出场那一步了嘛。毕竟丁芷君开着沧溟剑君传承buff的时候,也是第六阶的实力啊。放心吧,裴天落这种阴谋家又不傻,真的戴着疼,他肯定不会戴的。】   裴天落乖巧地叫了一声:“姐姐,你回来啦。”   宋如现在和他演对手戏很习惯了,自从裴天落被接进神殿到现在都有四年了,任谁演一个角色演这么多年,都会习惯成自然的。   她动作随意地拿起裴天落的作业,大魔王这作业意外做的还不错嘛。   不过还是有几道题算错了……   反派大魔王不是智商高绝吗?   怎么小学算术题都会出错?   也可能是他故意写错的,就是为了试探我?   毕竟有一位做任务的前辈,留言是:“他发现我的伪装了。”   在反派大魔王手底下讨生活不容易啊,宋如认命地拿起草稿纸,帮裴天落演算那几道做错的题目,“阿晏,这里过程有点问题,你听啊,题干说的是……”   裴天落的右眼十分干涩,眨动都有些不自然,把一块硬硬的宝石片强行塞进眼睛里,怎么可能不痛。   小宋晏:“你这又是何苦?跟纪家人相认又不会少块肉,接受别人的善意和爱,有那么难吗?”   裴天落完全不理会他,坐在宋如身边,听着她为自己纠正错题。   宋如坐在裴天落的对面。   裴天落的右眼,真变成类似全瞎的状态,只靠左眼看东西,对于方位的把控就没那么准,他明明是想去拿盲文笔,却不小心碰到了宋如的手。   那种温软如玉的触感传来时,裴天落立刻撤回了自己的手,“对、对不起!”   他连忙向宋如道歉。   宋如:“?”   裴天落到底在搞什么啊?   他又在玩什么把戏?   真的完全搞不懂。   更过分的事,他也不是没有对我做过,当初在那辆去往圣泉的神殿马车里,他还……   他现在是在扮演什么纯情小白兔吗?   裴天落早就红透了脸。   低头拿着盲文笔扎来扎去的。   眼睛本来就看不清,心里又慌乱,把自己扎的一手是血都没发现。   宋如:“……”   她理解不了眼前这一幕。   别扎了,再扎下去,你明天交上去作业,能吓死老师。随便写个作业,还带血的?   楚渊却像是骤然明白了什么,猛地看向裴天落。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掩饰不了的。   你和她相处的时候,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微小的神态变化,都在说着喜欢。   在此之前,楚渊和王玄之做出的所有假定里,都认为宋晏不喜欢宋如。   诚然,他一开始必然是不喜欢的,否则也不会做出把她变成傀儡这种残忍的事。   可他现在难道就不能喜欢上宋如吗?   楚渊扪心自问,假如自己是宋晏,和宋如这样朝夕相处,出于傀儡对主人的依恋,她对他那样亲昵,那么即便明知她是傀儡,也会忍不住动情啊。   谁能抵御得了宋如?   她是这世间最温柔的蛊惑,最绚丽的色彩。   即便变成傀儡,也不损害她丝毫的魅力。   除了喜欢宋晏,除了无条件服从宋晏之外,她还保留着极大的自主性,完全看不出是个傀儡,她仍旧是宋如。   她会在楚渊不会用神耀帝国的餐具时,对他说:“我辈修士,本就是求一个逍遥自在,何必拘泥于这些世俗?”   她会在北境爆发虫潮时,为了拯救天下苍生鞠躬尽瘁,与当年孤身一人炸死所有环绕苍涯国的兽潮,一模一样。   宋晏凭什么不能喜欢上宋如?   宋晏当然会喜欢上宋如。   看他这副模样,他分明已经喜欢上她了!   怪不得宋晏前后的态度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以前能很明显地感觉出来,宋晏是把宋如往楚渊怀里推。   那时候,他想要借用宋如,来利用楚渊。   而最近这段时间,宋晏好像一直在跟我争宠。   他不再把我和阿如往一块凑,但凡我和阿如走的近一点,就会察觉到一股充满敌意的阴冷目光,想必就是出自宋晏吧?   楚渊心里警铃大作!   假如宋晏仗着是傀儡的主人,对阿如做出那些事情……   谁知道呢,他可不是我这样的正人君子,这人是真小人。   不行不行!   楚渊把如渊剑啪地一下放在桌子上,“阿如,你今天为了虫潮奔波劳累,辅导弟弟写作业这种事,我来就好了,你回房间好好休息吧。”   宋如倒是乐得把这件事移交给楚渊,她也不想跟裴天落飙演技啊,更何况是在完全猜不透裴天落到底想演什么剧本的情况下。   临走前,她给裴天落的手上丢了一个治愈术,治好被他扎出的那些血洞。   裴天落恋恋不舍地看着宋如的背影离开。   楚渊无情地甩出作业,重重地咬字:“阿、晏、弟、弟!该写作业了。”   裴天落收起了所有表情,看起来比楚渊这个冷面阎罗还要无情。   骑士长走进来的时候,就觉得这里好冷啊,这俩人怎么一个赛一个的低气压,大夏天的把神殿的温度都冻成零下了好吗?   骑士长:“神女殿下在哪里?丁芷君向神殿提出申请,想要查看南境的户籍,寻找十八岁左右的少年。”   裴天落:“姐姐回房休息了,此事不如等她明早醒来再议?”   骑士长虽然也冲在吃瓜第一线,很好奇真正的天灵根到底是谁,但天大地大,大不过宋如,他正要告退。   却听到楚渊说:“我去找神女商议此事,天灵根事关虫潮,阿如一定很忧心,要是明早跟她说,她会怪罪自己休息的太早,错过了这件事。”   同时,楚渊也怪异地看了裴天落一眼。   这人肚子里又憋着什么坏水呢?   为什么一副阻拦我们寻找天灵根的样子啊?   他总不可能和虫潮是一伙的吧?   难不成他不光能降下鼠灾,还能降下虫潮?   如果是王玄之在这里,或许能通过裴天落几次战斗中露出紫眸,和他那与纪家人相似的眉眼,推测出真相。   但楚渊真心没有点亮这方面的技能。   并不是楚.福尔摩斯.渊。 第167章   被丁芷君那样的强者强行扒皮, 裴天赐当场疼晕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自己的房间里了,这是圣堂, 他身上的伤势好了一些,但还是抬一抬手就会有一种刺痛感。   疼得他想要高声呼喊。   这疼痛提醒着他,先前发生的那一切都是真的。   我的天灵根是假的, 我的纪家血脉是假的,我的圣子身份是假的。   我不是纪心柔的儿子, 我真正的母亲是花媚容。   裴天赐往日里看不上纪心柔,他当然知道母亲待自己极好, 正是因为被偏爱,所以才有恃无恐。   他更看不上花媚容, 早就发现圣主和花媚容之间有猫腻, 一个情人而已,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丁芷君会杀了我的。   我如今唯一能依靠的只有纪心柔。   至于自己霸占了裴天落十八年的人生, 裴天赐不觉得这有什么,天灵根是父亲换的,和我有什么关系?那怪裴天落自己, 不讨圣主喜欢。   我本来也是圣主的亲生儿子啊。   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   只恨这一场虫潮, 揭露出了我的假灵根。   他强行支撑起身体,扶着墙往纪心柔的房间走去。   到了门口, 裴天赐听到, 里面传出花媚容的声音。   “心柔妹妹, 你扪心自问, 我们好好一个家走到这一步,难道不怪你的母家太过强势吗?为什么你母亲要逼着老爷立誓,不许他纳妾?历来哪一任圣主, 不是三宫六院?   他只是犯了一个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不,那甚至不叫错误,他完全可以纳我为妾,是纪家不许。如果不是丁芷君整天威逼,你和我姐妹两人共侍一夫,又有何不可?   不管是天赐还是天落,都是你的儿子,你是当家主母,小妾所生的儿子,当然也该叫你母亲。天赐应当称呼你为娘亲,叫我一声花姨娘。”   纪心柔神情有些迟钝。   花媚容直接拿起一把匕首,狠狠地刺向喉咙,鲜血霎时溅了纪心柔满脸,“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之错,是我不该爱上老爷,故意勾引他,今日我以死谢罪,心柔妹妹你消消气吧。”   纪心柔吓坏了,“花姐姐!”   花媚容不是在演戏,她下的真的是死手,哪怕纪心柔是第五阶,想要救她,也已然赶不及了。   花媚容的生机迅速流逝,纪心柔手忙脚乱地倒出一颗四象七曜丹,喂进她的口中,才帮她捡回一条命来。   “花姐姐,你何故寻死觅活?你与我一同长大,是我唯一的闺中密友。我们情同姐妹,我觉得你和我之间,甚至比我和几个哥哥还要亲近,我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变故,你喜欢老爷,可以同我讲啊,我来想办法劝纪家接受,可你们这样子……”   纪心柔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大的变故,她其实就是柔弱的菟丝花,担不起任何事情,明明那么爱圣主,可看到圣主浑身是伤的回来,她还是会被吓得避退。   这根本不是纪心柔的生命里能够承受的重量。   裴天赐推门走进来,扑进纪心柔的怀里大哭:“娘,我该怎么办啊?我抢了弟弟的天灵根,哪怕这并非我的本愿,我当时也只是一个婴儿,对这一切根本不清楚,但凡我知道一丝一毫,又怎么会抢着要去灭杀虫潮?”   这是纪心柔一手养大的孩子,宠了整整十八年的儿子。他从来都对纪心柔十分嫌弃,这还是第一次,这样依赖地扑进她的怀里,满是孺慕之情地叫她妈妈。   纪心柔从前幻想过无数遍这个画面。   她的付出终有感动了裴天赐,他不再去赌坊,每天都认真地修炼,会听话地吃完她做的每一道菜,很亲近地叫她娘亲。   突然就这么实现了。   她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推开裴天赐:“是啊,千错万错,都是大人的错,孩子又有什么错呢?你那时只是一个婴儿,换子的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不管怎么说,你也是老爷的儿子啊,你本来就该叫我一声母亲。”   花媚容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总算是松了下来。   她今日兵行险着,可能真的会死。   但既然她敢来,就有一定的把握,赌纪心柔这个滥好人,根本看不得别人在她面前自杀。   真是有够好笑的,纪心柔这个女人,四象七曜丹是纪家传世之宝,她却拿过来救我这样一个仇人。我抢了她的男人,害死她的儿子,她却要用纪家的宝物救我的命。   偏偏就是纪心柔这样的蠢货,偏偏却天生好命,被纪家所有人捧在手心宠,嫁的男人也是当世豪杰。   也亏得她是被这样宠大的,才这么容易被我操控。   不过再蠢的人,经历这些事情,好歹也会有一些成长,偏偏纪心柔,永远记吃不记打。   圣主也来到纪心柔的房间,他的模样十分憔悴,这个自打纪心柔年少相识以来,一直都意气风发的男人,第一次露出了颓唐的一面,“事已至此,我说什么都像是狡辩,我与你写一封和离书,你回纪家吧,免得让岳父岳母记恨你,当年的事我一力承担!”   花媚容看的直翻白眼,圣主真是个什么玩意,还装出这副样子,以为自己是英勇就义呢。   显得好像是,给了纪心柔和离书,免得让丁芷君和纪开元记恨纪心柔。这逻辑真是经不起任何推敲,人家是亲生父母,记不记恨女儿,和你一个外人的和离书有什么关系?   可纪心柔就是愚蠢的吃这一套,连连追问:“老爷,当年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不信你真的会杀了我们的孩子,明明你那么爱他,整日与我畅想,以后儿子出生,你来教他功法,我教他画画,在他生日时带他一起去法华寺祈福……”   花媚容:“……”   好家伙、好家伙!   这不都是我哄圣主那一套吗?说等裴天赐出生了怎样怎样。   圣主居然一个字不变地照搬给纪心柔?连法华寺都照抄,好歹变个寺庙的名字吧?纪心柔还以为这个男人有多深情呢,人家连哄骗你的话都是抄我的作业!   圣主长长一叹,什么也不肯说。   纪心柔不死心地追问。   终于,圣主和她说起海外仙山:“我从没想过害死天落,落儿是我的嫡长子,我疼他还来不及呢,是仙人说过,落儿福薄,承受不起天灵根,必须要把天灵根剥出他的体内,十八岁之前,不能对任何人泄露他的身份,他才能平安顺遂地长大。你还不知道吧,他是天生紫眸,这就是他福薄的佐证。本来他该好生生地被娇养在海外仙山,偏偏那时候仙人遇到仇家寻仇,仙人自己都差点保不住命,落儿也被掳走了。”   花媚容再次:“……”   真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我怎么不知道花婆婆被仇家寻仇了?   还福薄,承受不起天灵根,你随便到街上抓一个人问,问问他们愿不愿意生来就是天灵根?这有什么好承受不起的。   就这样的鬼话,如果有男人敢对花媚容说,她能直接把他的嘴给撕了。   纪心柔却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就连花媚容都不知道,到底是人真的能蠢到这个份上,还是纪心柔固执地不肯接受现实?   她不肯承认,从她非要违背纪家人的意愿,一定要嫁进圣堂,为此甚至不惜绝食逼迫,从那个第一步开始,她就错的离谱。一步错,步步错。   恋爱脑的女人真可怕。   一旦承认的话,就会显得纪心柔这些年来所有的坚持,都像是一个笑话。   圣主根本就不爱她,这只是一场披着爱情皮的政治阴谋。   圣主看火候差不多了,转而说起:“我真想立刻赶往南境,寻找我们的儿子,可是岳母对我误会太深,我怕她又要对我喊打喊杀,反而耽误寻找落儿的进程。心柔,不如你去吧?落儿这些年流落在外,一定很渴望家的温暖,你是全世界最好的母亲,一定要向他解释清楚这些误会。”   这才是圣主今天的目的。   想办法用感情牌捆死裴天落。   只要裴天落不舍得自己的亲生父母,难不成丁芷君还真能逼他手刃亲父?   纪心柔:“我现在就去南境。”   裴天赐抱着她不肯松手:“娘,吃完饭再走嘛,我最喜欢吃你熬的汤了。”   他甚至报不出一个汤的准确名字,只能囫囵地这样一说,他哪里知道纪心柔平常熬的那些汤汤水水都是什么?   纪心柔和花媚容一同做饭,裴天赐在旁边时不时地帮纪心柔擦一下汗,圣主还为纪心柔夹菜。   这确实是一个美满无比的家庭,和乐融融。   纪心柔不自觉地顺着花媚容的话往下想:“是啊,如果不是母亲太过强势,坚决不让老爷纳妾,我和花姐姐何至于走到这一步?我的家庭何至于分崩离析?”   却也不想想,丁芷君当年对她说的话,为何坚决不许圣主纳妾?   “心儿,你是纪家女,要星星要月亮都可要得,为什么非要去和别人共侍一夫?你完全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再说了,你一点心机也没有,真进了那种深宫后宅大院,人人都是宫斗宅斗满级选手,别人卖了你,恐怕你还替她们数钱。”   人这一生,会听到很多道理。   花媚容跟纪心柔说她的道理。   丁芷君跟纪心柔说她的道理。   这些道理和道理之间,本身就是矛盾的。   而应当要做的是,甄别哪一些才是真正的道理,哪一些只是说话的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冠冕堂皇硬讲道理。   可纪心柔啊,几百岁的人了,还不懂这么简单的逻辑,对别人说的看似有道理的话,全都照单全收。   ****   南境,神殿。   听到骑士长的汇报,楚渊第一时间就去找宋如。   宋如本来也没睡呢,就是懒得跟裴天落飙戏,先一步回寝宫了。   这时候听说丁芷君要申请查看户籍,立刻就同意了,把这件事传令下去。   楚渊又和宋如聊起今天的事。   镇老头老说,我和阿如之间的事,搬上戏台子,三天三夜都演不完。   我们哪有人家圣堂这么狗血啊。   楚渊就是瓜田里的一只猹,向另一只猹分享新吃到的瓜那样子。   宋如最喜欢快乐吃瓜了。   难得有一次我不是瓜,我可以当猹!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和我没关系,我就是个完完全全的路人。   再也不必担心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两个人激情开聊。   楚渊:“圣主真的是太离谱了,在今天之前,我根本想象不到现实中会有这种比戏本子还要戏剧化的事。”   宋如深表附议,“谁说不是呢。”   合理怀疑写这本书的小说作者,是不是跟我一样,老蹲在晋江看小说啊?这没有看过一百本真假千金,绝对写不出这种脑瘫剧情。   宋如:“我觉得纪心柔也挺离谱的,圣主就是坏,对于圣主这种人,杀就完事了,可纪心柔,真是能把人给气得……纪心柔是蠢,又蠢又毒,偏偏还不自知,自以为自己有多伟大。天哪,我根本想象不到,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妈妈?真千金的妈妈,都知道换子真相了,居然还把假千金当宝贝宠!没有十年的脑血栓,干不出来这事吧?”   楚渊跟她一起深入剖析:“可能觉得假千金是自己养大的,更有感情?没办法突然接受一个陌生人,是自己的女儿,毕竟生恩不如养恩。”   宋如窒息,想到书里的裴天落是怎么被裴天赐虐:“那肯定啊!如果真千金再是那种没什么心机的,比如傻里傻气的,假千金却是宫斗满级高手,绝对会被人家血虐,真千金跟妈妈不熟悉,假千金却各种装体贴,妈妈还以为假千金就是小棉袄呢。”   楚渊:“这种故事为了营造冲突感,一般真假千金的生活环境,会有极大差异,假千金富养长大,真千金却过得很惨,或许看起来就没有假千金那么优秀。”   宋如:“真千金的妈妈,还会反过来同情假千金,你敢信?就是,你是真千金啊,你有纪家的血脉啊,你什么都有了,可是她什么都没了,假千金只有我的宠爱了,如果我再不疼她,她又该怎么办?她这根本不是善良,就是圣母怪,还是慷他人之慨的圣母怪,她根本没有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她每一次向着假千金,都是在往真千金的心口上捅刀!真千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啊。”   宋如巴拉巴拉。   楚渊巴拉巴拉。   俩人聊的可嗨了。   裴天落等在外面,等了好久好久,都没有见到楚渊走出宋如的寝宫。   可恶!   这么晚了,他在我姐姐的房间里干什么啊?   裴天落绝对想不到,他这个性转版的真千金,明明姐姐是心疼他的遭遇,结果反而还给楚渊这个情敌贡献了谈资,让向来沉闷不会猜测女孩子身份的楚渊,跟爱冲在吃瓜前线的姐姐变得有话聊。   裴天落终于忍不住,敲响了宋如的门,“姐姐?” 第168章   骤然听到裴天落的声音, 宋如还处于刚才说的那些关于真假千金的气愤里,就觉得真千金真的好惨啊!   她连声音都比平常温柔了几分:“阿晏,怎么啦?”   放在往日里, 这是小宋晏才会有的待遇。   裴天落也说不清楚,到底区别在哪里,倘若他能分清宋如对于他和小宋晏的微妙区别, 早就意识到宋如不是傀儡了。   他就只是模模糊糊地感知到,姐姐待我好像更加怜惜了。   她一直都对我极好极好, 现在又比那种好,更多了一丝什么。   如果被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同情, 是楚渊的话,会让对方仔细分辨一下, 你对我到底是同情还是爱?   我想要的是你的喜欢, 像我对你那样的喜欢,像我喜欢你的人格和灵魂那样, 同等地喜欢着我。不是同情和怜悯,所以楚渊从不在宋如面前泄露出丝毫悲惨和疼痛。   除非是在梦乡那样的梦里,否则楚渊不会告诉宋如, 他是怎样冲进妖兽潮, 拼死也要护住她写给他的信,不会让她看到那封染了血、拼接起来满是裂痕的信。   即便是在梦乡, 他也不会告诉她, 自从剑道天赋被妖皇种子夺取以后, 他的人生怎样跌落深渊。   他只会举起如渊剑, 为她而战。   这种情况,如果是被王玄之遇到。当然,像是使用万年玄冰魄镇压道基这样的事, 王玄之也不肯和宋如讲,怕她担心。   可是如果真的被她发现了,他并不介意她的同情,甚至会牢牢地抓住这种怜惜。   在确定这种情绪不会扩大到害宋如担心的情况下,王玄之不会刻意去区分,宋如对他到底是怜惜还是爱。   这有什么紧要的吗?   只要是仙儿对我的情感,只要她对我和旁人不同,只要她把我放在心上……   他甚至还可以轻微卖惨。   当然是在不损害自己在宋如心里玄之哥哥这个“光辉形象”的大前提下,先要耍帅,可以惨那么一丝丝。   至于裴天落。   他没有被人爱过,没有被人善意的对待过。   宋如于他而言,就是唯一。   她是这世上唯一一道愿意温暖他的光。   同情、怜惜、喜欢,这之间有什么区别,裴天落都不知道。   就像是一个从没吃过甜味的孩子,你问他选果糖还是蜂蜜,想要哪种甜?他根本理解不了你在问什么。   他的生活太苦了,品尝到一丁点甜味都如获至宝。   裴天落的心情里,满是这种姐姐很喜欢我的雀跃感,因此就连底气都足了几分:“楚渊哥哥怎么还不出来啊,我在等他辅导我写作业。”   宋如在这一瞬间又意识到,裴天落可不仅仅是故事里悲惨的真千金,他还是毁灭世界的大魔王。他这样故意装作像小孩子一样,要楚渊辅导作业,所图到底是什么?   怪我反派心态还是修炼不到家!   我这种虚假的反派,对上人家这种真正的反派,人家怼着我的脸下棋布局,我都看不明白……   楚渊觉得裴天落说想让他辅导作业是假,想要借机接近宋如才是真,我才不会给他这种机会!   楚渊:“哪道题不会?我教你。”   宋如观察了他们俩好久,就是一个讲题,一个写作业,后来实在熬不住了,一直打哈欠。   系统:【宿主,你先睡吧,我给你录像,有什么异常第一时间提醒你,拯救世界虽然重要,但是好好睡觉也很重要啊!】   宋如瘫倒在床上。   楚渊一直盯着裴天落写作业,生怕他找借口去接近宋如,谁知道他这种魑魅魍魉之徒,在这种大晚上去找宋如,万一一个把持不住,会不会干坏事?   难不成还指望他像我一样信守君子之风吗?   裴天落明明早就写完作业了,又强行掏出课本,把老师没讲的内容都拿出来预习连带写作业。他也怕楚渊去找宋如,刚才楚渊在姐姐房间里待了那么久,到底是在干嘛?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万一他对姐姐做坏事怎么办?   他本来就是个色中饿鬼,连梦乡里的神女幻象都不肯放过,不然当时那道幻象也不会说出“楚渊别亲了”这种话,更何况是活色生香的姐姐。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亲一道幻象也就罢了,他敢碰我姐姐一下试试。   小宋晏:“可按照你的计划,等你死了,如果楚渊照顾姐姐,假如姐姐和楚渊真的在一起了,总不可能让楚渊守活寡吧。你这个人真的好矛盾啊,连楚渊跟姐姐多说一会儿话你都受不了,你怎么可能接受那种——”   裴天落表示,我不听,我不听,在我的构想里,脖子以上和以下全都拒绝描写,谢谢。楚渊以后就像现在这样,抱着剑跟在姐姐身边就行了。   总之,两个人各怀心思,但是在拖住对方这一点上奇异地达成共识。   你不睡,我不睡,我们都是秃头小宝贝。   熬夜大舞台,有胆你就来!   到最后,裴天落硬生生地把各科课本全都预习了一个遍。   宋如早上起来,洗漱过后,往花厅去用膳,冷不丁撞上还在大殿写作业的裴天落和辅导他的楚渊。   两个人全都顶着熊猫眼一样的黑眼圈。   宋如:“???”   现在皇家学院课业负担这么重的吗?   你们俩整整写了一夜的作业?   我小时候上的也是皇家学院,真没感觉老师这么狠啊。   是不是该把减负这方面的教育改革提升日程了?   为了不让宋如看出自己诡异的心思,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一个说:“阿晏弟弟写作业好认真啊!”   另一个说:“楚渊哥哥辅导好厉害啊!”   宋如看着这幅兄弟情深的画面,一时竟失去了语言的能力,想来想去,最后只能说:“不如先吃完早饭再写?”   早餐照旧是三明治和鲜牛奶。   裴天落习惯性地想要为宋如搭配三明治。   楚渊直接连盘子带刀叉都抢走了,“阿晏眼睛不方便,这种事我来做就好了。”他问宋如,“阿如,你想吃什么?”   如果是裴天落,就不会问,他熟悉宋如的喜好,会直接为她搭配。裴天落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局,正想说,你不清楚姐姐的口味,不如还是我来吧。   就听到宋如说:“金枪鱼怎么样?偶尔也试试不一样的搭配嘛。”   楚渊:“金枪鱼做荤类的话,想要搭配什么素类和酱料?”   宋如抢答道:“黄瓜!不要新鲜的黄瓜,要那种微微腌渍过的酸黄瓜,切成片和金枪鱼搭配在一起,口味才是一绝。”   反而正是因为楚渊不了解宋如往日的口味,如果只有裴天落和宋如,餐桌上会非常安静,但这时候他们却可以聊起来。   裴天落也觉得这样很好,起码他知道了姐姐的新口味,他默默地把宋如说的话全都记在心上。   小宋晏简直无语:“你这个人真的是只会抄作业,太离谱了,我给姐姐那样搭配过一次,你就次次都学。”   裴天落:“但我搭配的味道比你更好。”   小宋晏:“废话,你把同一种搭配练上那么多遍,不比我好才怪呢。但女孩子都喜欢新奇啊,你不能这么无趣。姐姐真跟你这种人过日子,一万年如一日地不变,才是要疯,生活情趣你懂吗?”   裴天落:TAT   并不懂生活情趣。   楚渊帮宋如切好金枪鱼三明治后,换成裴天落,那就是怎么敷衍怎么来了,简直跟调配猪食一样,吐司、培根、蔬菜,随便往里面一团扒,就直接推到他面前,“吃吧。”   小宋晏:“可恶,楚渊想装成是一个多有耐心的照顾弟弟的哥哥,结果连面子工程都做的这么敷衍,裴天落你别吃,让姐姐看看他的真——”   裴天落默默地吃了起来。   小宋晏气坏了:“啊啊啊,你干嘛要帮楚渊立这种人设?”   裴天落:“以后楚渊才是照顾姐姐的人,让姐姐觉得他是一个很细心很体贴会照顾弟弟的好哥哥,是加分项。”   小宋晏:“你气死我算了,废物、没出息。”   宋如完全没有注意到餐桌上的暗流涌动,她就是在快快乐乐地吃早餐啊!平常她的早饭都是被反派大魔王直接安排的。   作为一个傀儡,那当然是主人给什么,就只能吃什么了,难不成我还敢提出异议吗?   再说裴天落搭配的也怪好吃的,口感特别神仙。   就是老是只能吃同一样。   算了算了,傀儡嘛,最后几天了。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坚持完最后几天的打卡上班,半下线的时机近在眼前了!   以上是她每天吃早饭时的心理活动。   但现在,她脑子里是:“哇,好好吃啊,金枪鱼吃起来好鲜啊,层次感很丰富,又细腻又柔和,怎么还有一种淡淡的奶香,这是楚渊抹了什么酱吗?”   系统微微察觉到了楚渊和裴天落之间的交锋和对峙。   就莫名还有点挺同情的?   不管是楚渊争宠,还是裴天落怎样,一场大戏对着宋如表演,那就是演给瞎子看,白瞎了别人这么好的演技。这个恋爱绝缘体少女,真就一切都是对牛弹琴。   不管啦,还是先买一下我的股吧。   系统打开股市操作页面,熬夜写作业的熊猫眼弟弟超可爱啊,多买入一点。   为了争宠辅导小学作业一整夜,还帮宿主开发了金枪鱼三明治早餐的楚小渊也可以入一点。   还有太子股和夏尔股,涨势也很好嘛。   每天检查一遍自己买的股,就像是农民伯伯巡视自己的农田,看到每一根麦苗都欣欣向荣。   针不戳啊针不戳! 第169章   丁芷君刚一从神殿那里拿到户籍信息, 就开始在南境排查十八岁左右的少年。   南境的官员随她一起,还有许多志愿者,丁芷君也砸下了许多钱, 雇佣来许多人手一起帮忙。   有上门入户检测的,也有在公共场合检测的……总之寻找真正天灵根修士的行动,在整个南境如火如荼地展开。   裴天落乘坐神殿的马车, 去学校上课的时候,在路边看到好多地方都排起长队, 都是等着检测的适龄男子。   有的气氛还很活泼:“你们说我会不会就是流传在外的纪家血脉?顶级世家外祖父外祖母终于找到了我!要是真的检测出来是,这怕不是直接拿到人生赢家和团宠剧本。”   结果当场被官员赶出队伍:“你骨龄都二十八了, 还是不要浪费检测资源比较好吧。”   “真的不能试试吗?我打小就觉得自己不平凡,从小做梦就老是梦到自己是有钱人流落在外的外孙啊!”   官员:“嗐, 谁没做过这种梦啊, 我敢保证我做的比你还多一万倍。这样吧,你要非想检测的话, 自费检测一下行吗?否则的话,请出列。”   富豪世家终于找到流落在外的我的美梦破碎:QAQ   小宋晏看的哈哈大笑,“你看人家无关人士都这么积极, 你倒是急忙忙地戴上宝石镜片遮住眼睛。”   裴天落不置可否, 兴致缺缺地放下窗帘,懒得再看。   到了皇家学院, 发现学校里面直接就设立了一个检查点, 每个班都挨个上去检查。不过十八岁怎么也都是高年级的学生了, 像裴天落这种混在小学生队伍里的成年人, 一时之间还没人注意到他。   外面检测的很热闹,班级里课程照常上。   到第三节 是自习课,裴天落实在熬不住了, 昨晚为了和楚渊那个熬夜大比拼,他一宿没睡,这会儿快困死了,忍不住趴在课桌上睡着了。   本来班长想要喊醒他,就看到老师把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老师指了指裴天落散落在外面的书册,“宋晏同学把后面好几天的作业全都做了,昨天可能是熬夜学习,熬大劲儿了,反正是自习,就让孩子休息一下吧。”   小宋晏也跟着睡着了,还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从小长大的孤儿院里。   孤儿院是由一座老旧的教堂改建而成,尖尖的穹顶伸向暗沉沉的天空,他们几十个孩子睡在同一个大通铺上,自己头顶放的可能就是别人的尿壶,阴暗、潮湿、逼仄、腐臭……这是那个画面所有的基调。   小宋晏本来不该看到这一切的,他是个瞎子,孤儿院的全貌,其实一直只存在他的想象之中,并没有亲眼见过。   孤儿院没有人吃白食,小宋晏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干活,因为眼睛看不到,起初劈柴的时候,动作比其他孩子慢上很多,斧头还总会不小心砸到自己,又免不了磕磕绊绊,总是把自己弄得一身都是伤。   后来他还是学会了砍柴,而且比所有人做的都要更好,因为大家总是偷偷跑出去玩,把所有要劈的木柴都留给小宋晏一个人。他劈柴劈得太多了,再瞎再傻,一直做这种重复性的劳动,自然也熟能生巧,只是这种体力活干得太多,他的手上虎口处都有些变形。   不过今天,他做的不是很快,斧头有些松了,也有些钝。他想要找磨刀石,磨一磨斧头,却怎么也找不到。或许是被哪个粗心的人用过了,没有放回原处,对于瞎子来说,没有放回原处的东西,就意味着找不到。也或许单纯只是,有人又想捉弄他。   小宋晏放弃了寻找磨刀石,继续用这把斧头劈柴。   外面很吵闹,听说是有一个有钱人,来孤儿院寻找他流落在外的儿子,只要滴血就能认亲。大家不懂那个装置,还以为是滴血认亲。   雷诺的声音传来,“他们说十八岁左右都要去,你们谁知道傻子多大?我看他也差不多这个年纪,万一他就是贵人要找的儿子,以后会不会报复我们啊。”   “别让他去不就行了。”   他们把后院通往前面的门锁了起来。   小宋晏根本就没打算去。   有钱人的儿子,听起来是多好的命啊,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想象中的爸爸,可能是一个鞋匠吧,又或许是一个木工,农夫也好啊,我可以跟爸爸一起割麦子。   不知道砍了多久,小宋晏终于劈完所有木柴,正想要离开,就听到一道陌生的男声:“晦气,今天又没找到。小丫头长得不错啊,陪爷玩玩?”   他的手已经伸进了少女的裙子里。   少女尖叫道:“别碰我,你敢对我做那种事,我就用生命向神女祈福,我死了你也活不了,神女会为我报仇的。”   另一个男声:“算了算了,别忘了咱们来这里,是带着秘密任务的,千万不要惹是生非,南境神殿那小娘们不好惹,要是因为你坏了主子的大事,让神殿发现北境如今的情况,你担待得起码?”   那少女的脚步声跑远了。   这一次,那道暴躁的男声是冲着小宋晏而来的:“看什么看?”   小宋晏没有在看他们,他只是有些疑惑,什么是用生命向神女祈福?这么管用的吗?把这俩坏人都吓到了,下次雷诺欺负我,我能不能也这么说啊。   但他知道,跟这种横行霸道的人,是讲不了道理的,这是被欺负了这么多年得出的结论,小宋晏连忙道歉,“我没有看你们,我是个瞎子。”   依旧换来了对方的毒打,他有没有看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来自北境的红衣主教,这时候想要发泄自己的怒火。   他揍得实在是太狠了,几乎是一拳下去就流出了血,小宋晏紧紧地蜷缩着身子,被打这件事他很有经验,只要熬过去就好了。   他像一只虾一样蜷成一团,在那种极致的疼痛里,想着爸爸妈妈会来救我的。其实他既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这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符号,是他苦难的人生里能够寻找的唯一慰藉,因为太过虚无缥缈,永远无法实现,所以反而一直能够去幻想。   比如说,假如他幻想孤儿院的院长能够保护他,那么现实就会告诉他,他根本说不过雷诺那帮人,在他们的口中,他们只是在跟他闹着玩啊,然后下一次再换来更严重的毒打,而且专挑那种外面看不出伤的地方。   小宋晏的血溅到了红衣主教随身携带的红匣子里。   “老九,别打了,你快看!亮了、亮了,这个装置亮了,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他是圣主流落在外的儿子,你快住手!”   那个红衣主教想到圣主平常有多宠裴天赐,那一瞬间眼里闪过一抹狠厉,甚至想要杀人灭口,毕竟他已经得罪了小宋晏。   同伴:“你别犯傻,事关圣主的大事,你打他之前又不知道,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圣主再怎么罚你也罪不至死,但咱们要是完不成任务,脑袋可就真保不住了。”   他们给小宋晏擦干净脸上的血,为他换上崭新的衣服,对所有人说,“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当然也听那些人说了,他不光是个瞎子,还是个傻子。   红衣主教松了一口气,一个傻子罢了,而且又瞎,怕是连打自己的人是谁都认不出来。   他哄骗小宋晏:“叔叔刚才和你闹着玩呢。”   雷诺亲眼见到小宋晏坐进那辆金光闪闪的马车里,又是羡慕又是害怕,“傻子的命可真好啊,你们说他家里得是多有钱的人家,地主老爷都坐不起这种马车吧?他以后会不会回来报复我们?”   “没事,我们可以离开孤儿院,离这里远远的,等他回来,也找不到我们了。”   所有人都十分羡慕小宋晏时来运转。   真正的小宋晏,却像是变成了两个人。   一个自己,坐在马车里,期待着自小就幻想的爸妈究竟是什么样子。   爸妈真的来找我了?   我真的要回到自己的家了?   另一个自己,像一道轻飘飘的魂魄一样,追在马车后面,“别去,别跟他们去!纪心柔只会偏宠裴天赐,圣主利用完你就会杀了你,那里根本不是你期待的家,跟我走,我带你去神殿找姐姐。”   小宋晏猛然惊醒。   这不是他的梦,这是裴天落的梦。   他在这场梦里只是一个旁观者。   这是一个噩梦。   是关于圣堂这个地狱的序曲。   就是在这一天,裴天落从一个火坑里,强行被拽入另一个更大的火坑。   今天满世界都在寻找天灵根,激起了裴天落记忆里的这一幕噩梦。   裴天落曾经对小宋晏说过,即便祂成为人人恐惧的堕落神主,童年仍旧如同一场可怕的梦魇一般,挥之不去。   裴天落也睁开了眼,他的神色很淡然,没有人能看出来他刚刚还沉浸在一场噩梦里无法挣脱。   已经下课了。   学院的一位老师,站在门口对着老教师说:“你们班宋晏,是不是也是十八岁啊?他也得去检测一下。”   老教师很担忧:“不会对孩子身体有什么伤害吧?”   “不会,就扎一个小口子,滴一滴血就行了。”   裴天落抱着画板一起去,早上来的时候,他看见检查的地方在哪里了,正好检查完,他可以顺道去上下一节美术课。   小宋晏激动道:“你做好和外祖母相认的准备了吗?如果是回圣堂,我会死命拦你,但回纪家,真的可以试上一试。”   裴天落回应他的是一声嗤笑。   负责主持皇家学院这边检测的人是纪四海,他看到抱着画板走来的裴天落时,也愣了一愣,就跟当初纪开元见到裴天落,脸上的表情一样一样的。   要不是我太清楚自己母胎单身,我都以为这是不是我流落在外的儿子啊摔!   裴天落今天穿的是蓝衣,少年身形颀长而瘦削,他自小养在神殿,由神女亲自教养,即便只是一个傻子,一举一动之间也自带优雅和尊贵,更别提那一张漂亮到过分的脸,任谁见了都要感叹一句翩翩少年郎。   大家都说这孩子傻,但纪四海觉得,他只是有点自闭,就像是在自己身边竖起一道高高的围墙,他不肯出来,也不许别人进去。   或许只有神女一个人,才被允许走进他的世界里吧。   如果纪四海这时候见到的不是裴天落本人,而是小宋晏这个副人格,包管他是另一番全然不同的感受,小宋晏真就小太阳一样活泼开朗,才不是裴天落这种自闭孤儿。   那是金蚕宗和轩辕门一同研发出来的装置,远比小宋晏在梦里见到的那个要精巧,裴天落精致的面容上满是漠然,任由纪四海轻轻扎破他的指尖,滴了一滴血进去。   虽说圣主说了,裴天落是紫眸,但他们并不只查紫眸,毕竟眼睛的颜色也有可能发生变化啊,再说了,谁知道圣主会不会故意提供假消息?或许他说的南境也未必可信,如果南境找不到,就去北境也找。但天灵根克制虫潮这一点,是怎么也不会变的。   纪四海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验血装置。   毕竟这孩子跟纪家人长得太像了。   但他这口气提起了好久,什么也没有发生。   神殿赘婿宋晏,并非他们要寻找的天灵根。   老教师帮裴天落用棉签按着抽血的口子,“疼不疼?”他转向纪四海,“结束了吧?我学生还得上课呢。”   纪四海收起脸上的怅然,换回礼貌的笑容,递给裴天落一个袋子:“里面装的是感谢的礼物,给你们添麻烦了,谢谢你们的配合。”   那是第五阶巅峰境丁芷君,在开着沧溟剑君传承的状态下,亲手绘制的符箓,能够驱邪辟灾,诚意满满,明明使用沧溟剑君的传承,对她自己来说也不是不小的负担,每一个参与检测的人,都会收到这份礼物。   老教师把那个符箓塞进裴天落怀里,小声说:“这可是好东西,拿好啊,没有白滴这滴血。”表面上客客气气地对纪四海说,“嗐,没什么,都是为了抵抗虫潮嘛。”   如果是他自己,为了抵抗虫潮,做什么奉献他都觉得理所应当;可换成是自己的学生付出,即便只是一滴血,也不希望孩子白流。   小宋晏想不明白:“为什么你的血滴进去了,却什么也没有发生?这不是专门寻找你的装置吗?”   裴天落:“因为我不再是那个无法选择的我了,只要一个很简单的障眼法,就能用我提前准备好的血液替换。”   他一次次在命运的牌桌上,豁出这条命去赌,终于修炼到这一步,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傻子了。   祂是堕落神主,有选择的权利。   人应当努力变强,不是说强者一定会得到什么,而是当你足够强的时候,你可以对不想要的说不,你可以有拒绝的权利。自由,是能说不。   裴天落真正想要说不的是前世,在今天那场噩梦里,他比追在马车后面的小宋晏,更想拦住被红衣主教带回圣堂的自己。可惜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傻子。一个人到底要强到什么地步,才能治愈不幸的童年。 第170章   纪心柔也来南境寻找裴天落。   作为第五阶的她, 本该直接去找丁芷君,像纪四海那样,分配一个检测点, 独自负责。   可纪心柔不由自主地想起丁芷君打她的那一巴掌,踹她的那一脚,长这么大以来, 娘亲从来没有打过她。   她回想着丁芷君从大川庄离开时,冷漠的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自己。   纪心柔隐瞒了自己真正的修为, 易容成一个普通的第三阶修炼者,加入了志愿者队伍, 默默寻找裴天落。   天落应该懂我的苦心吧?我也在努力地寻找他啊,不知道他会不会怪罪天赐?找到他以后, 该怎么向他解释当年的事?   纪心柔在志愿者队伍里很受欢迎, 她明明只有第三阶,却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就像是一头老黄牛一样, 而且非常照顾每一个人,恨不得一天到晚连轴转。   偶尔遇到闲暇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讨论:“你一定也很讨厌圣主一家吧?不然不会这么努力地寻找真正的天灵根, 一定也像我们一样, 想要找到裴天落,让他狠狠地打圣堂那帮人的脸。”   纪心柔茫然道:“啊?”   一个说:“别怕, 勇敢地说出你的心声, 我们这里都是讨厌圣堂的姐妹, 没什么不能说的!”   另一个说:“那一家人真的恶心死了, 圣主最该死,竟然能对自己刚刚出生的儿子下手,活生生地剖出婴儿的天灵根, 这种人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地狱都嫌他脏了人家的地板。”   “就是、就是,把他剁成肉馅喂狼,狼都不肯吃,因为人家不想吃垃圾食品。”   “一个巴掌拍不响,花媚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渣男和狐媚子都该死。”   “裴天赐更恶心,霸占着不属于自己的圣子身份,结果做的却是那种不要脸的恶事,欺男霸女、鱼肉百姓,我们村子里有个小姑娘可善良了,就因为人长得漂亮,被裴天赐偶然看到,你们知道他做了什么吗?那个小姑娘被他逼的活活自杀,还好被好心人救了。十八层地狱里,有没有那种一直被轮奸的?裴天赐就该下这种地狱!”   这每一句话,都像是响亮的巴掌,打在纪心柔的脸上。她试图想要为裴天赐辩解:“那个时候圣子才十三四岁,还是个孩子,更何况那个小姑娘也没死——”   话还没说完,就被所有人一起打断,大家怀疑地看着她,“你什么成分啊?为什么能跟这种人渣共情?简直就跟纪心柔那脑子泡过粪坑的奇葩似的,这个时候但凡是个人,都会站在受害者那边。   十三四怎么了?什么叫他还是个孩子,还是个孩子就能强奸别人小姑娘,这得多恶毒啊!什么叫那个小姑娘也没死,你怎么像是巴不得人家死一样,难道人家该死吗?人家有什么错啊,即便再怎么要求完美受害者,你也找不出她身上任何缺点。   难不成你想说,那姑娘被强,失去的只是她的清白,裴天赐失去的却是他的名声吗?呕!我看你平常的为人,也不像是无可救药啊,来跟我一起念——裴天赐该死!”   在这一瞬间,纪心柔脑子里闪过的是丁芷君当时说的话,“你该庆幸这小姑娘还活着,不然我今日拼着被圣主斩杀,也要杀了裴天赐!为那女孩讨回公道,叫他以命偿命。”   纪心柔此时仍旧像当时那样茫然。   可我已经约束过天赐了啊,我罚他跪了祠堂,停了他的零花钱,还让他在家里闭关了三个月,都不许他出门。   我小时候做了错事,爹娘也是这样罚我的。   那是因为她自己不会去杀人放火,她做的错事和裴天赐做的错事,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可惜她不懂。   纪心柔所有的善良,都只是在拙劣地模仿,并不因为她本性善良,她对裴天赐的教导也是这样,有些时候蠢人比坏人更可怕,因为她们蠢而不自知。   纪心柔说不出那一句裴天赐该死,这是她宠了整整十八年的儿子。   大家更气愤了:“你怎么跟纪心柔似的?圣主、裴天赐、花媚容三个人的伤都好了,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却转天就能活蹦乱跳,一看就是纪心柔用了纪家秘宝四象七曜丹。   这女人真的有毒,平常吸纪家的血壮大圣堂也就罢了,但现在明明白白显示,圣主和花媚容一同密谋杀了纪家唯一的血脉后代,那可是纪心柔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亲生儿子啊,她就不想替自己儿子报仇吗?”   纪心柔:“可是天落并没有死……”   “那是因为他命大,逢凶化吉,他还活着,这一点并不能拿去洗白圣主的罪恶,就像那个小姑娘活着,裴天赐也一样该死。你什么家庭长大的啊?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吗?是不是你家人把你保护的太好,你一点也没有受过这社会的毒打,你代入一下受害者角度试试啊,如果圣主活生生地剖出你的灵根,然后轻飘飘地说上一句,你又没死,难道你就活该被剖灵根了吗?”   纪心柔确实从来没有受过这个社会的任何毒打,她一直都站在优渥的那一方,所以也就打从本质上不明白,人们追求公平正义,不仅仅是在替旁人伸张正义,也是在为自己伸张正义,这一次强权迫害到他的头上,如果我不为他发声,来日受害者难道就不会是我吗?   马丁莫尼拉有一首诗《我没有说话》:   “纳粹迫害公党产时,我没有出声,因为我不是党员;   接着他们迫害犹太人,我没有出声,因为我不是犹太人;   ……   最后当他们开始对付我的时候,已经没有人能站出来为我发声了。”   有一个志愿者,冷冰冰地说道:“我听着你为这些人渣辩解,甚至想要恶毒地诅咒你,诅咒你失去你所拥有的一切优渥条件,也去尝一尝那些受害者们经历的地狱,看看你还能不能这么和人渣共情?”   纪心柔只觉得,那些话语如同利箭一般向她袭来。她身份尊贵,别人待她一向都很尊敬,什么时候遭受过这种言语方面的暴力?   纪心柔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那个志愿者说:“我拜托你,大小姐,你看起来年纪也不小了啊,如果你连基本的明辨是非都做不到,想哭的话,能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你流眼泪吵到我吃东西了。”   纪心柔又委屈又绝望,明明在今晚之前,大家都很喜欢我,为什么只是几句言语争执,就闹成这样?   她哭着离开志愿者团队。   明明那个小姑娘,我已经赔给她很多东西了啊,那么多灵石,花姐姐说,凭她原本的家庭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些灵石的一个零头。   我娘还教给她一门纪家绝学。   天落……老爷说了,那都是为了保护他。   我当然很爱自己的儿子,我愿意为他付出一切,他流落在外,一定吃了很多苦,我要给他很多很多母爱,把我所有能够付出的一切,全都补偿给他,弥补他这缺失的十八年。   走出老远,纪心柔还能听到那些志愿者们义愤填膺的怒骂声。   纪心柔不敢再回志愿者队伍了。   她也不敢去找丁芷君。   但她又想继续寻找裴天落,甚至在心里幻想着,她是全世界第一个找到他的人,为他送去母爱的温暖,治愈他遭受过的那些悲惨。   纪心柔是第五阶巅峰修为,这个志愿者团队里修为最高的人,比她都低上一小阶。   她使用隐身技能,偷偷地来到存放着检测装置的密室,准备取走一个装置,自己独自一人寻找裴天落,反正流程她也都熟悉了。   纪心柔从小到大的教育,当然让她知道,不问自取是为偷,不过我又不是为了偷去卖钱,我是为了找天落啊。   她在密室门口,放下一整袋极品灵石,算是买一个。   密室门口,画着一个血红的X号,纪心柔接受志愿者培训的第一天,就知道这个是非常危险,不许进入的意思。   大家平常都不能进入密室,每次都是队长拿出检测装置,分发给每个人。   当时队长说了:“虫潮很危险,你们一定要严格按照培训时候训练的操作,不能有任何违规操作。”   纪心柔推开密室的门,她知道自己这是违规操作,不过我是第五阶巅峰的话,应该没什么危险吧?队长那样说,只是为了避免修为太低的人受到伤害。   她总是这样,一切都只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去想,像是全世界都只围着她一个人转。   队长的意思,明明不仅仅是避免违规操作的人受到伤害,更是避免违规操作,为别人带来伤害。   猪一样的队友,比狼一样的对手更可怕。   为了防止虫潮肆虐,密室里其实有着非常复杂的阵法,纪心柔去拿检测装置,拿不动,发现阵法以后,强行开始破解。   她并没有什么厉害的阵法造诣,可惜自己意识不到。   那一瞬间,整个密室轰然炸开,密密麻麻的虫潮向着众人飞来。   当虫潮数量足够多的时候,是会直接在那里就形成死族密林的。密林拔地而起,虫潮铺天盖地。   死族密地,就像是疫病感染一样,短时间之内就能一传十、十传百,本来隔着一片汪洋,南境根本没有虫潮。   此次寻找天灵根,尽管大批量运来虫潮,可是大家一直都严格遵守操作守则,就连密室里的阵法,也是足足能够防御第五阶的。   按理说绝对不可能发生眼前这样的情况。   除非第五阶巅峰,才能破开密室阵法,可第五阶巅峰哪个不是当世豪杰,谁会去干这种释放虫潮的脑瘫事情啊?   偏偏还有一个纪心柔。   偏偏还远渡重洋,偏偏还隐藏身份,偏偏还自作聪明。   队长几乎是在转瞬间就想明白了她的身份:“纪心柔你他妈的是虫潮阵营派过来毁灭全人类的吧?”   也就是在死族密林拔地而起的同时,宋如、楚渊、裴天落,全都望向了这个方向。   裴天落第一时间发现了纪心柔,也听到了队长骂的话,又是纪心柔搞出来的幺蛾子!   裴天落:“有些人怎么能这么讨人厌?随便做点什么都是讨人厌的事?”   他本来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可如果不现在就灭了虫潮,南境会像北境一样,死族密林遍地开花。光是防治北境虫潮,姐姐就已经够辛苦的了,不能再给她增加工作量了。   算了,也只能提前暴露身份了。   裴天落走向神殿。 第171章   神都, 王宫。   国王特意为丁芷君划出一间宫殿,配合她寻找真正的天灵根修士。   纪家所有人都在。   丁芷君、纪开元夫妇,纪大、纪二、纪三、纪四兄弟四人, 还有纪家的忠仆……总计三十六口,就是书里死在救援虫潮里的那些人。   大家互相汇报进程。   “我这边没找到。”   “我也没有。”   丁芷君鼓励道:“按照我们拿到的户籍信息,展开地毯式搜索, 第一遍找不到,我们可以找第二遍。”   纪四海提议道:“除了官方渠道的户籍信息, 其实也会有一些黑户,或许我们也该在这一方面下点功夫。”   纪开元始终对神殿赘婿念念不忘, 尽管只见过人家一面,“四海, 我记得你今天是负责皇家学院那边, 宋晏他骨龄多大?我看也差不多十八,你有帮他检测吗?”   纪四海明白自家老爹在期待什么, 宋晏确实和纪家人长得太像了,但不是就是不是啊。   纪四海把检测装置递过去:“从户籍上登记的信息来看,宋晏是三月三生日, 过完十八岁生日了, 他是孩童智商,跟小孩子一起在低年级上课, 我今天在学校是先检查的高年级学生, 最后才喊他过来。人家也不是紫眸, 是蓝眸。他是最后一个检测的, 我亲自帮他扎破的指尖,看着那滴血滴进去,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   话音还未落下, 就看到检测装置里亮起一道强光,那只死族被杀死,生命印记也彻底消失,一下子就死得透透的那种,根本无法复活的那种。   所有人:“!!!”   这说明什么?   神殿赘婿宋晏,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纪四海傻眼:“这装置反应够慢的啊。”   纪一鸣:“从我查到的信息来看,宋晏在十四岁之前,没有被神女领养之前,是孤儿院的一个孤儿。他的神智类似于五六岁孩童,是个痴傻儿,而且天生眼盲,在孤儿院受到了很多欺负。   当然,那是他成为宋晏之前了,自打神女把他养在身边,他就是南境最尊贵的晏少爷,连二王子想要捉弄他,都被神女褫夺职位,发配到了边疆苦寒之地。晏少爷性格纯善,大家对他的评价全都是行走的人形小太阳。   神女是出了名的宠夫狂魔,当初为了和宋晏订婚,甚至不惜违抗天父的旨意,与天父对峙,被天雷惩罚。而宋晏之所以会从神女的弟弟,变成神殿赘婿,还是因为圣主进阶半神之后,恶意逼迫神女嫁进圣堂,不许任何人嫁进神殿当赘婿。当时满场人都不敢替神女出声,只有傻宋晏不惧死亡威胁,也要力挺神女……”   丁芷君陷入狂喜之中,既心疼裴天落从前的遭遇,又欣慰他能遇到神女,被神女善待:“我们现在就去神殿找天落,也告诉神女这个好消息!这不仅仅是我们纪家人的事,也事关肆虐整个神耀帝国的虫潮。”   她太过激动,走的太快,堂堂第五阶巅峰修士,竟然也能崴了脚。要不是纪开元扶住她,她都摔倒了。可她一点也不介意这种疼痛,甚至开始向着神殿狂奔。   纪开元:“芷君,起码让我给你正个骨啊!”   他转向儿子:“你娘也真是的。”   大家都很理解丁芷君:“我们也赶快跟过去吧。”   丁芷君几乎是和骑士长一前一后到了神殿门外。   骑士长神色焦急:“神女殿下,大事不好了,纪心柔破坏了整个志愿者团队储藏检测装置的密室,那些虫潮在南境扎根,一片死族密林直接拔地而起!”   丁芷君脸上的狂喜瞬间褪去,被愤怒所取代:“纪心柔她疯了吗?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   裴天落也是在这个时候,走到神殿大门外,怀里还抱着作业本,看起来就像是来找宋如请教问题。   这是丁芷君第一次见到裴天落。   身形修长的少年,穿着墨绿色的丝绸睡衣,冷白的肤色在暗夜里仿佛闪着光,他的脸色很苍白,有着一种常年不见日光的病态感,更加病态的是双唇不正常的殷红,容貌极盛,极美,极夺人心魄。   可也让人看了特别心疼。   丁芷君第一个闪过脑海里的词,就是苔藓。   他像是生长在完全阴暗处的苔藓,见不得光,美丽的近乎妖异,色泽艳丽的苔藓,是全然不同于鲜花的美感,他美得带着腐烂和病态,极度脆弱。   丁芷君没办法把眼前这个人,和纪一鸣查到的资料里形容的那个阳光、活泼、开朗的小太阳宋晏联系到一起。   裴天落知道丁芷君是为什么而来。   他静静地等她说出真相。   半神阶的裴天落,能够轻而易举地用其他鲜血替换自己,躲过纪四海的检测。同样也能在一念之间,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里面的血换回自己的。   丁芷君应该知道,我就是她要找的人了。   明明是在这样的危急关头,丁芷君应当第一时间就告诉宋如,宋晏就是裴天落,然后想办法解决南境新生的死族密林。   可她就这样望着裴天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丁芷君一生要强,极少在人前掉眼泪,可只是看看裴天落,她就忍不住想哭。   这孩子过的并不像大家说的那样幸福快乐。   曾经孤儿院的那些悲惨过往,一定给他留下了极大的伤害,他只是对人伪装出来,很快乐的样子,才会是别人口中的那个小太阳宋晏。   丁芷君想要上前抱一抱他,却又怕吓到他,初次见面就表现的太过亲近,反而会适得其反。她擦干眼泪,努力露出一个笑容,“宋晏你好,初次见面,我叫丁芷君,你有听说过圣堂圣子被掉包的事吗?检测装置显示,你就是我们要找的人,真正的天灵根修士裴天落。”   隔了一世,裴天落再次听到别人称呼自己这个名字。   其实叫过他名字的人并不多,最被频繁提起的就是他在圣堂的那段时间。   后来祂成为堕落神主,谁敢直呼神灵的真名?   小宋晏已经激动地开始高喊了,“外祖母,呜呜呜,终于相认了!”   裴天落的神情却是淡淡的,连看都没有看丁芷君一眼:“是吗?”   他对纪家人,着实没什么好感,能养出纪心柔那种奇葩的家庭啊……什么顶级世家,千年清贵,不过如此。倒不如像前世那样死在虫潮里,他还真心赞他们一句忠烈。   小宋晏:“喂喂,裴天落,你不能一杆子打死一船人啊,你不能因为一个人没有做好一件事,就完全否定她整个人。丁芷君确实没有教好纪心柔,但这并不说明她——”   裴天落根本懒得听他为纪家人说话,直接给他关了小黑屋。   小宋晏:TAT   自从他和裴天落大魔王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被重新关进小黑屋。   刚才宋如和系统同样在懵逼。   系统:【纪心柔真不是虫潮派过来的吗?这都可以?真是凭一己之力让整个南境陷入危机,她脑子被驴踢了吧?既然她都当上志愿者了,难道不知道密室不可以乱进吗?】   宋如:【我们得赶快想办法防治南境的虫潮,不能让它像北境那样遍地都是。】   她不知道裴天落的压轴出场,是打算拖到什么时候,又不能不顾剧情,直接自己灭了虫潮,只能先防治。   宋如正要往志愿者团队那里赶过去。   楚渊也同时御剑而来,“我随你同去。”   就是在这个时候,骑士长、丁芷君、裴天落到了神殿大门外,撞上了正要出去的宋如和楚渊。   听到丁芷君的话,宋如非常意外地看了裴天落一眼。   这是大魔王觉得,到了他出现的时机了吗?所以任由丁芷君发现他真实的身份。   虽然比书里剧情提前了一些,不过考虑到南北两境都被虫潮侵蚀,恐怖程度并不比书里低,裴天落现在出场也算得上是千呼万唤始出来了。   楚渊则是十分震惊:“什么?宋晏就是裴天落!”   在今天之前,他对于这个现实版性转版的真假千金故事里的真千金裴天落,都是十分同情的,甚至很想为裴天落主持公道。   可裴天落就是宋晏。   宋晏用摄魂术控制阿如,把她变成傀儡。   宋晏是魔极宗少宗主,手上不知道沾着多少人命,当初还说要凌辱无尘子,毁了女娲宫主的道心。   宋晏在魔界降下天灾,那些阴暗恐怖的黑鼠,至今还萦绕在楚渊的眼前。   宋晏在神耀帝国和仙凡魔三界接口处,以一敌二,一路追杀我和玄之贤弟到仙宫。   对这种大恶人,真的完全同情不起来啊。   可是裴天落怎么变成了宋晏呢?   从一个一出生就被亲生父亲剥下天灵根,亲手杀害并且抛尸的小可怜,变成了现在这种几乎能毁灭世界的大魔王。   宋晏要是能听到楚渊的心声,一定会QAQ   亲,你把主语和宾语完全搞错了。   明明那些坏事都是裴天落干的,你全都算在我头上干嘛。   反正楚渊只觉得从前对真千金那些同情全都喂了狗。   宋如也跟着楚渊,装作惊讶的样子,“丁前辈,你是说,阿晏就是你的外孙?真正的天灵根?”   丁芷君双手奉上纪四海那个检测装置,同时在掌心祭出纪家密地,“神女一验便知。”   宋如指尖轻轻一点,就有一滴鲜血,从裴天落的掌心飞向纪家密地,那扇紧紧关闭的门,一下子就打开了,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   丁芷君再次泪流满面:“他果真是我纪家流落在外的血脉。”   裴天落实在不耐烦跟她演这种“感天动地”的认亲戏码,“既然我就是天灵根,不如我们立刻赶往南境新生的死族密地吧,事不宜迟。”   丁芷君:“可你从来没有修炼过,怎么能骤然面对虫潮呢?”   宋如:“阿晏以前没办法修炼,是因为他没有神性天赋,也就是灵根,既然裴天赐身上的天灵根是抢了阿晏的,我可以帮他剥出来,重新放入他的体内,不过这需要时间。不管是灵根的恢复,还是他的修炼,都需要时间。”   这是连裴天落都没有想到的事。   他只能分离把自己的天灵根跟裴天赐分离。   至于怎么再放回自己的体内,裴天落做不到。   果然,不愧是我的姐姐啊,姐姐还是比我强上太多了!   裴天落笑了一笑:“不用等,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天灵根的血液不是就可以灭杀虫潮吗?把我的血擦在楚渊哥哥的剑上,应该就可以了吧。”   被关进小黑屋的小宋晏,奋力地挥手:“不可以!凭什么要让楚渊当大英雄?为什么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忘帮楚渊立加分项?你再这么瞎胡搞下去,姐姐以后真的喜欢上楚渊怎么办?” 第172章   骑士长听到宋晏就是裴天落, 第一个念头是惊讶,第二个念头就是本该如此。   真正的天灵根,本该就像晏少爷那样善良正直, 就像是天父送到人间的天使,纵使历经苦难,也仍旧不改他的赤子之心, 用温暖的光芒照耀着每一个人,治愈着所有的人。   这才是大家想象中的天灵根修士!   而不是裴天赐那样, 仗着身份高贵,就肆意欺凌别人。   听神女说能够把天灵根放回裴天落体内, 骑士长别提有多高兴了,神女真厉害!从来只听说过夺取他人的灵根, 这种操作只能在双方出生十天之内。   如今裴天赐都十八岁了, 天灵根已经彻底融入他的经脉和血肉,神女竟然也能完整剥离出来, 再放回晏少爷体内吗?毕竟晏少爷的身体也已经彻底发育完成了,真的还能重新纳入天灵根吗?   太好了!那岂不是说明,以后晏少爷可以修炼了?我要把我所有会的圣术, 全都教给我家晏少爷!   而且真不愧是我家晏少爷啊, 这个由神女一手教导出来的孩子,听听人家说的这话, 再对比一下裴天赐知道自己是天灵根的时候, 那幅小人得志的模样。   裴天赐当时从暖香阁一路冲到中心广场, 径直打断宣讲会, 就差直接把“我要功劳,我要当大英雄,我要你们全都崇拜我”这句话写在脸上了。   晏少爷却恰恰相反, 他不想要功劳,只想解决虫潮的灾患,甚至主动提出让楚渊楚伯爵来当这个大英雄,把自己的血抹在他的剑上。   泪目,这是什么绝世小天使!   此时,在骑士长眼里,裴天落自带神像光环,简直恨不得给他头上画个天使那种会发光的小白圈,背后再插上一对圣洁的白色羽翼。   骑士长的想法也就是在场众人的想法。   丁芷君听到裴天落这样说,泪水第三次盈满眼眶。   匆忙赶来的纪家人,显然也听到了这句话。   什么叫真正的纪家血脉?就是这孩子根本没有长在纪家,明明遭受了那么多苦难,却还是一身清正傲骨,不辱纪家门楣!   紧接着便是心疼,他才五六岁智商,怎么就能这么勇敢?把血抹在楚渊的剑上,灭杀一整片死族密林的虫潮,那得需要多少血啊?   又是钦佩,又是赞赏,又是心疼,又是怜惜……大家看向裴天落的眼神里,包含着种种复杂的情绪。   楚渊应当是在场唯一一个看穿真相的人,简直恨不得高声呐喊:“不!你们不要被他骗了,宋晏最擅长玩弄人心。他可是半神阶,又是天灵根,想要灭杀这些虫潮,那不跟玩一样吗?还什么把血抹在我的剑上,故意卖惨呢?我如渊剑才不碰这种坏人的脏血。”   这是因为他不知道,裴天落表面上和小仙庭作对,实则一直在帮忙他们,如果知道的话,恐怕又是另一番心境了。   可是楚渊什么也不能表现出来,如今宋如身上的摄魂术还没有被破解,阿如就是裴天落手里的一张王牌,楚渊不能轻举妄动。   楚渊思来想去,最终决定给王玄之传音:“玄之贤弟,神耀帝国事情有变,宋晏的身世牵扯到一桩十八年前的大阴谋,他眼看就要成为救世主了,镇前辈就快要帮阿如破解摄魂术了,你能过来帮忙镇一下场子吗?我没你那么聪明,怕搞不定这一切。”   王玄之此时正在为黑暗王国寻找羊皮卷碎片。   他也快崩溃了,太阳神怎么就那么话痨,怎么就那么能写日记,旧神都陨落多久了?旧世纪都破灭多久了?留在这世上的羊皮卷碎片居然还有这么多!   反正这事一时半会儿也干不完。   修炼方面,魔气暂时稳定。   寻找乘云子那里,王玄之自己都往仙界跑了好多趟,怎么这老头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谁也找不到他?   这时遇到楚渊求助,王玄之了解楚渊的性格,倘若不是他真到了紧要关头,绝不会轻易打扰自己。   王玄之:“等我。”   楚渊:“等等啊,我先问问阿如,让不让你来。”   王玄之:“???”   不是,兄弟,你自己跟我求助的啊,我这正热血沸腾,打算为朋友两肋插刀呢,你说你要问你媳妇让不让我去?你这是人话吗?再说你能问出个锤子?她现在受宋晏控制,说出的话未必就出自本心,假如宋晏不让我去,你还真就不让我去帮忙了是吧!   楚渊问宋如:“我那位朋友王玄之,就是当初为南境进攻北境献上计谋的白衣公子,上次国王还问我要不要帮他也册封爵位,他很聪明,如今神耀帝国南北两境都遭到虫潮侵蚀,可以请他一同过来帮忙吗?”   宋如:“……”   就这么爱凑热闹吗?   反正就不能好好在自己的剧情里面待着呗。   凡是我其他任务世界遇到大剧情,必有你们两个结伴出现?   要不要再把夏尔喊过来,你们四个任务世界的男主,凑在一桌打麻将啊!   骑士长显然对王玄之这位白衣君子印象极深:“王公子天纵奇才,在阵法方面的造诣举世无双,当日闪击圣城,多亏了他献上的计谋,如果他能来神耀帝国,说不定能在虫潮一事上有不同的见解。”   宋如脸上保持着礼貌的笑容:“只是王公子出身高贵,看不上我们神耀帝国的区区封赏,如果再欠下他人情,实在不知该如何答谢。”   楚渊:“当初玄之贤弟得到你所赠的那门养魂术,对他未婚妻的残魂大有裨益,不需要再额外答谢了,如果这次他真的帮了大忙,由我出面就好,我和他是生死之交,好兄弟之间不谈谁欠谁的。他若是不肯领功劳,他那份功劳,就直接帮我加封吧。”   如果每一笔账都要算的清清楚楚,那楚渊为小仙庭出生入死又怎么算?反正他和王玄之两人之间的纠葛太多,早就算不清了。   想到这里,楚渊还有点小激动,加官进爵的册封仪式,阿如是不是也会来现场啊~   别人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宋如还能说什么?   “王公子在阵法一道上,的确是我见过最强的天才。”   亲耳听到宋如这样夸别人的男人,即便是自己的好兄弟,楚渊心里也有些发酸,“他确实阵法强过我,不过我剑法强过他。”   宋如:“?”   你又是怎么联想到这里的,为什么突然就开始攀比?   裴天落把小宋晏放出小黑屋:“楚渊要喊王玄之过来。”   小宋晏:“可恶,楚渊这么大个人了,不会独立行走吗?怎么就跟我们班里上厕所都要一起去的小学生一样?这都要喊王玄之!不过你放心吧,姐姐才不会喜欢上王玄之那种花心大萝卜,自己都有未婚妻,还垂涎姐姐的美貌。”   宋如带领众人前往南境新生的死族密林。   ****   志愿者团队的队长名叫孙兰。   能被选为队长,她当然有两把刷子,不管是修为还是统筹能力。   孙兰:“所有人跟我一同撤离这处密林,紧急疏散周围所有百姓。”   大家用最快的速度列队,全都跟在孙兰身后,一同撑起防护罩,向着密林外面逃去。   只有纪心柔,正在疯狂攻击虫潮,试图想要挽回自己酿成的灾难。她并没有想过释放出虫潮,她只是想要拿走一个检测装置啊……   孙兰厉声制止:“纪心柔你有病吗?你没听过虫潮宣讲会,还是没接受过志愿者培训?遇到虫潮不能攻击,这么基本的道理你到底是真的蠢到不懂,还是故意想要害死所有人啊。它们又被称为死族,能够吞噬任何攻击它们的力量变强,这还是初生代虫潮,本身实力很弱,你可是第五阶巅峰,你他妈的再杀一会儿,就把它们全都养肥了。”   纪心柔没有听过虫潮宣讲会,当时她正在纪家求药。她确实做过志愿者培训,而且还参加过考核,考试成绩是笔试第一名。因为她是第五阶强者,神魂非常强大,培训手册上所有的知识,她扫一眼就能全部记住。   但是知识和认知和行为之间,是存在壁垒的。   这就像是为了考驾照,背了一条交通规则,开车应当礼让行人。在做题的时候能把它答对,这只是知识层面,可认知里,未必就意识到开车的时候,就要礼让行人。   真等开车上路了,右转通过红绿灯时,看到人行道上的行人,还会在心里骂骂咧咧,嫌弃她们堵了路,直接一脚踩油门,跟行人抢着比谁快。   要是她预估你的车速快,就会吓得停在那里,等你拐过去,她再往前走。千万不能让她看出来你怂了,要是她觉得你会刹车减速,她就会继续往前走。   她继续走当然没错,此时是东西横向的绿灯,南北纵向的红灯,她是在绿灯时经过人行道,你是直走方向红灯,但是右转可以直接转,你在右转车道上。   双方之间就会存在这种微妙的心理博弈。   难道这个时候开车的人,不知道行车应当礼让行人吗?   纪心柔也是类似的情况,在知识层面,她知道遇到虫潮不能攻击,但她从前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这是在直面死亡,对于死亡的恐惧大过了一切,认知层面的她想自救。   表现在行为层面就是,她不管不顾地对虫潮丢那些攻击技能。   直到这时听到队长的喝止,纪心柔才猛地回神,“对不起!”匆匆丢下手里的剑,支撑起防护罩,跟着孙兰一同往外逃。   大家都逃出死族密地了,孙兰连忙吩咐队员构建防护带,同时疏散周围百姓。   纪心柔一个劲儿地和她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我不是想要——”   孙兰暴躁地叫停,“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对不起这三个字,听起来叫我恶心到反胃。你跟我道歉有什么用?能把你放出来的虫潮,吃进你肚子里吗?你真正该道歉的是南境所有百姓!”   纪心柔:“我也没想攻击虫潮,我只是吓到了。”   孙兰:“是啊,你只是吓到了,人在恐惧之下攻击虫潮是本能,可在本能之外,难道你就不该控制好自己吗?你连这点自控能力都没有?你当什么志愿者啊!你觉得刚才所有逃出密林的志愿者,难道她们就不恐惧吗?但除了你之外,没有任何人攻击虫潮。   我给你培训了那么久的志愿者岗前培训,全都白培训了,都是我的错,是我眼瞎,居然让你这种人通过志愿者考核,我现在都觉得你还不如圣主,起码大家都知道他坏,还能防备着他。你表面看起来热心无害,在今晚之前我甚至都以为你是最优秀的志愿者,可你‘出自好意’,为别人带来的灾祸,根本就是不可挽回的!”   纪心柔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哭着问:“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   孙兰:“你他妈的就站在这里别动,真想帮忙,你用绳子把你自己捆起来!就是最大的帮忙。”   宋如赶到现场的时候,孙兰已经把一切伤害都降到了最低,没有志愿者死于虫潮,百姓都在有序撤离。   孙兰向宋如道歉:“神女殿下,是我没有管理好志愿者团队,辜负了您对我的信任。”   宋如在事情发生的第一瞬间,就让系统检测出了整件事的经过,孙兰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她把志愿者团队管理的很好,属实是纪心柔实在太过……总之一言难尽。   宋如:“不要过分责怪自己,先解决虫潮,纪家找到真正的天灵根了,就是我的未婚夫宋晏,我们此次前来,能够清除这一片死族密林,不会任由虫潮在南境全面爆发。”   孙兰:“!!!”   她喜道:“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纪心柔看向裴天落,他就是我的儿子吗?不是说他流落在外,过的很惨吗?神殿赘婿哪里惨了,谁不知道神女把他当成眼珠子一样宠?   纪心柔只觉裴天落身上,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华贵。他穿的那身丝绸睡衣,是用九曲灵绸缝制,这是比霓光锦更昂贵的布匹,只有九曲灵蚕吐出的丝才能织就。   九曲灵蚕,是第五阶灵兽,世间仅有这一个族群,能够吐出这种灵丝,听闻当年和宋晏一同在皇家学院上课的一个贵族子弟,把墨水泼到他的身上,却拒不道歉,说不就是一件衣服吗?我赔你十套。   结果当神殿把账单送到他家里的时候,直接把他父亲吓得当场跪下,整个家族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啊!那看似低调的衣服,竟是九曲灵绸?   并不是神女拿着纳税人的钱,娇养自己的弟弟,那可是九曲灵蚕,把所有纳税人交的钱都砸进去,也换不回谁能捕捉到九曲灵蚕,这个族群实力极强,而且行踪极为隐秘。   是神女亲自出手,专门为宋晏捕捉而来。以前别人说她是宠弟狂魔,后来人家说她是宠夫狂魔,全都没有一丁点夸张。甚至于外面那些传闻,还不足以比得上她盛宠宋晏的千分之一。   这都是宋如以前刷过的剧情。   就是帮助傀儡主人裴天落打脸各种小怪嘛。   肝任务,她可不是闹着玩的。   书里只说了,裴天落在神殿吃的用的都是顶级材料,宋如不光把世间能够找到的最昂贵的衣服全都给他整了全套,还把世人找不到的九曲灵蚕都带回来,就专门给裴天落一个人吐丝织衣服。   最后那位贵族带着儿子亲自登门道歉。   小宋晏当然不忍心真的要别人倾家荡产。   最后这件事是国王出面,让那个傲慢的贵族儿子立下欠条,即便现在赔不起十套九曲灵蚕,以后也都要努力还债,反正一辈子就只能给宋晏当个打工仔就是了。   宋晏觉得这赔偿太狠了,他那个贵族同学,后来连肉都吃不起了,把所有零花钱都赔给宋晏。   于是小宋晏就偷偷接济他,还因此收获了一枚忠心小弟。   这还只是穿的料子,比这种外在更吸引人的,是裴天落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贵气,举手投足之间比皇室还要优雅的风范,这是多少钱都砸不出来的,只有真正有底蕴的顶级世家才能培养出来的,打小就刻在骨子里的仪态。   更别提他手上连一处薄茧都没有,肌肤嫩的好似新生婴儿,全都说明这些年养尊处优。   就这么说吧,把裴天赐跟裴天落放在一块,任谁也看不出来,裴天落才是自小流落孤儿院的那一个。他像是皇室精心教养出来的王子,裴天赐更像是煤老板那种暴发户的儿子。   纪心柔不自觉地说出了心声:“九曲灵绸!”   小宋晏狠狠地“呸”了一声!   他想到的是裴天落做过的另一个噩梦。   刚刚回到圣堂的裴天落,穿的只是红衣主教随便在成衣店给他买的衣服,其实一点都不合身,别人笑他土气,像个乡巴佬。   在圣主为裴天落特意举办的宴会上,所有人都穿着光鲜亮丽的礼服,只有裴天落还是一身常服。   纪心柔觉得,他是故意想让圣堂丢人:“你是不是想让所有人觉得,我们亏待了你,难道你这些年被养在海外仙山,仙人不曾教过你礼仪吗?你没有礼服,可以和我说啊,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花媚容:“算啦,心柔妹妹别生气了,我们快点带天落回去换衣服吧。”   她拿出的是一件裴天赐曾经穿过的旧衣服。   其实穿在裴天落身上已经很不合身,时间仓促,纪心柔只来得及把很显眼的地方稍微改上一改。   那件衣服勒的裴天落骨头都在疼着,可他为了讨母亲和花姨欢心,还是笑着说:“谢谢娘亲,谢谢花姨,这是我第一次穿这么好看的衣服。”   她们匆匆把裴天落带回宴会。   可他更像一个小丑了。   像他们这些上流社会,同一件礼服都不会穿两遍,更何况这一件还是裴天赐去年生日时穿过的,大家印象都非常深刻。   在把裴天落郑重介绍给所有人的宴会上,他穿的却是裴天赐穿过的旧衣服,这说明了什么?圣子之位还是裴天赐的,这个新冒出来的儿子,根本没什么地位,大家都是人精,只从这一点就对这个事实心知肚明。   也就是那时候,那个变态的贵族老男人,对裴天落提出邀请:“你的眼睛好漂亮啊,要来叔叔家做客吗?”   裴天赐奚落他:“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你永远只能穿我穿过的,用我用过的,只有我不要的,才会施舍给你,千万别生出任何不该生的心思,想抢我的东西,你不配,你也抢不走。”   就像裴天落所说的那样,他一直都挣不脱那些噩梦。   他只是见到旁人排队检测天灵根,就会在梦里回想起自己被带回圣堂的那一幕。   纪心柔还这样故意强调九曲灵绸,不知道他又该有多难受,只不过他肯定不会对任何人说就是了,只会自己一遍遍经历那些噩梦。   小宋晏安慰他:“我们就让纪心柔眼红,以后一天换好几套衣服,全都是九曲灵绸,哦对,我记得姐姐还给过我比九曲灵绸更好的衣服,眼红死她!谁要穿她改的那些裴天赐那个垃圾穿过的旧衣服?   她这么偷偷摸摸地来到南境,还加入志愿者团队,该不会还在心里想着用母爱感动你吧?真是有够可笑的呢,她以为她是谁啊,从指缝里随便漏出一点‘爱’,别人就得上赶着捧她的臭脚吗?我们就让她好好看看,什么叫她根本高攀不起的神女弟弟!”   裴天落:“……”   这件睡衣他就是随便穿一下,他平常都是这么穿的啊,真没有想这么多。   小宋晏你不对劲吧?我们吃姐姐的软饭,要这么骄傲的吗? 第173章   裴天落并不关心纪心柔, 如果不是她作出这么大的妖,害得他不得不提前自爆天灵根的身份,这个人在他眼里真的就像完全不存在一样。   裴天落叫了一声:“楚渊哥哥。”   楚渊在他面前站定。   裴天落要把手臂贴上如渊剑, 宋如和楚渊同时喊道:“等等!”   他于是停下来,歪着头看向她们,满脸都是疑惑。   宋如是觉得, 这是阿晏的身体,如果裴天落直接划开这么大一道口子, 以后阿晏接手这具身体,留下那么大一道疤多不好啊。   是的, 她已经提前给小宋晏把这具身体预定好了。   楚渊是不想让大坏蛋宋晏的血,涂抹整个如渊剑。黑鼠群太邪门了, 鬼知道那些黑鼠现在到底在他身体里的哪里。我可以换一把剑, 你放过我的如渊剑,这是我跟阿如的剑。   系统:【如果不是因为我知道, 这一切都是裴天落提前谋划好的,在他的计谋里,人人都是棋子, 我会觉得你们有点过分。人家裴天落搁这里拯救世界呢, 你们都在想些什么啊!   但是鉴于所谓的拯救世界,只是裴天落刻意策划出来的英雄登场, 为了向天道营造出一个真正纯善的形象, 为了抢夺神女的光环, 收服所有人的民心, 你们这么做好像也没毛病?】   宋如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一套抽血设备,上面带着针尖,类似于现代医院抽血用的针。   她向裴天落示意道:“倒也不必整条手臂都贴到剑上, 划那么大一道口子吧,扎一个小口就好啦。”   楚渊动作麻利地换好了一柄新的剑。   小宋晏一看就知道宋如在想什么:“姐姐好心疼我们啊,怕伤口太长太深。”   在裴天落和小宋晏眼里,他们两个是同一个人,宋如心疼小宋晏,也就是心疼裴天落。   裴天落也同样能看明白楚渊在想什么,“那你说,他要这么心疼如渊剑,下次别人跟他打架,专门挑着剑打,他岂不是还要舍命护剑?所以就说他为什么要把本命灵剑改成姐姐的名字啊,这种行为本身就很愚蠢。”   小宋晏:“咱们不必眼红别人,你也可以在你的死亡之镰上刻上姐姐的名字呀。”   裴天落:“我才不要,那种邪神的东西,恶心,脏死了,才不要姐姐的名字出现在那种东西上。”   小宋晏:“……”   求求你做个正常人吧,心理稍微阳光健康点,不要有这么深的自我厌弃情绪。   你这种思维已经跟楚渊同步了好吗?   别人嫌弃你还不够,你自己还得讨厌你自己?   在场的众人才看不懂他们三个之间,那种诡异的暗流涌动,只以为他们是同心合力消灭虫潮。   穿着墨绿色睡衣的漂亮少年,向上挽起衣袖,露出一截苍白如玉的手腕,偏着头望向宋如,一双瞳孔颜色相异,左眼如海洋般蔚蓝,右眼像是晶莹的紫宝石。   一身圣袍的灰发少女,纤细的指节握着针头,半倾下身为少年抽血,随意束起的灰发微微遮住她的脸,只觉侧颜绝美,明月溅入星河的光落在她的眼眸里,温柔而又神圣。   黑衣青年就站在她们两人身边,准确地说,他那个站位是把她们保护在身后。楚渊面容俊朗,气质清冷,剑眉星目之间仿佛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却以保护者的姿态,将宋如和裴天落与虫潮隔开,他两只手共同握着一把重剑的剑柄。   明明三个人是第一次合作,但却配合的无比默契,从裴天落卷起袖口,到宋如抽血,再到鲜血被涂抹到楚渊的剑上,这一切都快的如同行云流水一般。   楚渊飞身而起,高高地举起那把长剑,重重地向着死族密林劈砍而去。   手起,剑落。   威势浩浩。   他在第五阶巅峰停留了很久,早就已经隐隐触摸到第六阶的门槛,只不过确实卡在瓶颈期,最多只能算半步第六阶,但他这所谓的半步宗师境,早就已经强过许多老牌宗师太多太多了。   那一瞬间大家只觉得,他的剑如同一道耀眼的光,劈开了黑暗的苍穹,一剑霜寒南北两境。   诡异、阴森、恐怖……总之,这些所有形容词之下的死族密林,一接触到楚渊的剑,就像是冰雪在烈日下瞬间消融。   丁芷君是个剑修,盛赞道:“我不如他!他的剑气好正,就像是他这个人一样,有一身浩然正气,把整个天地间的邪气都涤荡一净!”   宋如:“确实,楚公子在他的家乡有一个称号,旁人叫他君子剑。”   众人全都在惊叹楚渊那强大无比的一剑:“以前圣主竟然敢自称是南北两境第一强者?真是坐井观天,井底之蛙,可笑至极。神女一招就能秒杀他,恐怕他对上楚公子这样的剑法,也撑不过一招吧?”   “太强了!这就是真正的剑修吗?跟人家一比,感觉我练的剑法像小孩子拿着玩具乱晃好吗?我居然以前还觉得剑修不行,现在我明白了,不是剑不行,我本人太垃圾,侮辱了剑道啊。”   小宋晏酸死了:“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这下你开心了吧。明明是你的血帮助楚渊消灭虫潮,现在大家都在称颂楚渊的功劳,风头全被他一个人抢了。”   裴天落只是一笑。   他笑的很干净,很温柔。   像是不经意间落下的春雨,你甚至都没有意识到那雨已经下过了,只是清早推开窗的时候,发现杨柳更加青翠,春花越发灿烂,那是春雨浇灌过后的大地。   当然啦,大家不会真的忽视裴天落的功劳。   纪开元惊呼:“消灭了,虫潮被彻底消灭了!天灵根真的可以做到这一点,我们神耀帝国有救了!”   大家激动地冲上来,把裴天落和楚渊两个人团团围住。   不知道谁起了一个头,众人竟然一同举起他们两个,把他们高高地抛上天空,一边欢呼一边庆祝。   “楚公子剑法天下第一!”   “晏少爷天灵根冠绝于世!”   宋如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   恐怖如斯,人形沙包。   还好我平常人设立的好,没人敢这样闹我。   楚渊面冷心热,古道热肠,他在神耀帝国待了很久,大家都很熟悉他,平常他也跟众人打成一片。   至于裴天落,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小宋晏啊,那就更是平易近人啦,平常一起玩玩闹闹不要太多。   真正的裴天落,恨不得把所有人的手都给砍下来。   别碰我,这是姐姐专门为我寻来的九曲灵蚕织成的衣服,你们再敢用脏手碰一下,我就把你们全都杀了。   小宋晏在他耳边疯狂安抚:“平静一点,如此美好的庆功时刻,少年你为何如此暴躁?”   纪心柔显然也想走上去,和裴天落相认。   却被丁芷君按住肩膀,拎着她摔到了宋如面前,“跪下!”   纪心柔从来没有听过母亲这样严肃的声音对待自己,还在茫然间,丁芷君已经一脚踹向她的膝盖窝。   “砰”地一声重响,纪心柔跪了一个结结实实。   丁芷君:“你可知错?”   纪心柔:“我只是想取走一个检测装——”   丁芷君的剑狠狠地斩了下去,切断纪心柔一根手指,鲜血四溅,从来没有受过任何伤的纪心柔,一下子就疼出了生理性眼泪,捧着断掉一根手指的手,难以置信地看向丁芷君:“娘?”   丁芷君的神情很疲惫:“别叫我娘,我不想再认你这种女儿了。是我把你给宠坏了,道理我不是没教过你,我教你是跟教你四个哥哥一样的啊。可你只是会背那些道理,就像你明知道不能进入密室,还是会去一样。我总想着,自己一手教养大的心心,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可你今天差点害死所有南境百姓!”   丁芷君对宋如欠了欠身体,“神女殿下,是我教女无方,今天纪心柔酿成如此大错,您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不必顾及纪家人的面子。”   宋如的声音在温和之中自有一股严厉:“纪心柔,你可知道,任何志愿者,除去队长孙兰之外,不得进入盛放检测装置的密室之中?今天假如不是纪四海恰好检测出,阿晏就是天灵根修士,虫潮会在南境肆虐,南境会重蹈北境的覆辙。不管你的本意如何,你是一个成年人,要为自己的错误负责。”   该怎么罚纪心柔?   其实纪心柔是否奇葩,跟我有什么关系?   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NPC罢了。   她真正相关的是裴天落的剧情,像是圣堂这些小怪,宋如一根手指头就能碾压,但是从来不管,因为那是裴天落的剧情啊,真假千金这样的故事,怎么能离得了这种极品,最爽的就是打脸极品。   宋如倒是能轻松解决,一剑都给人家杀了,主剧情全都崩坏。   思考过后,宋如说道:“昔日三王子将南境军中秘要,出卖给圣主,也险些酿成大错,坑害所有南境百姓,最后国主禁锢他的修为,整整打了他一百军棍,让他生不如死。”   丁芷君沉声道:“我来打,最少两百军棍!”   纪心柔哀求道:“娘!”   丁芷君不为所动:“我往日没有教好你,现在要能把你打的清醒过来,也算是我做了点为人母该做的事。”   纪心柔从小到大,是真的一点疼也没受过,最近这些天来,又是被母亲扇巴掌,又是被踹心口,今天还差点被踢断双膝。   两百军棍,她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概念。   纪心柔转向纪开元:“爹爹!”   纪开元长叹一口气:“你好自珍重。”   纪心柔转向纪一鸣:“大哥,你小时候最疼我了,大哥!”   纪一鸣摇了摇头。   “二哥!”   纪二白后退一步。   “三哥!”   纪三立把脸转向一边。   “四哥!”   纪四海:“你知道吗?我其实早就不想认你这个妹妹了,就觉得没办法沟通,三观差距太大。就是在我们发现红衣主教的罪行之后,向圣堂举报,结果圣主却包庇他们,我当时跟你说,你要是痛快地跟圣主和离,我还认你这个妹妹,结果你是怎么做的?   我确实比你大几十岁,但我也是第一次当哥哥啊,没道理我永远都要迁就你。生在同一个家庭里,这是上天给的缘分,但是我辈修士,本来就对于亲情十分淡漠,咱俩三观又完全合不来,到底能共同走多远,还是要看能不能合得来。   说真的,你还是得感谢自己身上流着纪家人的血,不然像你做出这种危害整个神耀帝国的事,我才不管什么法律该对你有什么处罚,我会直接杀掉你的。真的,一剑就杀了。”   纪心柔根本无法接受,边哭边追着他跑:“四哥!”   宋如提醒道:“你最好站在那里别动,军棍马上就要被送过来了,如果你非要跑来跑去的话,会被认为是拒绝受刑,如果你再反应过激,干扰了警务人员的行动,他们是有权力直接击毙你的。为了你自己的生命安全考虑,请你站着别动,谢谢配合。”   军棍被送了过来。   两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一左一右地握着军棍,把纪心柔叉在地上。   她头发凌乱,吃了满嘴的泥土,神情无比狼狈,转头还想再说些什么。   丁芷君的军棍已经狠狠地落下来了。   纪心柔痛呼:“啊!”   纪心柔的修为,是宋如亲手封的,她如今就和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更何况丁芷君打下来的军棍上还带着灵力,每一下都那么重。   纪心柔疼的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浑身是血,眼前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   周围隐隐有议论声传来。   纪心柔一开始还以为,大家是在同情她的遭遇,可是仔细听来,人家分明是在叫好。   “我还以为只有三王子才会那么奇葩,今天又见到一个活体奇葩,难不成这种出身尊贵的人,全都这么以自我为中心吗?”   “谁知道呢,我看她八成挨打也白挨,挨打未必能让她清醒过来,你还记得咱们之前一起聊天的时候,她都是怎么说的吗?她可是能和裴天赐共情的人啊。”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骂我?   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吗?   可我只是想帮忙寻找天落啊。   丁芷君的手越打越快,用的力道也越来越重,眼眶里也有了泪水。   打在儿身,疼在娘心。   纪心柔是她的老来女,她和丈夫一直想要一个女儿,无奈前面连生四胎都是儿子,后来她的年岁越来越大,都已经放弃了,偏偏又在这个时候怀上纪心柔。   那时候不是没人笑话她是老蚌生珠。   她这一胎着实凶险,差点死于难产。   这个女儿越是得来不易,丁芷君就越是宠她。   旁人都说纪心柔宠裴天赐,事实上,她再怎么宠裴天赐,又怎么能比得过当初纪家上下偏宠她一人?   拿的是团宠剧本,就一定会长成可可爱爱的小天使吗?   在没有遇到大事前是这样。   如果在日常情景下,纪心柔真就像个温暖的小可爱。   可她经不住事。   她只能被娇养在那个温室里,一旦离开,就会暴露无知和愚蠢。   明明也曾经教过她明辨是非啊,为什么糊涂到这种程度?   蠢人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蠢而不自知。   起初,纪心柔还疼的惨叫,后来,她气若游丝,连任何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到最后,她就是活活地疼死过去。   丁芷君还在计数:“七十二、七十三。”   她惨然一笑:“心儿,你现在就晕过去,可不行啊,起码得受完这二百军棍,这不是我在打你,和我们纪家家风无关,是你在天下人谢罪,为你做的错事承担责任。”   丁芷君把灵力灌注到纪心柔体内,纪心柔苏醒过来,声音飘飘忽忽地叫道:“娘?”   她以为打完了。   紧接着便是锥心一般的疼痛,军棍再一次落了下来。   “说好的两百军棍,少一下,都不叫受完罚了。” 第174章   纪心柔挨了整整两百军棍, 绿团子都捂住眼睛不看了,看起来就好疼啊。   宋如对此并不关心:【罪有应得罢了,今天如果不是防治及时, 圣主在南北大战里杀的所有人加在一块,也不会有纪心柔释放虫潮害死的人更多。】   纪四海说的没错,本来纪心柔这种人, 真该一剑杀了,如果不是为了主剧情, 有谁想要杀她,宋如绝对不拦。   她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既然裴天落已经暴露出天灵根的身份,接下来是不是该直接走大剧情了。   反正前世圣主是直接放光裴天落所有的血, 消灭了北境的虫潮, 我能这么操作吗?   系统:【宿主你醒醒啊喂,我知道你心急完成任务, 但再怎么赶进度也不是这么赶的,你现在还是裴天落的傀儡,你敢把傀儡主人的血全都放光, 信不信你这个傀儡立刻掉马?】   宋如:TAT   裴天落也很心急, 再这么拖下去,北境虫潮就要全部连成一线了, 虫潮每一个爆发的位置, 看似孤立, 其实内里是一整个阵法, 这是他在消灭虫潮之后很久,成为堕落神主之后,发现的玄机。   可是他必须要等楚渊解开宋如身上的傀儡术, 见完姐姐最后一面,才能赴死。   楚渊也很急啊,谁知道这个宋晏又心怀什么鬼胎?   这次虫潮看起来是真的和他没关系,就是纪心柔作妖放出来的,而且人宋晏还是真心实意来帮忙消灭虫潮的,反正楚渊很确定,配合宋晏的血,真的完全斩杀那些虫潮了。   他当然想早点破解宋如身上的傀儡术,把宋如从心机叵测的宋晏手里救出来。   镇老头也很急,可是破解秘术这种事,它急也没用啊,需要按部就班地推导,需要一次次去试错,还需要一定的灵感。   大概只有王玄之不急了。   白衣公子怀里抱着一把名琴,悠悠然地向着众人走来,如同竹林落雪般潇潇,“许久不见,看来我来迟一步,诸位已经解决这里的虫潮了。”   他向宋如微笑道:“神女殿下。”   楚渊每次见了宋如,都会行神殿的圣礼,并非跪礼,是一个区别于跪礼的礼节,宋如曾特许楚渊不必行跪礼。   其实宋如巴不得全世界都别对她跪来跪去的,但她要是敢说出来自己的心声,国王就第一个不答应。   神女代天父行走在世间,尊贵无比,人见了神,怎能不跪?   王玄之反正是从来不行礼的。   他身份太尊贵了,这世间能受得住他一拜的人,能有几个?   他自问和神殿神女平起平坐。   宋如乐得他不搞那些繁文缛节,王玄之要是真的行礼,宋如才觉得害怕呢。   毕竟受过他礼的那些魔教教徒,一个比一个死得惨。白切黑王玄之,表面上对你越是尊敬的时候,心里就越憋着坏,详情请参见被炸烟花的魔极宗。   宋如也对王玄之微微一点头:“王公子。”   王玄之走向楚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宋晏就是裴天落?你说的十八年前的大阴谋是什么?”   他那种刚来到瓜田吃瓜的语气,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宋如真想打开电脑,用PS给他P上去一个瓜,让王玄之捧在手里,边吃边问。   楚渊详细对王玄之解释,神耀帝国近些天来发生的一切。   丁芷君带着纪家的人,围在裴天落身边,“落儿,你没事吧?”   纪开元:“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刚才抽了那么多血,我这里有一颗没有修炼过的人也能使用的丹药,你吃了恢复一下身体吧。”   宋如亲眼见到他拿出一颗仙霜紫灵丹。   好家伙、好家伙!   这丹药可不是一般的专门供凡人使用,而是所有等级的人都可以使用,这个所有等级无上限,功效是能够恢复当前损失的所有数值,恢复到最佳状态。   就这么说吧,魔尊在和王玄之的最终决战里,磕的顶级圣药,一下子恢复到满状态,直接杀了王玄之一个措手不及,那丹药也就是这个水准。   这颗丹药拿去系统商城里面兑换,真就是天价。   只论品阶,这药比四象七曜丹还要好,当然功效是不同的。   这么牛比哄哄的药,只因为裴天落被抽了小半管血,连我体检的时候抽的血都比这个多好吧?你们就拿出来给他用,魔尊见了都直呼浪费!   你们要是整天都这么宠孩子,那我可就不奇怪纪心柔为什么那么奇葩了。   系统:【也不能说宠孩子就有什么错吧,那也有的团宠,就是真正的小可爱啊,你也挺溺爱小宋晏的,他并没有因此长歪。】   裴天落满脸都写着:冷漠、嫌弃、麻烦离我远一点、莫挨老子……   作为忠心耿耿的傀儡,宋如当然要发挥作用啦,把他从纪家人的包围里面解救出来,“眼下最重要的,是帮阿晏取回他的天灵根。”   我作为你的傀儡,不能放干你的血,但我帮你把天灵根放回体内,没毛病吧?说不定你修炼速度太快,修为再也压制不住,就只能去走大剧情了呢?   而且,这主要是为了小宋晏。   等小宋晏拿到这具身体,他当然不会再修炼那些邪术,到时候有了天灵根,能帮小宋晏快速变强。   丁芷君:“我亲自前往北境一趟,把裴天赐带过来。”   ****   此次纪心柔意外释放出虫潮一事,事发突然,并没有像当初在大川庄那样全程转播,但是真正的天灵根修士已经现世,并且真的能剿灭虫潮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在南北两境传播。   自然,圣主也听说了。   起先听闻当年那个弃婴找到了,他还在庆幸自己走了一步好棋,让纪心柔去打感情牌。   世界上哪有孩子不期待母爱呢?   然而,当他听闻整件事情的所有经过时,立刻变了一副嘴脸,痛骂了纪心柔一顿:“她脑子长了到底是干嘛用的?”   然后便是带着花媚容和裴天赐逃命。   丁芷君那个疯婆娘,说要来带回天赐,还指不定又要怎么发疯。   神女也定然不会放过我,我和她原本就有大仇,她那么宠爱那个傻子赘婿,结果就是当年被我剥出灵根的婴儿,说不定就是因为我剥开灵根,才害得宋晏又瞎又傻。   神女指不定想怎么折磨我呢!   花媚容:“我们去找花婆婆,婆婆一定可以保护——”   话还没说完,便先听到一道带着癫狂和畅快的笑声:“你们这是要出远门吗?”   圣主:“!!!”   她来了,那个疯婆娘真的来了!   紧接着看到的便是漫天剑影。   丁芷君直接祭出剑阵,把三人全都牢牢锁定。   “纪心柔用三颗四象七曜丹救回你们的命,也不算是浪费,毕竟我还没玩够呢。圣主,我改变主意了,本来我想着,让我外孙陪我一起,扒了你的灵根。但我见到他了,能看得出来,他对这件事彻底没什么兴趣,恐怕你这种垃圾,就连出现在他面前,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打扰,那只能我自己来玩了。”   剑光刺入圣主的身体里,一寸一寸地剥开他的灵根,圣主疼的发了疯一样地哀嚎。   他叫的越惨,丁芷君脸上的笑容就越大。   最后圣主活生生地疼晕了过去。   丁芷君转向花媚容:“小容啊,花家出事,你住在纪家,我待你不薄吧?”   花媚容哀求道:“丁姨,这事和我无关,全是圣主一个人做下的!”   丁芷君:“那就算你一个瞒而不报吧,你更喜欢灵根,还是更喜欢你这张脸?”   花媚容毫不犹豫地说道:“灵根!”   她可不是纪心柔那种蠢货,深知实力就是一切的根本,尽管她只有第四阶,但也很珍惜自己的修为,一旦被挖出灵根,她以后都无法再修炼了。   丁芷君的剑,紧跟着刺入花媚容的身体,把她的灵根全都绞碎。   花媚容疼得表情都变得无比狰狞:“丁、芷、君!你耍我?”   丁芷君扑哧一笑:“不会吧?你不是一向看不起纪心柔那种蠢人吗?怎么也像她那么天真呢。你以为我是让你选一个,保住另一个?我是想看你更喜欢哪一个,我就先从那一个开始下手啊。”   丁芷君不仅毁了花媚容的灵根,还划花了她的脸。   最后才转向裴天赐。   裴天赐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头:“外祖母,我知道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您饶我一命吧。”   丁芷君猛地收起脸上的笑容:“你不知道,你要是知道的话,现在就叫不出外祖母这三个字!”   裴天赐被她这种阴森恐怖的模样,直接吓晕了过去。   丁芷君踢了他一脚,确定他是真的吓晕了,而不是装的,“就这?报复你们这种人,还真是一点快感都没有。”   丁芷君把圣主扒光了衣服,花媚容么,好歹还顾及着从前的一点情谊,给她留着最后一点脸面,起码衣服穿的完完整整。   圣主、花媚容这俩人,她把他们绑在中心广场上。这对奸夫淫妇以前没少做恶事,等着报复他们的仇人还多着呢。   丁芷君自己享受不到报复的快感,也不能拦住别人复仇啊。   就让圣主也好好感受一下,无助、绝望和痛苦的滋味吧。   这样想想,也有点期待圣主会遭到什么样的报复了,如果其他人下手太狠,要不要再重新喂他一颗四象七曜丹?死的太快可没什么意思。   ****   裴天赐被带回神殿,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大难临头,要被丁芷君这个疯婆娘活活折磨致死,结果人家只是好吃好喝地养着他。   那当然了,想从一个人身上完整地剥离出来灵根,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起码得把裴天赐养到最好的状态。   而且还需要很多辅助的灵药,有一些宋如手里都没有,需要临时收集,她才刚刚吩咐下去,纪家人是冲在最前面,表现最积极的。   裴天落觉得,最近的生活也没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吧,最多就是班里多了一个国文老师,姓纪。   明明是当世罕见的国学大师,却非要来教小学生。   但是原来的文学老师舍不得自己教的孩子,纪三立绝没有让人家给自己腾位置的想法,于是班里就变成两个语文老师了。   要不是老教师一直在跟着吃瓜,听闻了换子的惊天大瓜后续,知道纪三立这是冲着自己亲外甥来的,还真以为纪家破产了,又或者是国学大师混不下去了,只能来跟小学老师抢饭吃。   还有就是,裴天落在学校里的人气比之前更好了,大家都给他加油打气:“宋晏同学冲呀,拯救世界就靠你啦!有什么需要一定开口呀!我们也想为拯救世界的伟大事业搬砖添瓦。”   可鉴于小宋晏本来就人缘极好,裴天落拯救世界的这个光环,也没有再往上浮动多少。   那天为了跟楚渊拼着熬夜,裴天落把之后好多天的作业都写完了,连作业都少了好多,最近唯一在忙的事,就是写遗书。   重生的这四年来,他留下了许多布局,收购了许多产业,也收服了许多势力。有一些是前世原本就属于他的,也有一些是凭借重生的预知金手指,提前掌握在手里的。   这些遗产,当然都要留给姐姐。   裴天落可不想要像楚渊那样,真的吃软饭,连封地都要靠姐姐赏赐。   他这封遗书,光是遗产,就已经写了厚厚的一整本。   真等写到要说的话时,却提起笔,久久不知该如何落笔。 第175章   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吧。   告诉姐姐我怎样喜欢她?只会令她感到恶心。   她是光明神女, 我是堕落神主,我们立场天然就是对立的,我和她是截然相反的人。   我随便做的每一件事, 恐怕都令她作呕。   新来的纪老师,见到裴天落握着笔,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久都没有落下,笑着问:“宋晏同学, 你在做什么?有什么需要老师帮忙的吗?”   裴天落:“打草稿。”   纪三立:“是什么的草稿呢?”   裴天落:“遗书。”   这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纪三立都被他给说懵了。好好的, 这孩子写遗书干嘛?可是又想到宋如说,阿晏不是傻, 他只是看待世界的角度和别人不太一样。   倘若是别的什么事, 纪三立感觉自己都能够教裴天落,比如说国文作业, 哪怕是写古诗呢,但是遗书……   别说纪三立自己没写过,即便跑遍神耀帝国所有的书店, 也包管没有任何一本书, 是教人写遗书的。纪三立自己都编纂过类似的书籍,教人写公文、贺卡、委托信, 可谁会把遗书编进这种类目里啊?   纪三立最后抱过来一大堆技巧书, 坐在裴天落旁边, 陪他一起研究, 遗书该怎么写。   纪三立:“首先应当跟其他书信一样,应当注重格式,比如开头写好对对方的称呼。”   裴天落拿着盲文笔, 在纸板上扎出了两个字:“姐姐。”   纪三立:“一般第一句通常是,见字如晤。”他解释道:“就是看见这封信,就像我们当面见到一样。”   裴天落摇摇头:“算了,这句不要了,她不喜欢见到我。”   纪三立:“字迹应该干净整齐,不给对方增加阅读障碍,纸的话尽量正规,还可以有一个好看的信封。除去这些和其他书信类似的地方,我个人以为遗书应当再多两个方面,第一是告别,第二是遗产分配。”   裴天落:“遗产我已经分配好了。”   纪三立:“那就只差告别了,这个就随个人风格了吧?”他竭力回想自己这么多年来喝进肚子里的墨水,终于从记忆深处扒拉出来几篇非常特别的遗书。   第一是一位北境烈士自杀前留下的。   那还是七年前那场北境入侵南境的战役。   “我们并不想进攻南境,无奈圣主逼迫,南北两境本就是同一个国家,每当看到有南境的士兵倒在我射出的弓弩之下,就觉得自己满手鲜血,面目可憎,这里有一箱弓弩,赠与诸位。圣主洗脑我们战非罪,说战争没有正义和非正义之分,狗屁!祝南境能够抵挡这非正义的侵略战争,祝愿你们能看到黎明的曙光。”   裴天落:“写的很好,但不适合我,人家是为了大义牺牲,我算什么?”   纪三立想到的第二份,是出自一个被圣主迫害而死的风流才子。   他不屑红衣主教利用信仰之说,对百姓洗脑那一套,著书立说,振臂高呼,想要唤醒众人,却被圣堂打为异端,死在文字狱里。   纪三立:“他是一个很优雅,也很风趣的人,临刑的前一刻,问刽子手能不能用蘸着血写一封遗书,他写的是——告诉你一个秘密,花生米和豆腐干同吃,有核桃的滋味。”   裴天落:“真好,他们都是极好极好的人,却受到了这样的迫害。我最近想明白了一件事,从前我觉得是这个世界腐烂、肮脏,现在我发现,可能只是某些垃圾人,不该站在那么高的位置上。在我姐姐治下的南境,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纪三立深表赞同:“比如圣主。”   裴天落:“他会死的,他该死。”   纪三立和裴天落讨论来讨论去,最后说:“那你就写你最想对姐姐说的话吧。”   裴天落又思考了一整天,晚上回到神殿,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取出他亲手做好的信纸,上面还能闻到淡淡的蔷薇花香。   这一次,他用的不是盲文笔,而是和那些遗产分配一样,都是蘸了墨写出来的:“姐姐,最近四年来,是我平生最快乐,最有意义的日子。”   落款的时候,他又纠结了一下:“阿晏,要把你加上去吗?”   小宋晏:“不要!我才不跟你一起死,要死你自己死。神经病啊,怎么劝都不听,一定要自杀,反正你肯定死不成,姐姐一定会拦住你的。”   裴天落:“像我这样的恶人,姐姐当然觉得我该死。我即便不自杀,也会死在姐姐的手上,其实这两种死法,我更期待后者。”   小宋晏:“行行行,杠我你对!”   最后的落款只有三个字:“裴天落。”   纪三立忘记教他,一封书信应当还包括日期了,他于是也就没有写日期。   裴天落把信装进信封里,封好口,打算通过邮局寄给骑士长,等自己死后,由他移交给宋如。   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求求你们了,让我进去吧,我是天落的亲生母亲,找了十八年才找到自己的儿子,这碗汤我为他熬了一天,很补身体的。”这是纪心柔的声音。   “不好意思,纪女士,晏少爷正在写作业,神女吩咐过,任何人不能打扰他写作业。”这是女仆的声音。   小宋晏:“这不就是裴天赐前世老是炫耀的水云鱼骨汤吗?谁稀罕啊。”   纪心柔能强闯志愿者团队的密室,但她可闯不了裴天落的房间,守护他的侍卫和纪心柔同样是第五阶巅峰,人家还是实打实的第五阶,跟她那种嗑药上去的虚架子不一样。   纪心柔应当是悻悻地走了。   裴天落原以为她已经打消了念头,结果等他吃晚饭的时候,纪心柔又来用膳的花厅纠缠。   裴天落眼里闪过一抹厌烦,还是直接杀了这个人吧,免得她老来姐姐面前晃悠,她说话声音那么难听,姐姐听了一定很烦吧。   宋如眼睛一亮:【来了、来了,剧情它来了!】   她表面上作为裴天落的姐姐兼未婚妻,真实身份是傀儡,在书里最大的作用,就是凭借强大的实力,为裴天落打脸一应小怪。   平常那些小怪,都是嘲笑裴天落是神殿赘婿,结果亲眼见识到宋如有多宠裴天落之后,从嘲笑变得酸成柠檬精。   裴天落从来没有展示过他自己的任何实力,可光是神女无止境的强宠,真就是霸道神女爱上小傻子,就能秀瞎别人的眼。   吃软饭这么香的吗?我也好想当赘婿啊,求神女姐姐看看我QAQ   长长的餐桌上一共有三个人,宋如坐在裴天落身边,楚渊坐在两人对面,其他都是侍立在旁边的婢女。   宋如淡淡地说:“让她进来吧。”   纪心柔昨天才被打了两百军棍,今天就起来蹦跶,着实不好受,疼的她龇牙咧嘴,走路姿势都是歪歪扭扭的。   平常呢,其实都是裴天落照顾宋如,像是什么搭配三明治啦、切牛排啦这种事,都是裴天落给宋如做的,宋如吃就完事了。   宋如很理解他这种心态,主人对于傀儡的掌控欲嘛。我给什么,你就得吃什么。   今天当然有所不同,今天是为了向纪心柔展示,宋如有多宠爱裴天落呀。傀儡想要在以前欺负过主人的人面前,帮主人撑一下场子,没毛病吧?   宋如倾身靠近裴天落。   她的动作实在是太突然,离的也太近了一些,裴天落在她的馨香袭来的时候,一下子心脏骤然加速,眼尾都染上了海棠花的色泽,那颗泪痣越发妖冶动人。   姐姐要做什么?   宋如那张玫瑰初露般的面容,骤然在裴天落眼前放大,清丽若仙,秀美绝伦。这距离近到,裴天落几乎以为,她的眼睫毛都要碰到他。   姐姐真漂亮,哪里都漂亮。   她的眼睫毛纤细浓密,一眨一眨的时候,像是蝴蝶振翅。   那只蝴蝶飞啊飞的,仿佛停在了裴天落的心尖上。   他口干舌燥,喉头微微滚动:“姐姐?”   宋如:“别动,阿晏嘴角沾了点奶渍,我帮你擦一下。”   纪心柔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那可是神女啊,普天之下最尊贵的人。   她强大到一招就能秒杀圣主,尊贵到即便是国王见了她都要下跪,她当然悲天悯人,可对待世人也是冷漠又疏离的。   神女会在瘟疫盛行时,为世间降下治愈圣术,会在雪灾爆发时,融化所有的冰雪。但她永远高高在上,人们只能仰望她,即便是昨天那种庆功的场合,也没有任何人敢去闹她。   难不成还敢像抛起楚渊和裴天落那样,抛起神女吗?就连想一想这个画面,都觉得无比冒犯,我的手多脏啊,哪能触碰神女那如云如雪般圣洁的白袍?   神女不食人间烟火,如同天山雪莲一般高不可攀。   可就是这样的神女,如今正手里拿着手帕,温柔地为裴天落擦去唇畔的奶渍,做着这种仆人似的事。   她本该是庄严大殿里的神像,垂眸听着人间疾苦。如今神明倾身,为她那傻子夫君落了凡尘。   裴天落一出生就被亲生父亲夺取天灵根,像是什么都没了,没有神性天赋,没了圣子之位,没了家。   可是遇到神女,他什么都有了,神女是真心疼爱他,给了他家,给了他温暖,给了他爱,给了他比圣子尊贵一万倍的神女弟弟、神殿赘婿身份。   纪心柔端着汤的手有些瑟缩。   裴天落真的需要她补偿什么缺失的母爱吗?   圣主这一点或许说错了吧?   恰在此时,宋峰和庄雪夫妇求见。   其实,不是人家来得巧,而是宋如特意喊人家夫妻俩一起来吃晚饭。   庄雪和宋峰纷纷向宋如见礼,宋如:“不必拘礼,快请坐。”   楚渊眼见宋如帮裴天落擦嘴角,心里酸死了,就像抢辅导作业那样,站起身来:“神女殿下身份尊贵,这种事我来就好。对吧?阿晏弟弟,你也想让楚渊哥哥照顾吧?”   裴天落:“……”   不,我并不想。   我能拒绝吗?   楚渊坐在裴天落的另一边,拿起一大块餐巾布,直接在裴天落脸上抹来抹去的,简直像是在刷墙那样粗鲁。   裴天落:QAQ   宋如都被逗笑了。   “谢谢楚……渊哥哥,我自己来就好。”裴天落的道谢声简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系统:【哈哈哈,宿主你是他的傀儡,对他各种温柔,人楚渊又不是。啧啧啧,这也就是裴天落颜值够打,不用化妆,小脸都这么白,小嘴都这么红,不然要是化过妆,楚渊这么一下子大刷墙术下去,得把他整张脸都给揉花了。】   落在纪心柔眼里,当然又是只觉得,这位比圣主还强大的楚渊伯爵,对待裴天落就像亲生弟弟那样。   裴天落很幸福。   是那种纪心柔需要仰望的幸福。   可纪心柔也有纪家女的骄傲,我到底是裴天落的亲生母亲,她尽量挺直了腰杆:“我给天落熬了水云鱼骨汤。”   水云鱼是第五阶灵兽,旁人侥幸得到一只,都会极为珍惜,它浑身是宝,作为炼器材料在市场上有市无价,除了纪家,谁会这么奢侈地拿来熬汤?   纪家有钱,非常有钱,纪家的丹药产业开遍了南北两境。人家都说纪家是顶级世家,千年清贵,清贵清贵,又清又贵。   庄雪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宋如安逸了。   果然请庄雪来没错的!   叫她自己去打纪心柔的脸,说真的,跟纪心柔这种只会自说自话的人沟通起来也挺累的,恐怕宋如自以为都打过脸了,纪心柔都未必能get到啊。   庄雪出面,那可是又准又狠,她拿起手帕捂着鼻子,“快端走,怎么这么腥啊?你这是用哪里产的水云鱼熬汤?水云鱼,也只有东龙涧的还勉强能吃,其他地方都有浊气,炼器都嫌脏,更何况是炖汤?”   纪心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系统:【First blood!】   庄雪:“你说这汤是熬给阿晏的?你这里面是不是还加了玄月草啊?你这母亲当的也太失职了吧?此前十八年你全都缺席也就不提了,如今终于找到孩子,你想害死他啊?他对玄月草过敏,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你随便在后厨问一个杂役,他都会告诉你,晏少爷不碰有玄月草的东西。”   纪心柔向后退了一步。   她确实没有在厨房里见到任何玄月草,当时还以为是神殿没有,不是说神殿没钱,而是玄月草是很细节的一种配料,就像香菜、葱花、罗勒,神殿未必能面面俱到。   系统:【Double kill!】   庄雪:“由于阿晏对玄月草过敏,神殿所有利用玄月草调味的菜肴,全都换成天罗草代替。”   纪心柔被这份手笔镇住了。   天罗草,那可是第六阶灵药,即便用来炼丹都奢侈无比,举世难寻。如果纪家有足够的天罗草,又何愁炼制不出四象七曜丹?可找不到这种灵植,就是找不到。神女竟然全都拿来给裴天落调味吗?就因为他对玄月草过敏?   系统:【Triple kill!】   庄雪:“所有这些天罗草,都是神女殿下亲自培植出来的。在意和不在意,真的从每一个细节都能看出来。我就问问你,如果今天你是为裴天赐熬汤,先不提你养了他十八年,知道他所有的口味,对什么过敏,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假如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是一份全新的食材,裴天赐以前没吃过,你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过敏,你会直接给他吃吗?还是先确定,他能吃?”   当然不会。   裴天赐在纪心柔心里金尊玉贵,吃的东西怎么能出一点差池?   系统:【Quadra kill!】   庄雪:“你拎不清不要紧,我们拎得清就好。你不在意阿晏,那是你的事,但阿晏现在是我们宋家的人,他名字里带着宋家的姓,入了宋家的族谱,身上佩戴宋氏的族徽。他是南境宋峰公爵府上,唯一一位公子。神女不掺和世俗庶务,宋家所有的家业,以后都是他一个人的,宋家的爵位由他继承。   生恩不及养恩大,我认可你这个观点,毕竟一个是从小养在身边十八年的孩子,另一个是只见了一面的陌生人,就算有血缘关系,但陌生就是陌生啊,这是人之常情。你更宠裴天赐,那么也请你明白,在阿晏的心里也是这样,我们这些养父母,可比你这个所谓的亲生母亲重要多了。   怎么你觉得宋家比不过纪家吗?谁给你的这个认知?不如去查查我们宋家名下的产业,再来说话。”   纪心柔跌倒在地,水云鱼骨汤洒的满地都是,无比狼狈。   她身为纪家女的骄傲,从前让她无往不利的这一点,在神殿和宋家面前,显得那么可笑。   系统欢呼:【Penta kill!】   小宋晏也快哭出来了:“呜呜呜,庄夫人好好啊,我还以为她很讨厌我呢。”   起初小宋晏被裴天落控制,整天嚷嚷着要做神殿的赘婿,那时他随便犯一个小错误,庄雪就恨不得骂他骂出一篇小作文。   他没有想过,她有一天会替自己说话。   裴天落:“公爵夫人无非是在维护宋家和神殿的荣耀,等纪心柔走了,她还会接着骂你的,你放心吧。你只是一个傻子,配不上神女,就是配不上,除非——”   小宋晏:“除非怎样啊?”   裴天落:“除非你很强很强,可以不比神女强,但起码要比当年的我还要强,起码要强过整个宋家,到了那个程度,你在她心里也只是有了追求她女儿的资格而已,就像楚渊这样。但你可是一个连高年级课程都学不来的小废物,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小宋晏:“我不!你当年是怎么变聪明的?我也要变聪明。我可以追不到姐姐,但我不能让庄夫人永远看不起我,我要向她证明,姐姐领养我,没有做错。”   裴天落轻声叹息:“我啊……” 第176章   纪心柔失魂落魄地走了, 她所谓的纪家女的骄傲,在庄雪眼里一文不值。   庄雪挑剔地看了一眼裴天落:“你怎么回事啊?喝个汤都会沾到嘴角,那些用餐礼仪我全都白教你了吗?正好明天是周末, 学校不用上课,我会和礼仪老师一起来教导你。”   系统:【全天下敢这么凶大魔王裴天落的,也就只有庄雪了, 这是真正的猛士!】   裴天落的性格说好听点,那叫睚眦必报, 说难听点,就是小心眼, 特别记仇,庄雪现在骂他骂的怪爽的, 就怕以后被他报复。   不过宋如的黑暗女巫马甲号, 肯定能护住庄雪。   要不到时候想想怎么忽悠庄雪成为我的信徒?宋如可以瞬间降临到信徒身边,保护她的安全, 避免她被裴天落报复。   如果是以往,小宋晏肯定会抱怨,怎么又要上礼仪课程啊?但现在他满心都是干劲, 觉得庄雪是为了他好。   然后就听到庄雪对宋如说:“神女殿下, 您觉得我刚才的提议怎么样,取消您和宋晏的婚约, 让他继承宋家的爵位。”   纪心柔不熟悉南境的政务, 以为裴天落既能当神殿赘婿, 又能继承宋峰的爵位。为了让她趁早死心, 庄雪不介意这样暗示她。   可其实,神殿赘婿不能在帝国担任职务,如果公爵之位真给了小宋晏, 那就只是一个虚名,再也没有如今的实权。   裴天落:“你看吧,我刚才怎么说的。”   小宋晏:TAT   说来说去,公爵夫人还是嫌弃我,变着法地想要姐姐跟我解除婚约。   小宋晏:“我本来也就配不上姐姐,姐姐想要跟我解除婚约当然可以,可是如果姐姐都没有开口,我……我还想赖在这个位置上。我知道即便我担着神殿赘婿的名头,姐姐也只把我当成弟弟,但我就是哪怕只有一个虚名也很开心。”   裴天落安慰道:“没事的,等我们死了,婚约自然也就解除了。”   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   次日是周末,皇家学院不用上课,纪三立于是也外出寻找帮助裴天落换回灵根的辅助灵药。   纪家换成纪四海留在神殿,陪伴裴天落。   听说他在上礼仪课程,纪四海就等在屋外。   察觉到裴天落不想回纪家以后,纪家人没有强逼过裴天落认亲,甚至刻意向他淡化了这件事,没有向他强调,你身上流着纪家的血,我是你的外公/外婆/大舅/二舅/三舅/老舅。   纪三立平常在学校里,完全和裴天落以师生关系相处。   纪四海来神殿,也是应聘上一个职位,叫陪玩。   这是宋如设立的岗位,工作内容就一件事,陪小宋晏玩耍。   小宋晏是四五岁孩童智商啊,整天拘着孩子学习,别再把孩子给学抑郁了,她平常对狄娅也是这样,劳逸结合嘛。   这里是书中世界,又不需要孩子考重点初中、重点高中、名牌大学,学业上的竞争压力没那么大,不必疯狂内卷。   庄雪显然也很认同宋如这个教育理念,看裴天落今天礼仪学的很不错,掐着表,发现到点以后,大手一挥:“玩去吧。”   裴天落并不想玩,这和陪玩是不是纪四海没关系,纪三立、纪四海……所有纪家人,在他眼里都是早就死在虫潮里面的死人,即便不是死人,也是陌生人,他早就不是那个期待家的温暖的傻子了。   裴天落就单纯没什么想玩的,他又不是真正的孩子,做这种事情真的很愚蠢。   偏偏恰好遇到王玄之带着楚渊和宋如一块往这边来,“还是你们神耀帝国的教育理念有意思,这要是搁在我小时候,哪有什么寓教于乐、劳逸结合啊,太傅只恨一天只有十二个时辰,恨不得把我在书房里关上二十个时辰。我可得好好看看,陪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裴天落:“……”   王玄之你这么闲的吗?   小宋晏:“快快快,带他去姐姐给我建的游乐场,羡慕死他!”   裴天落拒绝做这么幼稚的事。   小宋晏:“我的大象滑梯、我的旋转木马!”   还好裴天落有身为反派大魔王的骄傲,不肯炫耀这种事。不然的话,宋如也挺有掉马风险的,毕竟她给小宋晏和狄娅全都整了一套。   在黑暗王国,宋如给狄娅建造的那个游乐场,还被伊卡贝娜拿来向她询问,能否在其他地方也建造这样的大型游乐场,专门用来对外经营。   这有什么不行的,要是收益多了,也更方便兑换羊皮卷碎片嘛。   反正黑暗王国的商场、游乐场,早就开遍了整个混乱大陆。   小宋晏:“那把我的玩具都拿出来,让王玄之眼红一下。姐姐专门给我做了一把水枪,打水仗的时候可爽了,滋滋滋滋滋!姐姐说它就像会冒蓝火的加特林一样酷炫,打起来的时候哒哒哒哒哒的。”   裴天落再次拒绝。   要是放在往常,裴天落肯定直接打发陪玩的人离开了,不过这是宋如的一番心意,他不想让她觉得,自己不喜欢她的安排,所以裴天落问道:“今天要玩什么?”   纪四海变戏法一样,从储物空间里翻手取出一段虎皮筋,笑道:“跳皮筋。”   宋如:“!!!”   可以啊,纪四海,你有点东西啊。难怪能打败一众竞争者,应聘成功,成为神殿特聘的专职陪玩,确实有两把刷子。   这段皮筋,除了材料跟宋如小时候跳的不一样,反正纪家有钱,纪四海随便拿出来的,应当也是极为贵重的妖兽材料。但其他方面,不管是外形,还是柔韧度,甚至就连颜色,看起来都跟宋如记忆里一模一样!   你们古代人也跳皮筋的吗?   纪四海先向宋如行礼,“见过神女殿下。”   宋如正期待地看着他手里的皮筋呢,“不必多礼,你陪阿晏玩就是。”   纪四海向裴天落讲解玩法,“其实很简单的,就是两个人撑开皮筋,然后跳的人遵循口诀和动作来回踏跳。”   宋如脑海里已经开始自动播放:“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这个我真的可以!   女仆正准备去前面撑皮筋,人家动作哪里快得过宋如啊,她人早就站在皮筋下面了,“我来帮阿晏撑皮筋。”   傀儡想对主人好,积极表现,跟婢女抢着撑皮筋多正常呀。   这规则本来就是轮换的,等你一会儿跳完了,你来撑绳子,换我来跳,也很正常,对吧?   楚渊虽然还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宋如想要做什么,他全都跟着做就是了。楚渊站在宋如的对面,和她一起撑开皮筋。   本来嘛,如果按照纪四海的计划里,由女仆撑皮筋,那就让裴天落一个人跳就好了。   可现在换成神女和楚伯爵,总不能把人家俩当下人使唤吧?他情商很高,立刻便说道:“这其实是一个多人游戏,比如说四个人一起玩,两两分组,可以由神女殿下和伯爵大人一组,晏少爷就和——”   纪四海本来想说,晏少爷跟我一组。   王玄之先抢着说:“阿晏和我一组吧。”   王玄之甚至还摸了一把裴天落的头:“阿晏乖,你叫楚渊一声哥哥,我和楚渊情同手足,也叫我哥哥就行了,不过不能叫玄之哥哥,这个只有我家仙儿才能叫。”   虽然不知道裴天落到底想要下一盘什么大棋。   但王玄之自问,他比起当日和楚渊一起伏击裴天落时,又强上许多,如今他和楚渊联手,绝对不属于裴天落+神女这个组合。   裴天落恐怕也心有顾忌,这一次才维持着表面的面子情,不然肯定也像当时那样,直接开打了。   但我管你什么阴谋诡计呢,现在先占点便宜呗,这一头微卷的蓝毛,rua起来还挺爽的。   这绝对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如果不是顾及到宋如在这里,裴天落直接就会取出死亡之镰,和王玄之大战一场,把王玄之刚才竟敢摸他头的那只爪子给砍下来。   你不让我叫是吧?我偏要叫。   裴天落阴阳怪气,学着小宋晏的语气,甜甜地叫道:“玄之哥哥。”   那茶味别提有多浓了。   但小宋晏就是天生可可爱爱、傻里傻气,又不是装的。   裴天落就真是茶里茶气。   并不是鉴茶专家的宋如,都觉得他挺茶的。   宋如:“……”   就还挺诡异的,大魔王你别这样!   这让我以后对着王玄之,还怎么叫出“玄之哥哥”四个字啊。   尽管我在仙凡魔三界,只剩下最后一场戏份了。   但我怕到时候本来该凄婉地向王玄之道别,结果一想到你这么叫他,害我笑场怎么办啊喂?   王玄之恨不得把裴天落的嘴给他缝起来,闭嘴啊你!   都说了全天下只有我家仙儿一个人才能这么叫我。   你敢再叫一声试试?   信不信我立马把你毒哑?   纪四海显然也听说过这位王公子,据说极擅长阵法,而且是一位非常厉害的谋士,国王甚至想要邀请他成为南境的军师,可惜被拒绝了。   那这样的两两搭配就很好了。   纪四海向他们介绍玩法,具体是教裴天落,孩子眼睛看不见。   这也是他特意为裴天落选择的一个游戏,可以锻炼他的其他方面的感知。   人的感知分为很多种,视觉、听觉、嗅觉、触觉、灵觉等等。   裴天落的眼睛,即便是丁芷君,都找不出治疗的方法。   等他以后修炼到高阶,可以动用神魂和灵觉,一样能外放视物。   可第四阶才能外放神魂,即便是天灵根,也还要修炼太久了。   在那之前,如果他的其他感知更敏锐,应该能方便许多。   纪四海引导裴天落的手,慢慢去触摸被宋如和楚渊撑起的皮筋,让他记住两根皮筋之间的距离,记住皮筋目前的高度,接下来慢慢分解动作,“先跨,再缠,勾住左面的皮筋,踩到脚底……两人一组,每跳过一节,就升下一节,如果跳不过的话,就轮换去撑皮筋。”   裴天落学的很快,不过他本身对于这种游戏没什么兴趣,又不舍得宋如撑皮筋太久,反正他又瞎又傻嘛,就装成笨笨的样子,很快就出错了。   他每跳一个动作,纪四海都在旁边鼓励道:“好极了!”   裴天落被淘汰下来以后,纪四海对王玄之说:“有这么一条规则,如果你跳的好,升级是可以选择救队友的,只要再帮队友把他的动作难度翻倍跳一遍就好。”   纪四海转向宋如,“考虑到晏少爷眼睛不方便,为了公平起见,几位都把眼睛蒙起来怎么样?也尽量别用灵力?”   不然纪四海就不是来陪裴天落玩游戏了,他怕的是裴天落直接沦为撑皮筋工具人,毕竟不管是宋如还是楚渊,又或者是这位王公子,都太聪明了。   其他三个人一起在心里说:“蒙起眼睛才不公平,裴天落/宋晏又不是真的瞎!”   不过表面上还是全都笑着同意了。   宋如:【蒙起眼睛、不用灵力又怎么样?我可是跳皮筋小王子!】   系统给她摇旗呐喊:【宿主冲呀!】   王玄之本来可以轻轻松松完成这些动作。   但是!   他一听到纪四海说,能够救队友,就不想再继续往下跳了。   我为什么要救宋晏?   他上次追杀我们到仙宫,把我的阵法砍成那样,光修复就花了一大笔钱。   想让我救他?做梦呢!   王玄之快快乐乐地跳完自己的部分,体验了一把有童年的人是怎么样的,不是像自己幼时,只能被逼着学习仙术经文。   心愿达成之后,他就圆满了呀。   至于宋晏?   换成救裴天落的时候,王玄之非常做作地在跳第一个动作时,就故意跳错了,右手捂住嘴,用一种无比夸张的遗憾语气惊叫道:“哎、呀,怎么跳错了?”   太茶了、太茶了。   这茶味比起刚才裴天落故意叫他“玄之哥哥”不遑多让。   这一局俩人1:1平。   换到裴天落和王玄之撑皮筋,宋如和楚渊来跳。   宋如问:“咱俩谁先?”   楚渊看出了她很想玩,“阿如先来吧。”   宋如:“可以,我先跳过去,你要是跳错了,我也能救你的。”   跳皮筋,我来啦!   在宋如很小的时候,妈妈还没有换工作之前,那时候妈妈是一位老师,就住在学校的教职工家属院里,每天下午一放学,家属院里的小孩子们就在一块疯玩。   她就是那个时候,整天跳皮筋。   像纪四海编的这些动作,对于宋如来说,哪怕蒙着眼睛,也真是不要太轻松。   宋如用一块白色的绢布系在脑后,蒙住双眼,巴掌大的白净小脸上,鼻梁秀挺,红唇如同玫瑰一般娇艳。   人们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眼睛确实总能传达人的情绪,她的双眸有着神明般的高贵和悲悯,一旦遮住它,剩下的便更多是少女的俏丽。   长长的灰发被她随手绾起,扎成一个丸子头,免得影响跳皮筋的时候发挥。   她的身影像燕子一样轻盈,又或者是像蝴蝶,在两股皮筋之间翩翩起舞。   有时她的动作近的就像是在裴天落的眼前。   但宋如跳的太快了,于是很快又接着去做别的动作,又离裴天落很远。   她的脸上始终带着轻快的笑意,裴天落鲜少能见到这样鲜活的宋如。   更何况她还蒙着眼,他的目光终于忍不住贪婪地落在她的身上,免得撞见她的眼睛,便害羞地躲开。   真好看啊。   如果这世上存在美这种概念,那姐姐一定就是美的唯一化身。   原来只是跳皮筋,就可以让姐姐这么开心的吗?   小宋晏:“姐姐本来就很单纯呀,我送她一室萤火虫,她很开心,楚渊送她一束花,她也很开心。她老说我像个孩子,其实她才是最像孩子的那一个。我的意思是,在神女这个身份之外。   其实姐姐当神女当的并不开心,每一次侍奉完天父,又或者是你强迫她去做那些事,她都好累好累的。神女只是她生来的使命,让她不得不如此,可剖开这一层身份,她就是世上最简单的人。”   从某个角度来说,小宋晏真相了。   只不过,真正困扰宋如的,并不是神女生来的使命,而是作为时空管理局任务者,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裴天落一时看的有些痴了。   楚渊又何尝不是呢?   越是接近宋如,越是见到她不同的一面,就越是会被她吸引。   起初他认识她,只知道宋如是一个修炼狂魔,她说武道必争。   后来镇老头还取笑过楚渊,说你们那样一起约定为苍涯国清除兽潮,哪里是谈恋爱啊,更像是什么同袍情谊,又或者是革命友谊吧。   她张扬的像是一团火,也骄傲的如同一轮烈阳,面对任何险境都绝不退缩,遇到危机的时候也极度冷静。   她的热烈,她的温柔,她的孩子气……每一面都好想珍藏。   王玄之也有些怔忪。   明明神女和仙儿长着同一张脸,但真的很不一样。   仙儿天生病弱,永远都是文静的,她的身体虚到,荡个秋千都会倚着缆绳睡着。   他当然永远不会把旁人当做是仙儿的替身。   只是很心疼,如果我家仙儿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一定会比此时的神女更加快乐吧?我要带她玩遍天下间所有好玩的事。   仙儿的残魂自从上一次沉眠,就再也没有苏醒过了。   不过镇前辈说,她是在修炼养魂术,所以才会沉眠的时间这么久。   宋如又一次跳到裴天落的身前,这是最后一组收尾的动作,稍微有些难,可她的速度却更快了。   有几缕秀发调皮地散了出来,垂落在她胸前,随着她的蹦蹦跳跳,伴随着在运动中出了薄汗,而越发清晰的体香,那对玉兔简直像是要砸向裴天落的脸。   她明明穿着这样圣洁的白袍,他却忍不住面红耳赤。   小宋晏骂道:“裴天落你眼睛往哪看呢?流氓!”   裴天落连忙闭上双眼,不敢再看。   楚渊也别过脸去,那张俊颜和裴天落像是一个染缸里染出来的红。   如果这是自家仙儿,王玄之肯定只恨这组动作设计的还不够精彩,不过这是旁人,王玄之也懒得看,百无聊赖地数着头顶的枝叶。   第七百九十二片、七百九十三……   宋如摘下白绢,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压了压指骨,响声清脆,“搞定!”   原本冰肌雪骨似的她,此时染上一层轻粉,还有一种薄汗的水润感,看起来青春靓丽,元气满满,是和平常不那么像的她,但同样也很有魅力。   神女令人尊敬,但也过分冰冷。   这种状态下的宋如,就如同一颗压在枝头的水蜜桃,让人很想摘回家咬上一口。   光看模样就知道很甜。   姐姐一定超甜。   小宋晏再次:“裴天落!吃人是不对的!你不许想着吃姐姐!”   裴天落:QAQ   并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吃,你个傻子,果然还是不懂。   裴天落一度以为,小宋晏懂得什么是情与欲,因为他一向对宋如有着这种出于本能的渴望。   后来才发现,宋晏只是模模糊糊有着本能,然而对于具体操作,就、嗯……反正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就挺弟弟的,弟弟果然还是弟弟,弟中弟那种弟弟。   宋如随手把蒙住眼睛的白绢递给楚渊,省得他再另外从储物空间里翻找白布了,“加油哦!”   本来嘛,这点难度的动作,绝对是难不倒楚渊的。   但是!   偏偏他脸上蒙的白绢,刚刚就用来遮住心上人的眼睛。   美人香汗。   软玉温香。   即便再是君子,能够做到止乎礼,又怎能抑制发乎情?楚渊一时心猿意马。   宋如救了楚渊一次,但规则是只能救一次。   他们这一组在第四级的时候,因为楚渊一个小小的失误,痛失荆州。   王玄之本来就觉得,随便玩玩嘛。   但是宋如那股子认真的劲儿,也激起了他的胜负欲。   本来王玄之打算认真对待,大杀四方呢。   可裴天落发现宋如喜欢跳皮筋,当然挖空心思想要纵着她啊,故意在第一步就出错了,想要赶快输掉,去帮宋如撑皮筋。   王玄之:“?”   王玄之救了裴天落一次。   等换到第二级,裴天落又故意跳错。   王玄之:“!!!”   带不动,真的带不动。   宋晏你他喵的就是故意的。   你就是不想让我好好玩。   你再这样,我可不管你什么阴谋诡异,直接掀桌了!   丁芷君的声音,快得如同一道风一般,“神女殿下,我找齐所有辅助性灵药了!”   宋如松开皮筋,拿出营业状态,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神女了,“我们这就去取回阿晏的天灵根。” 第177章   裴天赐居住在神殿的一处偏院里, 纪心柔和他住在一起,方便照顾他。   圣主和花媚容,都被丁芷君毁了灵根这件事, 他压根都没有对纪心柔提起过。   裴天赐在这一方面很像他那个圣主爹,特别会审时度势。现在他唯一的依仗就是纪心柔,而纪心柔唯一的依仗就是纪家。   如果因为圣主和花媚容的事, 纪心柔跑去丁芷君面前哭哭啼啼,更加惹得丁芷君厌弃, 他们俩可就都没靠山了。   至于什么亲生父母的死活,关我什么事?   我现在唯一有的就是纪心柔的宠爱了, 必须牢牢抓住这一点,她好歹还是一个第五阶巅峰的修士, 好歹还是纪家女。   裴天赐这些天越发孝顺纪心柔, 不仅对她嘘寒问暖,还给她端茶倒水, “娘,我记得您最喜欢喝雪山乌龙茶,快来尝尝孩儿给您冲的怎么样?”   纪心柔才刚刚接过茶杯, 便看到裴天赐砰地倒在地上, 口吐白沫,满脸青紫, 浑身抽搐。她吓得茶杯掉到地上, 惊呼道:“天赐!”   发现裴天赐是中毒了, 纪心柔连忙喂他服下解毒丹。   怎么会中毒呢?裴天赐每天吃的用的, 纪心柔都会经手检查一遍,没有任何问题。   裴天赐神情凄苦,却还是强行挤出一抹笑容:“娘亲, 我没事,虽然当年换子的事并非我的错,我也只是一个婴儿,对这件事根本一无所知,但我到底霸占了天落弟弟十八年的圣子身份,他才是您的嫡长子,他若是记恨我,也是应当的。”   纪心柔:“!!!”   “你是说,裴天落给你下毒?他怎么这么没有容人之量?他现在什么都有了!穿的是九曲灵绸,吃的随便一道菜都是山珍海味,就连调味的配菜都用天罗草,当年老爷取出他的灵根,实属无奈之举,本质上也是为了保护他,后来把他养在海外仙山——”   这番对话听起来可真是熟悉啊。   小宋晏在裴天落的噩梦里听过太多遍了。   裴天赐这种自小泡在权贵圈里长大的“宫斗高手”,栽赃陷害那一套玩得六六的,前世裴天落那种小傻子,怎么能是人家的对手呢?   更何况纪心柔的心,打从一开始就是偏的,遇见这样的事情从来不会去求证,只会先入为主地对裴天赐偏听偏信。   纪心柔:“我去找神女殿下,揭发这件事!让她知道表面上看起来单纯可爱的宋晏,其实如此阴毒!”   裴天赐连忙拦住她,“娘,不要!”   他设计这一出,只是想要纪心柔更加怜惜他,毕竟自己不是纪心柔的亲生儿子,十八年的养育之情,又能维持多久?   但真的闹到神女面前,他可不敢。   先不说谁不知道神女把宋晏当成眼珠子宠?就说他那点手段哪里能瞒得过神女的明察秋毫?也就骗骗纪心柔这种蠢货。   这时候,宋如带着众人,已经走到了裴天赐住的院子里,所以刚才小宋晏才能听到纪心柔的话。   丁芷君鼓掌道:“演技真不错!”那种语气比起表面的夸奖,更像是直白的讽刺。   裴天赐一听到她的声音,就吓得小腿肚子打颤。   丁芷君的灵力,强势地破开房门,“只不过演这种戏,真的毫无意义啊。纪心柔,你稍微动动脑子想想,今时今日,晏少爷是什么地位,裴天赐又是什么地位?晏少爷倘若真想为难他,需要绕一圈去下毒吗?打他就打了,还挑那么麻烦的方法干什么?”   她的神魂一寸寸检索整间房间,很快就在床底下找出被裴天赐藏起来的药包,上面还有残余的毒药,和他身上中的毒是同一种,那药包上只有他一个人的气息和指纹。   证据全都甩在纪心柔的脸上了,这分明是一场裴天赐自导自演的“中毒”戏码。毒性确实很烈,有着致命危险,但也笃定了纪心柔必定会救他。   纪心柔不自觉地抬高了声音:“天赐?”   裴天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我也是吓怕了!宋晏即便现在不杀我,他们很快也还会杀我的,丁芷君把圣主和花姨娘的灵根全都毁了,我亲眼见到的。我没有活路了,我给自己下毒,起码还能死的轻松一点,不必承受那种地狱般的折磨。”   丁芷君:“真是正话反话全都让你一个人给说了。”   纪心柔尚在震惊,丁芷君毁了圣主和花媚容的灵根,便又听到一则惊天重磅消息:“即便真想陷害晏少爷,你也聪明点啊,动动别的歪脑筋,给自己下毒,亏你想的出来,我们就快要取回晏少爷的灵根了,整天好吃好喝的养着你,方便取灵根的操作,怎么会毒害你?”   丁芷君问:“神女殿下,裴天赐方才中的毒,会影响取灵根吗?”   宋如查探过后,说道:“不会,此前我给他吃的药,更多是固本培元。这等毒性还动摇不了他的根基,而且他选的这种毒药,毒性被解开后,对身体几乎没什么损害。”   一听说要剖灵根,裴天赐恨不得刚才服下的是剧毒,起码可以拖上一段时间,想办法逃跑,而不是立时就被剖开。   纪三立利用现成的教材,给裴天落上国文课,“这就是语言的奥妙,你看,同样是一件事,当年圣主在你尚在襁褓之中,就强行抢夺你的天灵根。放在纪心柔的口中,就是‘当年老爷取出他的灵根’,这个取字用的妙啊,感情色彩一下子就变了,好像他真的是为你好一样。但是正常人会怎么陈述这件事?”   方才见到丁芷君一路飞奔回神殿,众人猜测到是要给裴天落取回天灵根了,因此全都赶来神殿围观。   小宋晏的国民度太高了,国民缘也特别好,在没有爆出他就是裴天落这件事前,小宋晏就是国民弟弟,很受大家的喜欢。   神女闭关修炼,民众遇到不平事,去皇家学院找小宋晏,都能解决,别看人家傻,但是也有另一种聪明,“我是傻,但国王、骑士长、公爵宋峰他们不傻啊,请他们主持公道不就好啦?”   他在民间的呼声一向很高。   当日大川庄对外转播天灵根裴天赐消灭虫潮一事,全民跟着吃到了十八年前圣堂换子的真假千金惊天大瓜。   众人有多气愤圣主这令人发指的行径,就有多心疼故事里那个真千金。有多厌恨鸠占鹊巢的裴天赐这些年做的那些违法乱纪的恶事,就有多期待真千金能强势归来,打脸裴天赐。   全民轰轰烈烈地寻找真千金,结果却发现要找的人就是他们亲眼看着长大,在所有民众的一路疼爱之下长大的国民弟弟。   他们对真千金的怜惜,有了对小宋晏喜欢的加成,当场就不停翻倍。   小宋晏怎么这么惨啊?看起来那么阳光,每天都像小太阳一样,把温暖洒向全世界。他们谁没有受过国民弟弟的恩惠?当然,你可以杠,小宋晏的一切都是神女给的啊,可换另一个人站在他那个位置上,能做到像他这样吗?   比如,裴天赐就是圣堂圣子,一年前南北两境尚未统一时,他的身份和小宋晏这个神女弟弟不相上下吧?裴天赐干的又都是什么事?   一想到小太阳小宋晏,原来这么惨,一出生就被亲生父亲夺去天灵根,被圣主活活害死,被害的又瞎又傻,不知道怎样漂洋过海成为孤儿,在孤儿院受尽欺凌。   他明明经历了那么多苦难,比世间所有人还要更惨,却仍旧不改一颗赤子之心,还努力地救别人出苦难的泥沼。   更别提在这之外,还有拯救世界的大英雄这一重身份加持。为了对抗虫潮,小孩伸出胳膊就往楚渊的剑上划的那一幕,还印在所有人心底。   现在大家心里的小宋晏,一共有三重光环加成。   第一,国民弟弟。   可可爱爱,傻里傻气,赤子之心,救苦救难。   第二,真千金。   被圣堂一家迫害的惨到不能行,但凡是一个三观正常的人,都恨不得亲自上场替他主持公道。   第三,天灵根大英雄。   是真正的英雄,不是裴天赐那种狗熊,是不居功,不抢功劳,只要能消灭虫潮,哪怕自己在这件事里隐身也不在意,把血抹在楚渊的剑上,让楚渊去做这个大英雄。   国民弟弟+真千金+大英雄这三重光环叠加,谁不爱小宋晏呢?如今他在民间的呼声仅次于神女。   裴天落觉得他的生活比起从前没什么变化,那是因为他规律到只固定神殿和皇家学院两点一线。   但凡他走上街头,就会发现如今最受人们追捧的就是他了。宋晏后援团的粉丝不要太多!街头巷尾传唱的都是他的故事,还有粉丝整天拿着应援语,到处为他打call.   当时寻找真正天灵根修士,已经是民众自发的行为,这次宋如要帮裴天落取回灵根,需要用到的辅助灵药,真的是全民齐上阵,好多人拖家带口到处收集,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集齐,可不仅仅是纪家的功劳。   毫不夸张地说上一句,他现在就是神耀帝国的顶流,仅次于宋如的那一种。即便是按照书里的剧情,裴天落这个阴谋家用尽各种各样的手段,抢夺神女的光彩,想要成为百姓更加信任、天父更加倚重的神使,以取代神女的地位,他最终做到的程度,也比不上现在。   一个是刻意经营,就像砸大钱不停买热搜,但买热搜是买不红的啊,你整天挂在热搜上,还会讨人嫌弃,败路人缘。   另一个是天然受到所有人的喜欢,小宋晏平常乐于助人,热心公益事业,可不是炒的人设,而是人家就是那样子,多年如一日。真假千金的狗血故事自带话题度,再加上天灵根对抗虫潮,拯救全世界,和所有人的生命安全息息相关,是民生大事,也是国之大事。   所有的元素全都撞在一起,他不火,谁火?   不需要买任何热搜,每一个民众都是他的自来水,自发地为他打call.   眼下听到纪三立这样问,大家全都抢答。   “这题我会!圣主抢走晏少爷的天灵根!”   “圣主夺取晏少爷的天灵根!”   “圣主剖开晏少爷的天灵根!”   “裴天赐霸占晏少爷的天灵根!”   “圣主掠夺晏少爷的天灵根!”   ……   大家都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纪三立总结道:“词语本身就是自带感情色彩的,抢、霸、占、掠、夺、剖、剥,这些词才是对当年那件恶行的精确形容,没有谁会像纪心柔那样,轻飘飘地用一个‘取’字。”   纪心柔又感受到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就像当时在志愿者团队里一样,比那时更甚,在场的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活活淹死。   可比这种个人的羞愤更加重要的是,神女要剖开天赐的灵根?   不!天赐才只有第三阶,强行被剖出灵根,今日必死无疑!   纪心柔跪在地上,冲着宋如猛地磕头:“神女殿下,求求您了,不要伤害天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这个当母亲的,没有教好自己的儿子,我愿意做出一切赔偿,如果一定要取的话,请取我的灵根吧!”   向来好脾气的小宋晏,总能被纪心柔轻易激怒,“她凭什么啊?”   一想到前世纪心柔也这样逼迫裴天落,小宋晏就觉得心疼死了。   他一个熊抱抱住裴天落,“呜呜呜,落落不哭,她不疼你,我疼你!我们不要她这种妈妈。”   裴天落:“?”   裴天落十分嫌弃地推开小宋晏:“鼻涕和眼泪别蹭我身上,你对我到底是有什么误解啊?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小可怜。你以为我是谁?你现在把我尊名背一遍,让我听听,我看看你是不是从来就没记住。”   他在识海空间里,为小宋晏播放前世的这一幕画面。   裴天赐这时候是被逼的狗急跳墙,匆匆忙忙之间,设的陷害裴天落的局非常小儿科,但是前世,这可是精心谋划的。   那时裴天落因为救世的天大功劳,在民间有了一定的呼声,圣主不得不封他为新一任圣子。   裴天赐觉得,他抢走自己的圣子之位,早就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裴天赐精心谋划了一场下毒,那是在一场贵族的宴会上,就在裴天落十八岁生日宴上,不光有他中毒,还有许多其他贵族也中毒了,里面就包括想把裴天落当成娈童的那个贵族老男人。   所有证据全都指向裴天落!   裴天赐当时也是像这样,哭着说:“弟弟,我知道你不懂父亲的苦心,父亲当年让我来暂代这个圣子之位,对外宣称我才是他的嫡长子,是因为仙人为你推算过,你在十八岁之前,不能暴露身份,否则将会有性命之灾。   你看,如今一切都按照父亲的计划在走着,我把圣子之位还给你了,你什么都有了,我什么都没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放过我?这些叔叔伯伯,他们又有什么错,无非是嘲笑过你几句吧,你才刚一当上圣子,就要取人性命?”   那时在裴天赐的恶意陷害下,裴天落在众人心中的形象,就是表面上装傻,其实心机深沉。   裴天赐陷害他偷东西,偷的还是纪家人的遗物。   裴天赐陷害他欺凌弱小,明明裴天落是想救人。   裴天赐陷害他抢占民女,明明是他约裴天落过去。   ……   凡此总总。   在纪心柔眼里,裴天落是比裴天赐更加邪恶一百倍的存在,那么,他下毒害人也就不稀奇了。   圣主倒是能看出裴天赐的陷害,不过杀裴天落,正合他意。这孩子天生一双不祥的紫眸,打小就不合他的眼缘。圣主看见裴天落的第一眼,就有一种直觉,这孩子以后会推翻他的统治。   如今裴天落成了圣子,但当年换子的真相被掩埋了很多。   众人都以为裴天落和裴天赐双双都是天灵根。   没有人知道,裴天赐的天灵根,是抢的裴天落的。   为了抵抗虫潮,圣主不光放光了裴天落所有的血,此前还一直让他修炼,他没有灵根,当然无法修炼,但裴天赐身体里的灵根,就是裴天落的啊。   圣主安排他们两个一起修炼,对外说的是天灵根对天灵根有加成。   这些拙劣的谎言,能瞒得住裴天落一时,未必能瞒得住他一世。   更何况,随着修为的增加,裴天落越来越聪明了。   他意识到圣堂没有人真正欢迎他,所有关于家的温馨,都只是圣主口中编织而出的谎言。再也不去做那些拙劣地讨好家人的事,他越来越沉默,脸上也没了刚回圣堂时的笑容。   那天裴天落去消灭虫潮,圣主其实是恨不得他直接死在虫潮里的。   圣主甚至还故意借故调走了所有护卫,不让他们去寻找裴天落,想要他因为灵力耗尽、鲜血流尽,和虫潮同归于尽。   但那孩子从尸山血海里爬了出来,圣主永远也忘不了,当时裴天落看向他的眼睛,紫眸里的光芒浓郁到像是会流动的毒液。   像是已经知道,亲生父亲想要害死他了。   万一他以后查出来,裴天赐身上的天灵根,其实是我从他身上剥下来的——   我和裴天落没有父子缘,终有一天会反目。   那么不如先下手为强!   正好裴天赐搞出来的陷害,可以给圣主一个杀了裴天落的理由。   听闻圣主大义灭亲,要杀裴天落,纪心柔这才慌了,“天落好歹是纪家留在世间唯一的血脉!”   裴天赐:“倘若外祖母还在世,亲眼看到他这样视人命如草芥,巴不得亲手斩杀他!”   圣主也安抚道:“心柔,你身体这么好,我们可以再生一个,一定好好教导他,不让他步天落这孩子的后尘。此次有这么多贵族,死在他的毒手里,倘若我不为大家主持公道,恐怕众怒难平。”   圣主杀死了裴天落。   第二次。   再一次。   圣主两次杀死了这个儿子。   第一次是他刚出生时。   第二次是他十八岁生日时。   裴天落继承邪神的力量重回人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亲手剖开裴天赐的灵根。   那时纪心柔也是像现在这样,跪在裴天落的面前:“天落,求求你,放过天赐吧,你已经这么强了,要灵根也没什么用啊,你若真的想发泄,不如剖开我的灵根,让我来替他。”   裴天落一袭华丽的紫袍,闲闲地坐在一张木椅上,普普通通的木椅被他坐出了王座的感觉,他的肤色苍白到好似常年不见阳光、刚刚从上面有着倒十字架图案的棺材里苏醒的吸血鬼,那张脸漂亮到就像他眼眸里妖异的紫光。   他一只手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说:“是吗?真有意思啊,从来只听说过儿子跪母亲,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亲生母亲反过来跪儿子,但凡我心里还有一丝对于家人的念想,你这行为何其诛心?亲生母亲跪儿子啊,世上有几个能受得了这种逼迫?不过还要谢谢你,谢谢你们亲手抹杀了我对于家人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你的灵根不想要了?我成全你。”   黑雾从他修长白皙的指尖中飞出,包裹着纪心柔,撕毁她的灵根,纪心柔发出疼痛的呼喊声,而裴天落只是微微一笑,就像是从前纪心柔从前带着他去听高端音乐演奏会,却嘲讽他听不懂时,她脸上带的那种微笑。   这不就是世间最动听的乐音吗?   痛苦和绝望才能浇灌出最美丽的花。   鲜血和死亡弹奏出的是最美妙的音乐。   裴天落从来就不是什么小可怜,他是灭世大魔王,那些仇,他全都亲自报过了,圣主、花媚容、裴天赐、纪心柔……一个也没放过! 第178章   裴天落继承邪神的力量, 从传承记忆里知道,同一时间只会有一个天灵根修士,根本不可能存在圣主说的那样, 两个儿子都是天灵根。   更加不可能是,裴天赐的天灵根能够辅助裴天落修炼,压根没有这种说法。   只有一种可能, 那原本就是裴天落的天灵根!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一切,为什么裴天赐明明也是天灵根, 圣主却坚决不肯让他去解决虫潮。   为什么圣主明明非常讨厌裴天落,却伪装成慈父的样子, 一定要把他找回来。   因为普天之下,只有裴天落一个人是真正的天灵根修士, 只有他才能解决虫潮的灭世危机。   关于前世, 裴天落唯一不明白的只有一点,圣主明明不是他的对手, 他去杀圣主的时候,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能够禁锢他的法阵, 从何而来?否则他根本不会被圣主抓到神殿, 最终走到和宋如同归于尽,灭世那一步。   邪神的力量很不稳定, 刚刚继承邪神的力量时, 裴天落短暂地拥有了第五阶的实力, 能够压制纪心柔, 当着纪心柔的面,废了裴天赐的灵根。   那个时候他还不是圣主的对手,后来邪神力量波动, 裴天落实力下降,是靠他自己完成邪神晋升仪式,成为真正的半神阶,圣主理应无法胜过他。   或许在圣主背后,还站着一位更可怕的强者,只可惜裴天落重生以来,查了四年,都没有查到,那个神秘强者到底是谁?   神秘强者会威胁到姐姐吗?   这是即将赴死的裴天落,唯一担心的一点。   好在,他已然破解了圣主那个禁锢法阵,还连带着许多别的玄术,全都跟那些遗产,一起留给宋如了。   这是一道很简单的选择题,比起什么虚无缥缈的绝世强者,姐姐一定更加讨厌见到我。   更何况,姐姐那么强,天父又是这个世界本源之力的外在显化,没有我在暗中挑拨姐姐和天父的关系,姐姐和天父一起联手,不管圣主背后是什么魑魅魍魉,都掀不起任何风浪。   还有楚渊,我也给楚渊留下适合他的剑法,他变强,也更能守护姐姐吧,会比我守护的更好。   王玄之,也有几个阵法给他,他和楚渊是好兄弟,应当也会助姐姐一臂之力。   谁都比我好。   小宋晏超无语:“我们自己的姐姐,自己守护!裴天落你就不能打起精神来吗?干嘛整天只想着死啊死的。”   裴天落只是轻声一笑。   因为我本来就该死啊。   ****   其实帮裴天落取回天灵根,并不是原书剧情。   从一个任务者的本分出发,这不是宋如该干的事。   可是小宋晏又有什么错呢?庄雪又有什么错呢?国王又有什么错呢?那么多无辜的人,难道都要陪着裴天落一起毁灭吗?   宋如想要尝试另一种可能。   结果却被纪心柔阻拦,尽管和这个人沟通起来很困难,宋如还是解释了一句:“我挖你的灵根没有用啊,我是要取回原本就属于阿晏的天灵——”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纪心柔干脆利落地伸出右手,往眉心一拍,瞬间自废所有修为,口吐鲜血,“如果灵根不够的话,我愿意自废修为!再加上我这一双眼睛,求神女放天赐一马,他还是个孩子。”   宋如黑人问号脸。   裴天赐比裴天落还大,妥妥地年满十八了,你跟我说他还是个孩子?   而且自废修为这种事,为什么你要做得好像英勇牺牲一样,正常人谁会自废修为啊!   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啊,哪个能够修炼到第五阶的人,不是历经千辛万苦才……哦不对,等等,纪心柔好像是没吃过什么苦,毕竟纪家太宠她了。   难不成你是想自废修为、自挖双目,用舆论来逼迫我吗?   你以为大家会说:“人家裴天赐的母亲都自废修为赎罪了,就别再非要挖出天灵根了。”   快清醒一点啊,这和从前裴天赐打断别人的腿,你也自废双腿,就能博得旁人的同情、受害者的原谅不一样。   只有天灵根才能克制虫潮,这可是和世界会不会被毁灭有关的大事!   宋如是亲眼见识到人类物种多样性那种震惊和疑惑。   丁芷君则是整个人都出离愤怒了。   纪心柔的动作太快也太突然,哪怕丁芷君就站在她身边,都没办法拦住她。   丁芷君高高地扬起右手,响亮的一巴掌,狠狠地打在纪心柔的脸上,“你凭什么自废修为?这是你自己修炼出来的吗?这是整个纪家,倾尽所有人之力,为你寻找修炼资源,才把你硬生生地堆到第五阶,当初那颗破境丹,连你爹都没舍得用,特意留给你,你、你真是要把我给活活气死!”   纪心柔抱着她的大腿哭诉:“娘,天赐什么都没了,他需要我,如果我不向着他,他就一无所有了。”   丁芷君直接把她踹开:“你滚、你给我滚啊,有多远滚多远,我没你这样的女儿,纪家没你这样的后辈。你这修为废的好,把我心里对于女儿的那最后一点情谊,全都抹杀了一个干干净净。我丁芷君今日与你恩断义绝,以后再无母女关系!”   宋如揉了揉眉心,跟纪心柔这种完全自说自话的人打交道,是有那么一点点辛苦,“你自废修为,跟我要取回阿晏的天灵根,这是两码事。你顺一顺这个逻辑关系吧,倘若不为阿晏取回天灵根,就无法消灭虫潮,可能在你眼里,裴天赐大过一切,他的命比全世界加在一起都高贵,就该拖着全世界给他陪葬。但抱歉,在我眼里,在我们所有人眼里,都是黎民苍生更重。”   丁芷君原本一脚踹开纪心柔,这时候又重新拽回来她,“储物戒指、本命灵剑,你身上所有的一切,除了你穿的这套衣服我送你了,别的你全都还给我!”   纪心柔这时候才感到害怕:“娘,你真的不要我了?”   她敢自废修为,无非是知道纪家人宠爱自己。   即便她没了修为,也还是纪家的掌上明珠。   丁芷君:“你以为我跟你说着玩呢?”   她拿走纪心柔身上所有的宝物,再也不肯多看她一眼,就像她是什么垃圾一样。   纪心柔吓得哭喊:“娘!”   丁芷君十分冷漠。   纪心柔又转向纪家其他人:“爹爹!哥哥!”   然而,没有任何人理会她。   直到现在她还执迷不悟,这彻底寒了所有人的心。   于公,正如宋如所说,只有取回天灵根,裴天落才能拯救世界,这攸关天下苍生。   于私,裴天落才是真正的纪家血脉啊!她却为了保护裴天赐,宁愿自废修为,也要拦着裴天落取回他自己的天灵根。   纪心柔这一生,其实没有什么为人所称颂的功绩,前半生是纪家唯一的女儿,天之骄女。后半生是圣主的妻子和圣子的母亲,受人唾弃。   昨天庄雪把她身为纪家女的骄傲击溃,今天她就彻底失去了这一层身份。   纪心柔已然一无所有。   圣主和花媚容被废了灵根,应当都死了吧。   他们马上要杀了裴天赐。   爹爹和娘亲不要我了,哥哥也不要我了。   我还失去一身修为,眼睛也瞎了,到底该何去何从?   宋如的掌心,飞出莹莹的白光,铺开那些辅助性灵药,组成一个法阵,裴天赐被绑在法阵的一端。   宋如对裴天落说:“阿晏,你躺在另一边。”   裴天落依言躺了下去。   法阵散发出奇异的光芒。   这个画面并不是大家想象当中的那样,宋如拿着一把尖锐的刀,刺入裴天赐的体内,完整地剥离天灵根,然后重新像缝衣服那样,缝进裴天落的体内。   还要感谢神奇的伊卡贝娜,给了宋如启发。   伊卡贝娜所有的魔法,都是和逻辑、法则相关。   比如她给鲛人的魔法,“用你最珍贵的,交换你最需要的。”   这不是外科手术,而是全宇宙通用的一种规则。   或许听起来很难理解,但她那种魔法本来就是接近神明的层次,就像人们或许轻易就能理解什么是重力,但大多数人可能永远也理解不了,光既是粒子又是波。   宋如用的这个魔法逻辑叫做——取回属于你自己的东西。   这一幕在所有人眼里都宛如神迹。   大家甚至还没有看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圣袍少女掌心的白光越发耀眼,她那张清丽绝美的面容上,带着神明垂眸看向世人的悲悯,一双灰眸剔透而高贵。   裴天赐如同被烈火灼烧一般,痛苦地嘶吼着。   裴天落却像是被和煦的光温暖地包裹着。   宋如在心中吟诵完这一段终极禁咒的最后一句,天灵根已经完整移回裴天落的身体里。她笑道:“迟了十八年,总算物归原主。”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听到神女说“物归原主”这四个字,在场的所有人就忍不住热泪盈眶。   这个孩子,明明是真正的天灵根,明明出身高贵,本该是圣堂圣子,未来会成为流传千古的一代明主。   却经历坎坷,命途多舛。   被亲生父亲挖去灵根,被杀害,变得又瞎又傻,流落在外,在孤儿院受尽欺凌。   他本该如同曜日一般辉煌。   如今,神女拨乱反正。   神女一直就是正义的化身,每一次她都为正义而战。   小宋晏这孩子,终于迎来人生的曙光。   有人低低地啜泣,也有人忍不住哭出了声:“明明是大团圆结局,但我就是忍不住想哭,第一次觉得物归原主这四个字,真的太好哭了。”   裴天落在那一瞬间,察觉到了双眼的刺痛感。   他是个瞎子,天生就是瞎子,眼睛从来没有任何知觉。   可是此时此刻,他却被耀眼的光闪痛了眼睛。   即便是前世,裴天落也没有治好自己的眼睛,只不过贵为堕落神主,他实力太过强大,使用神魂就能探查一切,比眼睛看的清晰一万倍。   裴天落的眼睛里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单纯是被强光刺激的。   裴天落难以置信地收回了神魂之力,可仍旧能够看到那一道亮到刺眼的光。   我能看见了?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有一双温软的手,抚过他的额头,为他戴上一块白绢,暂时遮住那些光芒。由于没有外放神魂之力,又被遮住了眼睛,裴天落这时候什么也看不到,一片黑暗之中,那道女声便越发清晰:“阿晏,眼睛有感觉了对吗?你的眼睛现在还很脆弱,不能看强光,稍后我为你涂抹一些药物,慢慢会恢复光明的,最近你就先遮住眼睛吧。”   我的眼睛真的好了!   姐姐给我的,全是姐姐给我的。   我却把她变成了傀儡,我是个混账,我该死!   小宋晏也很激动:“落落,我感觉好像变聪明了一点,我现在能背出九九乘法表!一句也不出错的那种,好简单啊,为什么我以前死活都背不出来?”   小宋晏问过裴天落,他是怎样变聪明的?   一点、一点变聪明的。   圣主当初强行剥开天灵根,损害了他的识海。   随着他的修炼,那些被损害的识海,慢慢复原。   倘若是其他人,识海被毁,一辈子都没有重新复原的机会,但裴天落到底和寻常人不一样,他是天灵根,是原本的天命之子,是真正的气运之子,是这个世界所钦定的新神。   裴天落如今是很强,但他这种强帮不到小宋晏,如果强行把他的实力注入到小宋晏的识海里,只会撑爆小宋晏,最好的结果就是,小宋晏被裴天落吞噬。   宋如做的又不一样,她是用非常温和的手段,帮助裴天落和小宋晏拿回天灵根。灵气在小宋晏的识海里缓缓冲刷,其实就和前世裴天落一点一点地修炼所类似,只不过这是足足到第三阶的修为。等这种冲刷彻底完成,小宋晏会越变越聪明。   裴天落笑了一笑:“你就是我啊,你本来就很聪明。如果今天不是姐姐帮我们取回天灵根,可能你永远都没办法变聪明。因为我的实力已经上去了,你没办法再用我前一世的老方法,通过和裴天赐一起修炼,慢慢变强。所以你之前问我是怎么变聪明的,我没有告诉你,怕让你知道没希望以后,打击到你。你会越来越聪明的,当然这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小宋晏呜呜地哭着:“落落,我保证就算以后变聪明,也绝对不跟你抢身体,你不要吞噬我,让我慢慢长大吧,我想陪在姐姐身边,哪怕你一直用着这具身体,只是让我通过你看看她都好。”   裴天落:“不用担心,没事的,我不会吞噬你的,反正咱们俩很快都会死的。”   小宋晏:“……”   你每次安慰人听起来都还不如不安慰!   裴天赐无法接受这一切:“我的灵根,我的修为!”   纪心柔却很欣喜:“天赐,你还没死。”她跪在地上,噗通、噗通地磕头,“谢神女开恩!”   宋如并没有开恩,直接把纪心柔和裴天赐驱逐出神殿。   纪心柔什么也看不见,慌张地抓住裴天赐的手:“天赐。”   裴天赐狠狠地把她甩开,“滚啊!别跟着我!”还觉得不解恨,又狠狠地踹了她几脚,“你以为我之前为什么对你那么好?还不是看在你是第五阶修士,又是纪家女的份上!你现在跟我一样,什么都没有了,还比我又多了一条‘眼盲’,你只会成为我的拖累,有多远滚多远吧!”   纪心柔不敢相信,这是她一手宠大的孩子,跌倒在地上,撞得浑身是血,还想跟上裴天赐的脚步,可惜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到处摸索,“天赐!天赐?”   裴天赐才刚刚摆脱纪心柔,就看到一个人狞笑着向他走来,左臂空荡荡的,“裴大少爷,还记得小民吗?”   裴天赐显然已经不记得了。   独臂男:“我曾经和你一同进入一个秘境,在里面得到了传承,你没有得到传承,就来抢夺我的,那是一门双手剑法,你抢走剑法还不够,怕我以后再修炼,就把我的手臂砍了一条,你说日后世人提起双手剑,只能记得你裴天赐一个人的大名。”   那门剑法修炼起来很辛苦,裴天赐只练了两天,就把它扔到一边了,所以也完全忘记独臂男了。   裴天赐跪下来哀求:“壮士,我知错了,求你放过我吧!”   独臂男:“我要的并不多,你当日是怎样砍去我的手臂,我也怎样砍去你的。”   他脱去上衣,对着那道伤口,和裴天赐身上比划了一下,右手扬起剑,狠狠地砍了下去。   鲜血四溅,裴天赐疼的几乎要晕过去,一阵尖叫。   独臂男耸了耸肩,拎着裴天赐带血的左手臂,拿在手里转啊转的:“你当时把我的手臂切去喂狗了,我想你的手臂应当狗也不吃,我直接拿去剁碎好了,算是两不相欠,走咯。”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头,裴天赐从前做过的恶事,又何止这一桩呢?   排队等着他的人还多着呢。   裴天赐真的做过太多孽了。   丁芷君眼看着这一幕,忽然对所有人跪了下来。   大家都不理解:“前辈?”   丁芷君:“我一生自诩清正,其实只是一个笑话,我一直都在包庇裴天赐,倘若我真能做到我心如剑,我早就该直接斩杀裴天赐,和圣主大战一场。”   人无完人。   怎能苛责丁芷君至于此?   那时裴天赐不仅是纪家唯一的血脉后代,而且圣主还是南北两境第一强者。在没有得到沧溟剑君的传承之前,倘若丁芷君与圣主决战,必死无疑。   所有人都扶丁芷君起来,那里面就包括刚才那个独臂男,倘若不是纪家在后来帮助他,他也活不到现在。他确实憎恶圣堂,但并不一竿子打死纪家。   丁芷君却摇摇头,继续说道:“我一直到处游历,自以为眼不见为净,其实只是在逃避自己的责任。我曾坚定地告诉师父,我要成为第一个剑客,其实不知不觉间早已沦为第二个剑客。”   她挥剑斩断长发:“我,丁芷君,今日削发明志,在此立誓,纪家所有丹药产业,日后分文不取,我毕生所学所有剑法,都将对世人倾囊相授。我将会开一家武馆,名为晏堂,免费教授所有人武学。如若违背此心,下场犹如此石!”   一块巨大的石头,在她掌心崩裂,化为湮粉。   丁芷君的修为,在这一瞬间进阶到半神。   宋如:【是发宏愿!原来神耀帝国这个小世界,也能发宏愿进阶啊。】   系统:【这也太不划算了吧?丁芷君本来就在第五阶巅峰待了许多年,隐隐触碰到半神阶的门槛,得到沧溟剑君的传承之后,她已经慢慢突破了那层瓶颈,真正有第六阶实力,不然也不能秒杀圣主。丁芷君想要进阶半神,只剩下水磨工夫。相对于她漫长的寿命而言,那一点需要耗费的时间简直不值一提。这样都要贷款进阶?她亏死了,天道血赚啊!】   系统是机器人,它的考虑往往从数据出发。   面板上的数值看起来不划算,但这是丁芷君自己的人生,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宋如轻笑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纪开元、纪一鸣、纪二白、纪三立也跟着立誓,削发明志。   不过他们压根都没到神明层次,天道是不会给他们贷款的。   他们父子四人立誓就是个视觉效果,不像丁芷君那种发宏愿立誓,跟天道之间直接签订契约。   纪家父子以后做不到自己立下的誓言,最多就是道心受阻。   但丁芷君倘若敢违背自己的誓言,天道是可以直接降下天罚的。   所有人一同看向纪四海,纪四海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我这一头茂密的长发啊,并不想当纪光头,晏堂我当然可以一起搞,但是剃光头这种事,你们自己玩,别带我,行吗?”   全场一起大笑,气氛活跃了起来。   丁芷君从来没有逼迫过裴天落认亲,察觉到他的抵触之后,她都极少在他面前出现。   她从不以裴天落的外祖母自称,但晏堂的晏字出自哪里,人人一看便知。   纪家财力雄厚,丁芷君一心要搞慈善事业,晏堂风风火火地开设起来了,转眼之间就在南北两境开设了许多分店。   晏堂不仅免费给所有人治病,免费教授所有人武学,还给乞丐提供住所和食物,帮助他们学习生活技能,完成再就业。   一个瞎眼的女人走在街上,浑身又脏又臭,不知道多久没有洗澡,披头散发,看起来比所有乞丐都狼狈,好心人指点道:“别在街上乱晃了,去晏堂,求他们收留你吧。”   她喃喃道:“晏堂是哪里?”   “就是纪家人开的啊,你去——”   话还没说完,就见到那个女人慌忙逃走,仿佛身后有恶鬼追着。   纪家早就不要我了。   这些天,纪心柔食不果腹、衣不遮体,体验到了贫穷和痛苦的滋味。她一次次开始扪心自问,是我做错了吗?可她思索不出答案。   就在这时,一个麻袋迎面套了过来,是人贩子!   宋如治下的神耀帝国,其实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然而罪恶是消灭不完的,这世间永远都有救不完的苦难,她不可能一个人就把全世界都变成天堂,强如灰袍大贤者,也只能镇压瓦洛城一处的罪恶。   这些人贩子行踪极为隐蔽,专门挑那些没有户籍的乞丐下手,而且只在偏远的地方抓人,运输走的是水路。在航海技术不发达的如今,沿着外海走水路,几乎就是法外之地。   纪心柔吓得尖叫,不知道他们要把自己带到哪里。   人贩子直接将她打晕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有一只又肥又腻的大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的,她什么也看不到,失去视觉以后,其他方面的感知便更加清晰。   他撩开了她的裙子。   纪心柔:“救命!”   她越叫,那个人贩子笑的就越得意:“没想到你这乞丐,身材还不错啊。”   那具肥胖的像是要流油的身体压了上来。   其实这人贩子修为很低,不过第二阶,放在从前,她一剑就能斩杀。   为什么我要废掉自己的修为?   她奋力地挣扎,可那人贩子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样,根本推不开。   好恶心啊!真的好恶心。   纪心柔恨不得去死,哪怕死了也好,只要能躲过这种恶心的事情。   可那人贩子死死地禁锢着她,根本不给她寻死的机会。   就在这时,利箭破空的声音传来,“抓到这帮人贩子了!”   是神殿的神职人员。   纪心柔冲向水盆,疯狂地用那些水,清洗着刚才自己身上被触摸过的地方。   外面有几道声音,听起来都有几分熟悉。   一道声音说:“你女儿研究出来的追踪方法还真好用,要不是她,咱们这次又要让这些人贩子溜走了。”   另一道声音说:“还是孟兄断案如神,要不是有你的案宗和推理,光有追踪手法,也抓不到人啊。”   第三个人说:“好了,程虎、孟辉,你们就不要互相谦虚了,这次你们全都居功至伟,不管是程虎程樱父女,还是孟辉老兄,我都会如实向神殿汇报你们的功绩,神女定会论功行赏。”   紧接着,他们所有人一起说:“贤侄女来了!”   程虎:“樱樱!”   “程樱啊,你这次又立了大功,我看你这升官的速度,马上就要是我们这些叔叔伯伯辈的人的上级咯,你怎么这里厉害,跟我们分享分享经验呗。”   少女的声音娇俏而甜美:“这个追踪手法,就是那天神女去晏堂开讲座啊,我听她讲圣术原理,受到了启发,连夜想到的这个方法。”   孟辉:“还是你脑袋瓜子好使,你可以申请专利了,以后谁使用都要给你一笔钱。”   程樱:“我昨天申请过了,对所有神殿神职人员免费开放版权,你们以后都可以用。我来取回我的箭,刚才远远地用神魂感知到有人贩子对一个女子意图不轨,急得我直接射箭杀了他。”   门打开了,纪心柔还趴在门边哇哇大吐。   她眼睛瞎了,看不见旁人。   别人却能认出她,哪怕她模样再是狼狈,众人还是认出了她是谁,同时一愣。   孟辉:“纪嫂子?”   程樱:“纪心柔!”   程虎:“晦气,早知道是她,你还不如别射箭救人,当年裴天赐把你害得……”   程虎说不下去了,他是个七尺大汉,但只要一想起女儿从前的遭遇,就忍不住掉眼泪。   纪心柔总算是知道,这道声音为什么这么熟悉了。   因为当年程虎一直要圣堂还自家女儿一个公道,甚至还想偷偷抓住裴天赐,把他先阉再杀,替女儿报仇。   意图谋害圣子,当然是大罪,程虎被下了大狱,纪心柔就没有关注过了,不知道程虎被纪家人救了出去。   她那时候以为,赔个小姑娘很多钱,又有纪家的不传秘法作为赔偿,程虎还一直来闹,是程虎不识抬举。   可是今时今日,当她险些被人贩子侵犯,才懂得那时的自己有多么可笑!哪个女孩子遭遇了这种事,是赔点钱就能缓过来的?这是一辈子的噩梦,也有可能走不出来直接抑郁自杀。   裴天赐到底是什么样的恶魔啊?为什么他可以对纯洁善良的小女孩做出这种事!那时候程樱才多大?   偏偏是程樱救了我。   偏偏是我曾经最对不起的人。   正义、公道,为什么这么重要?   为什么神女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纪心柔好像有一些懂了,当她站在程樱的位置时。   纪心柔边吐边哭,向程樱道歉,语无伦次道:“对不起、谢谢你……都是我的错,我真的该死,我为什么要不问青红皂白,就偏宠裴天赐?”   程樱向后退了一步,冷声一笑:“裴天赐,我阉了他,也亲手剁了他,你迟来的道歉没有任何意义。”   程虎拽着女儿离开,“和这种人多说一句都都让我恶心。”   纪心柔被安置在一个村子里,那里全都是被人贩子抓走,又被神殿救出来的人们。   此次神殿官员,完全捣毁了人贩子的据点。   宋如一个人,当然救不完世间的苦难。   可当她身边团结着越来越多像她一样的人时,这个世界被光照到的地方将会越来越多。   纪心柔早就知道,自己做错了许多事,可她不知道该如何赎罪。   她跟着神职人员,不管诵念多少经文,都整夜整夜无法入眠。   最后,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伯伯,说起一个传说:“海外有一座仙山,只有极为虔诚的人,才能见到真正的仙人,或许仙人有办法帮你。”   纪心柔乘着一艘小船,去寻找那座海外的仙山。   烈日暴晒,海水咸苦,她眼睛瞎了,根本无法辨认方向,在海浪中飘摇,有几次还昏死过去。   当她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到了陆地上,这里奇异地同时存在着冰川和花海,纪心柔激动道:“海外仙山!”   一道沧桑的女声响起:“如你这般的人,竟然虔诚如斯,能够在心的指引下,来到这里。”   纪心柔跪在地上砰砰磕头:“我知道我错了,我只想赎罪。”   那道女声叹息:“不,你不知道,既然你我之间有这份缘法,我就让你看看,你到底都错在哪里吧。”   那一瞬间,纪心柔好像回到圣堂里。   父兄战死在虫潮当中的消息相继传来,纪心柔每天以泪洗面,见到圣主回来,立刻去问:“我母亲可好?”   圣主痛哭:“纪家满门忠烈!岳母为了救虫潮当中的百姓,战到最后一刻,力竭而死。”   与此同时,纪心柔又看到另一幅画面,那是圣主故意喂养虫潮,让它们壮大,然后坑杀丁芷君。   纪心柔:“!!!”   我的母亲是被圣主杀死的!   他还来我面前,装作是个好女婿、好夫君。   她想要让那个自己醒醒,不要被圣主的谎言蒙骗,却看着那个自己倒在圣主怀里哭泣。   纪心柔不仅看到了母亲死前的画面,也看到父亲和四个哥哥死前的画面,他们受了重伤,却还是坚持要救百姓。   这时候猛地闪过她脑海的一句话是,她拿走四象七曜丹时,纪开元问:“倘若我和娘还有你哥哥,面对生死危机,多一颗四象七曜丹,就能多出一条命,你还要把所有四象七曜丹都拿走吗?”   纪心柔那时回应父亲的是一道背影。   她不觉得纪家人会真的面对那样的险境,娘亲、爹爹、哥哥,在她心里全都无所不能。   可是他们真的面临生死危机了啊!   是我害死他们的。   纪心柔看到圣主把花媚容抱起来,与她苟且,就在纪心柔亲手装点的房间里,就在她睡的那张大床上,那是他们结婚时的新房。   这张床是纪开元,自打纪心柔出生,就为她种下的灵树。那是北境的传统,就像在女儿出生时,埋下一坛酒,等她出嫁时开坛的女儿红那样,这种灵树专门种植出来打嫁妆里的家具。   花媚容说起姐妹共侍一夫的时候,口吻那样轻松,纪心柔便以为自己能够接受,可亲眼看到这一幕,她恶心地快要吐了,恨不得把花媚容和圣主全都杀了。   娘亲说的才是对的啊,倘若真心爱一个人,怎能忍受他三妻四妾?   为什么我那样轻易地被花媚容哄骗?   纪心柔看着这对奸夫淫妇商量,怎样找回裴天落,知道了换子的真相。   什么裴天赐和裴天落都是天灵根,什么把裴天落送走,是因为仙人卜算,都是谎话!   裴天赐身上的天灵根,是圣主活生生从裴天落身体里挖出来的。   我竟把仇人当儿子养,养了十八年!   纪心柔亲眼看着,裴天落被接回圣堂。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孩子明明笑得那样真诚,怯怯地叫她:“娘亲。”   我到底是被多厚的猪油蒙了心?裴天落手上全都是茧子,他的手、他的肩膀,都因为长期的辛苦劳作变形,这哪里是在海外仙山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分明是干惯了苦力活!   裴天落因为被圣主剥灵根,伤害到神智,只有五六岁孩童的智商。   他不懂得什么叫三舅。   我却被裴天赐带着走,和他一起骂我的亲生儿子。   我凭什么骂孩子?   三哥就是被我给害死的!   我凭什么怀念纪家的亲人?他们全是被我给害死的!   圣主说要为裴天落举办宴会,把他介绍给所有人,却故意不给他礼服。我还骂他,说一个在海外仙山长大的人,怎么可能不懂这么简单的道理。   是啊,他当然不懂啊,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教导他的仙人!   他一直就待在南境的孤儿院。   我的儿子,本来该是纪家唯一的血脉后代,本来该锦衣玉食,就像裴天赐那样,是裴天赐夺走了他的一切!   鸠占鹊巢!   鸠占鹊巢啊!   纪心柔你扪心自问,倘若你打从一开始出生,就有人抢占了你的身份,你被扔进孤儿院,她却霸占着纪家女的一切,你又该是何等痛苦,何等绝望?   为什么那时候沉浸在失去纪家人的痛苦里,却一眼也不肯看看这个亲生儿子呢?   花媚容拿出一件裴天赐穿过的旧衣服,让我给天落穿。   明明那件衣服把落儿的骨头都勒疼了,他却还笑着说:“谢谢娘亲。”   纪心柔你该死,你真的该死!   你把利用你的仇人当成是宝,却把真正爱你的人当成是草,你既对不起纪家,也对不起自己的亲生儿子。   我凭什么能自诩虔诚地来赎罪?我根本就不配当一个母亲!   可笑我两世,每一世见到落儿的第一面,都不是一个母亲该有的模样。   前一世我怪罪他咬不好裴天落三个字的发音,认为他辜负了三哥一片心意。   这一世我却眼红他穿九曲灵绸,还以此自我安慰,说他流落在外也过的很好,因此就能没有身为一个母亲却失职的愧疚感了吗?   裴天赐一次次陷害裴天落,明明手法那样拙劣,我却全都信了。   裴天落为了拯救天下苍生,放干了所有的血,圣主却趁机想要他死。   在他的十八岁生日宴上,裴天赐故技重施,陷害他杀人,我竟然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圣主杀我真正的儿子。   他死了啊!   他死了。   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儿子,是被我亲手害死的。   当他从地狱里重返人间,来找裴天赐报仇,我竟然跪在他面前逼迫,叫他不要杀裴天赐。   圣主和裴天赐这对父子联手谋害我的儿子时,我怎么就没有叫他们,不许杀落儿呢?   是我和圣堂那些人一起,把单纯善良的宋晏,活生生地逼成了毁灭世界的恶魔。   他明明那样期待有一个家。   他明明无数次幻想过父亲、母亲。   可他的父亲歹毒至此!他的母亲愚蠢至此!   谢谢神女,这一世,是她守护了真正的宋晏和裴天落,祂本来就该是新神,本来就该站在最光明的地方,受到万众敬仰。这一世,祂应当能登临神座。   纪心柔早就瞎掉的双眸里,流出了两行血泪。   她泣血道:“我该死!我该死,我该死啊。”   难怪娘和父兄不要我,难怪裴天落不肯认我这个母亲,我不配当爹娘的女儿,不配当哥哥的妹妹,不配当落儿的娘!   程樱竟然还救了我。   我那时那样对她。   我不配当人!   就是在看完前世所有的画面之后,纪心柔猛地从痛苦中惊醒,“根本就没有什么海外仙山,没有仙人,你是花婆婆,你就是一直隐藏在暗中帮助圣主的花婆婆。天父已然回溯时光,你为什么却能帮我觉醒前世的记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有多高的修为?前世圣主最后能禁锢落儿,那个法阵是不是你给的!”   原本苍老的女声,忽而变得妩媚无比,“我是谁?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就是花婆婆啊。” 第179章   大家都以为, 时间很充足,可以让裴天落慢慢修炼,慢慢成长。   只有裴天落知道, 不能等虫潮的阵法连成一线,必须要在那一切彻底爆发之前。   可他不能现在就和虫潮同归于尽,因为宋如身上的摄魂术还没有解开, 假如傀儡的主人死去,傀儡也会死去。   这两者孰轻孰重根本无需考虑。   即便虫潮爆发, 即便全世界都毁灭了,在裴天落心里也比不上宋如一根头发丝重要。   裴天落的生日是五月二十一, 那一天刚好是小满。小满是二十四节气的第八个节气,是夏季的第二个节气。   小满前一天, 他留在楚渊身上的监听手段, 听到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镇老头能够破解宋如身上的傀儡术了!   镇老头兴奋地对楚渊说:“我们还剩最后一个第六阶傀儡, 正好使用他试验一下方法是否可行。”   那个傀儡是青龙首座。   镇老头+楚渊+王玄之,三个人一同构建阵法,按照镇老头所说, 摆出阵旗, 设立阵眼,绘制法阵, 使用秘术反向破解摄魂术。   当阵法的最后一笔落下, 光芒闪烁, 处于阵法中心的青龙首座猛地睁开了眼。   他记得变成傀儡以后, 发生的一切!   梵少主控制了他,命令他们埋伏王玄之和楚渊,本来所有傀儡都已经接到自爆的指令, 要和那两人同归于尽,但却被镇老头识破,拦住了他们,还反过来抢夺了傀儡。   梵少主一路追击到仙宫。   这些天来,青龙首座一直待在楚渊的洞天法宝里。   此时摄魂术破开,他恢复自我意识,清晰地意识到只有逃命,才有一线生机!   他用最快的速度突击阵法,想要凭借合道期实力强行破开王玄之和楚渊的包围,然而楚渊的剑和王玄之的阵法,比他更快!   青龙首座头颅落地。   镇老头高声叫好:“成功了!咱们真的成功破解摄魂术了!不过施展这样的阵法,对我的残魂来说很吃力,一天之内只能一次,我们只能明日再帮宋丫头破解了。”   这么久的时间都等得了,最后一日,楚渊当然也等得。   楚渊激动道:“谢谢镇前辈,谢谢玄之贤弟!”   镇老头:“就怕宋晏又有什么阴谋诡计,不肯配合一同剿灭虫潮。”   王玄之:“这有什么,反正我们已经知道,宋晏的血能够消灭虫潮,他要是实在不肯配合,我们联合楚兄的未婚妻,四个人一起绑住他,就把他当成人形血库,总能剿灭虫潮。”   他给了楚渊一个狠狠的熊抱:“等你和未婚妻大喜之日,记得请我吃喜糖啊。”   楚渊向他提出邀请:“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能请玄之贤弟来当我婚礼的伴郎吗?”   王玄之:“不知道你们初武大陆的习俗是怎样,反正我们仙凡魔三界,只有没有结婚的才能给人当伴郎。如果你追妹子的动作太慢,我先一步复活了我家仙儿,那我可没办法给你当伴郎,反而要邀请你给我当伴郎。”   楚渊和他击掌:“好!看我们兄弟俩谁动作更快。”   王玄之:“动作快的当新郎。”   楚渊:“动作慢的只能当伴郎。”   两人相视一笑,笑声爽朗。   裴天落比他们更激动。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青龙首座这一具傀儡,和他的神魂联系被断开了。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姐姐可以苏醒了。   宋如推开神殿大门那天是立夏,立夏是夏日的第一个节气,其实不过从立夏等到小满,半月时间,裴天落却觉得像是足足等了半个世纪那么漫长。   明天就要真正见到姐姐了。   明天就会再也见不到姐姐。   不知是否一切在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前世裴天落也是在这一天去消灭虫潮,刚一从虫潮回来,就被生日宴陷害。   他其实并不想过这个生日,想要和小宋晏一起,过三月三的生日。那天是神祭日,是姐姐把他们接回神殿的日子,是小宋晏户籍上登记的出生日期。   人生的倒数第二天,裴天落把所有能做的事,全都做遍了。   衣服就还穿紫衣吧,我第一次见到姐姐,就是一身紫衣,这样她会对我的印象更加深刻。   裴天落用熨斗,仔仔细细地熨平了那件紫衣上的任何一处褶皱。甚至还为它熏了蔷薇香,他想要在蔷薇气息的拥抱下,奔赴死亡。   遗书早已反复检查了好多遍,那些遗产里不仅包括天材地宝、各大势力,还有各种各样的修炼秘籍,洞天福地的指引地图……   所有所有裴天落能够想到的一切,全都安排妥当。   死亡是什么呢?   是每个人来到这个世间,必然的归宿。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来这世间一趟,只是做客,死亡才是归家。   远行客,出远门旅行的人,急着回家,匆匆忙忙地跑回家,这一生就这样匆忙而过。   从出生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了一定会走向死亡。   不管怕或者不怕,有没有做好准备,每个人都会死。   裴天落从前没有怕过死,他不过是一条烂命,以命赌命,在刀尖上起舞,每一天都和死神相伴。   现在他开始怕死了。   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听不到她温柔地叫我阿晏,感知不到她目光的凝视,也闻不到她身上的清雅幽香。   死亡意味着失去。   可这些原本也不属于我。   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只是幻象。   从来没有拥有过,又何谈对于失去的恐惧呢?   小宋晏看裴天落坐立难安,提议道:“不如去请姐姐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吧,不然你这一夜恐怕都不消停。”   裴天落从来没有听宋如讲过睡前故事,从前是不屑她这种哄小孩子的把戏,后来是自觉不配。   如今他不过是个将死之人。   死囚犯临刑前,还可以吃上一顿丰盛的断头餐。   我应当也是可以有这样一次奢侈的吧?   裴天落心里像揣着一只小鹿那样,抱着小宋晏的枕头,走到了宋如的寝殿门外。在敲门时,却又迟疑了。   恰好遇到婢女把浴桶抬出来,对着他恭敬的行礼:“晏少爷,您来找神女殿下吗?”   便听到宋如的声音:“阿晏?”   裴天落:“我……”   小宋晏:“一句话的事,你看你那样,就说你睡不着,想听姐姐讲个睡前故事。”   裴天落跟着鹦鹉学舌:“我睡不着,想听姐姐讲个睡前故事。”   宋如:“进来吧。”   裴天落摘下了白绢,他的眼睛彻底好了,便能清晰地看到眼前这一幕。   宋如刚洗过澡,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衣,懒洋洋地趴在床上,长长的灰发还滴着水,瓷白秀美的面容被热气熏红,带着醉酒一般的微醺之感。   夏天的睡衣太过轻薄,如纱般通透,她这样趴着,侍女为她擦着长发,纤腰美背全都一览无余,腿型笔直而修长,玉足小巧莹润。   往常小宋晏这时过来,就是帮宋如按摩,侍女像之前那样,很自然地把毛巾递给裴天落,让他为宋如擦干头发,自己行礼过后告退了。   宋如身上混合着水气的芬芳,像是锁链一般捆缚着裴天落,他的呼吸有些困难,脸色一下子就涨得通红。   宋如偏着头看他,“眼睛还难受吗?想听什么故事?”声音在空灵和缥缈之中,还多了一种绵软。   裴天落只觉她吐气如兰,手都迟钝到有一种机械的僵硬感,“不难受,都、都可以。”   宋如枕着双臂,趴了回去,“那就海的女儿吧。”   从裴天落这个角度,能清晰地看到,她这个姿势是怎样挤压那对玉兔,它们丰盈的简直像是要从她的双臂间流出来。   当然又免不了被小宋晏一通骂:“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擦完头发就按摩啊,再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太凶了。   可可爱爱的小宋晏,也有这么凶的时候。   裴天落读取小宋晏的记忆,学着他的模样,为宋如按摩。   但他只能学个形似,远远不到神似的程度,力道并不像小宋晏那样刚刚好。   他压在背上的力道太重,宋如红唇间忍不住溢出一声轻呼:“唔……”   那声音太过要命,裴天落浑身都被烫熟了,烫的他恨不得立刻就夺门而出。   想要听到姐姐发出更多美妙的声音,想要给她很多很多快乐,但更恨这样肮脏的自己,对她生出这些亵渎的旖旎心思。   裴天落尝试了几次,总算找准力道。   宋如慢慢地讲着安徒生童话,“在大海的深处,有一座漂亮的宫殿……”   这篇《海的女儿》在她口中娓娓道来。   小人鱼救了王子,王子却以为是公主救的。   小人鱼爱上了王子,为了他和巫婆交换,失去鱼尾来到陆地上。交换条件是,失去声音,如果得不到王子的爱,她就会死去。   小宋晏听的气死了:“王子怎么这么笨啊,连谁救了他都不知道,明明是小人鱼救的他,居然以为是公主救的他!还要和公主结婚,伤透了小人鱼的心,气死我了。”   当宋如讲到,姐姐们给了小人鱼一把刀,告诉她只有刺死王子,才可以活命。   小宋晏激动道:“杀了他吧,杀了这个愚蠢的渣男!”   宋如:“小人鱼来到王子的寝宫,见到他正睡着,在睡梦中都叫着新娘的名字。小人鱼最终只是轻轻吻了一下王子的额头,把那把刀扔进了海里,天亮的时候,第一道光照下来,她化为泡沫死去了。”   小宋晏听的哇哇大哭:“太惨了,太惨了。”   裴天落却觉得,这个故事真好。   他没有救过姐姐,姐姐也没有把旁人错认成是他,但他也想要像小人鱼那样,为了爱情在晨光下化为泡沫。   宋如睡着了。   裴天落抱着枕头站在床边,安静地凝望着她的睡颜。   想要把她的容颜永世珍藏。   ****   天光破晓,骑士长冲入神殿:“不好了,北境虫潮有异变!所有虫潮爆发的点,像是要连接成一个阵法。”   宋如火速赶往前往北境的传送阵。   裴天落也等在那里,一袭紫衣,是宋如前世见到他的第一面时穿的那件,只不过那时他浑身是血,偏执又疯狂,这时却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干净和通透。   漂亮少年紫衣玉容,对宋如笑了一笑,声线清润而华丽:“我做好准备了。”   王玄之和楚渊也纷纷赶来。   仍旧像前一次裴天赐前往大川庄那样,有许多民众自发地追随同去。只不过上一次众人心思各异,这时却是共同地为裴天落忧心和祈祷。   只修炼了几天的裴天落,能够抵挡得了虫潮吗?   该不会真的要放干这孩子身上的血吧?   晏堂的人跟神殿的神职人员站在一起,手里全都拿着一个细小的针管。那是裴天落提前抽好的血,最近他每天都放很多血出来。他们在武器上涂抹他的血液,就能像楚渊那天一样,斩杀虫潮。   小满。   好听的像个人名。   作为一个节气名,它和谷雨一样,都直接反映降水量。   小满小满,江河渐满。   今日雨下的很大。   漫天的雨帘之中,北境天际阴沉,地面上的死族密林,在天空中映照出透明的光点,一处密林对应一处光点,眼看那幅阵法图就要绘制完成。   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什么阵法。   但所有人都直面那种心悸感,来自生物本能的危险感知,让他们清晰地知道,不能任由阵法完成!否则必定是一场天大的灾难。他们想要攻击阵法,却没有任何功效。   众人只好将裴天落的血涂抹在武器上,冲进密林里,开始与虫潮厮杀。   宋如支撑起防护罩,对裴天落说:“我保护你,你只要专心斩杀虫潮就好。”   裴天落摇摇头:“来不及了。”   虽然不知道,这一世的虫潮全面爆发,阵法连成一线,为什么比前世提前了,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容不得裴天落去思考,必须要立刻灭杀虫潮!   他直接取出死亡之镰,在掌心狠狠一划,一道口子不够,他又划出更多的伤口,鲜血汩汩而流。   裴天落以死亡之镰为笔,以血液为墨,同样也开始构建大阵,当这个血阵绘制完成时,就能将虫潮全部灭杀。   前世他可没有这么聪明,就真的是在死族密林里,一边洒血,一边作战,战到最后一滴血液流干。   后来他发现虫潮竟能隐隐构建出一个阵法后,就猜到背后或许有人布局,重生以来,他一直在想怎么破局,这个血阵就是他拿出来的答案。   宋如:“!!!”   【来了、来了,可以半下线的大剧情它来了!】   系统:【宿主冲呀!】   她没有发现的是,与此同时,第三个大阵也在构建。那出自楚渊、王玄之和镇老头之手,是专门用来破解宋如身上的摄魂术。   这画面极美。   在妖异之中,自有一种壮阔之感。   紫衣少年以自己为中心,那一条条鲜血组成的大阵,仿佛是锁链一般,将他牢牢地捆住,他的紫衣和紫发一同在风中飘扬,那双漂亮的紫眸流光溢彩。   可他却迟迟没有绘下最后一笔,裴天落的视线凝望着楚渊的方向,假如血阵彻底完成,裴天落会直接血祭自己所有的生机,也就是说立刻会死。   他必须要等,楚渊解开宋如身上的摄魂术。   不能害得宋如跟他一起死。   楚渊那里同样是争分夺秒,王玄之手持符笔,绘完最后一笔。   镇老头惊喜道:“完成了!”   裴天落只觉得,他和宋如之间的神魂联系被切断,就像昨天青龙首座和他切断联系那样。   这一具傀儡失去控制了。   姐姐恢复自由了!   姐姐被楚渊他们救醒了!   然而已经没有时间告别。   因为就在同一时刻,虫潮大阵也绘制成功了。   虫潮全面爆发,在整个北境,不分死族密林内部还是外部,所有虫潮全都飞了出来。它们此前,根本无法飞出密林,如今却如同潮水一般,汹涌地席卷整个北境!   裴天落只来得及匆匆看了宋如一眼,就是诀别。   他用死亡之镰,蘸着自己的血,想要勾勒血阵的最后一笔。   那一刹那,三个大阵几乎是同时绽放光芒,天空中的虫潮大阵,楚渊和王玄之构建的阵法,还有裴天落的血阵。   只不过裴天落的血阵,光芒稍微黯淡一些,还没有彻底完成。   就是在这个时候,一身圣袍的灰发少女,飞身迎向裴天落,她把他温柔地抱在怀里,伸出纤纤素手,按住裴天落握着漆黑镰刀的那只手。   圣洁的神力灌入血阵,拦住即将绘制完成的阵法。血阵逆行,裴天落所有倾洒在外面的血液,倒灌进他的身体里。   起先,小宋晏还很开心:“你看,我就说了,姐姐不会看着你死的,她一定会救你的。”   可是宋如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有了一种心悸感。说不上那是什么,但就是觉得会失去她!   宋如用神力禁锢了裴天落。   她的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点,就有一道虚无的台阶展开,她沿着那道长长的登天台阶,走向虫潮阵法。   一阵耀眼的光芒骤然迸发,这光芒比先前三个阵法加在一起,都要更强!   王玄之的眼前,不知道为什么闪过了宋如为了救他而死的画面,他心口一阵骤然疼痛,右手捂着胸口,痛弯了腰:“不要!仙儿不要。”   但这根本不是我的仙儿。   楚渊的反应远比王玄之更为激烈,直接飞身跟上宋如,然而那段天梯却节节碎裂。   楚渊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明明宋如身上的摄魂术已经破解了啊。   他们所有人都松懈了。   只以为接下来只要面对虫潮就好。   但有裴天落的血在,哪怕虫潮大到铺天盖地,楚渊和王玄之也有信心能全部解决。   可宋如为什么要救裴天落啊!   她为什么要为了他而死?   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楚渊的动作都来不及。   更何况是刚刚冲破宋如神力禁锢的裴天落。   谁都来不及。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白光轰然炸开,宋如自爆了神魂,消灭了所有虫潮。   这是她提前做过的实验。   她知道,自己的神魂能够真正杀死虫潮。   关于花婆婆,宋如比裴天落知道的更多,她知道虫潮背后的布局者就是花婆婆,也知道今天这个阵法是花婆婆操控的。   在她计算虫潮的公式时,也早就把花婆婆的阵法给算进去了。   她那时就已经想好,用自爆的方法,来消灭这些虫潮。   当然,宋如的神魂太过强大了,就这点虫潮,她自爆去杀它们,就像是扛着RPG火箭筒去打蚊子,所以她只需要很小一部分神魂爆开,伪装成自爆的样子就行了。   自爆消灭虫潮过后,那些天梯全部碎裂,宋如纤弱的身影,宛如一片秋叶一般,从空中坠落。   裴天落只来得及接住她这具空荡荡的躯壳。   他跪在地上,把她抱在怀里,“为什么?”   摄魂术已经破解了啊!   为什么姐姐还要为了救我而死?   姐姐不该讨厌我吗?不该想要杀我吗?不该像前世那样,直接把神力灌注进法阵,杀了我吗?   小宋晏哭的满脸是泪,对裴天落又踢又打:“都怪你,我早就跟你说了,姐姐不是傀儡,姐姐那么强大,就你那点摄魂术,怎么可能控制得了她?你要是不等楚渊破解摄魂术,早点消灭这些虫潮,不拖到虫潮阵法绘制成功,姐姐也不需要为了救你而死。我恨死你了,裴天落!”   小宋晏更恨他自己。   是我太弱,是我既说服不了裴天落,也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明明跟姐姐说好了,要给她当二五仔的。   可是我们上次见面,我只顾着跟楚渊争宠,既没有告诉姐姐,楚渊他们在暗中研究阵法,也没有告诉姐姐,裴天落这里所有的情报。   是我害死姐姐的!   小宋晏都这样自责,更何况是裴天落?   眼下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除非姐姐一直就没有受到我的控制,尽管我和她之间建立了心神联系,尽管摄魂术表面上成功了,可那只是她想让我以为摄魂术成功了。   她一直就知道我是裴天落。   一直就知道我也跟着重生了。   在她眼里,我就是小宋晏,小宋晏就是我。   其实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小宋晏,小宋晏只是我的副人格。   姐姐所有的爱全是给我的。   宋晏这个名字,是她赋予我的新生。   那不是她给宋晏取的名字,是给我取的名字。   晏如,安宁。   她在回答我的问题。   她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回答我前世问的问题。   当时,圣主利用花婆婆给的禁锢法阵,把裴天落捆到神殿,痛陈他的恶行,请宋如出手杀了裴天落。   那是裴天落第一次见到宋如,他被倒吊在十字架上,浑身都是血,他第一次见到像她那样纯净的灵魂,那样干净的气息,可也打从心眼里认为,这些高高在上的神,都和圣主蛇鼠一窝。   他满是嘲讽地问她:“怎么?连你也认为我有错吗?”   那时圣袍少女什么也没说,只是把神力灌注到法阵里,要杀裴天落。   因为那时候我已经降下太多天灾了,有太多无辜的人死在我的手里,姐姐只能杀了我。   但天父重启了一切,涤荡了我所有的罪恶。   天父想要让姐姐直接杀了我,把一切危险都扼杀在萌芽里,姐姐却想要给我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她回答我了。   她回答我了。   她当时不是不屑于回答我,只是没办法回答我。纵使她认为错的是圣主,可我也满手鲜血,我是天灾化身,堕落神主。   好恨这个称号啊。   我和她之间隔着无数无辜者的生命,那是我永远也渡不过的一片苦海。   她当然以为错的是圣主,她一直都以为错的是圣主。   她明知道我就是裴天落,就是未来会毁灭全世界的恶魔,但还是想要给我一个新生,给我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姐姐把我带进神殿,温柔地教导我。   可恨我那个时候还在嘲讽她的愚笨,以为她蠢到找不到大魔王。   是我的错,一直都是我的错,是我狂妄自大,是我可笑之极。   我宛如跳梁小丑。   一直都在辜负她的温柔!   姐姐亲眼看到我那些布置,又该有多失望啊。   明明她给了我重新来过的机会,明明我在神殿接受教导,明明我在皇家学院学习,我却还是在用肮脏的手段毁灭这个世界,当她看到我把雷诺送进那个贵族恶魔的家里时,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她一直就知道纯洁善良的小宋晏是假的,只是我表演出来的,可还是愿意陪我演这场戏。   因为她想要真的引领我回归神的怀抱。   姐姐甚至为了我,和天父站在了对立面!   她那样虔诚地信仰天父,是天父在这个世上最虔诚的信徒,却为了我违抗天父的旨意,哪怕被天雷惩罚,也在所不惜。   姐姐说我是迷途的羔羊。   要引领我回归神的怀抱。   我以为那是傀儡想要保护她的主人。   不,那是姐姐,想要保护弟弟。   她什么都纵着我,我这样痴心妄想,不仅当了她的弟弟,还要当她的夫君。   我故意操控小宋晏,一次次嚷嚷着要做神殿赘婿的时候,她只是那样宠溺地看着我。   姐姐什么都愿意给我,我想要什么,她都给我。   她明明对我并没有男女之情,明明前世她也没有任何夫婿,在她的人生计划里,恐怕并没有订婚、结婚的打算吧。   前世庄夫人想必也那样催她结婚,她都懒得理会。   可我要,她就给我了。   姐姐为我举办了那样盛大的订婚仪式。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这么宠我?   我以前最羡慕的就是,裴天赐可以得到那么多偏爱。   但原来我才是最被偏爱的那一个。   姐姐把我捧在掌心,我要星星要月亮,她都给我摘。   不许别人说我一句不好。   即便是庄夫人嫌弃我,姐姐都会站在我这边。   她明明就知道我做过多少坏事!   但还是愿意陪我演这场改过自新的戏码。   没有幻象,不是虚假,姐姐所有的温柔都是真的。   裴天落想起了和马夫打完架那天,宋如跪坐在草场上,为他上药。   想起了神祭日的马车上,她帮他清理身上的脓疮。   想起她说:“等我的圣术更厉害一点,或许能帮你治好眼睛。”   姐姐每次去神殿侍奉神灵,努力修炼,想的都是怎么样帮我取回天灵根,怎么样治好我的眼睛。   她想要我用天灵根,干干净净地修炼,不让我走邪神的路子。   世界上怎么会有姐姐这么好的人啊。   我曾经嫉妒过,她那样怜惜小宋晏,只以为是在我的摄魂术之下,小宋晏才能得到这份爱。   我错了,彻彻底底的错了。   姐姐从头到尾怜惜的都是我。   是因为我,她才疼小宋晏。   她那样疼我,把我保护在她的羽翼之下,免我惊、免我苦、免我痛……我在她眼里,是稀世珍宝。   她哄我睡觉,给我讲猪猪侠的故事。   裴天落回想起,前往圣泉的马车里的那一幕。   他那时深深爱上了宋如,却又抗拒喜欢上一具傀儡的自己,明明被她吸引,却又不敢承认自己的爱,于是只能故意破坏。   明明想要亲吻她,最后做的却是用手狠狠碾过她的红唇。   为什么我做出这么过分的事,姐姐都还在容忍我?   裴天落抽出死亡之镰,砍下了自己的右手。   就是这只手对姐姐不敬!   鲜血溅在他俊美的面容上,那双紫眸里满是绝望。   她一定也看出来,我故意把她推向楚渊,想要利用她,用美人计控制楚渊。   我怎么这么恶心啊。   我故意让她去接近楚渊和王玄之。   为什么连这种事她都可以容忍我!   我的姐姐生来就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从小金尊玉贵,人人见了她都要跪拜,国王那顶王冠是姐姐亲自授予的,我却让她仗着美色去勾引男人。   她那样尊贵的身份,那样孤傲的性格,为了我,连这种事也忍了。   不该对我这么好的,我根本不配啊。   裴天落眼前闪过宋如跳皮筋的画面,看起来那样轻松,那样快乐。   小宋晏说的对,姐姐是一个很单纯的人,她是全世界最单纯的人,假如她不是神女,不用为了天下苍生殚精竭虑,不用为我收拾这些烂摊子,她就可以一直都那样快快乐乐。   姐姐当然是在为我收拾烂摊子。   在我和姐姐的订婚仪式上,天父最终收手时,留下的那句话:“神女,你最好能证明自己是对的,否则亿万生灵,都将因为你对裴天落一时的心慈手软而死去。”   明明就有更简单的方法啊,姐姐强到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我。   为什么却愿意这样宠着我,纵着我?   我哪里值得你对我这样好?姐姐。   我还自以为是小人鱼,自以为是要为爱情牺牲的大英雄,安排好了所有的后事。   姐姐才是啊。   她才是一直在我身边,默默为我付出,却因为天道的存在,不能告诉我,她也知道我就是裴天落。   因为姐姐想要和我一起,演这样一出戏,让天道相信我已经改邪归正,她想要真的带领我改邪归正。   就像小人鱼那样,由于失去声音,不能告诉王子,她才是真正救他的人。   明明只要用刀把我刺死就好了,为什么姐姐却甘愿化成泡沫?   现在姐姐死了,为了救我死了。   这才是世上最残忍的事。   我以为我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爱。   可原来姐姐一直都那样爱我,是我自己看不清。   就在我刚刚知道,姐姐所有的爱都是真的时,姐姐却为了救我死了,我也彻底失去了我的姐姐。   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   求而不得,是苦。   比求而不得更苦的是,明明一直都有,却不懂得珍惜。   直到失去,才追悔莫及。   裴天落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那种直击灵魂的剧痛,彻底击溃了他,他昏迷了过去。   裴天落的身形猛地摇晃,眼看怀里抱的宋如也要被摔在地上,小宋晏连忙接管这具身体。   原本宋晏的修为,不足以掌控半神阶的躯体,但天灵根归位之后,他在天灵根的冲刷下,慢慢变强。   宋晏把宋如抱在怀里,紧紧地抱着她,犹如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他和裴天落不同,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宋如不是傀儡。   他和裴天落一样,绝对无法接受宋如死去的事实!   宋晏向来都干净的笑容里,染上尘埃,带着一丝偏执,“姐姐,你一向教我,做人要乐观。你为了杀虫潮,自爆神魂,但也未必救不回来啊。当初裴天落想要和你们同归于尽,一样自爆神魂了。他都可以保留一丝神魂,重新苏醒,姐姐你比他更强。我能救醒你的,对吗?或许等你醒了,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为什么姐姐老叫我乖,自己却不乖?为什么要为了救裴天落那种大坏蛋而死呢?你不是跟我一样很讨厌他吗?你不是一向教我,要珍惜生命的吗?怎么可以为了救他就自爆呢……”   楚渊冲上前去,想要从宋晏手里抢夺宋如的身体。   镇前辈一定有办法救阿如的!   他口中仍旧在喃喃自语:“明明摄魂术已经——”   宋如听不懂楚渊在说什么,摄魂术怎么了?那不是只有裴天落才会用的吗?她根本就不知道,摄魂术已经被解开了。   宋如从后面拍了拍楚渊的肩膀:“楚渊,你也在这里,好巧啊。”   那熟悉的声音,让楚渊猛地回头。   那是一道窈窕的身影,少女穿着火红的长裙,脸上戴着斗笠,她从两边掀开幕篱,露出一张让楚渊魂牵梦萦的绝美面容,一双红眸如同榴花般粲然。   是宋如!   初武大陆第一天骄宋如!   楚渊先是愣在当场,然后猛地一把抱住她,把她紧紧地揽在怀里:“阿如,你没有死!不是你,死的不是你。”   认错人了,从一开始就认错了。   神耀帝国的神女宋如,不是初武大陆的宋如。   镇前辈说的对,她们只是长着相似的脸,有着不同的双眸,不同的发色,还有着不同的气息。   我的阿如没有死。   是我一直认错了人。   这还是那天系统问:【宿主,如果你在裴天落的世界半下线,让楚渊看到,一年之后,咱们怎么去楚渊那个世界走最后一场戏份啊?难不成到时候还要想办法瞒着裴天落?你偷偷地开着这个马甲号去找楚渊决战?】   宋如忽然想到的:【为什么要那么麻烦,我们可以直接用初武大陆的马甲号啊!】   但凡想明白这一点,她就发现自己其实做了好多蠢事啊!   四个世界突然融合,打断了她做任务的节奏。   当时在和裴天落的订婚仪式上,王玄之和楚渊相连出现,差点识破她的马甲,许久都联系不到的系统突然归位,和她说这些故障……   总之,一大堆事搅在一起。   她那个时候第一想法就是瞒,必须要死死瞒住。   只想着怎么瞒住楚渊,就像给王玄之找替身梗那样,用失忆梗哄住楚渊。   但其实根本不是同一个情况,完全可以分类来解题。   宋如在王玄之那个世界,马甲号是彻底没了,只剩一道残魂。   可她在楚渊那个世界,马甲号就搁神墓里挂着呢,但凡她当时能不那么兵荒马乱,就可以直接让马甲号上线,只要去楚渊面前露个面,一切不就全都解决了吗?   系统:【宿主,不怪你啊,当局者迷。】   当时系统问宋如:【要现在就让红发马甲号,去楚渊面前溜一圈吗?】   宋如:【算了,还是等大剧情结束吧,搬马甲号也挺麻烦的,正好到时候我做出神魂自爆的假象,神魂不能再回神女的躯壳里,就把神魂放进红头发马甲号吧。】   系统觉得这样也好:【毕竟虫潮的事,还没发生,也说不准,万一楚渊和王玄之能帮上忙呢。】   宋如绝对想不到,就这么一念之间的事,居然还让楚渊和王玄之把她的摄魂术给解了,害得她这个傀儡在裴天落那里掉马。   毕竟她又不是真的被裴天落控制了,根本没有青龙首座那种非常清晰的脱离控制的感觉。   亏她还以为自己完美谢幕呢,哪里晓得摄魂术已经莫得了。   但是楚渊一直抱着我是要闹哪样啊!   如果是宋如自己的想法,肯定是一把推开楚渊,叫他注意一点什么叫,人和人之间的礼貌距离。   可是吧……   原主拿的是拜金女人设啊。   就是楚渊被妖皇夺取修炼天赋,她就会立刻和楚渊退婚。   然后发现楚渊又变强,就是初武大陆广为流传的那位新晋武道宗师,就又开始痛哭流涕求复合。   所以现在明明楚渊已经变强了,假如宋如和他立马划清界限,也是很崩人设。   拜金女到底是什么鬼人设啊!   头秃。   宋如只能委婉地提醒道:“楚渊?”   楚渊如梦初醒,连忙松开这个拥抱,“对不起,我刚才还以为——”   宋如:“以为我死了吗?我见过这个神女,跟我长得还挺像。就是怕被人误认成是她,给我游历大陆增加麻烦,所以我才戴上这个斗笠的,其实我已经被误认过几次了。”   为了让整个逻辑更合理,她毫不走心地夸了一句:“神女还挺伟大的,为了救天下苍生,牺牲自己。本来我今天过来,还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楚渊这时候再想起之前追求神女的事,只觉得无比羞愧,连忙向宋如坦白:“起初是我见到那对灵犀角亮起,就是我送你那一只。”   宋如:“哦,遗失了,不知道掉哪里去了。她跟我长得一样,然后你又看到那只灵犀角亮起,就以为是我,对吧?这也没什么啦。”   楚渊哗啦啦地从储物空间里倒出来一大堆东西,“阿如对不起,我白长了一双眼睛,连你都会认错。”   现在再想想,当初所谓坚定的石锤,不过是一对灵犀角。   是啊,灵犀角是会丢的啊,如果阿如丢了,恰巧被神女偶得。   我真是猪脑子,昏了头!   其实恰恰相反,那是因为,那就是宋如,因为楚渊不会认错,因为他的本能告诉他,神女就是他要找的宋如。   真要怪的话,怪任务世界突然融合,怪宋如太能骗了。   那些全都是和宋如有关的东西,向来被楚渊仔细珍藏。   他只从里面拿出了宋如写给自己的信,还有那对龙凤玉镯,其他东西全都向宋如坦白,就连那对灵犀角,他都不要了。   “我先前以为神女是你,这是神女在册封仪式上送我的,这是我买给她的雪糕,这是……”   听着楚渊巴拉巴拉地坦白“罪行”。   宋如:“……”   少年,倒也不必如此吧。   咱俩都取消婚约了,你也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啊!   干嘛一副被抓劈腿的样子。   你这样我会觉得自己很渣的。   感情骗子好难当QAQ   里面还有皮筋,我勉强可以理解,说不定你是觉得好玩,下次继续玩,所以收集一下。但那块蒙眼睛的布,你也留着它干啥?难不成下次你还打算和裴天落跳皮筋玩?还要蒙眼睛吗?人裴天落的眼睛都治好了,好不啦? 第180章   亲眼见到红裙少女和楚渊叙旧, 王玄之也愣住了。   像!真的太像了!   这位初武大陆第一天骄宋如,和仙儿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管是身形, 还是容貌……但气息全然不同,气质也完全不一样,明显地昭示着那不是同一个人。   早在宋如和裴天落订婚仪式上, 王玄之见到神耀帝国神女与宋如相像,同时又听闻楚渊说这位神女像他的未婚妻时, 王玄之就在心里划过这个等式了。   仙儿与神女相像。   神女像楚渊的未婚妻。   也就是说,我和我家好兄弟的未婚妻长得特别像。   不过有这种认知是一方面, 亲眼见到以后那种感觉是另一方面。   但仙儿很讨厌和她长得像的女孩子,尤其还非常介意替身这件事。   王玄之马上把眼睛转向一边不看, 同时拉过楚渊, 在旁边好心提点道:“认错人是个大乌龙,你就别和她说那么多神女的事了, 女孩子都很讨厌撞衫的,连撞衫都讨厌,更何况是撞脸?我的好楚兄, 你那幅恨不得把自己所有老底都抖出来的样子, 她不会觉得你诚恳,只会觉得你惹人厌烦。”   楚渊原本正打算给宋如讲, 他是怎样发现宋晏的摄魂术, 又是怎样帮神女破解摄魂术呢。   但他不会追求女孩子, 镇前辈老是吐槽他是死直男, 好兄弟王玄之主意多,听王玄之的,准没错的!   楚渊果断闭麦, 转而问起宋如:“阿如,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宋如言简意赅:“一心大道,四海为家。”   宋晏此时怀抱着宋如,向这边走来,问道:“楚渊哥哥、玄之哥哥,你们可有能够救治姐姐的办法?”   王玄之也看不懂,神女和宋晏唱的这是哪一出了。   宋晏这个人,要说坏吧,是真的很坏,他能在魔极宗爬到少宗主的位置,自己能是什么好东西?   可刚才宋晏血祭自己,想要拯救神耀帝国百姓也是真的。   至于神女?   按照他们先前的推测,明明应该是被宋晏的摄魂术控制,才会对他那么好,怎么在摄魂术解开之后,居然还是为了救宋晏而死呢?   王玄之是真的看不得这样的戏码,刚才那一幕几乎是重演了仙儿当年为救他而死的情景。   或许,是我们一直都猜错了,神女虽然受摄魂术控制,但她本来就不讨厌宋晏,应该说很喜欢他,喜欢到心甘情愿要做他的傀儡。   王玄之从前误会过神女,以为她故意钓着楚渊,现在误会解开了,人家从头到尾都没有钓着楚渊,是楚渊自己认错人了。   难怪神女一直坚决否认她是初武大陆那位天骄宋如,因为人家压根就不是呀。   以前,王玄之说过:“抛开私德不谈,神女悲天悯人。”   现在就是完完全全认可:“神女就是光明磊落,心系天下苍生!”   人神女为了拯救全天下,自爆了自己的神魂。   王玄之即便再是讨厌宋晏,也想为神女医治,他在杏林一道上一向是翘楚,当即便为宋如的神女马甲号检查身体。   要说伤势很重吧,神女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   可要说没事,那是绝不可能的,她的识海里检测不到一丁点神魂,就连碎片都没有,这只是一具空荡荡的躯壳了。   系统问道:【宿主,王玄之能查出来什么吗?我这边显示的数据来看,你那具神女马甲号的躯壳,比现代医学概念上的植物人还要糟糕。】   植物状态并非脑死亡。   植物人的脑电图,还是能呈现出来一些散乱的波形,所以存在被唤醒的可能。   但脑死亡,就是全脑死亡,脑电图呈现一根直线。   宋如:【放心,查不出来的。】   王玄之只能把这个糟糕的结果告诉宋晏:“抱歉,我什么也帮不了,她的神魂完全自爆,如今只剩下一具躯壳了。”   不知道为什么,王玄之眼前却闪过很多年前的一个画面。   当时他和宋如尚在天宫。   听闻飞升之门打开,他想去偷看,又怕被父皇骂。   因此偷偷潜入圣女宫,想要宋如陪他一起去,拖她下水。   那时候他看到的宋如,似乎也是这种状态?   但王玄之不太确定,那时候他的医术比起现在差太远了,根本就没怎么探查,只是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更何况宋如马上就睁开眼了。   那时候仙儿应当只是睡着了,我怎么突然会想起这个画面?   事实上,宋如当时正在楚渊的任务世界,神魂从圣女的马甲号里下线,王玄之的感觉没错,状态和现在神女马甲号一模一样,就是一具空壳。   楚渊问过镇老头,镇老头也表示爱莫能助,楚渊对宋晏摇了摇头。   随着宋如的自爆,天上的虫潮阵法被毁,地上的死族密林也消散的干干净净,偌大的北境连一只死族都没有剩下,干净得就像是它们从没有来过。   但它们来过,带来了无尽的灾难,带来了毁灭世界的危机,是神女用自爆,和虫潮同归于尽。   直到此时此刻,大家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冲向宋晏,望着被他抱在怀里的少女,“神女殿下!”   大家都以为,拯救世界的大英雄,会是命定的天灵根修士,应当是裴天落。可是最后,还是神女拯救了全世界,就像她以前每一次做的那样,她又一次保护了神耀帝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全场痛哭。   明明从大灾大难里逃出生天,可谁也露不出丝毫笑容,他们失去了帝国的保护神。   丁芷君为宋如检查身体,得出的结果和王玄之一样。   宋晏:“我才是天灵根啊,我和虫潮相生相克,该我去死的,为什么死的会是姐姐?为什么姐姐的神魂也能克制虫潮?”   丁芷君觉得他的状态已经不太对劲了,“晏少爷,你振作一点,我们召集天下名医,一定能找到救醒神女的办法。”   她想要从宋晏怀里接过宋如,替宋晏分担一些痛苦。   宋晏却无比防备地看了她一眼,搂宋如搂的更紧了,“我来抱姐姐,我们回神殿,天父一定有办法救姐姐的,祂那么看重姐姐。”   宋晏抱着宋如走回神殿,一路所有百姓相送,一路哭声。   宋晏此前,从来没有进过宋如侍奉神灵的那间大殿,姐姐不让他进,裴天落也不让他进。   这是第一次,他走了进来。   大殿巍峨,天父的神像雄伟,宋晏把宋如的身体放在祭祀的神坛上。   他跪在神像面前,虔诚地祈祷。   他把血滴在被神灵赐福最多的那个神徽里。   象牙白的蔷薇花,饮血过后,泛起红色。   庄严的神像睁开了双眼:“宋晏,何事唤吾?”   祂叫的名字是宋晏,而不是裴天落,说明已然认可了宋如的说法,这一世的宋晏,不再是那个毁灭世界的大魔王了。   宋晏向前跪行一步,“姐姐为了救大家自爆,和虫潮同归于尽,求您救救她!”   天父:“吾已知晓,一饮一啄,自有天定,这是她的选择,日后便由你来代行神使一职。”   为什么天父能对姐姐的死亡,如此漠不关心?   原本跪着的宋晏,一下子站了起来,质问道:“什么叫你已经知道了,什么叫日后由我代行神使一职,我是问你,能不能救救她!”   怎么这么凶?一点也不像在神女面前那个可可爱爱的弟弟啊。   救不了、救不了,人都死的透透的了,这我真的救不了。   天父不再理会宋晏,直接挂机了。   在天父眼里,只要世界没毁灭,一切都不是问题。   洒洒水,嘛嘛哋,冇问题~   宋晏狠狠地砸向天父的神像:“你出来!你给我出来啊!”   天父:QAQ   这个神使真的好凶啊。   新一任神使是不是选错了。   别砸了、别砸了,求求你别砸了。   这只是木头啊,哪里经得住你这么个造法啊。   神女用紫檀给我做的神龛啊!   我那百年老沉香木的神具啊!   我这脸如满月,雕刻的多好看,你非得给我砸一个大包是吧?   你快住手!   本来这一届的神使,就是你和神女两位。   如今神女只剩一具空壳,距离下一位神女诞生还要太久太久了,只能先让你这位天灵根当着神使,反正你真的像神女说的那样,特别善良。   现在毁灭世界的危机都解除了,虫潮莫得了,你以后也不会变成毁灭世界的大魔王了,咱们俩和和气气地相处,我当我的天父,你当你的神使,共同守护神耀帝国不好吗?   我跟你讲,这要是其他神使,我早就降下天雷了啊!   偏偏宋晏的神力,并不来源于天父,祂没办法对他降下天罚。   宋晏在神殿苦求天父帮忙,救醒宋如。   宋如在神殿招待客人的花厅里,快快乐乐地吃着点心。   她早就说过,神殿后厨的手艺可好啦!   只不过每一个来神殿的人都太拘谨,哪敢在神女面前敞开了肚皮吃啊?所以平常大家都很端着,浅尝辄止。   如今天下各路英雄豪杰,共聚神殿一堂,商议该怎样救醒神女。   每个人的表情都特别凝重肃穆。   只有宋如混在中间,快乐吃喝。   由于怕被“误认”成神女,宋如早就放下斗笠。那个斗笠材质特殊,能够隔绝一切探查,效果类似于黑暗女巫的面罩。   坐在她身边的女孩,看到她吃的那么开心,哭的更凶了:“神女为拯救天下苍生,如今生死未卜,全天下都在想办法救她,为什么你还能吃的下去?”   我为什么能吃的下去?那当然是因为神殿后厨手艺好啊!不过反正我黑暗女巫的马甲号还可以再来,倒也不是说以后吃不着了。   是程樱。   宋如也算这小姑娘的半个老师。   程樱在圣术方面有很深的理解,宋如在晏堂开公开课,讲解圣术原理时,这小姑娘往往能举一反三。   宋如拿回伸进斗笠的手,尴尬地举着那块小蛋糕,好像有点吃得太多了?不然也不会刺激到程樱,这小姑娘平常性格可好了。   宋如放下小蛋糕,做了一个圣礼,十分虔诚地说:“赞美神女的壮烈牺牲!”   这一下总可以了吧?   没想到程樱眼泪流的更厉害了,“神女还没死,她只是昏迷了,我们一定能找到救她的办法,你不要用这么不吉利的词啊!” 第181章   宋如刚刚演了一场大戏, 不管是情绪的调动,还是控制部分神魂自爆,都不轻松, 现在这场宴会,对她来说就是庆功宴那种感觉。   楚渊看她吃的开心,便为她搭配食物。   宋如有些怀念楚渊之前做的三明治口味, “金枪鱼上涂的酱是——”   话才刚刚开口,马上意识到换马甲了!   宋如本来想问, 他那天早上给自己搭配的金枪鱼三明治涂了什么酱,为什么会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想要学着点, 下一次她自己也能搭配。   可是一旦意识到换马甲,根本就不敢再问。   其实没什么吧, 即便我和神女都吃同一款三明治, 那也只是巧合。   但到底做贼心虚,就像宋如在和裴天落的订婚仪式上见到楚渊, 下意识地选择哄骗,而没有想到用初武大陆的马甲号来自证清白。   楚渊回过头,黑黝黝的双眸看着她, 等待她说完这句话。   宋如保持着恶毒女配人设的作天作地:“我是说, 我不喜欢吃金枪鱼,不管金枪鱼上涂什么酱, 我都不吃, 你可千万别拿错了。”   楚渊宠溺地笑道:“好。”   等等!   好像这种走向也不太对?   想想吧, 我是楚渊的前未婚妻, 自从在四年前的神墓出征仪式上,嫌弃他变成一个废人,和他退婚, 中间整整四年没见。   即便是在六七年前,我们最“甜”的时候,我和他也更像是革命友谊,相处之间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从来没有这样亲昵。   如果骤然在异国他乡重逢,我对他的态度这样……   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   我也不知道手拿拜金女人设,想要贴当年被她抛弃的穷小子前男友,到底该怎么演啊摔!   在对方最落魄的时候,把他像垃圾一样一脚踢开。   如今见到对方风光无限,怎么却还有脸再回来求复合?   这就是完完全全的捞女啊。   总之,楚渊就不觉得奇怪吗?   为什么他还能那么自然、那么宠地接受我的作?   宋如转念一想,不过我作天作地,好像也挺好的?   系统表示认同:【剧情里只是要你痛哭流涕求楚渊复合,但是你又不是女主,楚渊一定要拒绝你才行。宿主你接着作吧,要是能把楚渊作的讨厌你,咱们的剧情岂不是大功告成?】   宋如:【可这个度一定要把握,因为在我的人设里,首先应该是想和楚渊求复合,然后作的这一面应当是,我竭力想要对他表现好的一面,但是因为我本性太作了,所以怎么掩盖也掩饰不了这一方面,然后很自然地被他厌弃。】   这也太难了叭。   剧情简直处处都在为难我胖虎。   比如现在,宋如就作的过分了一点,超过了那个度。   这样颐指气使,简直像是把楚渊当下人使唤。   那是刚才没有转换好切换马甲号的心态,仍旧用神女和楚渊的相处模式,冷不丁地被自己说的金枪鱼三明治吓了一跳,做贼心虚之下,说话难免虚张声势。   简单来说就是,说出的话内容太难听,说话的声音也吼的太大了。   这不合适。   太难了,本人并不是什么影后,做不到那么快就能从神女的角色出戏,也做不到这么快就能对楚渊四年未见的捞女前未婚妻角色入戏。   和楚渊重逢的第一面,因为是在心里提前预演过的,宋如就能做的比较自然。金枪鱼事件,因为是小细节,也因为是突发事件,她就处理的很僵硬。   这也就是楚渊了,如果换成王玄之或者是裴天落那种高智商妖孽,怕不是早就察觉到异常了。   宋如掀开幕篱的一角,小声找补道:“我不是故意凶你的,我没有针对你啊,我对谁都这样,我吃东西就是比较挑,不信你可以去芙蓉谷或者扶风宋氏打听打听,我是出了名的刁蛮任性难伺候,你要不别管我吃东西了,叫我自己来吧,我没有冲你发火的意思。”   我在扶风宋氏立的刁蛮少主人设,应当能够经得住考验吧?   芙蓉谷那边就稍弱一点……不过楚渊又不是王玄之,他又不会真的去打探这种事。   楚渊嘴角笑的弧度更大了,“没觉得你凶我啊,反而我很开心,能够知道你真正的口味。”   啊这并不是我真正的口味。   其实我真正好奇的是你那天金枪鱼到底涂了什么酱,然而神女马甲已经炸了,这个问题估计只能烂在心里,这辈子都没有答案QAQ   算了,好在我也不是什么吃货。   绝对不会因为这种问题就抓心挠肝!   可恶,当时为什么不直接问出来啊?   当日事、当日毕,宋如你以后一定要牢记这一点啊喂。   酷哥笑起来确实很养眼,但你一直笑啊笑的很崩人设好吗?   关键是完全get不到楚渊笑的点!   宋如性转一下,代入楚渊,如果她遇到这样的事。   前未婚妻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抛弃我,还当众羞辱我。如今我成为人生赢家,她又想来抱我的大腿捞金?姑娘你醒醒,世上哪有这样的美事!   这个时候我甚至可以用一句电影里的经典台词打脸她。   问:“为什么将军们的妻子,都又老又丑?如果我来当将军夫人,一定艳光照人。”   答:“想当将军夫人,就得先嫁给小兵,跟着他在边境的枪林弹雨中,风餐露宿熬上二十年。”   小妹妹,你什么都没有付出,就想要来摘桃子?到底你觉得我傻透了,还是你自己太傻?才会把我当成傻子骗。   楚渊什么都没想。   楚渊就觉得很开心啊!   今天他差点以为宋如死掉了,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孩死在自己面前,眼睁睁地看着她和虫潮同归于尽,那种肝肠寸断的滋味,楚渊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来形容。   那一瞬间,他的世界绝望到失去所有色彩。   比起当年被妖皇种子夺取修炼天赋更甚。   那种巨大的绝望和悲伤,几乎是立时就将楚渊击溃。   可是下一秒,就听到少女清甜的声音,看到她摘下斗笠,露出一如既往张扬的红眸,叫他:“楚渊。”   少女那时的表情甚至是有些轻快和小得意的。   宋如当然轻快,总算在裴天落这里半下线,不用再面对反派大魔王,不用再扮演傀儡,这卸下了一直压在她心里的一座大山。   她现在觉得整个人生都变得特别美好。   按照任务进程,这个时候天父应当选拔裴天落来当新的神使了吧?   书里就是在裴天落处理完虫潮危机之后,抢夺了神女的光环,成为新一任神使。   其实在那以后,关于神女的剧情,就有很多读者评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了,鸡肋似的。   说到底只是一个傀儡,并没有什么征服的快感,再强大再漂亮也就那样吧,有读者留言让裴天落开后宫。   只能说他们还是不够了解裴天落的人设,那可是一心毁灭世界的大魔王,完完全全的事业脑,谈恋爱?推妹子?在他眼里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所以宋如从这里下线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   她后续的剧情呈现在书里,其实已经边缘化了,聚焦在她身上的笔墨很少,只不过由于这是真实世界,作者可以写三年时间一晃而过,但对于宋如来说,那就真真正正是三年啊!   早下线,早轻松。   至于那一丝小得意,就连宋如自己都没发现,却被楚渊敏锐地捕捉到了。   系统平常吹宋如那些彩虹屁都是尬吹。   神耀帝国百姓对于神女歌功颂德,她更觉得和自己没什么关系。都是假的,我哪有那么伟大?   但能完美地从裴天落的世界下线,以后使用黑暗女巫的马甲号来做这里的任务,同时解决初武大陆楚渊那边最后一场戏份如何现身的问题,宋如打从心眼里觉得自己处理的还不赖。   那种感觉就像是学生时代,终于解开一道难解的数学题目。   她做好了自己身为任务者的工作,在出了四个任务世界融合这样的大故障之后,这是真正让宋如有几分自豪的事。   楚渊并不知道宋如真正的心理活动,他意会了她的心情,却猜错了原因,还以为她是因为骤然见到他,才会轻快和得意。   因为阿如喜欢我,所以突然见到我,才会这样开心。   小得意是,或许她认为我们能在异国他乡重逢,很有缘分呢?   阿如应当是也喜欢我的吧?   她这样骄傲的性格,如果不喜欢我,当时就会推开我了,可她却任我抱着。   一旦确定了这个事实,那么他们两人之间缺失的这四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修炼者一心大道,闭关四五十年都是常有的事。   或许云婉月说的是真的!   当日阿如在神墓出征仪式上,故意与我退婚,就是要激励我变强,不想看到我像个废人一样郁郁寡欢,她是想给我下一剂猛药。   不然,她何必和一个废人约定五年之后的一战?   镇前辈也说,阿如那时眸光清亮,实在没有丝毫羞辱我的意思。   她做出的所有冷酷无情模样,都像是迫不得已。   她定有她的苦衷。   是我不懂女孩心思,不解风情,才没有读懂她。   楚渊记得宋如在玉虚秘境说过,她不会和异性相处。   楚渊其实也不会。   云婉月那时就是这样说的,“大师姐追你追到和你成为宿敌,只能酗酒浇愁,她见到你成为废人,同样不知道怎样安慰你,这样反向刺激你,当然不如纳兰玉哭哭啼啼惹你怜惜。”   其实谈恋爱这件事上,不管是宋如还是楚渊,都十分青涩,新手上路。   但是我和阿如都很年轻,我们有一生去慢慢学习。   只要我坚定地知道,阿如是喜欢我的,就够了。   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慢慢磨合。   更何况,她刚才哪有很凶啊,我家阿如说话一向都是这样嚣张的语气呀。她明明只是正常说话,却怕我误会她太凶,还特意跟我解释,真的很可爱啊。   就很甜。   我家阿如超甜的!   如果可以,楚渊真想把她抱在怀里,亲亲她。   告诉她:“阿如,在我面前,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只要做你自己就好,因为不管是怎样的阿如,我都好喜欢!”   不过我们现在才刚刚重逢,不能急,追女孩子要慢慢来呀。   楚渊为宋如搭配好食物。   宋如小口小口地吃着。   她戴着斗笠没看到楚渊的眼神,王玄之看了一个清清楚楚,就和自己看仙儿时候一样一样的,那种温柔、宠溺、爱意……尽管楚渊什么话也没说,但是每一个望向她的目光,都是在直白地示爱。   王玄之:“……”   真就被秀了一脸,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吃狗粮!   宋如打定主意要走“适度地作”这条路线,其实也是很苦手。   她当然不是讨好型人格,但也一向善解人意,不管是亲朋好友,还是老师同学,反正跟别人相处起来,起码不会让人家不舒服。   长这么大没拿过作精人设,冷不丁要开始她的表演,连个范本都没得参照,难度丝毫不亚于演员无实物表演。   这和对夏尔那种辱骂还不一样,她对夏尔就是捡着难听的词骂就完事了,但对楚渊不能真的骂,毕竟宋如的拜金捞女人设,现在是想和楚渊破镜重圆的心态。   宋如只能反复去踩楚渊的各种线,试探他到底能容忍什么,不能容忍什么。   反正就是作天作地,连楚渊给她倒一杯水,她都要嫌弃水温!   楚渊第一次递给宋如水杯,宋如直接推开:“太凉。”   他用灵力加热过后,第二次递给宋如,她:“烫了。”   第三次、第四次……   终于水温不凉也不热,即便是最龟毛的人都挑不出一丝问题的时候,宋如却说:“我不想喝了。”   周围那些旁观者看的拳头都硬了!   这女娃娃到底哪里冒出来的?   为什么这么能折腾人?   伯爵大人楚渊为什么对她予取予求?   楚渊一点都没觉得宋如折腾啊,反而还乐在其中,默默记住这次的水温,下一次直接试试这个,阿如或许就喝了。   从前他和她其实没什么相处的机会,就连镇前辈都嘲笑楚渊,“你一共才见过人家小姑娘几面,就爱到非卿不娶?”   如今终于能够和宋如朝夕相处,楚渊对于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珍惜。   但楚渊心里唯一直记挂着一件事。   楚渊把王玄之叫出去,踌躇道:“玄之贤弟,你也看到了,我和阿如……”   王玄之:“!!!”   这绝对是在秀恩爱!   刚才在宴厅里,看着你们小情侣你侬我侬还不够?现在还要秀到我面前?   倔强地踢翻这碗狗粮,我不吃。   你信不信我立刻把你拉进梦境会议,让你看看我和仙儿秀恩爱!   呜呜呜,秀不了,我家仙儿还在沉眠QAQ   楚渊并不是想秀恩爱,他是真的想要询问王玄之的意见:“我此前竟然将神女错认成阿如,在圣泉还和神女无意间……”楚渊狠狠地打了自己一拳,“我真是个混蛋!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会认错。你说叫我不要跟阿如讲,我和神女的事;可是独独圣泉里发生的那件事,我实在忍不住想要对她坦白,可以吗?”   王玄之当然听懂了。   他俩谁不知道谁啊。   喝高了以后什么都说过。   就是楚渊当时在圣泉,误会宋如由于他变成废人,跟他退婚,却和同样不能修炼的宋晏订婚,因此质问神女,不小心嘴唇擦过她一下。   王玄之也不知道。   如果是从理性的角度出发,似乎绝对不该讲,这种事任何一个男人都会能瞒就瞒。   可是王玄之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假如这件事发生在我身上?不不不,我当然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仙儿的事!   算了,我不将心比心地思考了,我真回答不了这种问题。   王玄之:“我会觉得自己脏了。”   楚渊:TAT   “我也是。”   王玄之:“我家仙儿只是脑补了一下替身剧本,都把她难受死了。你由于错认,是真的把神女当成你家那位的替身,应该没有女孩子能够做到不介意这种事。”   系统一直在用功能监听这俩人,只觉得瞬间有了灵感!   系统:【宿主,不就是作嘛,哪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啊。】   宋如:【啊?】   系统:【你就按照王玄之说的那样,借着神女跟楚渊闹啊!还记得当时在圣泉,楚渊亲你了你一下,夺走你的初吻吗?正好现在好好利用起来啊,你的初吻不能白丢啊。】   宋如:【那并不是初吻,谢谢!根本不是接吻!只是撞在一起了!】   系统:【上吧,少女,一哭二闹你可以的!】   宋如思来想去,觉得系统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反正她本来就是要想方法让楚渊不肯同意和她复合的。   什么三心二意啦、水性杨花啦,都给安排上。   如果她一面这么介意,楚渊当初把神女误认成她,然后两个人酱酱酿酿,非要和楚渊闹;与此同时,她又自己左手一个小狼狗,右手一个小奶狗,左拥右抱的。   这种双标狗!   她就不信楚渊到时候还能忍她。   可宋如心里也有微弱的挣扎:【这也太坏了吧,我不仅一个人开两个马甲骗楚渊,现在还要用另一个马甲号,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攻击他?楚渊有什么错啊,楚渊这也太惨了吧!】   绿团子温柔地抱住了她:【楚渊没什么错,你更没有任何错。世界融合非你所愿,楚渊爱错了人,也不是你能控制的,你只是必须要把这一切拨回正轨。】   是啊,我得回家。   拖泥带水,并不是宋如的作风。   她一向干脆利落,想明白这一点之后,直接装作失手打翻了花瓶。   楚渊循声望来。   宋如眼里隐隐有泪光闪烁:“你、你和神女,你们……”   楚渊连忙冲上前去,“阿如,你听我解释!我没有想要瞒着你,本来就想对你讲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宋如双手捂着耳朵,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样子,但是双眸又凄凄怨怨地看着他,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倔强的不肯流下来,仿佛一旦哭出来,就是输了。   反正她就使劲儿作,楚渊就一个劲儿地哄。   只能说宋如演的确实传神,就是那种“我好爱你、我好介意这件事、就是因为好爱你才好介意、可要说让我跟你分开我又好舍不得你”的作劲儿,表演了一个十成十。   真就琼瑶剧现场版。   王玄之:“……”   你们要是想分手,我现在可以直接当个“证分人”,就跟别人当证婚人那样。   但你们要是这样黏黏糊糊的!   麻烦两位秀恩爱去别的地方行吗?你们不能逮着一只狗就使劲儿虐啊,不能逮着一只羊,就把它给薅秃了啊!   楚渊一直哄了大半夜。   直男楚渊并不会哄女孩子,但他就是脾气格外好,应该说是极有耐心,不管宋如说什么,他都不和她生气,温柔地哄着。   最后实在是宋如闹累了。   早睡早起它不香吗?   我就算当社畜,也不必天天熬夜加班吧?   宋如睡在神殿的客房。   宋如:“我今天不想见到你了,你走!”   楚渊给她点好熏香,掖好夏日的被角,吹灭房间里的火烛,“阿如,明天见。”   昏暗的房间里,他的眼睛亮的像是黑曜石。   明明是这样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告别的话,他的口吻却郑重的像是海誓山盟那样的承诺。   如同太阳明天一定会升起那样,他明天一定会来见她。   宋如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怀疑地问系统:【我这样‘作’真的有用吗?我怎么觉得就像当初咱们故意疏远楚渊,刻意不给他写信一样,别到最后又是无用功吧?】   系统:【没事呀,现在只是开胃小菜,等到你召唤小狼狗跟小奶狗,那才叫猛药!你想啊,你是神女的时候,楚渊也没说过要当神殿赘婿啊,像他这样的龙傲天男主,绝对接受不了这个的,放心吧。   宿主别胡思乱想啦,别把工作带到床上,平常工作就够辛苦的了,床应当是休息的一块净土。我给你放个舒缓的睡眠音乐,三十分钟之后会自动关闭,安心地睡吧,晚安哦~】   楚渊离开宋如的房间,去找王玄之的时候,走路简直都带风,敲响他的门,激动道:“玄之贤弟!”   王玄之不想开门,这个人别不是又来秀恩爱了吧?   楚渊隔着门说:“我没有谈过恋爱不太懂,想要向你这个经验丰富的大佬请教,暂且抛开我脏了这件事不提,如果一个女孩子因为我和神女……就那种事,然后很介意,这是不是说明她吃醋了?说明她很喜欢我!”   果然,被我料中了。   他又是来秀恩爱的。   别秀了,求求你别秀了。   我跟你一样都是初哥。   我也什么都不懂。   我家仙儿从来没有为我吃过醋!   都是我醋念奴娇、白晓晓、古霜,还有她口中那个神秘意中人。   全世界都在跟我抢我的仙儿!   我也绝对不会给她,像你这样让她吃醋的机会,我早就跟所有异性都保持好距离,生怕她误会。   好吧,如果非要说的话,应当也有吧?如果当时仙儿说让神女当替身算醋的话。   怎么这些事全都绕不开神女啊?楚渊那是真的脏了,我和神女清清白白的好吗!   人神女为了大义牺牲,把人家扯进这种情情爱爱的纠葛里不太好吧。   王玄之推开门:“楚兄,你要是真的不困,不如我们一起去见见宋晏?我跟他聊聊,怎么救醒神女的事。宋晏纵使千不好万不好,但神女没有任何错。”   楚渊:“你有办法了?”   王玄之:“不是办法的办法,但可能是眼下唯一的办法。” 第182章   天父已经向国王显灵, 告诉他这条神谕:“在新一任神女诞生之前,将由宋晏暂代神殿使者一职。”   国王难以接受这条神谕,“那真正的神女呢, 神女殿下她明明——”   天父直接挂机。   生怕走的慢一点,国王也会和宋晏一样,非要逼着祂复活宋如。   关键是祂也办不到啊。   宋如可是足足半神阶, 祂怎么可能复活得了那么强大的神魂?前世时光回溯,宋如当时也没死于裴天落的自爆啊, 如果她完全死透了,反正天父是救不了的。   国王去找宋晏, 商议这件事。   宋晏:“暂时不要对外宣扬这件事,如果有了新的神使, 我怕大家放弃复活姐姐。”   健忘是人类的天性, 不管有怎样天大的功劳,随着时间的推移, 一切都会慢慢被遗忘,尤其是在有了替代品的时候。   国王:“那神殿的政务?”   宋晏:“可以让外祖母和我共同帮助姐姐处理。”   国王:“这样太委屈你了,你本是天父钦定的神使, 由你处理政务名正言顺。可如果只是神殿赘婿的身份, 名不正、言不顺,恐怕难以服众, 我怕有人为难你。”   宋晏:“没什么好委屈的, 您应当懂我, 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救醒姐姐。”   宋晏跟着丁芷君学习, 把所有的政务都处理的很好,任谁也看不出,他几天前还是一个傻子。   他变聪明了, 自从神女把天灵根重新放回他的体内,就越变越聪明。   而且这孩子,经历了神女与虫潮同归于尽的事以后,像是一夕之间长大了。   那些大臣里确实有些人原本以为,宋晏不过是个痴儿,只不过是个很好糊弄的小孩子,结果就领教到他的厉害。   他行事像极了神女,光明磊落,大刀阔斧。   不愧是被她一手教导出来的孩子。   王玄之和楚渊来到神殿办公厅的时候,宋晏正在处理公文,他还不能把字写的很好看,为了不让人看轻,先把想写的话写在纸上,由纪三立为他誊写一遍,他再自己对着描摹,直到字形练到很漂亮,才会正式批阅公文。   见到他们两个过来,宋晏停下手里的笔,“楚伯爵、王公子。”   这个称呼让楚渊和王玄之都是一愣。   宋晏这是不装傻子了?   好像又不一样,他在魔极宗的时候也不装傻子,但那时候他是很冷漠、很邪恶的那种。   现在的气息却非常干净、非常纯粹,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召唤黑鼠群天灾的恶魔。   宋晏心里对楚渊很有怨气,他如今是神殿的实际掌权者,当然也听说楚渊和一个红衣少女走的很近,对对方百般宠溺,几乎就是照搬了之前追求姐姐那一套。   宋晏在心里讥讽道:“落落,你看,你还说要把姐姐托付给楚渊照顾,姐姐才昏迷多久?楚渊就和别的女人双宿双栖了,他根本就靠不住!他和王玄之那种花心大萝卜一样,见一个爱一个。我们自己的姐姐,只有自己才能守护。”   裴天落的神魂早就苏醒了。   但他行尸走肉一般。   醒了和没醒也没什么区别。   对所有人和事都无知无觉。   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就是之前关宋晏的那一间。   此时,裴天落难得回应了一次宋晏的话,抬眸扫了楚渊一眼。   楚渊整个人都散发着坠入爱河的那种甜蜜气息。   裴天落没有谈过恋爱,但他懂得辨别人心。   裴天落:“是我看走了眼。”   反正宋晏是不肯再叫楚渊一声“楚渊哥哥”了,连带着和楚渊熟识的王玄之,他也疏远了。   王玄之开门见山道:“此次我们前来,是想告诉你,或许还有一个方法可以一试,混乱大陆一位旧神复苏了,她的眷者如今开了一间典当行,只要有羊皮卷碎片,就能交换到所有想要的宝物。或许你可以试试,看祂是否能够救醒神女。”   裴天落一下子从宋晏手里抢回身体,连什么楚渊变不变心都不在意了,“是她!曾经在迷雾山脉和我开启神战,又在魔极宗和魔尊大打一场。我怎么没想到呢,她那么强,说不定会有办法!”   王玄之没想到,裴天落会突然给他开一个坦白局,他这是等于把迷雾山脉那场动乱和魔极宗的一切布局,全都认下来了,再也不跟他们演戏了。   更没想到的是,裴天落忽然跪在地上,“你出面好不好?你帮我求她……不,你完全不要提起我!她很讨厌我,我毁了她弟弟的苏醒之地。我怕她因为记恨我,不肯出手救姐姐。   王玄之,我求求你了,就当是看在以往的面子上,当初你带着小仙庭的人卧底魔界,我没少帮你们,我承认我有私心,我是想要借楚渊的手,帮姐姐破解摄魂术。但我真的帮了你们很多,你能明白的,我知道你能明白的。”   王玄之吓了一跳,当即便往后退了一大步。   很多人跪过他,王玄之生来就是天庭太子,世人跪他不稀奇,他也一直觉得理应如此。   但这些跪他的人里,绝对不该包括裴天落!   裴天落多骄傲的人啊,他聪明,像我一样聪明,善于谋略,比我更爱躲在幕后操控一切。   他的计谋能让我惊叹,他是这么多年来我唯一一个认可的棋逢对手之人。   自打从迷雾山脉意识到被裴天落坑了,王玄之就一直将他视为劲敌,一生之敌的那一种。   裴天落能那样游刃有余地操控天灾,把魔尊耍的团团转,回想起他那邪恶又惊悚的晋升仪式,王玄之至今忍不住眼皮直跳。   王玄之认识的裴天落,傲慢、自大,他当然有这样的资本,是一位极其出色的阴谋家。   就像裴天落认为,假如王玄之出生在神耀帝国,旁人提起阴谋家时,将会不把他列为第一位,而是和王玄之并列。   王玄之同样这样认为。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为什么能这么轻易地就对我下跪?   说跪就跪,你的傲骨呢?男儿膝下有黄金啊!   就为了你的姐姐吗?   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倘若今日有人告诉我,能够复活仙儿,我便是一跪又有何妨?   可惜,黑暗女皇也救不了仙儿,她说过不行。   裴天落说,当初在魔极宗,他帮了王玄之很多。   他认为王玄之能听懂,王玄之也确实瞬间就听懂了。   王玄之早就觉得,那一切都进行的太顺利了。并不是他对自己的计谋没信心,但起码不该进行的那样顺利,不可能一点波折都没有。   王玄之:“你故意挑拨红童和蛇蝎姥姥内斗,我们撤离那天,也是你为我们争取时间,拖住了魔尊。审讯堂门口,你故意放走小仙庭的骨干成员,后来也是专门留下我们布置的那些后手?你料定我会在仙凡魔三界和神耀帝国的接口处伏击,你是故意给我们送傀儡。原因呢?这一切的原因呢?”   没等裴天落开口,他又继续说道:“不,你并不是一直就向着我们,起码魔尊首次出关设宴时,你还没有,当时你是真的不在意无尘子前辈的死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王玄之手里拿着折扇,敲敲打打,最后猛地展开,“是小仙庭梦境会议!你潜入了梦境会议?监听到我们的对话,知道我们在想办法破解神女身上的摄魂术,才开始为我们大开方便之门,为我们撤离魔界的行动做收尾工作。”   他难以置信道:“裴天落,你爱上神女了?在你将她变成傀儡之后!你明明亲手杀了她,却又想救她?昨天你用大阵血祭自己,是真的想死。你想用死亡,来给自己赎罪?   却没料到,从头到尾,神女都不是傀儡,她深爱着你,就像你爱她那样,不,远远超过你爱她!她愿意为你去死,愿意受你的摆布做那些可笑的事情,明明是悲天悯人的神明,救苦救难的菩萨,却愿意顺着你,来钓着楚渊?做这种她觉得很可笑的事,侮辱她人格的事。   现在她真的死了,在你意识到你爱她,并且她也深爱着你之后——”   裴天落这时候甚至没有心情去看王玄之手里那把折扇,打开时的画像,没看到那上面画的就是宋如。他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无助地像是一个孩子,眼泪大滴大滴地从他的指缝间掉落。   王玄之根本理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   裴天落爱上了一具傀儡,这是多可悲又多可笑的人?   他绝非是一开始就爱上神女的,否则也不会在当初将她变成傀儡了。   但那个姑娘并不是傀儡,相反,是人家爱他爱到愿意当他的傀儡。   裴天落心心念念想要救醒她,却没想到等来的是她的死讯,等来的是知道她原来那么深爱他。   裴天落一直以来,所苦苦追寻的爱,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拥有了,是他被蒙蔽了双眼。   现在他真正失去了一切。   难怪裴天落要跟我们开坦白局,难怪他说跪就跪,恐怕现在说一句能救神女,让他去死,他也绝不会有丝毫犹疑。   王玄之一时不知道,是该嘲笑裴天落,还是同情他。   王玄之:“你先起来。”   裴天落稳定好自己的情绪,站起身来,除了脸上的泪痕,看不出哭过的模样。   王玄之越发觉得他很奇怪,以前觉得他心机深沉,整个人阴冷沉郁,很邪气。   刚才进来一眼看过去,觉得这个人又善良又单纯。   现在又变了,裴天落整个人都显得十分颓唐,可又还紧紧地握着最后一丝希望。   王玄之:“我绝不是想帮你,你对无尘子前辈做的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我是想要帮神女,神女高义,她这样的人不该为你而死。况且,也未必就有用,即便黑暗女皇真的答应出手,也得你自己寻找羊皮卷碎片,我的还没找够呢。到时候我们恐怕还是竞争关系,太阳神留下的羊皮卷碎片再多,大概也经不住我们同时收集。”   裴天落乖乖地点头。   该死,王玄之这一瞬间真心觉得他像个可爱的弟弟。   我是该有兄弟吗?   哥哥就像楚渊那样?弟弟就像裴天落这样?   不!王玄之你清醒一点,你并不需要这种随时随地想要毁灭世界的弟弟。   你就算骨子里再是黑心肝,也不会真的像裴天落那种无秩序的邪恶。   王玄之摆出仪式,向黑暗女皇祈求,低声颂念她的尊名:“来自星空之上的伟大存在,于命运洪流中逆行的不灭之光,主宰厄难与恐惧的黑暗女皇,我向您祈求,祈求能够进入神秘的第八号典当行。” 第183章   宋如才刚刚有点睡意, 就听到系统说:【糟了,宿主你睡不了了!伊卡贝娜向你求助,说王玄之祈求要进入第八号典当行。】   宋如:“?”   觉都不让人睡的咯。   大半夜的什么事啊。   刚刚疯狂“作”了一通, 把楚渊哄走。   好吧,可能在楚渊的角度,是他把宋如哄睡了。   但总之, 我才刚刚躺下啊,王玄之是要闹哪样。   下次应该定一条规矩, 我们黑暗王国不接受三更半夜祈求,神明也是需要睡觉的好伐?   出现在第八号典当行的宋如, 还带着一丝清梦被人吵醒的微愠,声音有着刚刚睡醒的慵懒和沙哑:“什么事?你积攒够羊皮卷碎片了吗?每一次你们送来的羊皮卷碎片, 数量我都帮你计算着呢, 还远远没有到值得我为你对上第七阶巅峰神明层次的魔尊,除非你一次性收集到其他所有羊皮卷碎片, 不然我真是想不明白,你大半夜来第八号典当行所为何事?”   王玄之本来虔诚的祈求,结果一上来就被宋如一通炮轰。   我有哪里惹到这位黑暗女皇了吗?   宋如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   如果今天来的是灰袍大贤者, 她只会问俩字:“何事?”   人在情绪不佳的时候, 总是忍不住对亲近的人流露出真正的状态,但在陌生人面前却会竖起高墙。   这种感觉就像是, 假如你昨晚没有睡好, 今早本来想补个回笼觉, 却突然被快递电话吵醒, 你不会冲着快递小哥发火,只会礼貌地说:“现在不方便去拿,帮我放代收点就好, 谢谢。”   但是假如场景换成是,你昨晚熬夜通宵,赶着deadline交完作业,终于倒在床上,还没刚刚睡着呢,就听到自家老爸在客厅看早间新闻。   电视声音大到能把你从床上拽起来,踩着拖鞋蹬蹬蹬地跑过去,对他说上一通:“爸,你能不能把声音关小点?大早上开这么大声干嘛?我昨晚一夜没睡,求求你让我补个觉行吗?”   在这种情况下,你其实并不是在向亲人发火,而是偏向倾诉性质,其实你想要的是一种正向的回馈,需要对方的安抚。   宋如真正把王玄之当成了亲近的人,所以不自觉地有了这种带着火气的抱怨和倾诉,但不管是王玄之还是宋如,谁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宋如只觉得自己说话语气太冲了,但她的身份,又不适合向王玄之道歉,所以只能双手交叠放在双膝上,故作冷漠地看着王玄之。   如果眼下的场景换成是在天宫,如果眼前的人换成是女娲宫圣女宋如。凭王玄之那么高的双商,智商聪明,情商体贴,肯定能立刻反应过来她为什么不开心。   他会把她抱在怀里,又是道歉又是安慰,帮她按压太阳穴,让她放松一下,重新哄她睡觉。   不,应该说,这样的事压根就不会发生,他怎么舍得在宋如睡觉的时间打扰她呢?   但是黑暗女皇这种大乘期巅峰强者,王玄之压根没觉得祂需要睡觉。他熟悉的三个第七阶,父皇、女娲宫主、魔尊。   父皇每天日理万机,真的就是一直忙忙忙。   女娲宫主一直修炼。   魔尊整天搞事。   似那等强者,打坐就能恢复所有精气神,睡觉不是耽误时间吗?   宋如不这么觉得。   修炼是修炼,工作是工作,休息是休息,睡觉是睡觉,这是完全不同的事,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那大乘期还早就辟谷了呢,难道她就不吃饭了吗!   世界上有那么多好吃的,为什么不吃?睡觉那么舒服,为什么不睡?   王玄之说明来意:“神耀帝国爆发虫潮,神女为了救百姓而死,自爆神魂和虫潮同归于尽。我想要救她,可她神魂完全陨落,不知道您可有救醒她的方法?我本来有想过招魂术,但是我的道基里的魔气——”   宋如:“!!!”   她一下子被吓得不困了。   宋如正襟危坐,双手都换了一个姿势,不再交叠,而是微微握紧拳头。   什么鬼?   你要帮神女招魂?   我费了多大力气才半下线。   做贼心虚的她,立刻反驳:“万万不可!愚笨,你竟愚笨如斯!你的未婚妻当年是自爆身躯和灵力,尚有一丝残魂残存于世,你当然可以为她招魂。但神女自爆的是整个神魂,这还怎么招?莫说你道基里的魔气动荡,根本不可能再一次使用这种邪术,即便换成其他人来招魂,也绝不可行!”   宋如急的连愚笨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不,王玄之当然不笨。   我也没有pua你的意思。   我就是……   QAQ   我太难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乐于助人的啊?我以为像你这样的白切黑,来神耀帝国就只是吃瓜看戏。   王玄之本来只打算知会裴天落一声,向黑暗女皇求助的方法。原本是没有准备这样帮忙,但裴天落爆出自己的身份。   这就像是玩狼人杀,王玄之拿到的是守卫牌,裴天落拿到的是狼人牌,他明明早就知道王玄之的真实身份,明明双方是对立的,可裴天落还是选择帮助王玄之,他背叛了自己的阵营,给好人当卧底,保住所有平民,坑了所有狼人。   王玄之知道裴天落有私心,这人无利不起早,当初并不是完全为了帮助他们,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想欠裴天落这个人情。   王玄之疑惑地看了宋如一眼,并不奇怪她怎么知道自己未婚妻的事,毕竟当初问过黑暗女皇,有没有复活仙儿的方法。但是神耀帝国的事,她怎么也像是了如指掌?难不成还真就全知全能?就像她突然能炼制蕴含着空间法则的储物戒指一样?   王玄之:“是,我也觉得事不可为,所以没有提起招魂,怕给了神耀帝国的人希望,又让他们彻底失望。”   宋如松了一口气,姿态明显放松了一点,背部不再挺得直成一条线,“抱歉,我没有救神女的方法,或许你们可以向天父求助,祂毕竟是那个界域的本源之力外化显现。”   天父,对不住了!   锅还是甩给你吧。   她还不知道,宋晏已经把天父的神像一通揍了。   要让宋如来说,她实在想不到,如果不是王玄之多管闲事,谁会想要救她?   裴天落这会儿心里一定正高兴呢,他本来就想把神女踢出局,自己来担任神使一职,掌控更多的权柄,蒙蔽天道。   丁芷君和国王那些人,或许是真心想要救宋如吧,但肯定早就被裴天落哄骗住了。   就像宋如见到裴天落冲过去抱住她的尸体,知道他只是在演戏给所有人看。   至于血祭大阵?书里也是这么写的啊,裴天落一度召唤出血祭大阵,想要牺牲自己,拯救天下人。   拜托,这才是演给天道的重头戏好吧。   然后当然是神女这个傀儡看眼色行事,帮裴天落争取了时间,最后成功反杀虫潮,当然也受了重伤,当然并没有自爆。   总之神女重伤,只能闭关养病,神殿政务无人处理,裴天落代为处理了几件大事,声望日益高涨,顺理成章地接替神使一职。   现在唯一变的就是,我从闭关疗伤变成脑死亡。   哦不对,我家弟弟小宋晏肯定想救我!不过他这时候还是被裴天落关小黑屋的小可怜呢,待我开了黑暗女巫的马甲号,去帮他变强。   因为裴天落特意要求,不让王玄之对宋如提起他,别说是他想救宋如,因此王玄之一句他的名字也没有提起,宋如根本不清楚裴天落和宋晏那里是什么情况。   王玄之离开第八号典当行,对裴天落摇摇头:“黑暗女皇也没有办法。”   裴天落眼里最后一道光也沉寂了,重新龟缩回小黑屋里。   宋晏重新掌控这具身体,即便王玄之最终没帮上忙,可他还是真心实意地对王玄之道谢:“谢谢玄之哥哥。”对于楚渊,仍旧心存芥蒂,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不肯叫楚渊哥哥。   楚渊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大概能猜到宋晏的心态。   我在他心里是不是个移情别恋的大猪蹄子啊?   其实只是我一开始就认错人了TAT   走出神殿办公厅的时候,王玄之仍旧心事重重的样子。   楚渊:“玄之贤弟,怎么了?”   王玄之:“我也说不上来,就觉得今晚黑暗女皇有点奇怪。不,应该说是很多事情都很不对劲,就像是有什么一直被我忽视了一样。”   王玄之本来想说,楚兄,要不咱们俩对对思绪?   这是宋如以前在小仙庭梦境会议提议的头脑风暴,一个人想,可能想很久也想不明白,但是几个人一起想,或许马上就能碰撞出不一样的思路。   结果就听到楚渊兴冲冲地发问:“玄之贤弟,你说我明天该给阿如准备什么早餐好啊?”   王玄之:“……”   秀恩爱滚粗!   恋爱脑再见!   楚渊真就一幅有女朋友万事足的样子。   好吧,如果我能复活我家仙儿,天天和她腻在一块,她还愿意为我吃醋,又撒娇又粘我,我早就乐得找不着北了,绝对不会比楚渊现在好到哪里去。   王玄之不想理楚渊,镇老头却兴致勃勃地帮他策划:“我觉得来点家乡菜比较好,你想啊,一个小姑娘在外面游历大陆,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哪个游子没有思乡之情?要是你能给她整点苍涯国的口味,那岂不是一击即中?”   他老人家见多识广,像是什么认错人的乌龙,非常快速地就接受了,如今也不再和楚渊提起,怕孩子听了尴尬。   楚渊打小就一心练剑,根本没进过厨房,哪会做什么家乡菜啊,就连苍涯国都有什么特色美食都不知道,当即跟自家老爹传讯,向他询问。   远在初武大陆的楚泰,收到自家儿子的传讯,别提有多高兴了!   又听说他遇见了宋如,笑道:“这也太巧了!”   宋如的本命魂灯一直亮着,宋家纵使再担心她,也知道她性命无忧。   孩子大了,要展翅翱翔,家人岂能成为她的牵绊?怕打扰到宋如历练,他们当初给芙蓉谷寄信都极少,更何况那时候苍涯国穷,他们也买不起远距离通讯的法宝。   楚泰要说完全不介意当年宋如退婚的事,那是不可能的。   你退就退呗,私下遣人来楚家说一声就是,何必非要当着天下英雄的面羞辱我儿?   不过近些年,随着楚渊重新能够修炼,实力越变越强,楚泰的心也比从前宽了许多。   渊儿今年才不过二十四岁。   如儿比他更小两岁,今年二十二。   当年的如儿,也才十八。   他们这些活了几百年的老家伙,和人家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计较什么啊?   更何况,宋如行事嚣张,他们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从小看着这孩子长大,她太强,强到大多数时候,都会让旁人忽略她做的那些离谱的事。   可她确实一直都挺离谱的……   楚泰还记得,宋如很小的时候,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小粉团子,她就嚣张跋扈,扶风宋家没人不怕她。宋家旁支很多,那些什么哥哥弟弟,这个是混世小魔王,那个是混世大魔王,被宋如收拾的连哭都不敢哭。   只不过所有刚一认识她的人,都觉得能把她教好,最后都被她带着走了。   比如她第一次在京都武院的入门考核上出现,连队都不排,还一上来就打伤管事,苍涯国的皇子公主都没她这份嚣张劲儿。   当时武院长老不就想着,小丫头年纪还小,行事张扬无度,等她拜入京都武院,好好教教她。   结果却是宋如离开京都武院时,把人武院的校训都给改成她说的话了。   宋如第一次参加七大宗派精英弟子大比,上来就单挑当时排名第一的剑门首席大弟子喻寒,口吻极其嚣张:“我不是针对你,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鸡。”   那幅小模样就真是特别欠打。   纳兰玉那种刁蛮大小姐,跟她一比,瞬间都显得乖巧可爱起来了。   喻寒当时被宋如气的,扬言要叫这位新入门的小师妹知道知道,什么叫社会的毒打。   最后却被宋如打得跪下来叫爸爸。   算啦、算啦。   人小姑娘不愿意,当不成自家儿媳妇,好歹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邻家大侄女。   楚泰说:“趁着你们遇到了,明天能不能让如丫头用你的通讯罗盘给家里拨个传讯?我让老宋家的人来咱们家。”   “明早我问问她吧。”楚渊转而问起,“爹,咱们苍涯国有什么很特色的美味吗?适合当早餐的那一种。”   楚泰:“你小子,怀念家里这一口了?那可太多了,油茶、粿汁、米干……”他快快乐乐地开始报菜名。   楚渊打算先从油茶学起。   楚老爹也没有下过厨房,还是临时找来楚母,手把手教楚渊做。   楚渊新手上路,实在搞不定做饭这种事,控制不好火候,差点没把随身洞府里的厨房都给炸了,最后还是王玄之好心帮忙。   母亲视频指导,王玄之现场解读,最后才端出一碗卖相不错的成品。   楚渊对王玄之十分羡慕:“玄之贤弟你真是干什么都聪明。”   王玄之:“你也真是的,你这把拿剑的手,怎么就想要去掂锅勺呢?”   楚渊反问:“你这双结阵的手,还不是一样?因为很幸运地遇到那个人了呀。”   王玄之摇头一笑,从储物空间里取出蜜饯,“尝尝?我给仙儿腌的,她没口福吃了,倒便宜你,算是犒劳你辛苦一夜。”   楚渊觉得味道很好!   他眼睛亮晶晶地问:“我可以拿去请阿如吃吗?或者向你学习方法,下次亲手腌给她吃。”   王玄之:“得,您直接全拿走吧,我下次再自己腌制。就你这笨手笨脚的样子,等你学会了,黄花菜都凉了。”   宋如早上刚一睡醒,听到系统播报四个任务世界的进程,伸了一个懒腰,完成洗漱过后,一推开门见到的就是楚渊和王玄之两个颜巅男,一左一右地站在门口。   王玄之一袭白衣潇潇,闲闲地斜倚在古树边,修长好看的手指间把玩着折扇,气质潇洒落拓,透着一种玩世不恭的不羁之感,好像又是书里那个纨绔公子了。   这是宋如站在女娲宫圣女身份上,永远都见不到的王玄之的一面,他好像对整个世界都漫不经心。   其实宋如更喜欢这样的王玄之。   他本来就应该万事不挂心,只是散漫地站在那里,就光芒闪耀到自成一道风景。   和这样的王玄之相处,真的特别轻松愉快。   而不是当她是仙儿的时候。   她会让王玄之变得不像他自己。   可能是那份爱太过沉重,把他们俩都压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他太过关注她,太过事事以她为中心,收敛自己的光芒。而他又太聪明,聪明到早就意识到这种沉重的爱会带给宋如负担,所以拼命地独自背负,不想让她察觉到丝毫异常。   他只肯给她温柔的假象。   不肯让她看到内里的偏执和疯狂。   如果有一天,王玄之被压垮了呢?   宋如不敢想象。   是不是假如我没有出现在这个人的生命里,对他来说其实反而才是比较好的状态?   没有那些所谓的早死白月光剧情,没有什么招魂,没有道基里的魔气。   等救出父母之后,王玄之还是那个纨绔子弟。   如同张岱所写:“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   继续游戏人间。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察觉到宋如的目光一直落在王玄之身上,楚渊第一次觉得好兄弟长得太帅也不好,太让人有危机感了!   楚渊轻声道:“阿如,早上好,我给你准备了油茶当早饭,要尝尝吗?”   黑衣青年身形颀长,五官偏向硬朗,不是王玄之那种如玉如兰般的温润,而是像一把锐不可当的利剑。他当然也是俊美的,颜值丝毫不输王玄之,只是气质偏向冷峻,满是十殿阎罗般的煞气。   假如是旁人面对楚渊时,一定会感到一种压迫感,不自觉地就想臣服,他这把剑太过凌厉了。   可宋如从来没有那种压迫感,因为楚渊看向她的双眸,永远都是湛湛清空一般,神情、专注、虔诚,也……臣服。   就像他这时候,那样认真地端着木质托盘,上面是一碗油茶,一碟糕点,一盒蜜饯。   真奇怪。   要是让旁人看到这一幕,丰神俊朗的新晋武道宗师,却端着装了餐具的托盘来伺候人,干着这种下人做的事,这幅画面违和到,恐怕换成任何一个不是宋如的人来,都会生出一种受宠若惊之感。   这盒蜜饯特别眼熟,不就是梦乡里吃的王玄之那一盒嘛,他居然把现实里的也拿出来了。   明明龙傲天男主楚渊,花花公子王玄之,桀骜不驯魔龙夏尔,在书里全都没有照顾人的属性,谁也不是老妈子啊。   怎么遇到我就全都开始崩人设?   难道我就这么不靠谱?不靠谱到让大家觉得我自己一个人连饭都不会吃吗?我是什么生活技能九级残障吗?   系统残忍地肯定道:【宿主你真的是!你以前做任务,全都是吃各种辟谷丹和营养液,就没有好好吃过饭,你想想你在魔法世界,研究出来的第一个药剂就是营养液!现在居然敢说这种话,你摸着你的良心说,看你良心会不会痛?】   啊?是这样的吗?   原来我真的这么懒吗……   系统无情地再次肯定:【是的,你是。】   不,这绝对不怪我,要怪就怪古代修仙世界没有外卖!   宋如冲楚渊笑了一笑:“谢谢。”   这个笑容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明艳的少女,展颜一笑,只觉天地间万物都在她面前失色。   楚渊捧着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傻呆呆地站在那里。   宋如都坐到院落里的石椅上了,楚渊还没回过神来,还是王玄之推了楚渊一把:“发什么愣啊?”   楚渊连忙也跟了过去。   宋如看了看那一碗油茶,又看了看傻站着的楚渊和帮忙助攻的王玄之:“你们不吃吗?就看着我一个人吃会不会太奇怪?”   楚渊果断从洞天法宝里又取出另外两碗油茶,拉着王玄之坐下。   那是之前的残次品,可就没有这一碗卖相那么好了。   宋如这碗油茶的颜色,微微青黄,十分透亮,上面飘着淡淡的油花,散发出阵阵清香。   楚渊和王玄之的……反正能看出来是油茶吧,就是色泽啊什么的,全都不太好。   好家伙,敢情这都是楚渊自己做的啊?   系统:【我想起来一个励志小故事,老师布置作业,让孩子们做小板凳,爱迪生交上来的特别丑,老师说我从来没有见过比它更丑的小板凳,爱迪生说有,给老师拿出了另外两个,全都是他做的,虽然都很丑,但是一个比一个更好。】   宋如:【这我以前用过的作文素材啊,不是,这故事你确定说的是爱迪生吗?我怎么听的版本里都是爱因斯坦呢?】   系统开始和庞杂的数据做运算,查证到底是爱因斯坦还是爱迪生。   宋如一边喝油茶,一边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按照现在的剧情,难道不该我各种巴结楚渊吗?   我俩剧本拿反了吧?是该我给楚渊端茶倒水吧!   不过这油茶味道是真做的不错啊!   宋如直竖大拇指:“就跟以前在苍涯国喝的一样。”   楚渊实话实说:“我爹娘教的,玄之贤弟帮忙做的。”   宋如:“……”   你们全都一夜没睡,就为了给我准备早饭吗?这也太大费周章了吧?   宋如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蜜饯,心里没个滋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又不喜欢楚渊,楚渊为她做的任何投入,到最后都是沉没成本。   王玄之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了,为什么她吃蜜饯的口味,和梦境里的仙儿那么像?   那一盒蜜饯里面分着小格,每一格里装的是不同的蜜饯种类。明明有那么多格,真就那么巧,刚好偏好那么像?   可是现实当中的仙儿,从来没有吃过我做的蜜饯。   我还没有来得及做给她吃,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梦乡里,那又不是真正的仙儿。   王玄之啊王玄之,你可真是生性多疑。   那可是你好兄弟的未婚妻,不要乱想啊!   楚渊问道:“你要和伯父伯母联系一下吗?我有超远距离通讯罗盘。”   宋如:“哦。”   通讯接通,虚空中出现的画面,宋氏家主宋洪依旧意气风发,询问宋如这些年游历的经历,又向她阐述自己的雄心壮志,要把扶风宋氏的产业开向整个初武大陆。   母亲齐安雅未语泪先流。   宋洪劝她:“难得见孩子一面,你怎么又哭哭啼啼的,咱们都是修炼者,那你上次闭关还闭了十多年呢,女儿只是在外闯荡四年——”   齐安雅啐了他一口,“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当然不心疼了。”   她恨不得拉着宋如的手,问东问西:“在外面钱够花吗?还吃的惯吗?晚上有没有睡好?会不会想家?”   这又是和伊卡贝娜全然不同的关心方式了。   宋如从来没有觉得齐安雅的哭声令她厌烦,耐心地回答着每一个问题:“钱当然够花,孩儿多有本事,您还不知道吗?恐怕父亲雄心壮志要经营宋氏产业,最后赚的钱还没有我进一趟秘境多。吃也吃的很好,外面的风俗很有趣,美食也多。睡觉?每天都是一觉到天亮,连梦都很少做。   至于想家?那怎么可能会想,当然一点也不想啊,花花世界迷人眼,光是探索新的世界就够让我忙活的了,哪有空想家啊?   不过我总是打喷嚏,应当是母亲常常想我,也或许是在骂我,想是母亲在心里责骂孩儿不孝顺。打一个喷嚏是想我,打两个是骂我,打三个是念叨我,我也分不清您是哪个,为了避免回家以后被骂的太凶,我每次打喷嚏就给您备上礼物。”   宋如取出来向她示意:“美容养颜丹、鲛纱、剑谱……”又一下子全都收起来,“其他的就不给娘亲看了,保持点惊喜感,我应当一年后就会归家。”   楚泰:“前面那些话,听的我拳头都痒了,想打人。”   宋洪倒是哈哈一笑:“我家这姑娘从小就皮,比别人家小子还皮呢。”   他们一派欢声笑语,宋氏老祖却冷着一张脸:“别的事你都可以皮,但神墓出征仪式上,你为何当众羞辱楚渊?你想退婚,没人会拦你,楚家和宋家是世交,你只需知会一声,我们自然为你安排的妥妥当当。偏偏要在那样群英汇聚的时候,偏偏要挑楚渊被妖皇种子夺取修炼天赋的时候,你就没有想过,这对楚渊是多大的打击吗?如果楚渊因此一蹶不振,你付得起毁了别人的人生这个责任吗?”   宋如收起脸上的笑容,肃声道:“此事是孩儿考虑不周,当日——”   楚渊连忙将宋如护在身后:“你们不要责怪阿如,这件事与她无关,她也是为我好,当众羞辱我,只是看我颓靡,想要给我下一剂猛药,以此激励我奋发图强。只是方法用错了,但她本意是好心,并不是想伤害我。”   宋如人都傻掉了。   不是,少年,还有这种洗白方法吗?   我咋不知道我当时是想激励你变强呢?   她本想说一句对不起,口头上道个歉就完事了,反正她人设一向都不靠谱,大家都习惯了。   楚渊:“真的,我和阿如之间什么都没变,还像从前那样,昨天我做油茶,就是想要做给她吃。”   楚母问宋如:“怎么样,口味还吃得惯吗?我还可以再教渊儿别的。”   宋氏老祖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很精彩。   好嘛,我在这为你主持公道,你隔那拆我的台。   合着你们小两口没事,让我夹在中间当恶人呢?   宋如绝望了,不!我们退婚了,分手了!   但碍于她嫌贫爱富的捞女人设,现在是要贴楚渊,根本不能反驳。   一向护着宋如的宋洪,这一次却摇摇头:“不行,楚贤侄,你和如儿,不行的。我这丫头没养好,我也不舍得打,她反正就上房揭瓦,在她没有彻底长大之前,我说的长大是指心性,我不会再让她祸害你了。这次是在神墓出征仪式上跟你退婚,你怎么知道她下一次又会做出来什么事?”   宋如:“!!!”   干得漂亮!   爹!   这是亲爹! 第184章   刚才宋如被楚渊打断的话, 能明显听出是道歉的意思,这小丫头从小就嚣张跋扈,能从这丫头口中听到一句道歉, 那可真是不容易。   楚泰反正是挺震惊的,看来宋如对楚渊真挺上心的。   楚泰觉得这门婚事可以,反正人姑娘已经知道错了, 而且儿子也完全不介意的样子,“这是孩子们的事, 老宋你一个长辈,跟着瞎掺和什么啊。”   宋洪:“不管你怎么说, 这事我还非就得掺和。我近几百年内都没有给这丫头订婚的打算,以后她要是孤独终老, 那就是她自己作的。到那时候让她看看你家楚渊跟道侣幸福恩爱, 羡慕死她,她才知道自己年少轻狂做的有多过分, 活该遭到报应。”   宋如恨不得站起来鼓掌,干的漂亮啊爹!   听到了吗?楚渊,你想要打脸我, 就该这样!   齐安雅的手已经狠狠拧在自家夫君胳膊上了, “你怎么这么诅咒孩子呢,就算咱们家小如辜负了楚渊, 但儿孙自有儿孙福, 以后楚渊幸福快乐, 咱们家如儿就不能也幸福快乐了吗?各有各的快乐不好吗?”   楚渊戴上了痛苦面具, 岳父岳母为何要这样对我?   他试图向他们解释:“你们真的误会了,我跟阿如之间不是那样子的。”然而嘴笨什么也说不明白。   宋洪还热心肠地帮楚渊介绍对象:“我最近新结识了一位生意上的伙伴,他家有四个女儿, 各个都知书达礼,谁娶了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是天大的福气,跟我们家小如那刁蛮样南辕北辙,一定是你的良配。要不你给我当干儿子吧,我帮你牵线。”   宋如都快要乐疯了,我爹怎么这么给力啊!   应该一步到位,直接介绍女主云婉月给楚渊相亲。   眼看再不挂断通讯,宋洪就要直接帮楚渊连线相亲了,楚渊连忙说他们这边还有事要忙,切断了通讯。   王玄之也忍不住一声轻笑。   楚家和宋家的关系真好。   王玄之打趣道:“楚兄,乐极生悲了吧?”   让你天天秀恩爱!   秀恩爱死得快,望你知。   此时调侃楚渊的王玄之,还不知道他父皇和女娲宫主已经商量好,一打败魔尊就为他和宋如退婚的事了。   楚渊向宋如解释:“我不要什么知书达礼的未婚妻,阿如,我只喜欢你。”   系统:【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书里他的官配cp云婉月就是温婉挂啊,只能说宋家老爹看人还挺准的,拉cp都拉的这么配。】   宋如不赞同的说:【你不能用尚未发生过的事,来臆断楚渊。这是这本书第一次演化成小世界,此前一切都停留在作者通过文字构建出的层面上。   但是这样演化出来的小世界,就像是司命真君批好天命书之后,照着它去演化,那是上天安排好的命运,可也未必一切都会照着既定的路线发展,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他们现在是真实的人,不是书里的符号,人都是会变的啊,如果一切都能按照天命安排,时空管理局也不必修复bug了。】   系统觉得宋如说的有道理,【我确实不能用尚未发生的事,来给楚渊定罪,是我言论过激了。】   宋如:【不过裴天落的世界,倒是反复重启了七次。】   系统:【整整七次,任务者都被裴天落控制了,天道都被裴天落反杀了,大魔王太可怕了TAT】   不管怎么说,宋如露面的目标已经达成了,是到了跟楚渊说再见的时候。本来也可以晚几天再走的,但是楚渊对她太好了,宋如受不起。   宋如向楚渊辞行:“楚渊,你们有什么打算?我打算前往一处秘境。”   楚渊立刻说:“我和你一起去。”   宋如取出一个秘境密匙,递给楚渊查看:“你去不了的,那一处秘境只有女子才能进入。”   这可是她为了跟楚渊分开,特意构建的一处秘境。   镇老头见多识广,立刻就帮楚渊判断出来:“的确只有女子才可以进入。”   楚渊接受不了,明明才刚刚见到阿如,怎么又要分开?   王玄之替他问道:“先去别的秘境不行吗?我们这边也有几处秘境,应该对提升你的修为大有裨益,未必就比你要去的那处差。”   系统吐槽:【怎么哪哪都有王玄之!就他聪明,看人家楚渊就不会这样问。】   宋如:【绿宝,你这是迁怒,王玄之只是帮自家好兄弟,倒也没毛病吧。当然啦,我知道绿宝是为我好。】   系统:【对啊,宿主又要加戏,心疼死我了!】   宋如加了一个流泪的小技能,泪眼汪汪地看向楚渊:“楚渊,这些天我在神耀帝国闯荡,听说你现在变得很强,初武大陆那位神秘的新晋武道宗师,就是你,对吗?我不想被你甩下,我要一直紧跟你的步伐,才会和你有共同语言。五年之约,我不想惨败,起码要和你打个旗鼓相当。”   她自我检讨:【是不是演的太过了?哭哭啼啼不符合原主人设,不过原书女配后来为了挽回楚渊,没少干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   系统哈哈哈:【我觉得你演技挺好的,要不是我亲眼看着你吊打魔尊,真要信了你的邪。】   楚渊看到宋如流眼泪,心都碎了,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我还没有到第六阶宗师境,只是第五阶。”一下子就把自己的老底卖了个精光。   他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楚渊想说,我们可以不打。   我们可以把五年之约延后。   他可以让着宋如。   他可以压制修为。   可是所有这些话,只是想想,就觉得是对宋如的侮辱,她不需要。不管输赢,她都会堂堂正正。   刚才系统diss楚渊的时候,一直替他说话的宋如,这时候开始在心里疯狂小论文了,【抱!抱!抱!抱你妹啊抱,整天抱啊抱的,你是什么树懒吗?我是树吗?】   楚渊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和唐突,连忙松开宋如。   系统好奇地问:【宿主,什么感觉啊?】   宋如:【没感觉啊,就是不习惯和异性这么亲近。】   系统追问道:【就没有什么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如同怀里揣了一只小鹿,巴拉巴拉的?】   宋如回应它的是一个白眼:【你言情小说看多了吧?】   系统说的那些感觉,楚渊很有!   不仅脸红透了,连耳朵尖都是一片通红通红的。   他拉着宋如的手:“阿如,我等你。”   宋如:“好,五年之约见。”   系统激动道:【来了、来了,楚渊小媳妇!你看他脸红的样子。哈哈哈龙傲天男主变身娇羞小媳妇,太好玩了,笑死我了。】   宋如并没有系统这么无聊,脑补这么多小剧场。   楚渊又递给宋如一个通讯罗盘:“我可以找你吗?”他飞快地补充了一句,“在不打扰你探索秘境和修炼的时候,我知道你的时间很宝贵。”   什么我的时间很宝贵,还有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鸡,只是宋如随便拉出来立人设的话,楚渊倒是记得很清楚。   宋如:“好,短暂的分开,是为了更加长久的相聚。”   系统提醒道:【宿主,虽然我知道你对这些感情戏份一向敷衍,但你这敷衍过头了,当年你从京都武院离开的时候,就对楚渊说过这句话了!不要自己抄自己的作业啊。】   宋如:【啊?是这样的吗?我说过了吗?】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   因为按照剧情来说,她现在是要撩楚渊,真正追楚渊的那种,但她并不会啊!   这可太为难宋如了。   憋了老半天,只能强行憋出来一句小时候写作文,写到送别情景时,往上面生搬硬套的诗句。   宋如刚一激发秘境密匙,当场就离开了。   即便她走了很久,楚渊的眼睛还亮的像是要发出光一样,“玄之贤弟,阿如刚才对我说的是情话吗?”   老实说,王玄之觉得这一句诗更像是在形容友情。   不过鉴于楚渊正在承受离别之苦,王玄之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她是说,只要你们心中互相有彼此,即便相隔天涯海角,也像是在彼此身边。”   楚渊的脸更红了:“她以前也对我说过,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她好会啊,我和她一比真的好木讷!我也想给她写情话。”   王玄之恨不得从原地跳起来,狠狠地锤楚渊的头。   秀恩爱、秀恩爱,我让你秀恩爱!   我好心安慰你,你反手就秀我一脸?   王玄之随便挥挥手打发他:“写、写、写,你快去写。” 第185章   索伦帝国, 王都。   自从允许人口买卖的法令通过之后,在帝国被售卖的人口早就不仅仅包括其他种族,甚至还有本国人。   老牌贵族有太多方法, 让一个正常的公民沦为奴隶。   看似慷慨地将地租给别人,却在里面签下许多不平等条约,一旦遇到灾年, 对方交不上租金,就会用身体抵债成为奴隶, 即便没有遇到灾年,他们也有许多办法让农民无法收获粮食, 随便找一个魔法师就能降下霜冻术,毁了所有即将成熟的麦子。   而在灰色地带, 那些诱拐人成为奴隶的产业就更多了, 比如赌博,刚一走进赌坊, 庄家让你赚一笔,你以为自己能靠赌一把走上人生巅峰,出来以后却是赔的倾家荡产, 不得不卖身为奴。   贵族当然喜欢奴隶。   奴隶不需要发工资, 奴隶不需要签订劳动保护条约,奴隶不需要法定休假日, 奴隶完全属于他们, 可以为他们保密, 去做那些违法的勾当。   可是没人想要变成奴隶。   早就废除的奴隶法, 就这样随着新的人口买卖交易愈演愈烈,索伦帝国成了一个张开血盆大口吞噬人的巨兽。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越来越多的有志之士走上街头, 举着标语游行,抗议人口买卖合法化。   今天是最盛大的一场游行,以学生和工人为主力,浩浩荡荡的队伍当中,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少女,她是索伦帝国最璀璨的明珠黛茜公主,如今却并非像往日那样锦衣华服,而是穿着一身和男子一样的裤装,高高举起手中的旗帜,大声喊道:“反对人口买卖!”   往日里遇到这样的游行,官员都会直接镇压,可是今天声势太过浩大了,更何况里面还有黛茜公主。   他们为难地把这件事上报给国王,请他定夺。   索伦三世怀里揽着情妇,喝下她用嘴递来的美酒,不耐烦地对官员挥了挥手:“把领头的那一批全杀了,手段狠点,见了血,其他人以后自然就不敢闹了。”   “可是公主——”   “当然要留黛茜一命,除非你们想现在就看到兰彻大领主率兵攻进王宫,这还用我教吗?”索伦三世勃然色变,推开情妇,暴躁地踢翻桌子,“叫王后过来,我倒要问问她,是怎么给我教女儿的!我要的是一个端庄得体的公主,不是上街游行的疯婆娘。”   女仆怯怯地回答:“王后出宫了,到帝国南面视察,还要几天才能回来。”   索伦三世更气了:“好啊,黛茜,专挑王后不在的时候忤逆我,这是打定主意要给我难堪,真以为我不敢杀她吗?”   他直接叫回刚才那个护卫队的警长:“让黛茜吃点苦头!别杀她,重伤她,没有三五个月下不来床的那种,让她知道什么叫不乖的代价。她该学着当一个乖顺的公主,我不知道有多少私生女想要当帝国的公主,却只把这份荣耀给了她,她为什么就是不懂得好好珍惜呢?”   执行命令的人总是震惊于索伦三世这一套自洽的逻辑,真的很渣。   说的像是你宠爱黛茜,才捧她当公主。   事实上是她强大的母家和罕见的魔法天赋,让你不得不只能宠爱她这么一个公主。   反正索伦三世口中总有他的道理,总能说服他自己,可能这就是能当上国王的人的强大之处吧。   街头。   以魔法为基石,护卫队的人开始使用箭弩,无情地扫射游行的队伍,当即便有人倒下,血溅当场。   黛茜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一幕,“帝国法典明明保护公民游行的自由!你们这是做什么?”   护卫长笑道:“不好意思,公主大人,帝国法典刚刚加急修改了这一条,新法典赋予了我们判断游行是正义游行,还是有人在暗中指挥,试图倾覆帝国统治的非正义游行,今天显然是一场非正义游行。”   他们总能把黑的说成是白的。   黛茜急忙去为受伤的人治疗伤势。   却没有看到护卫长手里的箭直直地射向她。   等她察觉到箭风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支箭即将要射入她的心口。   护卫长是足足第五阶强者,根本不是黛茜这个只有第三阶的中级魔法师能够抵御的。   这一切明明发生的只在一瞬之间,但黛茜就是觉得这一个瞬间被拉长的很慢。   她清晰地听到周围的人惊呼:“公主殿下!”   一同游行的人想要保护她,然而谁都来不及。   黛茜在这一瞬间想了很多,她想到前年生日时,索伦三世亲手捧着一顶水晶冠,戴在她的头上,慈爱地笑着说:“恭喜你又长大了一岁,我的小黛茜。”   不管她和索伦三世的理念如何对立,她始终把他当成自己的父亲。   可是父亲却想杀了我?   不,他不敢杀了我。   杀了我只会引起兰彻领地的反抗,他只会重伤我。这才是最可笑的地方!我们明明是父女,但他对我却只有对舅舅的忌惮,就像他从前给的那些父爱一样,全都是假的。   然后呢,他会用养伤的理由,把我困在王宫里,其实当成是拿捏舅舅的棋子。他说不定还会重重惩罚护卫队长,说他擅作主张,竟然敢攻击公主,让护卫队长来背锅。   一旦看透了索伦三世这个人,其实也就这样吧,政治家而已。   我不该再对他抱有任何幻想,我在这里参加游行本来就是愚蠢的,游行只能叫醒昏睡的人,叫不醒从一开始就装睡的人!   人口买卖说不定就是索伦三世一手推动的,帝国拍卖行和血手会真的全然没有关联吗?   想明白一切之后,黛茜坦然地接受那支毒箭,索伦三世命人射出的这支箭,完全抹杀了她最后一丝对于父爱的留恋。   她甚至是笑着的,对护卫长说道:“请你转达我的父王——我,黛茜·索伦今日在此立誓,此生必将推翻他的暴政!”   不知道为什么,护卫长从这个巧笑嫣然的少女身上,感受到一种令他心惊的力量!她明明才只有第三阶,在他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或许索伦三世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或许哪怕立刻就和兰彻领地开战,也该在今天就射杀黛茜!   有人捂住眼睛不敢再看这个画面,不忍心见到黛茜中箭,有人固执地向着黛茜的方向奔去,她们难以接受公主大人真的受伤倒下的事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黛茜却听到了一道很轻的叹息声。   那是她熟悉的语调,总是带着仿佛来自旧世纪的古老和优雅,会在她沮丧的时候给她鼓励,会帮她推导魔法原理,也会在庆功的时候对她说恭喜。   她背包里放的那面魔镜微微发光。   一道通体玄黑的身影,在她眼前浮现。那是一个高大俊美的男子,身上穿的是只有旧世纪才会有的法师袍,上面的花纹繁复而典雅,眼里黑黝黝的没有丝毫眼白,五官深邃而迷人。   他伸出手臂揽过黛茜,和她互换了一下位置,把她挡在自己的身后,另一只手抓住护卫长射来的那支毒箭。   黛茜惊喜道:“是您!女巫阁下的信使大人。”   阿琉斯松开黛茜,随手折断那支箭,扔到一旁:“或许你也可以叫我阿琉斯。”   明明想过不在她面前出现的,不去打扰她的生活。   可是怎么能忍受毒箭射向我的女孩?   黛茜:“谢谢你,阿琉斯,你救了我。”   亲口听到自己的名字,再一次从心爱的少女口中叫出来,阿琉斯的心尖都有一种战栗之感。   黛茜,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你,绝不会再让你死于魔潮,不再以神明的名义起誓,只以阿琉斯之名。   没有料到游行队伍里竟然还有第五阶强者,轻松就能挡下自己射出去的利箭,护卫长大手一挥,直接摆出了密密麻麻的箭弩阵,两军对阵的规格也不过如此。   “还真是看得起我啊。”阿琉斯轻声说。   这绝非是才复苏没多久的阿琉斯能够抵挡的,其实他连维持这个人形都十分吃力,当然他也可以选择婴儿的模样出现在黛茜面前,会更加轻松一些。   才不要!以那种形象给黛茜留下初次见面的印象,黛茜以后永远不会把我当成一个男人看待。   阿琉斯低声颂念出宋如的尊名:“来自星空之上的伟大存在……”   接到阿琉斯的求助之后,宋如直接把夏尔传送了过去。   阿琉斯再也无法维持人形,重新回到魔镜之中。   与此同时,头顶的天空仿佛撕开一道口子,护卫长察觉到一种令人心悸的气息,仿佛魔神降世,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第一时间对上的就是一双冰冷无情的金眸。   闪着金属光泽的手套,扒开天空中的缝隙继续撕裂,护卫长看到了他那一身通体散发着寒光的玄甲,他张开华丽的黑色羽翼,向着护卫长俯冲而来。   “是黑暗王国的圣骑士!那个杀胚!逃!”   没有人见过圣骑士的真容,但他早就杀出赫赫威名,令人胆寒。他无处不在,随时随地都也可能降临。   起初,黑暗王国的产业想要开遍整个混乱大陆时,十二国同盟没少在暗中使绊子。一方面是,有索伦帝国暗中挑拨,故意让罗坦帝国记恨黑暗王国;另一方面则是,新兴产业总是会分走既得利益者的蛋糕,老牌贵族自然视他们为敌。   但所有那些试图给黑暗王国找不痛快的人,都遭到了圣骑士雷霆般的报复。他比海上无情的暴风雨更加可怕,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修为是第几阶,只知道他主宰着死亡。   黑甲圣骑士的威名就是这样杀出来的!   那密密麻麻的箭雨,足以让任何一个第五阶魔导师陨落,却悉数被他的羽翼拦下。没有人知道他那对翅膀到底是什么材质,但就是像钢铁巨兽一般坚不可摧,只能听到铿铿锵锵的撞击声,真的如同撞上钢铁堡垒。   禁魔法咒从他脚底升起。   他所过之处,一切防御魔法全都失效。   他明明行走在漫天箭雨之中,却如入无人之地。   比起一位魔法师,他更像是一只野兽,甚至有人怀疑过,他那双金属手套之下,一定是一对利爪!   他蛮横地撕裂索伦帝国护卫队所有人的身体。   鲜血喷洒,如同为他的黑色铠甲披上一层血色披风。   这堪称单方面屠戮的画面血腥无比,他的动作充满着原始的野性,却又有着一种难言的优雅和贵气。   他像是为杀戮而生的神明。   早就有人冲进王宫,向索伦三世禀报:“不好了,国王陛下,黑暗王国那个杀胚,杀进王都了!”   索伦三世隔着水镜术,看到的是圣骑士冲着他的方向,微微扬了扬下巴。   圣骑士没有做任何挑衅的动作,他甚至没有摘下头盔,但索伦三世就是觉得他在笑,是那种捕猎者盯上猎物的残忍笑容!   我会死的!   他总有一天会杀了我!   夏尔收到宋如说要撤退的命令,直接构建魔法阵,带着这帮游行的人走了。   索伦王国的都城,遍布魔法阵,还不是如今的夏尔,以一人之力就能单挑的。   临走之前,还不忘丢下炸药,把刚才杀的那些人,骨头全给炸成了灰。   现场干净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除了多出一地骨灰,夏尔没有伤害到任何一个无辜的路人,就连街边的招牌都没有被他炸坏,一切都是精准打击,就连洒在路边的血,都被他的黑暗魔法吞噬一空。   从他出现,到他离开,也不过是几分钟。   阿琉斯感慨:“果然专业的活计,就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干!杀人连带扬骨灰带洗地,效率这么高!”   这时候他们已经在前往黑暗王国的列车上了。   夏尔只是随意地冲阿琉斯点了点头,就径直走到列车最后方的一节车厢里,那里有独属于他的房间,专门供他清理身上的血迹。   老乔治笑眯眯地坐在黛茜的对面:“小姑娘,或许你听说过反十二国联盟吗?我们黑暗王国致力于推翻一切暴政,建造一个没有等级压迫的美丽新世界,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今天这些参与游行的人,是没办法再回到索伦帝国了,恐怕一回去就会面临帝国方面的残忍屠杀。   他们唯一担心的是:“我们的家人……”   老乔治:“没事,让圣骑士殿下帮你们救下来就好,地址直接给他。”   明明是那么酷炫的黑暗王国圣骑士殿下,怎么在老乔治口中,就像是送外卖,或者取快递的?   黛茜在了解黑暗王国的美丽新世界构想。   夏尔在列车里清洗血迹。   宋如在光明学院上课。   没错,她就是在上课!   男主和女主都是想请假就请假,想干嘛就干嘛。   但按照剧本,宋如目前的剧情还是在光明学院继续寻找新神,因此,她不得不继续留在学校上课。   好在,老师们对她宽容度都很高,她可以自由地在课堂上推导那些魔法原理,有时候老师看的兴致来了,还会跟她一起集思广益。   不过,也不是没人陪着宋如啦。   狄娅在去年招生的时候,考进了光明学院。   宋如当时在学校里看见狄娅也挺意外的。   她本来的打算是,让女巫村的人培养狄娅,以后直接封狄娅为黑暗王国的军事指挥官。   但狄娅就是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想爸爸,想妈妈,没有童年,大家全都忙着工作,没人理她。   她在女巫村像个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的。   她在陆地上没办法说话,这些全都是狄娅用精神力表现出来的情绪。   宋如看到她描绘的画面,狄娅去找鲛人玩,但是鲛人族小姑娘忙着新的剧目排练。   看到她去找伊卡贝娜学习魔法,可是伊卡贝娜作为首席执政官,忙得根本抽不开身,就把她安排给老乔治。   老乔治负责对外联系,整天在外面奔波,狄娅跟着他,一整天连水都碰不到,整个人都像是没浇花的水那样蔫了。   可把宋如给心疼的啊!   孩子不就是想上学吗?   上!   狄娅上个学,又不影响推剧情,在光明学院她一样可以变强。   狄娅本来该是一年级新生,但她凭借卓越的魔法天赋和强大的精神力,强势跳级,挤进了宋如所在的班级。   其实暗中有很多人讥讽宋如。   即便她实力再强,仍旧还是有很多人看不惯女巫这种黑暗生物。   “夏尔最近不来上课,女巫身边刚走了一个大的丑哑巴,又来了一个小的丑哑巴。”   “有没有觉得她们还挺像一家人的,你们说狄娅会不会是夏尔和女巫的私生女?狄娅跟夏尔一样的丑,还一样的哑。”   狄娅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是书里仅次于黑暗女巫这个大魔头之下的小魔头。   她的精神力强大无比,能够听到每一句非议,这些人很快就在梦里遭受到无尽的折磨,并且真的变成了哑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狄娅又没有原初魔戒遮掩,就这样在灰袍大贤者的眼皮子底下瞎胡搞,大贤者很快就发现她做的这些事。   这当然不可以!   好在,狄娅下手也没有不留余地,没有直接把同学们全都杀了,而是在梦境里让他们经受折磨,并且剥夺他们语言的能力。   大贤者苦口婆心地教导狄娅:“那些同学固然做的不对,但你可以找老师啊,不该对他们动用私刑。”   狄娅照旧我行我素。   大贤者让她当着全校同学的面道歉,狄娅那幅嚣张的态度,比起道歉更像是挑衅。   大贤者让狄娅写检讨。   狄娅认错认的很快,下次该犯错还犯错。   大贤者把她的班主任奥修斯,和她的好朋友莉莉丝,全都叫到办公室,对这个叛逆的小女孩进行多方会谈。   狄娅看起来可乖了。   抱着宋如的腰认错、道歉,眨巴着一对又无辜又可怜的小眼睛看着宋如。   然而宋如刚一走,狄娅又凶态毕露。   灰袍大贤者:TAT   当教育家好难啊!   他只好祭出杀手锏,威胁狄娅:“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叫你家长了!”   按照他以往的经验,就没有哪个孩子不怕这一招的。   偏偏狄娅还真不怕。   搞笑呢。   你叫啊!   我外婆教我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是我们女巫村的准则。   我妈每天就在班里跟我一起上课,是我同桌。   我爸忙着做任务,哪有空理你,即便他真的听了,也会觉得我做得对,谁让他们欺负我妈呢?我爸才是全世界最宠我妈的!信不信他直接把这些人全都给撕了。   当然了,狄娅不敢真的叫出来这些称呼,只敢自己想想。   可在她的心里,她们就是她的家人。   毫不夸张地说,狄娅真的是灰袍大贤者自从投身教育事业以后,遇到的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   他只能先帮她解决烂摊子。   偏偏不管是狄娅布置的噩梦,还是狄娅让他们变哑的手段,大贤者都破解不了。   这就真的很离谱,狄娅今年才八岁,我八百多岁都不止,偏偏我解不开她的手段?   灰袍大贤者最终认命地向黑暗女皇祈求,用搜集来的羊皮卷碎片,来帮那些学生解开狄娅的诅咒。   宋如:“……”   系统:【这是咱们自从开设第八号典当行以来,收到所有羊皮卷交易里,最赚的一笔,对你而言几乎是零成本。狄娅那些诅咒术本来就是宿主教的呀,简直空手套好吗?宿主,你要不要试试钓鱼执法?让骂你的人再多点,你再多搞点这种零成本交易。】   宋如:【喂喂,你不对劲,人校长明明这么善良。】   系统摊手:【人善被人欺嘛。】   宋如把它拍飞:【你的三观要再这么歪下去,下次主神系统考核,我看你真要凉。不过狄娅到底该怎么教,也确实很苦恼啊。咱们家这小姑娘吧,在剧情里本来就是一心毁灭毁灭世界的女魔头,难搞哦。】   灰袍大贤者用宋如教的方法,破解了狄娅的诅咒。   那些学生再见到狄娅,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撒开腿就跑。   怕了、怕了。   惹不起,真的惹不起!   不过是说了几句闲话,差点把这条小命都给折进去。   以后您就是我祖宗!   这到底是哪个山头出来的小魔女,才八岁就能把灰袍大贤者坐镇的光明学院搅到天翻地覆?   下午最后一节课。   黛茜和夏尔几乎是一前一后地回到班级里。   她疑惑地看了一眼夏尔,怎么这么巧?   阿琉斯默默地在心里说,那是因为你们俩都是乘坐黑暗王国前往光明学院的传送阵。   黛茜一回到班里,奥修斯就临时中止了自习课,带头为黛茜鼓掌:“黛茜同学,你的勇气令人敬佩!”   在今天这件事爆出来之前,连他都不知道黛茜请假是为了游行,黛茜只说要回家一趟,不然他一定会去帮她的。   同学们也都听说了索伦帝国发生的事,这件事太劲爆了,早就流出开来,在各种小报上刊登。   大家纷纷为黛茜鼓掌,也围上来关心她的身体,“你没有受伤吧?听说有一位第五阶强者向你射出毒箭。”   就感觉还挺传奇的,一般同学们请个假,都是芝麻绿豆点的小事。结果我们班长请假,是去组织游行了!反的还是她自己的亲爹。   黛茜早就猜到黑暗女皇就是宋如。   不管是阿琉斯还是圣骑士,都是宋如派过来保护她的。   她对着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当然没事啦,我可是神眷者啊。”   大家都以为我有多厉害,其实真正厉害的明明是我家女巫阁下才对,可是她又不让我对外说。   奥修斯叮嘱道:“黛茜同学,一定要注意你自己的安全,近期不要随意离开学校,有灰袍大贤者保护,即便是索伦帝国,也不能对你做什么。”   黛茜:“谢谢老师,劳烦您为我挂心了。”   最后一排的气氛,可没有前面这么和谐。   夏尔和狄娅的眼神,正在进行无声地厮杀。   夏尔:“起开,这明明是我的位置。”   狄娅:“最后一节课了,你就让我坐完嘛。”   夏尔:“你再这样不乖,下次我不在的时候,也不许你坐了。”   狄娅:TAT   她很确定夏尔能够办到这一点,夏尔的魔法比她还要更加诡异。   呜呜呜为什么光明学院的桌椅,一张桌子上只能坐两个人?如果能坐三个人就好了。   妈妈坐在中间,我和爸爸一人坐一边多好。   我就不用每次都跟他抢,还全都抢不过了。   狄娅最后一搏:“石头剪刀布!”   夏尔和狄娅同时出拳。   狄娅是剪刀,夏尔是石头。   又!输!了!   狄娅认命地搬起自己的学习用具,坐到前一排去。   系统笑死:【狄娅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知道,夏尔作为神明,金手指里本来就有逆天气运,祂要是去赌博,能把所有赌坊赢到倾家荡产。小小一个猜拳,夏尔永远都不可能输的。】   夏尔坐到宋如旁边,把这一次搜集到的羊皮卷碎片递给她。   加上夏尔送来的,又攒够十张了。   宋如有点小纠结,现在就抽,还是晚上再抽? 第186章   系统说:【大数据表明, 在吃饱饭的情况下,抽中更加稀缺牌的几率将会大大增加。】   宋如:【还有这种大数据?】   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反正最后一节课了, 吃完饭再回寝室抽卡也是可以的。   下课铃刚一响,狄娅就像从笼子里放出来一样,拉着宋如的手, 撒欢一样地往外面跑。   她特别热衷于探索人类的美食,学校食堂早就满足不了她了, 最近老往学校后面那条街道上跑。   那里不仅有各种各样的大餐厅,还有饭馆子和小摊子, 有点像是宋如理解里的夜市。   一到晚上,混乱之都瓦洛城华灯初上, 这里就充斥着无数食物汇聚的香气。   夏尔落在后面, 先帮宋如收拾好书包,那里面装的是她今天推导的魔法原理, 又帮狄娅收拾好书包,狄娅作业写的也挺认真的。   他左手拎着宋如那个稍大点的书包,右手拎着狄娅那个稍小点的书包, 因为要收拾东西, 是比她们俩出门慢上了一点,不过狄娅是小短腿, 夏尔是大长腿, 都不必用跑的, 没几步就追上了她。   长长的街道上, 魔晶点亮的路灯挂了一整排,这是从黑暗王国流传出来的技术,小商贩们推着餐车赶来, 热气腾腾的烟火气之中,夹杂着人们的谈笑声。   狄娅看见什么,都先给宋如拿上一份。   她看见什么吃什么,简直像个大胃王一样。   今晚卖炸虾的大叔是新来的,眼见狄娅先给宋如拿了一份,又自己端起一份,就欢快地跑向下一处摊点。   他喊道:“喂,小姑娘,你还没给钱呢。”   在他旁边卖熏鱼的大妈,来这条街上有些年头了,拽了拽大叔,指了指后面,左右手各拎着一个书包的夏尔向着这边走来,“那不,付钱的来了。”显然是见惯了这个三人组。   狄娅负责选好吃的,宋如负责吃好吃的,夏尔负责付钱。   大叔接过钱之后,笑着说:“哎呦,这是一家三口吗?爸爸跟女儿长得很挺像的。”虽然都丑的挺有特色,不过他显然不会故意去嘲笑顾客的长相。   引起大家善意的笑声:“瞎说什么呢,人家是同班同学。那位穿黑袍的,就是光明学院年终历练总第一莉莉丝,年年都拿第一。”   大叔:“嚯!她就是那位传说中的莉莉丝啊。那她身边那小姑娘呢?我还没见过光明学院有年纪这么小的学生,一般觉醒魔法天赋,不都十几岁了吗?”   大妈:“那是狄娅,她也很传奇,通常来说,大家觉醒魔法天赋的年纪都是相似的,就连光明魔法亲和度圣阶的黛茜公主也不例外,但狄娅觉醒精神系和水系天赋的时候好像只有五六岁,是目前已知的光明学院历年来年纪最小的学生。”   说到黛茜,自然免不了要说起索伦帝国今天这场游行。   “索伦帝国真是越来越乱了,如果那位帝国第一魔导师大人还在,哪里会至于这样子。”   “黛茜真的很勇敢也很善良,其实平民被贩卖成奴隶,跟她一个公主又有什么关系?”   “今天是黑暗王国的圣骑士救走了那些游行者!他太帅了,我好想加入黑暗王国。”   宋如觉得这些街头小吃味道是真的很不错。   熏鱼里面有淡淡的酸橘汁味,炸虾一口咬下去汁水会蹦出来,小摊上卖的松饼,和宋如以前吃的很不一样,搭配的是鹰嘴豆咖喱。她还吃到了一种很特别的玉米卷,玉米饼里卷着肉碎和洋葱,淋上酱汁,层次感分明到像是在舌尖跳舞。   宋如吃东西吃的正开心,便听到清泉一样的叮咚响声,是楚渊发来的消息。   王玄之原本以为,直男写情书会是一场灾难。   但楚渊不知道是哪根筋临时开窍,又或者是得了镇前辈这位高手的指点,并没有去誊抄那些肉麻的情诗。   他写的就是一天的日常,因为每天都在游历大陆,读起来像游记一样隽永。其他时候,宋如还真未必会立刻掏出来看,因为他老是写到一大堆好吃的,还带留影,照片和视频都有,馋都能把她给馋哭。   但这会儿,被一大堆美食包围的宋如,就有了底气。现在不看,更待何时?她总得回复楚渊的,谁让她现在拿的人设是要吃回头草的拜金女呢。与其等到深夜再看他拍的美食放毒,不如直接回了。   见宋如掏出通讯罗盘,一手拿着餐碟,一手操作罗盘,狄娅连忙接过她手里的餐盘,帮她举着,还贴心地喂了宋如一口。   “烫、烫、烫!”那是裹了面包糠炸的香蕉,里面还有芝士爆浆,一口就烫掉了宋如的舌头,烫的她连手里的罗盘都没握住,甩了出去,指尖还不小心点了通讯请求。   楚渊和王玄之,这会儿也在吃饭。   店小二又上了新的菜式。   王玄之正要动筷子。   楚渊叫住他:“玄之贤弟,请先等等!”   王玄之:“……”   每道菜端上来,楚渊都要先用通讯罗盘留影,咔嚓咔嚓拍上好几张。   你到底用嘴吃饭,还是用通讯罗盘吃饭啊摔!   好在楚渊动作很快,马上就冲他笑笑:“麻烦你了,可以了,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然后楚渊又开始编辑文案,一只手拿着通讯罗盘,另一只手拿着筷子,把肉饺子蘸了糖汁吃,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宋如的通讯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进来的。   楚渊惊喜地从原地跳了起来!   他从来不敢给宋如实时传讯,怕打扰到她历练,一般都是发文字和留影的图片和视频。   楚渊转向王玄之:“阿如主动给我通讯!”   我又不瞎,我也不聋,我听到了,我也看到了,你不用再特意跟我强调啊。   王玄之微笑,笑容里带着整天吃狗粮的苦涩:“你接。”   接通以后,那边却是一片嘈杂的声音,透着市井的烟火气息。   楚渊:“阿如,晚上好!”   混乱大陆这边。   夏尔埋怨地看了一眼狄娅,眼睛里简直就写着:“怎么搞的啊,你怎么喂个吃的都喂不好?”   不用夏尔谴责,狄娅自己都内疚死了,连忙递给宋如凉凉的果汁,让她漱漱口。   宋如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小脑壳,“是我自己吃的太急了。”   夏尔弯腰帮宋如捡起通讯罗盘,听到的就是里面传来的那道清冷又有磁性的男声,他在叫着:“阿如。”   这是一种和混乱大陆全然不同的语言,夏尔在女巫村村民的教导下,熟练掌握许多种语言,不管是通用语还是精灵语,又或者是巨人语……但不管比起什么语言来说,这种语言的发音都太过奇特了。   非要说的话,感觉就是字正腔圆,一字一顿。   这明明是全然陌生的语言,但是开头又是夏尔熟悉的字眼,他听伊卡贝娜说过主人的真名——宋如。   如果把这两个发音中间停顿一下,第二个发音恰好就是此时那道男声口中叫的第二个字。   阿如,是主人名字的昵称吗?   夏尔认识这道声音,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熟悉,这是黑暗王国连锁商场的一个大主顾,用伊卡贝娜的话来说:“他不管买多贵的东西,都跟搞批发一样。”   夏尔还给他送过几次货。   不过他从来没有留过名字,取货地点也一变再变。   唯一不变的是,总爱穿着一身黑衣。   伊卡贝娜会做一些用户画像,更精准地定位客户群,在她为这位黑衣大主顾做的总结里,就说道:“他总是喜欢买那些非常浪漫的礼物,应当是在追求某位女士。”   他是在追求主人吗?   听他和主人这样联系,叫她的昵称,和她好像很熟悉。   但他似乎并不知道主人真正的身份,竟然是买黑暗王国产出来的东西去取悦主人。   这样看来,主人和他的关系又并没有那么亲近。   况且,只有我才是主人唯一的魔侍。   主人说过,只要夏尔。   夏尔腾起的嫉妒和暴虐,在那一瞬间又被他飞快地压了下去,恭恭敬敬地把通讯罗盘递给宋如。   自觉犯错的狄娅从夏尔手里接过书包,自动让出喂宋如吃东西的位置,退居二线,换成夏尔来喂,那就很小心了,绝对不会发生烫到宋如的事。   宋如发现自己刚才不小心划过了通讯按钮,听到楚渊的声音有些意外,不过打都打过去了,直接挂断也挺奇怪的,反而惹人怀疑。   她只好一边被夏尔投喂,一边和楚渊闲聊,“你刚才发过来的是什么,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楚渊此前特意问过店家做法:“桂花糯米藕,用这里享有盛誉的西湖莲藕为主料,加了老红糖和冰糖炖煮,先文火炖上一个时辰,再焖上半个时辰,哦对,是用山泉水,糯米也是精选的,最后再撒上桂花。”   他兴致勃勃地和宋如分享。   宋如听的津津有味,“光是听听就能想象到吃起来那种甜糯软香。”   王玄之却觉得很奇怪:“你不是去秘境了吗?你周围是什么声音?”   宋如:“!!!”   她吓得差点咬到舌头。   最近昏昏沉沉地推导魔法原理,我都忘记自己是去秘境了QAQ   真是谢谢你提醒。   她憋了大半年,才憋出一句:“我误入了一处幻境,幻境里有点吵,先不说了。”匆匆挂断通讯。   楚渊一脸幽怨地看向王玄之,“我本来能和阿如多聊一会儿的。”   王玄之这一次的表情很严肃:“楚兄,你不觉得你的未婚妻很奇怪吗?在她周围的背景音里,我好像听到了混乱大陆的通用语,她去的那处秘境是混乱大陆的吗?我在混乱大陆收集羊皮卷碎片这么久,从没听说过哪一处秘境是只有女子才能进入。   她说和你退婚就和你退婚,说消失就消失四年,你们一起误入神墓,我不信你没有在神墓里找过她,你找到了吗?四年后她说出现就突然又出现,出现了说要走,也立刻就能前往一处只有女子才能去的秘境,让你没办法跟着去。”   楚渊却对这一切都很习惯:“阿如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啊,来去如风。从我认识她的第一天起就是这样,她的时间很宝贵,只会在很重要的事情上才会出现。玄之贤弟,你不用疑神疑鬼,阿如没有骗我的必要啊。”   但凡通讯罗盘另一边不是初武大陆第一天骄宋如,王玄之都要怀疑,楚渊是不是遇到感情骗子了?   专门欺骗他的感情,来换取修炼资源。   可正如楚渊所说,宋如并没有骗他的必要。   尽管看不出她的修为,应当是用了某种遮掩修为的手段,但王玄之猜测她应该也很强,而且她从来没有向楚渊索要过任何修炼资源。   即便退一万步来说,对方真的是个感情骗子,那她岂不是更该牢牢地抓住楚渊这只金龟婿?   初武大陆最年轻的武道宗师,身价富可敌国,单单论脸也是俊美无俦。   可她偏对他若即若离。   说走就走。   而且人家宋老爹也说了,不要楚渊当女婿。   是我想多了吧?她和楚渊互相知根知底,连两家长辈都是世交,能骗楚渊什么?   可她真的很奇怪啊,哪哪都奇奇怪怪的。   系统倒吸一口冷气:【宿主,你胆子真的太大了!你是真不怕被捉奸啊,居然一边吃夏尔喂的东西,一边给楚渊打电话?】   宋如:“?”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理解不了呢?   【我为什么不能?这和我接伊卡贝娜的通讯有什么区别?当然,我忽视了自己前往秘境这一点,是我的锅。】她直接把罗盘上的通讯按钮给拆了,【搞定,下次不会再遇到了这种偶然拨通电话的事了。】   系统碎碎念:【你性转一下,你骗大房说自己要去工作,大房给你打电话,二房在旁边陪着,你吃着四房喂的甜品接电话,大房傻乎乎地陪你聊天,结果周围的背景音被二房说不像是在公司,要查你的岗,你怕被发现自己又包了四房小蜜,随便编了个理由,心虚地马上挂电话——】   宋如:“???”   我的宝贝系统,你都在说些什么鬼话!   宋如:【第一,我和楚渊没有任何超友谊关系,他只是我剧情任务里的前未婚夫。第二,夏尔和我是非常纯洁的主人和魔侍的主仆关系,根本不是你说的什么四房小蜜。综上,如果不是王玄之指出,我跟楚渊说了要去秘境,却有这么吵的背景音,我觉得这通电话没有任何问题啊。】   系统:【如果咱们哪一天翻车了,希望这一套逻辑也能说服以上这些起点男主们。】   宋如:TAT   她思来想去,最后绝望地说:【楚渊为什么每天都和王玄之绑定在一起?如果没有王玄之,刚才我安抚楚渊几句就挂电话,今天真的是完美的一天。但我现在觉得自己霉气缠身,算了,我们今天还是别抽卡了,留着下次运气好的时候再一起抽吧。】   系统给她分享了一个好消息:【等到周末,光明学院不用上课,你可以用黑暗女巫马甲号,前往裴天落的任务世界,帮助小宋晏推剧情。】   想到自家弟弟,宋如的语调也轻快了起来:【确实好久没有见到小宋晏了啊。】 第187章   神耀帝国, 神殿。   丁芷君看着婢女端着餐盘离开,上面的菜一口也没动,端进去什么样, 端出来还是什么样,“晏少爷又没吃?”   女仆摇摇头:“能看的出来,他怕我们担心, 很努力地想要吃,但真的吃不下去。”   丁芷君叹了一口气。   神女昏迷以来, 宋晏才是承受痛苦最大的那个人,偏偏他又天生地想要照顾好所有人, 尽量不想在别人面前露出痛苦的一面,只能自己强行压抑。   他是一个很矛盾的孩子, 有时候觉得他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可有时候又觉得,他体贴别人体贴的过分了, 以至于完全忽略了自己。   一墙之隔。   宋晏正在批阅公文。   外面闪过一道白影,裴天落忽然站起身来,“姐姐!”   他抢过身体追出去。   门外什么人也没有, 那只是一块被风吹动的白布。   裴天落的后背沿着墙边滑落, 跌坐在地上,红着眼呢喃道:“姐姐。”   宋晏:“落落不哭, 我带你去看姐姐。”   守卫森严的神殿里, 天父的神像已经被修复好了, 神坛被扩建成足有半个寝殿那么大。   正中间是一张大床, 床的正上方有着公主风的吊顶,灰色的纱幔沿着圆顶垂下,微风轻轻吹动, 掀开纱幔的一角,露出那张铺满白色蔷薇花的床,圣袍少女静静地在其中睡着。   天父的神像睁开眼:“别打我!我时时刻刻都往她身体里灌注神力了,真的没用。”   裴天落随手一挥,就隔绝了天父的感知。   他跪坐在床边,把脸趴在床上,半仰着头看向宋如的侧颜。   她灿烂如夏花,也静美如秋叶。   裴天落在识海里对宋晏说:“姐姐哪哪都好,唯一不好的是,不该喜欢我。我是个渣滓,坏男人,会连累心爱的女孩受苦。”   宋晏纠正道:“姐姐对你只是姐弟之情,倒也不必说的这么暧昧。”   裴天落笑了一笑:“是啊,听王玄之那样一说,我都要信了,其实他不知道这里面的原因,不知道我和姐姐是重生的,不知道我和天父之间的对抗。可是姐弟之情和爱情有什么区别吗?”   宋晏:“没区别,重要的是姐姐真的很爱我们。事实上,她爱每一个人,你知道的,神爱世人。天父没有爱人的能力,但姐姐有,姐姐才更像是真正的神明。我被爱过,我和姐姐在一起的时候,每天都被这样的爱包围着,她真的很疼我。”   裴天落:“分给我一点好不好?”   宋晏带着他走进自己的记忆宫殿里。   常常是姐弟俩独处的画面。   有时候她们之间甚至什么也不必说,外面是鹅毛大雪,宋如整个人都嵌进长绒毛毯里,只伸出两只手抱着一杯热咖啡,脑子像是也被冻僵了,木木地看着桌上的公文。   宋晏就坐在她旁边写作业,在心里预估着时间,看自己做完两道题目,估算宋如应该看完这一页公文了,就帮她翻页。   她就会用那种满是惊喜和赞赏的目光看过来:“阿晏你好棒啊!你怎么知道我刚好看完了?我正在纠结要不要伸过去手翻页呢,比起凉冰冰的公文,我的手真是不舍得离开热乎乎的咖啡杯。这么乖这么棒这么聪明的阿晏,该奖励什么好呢?等春天来了,我带阿晏一起去草莓园摘草莓怎么样?”   裴天落的口吻很酸:“你只不过翻了一页书,她就把你夸成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拯救了全世界呢。”   宋晏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草莓园也是,我随口说了一句,要是能吃到新鲜的草莓就好了,姐姐就为我建哒。”   她对人的宠,实在是一种蚀骨毒药,只要沾上一点,谁能不沉迷其中?   更何况,哪怕她什么也不做,只是转过头来看着他,她灰眸里那种温柔和怜爱,根本藏都藏不住。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怎么可以这么幸运,得到姐姐全世界独一份的喜欢。   神当然爱世人。   而我是所有世人里,她最偏爱的那一个。   偏偏是在我真正失去姐姐之后,才让我意识到这一切。   裴天落又开始哭了,没有声息,只是安静地掉眼泪。   晶莹的泪珠划过他精致漂亮的面容,大滴大滴地打在蔷薇花瓣上。   他俯身亲吻围绕在宋如身边的蔷薇花。   每一下都吻的很用力,很虔诚。   如同一个朝圣千里的信徒,终于抵达神明居住的彼岸,却亲眼看着神明为救自己而陨落。   辉煌的神殿转瞬破败,朝圣者流着血泪,亲吻神殿里每一粒飘扬的尘埃。   他发疯一样想要亲吻神,可并不敢亲吻神,那对祂而言是一种亵渎。   门外传来骑士长的声音:“不好了,丁芷君被圣主抓走了!”   圣主?他还没死吗?   天父推算道:“在圣堂。”   宋晏匆匆离开。   方才被裴天落亲吻过的蔷薇花,全都枯败了。   裴天落并没有想要伤害那些花,可祂本身就是堕落和死气的化身,祂的温柔触碰,对于它们来说,就是死神降临,会让它们失去所有生机。   天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神女,你给我留下的烂摊子。”   祂一面为那些花重新灌注生机,让枯萎的蔷薇再次绽放,一面又说道:“不过你这个神女,和其他神女真的很不一样,你是所有人里面,唯一一个会真的把小宋晏当成弟弟疼的人,其他所有任务者,都只会攻略裴天落这个大魔王,小宋晏在以前的七世里,甚至从来没有过名字,他对所有人来说,都只是一个注定会被大魔王吞噬的副人格,只是被祂立起来当个幌子而已。   讲道理,我觉得这一世,反而是我们胜算最大的一次,起码大魔王至今对我都没什么杀心。或许你的思路才是正确的,也或许你只是误打误撞,但总之,有一点没错,小宋晏才该是真正的裴天落,祂本来就该是这一方高武世界的新神啊。祂本该是高武世界的终极神明,而不是什么堕落神主,是这个世界摧毁了祂。”   做任务这种事,就像是玩家打自由度超高的游戏,剧情只给大概框架,一切靠玩家自由发挥。   换一万个玩家来打同一款游戏,可能会打出一万种完全不一样的结局。   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花式失败。   而宋如是唯一有希望的通关的那一万分之一。   她总觉得自己不过是个任务者,自己做的事只是剧情的安排。   就像她以为,王玄之并不是真正喜欢她,不过是因为什么早死白月光剧情。   这种想法要是让王玄之知道,能被活活气死。   宋如自己不懂爱,就以为全世界都和她一样不懂爱。   难不成她竟以为爱是可以被替代的?   难不成也要我的任务世界被重启七次,她才能看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吗?   明明书里王玄之对于原女配只是亲情。   换成任何一个其他任务者,都根本打不出来宋如这个局面。   不是因为你是任务者,我是被攻略的对象,所以我才喜欢你。   而是因为,攻略我的那个人恰好是你。   是因为我会喜欢上你。   我总会喜欢你的。   不管再换千万个时空,再用千万种方式相遇,即便到时候我们之间和什么攻略不攻略的无关,我还是会喜欢上你。   因为我就是喜欢你呀。   你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你。   是唯一能够让我动心的你。   ****   圣堂。   圣主满脸长满了黑色的树瘤,看起来阴森可怖,比起一个人,更像是某种怪谈里的怪物。   丁芷君被绑在架子上,圣主手里拿着一把匕首,狠狠地刺向她的身体,鲜血溅在他的脸上,他的神色越发狰狞:“好玩吗?你上次就是这样折磨我的!”   丁芷君呸了他一口:“可笑,堂堂圣堂之主,修炼了什么邪术,把自己搞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圣主:“希望你死的时候,也还能保持这份硬气。”   他不再理会丁芷君,眼睛猛地转向门外:“来的可真快啊。”   宋晏破门而入:“放开外祖母!”   圣主的神力如同鞭子一般,抽向宋晏。   即便有天灵根开挂,宋晏修炼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如今才不过第四阶,哪里能挡得住第六阶巅峰的圣主一击?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喉咙里泛起一股鲜血的腥甜。   圣主身上毒气缠绕,冷声笑道:“裴天落,你不是堕落神主吗?就这样而已吗?都逼得天父为了你回溯时光,还以为你有多强呢!”   他也知道前世的事了。   宋晏高声喊道:“落落!我打不赢他,你还手啊。不能让这个大坏蛋赢,杀了他!”   裴天落却忽然问道:“现在的圣主很接近姐姐前世的实力,你说如果我借用他攻击我的力量,和他一起同归于尽,世界会再一次被毁灭吗?天父会不会再一次重启这一切?到那时候,姐姐是不是就能复活了!”说到最后,他简直像个孩子一样开心。   宋晏:“不行,这计划太疯狂了,如果天父没办法再一次重启时间线,你就真的把世界全都毁灭了,会有多少无辜的人因此而死?”   裴天落:“没事的,反正姐姐在天父的神殿里,姐姐肯定不会死的。就算我们把全世界都杀光了,也不影响姐姐。其他人都死了,又怎么样?”   宋晏:“你不关心其他人的死活,但姐姐会!”   裴天落:“我宁愿姐姐恨我,也不想她现在就像死了一样躺在那里。”   宋晏:“难道姐姐这些年,全都白教你了吗?你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就牺牲全天下的人。”   裴天落:“我这种恶人,教不好的,如果能用全世界毁灭,换她重新睁开眼,我会毫不犹豫地毁灭全世界。”   宋晏竭力阻止裴天落:“落落,不要这样,别发疯,成功率太低了。你冷静一点,想想姐姐,想想神殿,想想蔷薇花,想想姐姐给你的讲的睡前故事……想想和姐姐有关的所有一切。”   裴天落的笑容里满是疯狂:“我冷静不了,我想要姐姐活过来。我本来就是个赌徒,我想用我这条命,再为姐姐赌一次。”   在那一瞬间,圣主的致命一击,裴天落的布局,和宋晏的阻挠,几乎同时迸发开来。   由于实在拦不住裴天落发疯,宋晏不得不自爆自己的神魂。他炸开了裴天落的意识海,让裴天落的动作凝滞了一瞬,没有完美地施展开毁灭世界的布局。   高手对决,一切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原本裴天落应当利用圣主攻击的力量,自杀式毁灭世界。   可被宋晏阻挠以后,裴天落就只是杀了圣主和他自己。   他们三个全都死了。   裴天落、宋晏、圣主。   圣主一死,捆缚在丁芷君身上的链条立刻松开,她冲过去,却只能见到一地被碾碎的血肉,哭着喊道:“阿晏!”   明明才刚刚找回外孙,还没有来得及为他做些什么,就要亲眼见到他死亡的这一幕。对于丁芷君来说,何其残忍?   宋如原本在光明学院上课,等待周末前往神耀帝国,这时候忽然收到系统的警报:【嘀——嘀——嘀——警告!警告!裴天落正面临生命危机,请立刻前往救援!】   宋如:“!!!”   怎么会突然这样子?   剧情里没有这一部分啊!   她连忙向奥修斯请假,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宿舍,向第三个任务世界传送。   时间太匆忙了,不够她用黑暗女巫的马甲号过去。她想的是先传送进神女的马甲号里,再向黑暗女皇祈求,让她以守护信徒的方式降临。   神魂传送的读条正在加载:1%、5%、10%……   宋如在心中默念,快一点、快一点,再快一点!   发生了什么?   阿晏你还好吗?   圣堂。   宋晏感觉自己已经死了。   可是死了怎么还会有感觉呢?   一间偏僻破败的神庙里,忽然爆发出一阵圣洁的白光:“总算等到你了,孩子。上次你来的时候,我一个劲儿地呼唤你,可怎么也看不到我,只继承了邪恶的力量就走了,这次你能看到我吗?”   宋晏:“我只能看到白光。”   白光:“我就是白光,光明和黑暗本来就是一体两面,有光的地方就有阴影,你上次只继承了我的阴影,我一直想把光也给你,可你看不到我。”   这就是前一世,裴天落在十八岁生日宴上,被圣主杀害后,继承邪神力量的那间神庙。   前世的裴天落看不到光,因为他眼里和心里都没有光。   宋晏能看到光,那道白光拥抱着他,洗涤着一切,也重塑着一切。   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天地万物的演化,看到了宇宙诞生之初的混沌,看到了嫩芽破土而出时的生机,看到了死亡后步入轮回的灵魂。   又仿佛什么也没看到,眼前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只能听到雪花落入湖面的声音。   但祂其实看到了。   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祂继承了光明的力量,成为新一任光明神主。   白光最后说道:“我在这里等了很多年很多年,想要有人能够继承我的力量,可从来没有过像你这样纯净的灵魂,从来没有人能够看到我,上一次我以为你能看到我,这一次你终于能看到我了,你是第一个能看到我的人。孩子,谢谢你,祝愿你能成为一个比我更好的神,起码要是一位合格的神明哦,别像我一样。”   宋晏问:“您是谁?”   可白光早已消散。   就在此时,神耀帝国所有人的心里,下意识地明白新神已然诞生,纷纷向着圣堂的方向朝拜。   神殿里,天父哈哈大笑:“成了!成了!总算是成了。我只是一道规则,是因为天地间没有神,世界又被毁灭了,才强行被唤醒,当守护神可不是我该干的事,我本来也没有守护的力量,终于能卸下这个担子,重新融入天道了。”   神像寸寸崩裂,如同雪花那般消融。   混乱大陆,宋如的寝室里。   系统面板显示:【传送失败,任务已完成,传送通道已关闭,任务者无法再通过传送进入该界域。】   宋如懵逼了。   绿团子跟她一样懵逼。   宋如:【什么叫任务已完成?剧情线不是才走了一小半吗?接下来裴天落还有许多布局,还该和天道各种斗智斗勇,我还打算用黑暗女巫的马甲,帮助小宋晏脱离裴天落的身体,为什么任务突然就完成了?】   系统:【讲道理,我也很懵逼,咱们做的任务多的数都数不清,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啊。】   宋如:【这样不行,我们得去看看!】   系统:【也还好四个任务世界融合了,不然就你这状态,完成任务的时候,神魂不在任务世界,结果神魂传送通道突然被彻底关闭,咱们想进都进不了。】   而现在,宋如却可以使用黑暗女皇的马甲号,直接前往神耀帝国。   路途遥远,好在她遁术不慢,紧赶慢赶,总算赶到神耀帝国。   宋如以为,会看到一片世界毁灭后的荒芜。   但事实上,这里和前一段时间她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差别。   如果非要说变化的话,跟从前比更有生机和活力了?   夏意更浓,枝条上的绿意仿佛要流出来的水。   小商贩们沿街售卖各式货物,小娃娃们唱着童谣笑笑闹闹,稍大点的孩子背着书包走向晏堂,晏堂不仅开设武学,如今纪三立也开设学堂,教人识文断字。   家长们乐得把孩子送进晏堂。   又不要钱的咯。   人家免费帮忙看孩子,晏堂伙食还那么好,还能学到真本事,不管是学文还是学武,以后都有一技之长,即便是最次的,怎么不也能捞个账房先生当当?   宋如一路走来。   看到了程樱,这个曾经被裴天赐毁掉整个人生的少女,如今既是神殿的神职人员,也是晏堂的讲师,正在讲解圣术原理。   看到了丁芷君,丁芷君正和纪开元一起,免费为穷苦百姓调配丹药,排队的大后方,新来的了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像是羊水破了,丁芷君连忙叫人把她抬进内堂。   宋如也看到了庄雪,她正在用水沾湿棉布,帮神女擦拭手和脸,又帮她按摩身体,“如儿,以前你当神女太累,我心里心疼你,老想着你能休息一下就好了,可你这也睡得太久了吧?到底要偷懒到什么时候才肯醒啊。阿晏说,我多帮你按摩一下,能避免你的肌肉萎缩,这个力道行吗?”   宋如听到一道华丽而清润的男声:“看来有朋自远方来。”   她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蓝衣少年徐徐走来,夏日枝繁叶茂,日光都仿佛染上幽绿,而他却恍若天人之姿,只是站在那里,就像是周身要生出光来。   他一双海蓝色的眸子,天空般澄澈,手里拿着书卷,似乎是一本医书,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到如同竹节一般漂亮,整个人的气质就像山泉水那样干净清冽。   是小宋晏?   不,不是小宋晏。   起码要去掉前面的“小”字。   是宋如想要用黑暗女巫马甲号培养出来的那个,能和裴天落对抗,也能从裴天落的身体里脱离出来的宋晏。   宋如明明什么都还没做呢,但一切就像是被拉了一万倍速一样,直接快进到了最后一步。   裴天落和天道同归于尽了?   宋晏保护了这个世界,世界没有毁灭。   他把我想做的事全都做了!   要不是身份不对,宋如真的好想狠狠地夸一夸宋晏,再给他一个大大的吧唧!   神仙弟弟帮我完成任务了!   我这一局是躺赢好吗?   做了这么多任务,第一次体会到躺赢的滋味啊!   见宋如没有应声,宋晏又说道:“我请玄之哥哥,代我向你祈求过,寻求你的帮助,看看是否能救醒我的姐姐。”   他的声音可真好听,是和裴天落同样的声线,但又不是他那种阴郁,宋晏的声音像最灿烂的光,像最洁白的雪,像最清冽的水,天籁一样动听。   啊啊啊我家弟弟真的是哪里都好啊!   小时候那么可爱,长大了也还是这么可爱!   宋如“哦”了一声。   难怪那时候王玄之会多管闲事。   宋晏:“我曾经毁了你弟弟的苏醒之地,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对不起,你想要我怎样赔偿?”   不不不,裴天落干的恶事,和我家可爱的阿晏弟弟有什么关系?   宋如:“没事,我弟弟已经好了。”   阿琉斯才不是我的弟弟,阿晏才是我的弟弟呀!   我弟弟现在完全好了!   眼睛也好了,小脑瓜子也好了。   宋晏:“阁下今日前来?”   宋如:“随便走走!”   宋晏:“神耀帝国风光确实很好。”   宋如:“也欢迎你来混乱大陆做客,我们黑暗王国也超好的!”   宋晏:“恐怕要先等我治好姐姐,再与她同去。”   嗐,那现在就是一具空壳,不可能治得好的。   你等她,那岂不是永远都不用去了?   宋如:“刚才房间里那是你的母亲?她在照顾你的姐姐?我看你姐姐是彻底没救了,你不如还是赶快找个妻子,结婚生子,三年抱俩,你母亲含饴弄孙,自然也就顾不上为你那植物人姐姐伤心了。”   宋晏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啊?   或许黑暗女皇还在心里记恨着,裴天落毁了祂弟弟冥神的苏醒之地。   宋晏:“如果你想要任何赔偿,都可以开口。或者你想要再打我一顿出气,我也随时奉陪。但还请你不要拿我姐姐开玩笑吧,她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人。”   宋如尴尬地挠了挠头:“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是说,如果你姐姐在天有灵,应该也很想看到你们一家幸福快乐。你就没有什么喜欢的女孩子吗?你看你今年也十八了,谈恋爱都赶不上早恋那班车了,谈恋爱这事得趁早啊。”   这就跟当时,无尘子无法接受宋如死亡的事实,她劝他和女娲宫主再生一个,不要断了女娲后人的血脉一样。   作为一个任务者,宋如对于这些书中土著来说,终究只是一个匆匆过客,她希望他们能尽快地走出和她相关的伤痛,开始拥抱新的生活。   她总是试图否定自己为别人做出的付出,那么也就能减弱因此给他们带来的伤害。   宋如最不会面对的就是,别人因她的离开而感到痛苦的这种场景。   明明该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画面啊。   你们避免了书里悲惨的结局,我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为什么你们要那么难过?   不要难过好不好。   轻松的对待我的离开,就像我只是落在你们心上的一滴水,太阳一出来就晒干了。   宋晏:“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送客了。”   宋如:TAT   别啊,我还想蹭一顿神殿的饭呢,来都来了。   少年为何如此无情!   神殿后厨手艺那么好,好想挖到我们黑暗王国去,狄娅那小妮子一定能吃的撑破肚皮。   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我就是一颗老母亲为孩子操心的心啊。   现在一切尘埃落定,关心关心自家弟弟的感情生活都不行吗?   宋如厚着脸皮问:“我能吃个饭再走吗?这马上都到饭点了。”   宋晏:“?”   这人怎么回事?   怎么这么自来熟?   把别人家当成自己家的吗?   算了,到底裴天落毁了冥神的苏醒之地,欠人家的。   宋晏淡淡道:“好。”   等坐到饭桌旁,丁芷君和庄雪,都因为这个黑袍小姑娘愣了一愣。   她怎么那么自然地就坐在了神女的位置上?但凡有点眼色,都该知道那是主位啊。   没等宋晏为她们介绍宋如是黑暗女皇。   宋如先抢着说:“我是神女的朋友!”   这一下,就连宋晏都愣住了,传音入密问道:“你先前就认识我姐姐?”   宋如:“有过数面之缘,互相引为知己,神交已久。”   她又不笨,等吃饭的这段时间,足够想明白宋晏为什么这么抵触自己。   刚才我说话确实有点太难听,脸确实有点太大,也确实有点太自来熟了。   宋如下意识地把神殿的一切都当成是自己家的。   这个任务世界已经完成了,所以宋如其实在一定程度上卸下了一直以来的戒备之心。   对于什么任务不任务的防备没有那么重。   系统觉得这种心态没毛病:【轻松点,我看你平常就是太压抑自己了。假如咱们四个任务世界全都完成,到时候通道一开启,你直接传送走,什么掉不掉马又怎样?男主怎么想的,关咱们什么事。   就算他们心里再恨你,可事实上是你帮每个任务世界都变得更好,那原本就是他们既定的命运,这一切灾难又不是你造成的,你也没想过欺骗任何人的感情。还不是怪他们自己太随便,随随便便就喜欢上你。】   宋如:“……”   倒也不必这么绝情吧。   对待感情太随便这种话也diss的太狠了。   但总之,宋如现在只是一个陌生的远方来客好吗?   只好拉大旗、扯虎皮,就说我和神女以前是朋友。反正神女是这个世界的最强战力,我是混乱大陆的最强战力,我们惺惺相惜,互相聊过几句,没毛病吧?   这点旧交够不够我蹭一顿饭?   要是咱们相处的好了,我以后能不能再多蹭几顿,比如带着狄娅来什么的?   狄娅吃的是有一点点多,我可以多送你们一些礼物。   宋晏:“即便如此,也请你换个位置,你贵为混乱大陆的终极神明,坐惯了主位,但这是在我家,这是我姐姐的位置,只有她才能坐。”   宋如麻溜地端着餐盘,坐到了另一边,坐哪里又不影响吃什么,刚才她只是习惯成自然。   庄雪幽幽一叹:“原来是如儿的朋友。”   宋如:“神女为救天下苍生而死,我对此无限崇拜,也深表痛惜。”   宋晏在心里补充了一点,好吧,姐姐一个不会说话的老朋友。   他开口纠正道:“我姐姐只是昏迷了,还没有死。”   宋如:TAT   不,我神魂都传送不进去了。   我死了。   真的死了。   你信我。   你再救一万年也救不活的。   宋如来看望老朋友的家人,总没有空着手的道理,她把黑暗王国研究出来的那些东西,一股脑地乱送,“这个神仙水,美白效果特别好,伯母您用用试试。”   宋晏在那一堆礼物里,见到了一个旋转木马的八音盒,“姐姐以前为我修建的游乐场里,就有这样的旋转木马。”   宋如早就想好怎么解释了,“对啊,我和她是朋友嘛,这些都是我们一起商量出来的,你要是到了我们黑暗王国做客,还有大型游乐场呢。”   她真的好想把宋晏拐到黑暗王国去玩啊。   宋如现在的心态极其轻松。   在今天之前,她身上一共压着四座大山。   由于四个任务世界融合,四座大山还有越来越重的趋势。   宋如本来也没什么演技,不是影后,不是渣女,更不是海王,强行赶鸭子上架,从没想过玩弄谁的感情,时空管理局又不会因为她海给她颁小金章,她要的是积分,是任务完成度,让她在四个男主之间反复横跳,那可真的太难了!   其中最大的那座大山,就是第三个任务世界。   这可是整整被重启了七次,那么多任务者都失败了,里面不乏有比宋如更厉害的金牌员工。   完不成四个任务世界,她就回不了家。   可现在宋晏一下子就帮她搬开了最重的那座大山。   最艰难的那座大山都被我跨过去了,重生回地球,岂不是指日可待?   宋如真的特别开心,也特别感谢宋晏。   以前她就想给自家弟弟修建一个大型游乐场,给他一个快快乐乐的童年,可惜一个人的力量始终是有限的,很多东西都实现不了。   不像现在在黑暗王国,有伊卡贝娜,有女巫村的村民,还有新加入的那一批新的子民,里面也不乏聪明人,群策群力,现在的游乐场可香了,保管让宋晏玩个开心!   宋如:“我们那的游乐场肯定比你姐姐给你建造的还好。”   这话显然又踩了宋晏的雷点,他精致漂亮的面容上,那是一丁点笑容都没有了,冷冰冰地坐在那里,“姐姐为我建造的游乐场,就是全世界最好的游乐场,不会有比她修建的更好的游乐场。”   宋如:TAT   这么难相处的人绝不是我家可爱的阿晏弟弟。   阿晏明明人缘超好的!   系统:【宋晏人缘好是没错,但你人缘没那么好啊,宿主你可能需要反思一下你自己的措辞,不如你试着多吹一下神女马甲的彩虹屁,应当能够稍微缓和你和宋晏僵硬的关系。】   明明宋如没有坐在这张餐桌上,但宋晏还是按照往日的习惯,帮宋如搭配好了三明治。   是金枪鱼,而且有奶香味!   天啦撸,难道他被裴天落关小黑屋的那天,也注意到楚渊的搭配了吗?我家弟弟真是太厉害了。   好想尝一口。   宋如的手很自然地伸过去,宋晏看着她,一字一句地提醒道:“你或许是在黑暗王国被人伺候习惯了,但这是我专门为我姐姐搭配的,就像不属于你的位置,你不能坐一样,不属于你的食物,你也不该吃。”   宋如差点就说出了那句:“反正你姐姐也躺下了,反正她也吃不着,让我吃了还免得浪费食物。”   但她已经看明白了,她要真敢那么说,宋晏怕不是立马就能跟她开启神战。反正在他心里,他姐姐就是神,容不得别人半句诋毁。   系统安慰宋如:【怪谁呢?怪咱们自己想的半下线的方法,现在回也回不去了。宿主你就忍忍吧,少吃一口又不会怎样。】   宋如:【真的,当我是神女的时候,我没什么感觉,只把阿晏每天照顾我,当成是很自然的事。换了另一个身份,我才发现,原来他真的把我照顾的好好,他也并不是天生就该照顾我。】   系统:【是啊,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瞎子,是真的什么也看不到,为了帮你切牛排,你根本不知道他在私下里练习了多久。】   宋如:【又被我家弟弟甜到了!咱们该怎么回报他啊?我真的还蛮想给他介绍一个女朋友的,他以前过的那么惨,那么缺爱,要是有一个甜甜的小女友,一定超治愈吧?】   系统:【我陪你一起帮他物色物色。】   宋如顶着宋晏冰刀子一样的眼光,吃饱喝足,快快乐乐地离开,临走前还不忘问:“你今天在金枪鱼三明治里,搭配的是什么酱料呀?”   宋晏:“忘了。”   宋如:TAT   他一定记得!   他只是不想告诉我。   呜呜呜,下线一时爽,追弟火葬场,是我本人。   不过只要等我帮他介绍了可可爱爱、漂漂亮亮、甜甜蜜蜜的小女友,他一定就会意识到,我这个姐姐的老朋友,也是一个很好的姐姐!   宋如:“谢谢你今天的款待,我下次再来拜访,到时候可以带我妹妹一起来吗?”   她原来都做好了碰个钉子的准备,宋晏的口吻却软了下来:“如果你愿意多和我聊聊我姐姐从前的事,我当然很欢迎。”   他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姐姐有没有对你提起过我?”   宋如:“当然!神女最常挂在嘴边的就是你,她说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弟弟。”   月光如水,轻纱一般拢在宋晏眉目如画的脸上,他倏然一笑,仿佛昨夜闲潭之上的缤纷落花。   那笑容太美,太过令人惊艳,宋如都看呆了一瞬。   回过神来以后的感想就是,我弟弟果然神仙颜值!   这要是宋晏出道,还有那些流量明星什么事啊。   像系统说的那样,让宋如强行尬吹自己,那可太难了。   但要她吹宋晏,简直不要太简单,那都不是吹,就是正常地夸奖好吗?   “刚才我忍不住吃那个三明治,就是因为你姐姐老跟我炫耀她的神仙弟弟,说她弟弟搭配的食物可好吃了!”   “姐姐老跟你炫耀我吗?”   “那可不!妥妥的炫弟狂魔。”   蓝衣少年和黑袍少女的身影,在月光下相携走远。   ****   把黑暗女皇送走之后,宋晏回神殿的路上,忽然见到一间屋子里烧起熊熊大火。   周围的人都在向那家里浇水救火。   可是他们运来的水,比起越烧越旺的火势,根本不值一提。   宋晏用神力扑灭了大火。   周围的人纷纷向祂跪拜:“是晏少爷!我们的新神。”   这一家一共三口人,父亲瘫痪在床,姐姐是个痴呆儿,只有妹妹一个人勉强可以算是劳动力。   幸运的是,大火救的很及时。   父亲和姐姐都没有死。   妹妹也因为刚好没在家里,躲过一劫。   村长正在调查失火的原因。   大家都纷纷安慰那个妹妹:“家里本来就苦,又遇到失火这种事,你以后会更难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向我们开口。”   一个小男孩忽然指着妹妹说道:“就是她放火的!我看到了!”   大家纷纷指责小男孩:“不要乱说话,三妹一个人打那么多份工养家,整个家全都靠她一个人撑着,她把赚来的钱全都寄回了家里。她爱爸爸和姐姐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烧死她们?”   小男孩:“三年前,她就想放火了,当时下了一场大雨,火没有烧起来。”   大家都看向妹妹,等待她的辩解。   妹妹却忽然开始痛骂:“是啊,我想杀人,我就是想杀人!为什么偏偏是我遇到这样的家庭?你们全都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来养啊,瘫痪的爹,痴傻的姐姐!我连嫁都嫁不出去,我今年都二十五了!如花似玉的年纪,生生拖到人老珠黄。有多少喜欢我的人,一听说我家里的事都会摇头,我活该被她们拖累一辈子吗?只有她们死了,我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   她举起手里的刀,狠狠地刺向父亲和姐姐。   宋晏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紫光。   他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上一个神,会说自己是一个失败的神。   这世间有救不完的苦难。   更有许多像眼前这样的事,并非哪一方是绝对邪恶。   而是她们生生地被逼到善良坍塌。   更别提还有更极致的恶。   哪怕神牺牲生命去救助,也有可能于事无补。   神明死了,仍旧抵挡不尽这世间的邪恶。   或许那位神遇到了这样的事,也或许他遇到了别的事,但他确实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信仰崩坏。   祂无法接受这世界的阴暗面。   可正如祂所说,有光明的地方,就一定会有阴影。   神,本身,就在与恶同行。   光明神主永远被堕落神主所纠缠。   宋晏微微一笑:“落落,你醒了。我在那时候,就有一种预感,你很快就会苏醒。”   裴天落:“我永远存在于人类集体意识的海洋里,那里有无穷无尽的邪恶。恶念不尽,我怎么死?我想要自杀,都要先杀光全世界,才有可能死。”   如果是其他光明神,见到无论如何都消灭不了邪恶之主,可能会十分沮丧吧。   但宋晏却很开心。   光明和黑暗总是相伴而生。   想要和堕落神主做朋友的宋晏,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奇怪的光明圣主。   他开心地和裴天落分享着:“原来黑暗女皇是姐姐的朋友啊。”   裴天落大骂:“你这个废物,你都当了光明神,还是救不了姐姐!”   宋晏:“是啊,我只是个小废物,我们一起来救姐姐吧。”   宋晏联系神殿的人,来处理这里的事,把妹妹关进了监狱里。   可当法院审判她时,醒过来的父亲和姐姐,却一起为她求情。   这世间的善和恶,本来就并非二元对立。 第188章   完成任务的喜悦过后, 宋如也发现自己最近心态有点太飘了。   宋如:【我这叫得意忘形,这样不好。】   系统一板一眼地解释:【得意忘形,汉语词语, 形容高兴地失去了常态。我觉得没毛病啊,你本来就是个人,又不是神, 没必要非拿神的那一套标准来要求自己。咱们现在搞定的可是裴天落的任务世界啊,这可是近千年来时空管理局的老大难, 整整被重启七次,也失败了七次, 被悬置在任务堂,连许多老牌金奖员工都不敢接。】   宋如:【其实我怀疑, 组织上许诺我, 完成这四个任务就送我回地球重生,很大一部分原因, 就是裴天落的任务世界太难了。】   系统:【反正作为时空管理局的一位机器人员工,我觉得你现在的心态和做法都没问题,要不是组织强行派给你四个任务世界, 结果又发生任务世界融合的变故, 现在咱们都可以直接回到穿书部,部长一定给你开一场庆功party, 一上来就直接开个超大size的香槟塔的那种, 咱们俩现在一定玩疯了。】   宋如嘴角的笑容又大了几分, 【不知道我最后离开, 重生回地球的时候,部长会给我开一个怎样的欢送宴会?以前王姐在时空旅行的时候,遇到了喜欢的人, 用所有的积分兑换自己脱离时空管理局,部长给她开的欢送会,规格就挺不错的。】   系统:【你规格肯定比王姐高啊,王姐的积分才排多少名,你的积分又排多少名?仔细想想,你这个人真的很离谱,别的员工做完任务总得休息一下,要么花积分定制一趟旅行散散心,要么就用积分兑换假期宅起来,你没有休过一次假,除了给我买皮肤和做任务,没有花过一个积分。】   宋如:【我赚钱的能力并不比别人强上多少,就是花的特别少,我太想回家了。】   系统:【有时候真想不明白你,潇潇洒洒当个任务者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回你们那低武世界,连一丁点灵气都没有,又是末法时代,你去了那里,所有技能都白瞎,寿命还短。】   宋如:【是家啊。】   绿团子掐腰:【哼!为了去看看你那所谓的家到底有多好,本宝宝决定放弃机械帝国子民的身份,转生到地球,我倒要看看那是什么宝贝地方?让你心心念念着非要回去。】   宋如先是惊喜道:【绿宝!】   她抱着它一通rua,很快又担忧地说:【不行的,我们那的人寿命都特别短,科技也特别落后,你们机械帝国可比我们先进多了,你们是主神亲手创造出来的世界诶。别人都想着从低武世界往上面飞升,你怎么还想着往下面转生呢?】   果冻色的绿团子,小眼睛一闪一闪的:【可我想陪着你啊,就像绿宝对如宝来说是最重要的,如宝对绿宝来说也是最重要的。】   宋如:【总之我投反对一票,此事容后再议。】   绿团子贴着她,一个劲儿地撒娇卖萌。   宋如:【撒娇也不管用,好啦,我们来先说正事。我们先来复盘一下裴天落的任务世界吧,为什么突然这么奇怪的就完成了?】   系统调出原书剧情,宋如翻阅。   同时也花费积分,查询当她不在那个世界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书里的大结局是,裴天落和天父同归于尽。   天父所谓的死亡,并不是真正的死亡,而是回归天道,祂本来就是世界本源力量的外在显化。   一个完整的天道陷入沉眠,是有机会再次复苏的。   这个世界的界心,就会形成。   所谓界心,是指只有当一个小世界,按照书中剧情,或者司命真君安排的命书,成功衍化时,才会有的独立界心。   一旦界心形成,它就是一方独立的世界,以后会有自己独立的天道、独立的规则、独立的逻辑,和其他任何已知的小世界没有区别。   这玩意听起来很玄乎,一般人理解不了,其实宋如也不太理解,但它对于主神来说,好像是一个很重要的指标。   不然的话,时间主神和空间主神,两大主神,就不会联手打造时空神殿,又在它下面设立时空管理局,专门派出任务者修复bug,就是为了界心啊。衍化失败的小世界,是无法形成界心的,只会浪费衍化消耗的能量。   宋如是时空管理局下面的穿书部,其实时空管理局还有很多别的部门,时空神殿之下,也不只有时空管理局,还有别的组织。   总之,宋如本人只是一个非常庞大的系统里面的一颗小小的螺丝钉。   光穿书部下辖的小世界,根本都数不清,那对于宋如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往下看都是宋如难以理解的数字了,更别提往上看了。   而宋如其实很小市民心态,一向也不关心那么宏大的事,所思所想所求只有回家,像个小仓鼠一样一趟一趟地攒积分。   之前的任务者,全都打出失败结局,是因为天父无一例外地被裴天落吞噬了,天父无法融入天道,这一方小世界别说衍化出界心了,直接彻底陪着裴天落一起玩完。   如今,既然宋如的任务判定完成,那说明小世界的界心形成了。   系统:【如果部长在的话,这时候就该给你撒花了。】   它清了清嗓子,学着部长的腔调:【感谢你,宋如同志,你又一次拯救了世界!】   部长应该挺忧国忧民的吧?反正在部长心里,界心的数量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指标。   宋如:【但界心到底为什么这么重要呢?】   系统:【不太清楚,似乎和主神之间的权柄有关?也似乎和什么宇宙之间的清气浊气有关?总之,那等层次不是咱们能够涉及到的。】   高武世界的武力值天花板是第七阶。   第七阶巅峰就是终极神明。   但在这些高武世界之外,宇宙广阔,浩瀚无垠,强者如林。   主神才是真正的终极神明。   没有人知道,主神到底是多少阶。   宋如也不知道,从第七阶到主神中间还有多少阶。   综上,这个任务世界想要完成,最重要的就是阻止裴天落吞噬天父。   宋如继续复盘:【可是圣主突然之间变得那么强,又是为什么?花婆婆!只有花婆婆才能做到这一点,花婆婆在整个剧情里,扮演的又是什么样的角色?】   系统:【书里没说,其实也和咱们没关系,界心已经形成了,要不是暂时和主神系统失去联系,现在这个任务世界都可以直接交任务了。花婆婆爱干啥干啥,即便她想炸了这个小世界,那也是隶属于安全部的事呀,和咱们穿书部有什么关系。】   宋如:【但我担心花婆婆对阿晏不利,我们得多提防着她点。】   为了防止花婆婆搞事,宋如时不时就往宋晏的世界跑,还在那里发展自己的信徒,如果真的遇到危机,她可以直接传送。   不过花婆婆一直都销声匿迹,就像没有这个人一样,找又找不到她,她也不搞事。   倒是宋如和狄娅,因为老去神殿蹭饭,肚子都吃胖了一圈。   宋如站在体重秤上,愤愤不平:【夏尔这魔法世界的设定就很离谱!我都这么强了,为什么还会吃胖啊?】   系统摊手:【魔法师本来就是脆皮,强的是精神力,又不修炼肉身,更何况你怕夏尔打不过你,为了压制等级,现在才第四阶,区区高级魔法师罢了。】   第一次用黑暗女巫的马甲号来神殿,宋如一时间没有分清自己的身份,等她来的多了,就很习惯客人这个身份,再也没有做出过任何不恰当的举动。   她时刻提醒自己,“你只是一个远方来客。”   狄娅很喜欢神殿的食物,也很喜欢神殿那位长得漂亮、气质干净的小哥哥。   不过今天,狄娅却差点和宋晏吵起来。   起因是狄娅想听睡前故事,宋晏就给她讲《西游记》,虽然狄娅听过一遍了,但还是听的津津有味。   她就喜欢听猴子大闹天宫!   结果听着听着,宋晏就讲到了孙悟空被镇压到五指山下。   狄娅摇头,示意宋晏讲的不对。   宋晏困惑地看向她。   狄娅直接召唤水系魔法,在神殿里变成一个池塘,自己跳进去,变出鱼尾,也可以说话,当即就和宋晏ballte,“孙悟空把五指山给掀了!”   宋晏:“没有啊,孙悟空在五指山下被镇压了五百年,是取经人路过,才救出了他,取经人叫唐僧,后来成为了孙悟空的师父。”   狄娅:“才不是,唐三藏是金蝉子转世,是孙悟空的好朋友,他俩联手打怪,都可厉害了。”   宋晏:“唐僧不会打怪,他只会念经,武力值为零,遇见事儿只会喊徒弟。”   狄娅气得去找宋如评理。   宋如:“……”   姑娘,人家听的是正版的,你的才是魔改版的。   不信咱们买一本中华书局出版的书来对一对。   宋晏倒是没有和小女孩一般见识,笑道:“看来同一个故事,在你和我姐姐口中,有不同的版本。”   宋如认真地说:“我到底不是你姐姐,逝者已矣。你应当知道,连仙凡魔三界的魔尊都打不过我吧?我就是目前已知的最强者,或许古往今来你也找不到比我更强的,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你姐姐没办法复活了,用我的神格作保证,你早些看开吧。”   宋晏:“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我姐姐,很奇怪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一点。难道我以后就不能比你更强吗?你没有复活我姐姐的办法,并不能说明我就不行。”   宋如:“……”   少年你这么乐观的吗!   别把比我强这件事,说的跟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你知道我为了让夏尔比我强,死了多少脑细胞吗?   恕我直言,在下已经是高武世界武力值的天花板了好吗?   裴天落几乎没有出现过,所以宋如也压根就没有意识到,他还没有消散。   宋如以为裴天落已经死的透透的了。   只有一次,王玄之和楚渊来神殿拜访。   裴天落抢过宋晏的身体,问王玄之:“可有乘云子的消息?”   王玄之同他说过,乘云子最喜欢研究那些偏门杂类,或许乘云子有办法救醒姐姐呢?   王玄之无奈一笑:“倘若我找到乘云子,肯定立刻与你传讯,既然我没有和你传讯……”   话才说到一半,裴天落就又回小黑屋里,推导宋晏丢给他的那一大堆圣术原理了,那些很多都是医书。   宋晏当时说:“或许等我们医术变得更强,能救姐姐呢?”   他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裴天落就开始没日没夜地研究医术。   连宋晏自己都知道,那样的希望微乎其微,可他更知道,需要给裴天落一丝希望。   裴天落并不像宋晏这么乐观,他是一个天生的悲观主义者,自我厌弃,自我封闭,有自残和自我毁灭倾向。   宋晏不是心理医生,治不好裴天落的病,但他就是裴天落,裴天落就是他,他知道怎样能让裴天落坚持下去。   但凡是和姐姐有关的一切。   都可以。   发现宋如和狄娅在神殿的院子里下棋,王玄之愣了一愣。   他以为黑暗女皇和宋晏是敌人,不然的话,当时宋晏也不会特意说,请王玄之来向黑暗女皇求助了。   宋如:“这世间没有永恒的敌人,我们化敌为友啦。”她牵着狄娅的手,“叫人。”   王玄之来过黑暗王国,狄娅认得他,召唤池塘,变出鱼尾,脆生生地叫道:“王叔叔好。”   楚渊是黑暗王国连锁商场的大主顾,但狄娅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惯爱穿黑衣,“黑衣叔叔也好。”   王玄之想,这小姑娘还挺懂礼貌的。   脑海里不自觉地就闪过了狄娅画的那幅画,黑暗女皇和圣骑士一左一右地牵着她的手,是很幸福的家庭长大的乖孩子啊。   然后就听到狄娅叫宋晏:“晏哥哥!我们不吵了好不好,今晚吃什么呀?”   王玄之:“???”   你这小姑娘有毒吧!   凭什么叫他哥哥,叫我叔叔啊?   我有那么显老吗?   我跟宋晏有差很大年纪吗? 第189章   狄娅跟宋晏很要好, 因为宋晏很懂小孩子的想法。   他自己没多久之前还是一个智商只有五六岁的孩童,他当了很久的孩童,由于天生痴傻, 宋晏的童年比别人拉长了很多倍。   狄娅才刚刚因为《西游记》版本不同,和宋晏吵过一架,很快又粘着他。   王玄之今天过来,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同情宋晏呗。他这个人一向恩怨分明, 当初卧底魔界的事,说到底是宋晏帮了大忙, 不然这么危险的大行动,小仙庭的成员不可能实现零伤亡。   就随便探望一下孤寡少年。   反正宋晏孤寡少年实锤, 整天守着一具尸体, 也挺惨的。   而且王玄之对宋晏,其实是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滋味。   他亲眼看着神女为救宋晏而死, 就像当年仙儿为了救他而死。   只不过我还能招回仙儿的残魂,宋晏却救不回神女。   狄娅和宋晏和解之后,就把院子里的池塘收起来了, 又变成不会说话的小哑巴, 冲着宋晏张开手。   宋晏知道她这是要骑大马的意思。   人和人之间的气场,真的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   不管宋如有多宠狄娅, 狄娅都不敢这样闹她。而且她也想象不出来那个画面好吗?女皇陛下是多尊贵的人呀, 我怎么能在她的肩膀上骑大马!那对她来说太冒犯了, 不行的。   即便狄娅心里把宋如当初类似妈妈一样的存在, 也做不出这样的举动。   但是对宋晏,那就……   嘿嘿嘿~   随便欺负啊!   宋晏把狄娅抱起来,放在肩头, 狄娅摇头晃脑地哼着歌,当然是无声的,没有人能听到曲调,只能看得出她玩的很开心。   晚饭的时候,那可就是一大桌子人了。   宋如从前在神殿的时候,餐桌上可没这么多人。   宋晏的心态不像裴天落那样自闭,他是一个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心态非常开放,愿意给别人机会,也愿意给自己机会,纪家人同他走的很近。   纪大纪二纪三纪四还有丁芷君、纪开元,一到饭点定时来神殿报到。   庄雪和宋峰夫妇要照顾宋如,最近也搬进了神殿。   光这就有一大家子了,再加上今天来了许多朋友,混乱大陆那边的黑暗女皇和她的学生狄娅,楚渊伯爵和拒绝过神耀帝国爵位的王公子。   不管是纪家人还是公爵夫妇,对于黑暗女皇+狄娅这个组合,都很熟悉了。   黑暗女皇第一次来,她们还奇怪这人没眼色,怎么一上来就坐主位?等和宋如熟悉了,去过混乱大陆以后,了解到黑暗女皇到底有多强,就觉得恍然大悟。   好吧,人家下意识地坐主位,那可真是太正常了。   就这么说吧,神女在神耀帝国什么地位,黑暗女皇在混乱大陆就是什么地位。而且两个人还是截然相反的性格,神女有多温和,黑暗女皇就有多霸道。   霸道女皇不坐主位坐哪里?   至于楚渊和王玄之,那就更不陌生了。   以前神女在的时候,这俩人就是神殿的常客。   神耀帝国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说法,大家热热闹闹地吃饭。   丁芷君和宋如聊着伊卡贝娜的一些想法,她很欣赏那些基建理念,也想在神耀帝国推行。   虽然宋晏被一大帮亲人环绕,但王玄之还是觉得他特别孤寡,尤其是看到,他身边的主位上明明没有人,然而宋晏却还是认真搭配食物,把餐盘推过去的时候,王玄之这种怜惜达到了顶峰。   太惨了!   宋晏那种性格,一定不肯对任何人讲他有多想念姐姐,说不定老是一个人躲在小房间里偷偷地哭。   王玄之果断对他提出邀请:“仙凡魔三界今日是花灯节,晏少爷可要去同赏?”   宋晏下意识地想要拒绝,打算留在神殿研究医术。   狄娅却拉了拉他的衣角,央求地看着他。   宋晏不得不发问:“什么是花灯节?”   王玄之生性浪漫,说起这些民间习俗,简直是如数家珍:“道教有三元之说,正月十五是上元节,七月十五中元节,十月十五下元节。上、中、下三元,分别对应天、地、人,上元节时,凡人想要天官喜乐,便燃灯飞向天空。这一天不仅能赏灯、赏月,还有社火,也有放灯,还可以猜灯谜,跳灵舞……”   狄娅和宋晏一样,有着一双蓝色的双眸。   只不过宋晏的蓝,大海般宁静而深邃。   狄娅的眸色偏淡,看起来轻灵又活泼。   此时她的蓝眸亮晶晶的,越听王玄之描述,眼睛就越是亮的要发出光来。   宋晏可太懂她这幅样子了,她想去。   他和这个小姑娘亲近,或许是因为他们有着相似的经历,都是从小凄惨,被强大又善良的姐姐捡回家,听着相似的故事长大,尽管那些故事是全然不同的版本。   如果姐姐还在的话,一定也会这样宠狄娅,说不定姐姐还会认狄娅当妹妹,她也就是我的妹妹。   只能说宋晏无意间真相了。   宋如心里对于宋晏和狄娅的认知,差不多就是自家弟弟和自家妹妹。   宋晏看向宋如,他可以带狄娅去,但不知道黑暗女皇是什么想法。   由于隔着隔绝一切探查的面罩,没人看到,宋如此时的眼睛比狄娅还亮。因为王玄之还在不疾不徐地说着,和闹花灯有趣的故事,她最喜欢听他讲这些民俗,可有意思啦!   如果王玄之生在现代的话,说不定会去当什么旅行博主。   宋如当然明白宋晏这是在询问她的想法,对宋晏点点头。   宋晏便对王玄之说:“好,我们去。”   王玄之:“???”   你去就你去呗,怎么还你们去了?   你和黑暗女皇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即便你们仇敌变朋友,这也过分亲近了吧?   等到他们一行五人,到了花灯节现场。   狄娅坐在宋晏的肩膀上,宋如并肩走在宋晏的旁边。   楚渊和王玄之被落在后面。   十八岁的宋晏,身量高大,气质如同深海般沉静,举手投足间自带贵气和优雅,没人会把他当成少年。   狄娅的修为慢慢变强,精神力逐步纳入识海,头身比例也没有先前那么吓人,买了一个面具戴在脸上,只露出一对蓝眸。   蓝眸,在仙凡魔三界是极具异域特色的眼睛色彩。   别人下意识地就以为这是一家人,爸爸宠女儿,给她骑大马。   甚至还有一个卖花的小女孩,把一大束花递给宋晏,指着宋如说:“这位公子,给你家娘子买一朵花吧。”   王玄之:“……”   狄娅如果把这幅画面也画下来,说不定老乔治看到又要感慨:“怪温馨的,还挺像一家三口。”   我好心带一带孤寡少年,结果也要被虐狗吗?   凭什么啊!   楚渊秀恩爱虐我也就罢了。   宋晏跟黑暗女皇根本不是那回事!   狄娅:“!!!”   她比王玄之还震惊。   这话要是让我爸听到了,那岂不是……   呜呜呜,要是爸爸怪我引狼入室,以后不让我坐他的位置,我就跟妈妈当不了同桌了。   不过晏哥哥又不喜欢我妈妈,只是卖花的小女孩拉错了cp,应当没事吧?   再说爸爸又没在的咯!他又不知道的咯!   我怕个锤子!   而且我妈妈是黑暗女皇啊!尊贵的女皇陛下,爸爸只是她包养的小白脸罢辽,她三宫六院那可太正常了。   我就算再多几个爸爸又怎样?   说不定等爸爸多了,夏尔才会识趣点,知道让出妈妈同桌的位置来讨好我,而不是整天用这个威胁我、压榨我,我猜拳还总是输给他,他一定作弊了!一定是用我看不出来的某种魔法作弊,不然他怎么可能总是赢?   可恶!   我看晏哥哥给我当新爸爸就挺好的。   狄娅泄愤一样地从小姑娘手里接过花,送到了宋如怀里,那是每次猜拳都输给夏尔的愤怒QAQ   在书里,狄娅和夏尔打仗,就经常输。   明明她的实力也不比夏尔差,明明她的战术跟夏尔势均力敌,明明她的军队数量比夏尔多,明明是稳赢的局面,最后就是会输。   天时、地利、人和,好像一切的一切全都向着夏尔。   那是因为狄娅不懂得,有一种存在叫做气运之子。   现在她和夏尔还没有在战场上两军对垒,光是猜拳老输就够她郁闷的了。   宋如就觉得花好漂亮啊!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第二个人送她鲜花。   如果把夏尔送的那朵枯萎的玫瑰也算上,那么就是第三个。   第一个送的人是楚渊。   楚渊上次送花,就是直接摘下一大捧蔷薇花。   好看是好看的呀,不过看久了难免单调。   直男嘛,难不成还指望他会插花搭配吗?   但人家这个卖花的小姑娘,不愧是专业的!把花包的特别好看。   首先是颜色的搭配,以轻轻浅浅的粉色为主,显得十分浪漫,中间有洁白的花朵,还有一抹鹅黄色提亮,枝叶也说不清是从什么树上面剪下来的,但就是带着春日嫩柳一般的青翠。   然后是外包装,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硬纸,搭配着丝带,反正扎的特别漂亮,看起来赏心悦目。   宋如抱着花,正要向那小姑娘解释,便听到宋晏也在解释。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他不是我相公。”   “她不是我娘子。”   宋如好开心啊,觉得和自家弟弟特别默契。   话音落下,两人相视一笑。   宋晏默默地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姐姐才是我的未婚妻。”   他爱他的姐姐,不管怎样以姐弟之名的亲情束缚自己,他都深爱着姐姐。   卖花姑娘笑着道歉:“不好意思,我认错了。”   不过看人家这幅样子,花也是要买的了。   狄娅从来没有付钱的习惯,她在黑暗王国就是小公主,想要什么就拿什么,人家直接记账就好。出了黑暗王国,夏尔就是她的移动人形钱包。   跟宋晏一起出来,她下意识地就看向宋晏。   这要是在神耀帝国,宋晏肯定就给她付了,偏偏这是仙凡魔三界,宋晏没有这里的货币,只能扭头看向王玄之。   王玄之:“……”   好嘛!   这时候想起来还有一个我了。   刚才你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简直像是只有你们三个人出来玩好吗?   我前世到底造了多大的孽,好心带一把孤寡少年,结果被人家反过来虐狗,就这还不够,还得让我来买单?   王玄之直接丢过去一锭金子,“多的赏你了。”   那卖花的小姑娘开心死了,拿了金子快快乐乐地走了。   宋晏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一瓶灵丹,递给王玄之,想要抵了刚才的花钱。   王玄之斜了他一眼:“姓宋的,你看不起谁呢?我王玄之给朋友花的钱,用还?”   王玄之直接喊过来这间坊市的管理者:“今天全场所有消费,算我的!”   负责人连忙敲钟向大家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全场都乐疯了:“好耶!好耶!”   “谢谢大佬!”   “花灯节快乐!”   小黑屋的裴天落却愣了一愣,因为王玄之刚才那一句“朋友”。   他从前是一个没有朋友的人。   这就是有朋友的感觉吗?   楚渊根本没发现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正在忙着疯狂拍照片。   哇这里真的好好看啊!   全都发给我家阿如。   如果阿如也能来看就好啦。   墨蓝色的天际上,黄色的星子璀璨,长长的街道上,一排排花灯绚丽如烧,和星空交相闪耀。   坊市里有一条河流经过,河水澹澹,河面上也飘着花灯,是一种莲叶状的灯,闪烁着烛火飘远,小舟遥遥,桥下流水,桥上行人。   猜灯谜的人在那些漂亮的花灯前面驻足,远方的戏台上有人咿咿呀呀地唱着戏腔曲目,社火上热闹的欢庆声也随着晚风送来。   叮叮咚咚的泉水声响起,那是宋如调的信息提示音。   通讯罗盘固然是楚渊送的,但宋如改变了里面的阵法,调了很多设置。   她低头查看楚渊发的图片,也就没发现,狄娅的通讯罗盘也亮了。   宋如抬头看向楚渊,他正站在桥上拍风景,拍的真漂亮啊,要是能通过系统保留下来,拿回现代也可以当手机壁纸用吧。   宋如回复楚渊:“拍的很漂亮。”   楚渊:“我的构图有点问题,其实这里的画面远比我拍的更好看。”   宋如看到他为了把画面拍的更全面,都御剑飞到半空中俯拍了,忍不住笑了一笑:“你的构图很好,别只顾着给我拍照片了,你是在跟朋友一起吗?好好和朋友玩吧,尽情享受花灯节。”   楚渊:“阿如你好厉害!一看就知道是花灯节。”   过了一会儿,他又很小心地问了一句:“如果明年你从秘境里出来,我们可以同游花灯节,同赏花灯吗?”   系统:【哈哈哈哈哈,少年你下来,别在天上拍拍拍,你现在就能跟我家宿主同游花灯节好吗?】   明年啊。   宋如做完楚渊的任务世界,就会从那里下线,她不敢给他这样的承诺。   等剩下的三个任务世界全都完成,宋如传送离开这里,就无法再传送进来了,就像神耀帝国对她关闭神魂传送通道一样,到时候四个界域都会对她关闭。   狄娅的消息提示,设定的跟宋如是同款泉水叮咚声。   是夏尔发的消息:“怎么还不回家?都这么晚了。”   看看、看看,这质问的语气!   还真把自己当正宫了是吧?   你也不过是妈妈包养的一个小白脸罢辽。   我就不回家,我就要在外面玩!   你也就敢质问我,你有本事去质问妈妈啊。   呸,你不敢!   夏尔:“定位发一下,我去接你们。”   看看、看看,这命令性的口吻。   我亲爱的爸爸大人,看来你还是没有搞清楚,咱们俩之间的地位已经逆转了。   我,狄娅,从今天开始,不再是被你压迫的那一方了!   略略略略,发就发!   让你亲眼看看我的新爸爸晏哥哥有多宠我,下次你就知道该直接把妈妈同桌的位置让给我,而不是和我抢了。   狄娅和夏尔,在书里就整天斗啊斗的,如今现实里也整天斗啊斗的。   只不过书里的剧情,这俩是在战场上斗智斗勇,现在是在家里斗。 第190章   看到夏尔张开华丽的黑色羽翼, 从天空中落下时,宋如都傻眼了。   闹哪样?   周围的人都在叫:“好酷!”   没有人害怕,因为不知道这是真正的羽翼, 大家都以为是社戏节目,今晚有很多有趣的社戏节目,身穿黑色铠甲、背后插着翅膀的夏尔绝对是这里面最酷的仔。   狄娅察觉到宋如的轻微抗拒, 连忙在通讯罗盘上戳她:“圣骑士殿下问我们在哪里,我把定位发给他了。”   平常宋如和狄娅在外面玩, 夏尔都会过来接她们。   可是今天情况不一样啊!   系统笑死:【狄娅小妹妹,你召唤齐四个男主, 是要凑一桌打麻将吗?】   宋如顺了一下在场人物的关系。   她和楚渊、王玄之是陌生人,最多有一层顾客和店老板的关系。   和宋晏是姐姐的旧友, 差不多相当于现代社会里微信上的点赞之交。   和夏尔是主人和魔侍的关系, 这样想想,好像也没什么?   楚渊和王玄之也是同时一愣。   楚渊:“我没买黑暗王国商场的东西啊。”   王玄之:“我也没让人送货。”   狄娅:“……”   好嘛, 敢情你们把我们黑暗王国的圣骑士殿下,当成快递小哥了吗?   谁让人家俩都是大主顾呢,每次买的东西动辄上亿, 换成其他人配送, 伊卡贝娜也不放心啊。   夏尔没有理会任何人,径直走向宋如, 正要行礼。   他声带受损, 无法发出声音, 但在他的铠甲上, 有老乔治为他准备的特殊装置,只要对宋如行圣礼,就会发出机械音:“拜见吾主, 黑暗在上!”   宋如看见他要行礼,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她一把扶起夏尔,同时按住他左胸的那个装置,顺利阻止了接下来的画面,才没有让声音发出来,少年不要这么尬啊!别人都在快快乐乐的逛花灯节,千万别让我们黑暗王国的圣礼成为今天最大的谈资。   但光是夏尔单膝跪地向她行礼,就够大家尖叫的了。   这到底是什么社戏节目啊!   好棒的样子。   宛如从天而降的黑暗骑士,仿佛沐浴战争和鲜血而来,气质冰冷酷炫到如同现实版杀神,却对黑袍少女跪地叩拜。   一旦把目光停留在这边,就会发现他们这群人实在是吸睛。   一行六人,气质一个赛一个的好。   黑袍少女看不出身形和相貌,大家也并不觉得奇怪,尽管时下世风开放,但还是有很多未出阁的女子出门会遮面。   白衣白发的公子,脸上戴着银质面具,只觉得气质出尘,潇洒俊逸。   头戴头盔、背后插着羽翼的这个,刚才已经引起一轮尖叫了。   坐在蓝衣公子肩膀上的小女孩,面具只露出一双蓝眸,颇具异域风情。   放在最后没说的那两个,颜值真的够磕一万年!   黑衣青年怀抱长剑,五官硬朗,即便是冰霜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也挡不住大家为他的俊美而一波波往上贴。   蓝衣公子眉目精致如画,漂亮到甚至一度让人模糊他的性别,传说中那些倾城绝世的大美人恐怕也比不过他吧?而且气质真的好清隽!   从前觉得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都是编出来的,哪有这么蠢的人?可如果是蓝衣公子这种美色的话,让我来当这样的昏君,我真的可以!   时风开放,好多姑娘当即就走不动路,一茬一茬地往他们这里抛瓜果示好。这也是当地的一种习俗,姑娘们遇见喜欢的人,就抛点瓜果啊、莲子啊、香囊啊表达爱意,如果男方有意,可以解下随身佩戴的玉佩作为回礼。   楚渊和宋晏那是什么修为,小姑娘们抛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砸中他们?   楚渊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垃圾,皱起眉头:“玄之贤弟,你们这的人怎么回事啊?这么爱随地乱扔垃圾。”   王玄之笑的肚子都快疼了。   对直男示爱,还用这么隐晦的方式,那真的是对牛弹琴。   他双手抱着折扇,对着周围一拱手:“我这两位友人都已有婚配,诸位还是算了吧。”   众人:TAT   满场响起的都是心碎的声音。   有的姑娘走上前来,捡走自己刚才抛出来的荷包,对着楚渊直直地叹气:“看起来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英年早婚呢?”   楚渊对此十分骄傲,朗声道:“家中长辈自幼为我与她定下娃娃亲,十七岁时第一眼见她,一见钟情。”   炫妻狂魔*1   妹子哭的更凶了:“嘤嘤嘤。”   宋晏也笑道:“十六岁时与吾妻订婚,典礼盛大空前,若非家乡距离此地实在遥远,诸位恐怕也会是这场大典的见证者之一。”   炫妻狂魔*2   一个两个的,全都这么帅气,还这么专情!刚才那些向他们示爱的小姑娘,居然还有点磕到cp了?   眼看黑衣青年和蓝衣公子那边都没戏了,有人转向王玄之,起哄让他摘下面具。   王玄之笑哈哈地说:“我啊,我家中也有婚配啊,定亲么,比这位楚公子的娃娃亲稍晚一点,又比这位宋公子稍早一点,不过还没举办典礼啦。但我比他们有一点好,我是本地人,这里就是我的家乡,等我和我媳妇大婚那天,必定邀请你们一同观礼。”   炫妻狂魔*3   系统激动地拉了宋如一把,【宿主,他们都在说你诶。】   宋如:【阿晏应该是跟风说的,哈哈哈拿我当挡箭牌,免得被其他妹妹纠缠。】   系统:【那楚渊和王玄之呢?】   宋如:TAT   【今天我是休假心态,别聊工作,行吗?】   至于夏尔,压根没人闹他,因为他打从一出现,就跟那位黑袍少女锁死cp了。   狄娅原本召唤夏尔过来,是想向他炫耀一下自己的新“爸爸”。   但夏尔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自打一出现,就围着宋如转。   坊市里有许多食肆,今天是花灯节,当然免不了要吃元宵,宋如逛吃逛吃,夏尔跟在她后面拎包付钱,就在小姑娘们缠着楚渊、宋晏、王玄之三个的时候,人家俩人早就玩去了。   狄娅看着夏尔和宋如的背影,感觉自己被抛弃了QAQ   爸爸妈妈去过二人世界,不要我了,呜呜呜。   王玄之本来就是约宋晏这个孤寡少年出来散散心,又没有强求大家非得走一块。   狄娅看上了新花灯,老板说是非卖品,用钱买不着,但猜中灯谜的数量多了可以换,宋晏只好带着她猜灯谜。   楚渊忙着探店,把新奇好玩的美食发给宋如。   王玄之有时候跟楚渊一起吃好吃的,有时候陪宋晏、狄娅一起猜灯谜,走累了就随便进一家瓦舍,这是专门供娱乐演出的场所,里面什么都有,南戏北曲,耍杂技的,耍猴戏的,还有皮影戏、傀儡戏,说书的,表演魔术的……反正足够消遣。   宋如看楚渊发的那张玫瑰馅的汤圆,感觉特别好吃,皮特别薄,他用勺子轻轻一挑,里面红色的馅料像是要流出来一样。   想吃!   可是她方向感极差,明明楚渊拍过周围的全景,她也找不到在哪里。总不能让楚渊发定位,直接走过去吧。   哈、哈、哈。   照片里就有那间食肆的招牌,宋如边找边念。   夏尔方才飞过来的时候,已经俯视过全景。   林远兴他们在黑暗王国时间很久了,女巫村的村民也学会了他们的语言,夏尔也跟着学过。听宋如口中念的名字,自然而然地和其中一个招牌对上。   他带着宋如走过去的时候,楚渊刚刚从里面出来。   楚渊和她们微微点头示意,就擦肩而过。   找到了!就是这家!   宋如开心死了,夏尔方向感怎么可以这么好!   魔龙夏尔,永远的神~   宋如直接走进里面,对店家点单:“你好,一份玫瑰汤圆。”   楚渊先前坐的那张桌子上,还放着一份玫瑰汤圆,像是都没怎么吃,只拍了拍照片就走了。   应当是楚渊传讯告诉主人,这里的汤圆很好吃,她才会一路找过来。   夏尔再次肯定了上一次的猜测,楚渊果然不知道主人的真正身份。   上一次,夏尔发现,楚渊买黑暗王国产的礼物用来取悦主人,就猜到了这一点,楚渊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追求的就是黑暗女皇。   在夏尔心里,关于来和他争抢宋如宠爱的人,有一个优先级的排序。   像楚渊、黛茜这种,连主人真正身份都不知道的人,其实优先级是很低的。   哦,黛茜的优先级还要稍微高一点,毕竟看她的一些表现,或多或少猜到了部分真相。   但是只要宋如没有对她们承认,那在夏尔心里判定的就是,连主人的真正身份都不配知道,这一个级别。   夏尔没有把楚渊放在眼里。   在此时的夏尔心里:楚渊 = 不值一提   连对手这俩字都不配当。   玫瑰汤圆确实好吃诶!   刚一端上来,汤圆看起来就晶莹透亮,色泽洁白,隐隐能透出粉色光晕,咬上一口,又甜又润,玫瑰馅料在唇齿间留香,联想也特别浪漫,让人仿佛看到了盛放的玫瑰花。   店家给的量太大,宋如没吃完,夏尔很自然地接过她吃剩的汤圆吃了起来。   宋如以为他喜欢吃,想要帮他再叫一份。   夏尔却捂着肚子摇头,表示自己吃饱了。   唉,孩子怎么这么惨,都当上圣骑士了,还只能吃剩饭。   赶快走大剧情吧,等他跟我反目成仇……也不能说是变成仇人吧,我们本来就是仇人,现在就是仇人啊,都是我用主仆契约压迫他。   总之,等夏尔脱离黑暗王国,自立为王的时候,就可以有真正的龙神范儿!不必再吃剩饭啦。   不过现在有至于吃剩饭吗?我们黑暗王国的待遇有这么差吗?   系统提醒道:【你为了走欺压夏尔的日常剧情,让伊卡贝娜给他排的任务很满的。】   可以,周扒皮竟是我自己。   走累了、吃累了,宋如的选择跟王玄之一样,随便走进一家瓦舍,想要看戏台上的表演。   偏不巧的是,这家已经客满了。   宋如没找到坐的地方,原本正打算换一家,就看到楼上的一间雅间推开窗子,对他们晃了一晃折扇,执扇的手白皙如玉,骨节匀称而修长。   店小二:“看来是两位的朋友?”   宋如点点头,应当是王玄之。   店小二引他们往楼上走。   进了包厢,果然是王玄之,还是人家会享受啊。   这里是最好的视野,这雅间一边刚刚好能看到戏台正中央,另一边推开窗子是河水,两岸的花灯尽收眼底。   不管是房间里的熏香,还是桌子上摆的糕点,显然也都是最贵的。   王玄之:“看在我这么好心喊你们拼桌的份上,羊皮卷碎片不给打个折?”   宋如:“羊皮卷碎片不行,黑暗王国的产业,可以给你打折。”   宋如的马甲从神女切换成黑暗女皇,一开始冷不丁对宋晏不适应,但对王玄之倒是一直很适应,反正不管是这俩号里面的哪个,跟王玄之都是普普通通的点头之交。   王玄之:“没劲,那我早就有折扣了。”   伊卡贝娜很有商业头脑,这些东西搞了一大堆,什么vip享受什么折扣,反正王玄之进黑暗王国连锁商场的第一天,就已经把级别刷到最尊贵那一级了。   宋如:“折上折呗。”   坊市里的河水连着江岸,江上一艘船经过这里,船上的人也开着窗赏景,雅间里也开着窗赏景,船里的人恰好看到雅间里的画面。   那是一个美妇人,怀孕已有五个多月,已然显怀。   船从旁边经过,窗子里的画面一闪而过时,她猛地站了起来:“小姐!公子!”   她的丈夫就在一旁,吓的魂都掉了,立马扶住她:“娇娇,你小心点,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你刚才说的小姐和公子,是临江仙和国师大人吗?她们消失好久了,要去拜会一下吗?”   念奴娇却坐了回去,摇了摇头:“不是我家小姐和公子,我看错了。我家小姐从不穿黑衣,我家公子爱穿黄衣,身形也不像,人家那个公子虽然坐着,但个子可比我家公子高多了,更何况,我家公子醋劲那么大,你有看到刚才房间里的画面吗?”   她的丈夫没怎么留意,只是匆匆一眼,描述道:“一共坐着三个人,一个身穿铠甲的男人帮黑袍姑娘剥桔子喂她,一个戴着面具的白衣公子闲闲地坐在窗边,一只手拿着合着的折扇,另一只手垂在窗外,慢悠悠地打着节拍。”   念奴娇扑哧一笑:“我家公子以前连我们几个婢女都醋,为了多跟小姐相处一会儿,恨不得把所有下人的活都抢了,我连推我家小姐的轮椅,都得跟他抢。就他那打翻了醋坛子的醋劲,有男人敢喂我家小姐吃东西,他早就提着剑跟人家决斗去了,哪还有心情听什么曲儿、看什么戏啊。”   丈夫:“那你为什么刚才会看错呢?”   念奴娇:“是啊,我怎么会看错呢?”   直觉会给出第一答案。   就像楚渊第一次在迷雾山脉见到宋如和夏尔,直觉地就跟了上去。   就像王玄之第一眼看到宋如和裴天落订婚,哪怕当时看到的只是一个背影,直觉也立刻让他追了上去。   但理性会告诉你,你错了。   念奴娇被这种理性说服了:“总之,不可能是。”   宋如休息够了,随意冲王玄之挥挥手告别,就带着夏尔离开。   王玄之倒是早就看出来,所谓的黑暗女皇和圣骑士,就是当初他和楚渊在迷雾山脉遇到的那一对少年恋人,光明学院的学生莉莉丝和夏尔。   他哪有那么傻,连这都看不出来。   不过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鬼知道黑暗女皇是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爱好,放着好好的神明不当,要去光明学院当个普通学生,还成为什么历年学院历练总第一。   拜托,你一个能吊打魔尊的第七阶巅峰强者,赢过那些才只有学徒境的学生,很有成就感吗?   说不定人家女皇陛下是要补齐自己缺失的童年。   也说不定人家就是喜欢满级高手开小号,游戏人间。   宋如才刚一走出瓦舍,就被一大群女孩子缠住,“社火活动要开始啦,姑娘家来我们这边。”   另一群年轻男子把夏尔拉了过去:“公子来这边。”   夏尔显然很讨厌被人强行分开他和宋如,眼见杀人扬骨灰洗地一条龙服务贼专业的圣骑士就要动怒。   坊市的负责人连忙劝道:“来都来了,就玩玩呗,这可是每年花灯节的保留项目。”   反正“来都来了”这四个字,对于宋如这个华夏人,有着极其强大的魔力,她觉得可以玩玩试试。每年的保留项目,应当很有意思吧?   最终劝住夏尔没有大开杀戒的,并不是负责人这句话,而是宋如没有拒绝。   主人想玩,夏尔当然奉陪。   社火活动声势浩大,就连那些食肆的老板都不做生意了,出来围观。   人老板钱都不赚,楚渊探店是不成了,只好抱着剑,倚在栏边,“这是玩什么呢?”   巧了,他楼上刚好是王玄之那间雅间,王玄之扔下一粒花生米,砸了他一下,“你玩不成,你家那口子又没在,这是专门给情侣玩的游戏,你看都没人捉你去玩。”   楚渊仰头把那粒花生米接进嘴里,边嚼边问:“怎么个玩法?”   王玄之懒洋洋地说:“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喏,来了。” 第191章   社火, 是指在节日中扮演的杂戏,人们常说:“香火娱人,社火娱神。”   花灯节每年的保留项目, 就是扮演花灯神,每个随同伴侣前来的女子,都可以扮演花灯神。   这场社火活动, 只有情侣和夫妻才能参加,所有女子外面披着同样的白纱, 左手拎着莲花灯,右手打着伞遮面, 从桥的一端走来。   男方则从桥的另一端走过去,双方在桥中间相遇时, 如果男子能够认出自己的娘子/恋人, 当然欢欢喜喜的携手离开,这便是得了花灯神的祝福, 能够长长久久。   因为每一位扮演花灯神的女子都打着伞遮面,只能从身形、体态来辨认,着实有些难度。   男方若是认错了, 人家自然不肯跟他牵手。若是直到春官的鼓点结束, 男子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娘子/恋人,晚上回家就等着跪搓衣板吧。   春官敲起鼓来, 乐感很强, 节奏十分鲜明, 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   花灯节上最宽的那道桥名为鹊桥。   一道白纱飞过, 扮演花灯神的姑娘们,便从桥的一头走来。她们全都穿着圣洁的白纱,有的跳着灵舞, 也有的跟着人群往前跑,左手拎的花灯如同盛放的莲花一般,灯下垂着流苏。右手打着一把色泽素雅的油纸伞,完完全全遮住了面容。   楚渊和王玄之原本态度散漫,随意地看着热闹的社火节目。   几乎是在这些花灯神出现的第一瞬间,他们俩齐齐变了神色,一同飞身向着鹊桥掠去。   一个口中叫着:“阿如!”   另一个口中叫着:“仙儿!”   和他们几乎是同时飞身而去的,还有宋晏,“姐姐!”   这道鹊桥极为宽大,是专门为花灯节建造的一道桥,能同时容纳数千人,此时一同从鹊桥那一端走来的花灯神,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可他们却同时认出了那一道倩影。   她身姿窈窕而曼妙,气质带着山野精灵一般的烂漫,素白的手打着油纸伞,拎着莲花灯,纤长的指节闲闲地转着灯柄,她并没有跳灵舞,而是闲庭信步一般,可走路的仪态实在是太美了,让人只觉得看她走路是一种享受。   和其他人那种等待被夫君或是恋人认出来的期盼感不同,她仪态懒散到就像是在赏景,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慵懒的气息,让人怀疑,如果不是前后左右都是人,她甚至会随便倚在白玉栏边,看桥下的风景。   莲花灯上的流苏,随着她的走动微微摇晃。   一下一下的,像是他们荡漾的心弦。   楚渊、王玄之、宋晏,全都被她牢牢攫住所有心神。   可有一道黑色的身影,比他们动作更快!   只见他张开华丽的黑色羽翼,几乎要把天空中的那轮皓月都给挡住,恍若天神下凡那般降临,双手抱起那道纤细的身影,以公主抱的姿势带着她飞向天空。   “夏尔,错了,不是这么玩的!快放我下来。”少女清冷如玉的声音随之响起。   夏尔当然知道,扮花灯神的社火不是这样玩的。   可是在那一瞬间,看到楚渊、王玄之、宋晏同时飞向宋如时,不知道为何,他心里瞬间腾起浓重的危机感,那是一种野兽一般的直觉和本能。   他想要向他们宣示主权!   我才是主人最倚重的眷者,是祂第一位追随者,就连狄娅和阿琉斯的名字,都排在我的后面。   你们这些连我家主人真正身份都不知道的路人甲乙丙丁,凭什么敢觊觎我的主人?   虽然那三人都还没有飞掠到鹊桥,但夏尔就是知道,他们的目标是宋如!   更何况,当宋如向着夏尔走来的时候,他的心下一片滚烫,神智都被烧的所剩无几,满脑子叫嚣的都是靠近她。   即便没有楚渊这些人的刺激,夏尔也会飞身向前,只不过他绝不敢贸然拥抱宋如,而是按照社火的规则那样,牵起她的手。   他是被他们刺激的失去理智了。   直到这时,听到宋如的声音,夏尔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荒唐又大不敬的错事,连忙将宋如放在高台上,单膝下跪,摘下头盔,向她行礼认错,请她责罚。   他的左手绕过胸口,放在右肩行着圣礼,跪下时垂着头,脖颈的线条流畅而优美。   他越来越有未来那位龙神的气势了,方才抱起宋如时,动作霸道而又强硬,原始而又充满野性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   宋如在那一瞬间竟然觉得很欣慰。   孩子这算是培养好了吧?   夏尔有这份气场在,给他拿到神圣之剑,感觉大决战剧情稳了啊。   宋如rua了一把夏尔的头,没有罚他。   龙龙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肯定是刚才那帮人拉他走的动作太急,没有同他讲明白规则。   她和夏尔当然不是恋人,但要不是被人误会,她也玩不了游戏啊。   不过在鹊桥上也是看景,在高台上也是看景,哪里看景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宋如的心态随遇而安,在不涉及到任务的时候,她其实是一个很佛系的人。   她随手解开外面披的白纱,夏尔很自然地接过。   连同那把油纸伞,她也递给夏尔,让他收起来。   只有那盏莲花灯,宋如还捧在手里,看啊看的,怎么也看不够。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材质,当真雕刻的像莲花的花瓣一样剔透,流苏也不是细绳,而是说不清银,还是别的金属,反正风吹过时,如同风铃那般泠泠作响。   宋如坐在高台上,俯瞰下面的美景,“花灯节真有意思啊。”   鹊桥上满是一片惊呼声。   鹊桥下也全是叫好声!   “我看了这么多年花灯神社火,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快就能认出自家娘子,白纱才刚掀开呢,他只看了一眼吧?”   “我还是觉得他那对黑色的羽翼好酷炫,好拉风啊,到底是在哪里搞的?”   路人表示这对cp真的很甜,今晚磕到了!   其他姑娘都埋怨自己的相公和恋人不给力。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们!   但是谁也不敢贸然去认啊,认错三次直接出局,就等着回家跪搓衣板吧。   再多观望观望,争取一击即中。   夏尔只看了一眼,一眼便是万年。   一眼万年的又何止是他一个。   楚渊和王玄之同时苦笑:“是黑暗女皇。”   王玄之:“人家不过披了一层白纱,我们就认错人。”   楚渊:“我已经将神女错认为阿如,居然又错认第二次,该罚。”   宋晏那边也停了下来。   狄娅看了看高台上的宋如和夏尔,没有去打搅她们的二人世界,她和夏尔又不是真的仇敌,平常只是小打小闹罢了,继续要拉宋晏去猜灯谜。   裴天落却抢过身体,继续向着高台飞去。   宋晏:“落落,你干嘛?”   裴天落:“是姐姐!”   宋晏:“不是姐姐,是黑暗女皇,我看错了,我们的姐姐在神殿。”   宋晏为裴天落在虚空中划开一道水幕,映照出神殿里的场景,圣袍少女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只是睡着了。   其他人都被理性说服。   而裴天落相信直觉,“就是姐姐!”   宋晏:“我与你讲不通,你别发疯,好吗?”   裴天落试图从宋晏手里抢夺身体,然而他打不过宋晏,一通大战之后,他疲惫地瘫倒在识海空间:“好,不是姐姐,是你看错了。”   只不过,先前他完全不理会狄娅,就自己关在小黑屋里闷头钻研医书,这会儿也冒出头来,帮着狄娅一起猜灯谜。   但裴天落着实不擅长猜灯谜。   让他琢磨怎么害人他可以。   但是玩字谜,他的水平真就还停留在小学生的阶段。   狄娅失望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刚才还一路高歌猛进的宋晏,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菜。   裴天落:TAT   扮演花灯神的社火结束以后,就到了今年花灯节的最后一个环节——放天灯。   这其实才是今天的重头戏,花灯节又被称为上元节,人们举办花灯节,是为了和天官同喜乐,只有燃起天灯,让天灯飞向天空,居住在天上的仙人也能看到花灯,才算是达成这一目的。   这种天灯,其实也就是孔明灯,用白纸糊成,利用的是热气球原理,将里面的松脂点燃时,它就会升空。   在燃放天灯前,要先在天灯上写下自己的心愿,这样的话,等天灯飞向天空,天官看到了,才能帮助人们达成心愿,因此也有人叫它祈愿灯。   一整晚都分开行动的六人,这时候总算汇聚到一起。   应当说,此时所有来参加花灯节的人,都汇聚在一起,排队领天灯。   王玄之熟知花灯节的流程,早就排好了队,怀里抱着六盏天灯,分发给宋如,“必须是从这里领的天灯,祈愿才是最有效的,因为这是被花灯神赐福过的,自己扎的据说许愿效果没那么好。”   说到这里,他笑了一笑。   黑暗女皇自己就是四个界域里最强的神明,祂哪里需要向别人许愿?   宋如却接过天灯,对王玄之道谢。   她一共拿了三盏,给了夏尔一盏,给了狄娅一盏。   难得人家这么捧场,王玄之当然也不会扫兴,笑道:“不能给别人看到自己的心愿哦,据说让人看到就不灵了。”   王玄之把剩下的天灯,递给楚渊和宋晏。   狄娅自己拿着笔,却不好好写自己的心愿,反而一直偷瞄夏尔那边,十分好奇夏尔会写什么。   夏尔谨记王玄之刚才说过的话,绕过身体,用后背对着狄娅。   狄娅撇了撇嘴,不给看就不给看嘛,当谁稀罕看呢!   其实好想看啊!QAQ   狄娅的心愿写了满满一灯笼,“祝妈妈早点收集够羊皮卷碎片,祝爸爸实力越来越强,祝外婆的商业帝国开遍混乱大陆,祝同族鲛人姐姐们新的文艺汇演大成功,祝晏哥哥救醒他的姐姐,祝老乔治攻克研发蘑菇种植大法的难关……”   等她想到还要写自己的时候,发现天灯上已经没地方了。   可恶,天灯为什么这么小一只!   够写点啥?   她在那些字和字的缝隙之间,强行把自己的名字塞了进去,“祝狄娅——”   好像也没什么好祝愿的了。   如果以上这些心愿全都能实现的话,那么狄娅就会幸福快乐。   她开心地笑了,停下了笔。   宋如只写了四个字:“一切顺利!”   心里想的当然是剩下的三个任务世界。   夏尔也只写了一行字,宋如刚一停笔,他也跟着停笔了。   他写的是:“祝愿主人刚才许下的心愿都能实现。”   夏尔没有自己的心愿,他所有的心愿都只和宋如有关。   王玄之和楚渊也放下了笔。   王玄之:“楚兄,我都不必看,就知道你许了什么愿望。”   楚渊:“一样,玄之贤弟,我也知道你许了什么愿望。”   王玄之无非是两件事,复活未婚妻,救回父母和女娲宫主。   楚渊无非是,希望早些见到宋如。   两人相视一笑。   王玄之:“不如我们交换来放灯?”   楚渊:“好啊。”   最后只剩下宋晏。   宋晏落笔:“希望能救醒姐姐。”   他把身体让给裴天落,“落落,你也许愿吧,可以写在灯的背面。”   裴天落:“不必,我没有心愿了,我所有的心愿都已经达成了。”   宋晏以为,他是彻底放弃了。   他对裴天落好一番安慰。   裴天落嘴角却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很隐秘地看了一眼宋如的方向。   她和夏尔一左一右地牵着狄娅,真幸福啊,真好。   春官唱完最后一句祷词时,所有人一同放起了天灯。   深蓝的天际上,明亮的繁星闪烁,他们身后就是大片大片滔滔的江水,上万盏冉冉升起的天灯,在刹那之间一同飞向天空,如同烟花一般盛放,又如同漫天奔星一般流动。   那一刹那的芳华,值得铭记终生。   人们的欢呼声也在这时响起。   “花灯节快乐!”   “娘子,明年还来一起放天灯吧。”   “今年你可是差一点就认错我,不怕明年跪搓衣板?”   “就算回家跪搓衣板,也想年年都和你一起逛花灯节。”   天灯越飞越高,汹涌的人潮慢慢散开。   王玄之的六人小队伍,也在这时候互相告别。   “再见。”   “再会。”   宋如玩累了,夏尔抱着她,她已经很习惯这样的姿势,在夏尔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角度,就闭上眼睛睡了。   狄娅趴在夏尔的背上,也快睡着了。   夏尔张开双翼,带着她们两个回家。   王玄之和楚渊一同走向一处秘境。   那里有一处类似于万年玄冰洞的地方,王玄之想要看看对自己镇压道基里的魔气是否有效,请楚渊帮忙护法。   最后只剩下宋晏,形单影只。   王玄之回过头看他:“到底还是孤寡少年。”   宋晏不与他一般见识:“玄之哥哥再见。”   宋晏慢慢往两界接口走去,一路都在反思裴天落今晚的异常。   “落落,你不会真的把黑暗女皇当成姐姐了吧?”   “我不告诉你。”   “怎么可能呢?如果是姐姐,祂在迷雾山脉怎么舍得把你打成那样,姐姐那么疼我们。”   “因为我做错了事。”   “什么?”   “我不告诉你。”   “你把别人误认成姐姐,不管对姐姐,还是对那个人,都很不公平。落落,这样不好。”   “你好烦啊。”   “那我回神殿看姐姐,你看不看?”   “当然要看啦!”   “你都把黑暗女皇当成假姐姐了,还跟我一起看什么神殿里的真姐姐?”   “说了你也不懂,宋晏是大笨蛋,略略略略。”   “我看裴天落是小疯子才对,疯到连姐姐都会认错。”   宋晏经过两界接口,回到神耀帝国。   他没有发现,两界接口正在缓慢地变大。   不光是神耀帝国和仙凡魔三界的接口,应该说,四个界域彼此之间的接口,都在慢慢扩张。   只不过那速度太慢了,以至于压根都没人注意到。   春去秋又来,和楚渊那场五年之约的最后一年也过去了。   宋如回到初武大陆。   马上就要到她在初武大陆的最后一场戏份了。   只要顺利完成,她就能又结束一个任务世界。 第192章   时隔五年, 宋如再一次回到芙蓉谷。   这里一切还和从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修仙世界里的修炼者,寿命动辄千百年, 对于时间的概念,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别说宋如只是去神墓五年了,别人闭关钻研秘术四五十年都是常有的事。   这是红发马甲号自己的任务世界, 她不需要再戴斗笠。   当那红发红眸红裙的少女出现在芙蓉谷山脚下时,整个芙蓉谷瞬间为之沸腾:“小师叔回来了!”   云雾缭绕的山门为她而开, 所有门人弟子恭恭敬敬地侍立在两侧:“见过小师叔。”   少女一袭红色长裙如同火焰般摇曳,倾城绝色的明丽面容上, 神情一如既往的高傲而冷淡,走动间露出莹白如玉的小腿, 红发雪肤, 纤腰长腿,和她的美貌一样盛然的是她身上的气势, 如同迸发的火山一般,令人不敢直视。所过之处,威压凛然, 让人连头都抬不起来。   “小师叔又变强了!她现在什么修为啊?”   “啊啊啊我女神终于回来了, 姐姐颜值杀我!我怎么觉得她比五年前更漂亮了,这真的是人类能够拥有的美貌吗?简直像是异火精灵现世!”   长长台阶的正上方, 是芙蓉谷的大殿。   七年前, 宋如就在这里拜谷主为师。   一身白衣的冰美人, 芙蓉谷主, 扬起手中的拂尘。   一道浩如烟海的气息,向着宋如迎面斩来。   这是芙蓉谷主的全力一击,她俯身看向宋如。   宋如微微仰着头, 望向自家师父,脚步半步未退,只是伸出纤纤素手,轻轻一推,那道强到能够劈山断海的攻击,就这样消弭于无形。   她的态度轻松自若,口吻嚣张至极:“师父,你不行了呀,看来咱们芙蓉谷得换给人来当当这谷主了。”   如果换成其他人,定要斥责她不够尊师重道,芙蓉谷主却是大喜过望:“好如儿,你现在到底什么修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连我全力一击都探不出你的虚实。”   宋如:“那得等你能探出我虚实的那一天,才配知道我的实力。”   谷主洒然一笑:“此次神墓一行,你定是不虚此行。”   她把宋如迎进大殿,师徒俩一番叙旧。   初武大陆一切如常,唯一值得芙蓉谷主和宝贝徒儿聊上几句的,无非是新晋的那位武道宗师,“他神秘无比,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但是每次人族和妖族发生冲突,他一定站在人族这边,不声不响地干了许多大事。”   嗐,不就是楚渊嘛。   宋如兴致缺缺。   至于旁的事,比如宋家的产业想要在初武大陆打开市场,芙蓉谷给了许多庇护和帮助,谷主只是三言两语地带了过去。   她们师徒情谊深厚,芙蓉谷照拂宋家理所应当。   宋如觉得挺好的,趁着这段时间,她再多给芙蓉谷做一些贡献,等剧情结束后,自己就因为擅闯某个秘境“作死”,本命魂灯熄灭,成功死遁之后,宋家背靠芙蓉谷这棵大树,也好乘凉啊。   最后,便说起宋如的职务问题:“你不肯说你真正的修为,我姑且当你和我一样,是第五阶巅峰武圣,绝对是芙蓉谷如今战力前三,你想担任什么职务?”   宋如张口就来:“太上长老呗。”   谷主还没开口,门外先传来女童的扑哧一笑。   芙蓉谷主拉着宋如叩拜:“恭迎太上长老!”   那女童看起来比狄娅还要小上许多,五六岁的模样,头上扎着两个双丫髻,玉团子一样粉粉嫩嫩:“我就是芙蓉谷的太上长老,人们叫我童皇,我修炼的功法返老还童,等我真到了婴儿模样,就是大成。你要是真想当芙蓉谷的太上长老,我反而解脱了。”   七大宗派每一位太上长老,都镇压着一处妖兽战场。   和围绕着苍涯国的那种小打小闹的兽潮不同,那是真正对上妖皇的战场,如同血色绞肉机一般。一旦一个口子被撕开,整个初武大陆都将沦为妖兽的肆虐之地。   宋如:“我说着玩玩的,您别当真啊,我就是刚从神墓里放出来,没忍住耍个威风、装个比。”   她可不想去镇压什么妖兽战场,她还想着赶快下线呢。   要不是楚渊知道宋如很强,宋如都不想暴露出这份实力。   她倒是能藏拙,可万一引起楚渊怀疑,再害得剧情推不下去,那不就是因小失大嘛。   反正楚渊那么强,宋如只要输给他就行了,适当展露一些实力并不影响剧情。   童皇围绕着宋如转了一圈,怎么看怎么喜欢,笑嘻嘻地说:“你用了什么方法遮挡修为?连我都看不透你的虚实。当年岩皇把你推荐到我们芙蓉谷门下,还是因为我有一次赌酒输给他了,他便用这次赌约的胜利,来还欠你们宋家先人的人情,没想到反而给我送来一个大宝贝,我这赌酒输的可太值了!”   她才和宋如说了两句话,小小的眉头就皱成一团。   芙蓉谷主问:“是妖兽战场有异动吗?”   童皇:“是啊,妖族那帮老不死的,最近不知道在搞什么幺蛾子,频频异动,我先走一步。”   她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但声音还在说着,“对了,你师父说你喜欢吃异火,这些送你啦!”   这幅口吻随意的就像是在分零食,但她送的东西可金贵得很,全都是排行榜上赫赫有名的异火,争先恐后地往宋如身体里钻。   系统仿佛听到金币掉落的声音:【哇塞,这要是想从积分商城里兑换异火,光是这么一大堆异火,就要多少积分啊!你们这太上长老可真壕气,像个散财童子一样哈哈哈。】   宋如回想了一下书里童皇的死劫,【那我们就再多帮她杀一个人。】   毕竟童皇要是死了,芙蓉谷也就倒了,那以后宋家连抱大腿都不方便。   至于说杀光所有妖皇,那可不行,那是人男主楚渊的剧情。   就像宋如当年不会动玉虚秘境里的传承,如今也不会动楚渊要刷的怪。   房间里又只剩下师徒两人。   前面都是芙蓉谷主在说,宋如在听,如今换成她来说,其实她要说的只有一件事:“五年前,我曾和楚渊定下一场约战,此次回来,也想了结此事。”   芙蓉谷主满脸都是不赞同的神色:“你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行事太过随意,跟个小孩子似的,一点也不考量后果。我一直劝你,叫你和楚渊退婚,你拖着不退,怎么在神墓出征仪式上,又突然要退?这岂不是平白惹人非议,说你羞辱楚渊。那帮人也不动动脑子想想,你贵为初武大陆第一天骄,羞辱他一个废人又有什么意思。”   系统:【有点好奇要是她知道了,刚才盛赞的那位新晋武道宗师,其实就是看不上的废人楚渊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宋如:【还能有啥反应,我们俩当被打脸的师徒二人组就完事了,脸谱化工具人了解一下,到时候各种悔的肠子都青了,什么痛哭流涕、幡然悔悟,巴拉巴拉的。】   宋如:“总之,这话我当年已经放出去了,这擂台我如今一定要摆出来,楚渊敢不敢来,那是他的事。师父,麻烦你以芙蓉谷的名义,广邀天下英雄,一同来为我和他这场对战做个见证。”   要叫芙蓉谷主来说,这场约战,实在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   如今宋如是七大宗派掌门人这一层次的强者,和一个废人打擂台,岂不是又要惹人非议?好好一个正道之光,非要在这种私事上落人口实。   但自家小徒弟任性,打又不舍得打,当然现在说不定也已经打不过了,还能怎么着?宠着呗。   芙蓉谷主见劝不动,言简意赅地问:“时间、地点?”   书里还真没说的这么详细,书里就说了有这么一场约战。   为了避免影响剧情,宋如决定找楚渊商量一下,毕竟书里这场约战是楚渊提出来的,当初是因为楚渊死活不走这个剧情,宋如才强行替他约战。   宋如:“我先琢磨一下,随后告诉您。”   宋如强势回归的消息,犹如一滴水掉进油锅里,一下子就在整个初武大陆炸开。   同一时间。   距离芙蓉谷千里迢迢的一处秘境里。   一个身穿青衣的英俊男子,本来在和妖兽搏杀,原本双方是五五之数,他的剑光猛地一厉,一剑斩杀那只妖兽。   “小师妹总算回来了,不拿你磨剑了,没意思,回去找如师妹啦。”   他是剑门首席大弟子喻寒。   喻寒刚一收到消息,就匆匆赶往秘境出口处要离开,其他人表示不理解,“这一处秘境才刚开,还有那么多天材地宝等待探索,喻公子怎么突然就要走?”   有人不懂,自然也有人懂:“你还不知道呢?芙蓉谷的宋仙子从神墓出来了!在喻寒心里,什么天材地宝,哪有他的如师妹重要啊。”   “哇,你说宋仙子回来了?我也不探索秘境了,走走走,我也要去一睹佳人芳容。”   一处商会上。   原本正在主持大局的蓝衣公子,忽然不再看合作方和自己手下的人讨价还价,俊秀的少年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伸出两个手指:“就这个价,散会。”   对方的脸都变成苦瓜了:“庄公子,你把价压到两成,这生意我们真的做不了,我们的利润已经被压到——”   他是第一楼的少东家庄凌远,如今也是丹宗宗主的关门弟子。   庄凌远:“谁说我是给你压到两成了,我说你刚才提的价格,再往上抬两成。”   这简直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给砸中了,他们一路追着庄凌远:“庄公子,你不是开玩笑吧?”   管事拦住他们:“当然是真的,我们少东家从不拿商业上的事开玩笑。”   合作方:“可是为什么啊?”   管事:“东家有喜呗,他心情好,让利给你们,就当做善事了。”   “喜从何来?”   “芙蓉谷那位回来啦!”   “初武大陆第一天骄宋如!她从神墓里出来了?”   一家医馆里。   原本正在为百姓医治的女医修,忽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她穿着青色道袍,面容温婉,自带江南水乡般的柔美,对乡亲们说道:“明天我们医馆就不开门啦,要先歇业一段时间。”   她是苍涯国京都武院在外游学的女弟子云婉月,如今开了一家医馆,免费为大家义诊。   一个身穿袈裟的僧人拿着草药走了进来,他气质庄严,眉目秀丽,疑惑地问:“云施主,医馆开的好好的,为何突然歇业?”   云婉月:“大和尚,你消息这么不灵通的吗?好歹你也是菩提寺的佛子。我家大师姐回来了呀!我要去芙蓉谷拜会她。”   珈昙双手合十,唱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小僧可否与你同去?”   云婉月笑道:“那你可真是沾我的光了,一般人想要求见我家大师姐,绝对见不着。”   珈昙:“可我并不是想见宋施主。”   云婉月:“那你跟着去干什么?”   因为想要陪着你,因为不舍得和你分开,因为每一时每一刻都想要见到你。   珈昙垂眸,摇了摇头,低声念了一句佛号。   云婉月切了一声:“我就知道,想去见就说嘛,大大方方地去,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家大师姐可是初武大陆第一美人,想见她的男修排队能绕初武大陆好几圈。”   珈昙:“小僧是出家人,红颜美色与我而言不过是枯骨——”   恰有一阵清风吹过,吹起云婉月的一缕秀发,挡住她的视线,她嫌麻烦,随手把所有长发全都盘起,露出如玉的脖颈,锁骨线条精致漂亮。   她刚才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珈昙一张脸早已红透,别过脸去不敢再看。   他曾与宋如坐而论道,欣赏她的道心,敬佩她的修为,她的确是同辈无人能及的天骄。   可那是一同探寻大道的志同道合之情。   他当然曾经夸过宋如:“宋如师妹当真不愧是初武大陆第一美人。”   宋如也夸过他:“珈昙师兄何尝不是生了一副好相貌?”   那时两人同时笑道:“不过一具皮囊。”   两人论道时,都认可一点——肉身不过是一具外在的皮囊,真正的灵魂如同莲花般绽放。   可是他对云婉月说起红颜枯骨时,却连自己都觉得心虚。   什么佛理也救不了我。   我动了凡心,为云施主的一颦一笑而心动不已。   不是风动,不是幡动,小僧心动。   玄天宗。   原本正在练刀法的纳兰玉,听到宋如回来的消息,狠狠地把手里的刀扔在地上,拔下园子里的花,踩了又踩,仍不解气:“说好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呢?她这么恶毒,怎么还变得更强了!   五年前宋如故意在神墓出征仪式上羞辱楚渊,害得楚渊和她一同被神墓吞噬,如今她倒是风风光光地回来了,楚渊还生死未卜,楚家寻找楚渊的悬赏令至今挂在外面,无人接取。”   程浩洋的眸光闪了一闪。   纳兰玉:“程师兄,你倒是说句话啊!”她想让程浩洋帮她一起骂宋如。   玄天宗宗主向着这边走来:“玉儿,你长大了,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胡闹,当年神墓变故,是上古大妖鲲鹏之因,怎能怪罪宋如?如今她实力深不可测,是年轻一辈里当之无愧的第一人,恐怕她的宗师宴比为父都要早。你与她有旧交,更该打好关系才是。”   宗师宴,是指修炼者进阶第六阶武皇境时,初武大陆所有武修为之共同庆贺,所举办的一场宴会。   初武大陆近千年没有过新晋宗师,也近千年没有举办攻宗师宴了。   那位神秘的武道宗师,大家倒是想为人家举办宴会,但人神出鬼没,根本都摸不着人影,其他人想也白想。   除去那位新晋武道宗师,最有可能进阶宗师境,让大家吃上宗师宴的人就是宋如了。   纳兰玉拉着玄天宗主的袖子撒娇:“爹爹你就这么菜,连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丫头都比不过?”   玄天宗主:“要不怎么说人家是第一天骄呢,不过韶华年纪,就有如此成就。”   程浩洋对着玄天宗主恭敬行礼:“徒儿一定打好和宋如的关系。”他已经进阶武王境,成为亲传弟子了。   此时此刻,楚渊还远在混乱大陆,陪同王玄之一同收集羊皮卷碎片。   收到宋如回初武大陆的消息,他惊喜欲狂,灵光一闪,随手破开了最后一道机关术。   密室的门开了!   王玄之拿起被藏在里面的羊皮卷碎片,“又一张,到手~”   楚渊急匆匆地向他辞别:“阿如回来了,我要回去找她。”   这一处密室在水底,先前他的外套湿了。他随手取出一件衣袍,披在身上,就要御剑离开。   王玄之叫住他:“喂!你衣服穿反了。”   楚渊应声:“哦、哦。”   王玄之双手抱臂:“你看你那样,一点也没有男子气概,你能追上妹子就怪了。”   楚渊的脚步停下:“该怎样才能追到?”   王玄之:“耍酷啊,追妹子最重要的是要帅!你看人家夏尔,每次出场,多帅啊。记住了,话一定要少,表情一定要酷,出场一定要拉风,装逼你会不会?”   楚渊总结道:“我学会了,要有气度。”   王玄之:“对对对,你得端着,比如接妹子的通讯一定不能显得你太急切,好像你每天都没正事干,就等着她找你一样。你是狗吗?她招招手就会过去。当然也不能晾的时间太久,不能让她觉得你不在意她。就是要把握的恰到好处,让她能体会到那种感觉,你明明很忙,但还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接她的通讯。”   楚渊再次总结:“我懂你意思了,起码要让它响上几声,然后再——”   宋如的通讯恰在此时亮起。   楚渊激动的通讯罗盘都差点甩出去,第一声都没响完,通讯的第一声才响了一半,他就一下子点开接通,就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正,脸上的表情就跟小狗见到骨头一样,“阿如!”   王玄之:“……”   你这叫学会了?你这叫学废了!   本太子没你这样的舔狗兄弟! 第193章   宋如原本是打算, 问一下楚渊,约战的擂台想要设在哪里。   结果才刚一打开通讯,就看到芙蓉谷主转发过来的信息, 那是苍涯国主发来的。   宋如离开初武大陆时,用的通讯工具还不是现在这个,当时那个没办法支持超远距离传讯, 苍涯国主不能直接联系到她,就转了芙蓉谷一道手。   苍涯国主问的是, 能不能把这场约战放在苍涯国,到时候不管别人是慕名而来, 还是观看转播,都能顺便发展一下苍涯国的旅游产业。   宋如对此是大写的服气。   你们怎么一个个都那么有经商头脑呢?   小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   看来这也是一个知道楚渊就是新晋武道宗师的知情人, 不然不可能心态这么轻松的还想着旅游业。   不管宋老爹再怎么往外发展产业, 苍涯国才是扶风宋氏的大本营,跟国主搞好关系没毛病, 再说带动苍涯国更强,对自家也有好处。   宋如握着笔的那只手,拿起笔转了一转, 把这一点也写在了玉简上。   就是在这个时候, 她听到了楚渊叫自己的名字。   阿如、阿如,干嘛老这么叫?   我是什么阿猫阿狗吗?   照您这种叫法, 我是不是该叫你阿渊啊!   宋如想象了一下那个称呼, 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 实在不行, 太肉麻了。   宋如拨通的是带画面的通讯,一袭红衣如火的少女出现在画面里,明媚而灿然, 楚渊只是看着她的面容,都忍不住慢慢红了脸庞。   楚渊那边的视线很昏暗,似乎是在水底,他向来扎着发冠齐整的墨发,此时披散开来,上面沾了水滴,再加上那张因为羞涩而布满红晕的俊颜,和略显凌乱的衣衫,有一种不同于往日的板正感,透着一股子……靡丽。   爱一个人的眼睛,是真的会说话的。   即便宋如这种宇宙级钢铁直男,都能感觉到被楚渊注视时,他眼眸里的爱意和专注。   明明在书里该是清冷的冰块酷哥,这时候却如同含羞待采的玫瑰。   绿团子带着bgm飘过:【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   可想而知,系统又在脑补它那些小剧场,宋如无奈地叫道:【统。】   系统乖巧坐好。   宋如:【一定是因为楚渊衣服没有穿好,才没有平常的那份清正。】   宋如笑着提醒道:“楚渊,你要不要整理一下衣服?”   她本意是指,请他把外袍上面的带子和扣子都系一下,毕竟宋如印象里的楚渊,如果换成现代人的话,是在任何场合下,都会把衬衫纽扣系到最上方一颗的那种禁欲系。   但楚渊理解错了,他以为宋如也发现自己衣服穿反了,脸一下子红的像是要滴出颜料来,手忙脚乱地脱掉衣服重新穿,很灾难的是由于动作慌乱,不仅拽下外袍,连里面的衣服也脱下了。   画面一度显得非常限制级,楚渊的肌肤并不像裴天落那种偏向病态的苍白,他修炼的方法是肉身成圣,常年沐浴妖兽精血,忍受风吹日晒,色泽是偏向小麦一样的健康肤色。   那种蜜合色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比肤色更加吸睛的是他流畅的肌肉线条,肌肉块并不显得过分夸张,整体如同一只飞跃在丛林里的美洲豹一般,有一种矫健的美感,妥妥的八块腹肌,人鱼线特别漂亮,宽肩窄腰。   再搭配他那张明明是清冷系,如今却绯红一片如同醉酒的玉容,真就一幅含羞待x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是在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   这只是一通正经的视频电话好吗!   在下并没有那种癖好!   宋如果断切断了通讯。   楚渊:TAT   王玄之快要笑死了:“我觉得你理解错她的意思了,咱们这里光线这么暗,你的衣服又都是黑衣,我猜她根本没看出来你穿反衣服了,只是想让你把衣带整理一下。”   他冲着楚渊挑了挑眉:“不过,楚兄身材够有料的,就当让人家小姑娘提前验验货啦,女孩子肯定都喜欢未来夫君那方面厉害点嘛。”   楚渊都哭了:“呜呜呜,阿如一定觉得我不是个正经人。”   他哭的越凶,王玄之就笑得越厉害,最后笑的肚子都疼了。   楚渊整理好衣服,吹干头发,到了光线很亮的水面上,脸上的红晕也被风吹的散开,重新拨通宋如的传讯罗盘。   宋如一眼就认出,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混乱大陆的自然之森,那是精灵族的聚居地。   银白色的古木参天,天空蓝汪汪的像是梦境,不知名的野花大片大片地开着,梅花鹿和白天鹅在其中嬉戏,透着碧绿色泽的湖水波光粼粼,远方传来精灵吹奏的笛声,空灵而缥缈,整个自然之森都透露出一种静谧的美好。   宋如:【真不舍得毁掉这样的人间仙境。】   系统:【但按照剧情,等你开始征伐大陆,平静的自然之森,就会沦为一片血色地狱,奥修斯也是死在那一场战役里。】   仙境般的天然美景+俊美无俦的清冷帅哥,不管怎么说,这是一幅令人赏心悦目的画面。   未来的烦恼就交给未来吧。   眼下先走完初武大陆的最后一场戏份。   宋如:“五年前,我们定下约战时,恰好遇到神墓异变,当时太过仓促,未曾来得及商议具体的时间和地点。”   作为一个尽心尽责的乙方,她为甲方爸爸提供了以下几个可选方案:   方案一,直接在芙蓉谷搭建擂台。   方案二,仙缘大会五年一度,今年恰逢又一次仙缘大会召开,干脆利用封云山为仙缘大会搭好的擂台。   方案三,按照苍涯国主说的那样,在苍涯国举办。   方案四、方案五、方案六……   反正不管甲方爸爸想要在哪里完成这一场打脸,宋如都保证让他爽翻天。   总之,围观的人一定要多,转播的画面一定要够清晰,最后再来个什么讲解员,全方位、多角度向世人展现如今的楚渊有多强!宋如当年抛弃他有多愚蠢!   毕竟这可是书里装逼的重头戏,逼王楚渊就是在这场五年之约里,暴露出初武大陆新晋武道宗师的身份,紧随其后的就是荣光闪耀整片大陆的宗师宴。   宋如:“也不限于以上这些啦,如果你有别的提议,也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讨论一下。”   楚渊听出了宋如轻微的倾向感,虽然她刚才的语气听起来四平八稳,但在说起苍涯国时,还是较之别的地方口吻稍有变化,他试探性地问道:“就在苍涯国举办?”   那可真是太好了!   宋如:“这样的话,能够拉动苍涯国的旅游产业发展,即便最次的效果,也可以打响苍涯国的知名度,我老爹你知道吧,他可是有把宋家的产业开遍整个初武大陆的雄心壮志呢。”   楚渊听到她的话里带着笑,感觉整个自然之森的花朵颜色都变得明亮了许多,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也跟着特别开心,“嗯。”   具体时间还很难定下,毕竟要先筹备,还是个大工程,得等苍涯国那边准备的七七八八了,再向外宣布时间。   宋如:“那就先这样。”   宋如挂断了通讯,楚渊整颗心脏还被那种甜蜜所填满,“镇前辈,她这样认真的准备五年之约,是不是因为——”   镇老头:“是、是、是,那可太是了!要不是因为在意你,就一场擂台战而已,在哪里打不是打?难为她还这么精心准备出来这么一大堆方案,任你挑选。看来到了今时今日,你们有情人总算终成眷属,我当年对你许下必定要叫你胜过她的诺言,似乎都没那么重要了?即便失败,你应当也不会怪我。”   楚渊:“我想在擂台上向她重新求婚,向世人证明她当年没有做错,告诉大家就是因为她退婚,才激励我变强,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苦心。”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也不会公开求婚,毕竟公开场合求婚就意味着有用舆论架着对方答应的倾向性。   但楚渊想为宋如洗脱那些骂名。   那些路人根本对于事实真相一无所知,凭什么这样骂我家阿如?   镇老头笑着说:“那你可要策划的浪漫一点,小姑娘应当喜欢这一套,我这个老古董也没什么太好的建议,不如你问问玉华那小子。”   楚渊向王玄之求助。   王玄之:“……”   好嘛,你们平常硬往我嘴里塞狗粮还不够?   如今还要逼着我自己搭配这碗狗粮QAQ   王玄之重重地拍了拍楚渊的肩膀:“你们可一定要长长久久啊。”   不然都对不起我这些年吃过的狗粮。   楚渊一把熊抱住他:“好兄弟!”   ****   初武大陆。   拜帖如同雪花一般飞入芙蓉谷,这是只要小师叔在宗门里,就必定会有的盛况。   初武大陆全民偶像、顶级流量真不是吹的。   而且这和女娲宫圣女、神耀帝国神女、混乱大陆黑暗女皇还不一样。   圣女、神女、女皇全都高高在上,距离人们太遥远了。大家尊重她们,神化她们,但也很有距离感。   初武大陆第一天骄宋如,是平民偶像。   她就是从一个偏远小国走出来,就是传奇一般的越变越强,一路登临巅峰。   况且,圣女和神女过于温柔,女皇则是霸道,太过完美无缺,众人只恨不得把她们放在神坛上供起来,反而让大家不敢拿她们开玩笑。   芙蓉谷宋如的性格就是跳,特别能蹦跶,有那种官方带着玩梗的感觉,比如“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鸡”,再比如“我的时间很宝贵”。   反正她嚣张的很好玩,很有意思,就消解了强者和普通人之间的距离,大家提起她的时候,全都觉得十分亲切,有那种自己看着长得邻家女孩的感觉。   圣女、神女、女皇全都出场即巅峰,没有养成感,芙蓉谷宋如又不一样,大家看着她变强,那种从一开始就支持她的人,更是有一种买对股的感觉。   看,我没有支持错人!   还有就是追求者。   哪有人敢追求圣女啊?谁敢多看圣女一眼,太子分分钟砸过来攻击阵法。   神女是温柔漂亮,可嫁进神殿只能当赘婿,还要辞去帝国一应职务,除了那些草包少爷,其他人只默默把神女当成梦中女神。   至于女皇……嗯,你是想给女皇的后宫搬砖添瓦吗?没看圣骑士那么强,至今连个名分都没捞着,只能当个小白脸。   芙蓉谷宋如的追求者,那可太太太太多了!   在她还没有和楚渊退婚之前,追求她的人就能把芙蓉谷的门槛都给踏破。   如今她单身,从神墓里强势归来。   什么也别说了,向女神表白去!   万一女神眼瞎,看上了我呢?   可惜所有人都吃了闭门羹,就连喻寒和庄凌远都不例外。   芙蓉谷管事:“小师叔回苍涯国了。”   在所有那些传讯里,宋如只回复了云婉月,告诉她自己的动向。因此云婉月是第一批见到宋如的人,就在京都武院。   倒不是因为宋如没有先回家,而是京都武院是传送点,宋家的人直接等在京都武院迎接她。   母亲齐安雅一见到她就红了眼眶,拉着她左看右看的,“又瘦了,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吃饭?”   宋如心虚地摸了摸下巴。   神女马甲号有大魔王裴天落安排一日三餐。   黑暗女皇马甲号嘛,有伊卡贝娜和夏尔照顾,最近还天天跟着狄娅在神殿蹭吃蹭喝,那是真的胖了一圈。   但这个红头发马甲号,宋如就是随便构建一个法阵,把她丢进去,吃啥呢吃,马甲小号要啥自行车?辟谷丹就完事了!   宋老爹的爱十分质朴,跟她当年离开时一样,一见面就是给钱,哗啦啦丢给她一大堆储物法宝:“都是你老爹我这些年赚的,你这个宋氏少主的身价不知不觉间又被抬高了,拿好咯。”   宋如跟他对着砸钱:“都是我这些年游历大陆搞的,不知道比你那些值钱几万倍,拿好咯。”   这对活宝父女,惹得其他人全都笑出了声。   宋如送齐安雅礼物,就没有对宋洪那么粗暴了,一件件都是为她精心挑选的,挨个跟她讲明白用法。   等她和父母叙完旧,京都武院院长何冲虚才走上来:“欢迎回来。”   宋如冲他抱拳:“院长,正要找您,我打算以扶风宋氏的名义,向武院捐赠一座藏经阁,也设立一项奖学金,奖励和扶持学院里的优秀弟子。”   因为宋如打定主意,以后要死遁,当然要给宋家把一切后路都安排好,广结善缘嘛。   谁知道这些武院弟子里,以后会不会出什么厉害人物,不求像男主楚渊那样成为龙傲天,但凡能有个第四阶、第五阶,稍微感念一点少年时受过宋氏的恩德,宋家以后的路也更好走一些。   宋洪把宋如拉到一边:“小如,这么大的事,都不给你老爹我商量一下嘛?”   宋如:“要不是你是我亲爹,你信不信我名号里的宋氏少主,直接换一个字。”   宋洪:“换成什么?”   宋如:“宋氏之主,谢谢。”   宋洪:TAT   京都武院历来,不是没出过优秀校友向母校捐赠的例子,但是像宋如这么大手笔的,还是头一份。   院长恨不得当场就给宋如开一场表彰会。   但宋如对这些形式,一向敬谢不敏,直接抓送老爹的壮丁,“让我爹去就行了,这是以扶风宋氏的名义捐赠,他才是宋氏之主。”   云婉月扑进宋如怀里蹭:“大师姐,我可想你了!”   女主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啊,是药香混合着女儿香,反正特别淡雅,很清新的样子。   宋如rua了一把她的脑袋,“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顺便开始在心里谋划,该怎么帮云婉月和楚渊牵线。   云婉月:“可好啦,在外游学,拜入丹鼎门,还遇到了一生挚交。”   她向宋如介绍珈昙佛子:“就是大和尚啦!我们不管是行事准则还是人生理想都超像,现在正在一同经营一家医馆。”   宋如和珈昙是旧识。   珈昙双手合十:“宋如师妹,许久不见了。”   宋如神魂强大,自然也像镇老头那样,察觉到珈昙身上的乱魔之象,她秀眉微蹙,传音问道:“珈昙师兄,上次见你,明明佛心清明,如今为何心魔丛生?”   珈昙摇头苦笑。   系统为宋如敲响警钟:【珈昙是天生佛体,如今却饱受心魔折磨,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假如珈昙入魔,天下苍生恐有祸患,恐怕会影响到咱们的主剧情。】   宋如:“……”   这就很离谱好吧。   珈昙在书里明明只是一个为了保护人族牺牲的工具人。   现在我还得担心他的心魔影响主线剧情?   我又不是心理医生!   话说回来,到底是多可怕的心魔啊,居然连天生佛体都会被侵染?   云婉月又试探性地说了一句:“对了,我们还曾经遇到过楚渊师兄。”   宋如:“?”   见宋如有听下去的迹象,云婉月开始巴拉巴拉地对她讲,她们在妖皇领地和楚渊相遇的一幕。   云婉月:“楚渊愚笨,竟没有看懂大师姐的苦心,我好心点拨了他几句,总算让他不像世人那样误会你,和他退婚是为了羞辱他。”   宋如:“……”   破案了!   原来就是你给楚渊洗脑的啊。   少女,我们是友人,不是仇敌吧?   为何要给我的任务增加如此大的难度QAQ   苍涯国主恰在此时赶了过来,他此前已经收到宋如的传讯,知道将由苍涯国承办此次宋、楚两大天骄的对决。   他和宋如商量具体事宜。   云婉月越听,眼睛就越是熠熠生光。   她忍不住拽住珈昙的袈裟一角,满脸激动的表情就像是在说着:“看吧,看吧,我就知道,大师姐对楚渊绝非无情,不然的话随便在哪里打一场不行啊,干嘛还要提前做这么多布置?连场地的布景都这么细化,大师姐这简直是恨不得亲自动手搭建擂台好吗?我磕的cp是不是终于要发糖了!”   她这幅模样就好可爱啊。   珈昙也好想像宋如那样,摸一摸云婉月的头。   可惜并不能。   珈昙克制着自己的手,指尖甚至生出一种疼痛的错觉感,他只是唱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   宋如:“???”   我就只是跟国主聊个天的功夫,这和尚的心魔怎么又变得更重了?世界明明如此美好,你到底在暴躁些什么,你说出来啊!你不说,我们怎么帮你?心魔这种事,堵不如疏,这么简单的道理不用我教吧。   想要简简单单走完最后一场戏份,就快快乐乐从第一个任务世界下线的我,是不是想太多了? 第194章   楚渊几乎是用赶着投胎的速度, 赶回了苍涯国京都武院。   彼时,天光正好,红衣少女坐在葡萄架下写写画画, 她的神情认真而专注,就连头发垂落下来都没有注意到,红发映衬着她如雪的肌肤, 绝美的容颜好似在红月下盛放的芙蓉花。   楚渊一眼就看到,宋如正在写的是擂台赛当天, 要邀请观礼的英雄豪杰,她不仅写出了他们的名字, 还为他们安排座位。   不过是打一场擂台战,她认真的简直像是……   镇老头替楚渊补充出剩余的话:“如丫头简直像是在筹划你们的订婚宴, 只有婚宴才需要这么认真的拟定出席宾客的名单, 还给人家安排席位。她确实不是很会表达对你的喜欢,但是在意你的程度, 比起你在意她,竟也分毫不差。”   院子里的桂花开了,长风穿堂吹过, 皎洁的桂花簌簌而落, 飘香的金桂之中,楚渊却能轻易地就辨认出独属于宋如的清雅淡香。   明明是热烈如火的少女, 此时却娴静宛如姣花照水。   “是因我而发生的改变, 是为了准备和我之间的订婚宴。”   啊呸!   不是订婚宴!   被镇前辈带偏了。   镇老头哈哈大笑:“是约战啦。”   似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宋如停了下来, 笔杆放在纤长的指尖上转啊转的,就连好看的黛眉都拧了起来。   楚渊上前一步,问道:“阿如, 怎么了?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吗?”   宋如这才发现楚渊来了,先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也回来了。”   系统提醒道:【宿主,你这样可不行啊,注意你现在的人设,是要抱楚渊大腿的拜金女,你对楚渊不能这么冷淡,应该使劲给他献殷勤。】   宋如刚才只顾着琢磨座位了,这时候连忙找补道:“吃了吗?”   等等,这好像不是饭点?   说都说了,宋如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之前通讯时,我看你好像是在混乱大陆,距离苍涯国如此遥远,却这么快就能回来,恐怕一路风餐露宿,都没有好好吃饭吧?”   她喊了一声:“有金,为楚公子准备餐饭。”   还要怎么献殷勤,宋如也不懂了,她本来也不是什么保姆老妈子。   她和楚渊大眼瞪小眼。   楚渊高兴的整个人都像是踩在云端上,宋如随便和他讲两句话,他的心都能飞起来,更何况是她这样的关心,“阿如,我……”   宋如心里快尴尬死了。   楚渊却以为两人是在深情对望。   他知道宋如不擅长和异性相处,以为她不习惯这样的亲密,主动上前一步,为她拂去掉落在肩头的桂花。   两个人相处,总有人要一方更加主动,他愿意做主动的那一个。   如果两个人之间隔着一百步,楚渊愿意主动走完九十九步。   更何况,宋如也在主动靠近他呀。   她应当从来都没有这样关心过人吧?   我是第一个吗?楚渊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   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秀恩爱,楚渊看向宋如的眼神里,都快流出糖水了,王玄之轻咳了一声,提醒他们还有别人在这里。   宋如这才发现王玄之,他怎么也来了啊?俩人真就死死绑定在一块,楚渊真就不会独立行走?   王玄之是来帮楚渊策划求婚仪式的。   王玄之:“你对混乱大陆倒是很熟悉,只一眼就认出来了。”   宋如的回答无懈可击,“偶然去过一次自然之森,那等人间仙境自然见之不忘,记忆深刻。”   不知道为什么,王玄之觉得宋如对他有一种防备之感,倒不是说敌意,但就是……   怎么说呢?   他不过是随意一句感慨,她回答的简直像是交答卷那样一板一眼,他要是个阅卷老师,都能给她划出来这一句话里的得分点。   王玄之不知道真相。   还不是因为他给宋如留下了太大的心理阴影吗!   上次宋如和楚渊视频,俩人本来聊的好好的,王玄之冷不丁地插进来一句:“你不是去秘境了吗?你周围是什么声音?”   登时就把宋如吓得丢了三魂七魄,强行编造出误入幻境的借口,匆匆挂断那个通讯。   前期那个纨绔太子也就不提了,后期这个白切黑的王玄之,宋如在他面前说谎话,心理压力真的很大,只能拿出营业状态,不可能像在宋晏和楚渊面前那么轻松。   说真的,她对王玄之最大的感觉,就是愧疚。   她用自己的死,救了王玄之,成为他心里的白月光。   事实上,宋如当然没死。   如果这是单独一个任务世界,宋如都不会有这么大的心理负担,她就只做一个任务世界,就变成残魂陪着他,然后消散就好。   偏偏她同时接了四个任务世界,偏偏这四个任务世界还融合了,她平常的活动轨迹,和王玄之有太多交集和重合。   宋如不敢想象,如果掉马,王玄之会怎样看待她?   哪怕这一切,都并非出自她的本愿。   但这对他来说绝对是一种极大的伤害。   宋如老说怕掉马,要捂紧马甲,其实最怕的就是王玄之。   裴天落已经死了,第三个任务世界结束了。   楚渊的剧情,推到这一步,即便真的掉马,说不定反而还是好事,干脆就借着水性杨花的名义,让楚渊看穿我的“真面目”,不要跟我复合。   至于夏尔那里,根本无所谓,她本来就是个无恶不作的终极反派。   她奴役夏尔、欺压夏尔,夏尔恨她入骨。   等主仆契约失效,夏尔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宋如。   不过他那时也打不过就是了。   宋如对王玄之:愧疚 > 防备 > 惧怕。   当然,也有怜惜,也有亲近,有欣赏,有惊叹……种种、种种,绝非一言可以完全概括。   宋如能够意识到这个事实:王玄之对我很重要。   正如系统当初所说,王玄之是宋如在这些任务世界里,第一个愿意花费不必要积分的人,和任务无关,她就是单纯地见不得他疼。   可是宋如的理智更清楚地知道,单纯从完成任务的角度出发,两人如今的阵营——是敌非友。   不像裴天落那个任务世界已经完成了。   当时宋如心里真觉得像是脱去了一层沉重的枷锁,无比轻松,她和宋晏是友非敌,所以才能没有任何顾忌的去神殿蹭吃蹭喝。   她却不敢再在王玄之面前现身,做的越多,错的越多。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这是她起初对待裴天落的心态,因为怕被拆穿不是傀儡,因为怕和大魔王演太多对手戏,真的会很累。   能减少戏份,她就尽量减少戏份。   既然如今她在王玄之的任务世界,只剩下最后一场告别的戏份,那么还不如借着残魂沉眠的理由,一直到最后的下线剧情。   如果是在现实世界里,遇到王玄之这样的聪明人,宋如也不会觉得这么难搞,以至于要故意疏远人家。   她平生不做亏心事,缘何要怕夜半鬼敲门?   行得正、坐得端的宋如,照样能和王玄之交朋友。   可现在不行。   起码任务世界里不行。   起码在第二个任务世界没有完成之前不行。   她何止是做了亏心事?她的罪状那简直太多了,多到罄竹难书。   宋如根本不敢想象,如果王玄之发现这一切,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会变成怎样。   王玄之探究地看着宋如,修长如玉的指节摩挲着掌心的折扇,浅浅的琥珀色眸子里,意味不明,眸光幽深。   真是一双好看的眼睛啊。   如果是喜欢王玄之的人,一定能够get到他的魅力吧?   但宋如只想:TAT   我刚才回答的还不够标准吗?难道不是满分?难道不是标准答案?   他这个眼神是要闹、哪、样!   宋如假如能再聪明一些,聪明到像王玄之、裴天落那样工于心计,绝对能把一切都瞒的天衣无缝,不怕被拆穿。   或许她再笨一些也好,笨到不那么了解王玄之,笨到看不懂他眼神里的深意,那么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七上八下地被钓着,忐忑不安。   她着实有几分小聪明,可也只是小聪明,她更擅长的是明刀明枪,而不是在棋盘上布局。   这几分小聪明,再加上任务者的金手指,足够宋如上这张桌子,成为王玄之的对手,但绝没办法像裴天落那样,游刃有余地和他对弈,杀个势均力敌。   如果今天主神系统说,要宋如和王玄之同时进入血色试炼场,谁凭借武力闯过的关卡更多,谁就是胜利者,她反而不虚,干就完事了!那才是宋如的主场。   偏偏这是人王玄之的主场……   果然感情骗子要不得。   等我回到现实世界,一定重新做人!   等等,好像哪里不太对?   可我本来也不是感情骗子啊QAQ   我算什么渣女?   我还母胎solo呢。   本人连男朋友的小手都还没有牵过呜呜呜。   都是被任务逼的好吗?   到底为什么四个任务世界会突然融合啊摔!   时空管理局的bug误我!   让我查出来这bug是怎么一回事,一定要投诉到底。   当然了,假如让王玄之真的知道她这一番心声,他在她心里竟被当成敌人看待,严防死守,那才是真的要把他气的棺材板都压不住,都不是活活气死的事了。   恰在此时,喻寒、庄凌远同时前来拜会。   听到宋有金通传时,不想再面对王玄之的宋如连忙说:“请他们进来!”   喻寒和庄凌远心中都是大喜,对于这种拜会,宋如一向都是拒绝的。   今天怎么?   好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两个人快步走进院子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黑衣青年面容俊美,怀中抱剑,气质冷峻,明明是如罩冰霜的一张扑克脸,却因为瞳眸里的温柔情意,驱散了周身的煞气。   白衣公子戴着面具,可光看气质,就够夺人心神,皎皎月华,温润如玉,他只是闲闲地站在那里,就仿佛汇聚了所有光华。   即便一向对自己颜值十分自信的庄凌远,都下意识地收住脚步,不敢与他们站在一同比较。   喻寒比较神经更粗,直接走上前去,惊喜道:“楚渊?你能修炼——”   原本喻寒见到楚渊抱剑,还以为他能修炼了,可话才说到一半,又想起他曾被妖皇种子夺取修炼天赋,今生今世都不能再次运转灵力。细细探查,楚渊身上确实没有灵力波动,只是一个凡人。   或许只是练剑,强身健体吧?   庄凌远连忙说话打着圆场,唯恐触及到楚渊心底的伤疤,“你也离开神墓了?”   楚渊睁着眼睛说瞎话:“是阿如救我出来的。”   宋如:“……”   说好的君子剑呢!   君子剑说谎话可还行?   要不是人设的关系,我当场拆穿你信不信?   楚渊刻意向他们展示,他和宋如的亲密,“阿如,你刚才在烦恼什么?”   宋如觉得聊什么都好,反正只要不被王玄之一直盯着就行,“座位啊,封云山的二长老,似乎和青云散人不合?不能把他们排一块吧?”   这却是楚渊完全不熟悉的领域了,他不爱听八卦,也不太通人情世故。   庄凌远接话:“青云散人和封云山二长老之间有夺妻之恨。”   喻寒也知道这一桩往事,巴拉巴拉地讲了起来,“两个人原本是好兄弟,明明朋友妻不可欺,那二长老竟然……”   楚渊虽然不了解这件事,但也不想被他们抢走宋如的注意力。   三个人你争我抢的。   王玄之懒洋洋地坐在一边,为自己倒了一杯清茶,算是欣赏这一出公孔雀争相开屏,求偶竞争的戏码吧。   宋如脑袋瓜子都快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吵疼了,很羡慕地看了一眼王玄之,当个局外人真好,表面上却还是笑着聊起下一个话题:“流霞前辈呢?她似乎很不喜欢坐在后排。” 第195章   最近苍涯国发生了两件事, 引起大家的广泛关注。   第一就是,初武大陆第一天骄宋如要和废人楚渊比试,比武的擂台还设置在苍涯国都城。   听说这个消息以后, 外面的人一茬一茬地往苍涯国跑,就为了能亲眼看到这场比试。   当然没人想看楚渊,大家是想看宋如啊, 她贵人事忙,一般人平常想要见到她可不容易, 难得有机会近距离接触。   当然,对这件事, 外人也是褒贬不一。   宋如当年以一己之力炸毁兽潮,拯救了整个苍涯国, 她是国民心中当之无愧的大英雄, 是普通百姓心里神明一样的存在,不管谁提起她, 都是竖起大拇指。   她们敬她若神明,她爱和楚渊比试,那就比试呗。   部分宋如的狂热粉丝, 甚至觉得, 像楚渊这种过气的废人,宋如愿意跟他比试, 是帮他招揽人气呢, 再怎么说, 也能提醒大家, 楚渊身上还有宋如前未婚夫这一层光环呢。   不同的声音当然也有,集中攻击宋如的为人,说她德不配位。   明明实力这么强, 明明如今贵为年轻一辈里的领军人物,偏要和楚渊一个废人计较?还这样大张旗鼓的比试。   还有人说她恰烂钱,“重点是在和楚渊比试吗?重点在于举办地点就在苍涯国,她这是利用自己的名气和声望,帮苍涯国招揽客流量呢!你们越是关注这件事,越是巴巴地跑过去看,她背后数钱就越开心。”   当然被死忠粉怒撕:“我女神刚捐给京都武院的藏经阁和奖学金,你眼瞎吗?看不到。她这大手笔,粗略估计,都往十亿上面走,还没算那些藏经阁里的具体秘籍,到底价值几何。你见着她落进口袋里一分钱了?最多算是扶持自己家乡发展,何错之有?她又没有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去看,又没有卖门票,你爱看不看,搁这找什么存在感呢?”   听到那些诋毁宋如的谣言,楚渊恨不得拔剑杀人。   王玄之按住他:“你杀得了一个人,杀得了全天下人吗?等五年之约过后,这些谣言不攻自破。”   此前,楚渊的身份不便泄露,他明明被妖皇种子夺取修炼天赋,却成为新晋武道宗师,傻子都知道他身上藏着大秘密,一定会被妖皇盯上,说不定楚家都会面临危机。   如今,他实力大为精进,可以直面所有狂风巨浪,再也不必藏着掖着。   王玄之:“对嘛,漂漂亮亮地打完五年之约,漂漂亮亮地向妖皇复仇,漂漂亮亮地迎娶佳人,这才是你该拿的剧本。”   另一件事,那就纯粹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就是男子听到气得牙痒痒,姑娘看到直呼好家伙的那种。   这事还要从都城南郊新搬来的一户人家说起。   这家人特别有钱,有钱到什么程度呢,刚一搬来南郊,直接买下了最大最贵的那座庄园。   庄园自然是有主的,原本是一个王爷所有,当初那户人家的主人相中这套庄园,直接拍板要定下时,可把介绍的人吓坏了:“这套庄园是齐王的,他不会往外卖的。”   许是大户人家规矩多,也或许人家天生傲慢,反正女主人连下轿都没有,“只要有钱,什么买不到?”   轿帘掀开一角,一个身穿白衣的翩翩公子从里面走出来,恭顺地跪在地上,女主人伸出白如霜雪的手,砸给他一个储物空间。   真的是用砸的。   仿佛是在对待狗一般。   即便是奴仆,也没有这样轻贱人家的啊。   更别提那公子气质出尘,俊美不似凡人。   白衣公子一路快跑,去找齐王商量购买庄园一事,大家原本以为他要吃闭门羹,结果却等来庄园易主的消息。   齐王那可是不缺钱的主儿,能从他手里拿下最爱的庄园,新来这一户的到底得阔绰成什么样啊?   人家大笔一挥,直接把齐王的庄园改名为嬉园。   买下庄园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是广招仆役,即便是国主选宫女,都没有这份派头,开的价格又高,招的人又多,那职位简直细分到让人眼花缭乱。   剥葡萄要专门招一个女仆,还一定要漂亮的。   挑灯芯要专门招一个女仆,切白菜要专门招一个大厨。   葡萄、白菜都招了,不必说,什么橘子啊、香蕉啊、豆角啊、黄瓜啊……不都得有专门的仆人?   但是她能火出圈,还真不是因为有钱。   而是这么多人招都招了,偏偏她那些男宠们,还都跟下人抢着干活,奴仆简直像是白白拿钱。   对的,男宠!   那些全都是她的男宠,保守估计,怎么也有十来位。   他们全都管她叫妻主大人。   一个赛一个的全都是那天出来付钱的白衣公子那种俊俏,还是不同类型的俊,有潇洒多情的公子,有冷漠如霜的刀客,有温柔似水的儒士,也有活泼可爱的少年……   真就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每一个不管是颜值还是气质,都像是天上的仙人。   偏偏却干着最低贱的事。   他们就连她的夜壶都要抢着倒!并且以此为天大的殊荣。   太离谱了。   其他的就更别提了,明明有一大帮仆役跟着,却非要自己亲自前往菜市场买菜,连每一根白菜都是精挑细选,甚至还打算在庄园里开垦菜圃,专门为妻主种菜。   至于那位妻主对他们呢?那可就一言难尽了。   喜怒无常,非打即骂,都是常有的事。   不管他们多尽心地服侍她,常常被抽的一身鞭伤扔出来。男宠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责怪自己没有服侍好妻主大人。   这些男宠的日常,除了给妻主买菜做饭洗衣服,干各种伺候人的活,就是争宠,那争宠手段简直比戏台子上演的还精彩,据说国主的一位娘娘,真正的宫斗高手来看了一眼,自愧不如。   除此之外,他们每天固定要干的一件事,就是——上、男、德、班!   离谱、离谱、离谱!   苍涯国的男子气到吐血:“滑天下之大稽,世上竟有如此离谱的课程!”   人家倒也没有拉着路人,非要路人去学男德课程,就是圈地自萌,只上给自己这一帮男宠。   架不住嬉园里招的仆役实在是太多了,男宠们上课的时候,仆从就在旁边听着,你听几句,我听几句,七拼八凑地就能把所有课程完整向外复述一遍。   男德班学什么?   那自然是女德班学什么,男德班就跟着学什么咯,完完全全就是性转版,有一些地方还比女德班更过分。   譬如老师讲:“《诗三百》第一篇开篇明义,讲的是后妃之德。”   什么意思呢?是说《关雎》这首诗,讲的是后妃的品德规范。要当大婆,最重要的是什么?宽容、大度。   你得有一颗兼容并包的心,你得和后宫里的所有姐妹和谐相处,大王要是专宠某人,你还得劝他雨露均沾。   还有什么,要顺从啦。   男人天生就是要顺从女人,胆敢忤逆妻主,罪不可恕。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逆来顺受。   女为大,男为小。   男子赤膊,露出手臂,就是放荡勾引人。   要遵守五伦八德。   主要是他们这些顺口溜也太洗脑了,大家听了几句就都会背了,比如:“女为天,男为地,男子就该在最底层。”   简直把苍涯国的男子气的哇哇大叫!   有一些人甚至忍不住去劝那些男宠:“你们人长得又俊,实力又强,何必非要窝在这里,当什么男宠?做个人不行吗?非得跪着?”   结果对方反而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你是不是XX男宠派来的?故意策反我,好抢了我侍寝的机会。还是说你想当我家妻主大人的男宠?就你这样的,要脸没脸,要身材没身材,策反了我,你也不配!”   你们这什么男德班,简直洗脑邪教好吗?   鬼才会送上门当这种被人作贱的男宠!   你说要劝这个妻主吧,偏人家嬉园的正门上,就挂着七个大字——业精于勤荒于嬉。   人家清醒的很呢,人家就是要荒唐嬉乐,你能咋办?   苍涯国的女子,对于嬉园妻主的事,都是边听边咽口水,“她真的好强啊,一夜御十男,什么一夜御七女的君王,跟她一比都弱爆了。”   “她最近盛宠谁?为什么冷落白古啊?我好喜欢白古,多宠宠白古呀。”   “哈哈哈笑死,我跟你讲,我上次去买菜的时候,遇到白古,夸了他一句好帅,结果他居然跟我说,他长得平平无奇。”   “最近嬉园妻主好像很宠武彦祖,翻焦叔牌子也挺多的,还有那个金发碧眼的异域风情的大美男,我老记不住他的名字,他好有少年感啊!”   “好像是她的小甜甜三人组吧?我听一个女仆说过,她管那些特别有少年感的男宠,都叫甜心。”   “人生赢家石锤!这些花美男,我这辈子能睡到一个,都觉得值了,她换着睡,变着花样的睡,还对他们非打即骂,但他们还是好爱好爱她。真就妻主虐我千百遍,我待妻主如初恋。”   嬉园妻主绝对是大家茶余饭后的第一大谈资,甚至隐隐盖过宋楚大战的风头。   嗐,八卦是全人类的天性。   那个所谓的五年之约,一看就是宋如女神扶持苍涯国产业的官方项目,比试是假,帮苍涯国推广旅游业是真。   委屈女神了!   为了我们国家的产业,不惜担上欺凌废人的骂名。   大家感念宋如的恩德,也不舍得老把她放在八卦里面说,那是对她的不尊重。   倒是嬉园妻主,诶嘿嘿嘿嘿,那可太刺激了!   嬉园,可真是荒唐又美好啊~   就连云婉月都听说了这件事,对宋如感慨道:“男德班有些矫枉过正了吧?虽然我也很讨厌一些教人逆来顺受的女德班,可是也不该这样压迫男性啊。”   只能说云婉月很懂女权的真谛。   女权并不是压迫男性,恰恰相反,它要求的是平权,是男女双方的平权,而不是压迫任意一方。   宋如随口打了一个哈哈,把这个话题敷衍过去了。   她真不是想欺压男性,就是想给楚渊放个大招。   最好是能让楚渊无意间发现,宋如就是嬉园妻主。   如果楚渊发现不了,宋如就想办法把这件事捅到楚渊面前,实在不行就拉纳兰玉当个工具人。   宋如也很不容易的好吧?   天天精分出来十几个小号QAQ   这些所谓的男宠,全都是她照着前世那些印象深刻的男明星……   系统:【喂喂,宿主,那些分明是——】   宋如:【好吧,我承认,那是我的梦中男神们,都是我老公。白古超帅好吗!白古为什么要晒成黑古呜呜呜。】   反正就是宋如提供脸啊、身形啊、声音啊之类的,利用阿琉斯的逆天能力,把这些傀儡人从幻想带进现实。   当然,阿琉斯并没有办法让他们成为真人,真有那么强,这一方小世界哪里还能关得住阿琉斯?   阿琉斯把幻想照进现实的能力,只停留在非生命层次。   好在宋如神魂强大,所以就分魂咯。   给每个傀儡人里面都注入一丝神念,然后操控他们。   别人看着嬉园热闹的不能行,其实全是宋如一个人在自说自话。   还好她这个网瘾少女,脑子里多的是网上冲浪的梗,不然真支持不了这么多人设。   平平无奇古天乐哈哈哈,不管别人听了笑不笑,反正她自己是先笑了。   恰好这时,楚渊走来,对云婉月说:“云师妹,我有一些医术方面的事,想要和你探讨一下。”   云婉月秒懂,最近楚渊在忙着准备向宋如求婚的事,他和王玄之两个大男人搞不定,就拉了云婉月当盟友,为了给宋如保持惊喜感,这件事是瞒着宋如准备的。   云婉月:“刚好我有时间,我们详谈一番。”   宋如觉得妙极了!   果然男女主之间就是有奇妙的cp反应啊。   珈昙也想跟过去:“小僧对医术也略通一二。”   不是,人家男女主二人世界,你这个工具人和尚跟过去干啥?不能因为你的光头比较亮,就上赶着去当电灯泡啊。   只要原书cp的力量够强大,说不定到时候楚渊直接拒绝宋如,都不必宋如开大。   宋如果断拦住珈昙:“珈昙师兄,正好我有一些佛理方面的事,想要向你请教。”   这一下换成楚渊酸了,想要留下,“其实我对佛理也略通一二。”   虽然珈昙佛子是个和尚,可他也是男人啊!楚渊才不肯让他和宋如单独相处。   云婉月黑人问号脸看楚渊。   楚渊师兄,麻烦你醒醒,咱们的时间已经不够用了!你还想不想给大师姐准备一个浪漫求婚了?这个时候探索个锤子的佛理啊?大和尚那人闲得很,你想找他探讨佛理,什么时候不行,非得在这当口?等五年之约结束后,我把大和尚打包送你,你到时候爱找他探讨多久,就探讨多久。   楚渊:TAT   宋如也不光是想给男主和女主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正好拉着珈昙论道,也能琢磨琢磨他的心魔是怎么一回事。   她和珈昙是老熟人了,俩人以前没少坐而论道,就是吹牛逼嘛,宋如可从来没虚过。   往日里,珈昙论起佛法,都是舌灿如莲,今天却心不在焉,时不时就抬头看一眼计时的更漏,甚至还问宋如:“探讨什么医术,需要这么久的时间?是不是云施主和楚施主遇到难题了,要不要小僧过去帮个忙?”   宋如:“?”   咱们聊的是佛法,你这么关注人云婉月和楚渊干嘛?   宋如:“倒不一定是遇到难题了吧?或许聊的投机就聊到别的话题了?一起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什么的,毕竟他们俩很般配嘛,郎才女貌,又都是这样的年纪,经常独处,发生点什么,那可太正常了。”   这一句话下去,就跟往火里浇了油一样,珈昙的眸子里瞬间闪过浓郁的黑气,真就几乎实质化,“小僧并不觉得楚施主和云施主般配。”   他口吻强硬,说话的内容和语气都很有攻击性,佛子珈昙以前就跟个面人似的,即便再是在佛法上有不同的见解,也都一直笑着,宋如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一面。   宋如:“!!!”   她又不傻,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什么看不懂的。   小和尚这心魔分明是情劫啊!   你喜欢上我家女主了?   不!你醒醒,女主是男主的官配。   系统:【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两难的选择。如果继续给男主和女主拉cp,珈昙黑化,生灵涂炭,或许会影响我们的主线剧情;如果任由珈昙追求女主,他要是追不到,还是有可能会黑化,真让他追到了,或许还是会影响我们的主线剧情,毕竟主线剧情里也有感情线。】   宋如:TAT   太难了、太难了。   这世界干脆还是毁灭算了! 第196章   对于左右两难, 不管向前还是后退,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唯一能够采取的办法, 其实就是保持它的动态平衡。   简单来说就是,拖字诀+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暂时先悬空楚渊和云婉月的感情线,重点解决五年之约, 等完成约战之后,再看看剧情总进度推到哪里了。   至于珈昙小和尚会不会黑化……   系统:【等咱们离开这个任务世界, 他即便真的入魔,毁掉整个初武大陆, 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宋如:【倒也不必如此不相信楚渊,到时候楚渊会成为初武大陆的终极神明, 珈昙入魔的事, 他应该能解决吧?整个初武大陆都玩完?不至于、不至于。】   总之,绝对不能让珈昙在眼下就黑化!   宋如用最快的速度, 跑到厨房端了一碗甜汤,就去找楚渊,先把楚渊和云婉月分开, 不然珈昙怕不是分分钟入魔。   宋如其实也免不了在心里diss了几句:【珈昙有本事入魔, 有本事去找人家云婉月表白啊?就自己在这里黑化,拆cp还得靠我出马?】   系统吐槽的是它家宿主本人:【你就随便从厨房端一碗汤吗?按理说不该精心熬制嘛?你这想要重新抱楚渊大腿的拜金女人设一点也不走心。】   宋如认真分析:【书里女配就是这样做的啊, 你把她想的太聪明了, 你以为她是什么心机女吗?她就是一个很无脑的恶毒女配, 反过来追求楚渊、想要和楚渊复合的是她, 但是连情书她都是找人代笔的。   她要真是心机挂,当年做事就不会做的那么难看,退婚退成仇人。宋楚两家是世交, 买卖不成仁义在,但凡她退婚的方法稍微温和一些,哪怕像纳兰玉那样,求一求芙蓉谷的人帮助楚渊,不管有没有效果,龙傲天男主何至于因为被羞辱而记恨她?这不是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吗?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而且,我们也不能把这件事做的太圆满了,我的意思就是说,当女配知道男主就是那位新晋武道宗师以后,现在对应书里的时候,其实是要稍微往后面走一点的剧情,因为女配是在五年之约过后,才知道男主的身份,但咱们提前一步知道了。   反正就是这个阶段里,男主和读者心里都跟明镜一样,知道恶毒女配在玩什么把戏,她在他们眼里是一个愚蠢但是疯狂蹦跶的小丑,她就是要做的不走心,他们才能嘲讽她虚情假意啊,她本来就是一个非常脸谱化的NPC,又不是拍综艺节目里的恋爱教程,手把手教你挽回前男友。】   系统似懂非懂。   楚渊如今住的,就是他当初在京都武院天青峰的院落。   宋如敲了敲门,“楚渊?”   骤然听到她的声音,房间里一阵兵荒马乱。   为了把求婚场景设计的更加唯美,王玄之提议用蝴蝶意象,他们三人正在用炼器的手法,搭建一对巨大的蝴蝶羽翼。   在王玄之的构思里,那对翩翩于飞的蝶翼,会恰巧浮现在宋如的后背上。   为了避免让宋如发现,他们得把东西藏起来啊!   云婉月不敢藏,她的修为太低了,很容易被发现。   楚渊不敢藏,他的演技不好,怕自己露底。   最后是王玄之把一切全都收进储物戒指里。   楚渊打开门,桌子上放着一大摞医书,就像三个人之前真的是在研究医术。   宋如把那碗甜汤递给楚渊:“我看你们说话很久,不知道你嗓子会不会累,给你熬了一碗冰糖雪梨。”   她来的主要目的,是把云婉月支走,“婉月,我捐赠的藏经阁那边需要你的帮助,你去看一下吧。”   王玄之把空间留给这对小情侣,自己也找了个理由走了。   楚渊惊喜地捧着那碗梨汤,根本不舍得喝,“阿如,你给我熬梨汤!我——”   他根本想象不到宋如进厨房的样子!   说真的,宋如自己也想象不到……毕竟她就是个厨房杀手,进一趟厨房能把大半个家都给烧了,她爸严防死守,不许她踏进厨房一步。   明明是那样骄傲如火的少女,却愿意为了他洗手做羹汤。   楚渊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被融化了。   他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宋如,他的眼睛里全部都是她的倒影,满满的都是她。   宋如听到了楚渊扑通扑通的心跳,心脏狂跳的速度远远超过正常值,他的脸变得滚烫。   似乎就连房间里气息,都暧昧起来。   明明是秋日,他的心花却像随着桃花一样怒放。   楚渊还在靠近宋如。   不对劲!   少年你想干嘛?   不要玷污我们纯洁的革命友谊好吗?   宋如用最快的速度,拿起勺子盛了一勺梨汤,塞进楚渊的嘴里,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楚渊:TAT   我本来想亲阿如的脸颊一下。   可是阿如亲手喂我喝梨汤诶!   楚渊的心比这碗加了冰糖熬制出来的梨汤还要更甜。   宋如把汤勺递给楚渊,叫他自己喝,随意地打量他的房间。   这是宋如第一次来。   一言以蔽之,跟个样板间似的。   就是售楼处卖房的时候,都会装修出一些样板间,方便别人看房。   楚渊这房间,明明是独立院落,但就跟其他人那种成排的弟子精舍似的,除了墙上挂的一把弓,姑且算是能看出一些个人特色吧,其他地方简直像是把弟子精舍直接复制粘贴。   一个无趣的人。   系统:【你不也一样?】   宋如:【那是因为,你认识到的我,只是任务世界里的我。你知道吧,当一个人在外面租房的时候,虽然网上也常常说啦,什么房子是租来的,生活是自己的,但是其实不管是改造还是搬家,都要消耗太多成本,所以事实上是大多数人租房的时候,根本什么都不敢买。人家租的只是房子,我租的却是原主的人生。】   绿团子哇的一下就哭了,扑在宋如怀里一阵猛蹭。   因为什么都不是自己的。   爸妈不是自己的。   身体不是自己的。   宋如根本不敢投入任何感情。   宋洪、齐安雅,爱的是她吗?   那是对他们女儿的爱。   是对原主的爱。   但宋如其实并不是他们的女儿。   这问题深究到最后无解的。   是原主自己要罢工,是原主自己抛弃了父母。   可原主也只是从书中世界觉醒,不想再过这工具人的一生。   宋如不评判任何人,她只能管住自己的心,只敢把他们当成合作伙伴。   他们越是疼爱她,她就越是怀念现实当中的爸妈。   因为被爱的是我自己,所以我才敢接受爸妈的爱,才敢回应爸妈的爱。   谁又愿意顶替别人活着呢?   卑微的打工人罢了。   宋如是不敢对这些任务世界投入太多的感情,所以从来不自己装饰房间,楚渊是真的就很无趣。   除了剑和正义,他这个人没有任何个人偏向。   一如他常穿黑衣,并不是因为喜欢黑色,只是因为耐脏,穿惯了。   所以宋如其实挺不理解,楚渊对她的喜欢。   他的世界明明如此一板一眼。   我这个嚣张跋扈的人设,即便往词性最褒义上说,也就是张扬吧,和他格格不入。   为什么不能喜欢宋如?   怎么能不喜欢宋如?   在楚渊单调乏味的世界里,她是唯一一抹鲜活的色彩。   楚渊也不是生下来就是楚渊的啊。   是苍涯国被兽潮包围。   是父亲楚泰教他,你要成为一个大英雄。   因为他是剑道天才。   因为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楚渊小时候,也不是没穿过其他颜色的衣服,但是父亲每天都要拉他去山里跑步。   那时候他身体根骨还没有长成,不能修炼,楚泰就带他爬山。   衣服上沾了山里的灰尘,回来自然要洗,可楚泰又不许旁人帮他洗,要培养楚渊自力更生,楚母只能在旁边看着,还要被数落:“慈母多败儿。”   如果像王玄之那样穿白衣,一天要洗好几次,但是穿黑衣的话,就能很耐脏。   楚渊倒不是不想洗衣服,主要是洗衣服如果占据了太多时间,他当天的功课就做不完,楚泰从小就给他布置很多功课。   功课做不完,又要睡得晚,睡得晚第二天爬山没精神,又要挨骂,关键是前一天睡不好,也支撑不下去第二天的拉练。   久而久之,在意识到黑衣服最省事的时候,楚渊的衣柜里就已经只剩下黑衣了。   这件事几乎是他整个人生的所有缩影。   他没有自己喜欢的食物,他没有自己喜欢的玩具,因为楚泰说,玩物丧志,你是绝佳的剑道天才,你的一切都应该留给剑。   楚渊不是王玄之,没有人告诉他,仙魔大战有多残酷。   楚渊打小就在军营长大。   他看着前一天还带他练剑的叔叔,第二天就只剩下遗骨。   他不恨楚泰剥夺了他的童年,只恨自己年纪太小,没办法上战场,只恨自己不够强,救不了所有人。   直到红衣少女那样强势地闯入他的人生,楚渊才知道,原来还有这种活法!   论天赋,其实宋如不如楚渊这样的天生剑体,他是万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她不过资质寻常。   可她强忍着剧痛,炼化异火进筋脉,她把每一次对战,都当成人生的最后一战,拼命去赢。   武道必争!   她赢的那样惨烈,也那样骄傲。   她同样也面对着苍涯兽潮这一重大山,但她从来没有因此更改过自己的喜好。   眼前有山,她便炸开那山。   她是楚渊做梦都想要成为的那种人。   楚渊也不过是个俗人吧。   除了天生剑体,除了一心向剑,除了楚氏少主的身份,他和那些其他梦想着想要拯救苍涯国,却对兽潮无能为力的少年,没有任何区别。   有那么美的少女,踏火而来,如同一把利剑,劈开昏暗的苍穹。   她是所有人眼里的光。   她却说喜欢我。   你这一生,想要成为怎样的人?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   或许当你思考出前者的答案时,后者就已经注定了。   如果没有遇到宋如,那么或许谁都行吧?   楚渊的一切都是父母按部就班给的。   他的道侣应当也不外乎如是。   就像他住的这间样板间一样。   他没有什么生活情趣,不懂什么真爱与否,不知道什么叫做心动……楚渊没有王玄之那份浪漫。   应当会在父母或者师父的安排下,就像宋洪说的那样,与一位知书达礼的女子相互扶持,相濡以沫,走过这一生吧?   但他遇到了宋如。   那样炽烈的宋如。   他是一潭死水。   她是一团烈焰。   烈焰投入水中,是该被水浇灭吗?   可她是异火啊,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火,她令所有的水为她而蒸腾。   当你爱上了这样的人,在这庸碌凡尘之中,你还能为谁而心动?   除她之外,任何人都只是将就。   那么只要她就好,不需要任何人。   哪怕这份喜欢永远得不到回应。   也只要她。   可她在回应啊,从始至终一直都在回应。   她甚至是更主动的那一方。   楚渊向宋如提出邀请:“要去玉虚秘境走走吗?”   当年很难进入的玉虚秘境,对于如今的楚渊来说,就像后花园一样。   宋如的神魂察觉到,自打云婉月到了藏经阁,小和尚也跟过去以后,他的心魔就稳住了。   淦!   你有本事入魔,你有本事自己来拆官配啊!   这一趟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宋如对楚渊摇摇头:“不必了吧,我还有事。”   楚渊目送宋如离开。   楚渊想要故地重游,最后却是王玄之陪他。   王玄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爱情是灯,友情是影子。”   楚渊:“?”   王玄之:“当爱情的灯灭了,你会发现你周围都是影子。”   楚渊:“我爱情的灯没灭啊!”   王玄之:“那你干嘛这么失落?”   玉虚秘境里的一切还如同八年之前。   山间晚风习习,楚渊扔给王玄之一个酒葫芦,“我只是想起来年少时光,那时阿如就是在这里说喜欢我。那一幕常常在我脑海里回放,原来我连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得那样清晰。   我是遗憾自己,年少不知情之滋味,那时候太笨,如果我能聪明一点,早早就发现自己喜欢她……我真的很笨,起初我还以为我对她的关注是想要胜过她,我以为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势均力敌的同龄人,所以那样期盼见到她。   如果我能早些发现喜欢她,如果我能早些对她表白,我们或许早就修成正果了,而不是她在玉虚秘境借酒浇愁,我才知道她也喜欢我,我才意识到我也喜欢她。   为什么要到八年之后,我才知道自己当初是一见钟情,我们之间平白错过那么多的时间。”   王玄之灌了一口酒:“不就是喜欢而不自知嘛,别那样一副炫耀的口吻,当谁没有过?我以前也可喜欢我家仙儿了,爱死她了,但还嘴硬。说起错过,我跟我家仙儿才冤吧?   一直到她为了救我牺牲自己,我才知道,原来她也喜欢我,原来不是我自作多情。你都不知道我那个时候有多傻,因为太喜欢她了,所以总是暗示自己,她也喜欢我,简直是个自恋狂。”   楚渊:“我没炫耀啊。”   王玄之:“你这还没炫耀?你就差把你未婚妻当年表白的话直接说给我听了。”   楚渊:“阿如当时是这样说的,‘我怎么会不喜欢楚渊呢?他相貌俊朗,修为不凡,古道热肠……楚渊喜欢修炼,那我就努力修炼,如果我也很厉害,向他挑战,他会不会对我另眼相看?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让他的目光注视着我,更久地停留——’”   王玄之:“停停停停停,求求你快打住吧,你这还不叫秀恩爱啊?我家仙儿都没有对我说过喜欢的好吧,我要哭了,你别说了。”   楚渊叹了一口气,收起传承塔,“本来是想邀请阿如一起月下漫步,说不定还可以回忆一下旧时的甜蜜,这样应当是你说的情趣和浪漫吧?”   王玄之:“行,娇妻没有,好兄弟一个,我好心陪你,你嫌弃我咯。”   楚渊:“她后来还说过,我是她心里的大英雄,她想要成为像我这样的人,其实我也想要成为像她那样的人。”   王玄之:“闭环,谢谢。”   楚渊:“什么是闭环?”   王玄之:“我家仙儿给我说过的一个概念。”   楚渊:“后来我以为,阿如没那么喜欢我了。再后来我发现,是我一直误会了她,其实她一直都还像从前那样喜欢我。”   楚渊判断宋如是不是喜欢他,依据很简单,就是通过宋如的语言,宋如的行为。   楚渊太好骗了,如果他像王玄之这样聪明,或许就能发现,就连当年宋如的喜欢和表白都是假的。   王玄之:“我觉得她没有从前那么喜欢你,说真的啊,你们俩之间的相处,我是真没感觉出来,她对你有你说的那么腻歪,一点也感受不出来她像当初对你的表白里那样喜欢你。   当然啦,那时候的她还只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把你当成大英雄,爱你爱得不得了,也不稀奇,现在她的世界可大得多了,对你的喜欢,只占据她生活里的很小一部分。   你可别觉得我说话难听啊,我把你当真兄弟,才跟你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我始终保留对你未婚妻的一部分怀疑,她某些时候很奇怪,甚至自相矛盾。”   王玄之甚至想要告诉楚渊,宋如那一碗梨汤,根本就不是她自己亲手熬的,因为今天京都武院膳堂里的例汤就是梨汤,从汤色上来看,根本就是一样的。   因为觉得奇怪,王玄之当时还特意问了一下,并不是宋如给所有人都熬了梨汤,而是她只是随便盛了一碗就端给楚渊。   可他看着自家好兄弟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到底没忍心说出口。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啊。   接下来的几天里,云婉月跟楚渊他们凑在一块准备求婚仪式时,宋如总是来打扰。   就是想方设法地把云婉月支走。   王玄之又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了,“要说宋如对你不上心吧,她怎么会对你身边的异性这样严防死守?醋劲大到连我在场,咱们三人一起探讨医术,她都要几次三番的来打断?”   楚渊:“阿如本来就喜欢我呀。”   王玄之:“不,这并不全盘否定我此前的结论,我早就说过,她本来就有自相矛盾的一面。或许她只是独占欲特别强?特别容易吃醋,不能容忍你身边出现异性。”   直男有直男的解决方法,一刀切就可以了嘛。楚渊:“那我们下次不要叫云婉月了,我以后也和所有异性保持距离。”   王玄之:“大可不必,你和异性之间,本来就很有距离了,我就没见过你跟谁走得近,你也不必因噎废食吧?”   事实当然是因为,云婉月觉得,他们准备向宋如求婚的仪式需要保密,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泄露的风险,所以从来没有告诉过珈昙,也从来不带着他玩。   再说带着他玩也没用啊,他一个和尚,懂个锤子的浪漫惊喜啊?   然后如果是忙别的事情,比如帮助藏经阁的医书分类、评级之类的,那就很需要珈昙佛子帮忙了,云婉月就会喊上他。   而宋如拆官配的频率,和珈昙黑化指数呈正比。   太难了!   终于,盼星星、盼月亮,盼到了五年之约。   系统:【先搞定这场约战,这才是重头戏。实在不行,咱们把珈昙给废了,废了他的天生佛体,看他的心魔还能不能引起乱魔之象?】   宋如:“……”   倒也不必如此凶残。 第197章   五年之约当天。   苍涯国的都城人声鼎沸。   专门为此次比试建造的擂台, 能够容纳数十万人。   比试的两人并非是站在那里对着打,考虑到宋如修为太过强大,苍涯国主从七大宗派主持的修炼联盟里租来一幅山河图卷。   这是一件洞天法宝, 它里面发生的一切,都能实时转播到观战台的巨大玉璧上,保证让大家不错过每一个精彩瞬间。   这件法宝是专门供高手切磋所用, 即便岩皇和剑皇在里面造,也能遭得住。毕竟高手随手一击都有移山填海之力, 直接在苍涯国打,也放不开啊。真要放开了打, 怕不是最后只剩一地废墟。   众人只见,山河图里的画面壮阔无比, 高山直插云霄, 河流烟波浩渺。即便不是来欣赏大战,只看这山河图景都令人心旷神怡。   山水之间, 一黑一红两道身影相对而立。   黑衣青年身形挺拔,仗剑而立,丰神俊逸的面容上带着冷峻, 一眼看去只觉岳峙渊渟。他强势又傲然, 如同一把绝世宝剑洗尽铅华,王者归来。   到了此时此刻, 亲眼看到楚渊能凭空御虚, 谁还不知道之前的废人只是谣传, 他绝对能够重新修炼了, 可是被妖皇种子夺取修炼天赋,怎么还能?   他和五年前那场仙缘大会上相比似乎变了很多,那时候他的剑气锐利到不可遮挡。如今世事在他身上沉淀, 他随着命运浮浮沉沉,身上没有丝毫剑气溢出,隐隐给人一种返璞归真之感。   但似乎又什么也没有变,依旧是那张俊朗的面容,五官深邃,剑眉星目。依旧是那双黑曜石般,亮的仿佛能发出光的眸子。   他的眼里还是有光,出走多年,归来依然还是那个我心如剑的少年。   宋如站在楚渊的对面,一袭红衣绚烂宛如天边的流霞散落,她自是倾城绝色,可又美的和人们寻常印象里的佳人全然不同。倘若这不是宋如,换成任何一个其他人,如火的红发都会让人觉得很违和。   初武大陆的人,五官都偏向含蓄之美,不像魔法世界那样有西方的深邃立体感。红发太过张扬,再是天生丽质的美人都压不住。可衬宋如,却恰到好处,她整个人如同异火的化身一般,恣意燃烧。   如果在此前,还有人认为,宋如参加这场五年之约,是为了羞辱楚渊,或是为了拉动苍涯国的旅游产业,这时看到她身上那种昂扬的战意,全都意识到自己此前的揣测有多么可笑。   她可是宋如啊。   初武大陆第一天骄宋如。   一心只有大道。   当她和人站在擂台上,有且只有一个目的——武道必争!   她要与天争,与人争,与己争。   是因为楚渊,配被她当做真正的对手。   今天绝对会是一场千年难得一遇的巅峰对决!   王玄之本来也提前进入了山河画卷之中,因为要给楚渊布置求婚仪式。反正别管这场对战谁输谁赢,争取打动宋如,让他抱得美人归。   却忽然收到来自仙宫的传讯,信息是无尘子发来的,“我们找到乘云子了。”   王玄之:“!!!”   在他心里,绝对没有任何事,能够大过复活仙儿。   大战即将开始,王玄之却飞身而来,“请先等一下。”   如果是其他人,在这种宋楚大战的重要关头,忽然打断比试的开始,一定会被人喷死。   可这位白衣公子,同样是风姿卓然,不管是修为还是气质,给人的感觉完全不逊色于楚渊。而且他插入宋如和楚渊之间,并不让人觉得破坏了那个画面,反而让人只觉理应如此。   这样的三人,理应同行。   白衣公子和楚渊的气质全然不同,他玉树临风,一头银发如瀑般倾泻,贵气天成,温润君子如玉,也如同皎皎月华,是天上谪仙一般的人物。   他走动时,腰间佩戴的玉佩发出清清泠泠的撞击声,恰似君子鸣玉。看不出他的具体修为,但在这样的大战开启前的威压之下,还能这般淡然自若,他怕是也是和宋如、楚渊同等层次的强者。   王玄之附在楚渊耳边,耳语了几句。   楚渊表示很理解:“自然是复活弟妹的事更加重要。”   王玄之递给楚渊一个储物空间,“布置都在里面了,该怎么启动,也有阵法,先前你也试过,我会通过转播,实时关注你们这里的动态,有什么问题,随时传讯联系。”   王玄之对宋如微微点头示意,就匆匆离开山河图卷。   他走了,宋如还觉得轻松一点。   少了这一只千年的狐狸,宋如在这个任务世界的最后一场剧情,应该会推进的更加轻松。   苍涯国主还真请了大战讲解员,解说分别是封云山山主、京都武院弟子云婉月、菩提寺佛子珈昙。   封云山主,是一个虬髯壮汉,第五阶武圣巅峰强者,这可是大手笔,光是请得动这一位出马,基本上这一次一大堆人赶来苍涯国现场围观比试的旅游业收入,就花出去一大半。   但没有这等层次的强者,无法深入浅出地解说比试,一般人只能看个热闹,感慨一下:“哇!”   难不成解说就是哇哇哇就行了吗?   云婉月是楚渊和宋如的旧友。   珈昙佛子则是特邀嘉宾。   转播正式开始,云婉月的口吻里有一丝追忆:“仿佛又回到八年前,初见大师姐,她和楚渊师兄之间的那场对决。”   那是宋如和楚渊的初见。   他们初次相识,就起源于一场对战,不打不相识。   珈昙从前不知情为何物,如今却叹道:“人生若只如初见。”   云婉月不赞同:“这句诗也太悲观了,大师姐和楚渊师兄之间,确实兜兜转转,但我并不觉得,他们两人之间没了初见时的美好,破镜难道就不能重圆了吗?”   可小僧早已不是初见时那位光风霁月的佛子珈昙,如果云施主知道,我早已心魔缠身,如今沦为一个怪物,还会将我引为人生挚交吗?   封云山主:“比试开始了。”   楚渊的剑,一眼看上去光华质朴,那是宝物自晦,一出手便立显峥嵘,剑意浩浩,似要夺天地之造化。   他平平无奇地出手,却一出手就是最强一击,这一剑绝对有第七阶层次,即便是魔尊那等大乘期巅峰强者,都会觉得极为棘手。   系统:“???”   【宿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脑补那些奇奇怪怪的小剧场。这他妈叫楚渊喜欢你?这人是想鲨了你吧?】   原本神色平静的封云山主,一下子就激动地从原地站了起来:“剑意!关键是剑意!我也说不出来,那是我根本触摸不到的领域,我只能说他的剑意,隐隐触及到了‘道’的门槛,这是一种法则,天道的法则,是接近神的领域。如果换做是我在场上,恐怕只这一剑,就能要了我的命!”   是神域。   每一个神都有自己的神域,能够自己制定其中的法则。   楚渊这一重神域,就是夺天地之造化,夺取所有生机。   楚渊含笑道:“这是我新悟出的一剑,名为寂灭。”   人们叫他君子剑,是因为他行事光明磊落,如同潇潇君子一般,可不是说他的剑没有攻击性。恰恰相反,楚渊的剑,一直就是书里那个龙傲天,霸道无比。   宋如现在根本没空理会系统的话,也听不到现场的惊呼,她所有的心神都放在处理楚渊这一剑上。   本来宋如想的是,随便打打,输给楚渊就完事了。   结果楚渊这人不讲武德!   一上来就是最强杀招。   难道不该先是你来我往的试探吗?   亲,大招是留到最后才放的!   宋如这个马甲小号,如今才只有第五阶。   系统说的对,楚渊怕不是真的想杀了她。   就连第五阶巅峰的封云山主,都不敢直面这样的剑意,说有陨落的危险,宋如又何尝不是?   当然,宋如的神魂强大无比,即便这个马甲号被楚渊搞死,她的神魂也不会受到丝毫伤害,可那样剧情就玩完了啊。   剧情是让她痛哭流涕地向楚渊认错,求人家复合,可不是叫她一剑被斩杀在擂台上。   读者老爷们还要享受打脸恶毒女配的过程呢,一剑送走可还行?裤子都脱了,就给人家看这个?   关键书里,楚渊也没一上来就开大啊!   在这种情况下,但凡宋如有一丝一毫想要藏拙,或是留手的心态,都有可能会死。   直面死亡的威胁,宋如在那一瞬间,浑身全都紧绷,整个人如同化作一簇火焰一般,应该说是无数的火焰从她周身飞出。   楚渊的剑意是道,是法则。   只有法则才能抗衡法则。   他一剑寂灭。   她便浴火涅槃。   漫天火焰灼灼燃烧,烈焰包裹之中,绝美的少女面容如同庄严宝相,好似凤凰浴火一般,涅槃重生。   封云山主简直激动到说话都要靠吼了:“是生机!宋如以生之道,对抗楚渊的寂灭之力,这同样是‘道’啊,这是只有传说中那位大宗师,就是武道祖师爷,才能触碰到的神之领域。   大宗师是比岩皇、剑皇这些武道宗师还要强的第六阶之上的第七阶!宋如和楚渊不过第五阶,却能掌控法则之力,我们这是见证了新神的诞生吗?这场比试谁输谁赢,根本不重要了,这是神之战!两位神明层次的新星,在今日登临神座,诸位,我们是在见证初武大陆注定将要流传史册、并且浓墨重彩的一笔历史!”   楚渊放下如渊剑,一脸求夸奖的语气叫道:“阿如~”   宋如:“……”   系统:【好吧,我又觉得我的小剧场没有脑补错了,如果我能检测楚渊对你的好感度数值,一定是满值。这就是直男的浪漫吗?恐怖如斯!】   因为楚渊敬宋如若神明。   因为楚渊知道,宋如的武道必争!   因为楚渊不想浪费宋如的时间。   因为楚渊想要让宋如对他另眼相看。   五年磨一剑,这一剑是楚渊送给宋如的礼物。   宋如能够理解,楚渊为什么一上来就是杀招。   对于一个武道必争的人来说,假如故意放水,那才是对她和对这场大战的不尊重。   关键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宋如此前立过的每一个人设,到了这个时候,都变成自作孽。但凡她修炼狂魔的人设不立的这么死,楚渊也不至于这样全力以赴。   她也不必在死亡威胁之下,暴露实力。   全场都在欢呼!   “我之前居然嘲笑楚渊是废人,现在真想啪啪啪给自己几个大耳刮子。他本来就是天生剑体,绝世天骄,是世道待他不公,是妖皇偷偷种下种子,夺取他的修炼天赋。   五年前的仙缘大会,他从一个偏远小国走出来,强势登临魁首。后来却因妖皇种子跌入谷底,他的遭遇明明那么惨,明明错的是妖皇啊,为什么我们当初要一起嘲笑他?简直是非不分!   我竟然还说,他不配剑皇那一颗九转还魂丹,那等珍贵的丹药,给废人就是浪费。不,他当然配!楚渊实在是太配了,这世间没有人比他更配,如今他终于重临巅峰!   这样戏剧化的大起大落,只能说老天爷不会辜负每一个人的努力,也不知道失去所有修炼天赋的楚渊,到底吃了多少苦头,才能重新拿起剑?还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也有人猜测:“宋如怕不是五年前,和楚渊退婚的时候,就料到今天这一幕了吧?所以才会特意定下五年之约。她从来没有放弃过楚渊,她不像我们那样,认定楚渊是个废人,因为她一直在等他王者归来。她故意和他退婚,故意用羞辱来刺激楚渊,难不成就是想要给他立起一个对手,让他以打败她为目的?”   纳兰玉哭的泪眼汪汪:“呜呜呜,宋如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你只是不会表达自己的喜欢,并非对楚渊无情。这样想想,还是你付出的更多,明明担心死了,却不敢去看他。当初和楚渊退婚,你心里一定是最苦的那一个,不知道在背地里,又有多少次像当初在玉虚秘境里那样借酒浇愁。”   云婉月比其他人更加激动,因为她很清楚,接下来就该是他们精心准备的求婚仪式了!   只有宋如满脸绝望。   不!剧本不是这样的。   宋如还想再抢救一下自己:“楚渊,我们还没打完呢。虽然现场有点失控,但我觉得我们可以接着打。”   楚渊揽她入怀,她那如绸缎一般的秀发,盈满他的胸膛,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认输啦,我没有比这一剑更强的招式了。”   他的声音清冷动听,如同玉石相击。由于拥抱的姿势太过亲密,宋如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当他说话的时候,胸腔都在微微的震动。   换成其他女孩子,可能会因为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姿势,心头小鹿乱撞,但宋如现在满心都是自己将要失败的任务,她都快要哭出来了,“或许你再打打试试呢?”   就在此时,程浩洋的声音响起:“只羡鸳鸯不羡仙啊,可惜,你们马上就是一对苦命鸳鸯了。”   随同他一起出现在山河画卷里的,是妖族的所有妖皇。   封云山主第一时间,想要进入其中救援,却发现山河图彻底被封锁,根本无法打开。   童皇暴躁的声音响起:“老东西,我说你们最近在忙活什么,原来是在布局,故意拖住我们,你们偷偷离开妖兽战场!”   可现在妖兽战场动乱,她根本走不开,无法前来救援,否则妖兽战场撕开一道口子,死的是天下苍生。   孔雀妖皇大笑道:“就只许你们人族出现一位新晋武道宗师,不许我们来杀她?我们早就料到,宋如就是那位新晋武道宗师,真不愧是初武大陆第一天骄。   她刚被卷进神墓,本该以巅峰实力复苏的鲲鹏,被她坑的跌落境界。她消失了多久,那位神秘的武道宗师,就在妖皇领地横行无忌多久。   我们妖族又不傻,早就猜到她的真实身份了。如今她强势回归,还大张旗鼓地和楚渊约战,我们早就开始布置,想要联手围杀她!”   宋如:“???”   你能不能别把错误的推理说的这么骄傲?   自信当然是一件好事,但你这分明就是愚蠢!   我是个锤子的新晋武道宗师,那位神秘强者分明是楚渊好吧?   我承认,我行事是很嚣张,我确实被称为第一天骄。   可人家那位神秘强者用剑啊!   用剑!用剑!用剑!   你见过我摸一下剑吗?我早在第一次出场的时候,就直接言明,自己对剑不感兴趣,就是怕你们搞什么乌龙。   愚蠢、愚蠢!愚不可及,你们愚的简直都是鱼。   楚渊祭出如渊剑,将宋如护在身后,“那些事是我干的,有什么冲我来,当年你夺取我的剑道天赋,这件事我还没有找你算账!”   孔雀妖皇冷声一笑:“是啊,被种子夺取修炼天赋之后,你是唯一一个还能活下来,唯一一个还能修炼到第五阶的,你身上恐怕也藏着不小的秘密吧?那位神秘的新晋武道宗师,是你还是她,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你们俩都掌握了法则之力,你们就是比武道宗师更强大的存在,假以时日,等你们真正成长起来,必定横扫整个初武大陆。不过,到此为止了,去死吧!”   所有妖皇一同跪地,祭出自己的精血,形成了一个妖异无比的法阵:“请祖师爷出山!”   初武大陆那位传说中的武道祖师爷,并不仅仅是人族的祖师爷。上古时期,人族和妖族之间的关系,并不像现在这样剑拔弩张,斗到你死我活。   那时候大家和平相处,共同修炼。   武道祖师爷,也是人、妖两族共同的祖师爷。   那道妖异无比的阵法,犹如通向地狱的一道门,门内散发着令人骇然的气息。只释放出来一丝威压,就让整个天地全都匍匐在祂的脚下。   门只打开了一半,伸出了一只晶莹如玉的手,完美的仿佛是雕刻而成,他手持一把小木剑,那把木剑的模样看起来十分随意,就像是谁家的孩童拿着玩耍一样,可上面却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大乘期巅峰!   和魔尊同等层次的强者!   最重要的是,完美掌控了道之真意。   宋如和楚渊,不过是触摸到了一丝道意雏形。   她们的法则之力是很稚嫩的,犹如牙牙学语的婴孩,祂却是早就把道掌握到了完美的境界,能够做到言出法随。   刹那之间,上天入地,全都只回荡着祂那冰冷无情的一字:“诛!”   楚渊自打拿起手中剑,自打闯荡大陆,面临过无数次生死危机。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但也有大机缘,他一向享受那种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刺激感。从来没有畏惧过死亡,反而能用死亡的危机激发自己的潜力。   这是第一次,楚渊惧怕了。   因为他身后站着最爱的女孩。   他们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   他才刚刚打算向她剖白心迹。   按照设计里的那样,给她一个浪漫的求婚仪式。   楚渊反手将宋如推开,打算用自己的生命,为她争取逃命的时间。   他相信,她一定有办法打开山河图卷。   楚渊持剑冲了上去,留给宋如的只有一道背影,和一个字:“逃!”   王玄之遁术极快,此时原本已经到达千里之外,通过转播见到这里的惊变,立刻往回赶,想要救援楚渊。   宋如怎么可能会逃?   男主今天死了,才是一切都崩了。   熊熊异火从她周身燃烧,将楚渊和她团团围住。   程浩洋祭出一块留影石,那里面是当年宋如以一己之力清剿围绕着苍涯国的兽潮时,留下的画面:“老祖,当心她的异火阵法!她很擅长这个。”   宋如在施法,并没有见到程浩洋的小动作。她用的也并非异火阵法,只是先用异火保护楚渊。她根本没想到,当年她清除苍涯国周围兽潮的画面,居然还被程浩洋保留下来了!   她真正要做的是祈求,祈求她的神明降临。   怎么你们以为,就你们会请神吗?   在下也是神明的眷者,谢谢!   “来自星空之上的伟大存在,于命运洪流中逆行的不灭之光,主宰厄难与恐惧的黑暗女皇。我向您祈求,祈求您降临到我身边!”   不就是比魔尊更强的第七阶巅峰吗?来啊,跟我的白骨大军碰一碰啊!   本人信徒、眷者、神明三位一体,了解一下?   远在千里之遥的王玄之,却把程浩洋的那块留影石,看了个真真切切。   他眼前骤然闪过的,是许多年前的一个画面。   坐在轮椅上的少女,连夜推导阵法,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都没发现自己画出来的那些图纸,墨迹都没干,枕的玉白的手臂上一片晕染开的墨色。   他轻轻地为她擦去不小心沾染的墨迹,笑她:“小花猫。”   然后拿起那些图纸,继续帮她推导。   原来仙儿是想要火焰+阵法啊。   真是的,守着我这么一尊阵法大神,也不知道问一句,自己在那里瞎琢磨。   王玄之握着笔,帮她补全了后面的部分。   后来,为了再帮她研究新的火焰阵法,他还特意跑了一趟烈焰谷,去探索更多的火焰。   那时他亲手绘制的阵法,就这样出现在程浩洋的留影石里。   画面里,红衣少女身后,色彩斑斓的异火,组成一个两仪八卦阵法,那些异火宛如绚丽的烟火,在她身后盛大绽放,而她于异火中回眸,面容冷傲的操控素白指尖上的火焰,美得摄人心魄,令天地都黯然失色。   王玄之忽而轻声一笑:“原来是这样啊。” 第198章   要说程浩洋这辈子最讨厌的人, 绝对非宋如莫属。   八年前的玉虚秘境里,他在她手里吃了大亏!   他仗着自己是妖皇后裔,潜伏在人类世界做卧底, 不知道坑害了多少正道修士,这些功绩兑换的修炼资源,让他一路高歌猛进。   偏偏却遇到了宋如。   宋如的异火+剑道融合的方法, 将他炸的遍体鳞伤,连他的根基都被她炸毁。   当年他信了她的鬼话, 以为她是控制不了那一剑的威能,不小心波及到他。时至今日, 他早就反应过来,什么意外?宋如那根本就是针对他!   不然怎么可能全场的人都没有受到任何波及, 偏偏就把程浩洋一个人炸得快要死了。   他不知道是宋如原本就看他不顺眼, 还是她发现了他在暗中的布局,知道当年玉虚秘境的变故, 原本就是程浩洋一手策划而成。   应当不是后者,假如是后者的话,宋如或许早就猜到楚渊体内的妖皇种子是程浩洋种下, 他怎么可能逍遥到现在, 还成为玄天宗的亲传弟子?   总之,程浩洋无比记恨宋如, 做梦都想将她挫骨扬灰, 当然一直都在收集和宋如相关的情报。   他知道, 似祖师爷那等存在, 早就是真正的神明层次,或许宋如做出任何抵抗,都无济于事。   可程浩洋还是忍不住祭出了这块留影石, 全方位向祖师爷展示宋如的强大之处,争取直接送她上西天。   同一时间,初武大陆所有强者,全都向着苍涯国赶来。   七大宗派的太上长老,被妖皇的布置拖住,无法及时赶来,但是玄天宗主、剑门门主、芙蓉谷主、丹宗宗主……所有能叫得上名号的强者,全都用最快的遁术,前来施援。   不管是宋如还是楚渊,都是触碰到道之真意雏形的绝顶天骄,他们是人类修士对抗妖族的中流砥柱,假如再给他们一些时间,未来绝对能横扫所有妖皇,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位天骄死于妖族的布局?   玄天宗主恨啊!   “我真是白长了一双眼睛,竟然没有发现程浩洋居心叵测,他竟是妖皇布置在人族修士里的卧底,楚贤侄当年被夺取剑道天赋,或许就和他脱不了干系!”   京都武院院长何冲虚、封云山主等人,更是从一开始就攻击山河图卷外面的阵法,试图想要撕开一道口子,进去救人,哪怕他们的实力远远不如宋如和楚渊,哪怕直面妖皇对于他们来说就是送死。   可众人还是义无反顾!   人族修士,在长久的对抗妖族入侵之中,早就有了这种觉悟,置生死于度外。   宋如和楚渊,都是真正的正道之光。   他们才二十来岁,就有如此成就!   活下去的希望,应该留给更有潜力的人,这是在无数次和妖族对战之中,早已形成的潜规则。   宋如祭出全部的异火之后,就开始传送神魂,想要让黑暗女皇的马甲降临初武大陆,需要分三步走。   第一步,宋如以红发马甲号为信徒,向黑暗女皇祈求。   第二步,宋如传送神魂,将自己的神魂从红发马甲小号里,传送进黑暗女皇这个大号里。   第三步,由黑暗女皇回应红发小号的祈求,瞬间降临到信徒身边。   在传送神魂的过程中,她是无法感知现场的。   她用异火保护住自己的小号和楚渊。   楚渊并没有站在宋如身后,而是同样祭出剑阵:“万剑归一!”在为宋如争取时间。   他本想让她逃命,但看起来,宋如有比逃更好的方法。   楚渊永远无条件信任宋如。   不管是在战场,还是在别的地方。   时间!时间!时间!   她们如今最缺的就是时间!   即便有异火相助,事实上,宋如是挂机的状态,此时此刻,只有楚渊一人对抗一众妖皇和那位传说中的武道祖师爷。   他即便再是天纵奇才,也到底才不过二十五岁,在场这些老妖怪,动辄修炼了数千年近万年,不管论起底蕴,还是秘技,都远远不如他们。   更何况,楚渊真正的修为,不过第五阶巅峰。   越阶而战,在修为低的时候,还有一定可能,越是修为高深,不同等级之间的差距,就越是犹如天堑。   不然也不会,女娲宫主和天帝联手,都不是魔尊的对手。   祖师爷那一道剑气袭来,即便有宋如的异火挡了一瞬,可最终所有压力是楚渊在直面。   他当即便口吐鲜血。   那道剑气凌然,狠狠地劈开楚渊的胸膛,几乎瞬间便见到森森白骨,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劈成两截。   如泰山压顶一般的威势,就压在楚渊的肩头,强逼着他跪下。   楚渊不跪!   他与天争命,连天都不跪,更何况是一位祖师爷?   鲜血四溅,染红了他的一身黑衣,他的双眸却越发湛湛生光,染血的长剑也发出一阵龙吟般的清鸣。   会死的,再这样下去,楚渊会死的。   宋如即便看不到现场的具体画面,也有这种感知。   快一点,读条再快一点啊!   是我害死他的。   书里,根本不是这样的剧情。   楚渊行事缜密,压根没有任何人猜到,他就是那位新晋武道宗师,毕竟他被妖皇种子夺取修炼天赋,是全天下公认的事实,他只是大家心里的一个废人,没有任何威胁。   一直到这场五年之约,他强势打脸原书女配,才暴露出真正的修为,紧接着立刻就被所有宗师境强者强势保护起来,是他盛大到空前绝后的宗师宴。   妖皇没有怀疑过他,便不可能针对他做出这一番布局。   这是冲着宋如来的。   是她为了立修炼狂魔的人设,是她成为初武大陆第一天骄,原本书里根本没有这个称号,是她引起了妖皇的警惕。   书里也没有什么拿着小木剑的武道祖师爷现身。   毕竟,祂想现身,需要所有妖皇共同祭出精血,一同召唤,才有机会现身。   七大门派的太上长老们,全都死死地缠着那些妖皇,不给他们离开妖兽战场的机会。   书里明明是正道步步为营,手里握着楚渊这张王牌,想方设法地接连诛杀每一位妖皇。   结果现在全都反过来了,变成妖族算计人族。   宋如在这一刻,想到的不是任务会不会失败。   ——而是楚渊绝对不能死!   楚渊对宋如来说意味着什么,宋如不知道。   她其实没有被异性追求过,大家对这位校园女神的印象是,漂亮是漂亮,厉害是厉害,但也太冷傲了。玫瑰带刺,谁敢攀折?   幼时遭受校园霸凌的经历,让她关闭了自己的心门。   她不懂什么是喜欢。   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系统开玩笑时,对她说的那种什么怀揣了小鹿的怦怦乱跳之感。   宋如只知道楚渊对她很重要。   面对生死危机,她会和他互相交付后背,她信任楚渊。   楚渊是龙傲天啊,是天之骄子啊,是逼王啊,是所有挑衅他的人,都该被他强势打脸。   宋如当时粗略地翻看这本书,每次看到楚渊装逼打脸,把那些反派按在地上摩擦,都忍不住会心一笑。   她和楚渊有太多共同的回忆,她们曾在玉虚秘境里龙凤斗,他曾在她的订婚典礼上为她举剑对抗天父,卧底魔教时互相扶持,解决虫潮危机时通力合作……   这一路走来,经过太多生死悲欢,两人的手全都慷慨相握。   喜欢或是不喜欢,是不是男女之情,有那么重要吗?   宋如眼前闪过的每一个画面,都和楚渊有关。   他立在清晨的神殿之外,满身都是朝露,捧着鲜花对她一笑:“日安,神女殿下。”   玉虚秘境里,他第一次对她露出笑容,因为以前没有人教过他该怎么笑,因为从前不会笑,所以很僵硬,一点也不自然。   但他后来经常会笑。   他陪伴她走过了每一个任务世界最艰难的时刻。   她见证了他的成长。   宋如忍不住跟系统一起默念读条进度:【68%、69%、70%……】   楚渊双眸猩红,灵力耗尽,筋脉枯竭。   他的状态极其糟糕。   放在往日里,镇老头早就该帮他一起运转灵力。   可是如今,镇老头的情况,比楚渊还要更加糟糕。   他形容癫狂,在楚渊的识海里横冲直撞:“怎么会有武道祖师爷呢?祂是谁?那把小木剑好熟悉啊,祂身上的气息也好熟悉!我是谁?祂……我……武道祖师爷……”   山河图卷之外,有人开始绝望地痛哭。   “天道为何如此不公?明明妖族向来欺凌人类,以人类为食,为什么武道祖师爷却还要向着妖族?祂不是人族和妖族共同的祖师爷吗?往日里从不现身也就罢了,如今现身做的唯一一件事,竟是诛杀人族最有修炼天分的两大天骄!”   有那么一瞬间,楚渊觉得他已经死了。   被祖师爷的木剑,彻底撕裂灵魂。   可我不能死,我还要保护阿如!   修道、修道,修的是什么道?   我的道,是要庇护天下苍生。   在天下苍生里,我最想要守护的,是我的女孩。   如今她就站在我的身后。   我剑如我心。   我永远为她而战!   宁死不屈。   澎湃的战意,如同黄河泄洪一般,滔滔不绝地从楚渊身上涌现而出。一道灵力漩涡,在此时从他头顶升起,疯狂地席卷着山河图卷里所有的灵气。   楚渊进阶了!   突破了一直以来困扰他的瓶颈,从第五阶巅峰,迈入第六阶宗师境。   楚渊的三千青丝无风自动,鲜血染红他素白如冠玉的面容,他的黑眸深邃,如同旋涡一般,像是能够吸入旁人的灵魂。他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仿佛都成了玉骨。   如渊剑剑芒大盛,一剑直指苍穹,楚渊清冷的声音如同神音般浩浩:“寂灭!”   这是真正蕴含着道意的寂灭一剑,先前因为他的修为太低,灵力不足,无法完全施展,如今终于拼尽所有灵力,赌上一切,斩出最强一剑。   剑光强到如同曜日一般,让人无法直视。   那些围攻楚渊的妖皇,全都口吐鲜血,他们的生机在快速地消逝,孔雀妖皇转眼便如同苍老了数百岁。   妖皇纷纷向后倒退,不敢再靠近楚渊的神域。   妖皇用精血召唤出来的那道门,彻底被推开了。   从中走出一个身穿灰衣的老者,一身粗布衣裳,身上没有丝毫灵力波动,看起来就像是田间农夫那样普通。   可楚渊却惊讶地瞳孔一缩,因为祂和镇老头长得一模一样!   但祂又并非像镇老头那样,像个老顽童。祂的气质很严肃,凝望着楚渊身上浮现出的玉骨,冷声道:“肉身成圣法?那当真是留你不得。”   祂的剑再次向着楚渊斩来,比此前从门内祭出的那一剑,还要再强上数十倍。   祂动真格了。   这绝对不是刚刚晋级、浑身重伤的楚渊能够应对的一剑。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同时降临山河图卷。   黑袍少女是宋如的大号黑暗女皇。   白衣公子则是王玄之。   王玄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斩杀程浩洋,程浩洋连同他手里的留影石,一下子被王玄之的阵法完全碾碎,什么都没有留下。   因为他的动作太快,宋如根本都没来得及发现,程浩洋手里的留影石,那块留影石就已经不存在了。   宋如奇怪地看了王玄之一眼,他不是走了吗?凭借他的遁术,这时候早该离此地千里之遥,怎么可能瞬间赶回来?他来的居然跟我一样快?   虽然这一切描述起来很长,但其实自从妖皇出现,到宋如切换大号,这一切发生的很快,其实就在一瞬之间。   更何况,山河图卷被妖皇联手封锁,王玄之原本和楚渊的实力不相伯仲,如今楚渊进阶,王玄之应当比他还弱,此时的楚渊都撕不开妖皇封锁下的山河图,王玄之是怎么进来的?   还有,杀程浩洋干嘛啊?   程浩洋是这帮反派里面,修为最垃圾的了。   这是柿子专挑软的捏? 第199章   程浩洋原以为, 自己今天会立下大功。   妖族怀疑宋如就是那位神秘的新晋武道宗师一事,他是蹦跶的最欢的,提供了最多的情报, 因此今天妖皇特许他一同前来。   当初孔雀妖皇夺取楚渊的修炼天赋,程浩洋通过与其他妖皇后裔竞争,得到楚渊的天生剑体, 如今有第四阶修为,是所有妖皇后裔里最强大的一个。   再加上今天这份功劳, 他必定能够进阶第五阶。   万万没想到,只一个照面, 就被王玄之给杀了。   不!我不甘心!   老祖救我!   可是不管他怎样挣扎,周围的妖皇根本援救不了。   这白衣人到底什么修为?   孔雀妖皇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后辈, 就这样死在面前, 想救都救不了。   宋如也觉得,王玄之杀程浩洋这个行为很突兀, 作为原书里蹦跶了最久的反派,程浩洋死的也太轻松了,他可是让楚渊变成废人的直接凶手!   在书里, 龙傲天男主打脸程浩洋的过程可精彩了。   结果就这么被王玄之给秒杀了。   楚渊灵力枯竭, 差点摔倒,王玄之一把扶住了他。   宋如的红发马甲小号脱离神魂, 看起来也是昏迷的状态, 她也扶起了自己。   楚渊当然不会觉得王玄之杀程浩洋的行为突兀, 反而十分感激他赶回来救援, “玄之贤弟!”   王玄之握紧他的手,两人兄弟情深,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初妖皇用种子夺取楚渊修炼天赋, 如今早已开花结果,结出一颗剑果,程浩洋一死,那颗剑果就回到孔雀妖皇掌心。   还未待他收起,宋如就先一步将剑果抢走。   孔雀妖皇只见,一只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从他眼前一晃而过,剑果就没了。   他堂堂第六阶巅峰的实力,在她面前却像个小孩子一样,根本无从反抗。   抢剑果只是顺带的,宋如直面的是武道祖师爷那一剑。   漫天黑雾从她指尖飞起,神域和魔潮一同降临,这是她专程打造的亡灵大军,不必像当初在魔界那样,需要依赖魔界的白骨,她的亡灵军团和魔潮完美结合到一起,犹如神兵天降,顷刻之间便将山河图卷围了个严严实实,场面由楚渊被妖皇包围,变成妖皇被亡灵军团反包围。   浩浩荡荡的亡灵军团攻向所有妖皇。   宋如的神域阻挡了一瞬武道祖师爷的剑气。   紧接着便是她吟诵而出的咒语,风系终极禁咒末日风暴+火系终极魔咒天火降临,她没有用任何防御技能,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御!   仿佛来自末日的风暴,狂烈的龙卷风席卷着一切,撕扯着那简直要毁灭天地的剑光,天火滚滚,与剑意碰撞在一起,余波向四方激荡,不仅烧毁残余的剑意,还沿着剑光源头的方向,直指小木剑的主人!   祂再没了先前的从容。   急急忙忙的祭出神域抵挡,但那天火简直犹如附骨之疽,即便有神域拦截,还是把他的胡子、头发和眉毛都烧掉了一大半。   由于秃了半边,祂此时的模样显得十分滑稽,语气越发阴冷:“你是谁?”   初武大陆绝没有这样的大宗师境强者,而且她用的显然是和初武大陆的法则之力,全然不同的一种修炼体系。   宋如打架的时候,从来不喜欢多BB,闷头输出。不然呢,现在站在那里哔哔赖赖,告诉人家自己那一大串牛逼的尊名,结果被人家当桩子打吗?   几个技能下去,已经让她看出这人最大的缺点。   祂的肉身很强大,但对于神力的运用,却总有一种凝滞感,在技能和技能的衔接上面,显得十分断裂。   那可太正常了,毕竟——这又不是他自己的身体!   真正的武道祖师爷是谁,宋如心里门清。   趁你病,要你命。   找到你的缺点,当然对这一点穷追猛打。   黑袍少女清冷到仿佛带着雪粒的吟诵声响起,随之一同降下的是冰系终极禁咒冰天雪地和木系终极禁咒藤蔓缠绕。   霎时之间,漫天冰雪降临,仿佛冰冻一切,无穷无尽的藤蔓,从虚空中生出,将武道祖师爷完全捆缚。   那位祖师爷,妖族口中的老祖,再也没有最先出现时的傲然,此时整个人好似落水狗,又或是败家之犬,被宋如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跪在地上,痛苦地嘶吼,形状看起来有几分疯魔。   山河图卷之外的人,直到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先前有人甚至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当祖师爷出剑之时,众人仿佛预见到了宋如和楚渊双双陨落的一幕。   可这位黑袍少女的到来,瞬间逆转了一切局势!   她太强大了。   不管是尊她为主的亡灵大军,还是她随意倾洒、好似无穷无尽的神力,又或是她那一重又一重威能滔天的攻击技能,都是寻常人平常根本接触不到,就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的玄奥和强大。   明明武道祖师爷,已经强到神明层次了,可是她和祂对决,不,用对决这个词根本不合适,这简直是她单方面对祂的虐杀,这是全然倾倒性的胜利。   她,不,应该换一个尊称,祂,又是哪一路神明?   祂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吗?   楚渊当然也认出了黑暗女皇,他和她并不陌生,半年前还曾同游花灯节。   让他感到难以接受的是黑暗女皇现在的动作。   只见她站在虚空之中,脚下踩着一个巨大无比的法阵,亡灵大军源源不断地从法阵里涌现,第一时间向她跪地行礼,然后悍不畏死地扑向妖皇和祖师爷。   风暴、天火、冰霜、藤蔓,和那黑雾一起,在她周身环绕,她身上像是充斥着毁灭世界一般的暴虐,她的力量诡异而神秘,来自于最原初的黑暗。   但她怀里抱着一个红发少女,张扬如火的少女,在她怀里却显得十分安静。楚渊印象里的宋如,一向都是强大的,是傲慢的,是不可一世的。   可是她却那样乖巧的任由黑暗女皇抱着,把脸完全埋在她的胸前,她对她的姿势就是完完全全的信任,岂止是信任?简直称得上是依恋!   随着黑暗女皇的动作,楚渊只能看到红发少女一截雪白的脖颈,在红发的掩映之下,由于黑暗女皇的暴虐,显得过分纤细,也过分脆弱,好似一只飘扬在狂风之中的蝴蝶,她是她唯一的依靠。   太别扭了!   怎么可以这样子?   虽然黑暗女皇救了阿如。   可她和阿如是什么关系啊?   素来听闻这位黑暗女皇在情事上很开放。   她、她、她,她不会对阿如有意思吧?   楚渊刚一恢复些微灵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黑暗女皇伸出手,想要从她怀里接过来宋如。   宋如看懂了他的动作,但是对他很防备。她的分魂术,只能支撑分出非常微弱的神念,足以操控阿琉斯捏出来的那些假人,但是操控不来自己的马甲号。   现在红发马甲小号,就是一具空壳子的状态,跟神殿神女一样一样的,宋如哪敢把自己的小号给楚渊啊。   宋如不仅没把小号递给楚渊,还把自己的小号抱的更紧了,把小号的脸完完全全埋在自己胸前,争取不让任何人看出来她是空壳状态。   这一套动作,在楚渊眼里,简直是防备+示威。   黑暗女皇简直是在说:“我才是能救她的人,我才是能让她依靠的强者,你算哪根葱?你凭什么跟我争?”   楚渊:TAT   我太难了!   喜欢我家阿如的人太多,不光要和喻寒、庄凌远这些男人争,还要和云婉月、黑暗女皇这些妹子争。   我要变强!等我进阶大宗师,第一件事就是给黑暗女皇下战书,让她知道我强大到能够保护阿如。   在别人的眼里,就是黑暗女皇一只手揽着红发美人的纤腰,另一只手高高地向着天空举起,再次开始吟诵咒语,这一次闪耀在她指尖的是莹莹的白光。   光之魔法,终极禁咒。   这一击下去,绝对会要了武道祖师爷的命。   宋如却迟迟没有落下去那只手,杀还是不杀?   剧情怎么歪成这样了?   明明在书里,根本没有妖皇联手召唤武道祖师爷的一幕。   这具武道祖师爷的身体,是楚渊和镇老头到了最后,才打的终极boss,那时候镇老头早已重塑肉身,到了半步大宗师境,楚渊和他境界一样,师徒俩联手,干翻这所谓的武道祖师爷。   楚渊的识海里,镇老头混乱的思绪,终于捕捉到了一丝清明!   “狗屁的武道祖师爷,那是老子的身体,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三万年前,就是这帮畜生,联手夺舍了我,你们这帮狗杂种,武道都是老子教的,你们孤苦无依,老子好心收留你们进天外天,结果你们联手把我的神魂镇压在神墓,要夺舍我的身体成神?”   他从楚渊的眉心飞掠而出。   这一下,那个武道祖师爷的身体,简直比被宋如击败还要震惊,完全就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一个人说话,倒像是很多声音汇聚到一起,听起来有许多重声,“镇天王,你居然还没死?足足三万年的折磨,还不足以将你的残魂抹杀干净吗?”   “难怪楚渊会有肉身成圣法,是楚渊将他带出神墓的。”   “师父,徒儿没想杀你,都是他们逼我的!”   “你对他求饶个屁,你以为他还是三万年前,以一己之力镇压整个时代的镇天王?他如今不过是一抹残魂,即便真的进入这具身体,也不是咱们的对手。”   镇天王仰天大笑:“一帮缝合怪罢了,这么多人全挤在老头子一个人的身体里,可笑至极!老子教你们成神成圣的法门,你们就是这么成神成圣的?”   这句话显然踩到那帮缝合怪的痛脚:“成神成圣?你也好意思说?你开设天外天,说要教我们超凡入圣,我们尊你、敬你、信你若神明,你呢?教我们的都是一些不入流的东西,生怕我们超过你,生怕我们也成神,猫教老虎留一手,你根本是打从一开始就防备着我们,怕我们强过你!”   镇老头怒道:“我呸!”   他回头,对宋如说:“女娃娃,把刚才那颗剑果给我。”   剑果从宋如的掌心飞出,镇老头的神魂操控着它,将它注入楚渊的眉心,那一瞬间光芒大盛。   一条金光闪闪的通天大道,仿佛从虚空之中隐现。   漫天清音响起,彩云片片围绕着楚渊,他只觉对道的感知清晰无比,那一瞬间甚至想拿起如渊剑,当场创出新的剑招。   可这种道韵,又飞快地离他而去。   虚空中的大道也消散了。   那一瞬道韵的感悟,到底还是为他直指了大道的方向,足够支撑他一直步入第七阶。   接下来欠缺的只是更多的打磨和时间,他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缝合怪身上,飞出许多虚影:“怎么可能?道韵!他有成神的道韵了,他、他肉身成圣真的修成了?”   镇老头简直比自己成神还要骄傲:“隆重介绍一下,天外天唯一的传人,本人最后一位亲传弟子,关门弟子楚渊,以后也是我唯一的徒弟了,你们这帮狗杂种全都被逐出师门了。   我可什么也没多教他,剑果是他自己的,刚才不过是还他本身圆满的资质,让你们看看他修成了。即便没有这剑果,他未来照旧能成神,他练的跟你们一样,肉身成圣法。   同样的法门,人家是怎么练的,你们是怎么练的?他还是人族,我早说过,修炼肉身成圣法,妖族才是得天独厚。”   随着镇老头的魂魄,在虚空中划开一道水幕,楚渊修炼时的场景一幕幕闪现。   肉身成圣法修炼起来极为痛苦,和把异火炼制进筋脉的极致痛苦不相上下。楚渊忍受着那种痛苦,日复一日地将妖兽精血炼化进身体里。   他的肌肉一寸寸鼓起、膨胀、炸裂,每一时每一刻,都在忍受着毁坏和重塑的痛苦,一张俊容由于疼痛的折磨都显得有几分狰狞,却没有发出过一声痛呼。   每次镇老头心疼,劝他:“不如把进度缓一缓。”   楚渊都反过来笑着劝镇老头:“前辈,我觉得还行。”   人家是怎么修炼的?我们又是怎么修炼的。   “师父,乌云兽的精血太过暴虐了,疼的我根本受不了,就没有其他替代方法吗?听说您当年也没有完整地走完肉身成圣法,就已经成神了。”   “所以我玉骨至今未成,这是我的缺陷,好徒儿,你不能好的不学,专跟我学坏的,等进阶到大宗师境,再想打磨玉骨,那可就太难了。你们得一开始就把根基打好,乌云兽这一步你能替,下一步你还替吗?那你还修个锤子的肉身成圣,直接换个法门不就行了?”   真就活该楚渊能修成肉身成圣法,他是怎么忍受那种疼痛,又是怎么一步步走过那些艰难,毕竟人族的肉身是最脆弱的,楚渊至今都没爆体而亡,真是一个奇迹啊。   镇老头的精神打击和灵魂质问还是继续。   他再一次转向宋如,“女娃娃,把如丫头给我。”   这一次,宋如不像之前递剑果那样配合了,生怕被镇老头看出来,自己的小号只是一具空壳子。   她不仅没有把马甲小号递给镇老头,还用黑雾把马甲小号完全包裹起来,保证就算是第七阶,也看不出任何异常。   镇老头:“……”   至于像防贼一样防着我吗?   没有实例,他只好口头举例:“喏,人家这红头发女娃娃,炼化异火,你们懂吧,她要是在咱们那个时代,就是开山立派的祖师爷。把异火炼化进筋脉有多疼,不用我说吧?排行榜上的异火,她通通炼化了一个遍,才有了涅槃的道之真意。你们又想成神,又怕疼,废物!”   他又把王玄之拉到一旁,“玉华这小子,为了镇压道基里的魔气,用的是万年玄冰洞里的玄冰,把玄冰刺进自己的筋脉里冰冻,你们可以想象一下那有多惨烈,人家年纪轻轻就有这份修为,你以为都是上天的赠与吗?那是他应得的!”   说到这里,镇老头疑惑地看了王玄之一眼,“玉华,你身上没魔气了?”   王玄之微笑道:“是,晚辈找到了镇压的方法。”   镇老头:“一丁点魔气都没了,真够厉害的!你当初在魔教卧底,外界的魔气整日勾连你道基里的魔气,我原先还担心过,你会不会入魔呢。”   王玄之:“您传授的《清心咒》,本来就十分有用。”   镇老头:“我现在都得默念一万遍《清心咒》,这帮兔崽子!真是气煞老夫。”   那帮缝合怪里,早就有人开始痛哭流涕,“师父,对不起,我们不该怀疑您,明明是我们自己不好好修炼,却怪您没有教我们完整的道,还把您——”   镇老头:“别叫我师父,你们不配!老子这辈子就一个徒弟,姓楚名渊,谢谢。”   也有人大骂:“哭什么哭?难道我们做错了吗?我们寿元已尽,再拖下去只能是死,既然修炼无法成神,夺舍成神何尝不是另一条坦途和捷径?”   镇老头啧啧道:“重苍,欺师灭祖,你还挺骄傲?今天为师就来清理门户!”他的神魂随手夺过那把小木剑,只是轻轻一挥,缝合怪的神魂就被削去一角。重苍在痛苦的哀嚎之中,灰飞烟灭。   方才剑果回归楚渊的身体,帮他修复了此前的伤势,灵力也恢复了大半,楚渊手持如渊剑,“师父,我来助您一臂之力!”   楚渊从前都叫镇老头为镇前辈,是因为他能感觉的出来,镇老头对以前的徒弟们,都有很深的情谊,虽然他老戏称,楚渊是天外天唯一的传人,但他其实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从前那些徒子徒孙。   他老是感慨:“我那帮天外天的徒弟,都去哪了?”   到头来,却是他们负了他。   有人绝望地哭喊:“师父,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是我们错了。这三万年来,我们被困在你的身体里,我们谁也不足以支撑这具身体,互相之间防备、猜忌、争斗、吞噬……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眠,只有极少数时候,才能被妖皇血脉联手唤醒。求求师父饶我一命,让我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吧!”   镇老头的笑意很苍凉:“共尔,神墓、神墓,那是我的墓啊!你杀了我,如果不是楚渊身上的一丝种子之力,如果不是他带我出来,如果不是他为我寻找养魂秘术,我早就死的透透的了,如今却要我饶你一命?为师当年教你的第一课,就是大丈夫敢作敢当!”   木剑再次削去缝合怪神魂的一臂,共尔,死!   一剑又一剑,镇老头和楚渊联手斩杀缝合怪的所有神魂碎片。   最后,他回归神位。   这一次,漫天升起的云霞,比先前更加壮丽,似乎就连天道都在欢庆他的回归。   所有初武大陆的生灵,一同向他跪拜行礼,参见这位真正的武道祖师爷。   镇老头一点也没有高人风范,还是那副老顽童模样:“哇,自己的身体就是爽啊!我提议,我们赶快给楚渊举办一场宗师宴,老头子几万年没参加过宗师宴了,好吃的、好喝的,我快等不及了。”   眼看他撕破山河图卷就要离开。   楚渊连忙问道:“师父,这些妖皇怎么办?”   镇老头:“就他们?算什么妖皇啊,哪有什么皇者风范,宰了就是,你和玉华玩吧,我这酒瘾犯了,一盏茶功夫,我要是喝不到酒,真的会死的!”   楚渊连忙把储物空间里所有的酒,全都扔给镇老头。   镇老头只是嗅了嗅味道,就拒绝了:“我这第一口酒,得喝真正的绝世名酿,当年我还埋过一坛酒,我要去把它挖出来。”   不等楚渊问在哪,镇老头人就消失不见了。   楚渊看了看场上剩下的妖皇,对王玄之一笑:“玄之贤弟,战?”   王玄之只一个字:“战!”   一黑一白两道声音,背对背而立,宛如索命的黑白无常。   黑衣青年冷峻傲然,白衣公子潇洒落拓,一个手持长剑,一个双手翻转结阵。剑光霸道而凌厉,阵法看似温和,却也有着强势的威能。   孔雀妖皇只觉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会死的。   真的会死。   他这一生纵横初武大陆,曾被人族五位宗师围杀,都能逃出生天,面对这两个加在一起还不到他零头的年轻人,却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死亡的危机。   当日他掠夺楚渊的剑道天赋时,绝对不曾想到,未来有一天,他会死在那个人族小子的剑下。   归根到底,那时的楚渊,在他眼里不过是个蝼蚁。   谁又会在意蝼蚁的苦痛?   楚渊和王玄之战意澎湃,那些妖皇为了逃命也不敢松懈,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刀光剑影中来去自如,这场打斗行云流水到,简直像是艺术,是真正的视觉盛宴。   最终,所有妖皇全都被斩杀。   王玄之却第一时间向楚渊道歉:“抱歉!刚才没有控制好那一击。”   在打斗中,王玄之的阵法,不小心逸散出来一丝,毁掉了楚渊的储物空间,恰好就是他们提前准备好,要向宋如求婚的那一个。   楚渊心里其实也有几分失落,本来他可以马上就向宋如求婚的,可是好兄弟千里驰援,为了救他的性命,弃自身安危于不顾,哪怕明知道这里有第七阶巅峰强者,也强行进入山河图卷……   诶不对,王玄之怎么进来山河图的?我都没办法撕开山河图。   王玄之只是看看楚渊的眼神,就知道他的疑问,他太聪明,也太了解楚渊,“眼下我实力是不如你,可别忘了,我最擅长的就是阵法啊,妖皇用阵法封锁山河图,拦得住别人,可拦不住我。”   楚渊的话,也不知道是在王玄之,还是在安慰自己:“没事,先前的求婚布置毁了,我们重新准备就是。”   王玄之对此不置可否,转而说道:“况且,今日也不是求婚的好时机,不信你看?”   楚渊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黑暗女皇还紧紧地抱着宋如,那种姿态强硬到近乎把她当成自己的所有物。   楚渊:TAT   宋如现在就好头秃啊。   随着镇老头回归神位,楚渊的大道隐现,妖皇被全部诛杀,她的任务进度无限接近完成。   系统读条显示:【99.99999999%,往下还有好多9,反正就差那么一丝丝。】   卡在哪里?   宋如盲猜:【是不是感情戏这里?】   绿团子真的不知道,摊开手,摇了摇头。   楚渊第二次对黑暗女皇伸出手:“不如还是由我来抱阿如?”   宋如冷硬拒绝:“不必。”   楚渊:“谢谢你今天赶来搭救,你和阿如是——”   宋如:“知交好友。”   楚渊:“可你老这么霸占着她,也不是一回事啊。”   宋如:“她昏迷了,刚才施展那么多异火,耗尽了她的灵力,也伤到了她的根基,我先为她疗伤。”   在听宋如说起“知交好友”时,王玄之笑了一笑。   不知道为什么,宋如就觉得,王玄之笑的时候,她把他的笑声听的那样清晰,就连耳道都被带的有些酥麻。   这么说不太恰当,更准确地说,他那意味不明的笑声,像是在轻轻拨动她的心弦。   那绝不是少女情动。   是危机感!   她猛地转身看向王玄之。   王玄之低声诵念她的尊名:“来自星空之上的伟大存在。”   宋如:“有什么问题吗?”   这三句尊名,是她和阿琉斯一起定下的,因为必须要指向她,信徒的祈求才能定位到她。   来自星空这个限定,几乎可以在神明层次上,精准指定宋如,因为她并非此界中人,并非四界当中任何一个界域里的人。   王玄之:“没有任何问题,我只是想记得牢一点,下次我遇到生死危机,也向你祈求。我想女皇陛下应当不舍得看到我死吧,毕竟我也是你们黑暗王国的大主顾啊。”   宋如:“你大可以祈求,不过我很贵,你未必能出得起让我出手的价码就是了,比如你至今还没有找够羊皮卷碎片。”   王玄之:“你和神女也是朋友,你和芙蓉谷宋如也是朋友,看来只有叫宋如才能当你的朋友,不给我一个友情价?怪我名字取的不好,怪我老爹不姓宋,回头跟我老爹说说,求女娲宫主把我的仙籍挂在女娲宫,我也改名姓宋吧,看看能不能混一个友情折扣。”   应当是我想多了吧?   王玄之这幅模样,分明还和花灯节时,他邀请我和夏尔拼桌,打趣我要折扣时一样。   宋如:“神经啊,为了一个折扣,连自己的姓都不要了?”   王玄之:“为了救爹娘咯,想必他们也能理解。”   宋如宽慰他:“女娲宫主很厉害,魔尊破不开她的莲花化身,你按部就班修炼就是,不必忧心你父母的安危。”   王玄之叹了一口气:“是啊,你是全知全能的黑暗女皇,你什么都知道。”   宋如:“?”   就总觉得他阴阳怪气,但也听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要说他是在酸我的修为吧,也不像啊。   王玄之执着地问:“我改姓宋不好嘛,宋晏还姓宋呢。”   这幅口吻听起来又很委屈了,他委屈极了。   宋如简直有一种错觉,这个人的眼泪,立刻就能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她又觉得刚才那些什么危机感啊、阴阳怪气都不重要了,为什么感觉王玄之这么难过呢?   宋如下意识地就忍不住安慰他:“王玄之的名字才是最好听的,比宋如这名字好听一万倍。”   这一下楚渊不服气了:“玄之贤弟的名字确实很好听,但您也不必踩一个捧一个吧,我家阿如的名字也很好听啊。你要是嫌阿如名字不好听,把我家阿如还我。”   宋如抱紧自己的马甲小号,不给。   什么你家阿如,这我的。   王玄之又笑了:“我也觉得宋如的名字才是最好听的,但你说王玄之的名字好听,我也很开心。我不想跟宋如比,你说王玄之、楚渊、裴天落、宋晏、夏尔,这五个名字,哪个最好听?”   宋如:“???”   我们到底在谈论什么?这到底都是些什么鬼?   宋如:“你们的名字都很好听,各有各的好听,不行吗?”   王玄之正色道:“不行,非要选一个出来,难道王玄之不是最好听的吗?”   宋如:“每一个人的名字,都寄予了亲人的爱,楚渊名字的寓意是潜龙在渊,腾必九天,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你的名字,是天帝最喜欢的一句道家经文,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是他希望你的无垢之体,能成为仙界未来的领军人物。   裴天落的名字是一元之数,万物开泰,是东方九炁之色始青天,宋晏的名字是神女取的,和姐姐的名字合在一起是晏如,安宁的意思。夏尔这个名字,原本是众神居住之地。这为什么非要比呢?”   王玄之又像是对哪个名字最好听这件事,一点执念也没了,转而饶有趣味地追问:“宋如的名字呢,又是什么意思?我的未婚妻也叫宋如,楚渊的未婚妻也叫宋如,神殿神女也叫宋如,她们是不同的寓意吗?还是同一个寓意。”   他看起来就像是对三个人都叫同一个名字,没有丝毫疑惑,只是单纯好奇这个名字的意思。   宋如有些尴尬地笑了一笑:“这三个人的名字一样,好奇怪。”   楚渊:“只是重名啊,有什么好奇怪的?”   王玄之:“是啊,重名而已。”   人家都觉得同名同姓没什么,反而是宋如自己,贼喊捉贼。   可这个名字偏偏还真没什么意思。   我妈找大师测的字。   没文化的我爸,在登记户口的时候,还抄错了。   宋如:QAQ   她只能强行胡诌:“大概?可能?叫这个名字的人命格都比较贵吧。”   楚渊和王玄之对这个答案都很认同。   一个说:“我家阿如是初武大陆第一天骄。”   另一个说:“我家仙儿是三界血脉最尊贵的女娲后人。”   王玄之顿了一顿,又一字一句地补充道:“也是天庭太子妃。”   他的口吻太过强势,满满都是侵略感,有一种势在必得之意。   宋如不自觉地微微拧眉。   系统显然明白宋如不舒服的点在哪里:【宿主,你理他个鬼,等走完最后一场戏份,你的残魂就会从月禅镜里消散,咱们快快乐乐下线,这天庭太子妃,爱谁当谁当。】 第200章   山河图打开, 宋如几人一同走出来,围在外面的人一哄而上。   大家正要为她们庆功,宋如身上却陡然散发出气息冰冷的黑雾, 所有人都被她的神域压制了。   那一刻就像是被按下了时停键,全世界静止不动,而她抱着红发少女扬长而去。   最先从那种压制里挣脱开的是楚渊, 他正要帮王玄之解开压制,却发现王玄之手持折扇, 笑了一笑。   楚渊:“看来玄之贤弟也到了要进阶的时候。”不然不会这么快就挣脱压制。   王玄之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众人是懵逼的。   我们也没想做什么, 就是想帮她庆一下功,她干嘛直接对所有人无差别攻击啊?   楚渊摸了摸鼻子, 解释道:“据混乱大陆所说, 这位神明大人一向性格古怪。”   王玄之:“你觉得她性格怪吗?”   楚渊:“我和她其实不熟,不能妄议。”   王玄之笑得更大声了, “我觉得她挺可爱的。”   楚渊不理解:“可爱?”   王玄之:“她只是一向不擅长处理这样的场合。”   楚渊:“你倒是挺了解她的。”   王玄之:“是啊,很了解。”他忽然又摇摇头:“不过又不够了解,当然啦, 以后多的是机会慢慢了解。”   大家围绕着楚渊, 小侯爷冲在最前面,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好小子, 你太争气了!初武大陆近千年来都没有出过武道宗师了, 谁能想到竟然出在咱们苍涯国?”   楚渊纠正道:“阿如肯定在我之前。”   封云山主:“是、是、是, 你们俩都强, 苍涯双璧名不虚传!”   就连喻寒、庄凌远这些竞争对手,也熟稔的一拳锤在楚渊的胸膛,“你们杀光了妖皇, 救了初武大陆所有人族!”   童皇也终于在此时,挣脱那帮妖皇先前的布局,她来的最快,哈哈大笑道:“以后再也不用镇压什么妖兽战场了,不知道如丫头说话还算不算话,她要是肯当这个太上长老,我也能清闲清闲。”   岩皇、剑皇、刀皇、丹皇、玄皇……初武大陆其他的武道宗师也纷纷赶来。   楚渊先对岩皇抱拳:“谢您当年对阿如的知遇之恩。”   岩皇很有几分羞愧:“我睡觉其实就是闭关修炼,当年我那一处妖兽战场,恰逢与人轮换,干脆就在玉虚秘境闭关。其实那时候,凭我的实力,轻松就能灭绝围绕在苍涯国附近的兽潮,可我们和妖皇有不成文的约定,不能在除去妖兽战场之外的地方,对妖兽出手。”   剑皇为他解释道:“假如我们在妖兽战场之外,斩杀妖族,那么妖皇也会去妖兽战场之外,斩杀人族。把一切争斗都放在妖兽战场上解决,这是双方都默认的。”   王玄之:“但您送宋如去芙蓉谷,其实也等于变相在帮助苍涯国。借芙蓉谷之手,打通被兽潮围攻的苍涯国和初武大陆之间的联系,慢慢消灭兽潮。”   岩皇:“只不过我没想到,这位故人之后宋如,小小年纪就能这么强!我本来确实有意借芙蓉谷布局,最后却是她以一人之力,消灭了所有兽潮。”   王玄之和岩皇谈笑风生。   楚渊就觉得很奇怪。   特别奇怪。   但具体哪里奇怪,他又说不上来。   我才是阿如的未婚夫啊。   如今阿如昏迷,像芙蓉谷和苍涯国当年兽潮这样的话题,应当由我来和岩皇交流吧?我才能代替她和他道谢啊。   为什么玄之贤弟一副主人翁的姿态?   可是好像也没毛病,我和他关系这么好,他可能是怕我不善言辞?   楚渊又转而向剑皇道谢:“当年多亏了您一颗九转还魂丹,不然没有今天的我。”他双手捧着一份玉简递给剑皇,“这里面是我对剑道所有的感悟。”   剑皇:“这份礼物太过贵重,我不能收。当年给你那颗九转还魂丹,不过是不忍心看到一位剑道天才就这样白白死去。”   楚渊又来来回回劝了剑皇好多句,剑皇还是不肯收。   楚渊求助地看向王玄之。   王玄之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渊:“……”   不是,刚才跟阿如有关的话题,并不需要你帮忙交际,结果你那么积极。   现在到了跟我有关的话题,我嘴笨劝不动剑皇,急需你这位好兄弟的帮助,你干嘛又袖手旁观啊?   最后还是童皇劝道:“你就收下吧,谁不知道你是出了名的剑痴,表面上说着不要,心里早就不知道馋成什么样了。楚渊也不是什么外人,他是我们芙蓉谷的女婿,咱们七大宗派一向同气连枝,芙蓉谷的女婿,也就是剑门的女婿啊。”   这句话却又引得王玄之回神:“不妥,芙蓉谷是芙蓉谷,宋如是宋如,楚渊和剑皇之间的事,干嘛强行要把宋如扯进来?各论各的不好吗?再说了,宋如早就和楚渊退婚了,楚渊算哪门子芙蓉谷的女婿?”   楚渊:“玄之贤弟?”   王玄之微笑着相劝:“宋如的脾气你也知道,你和她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急吼吼地顶着芙蓉谷女婿的名号行事,只会惹她生厌。”   楚渊恍然大悟,王玄之这是在帮他啊,“还是你说的有道理,是我考虑不周。”   王玄之:“是啊,你且记着,日后万万不可,以芙蓉谷女婿或是宋如未婚夫的身份自居。”   楚渊:“等我追到阿如,不就可以了嘛。”   王玄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而劝起剑皇:“当年你不忍心看到楚渊这样的剑道天才陨落,同理,如今楚渊也想让你在剑之一道上走的更远。你们都是爱剑之人,这样的心情,想必无需我这个外人多说吧?”   剑皇:“好!那老夫就厚着脸皮收下了,来日有了新的剑道感悟,也和楚小友交流。”   见王玄之出马,轻易就能说动剑皇,他总有这样的魅力,只是三言两语,但刚刚好就最是击中人心。   楚渊激动地叫道:“玄之贤弟,谢谢你,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王玄之语气恹恹的:“我并不好,我对你一点也不好,我很自私。”   隔着面具,楚渊看不到王玄之的神情,只以为这是他自谦的话。   大家开始热烈地讨论,如何为宋如和楚渊准备宗师宴。   楚渊终于得了清静,把王玄之带到一边,“不是有了乘云子的消息吗?玄之贤弟你还是快去找他吧,先前真的多谢你,为了救我,还耽误了你复活弟妹的事。”   王玄之:“我岳父无尘子,已然证实,消息是假的,他找过去的时候,扑了一个空。”   楚渊很心疼他,长长地叹一口气。   王玄之却反过来安慰楚渊:“无碍。”   楚渊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想来王玄之应当很忙,或许要回混乱大陆继续收集羊皮卷碎片。   王玄之却说:“不是还没有帮你追到宋如吗?我这人做事,可没有半途而废的习惯。”   楚渊:“先前的布置,我都记住了,我自己也可以的,不该再耽误你的时间。”   王玄之:“先前的布置不够浪漫,而且我先前也不太了解宋如,求婚这种事,还是要更有针对性的布置吧?”   楚渊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试探性地问道:“你是不是要多和阿如接触一下?才能想出更加适合她的浪漫求婚方式?”   王玄之:“那自然再好不过。”   楚渊:“刚好我现在也要去找阿如,看看她伤势恢复的怎么样了,你与我同去吧。”   宋如的洞府,仍旧在冰心岛。   等楚渊和王玄之到的时候,黑暗女皇早就走了,开门的是红发少女,她看起来状态还有几分低迷,先前对抗大宗师境的缝合怪,消耗了许多灵力,也留下一些暗伤。   楚渊关心地问:“阿如,你好些了吗?”   宋如:“尚可。”   他从随身洞天法宝里取出一瓶丹药,“这是——”   话还未说完,就看到王玄之同样翻手取出另一瓶丹药:“你身怀异火,天灵丹应当比楚兄的还玉丹更加适合你的伤势。”   确实,天灵丹更合适。   宋如取出星意芝,和王玄之交换。   王玄之却把天灵丹收了回去,“如果你刚才拿的是楚渊的还玉丹,也会这样同他交换吗?”   宋如:“当然。”   王玄之这才递给她天灵丹,并不去拿星意芝,分明是撒娇的口吻,“你就不能晚一天再给我星意芝吗?那我就能当成,我送你天灵丹,你送我星意芝,偏你要搞得这样像交易。”   宋如:“本来就是交易啊。”   王玄之“哼”了一声,这才接过星意芝。   楚渊那种难受的感觉,简直像是到了顶峰。   宋如关门送客:“我先疗伤。”   楚渊和王玄之两个人都站在冰心岛外,谁也没有离开。楚渊看着自己的好兄弟,几次欲言又止。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不过不是发生在宋如身上,而是在神女身上。当时神女要寻找一种炼器材料,楚渊身上没有,王玄之身上刚好有,但他并没有交给神女,而是在事后给了楚渊,由楚渊出面去找神女。   王玄之情商和智商都那么高,他做事倘若想让别人舒服,那真就是令人如沐春风。   可是楚渊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从山河图里出来,王玄之就处处都……   王玄之这时才后知后觉:“抱歉,楚兄,我刚才是不是应该把天灵丹给你,由你出面来给宋如?”   他都这么说了,楚渊又觉得错的是自己,也太道德绑架王玄之了吧?   总是从别人的角度出发,说是情商高,其实行事很心累吧?难道就因为王玄之生性温柔,就要时时刻刻都这样要求他吗?   楚渊:“不,该我谢谢你才对,天灵丹确实对阿如的伤势更好。”   王玄之:“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也不用夹在中间啊,她已经给过我星意芝了。” 第201章   炼化天灵丹疗伤, 需要不短的时间,楚渊不管外面为他庆祝的仪式有多么盛大,一直就等在冰心岛之外。   王玄之有事要离开一下。   楚渊这才觉得正常了一些。   本来就是嘛, 阿如疗伤,我守着她,你也跟在这里守着, 算怎么一回事啊?   楚渊心里觉得,自己这样非议好兄弟不好, 可他确实因为王玄之的离开,很隐秘地松了一口气。   别人都叫我君子剑, 其实我也只是一个很卑劣的人,好兄弟一心为我着想, 帮我追求阿如, 可我却怕他抢夺她的视线。   即便是楚渊,以一个男性的视角, 也不得不承认,王玄之真的太优秀了,和他同时站在心爱的女孩面前, 会很有危机感。   还好, 王玄之已经有了圣女。   他爱他的仙儿,至死不渝。   真是的, 我怎么会觉得, 他是在和我争夺阿如的关注?   是我风声鹤唳, 草木皆兵。   ****   魔极宗。   摘星楼又是宴饮达旦。   魔尊是一个天生喜好热闹的人, 他需要旁人又敬又畏的目光,和他们的巴结,来为自己的强大锦上添花。   然而, 被王玄之和裴天落联手搅合,魔教教徒全都死光了,就连不能修炼的普通人,都被迁移离开。   他前往仙界找过好多次,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抓到。   最后,他只能炼制了许多傀儡,从炼魂幡里抓出从前杀的人,把那些残魂塞进傀儡人里,才总算又能享受到被众人崇拜的宴会氛围。   女娲宫主对此的评价只有四个字:“可笑至极。”   魔尊冷声威胁:“等我破开你的莲花化身,又或是等我撕开魔界前往下界的通道,你看看到时候可笑的人是谁?”   “怕是永远不会再有那一天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清润如玉的嗓音,在热闹的大殿里响起,一位身穿白衣的公子抱琴而来,他脸上戴着镂空的银纹面具,只露出一双浅浅的琥珀色眸子,白衣白发,如雪般高洁。   即便他戴着面具,魔尊还是从他的气息里,一下子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魔尊的声音似乎是从后槽牙里挤出来的,“王、玄、之!你竟还敢来本尊面前?是真的不怕死啊。”   王玄之随手一拂,便清理出一张干干净净的小条桌,他把琴放在桌子上,姿态闲适地调试琴弦,“家中长辈在你这里做客,我又岂能不来?”   魔尊:“你想救人,就凭你自己?你若把上次那个穿着黑衣服的怪丫头喊来,我还怕你几分,可就你一个人,你也配?”   王玄之:“她打定主意,要把你留给我练手,我怎么好辜负她的好意?”   魔尊不过随口一试探:“你还当真认识她!上次是你让她来羞辱本尊。”   王玄之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我没有喊她,是她主动为我出气,她可见不得我受一丁点欺负,当时我来魔教卧底,她几次三番为我出头。我劝了她好多次,叫她不要这样做,她却非要这样做。其实我觉得她这样太宠我,不好。我是个大男人,又不是宋晏那种躲在她身后哭鼻子的小弟弟,真要保护,也该我来保护她,你觉得呢?”   魔尊才不管他这种老凡尔赛大师,表面是诉苦、其实暗秀的语气,只问道:“宋晏是谁?”   王玄之:“或许你也可以叫他裴天落,反正他有两个名字。怎么,他喊你一声师尊,你封他为魔极宗少主,你倒好像不认识他一样?”   魔尊:“是那姓梵的!你们全部都是一伙的。”   王玄之的声音,如同沁了冰雪一般冷润:“是啊,我们全都是一伙的。楚渊还真是我哥哥,宋晏还真是我弟弟,你说气不气?我可不想跟他们当这种哥哥弟弟,可她教人上男德班,专门有一节课就讲,进了一家门,都是一家人。就像帝王的后宫,妃子要以姐妹互称,我就这么凭空多了一群兄弟,她怎么有这么多歪理呢。”   这却是魔尊全然听不懂的话题了,但他确定了一个事实,已经足够了,让自己接连栽了三个大跟头的人,原来竟是同一帮人!一时间,只觉新仇旧恨同时涌来。   王玄之卧底魔教,害得魔教高层死了个七七八八,伤了魔教的根基。   裴天落也卧底魔教,还爬上少宗主的高位,在魔极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光给王玄之打掩护,还用鼠群收割魔教所有教徒的性命。   最后再来个黑衣少女,对魔尊狠狠羞辱,明明轻易就能取他性命,却偏要留着他给王玄之练手。   魔尊阴恻恻一笑:“她想把我当成你的磨刀石,我倒要看看,是谁当了谁的磨刀石?”   魔尊的魔灵力铺天盖地的袭来,是神域!   王玄之只是微微一笑,垂眸低首,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随着泠泠琴音一同升起的是一重又一重如同松涛滚滚般的阵法,威力无限叠加,轻易就能消解魔尊的神域。   魔尊顿时色变:“大乘期!你进阶大乘了?你才多大年纪?”   古往今来,仙凡魔三界,就没有出过这样的变态,王玄之这等资质,已经不是妖孽能概括的了,简直就是变态。   同一时间,莲花化身内,女娲宫主和天帝天后却是大喜:“玄儿进阶大乘了!”   女娲宫主显然能看出更多东西:“他是一步大乘,跳过合道期,直接从第五阶进阶大乘,如今正是诛杀魔尊的好时机。”   天帝:“我们三人联手。”   原本在魔尊掌心的莲花化身陡然变大,直至等人高,圣洁的莲花一片片绽放,从花心飞出三道人影。   修为不足的天后暴退,离开战圈。   女娲宫主和天帝,同时攻向魔尊。   魔尊此人刚愎自用,把莲花化身带在身边,想的都是如何破开它,杀了藏在里面的人。   可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会成为攻向他的一把利剑。   一时之间,魔尊被三个大乘期神明层次的力量攻击,即便是大乘巅峰的他,都觉得左支右绌。   天帝的力量,至刚至阳,一把红缨枪在手,枪出如龙。   女娲宫主的力量,至阴至柔,上善若水,妙手如莲。   王玄之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正眼看过魔尊一眼,只是抚琴,对这场打斗漫不经心,可他带来的威胁却是最大的,那些难缠的阵法,时而如同女娲宫主一般,处处束缚魔尊的手脚,暗藏无限杀机,时而又像是天帝那样,直取魔尊的命门,将他逼到死角。   魔尊很清楚,想要赢,必须先杀王玄之。   王玄之才是这场神战真正的主导者!   可王玄之闲坐在漫无边际的阵法之后,不管他祭出多少技能,压根都碰不到人家的人影。   魔尊就没有打过这么憋屈的战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把五光十色的技能往他身上丢,他就像个活靶子一样,任由人家打。   也不对。   打过的!   当初那个黑袍女娃娃来我魔极宗撒野,不就是这样打我吗?先用白骨大军拖住我,再一股脑往我身上丢技能。   魔尊眼里光芒狠厉,直接祭出一尊鬼王,当着女娲宫主和天帝的面自爆,这是当初裴天落传授给他的炼制方法,倘若不是这方法太强,他也不会投入其中,直到魔教全被裴天落那厮给毁了,都腾不出手来。   总不可能,这些人全都像那个黑衣女娃娃一样,有替死的纸人吧?   女娲宫主和天帝当然没有,一尊大乘期的鬼王自爆,两人只能暂避锋芒,同时后退。   就趁现在!   魔尊以诡异无比的身法,瞬间出现在王玄之身边。   有这么一个常识,阵法师都是脆皮,就跟魔法师都是脆皮一样。   即便是像王玄之这样,不过二十多岁,就能进阶大乘期的阵法天才,哪怕他再是天才中的天才,变态中的变态,也不敢贴身与人肉搏。   否则,他又何必一开始就构建重重阵法,躲在女娲宫主和天帝的身后?   魔尊则不同,他的肉身十分强横。   虽然在刚才的攻击之下遍体鳞伤,但他还有疗伤圣药。魔尊直接磕下一整瓶幽冥圣霖,把状态拉满,祭出自己的最强一击,打算先斩杀王玄之,再收拾女娲宫主和天帝。   隔着重重阵法和大乘期鬼王自爆带来的滚滚烟尘,女娲宫主和天帝什么也看不到,只觉十分揪心:“玄儿!”   他们以为,王玄之这个阵法师,会被魔尊虐杀。   然而真正的场景,却是王玄之脸上的面具脱落,原本如同空谷幽兰般的清隽面容上,此时遍布妖异的魔纹,他琥珀色的瞳眸里,完完全全被黑色的魔气侵蚀,银白色的发丝随着衣袂扬起。   他有一双十分漂亮的手,这是结阵的手,是画画的手,是抚琴的手,十指笔直而修长,指节流转处如同竹节般分明,白的如同邢窑最顶级的细白瓷,又或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是玉石都雕刻不出来的精致漂亮。   就是这双手,直接刺入魔尊的心口,抓住他的心脏,砰地一下捏碎,又在里面狠狠一绞。   那双手上沾染了鲜红的血迹和魔尊心脏的碎肉。   王玄之对魔尊扬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死亡的危机和心脏被绞碎的剧痛,同时攫住魔尊的喉咙,他连话都说不连贯,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堕、堕……魔……”   魔尊自己就是魔修的头头,从来没有觉得魔修像世人口中说的那样可怕,但王玄之例外。   猩红色的血,从王玄之苍白的指间流下,他脸上的魔纹发出乌光,一双被魔气充盈至色泽全黑的眸子渊深莫测,笑容残忍而又冷酷。   王玄之:“我本来打算,用阵法慢慢磨你的。总不好叫我家长辈,看到我这副模样,你干嘛非要来我身边送死?”   死到临头,魔尊却忽而笑出了声,边笑边咳血:“无垢之体……竟也……堕魔……如此大乘……可悲……天庭太子……魔头……”   他语无伦次。   王玄之却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他说,王玄之贵为仙凡魔三界唯一一个无垢之体,是修炼仙道绝顶的天资,却也堕魔。   说王玄之是因为入魔,才一步大乘。   说王玄之这样进阶大乘很可悲。   说天庭太子,正道的领袖人物,竟然是个真正的魔头。   王玄之什么也没说,他那双染血的手,插进魔尊的头颅,这一次绞碎的是魔尊的识海和神魂,混合着血色的白色脑浆,在他的指间爆开。   魔尊一代枭雄,就此陨落。   王玄之眼底的乌光褪去,神色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就乖乖地让我用阵法杀你,不好吗?为什么非要闹成这样。”   好脏啊。   他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宋如早就说过,他一向有洁癖,不管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   王玄之从须弥空间里取出一张手帕,一面干呕,一面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的手,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他脸上的魔纹愈发妖异。   镇前辈问他,怎么没有逸散的魔气了,还以为他是找到了什么镇压魔气的方法。   不是的,哪有那样的方法啊。   只是因为我已成魔,自然能自如地操控所有魔气。   就在这时,大乘期鬼王自爆带来的余波散去,女娲宫主和天帝同时冲向王玄之。   王玄之重新戴上面具。   一股更大的爆炸响起,那是王玄之操控魔尊的神体炸裂,魔尊的尸首被毁的干干净净,就像王玄之斩杀程浩洋那样,什么证据也没有留下。   而他满身是血,昏倒在那张琴上。   女娲宫主第一时间为王玄之探查身体:“他的状况很糟糕,也不知道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能斩杀魔尊,所有筋脉全都尽毁,道基也被毁了,就连天生的无垢之体都受损,最糟糕的结果就是,恐怕以后再也无法修炼仙法。”   天后痛哭:“玄儿!”   天帝安抚妻子,“日后未必没有能帮儿子疗伤的方法,更何况,他斩杀了魔尊,他救了仙凡魔三界!”   天后:“你当然开心了,若是玄儿变成废人,你是不是要叫你养在外面的私生子,来当天庭太子?”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天帝:“我哪有什么私生子啊?你放心,不管玄儿以后怎样,天庭太子、天帝之位,永远都是他的,他这是为了仙凡魔三界做出的贡献。”   天后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没道理。   当初女娲宫式微,天帝不惜违背仙宫一众大臣的力谏,也要定下圣女和太子的婚约,就是想扶持女娲宫,他向来是一个念旧情的人。   她只是太慌了,关心则乱。   天帝浩浩荡荡的声音,在仙凡魔三界同时响起:“太子进阶大乘,力战魔尊,魔尊已死,请众仙卿回归神位。”   这一则天大的喜讯,让人人奔走相告,“听到了吗?魔尊死了,太子杀的!”   “当初就是太子把我们救出魔界,如今又是他斩杀魔尊,太子殿下太强了!”   “还有圣女大人,是圣女大人和太子殿下一起,引领小仙庭走向胜利。”   这样简单又朴实的话语,在仙凡魔三界,处处响起。   远在初武大陆的冰心岛疗伤的宋如,也接到了系统的传讯:【恭喜宿主大人,王玄之斩杀魔尊,走完了大剧情,如今第二个任务世界,只剩下你和他告别的一场戏份。】   宋如:“!!!”   怎么又躺赢了?   最近真的,任务世界的进度,全都快的很离谱。   譬如说裴天落的世界,从原本的剧情线来看,明明才走到一半都不到,还差六年呢,结果突然一下子全都完成了。   宋如就抱着自家弟弟宋晏这位光明神主的金大腿,莫名其妙地躺赢。   剧情线被拉快,剧情时间被缩短。   楚渊的任务世界也是这样子。   原本,楚渊和女配的五年之约,只是整本书剧情的中间节点。   在这之前,楚渊是用神秘新晋武道宗师的身份装逼打脸;在这之后,他是堂堂正正地用楚渊这个本名装逼打脸。   也还要再走好多好多剧情,才会到杀光所有妖皇,最后大战缝合怪的戏份。   结果一下子就在五年之约上,全部完成了。   现在任务进度走到99.99999%,后面还跟着好多9数不完。   如果原本的小说也这么写,怕不是得被读者骂死,这妥妥的是烂尾啊!你书才写到一半,读者看的正爽呢,你却突然把大结局甩出来了,一章完结,怕不是所有读者都得当场黑化。   可是这又不是真正的小说,这是借用小说剧情衍化小世界,界心成了,也就是完成任务了。   裴天落那个任务世界,真真切切地形成了界心。   完成了就是完成了。   王玄之这里,同样也快得离谱,真要对照进书里的剧情,其实现在这个时间节点,他连单独卧底魔界都没有走完。   如今居然把魔尊都给杀了?   少年你磕药了吗?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强啊!   宋如使用积分兑换,查看魔界的情况,但也只能看到大概的场景,知道和书里写的一样,是王玄之进阶大乘之后,跟女娲宫主和天帝一起,杀死魔尊。   具体交战过程却看不真切,那毕竟是神战,想要完整回看,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宋如巴不得立刻就冲到仙凡魔三界,把她最后一场戏份走完,可惜,时间还没到。   系统:【等天帝重建天宫,所有仙神一同被册封,你就在大团圆的画面里,笑着冲大家挥挥手消散,就可以了。】   宋如恨不得把伊卡贝娜的基建团队调过去,帮天帝重建天宫,加快这个进度。   当然了,也只能想想,名不正言不顺啊,总不能说黑暗女皇还是女娲宫圣女的朋友吧?真把所有人都当傻子呢。   不过,王玄之怎么会突然就进阶大乘了呢?   ****   天界,女娲宫。   王玄之自昏迷中醒来,最先对上的就是女娲宫主的目光,仙宫还在重建,天帝把他留在女娲宫疗伤。   王玄之起身向女娲宫主行礼:“岳母。”   事实上,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女娲宫主。   从前她在仙魔大战里受伤太重,一直都闭关疗伤。   女娲宫主一身白衣,衣袍上绣有莲花纹路,头戴圣洁白纱,眉心贴有花钿,面容绝美,温和而又慈悲。   见王玄之醒来,对他说:“不必多礼,你且与我说说,那天和魔尊开启神战的黑衣姑娘,是不是我家仙儿?”   王玄之:“您都知道了?”   女娲宫主:“本来不该知道,但我刚一回来,师兄就告诉我,仙儿已死。或许旁人会当我疯了,接受不了女儿死去的事实,才会这样问你。”   王玄之:“这世上可有一种法子,能让一个人既是自己,同时又是旁人?她同时有四对父母,同时在四个界域长大。”   女娲宫主:“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幼时曾听闻师祖说过,有一种大梦三千身外化身的修炼方法,只要神魂足够强大,便能以己身化身三千,同时体验很多种不同的人生,对悟道大有裨益。当然,这里的三千只是虚指,并不一定真要三千个身外化身。”   王玄之:“您就不生气吗?她明明那么强,却坐视这一切的发生,仙宫覆灭,你们被魔尊抓走……”   女娲宫主一笑:“我从一开始就感应到,仙儿并非此界中人。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在仙凡魔三界之外,还有广阔无比的界域。我曾经一度堪破虚空,能够离开此界,但我无法舍弃这里的人和事,放弃了离开的机会。   六道轮回,生魂本来就是由死者投胎转世而来,仙儿与真正的婴孩,唯一不同的不过就是,她是带着记忆转生而来。但她是我的女儿,她并非夺舍了我真正的女儿,而是她本就该是我的女儿。   难道就因为仙儿生而知之,她就不是我的女儿了吗?这合该是我与她的母女之缘。她真正承担了历代女娲后人之中,最为艰险的一世命运,打从娘胎里便带了弱症。哪一位女娲后人,不是生来的天之骄子?潇洒恣意地长大,偏她打小就是个药罐子,我疼她还来不及。”   王玄之:“她早就舍弃这一重身份了,当初为救我自爆。还说叫你和无尘子赶快再生一个,不要断了女娲血脉。”   女娲宫主:“她说的倒也没错,还真要再给她生一个妹妹,毕竟我们家这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你真不必怪她,魔尊作孽,理应记恨魔尊,仙宫不是仙儿覆灭的,仙魔大战也不是她开启的。   她倘若真要借类似于大梦三千身外化身的方法修炼,在那种情况下只能那样做。不然,她又何苦从神明转生为人?要的就是体悟真正的生死别离,那是她以神明的身份,无法经历的人生八苦。   更何况,她又不是真的什么也没做,假如没有她的帮助,只你自己,不管是重建仙庭,还是你们当初卧底魔教,又怎么可能那样顺利?不管你如何生气,都得承认这样一个事实,是她的降生,帮助了仙宫对抗魔界。她阻止了生灵涂炭,助我们渡过这场浩劫。”   王玄之神色怅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女娲宫主:“当初在莲花化身之内,我已经和你父皇商量好,要为你和仙儿退婚,今日正好一并与你说了此事。”   王玄之立刻便是拒绝:“不要!”   先前他还在心中暗笑楚渊,因为宋洪怎么也不肯同意楚渊做宋家的女婿,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自己。   凭什么啊?   仙儿是我的未婚妻,凭什么要我跟她退婚?   女娲宫主:“我只是知会你一声,这件事并不以你个人的意志为转移。正如我对你父皇所说的那样,我能给理解他当初想要扶持女娲宫的心,但女娲后人的婚姻,不该被作为这样的筹码,仙儿有权力选择谁做她的侍君。”   王玄之:“仙儿很喜欢我!”   女娲宫主对他摇摇头:“可她不是只喜欢你吧?让我来猜猜,你口中的楚渊、宋晏,她是不是也很喜欢他们?如果你让她做选择,她是不是还会反问你,你们各有各的好,谁也无法舍弃,为什么非要做选择?为什么不能全都要?当年我母亲就是这样,我外祖母也是这样,女娲后人都是天生的风流多情种,我见得太多了,你堂堂天庭太子,女娲宫侍君这条路不适合你。”   宋如那一番你们的名字各有各的好听的渣女言论犹在耳畔。   王玄之:TAT   “不止楚渊和宋晏,还有夏尔,或许我们几个全都加在一起也还是不够,她给自己准备的那些傀儡人,说不定都是她以后想要纳的侍君,足足有一大院子,我数都数不过来。   她为什么可以这么花心啊?一个人不是只有一颗心吗?亏我以前还吃楚渊的醋,以为她有多喜欢楚渊,她口口声声说着楚渊是她的意中人,是啊,楚渊当然是,但别的男人也是,楚渊也不过是这不知道多少分之一罢了。”   女娲宫主:“这个问题,我还真听我母亲说过,她说她只是爱上了太多人,所以一颗心碎成了很多瓣,每一瓣里都住着一个人。我懂你的感觉,我的父君当年就非常痛苦。你的人生广阔无比,不该囿于后院争宠。”   王玄之:“您就不能管管她吗?叫她一心一意,您和无尘子前辈是多让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啊。”   女娲宫主:“抱歉,我是仙儿的母亲,必然站在她那一边,更何况女娲后人向来如此,她这都不能算是错处,要是我外祖母和母亲还在世,怕不是得夸她干得漂亮,拉着她传授一大堆驭众夫秘籍。如果酸甜苦辣咸,不同的口味能够提供给她不同的快乐,为什么要剥夺她的快乐呢?”   王玄之一脸幽怨地看着女娲宫主。   女娲宫主送他六个字:“早退婚、早轻松,我当年也是这样劝我父君的,早和离、早轻松。” 第202章   仙庭重建。   天帝选了一个良辰吉日, 打算在新建好的天宫,为一众仙神进行封赏。   宋如也踩着点,出现在月禅镜里。   再有半个时辰, 就是星官占卜的吉时。   王玄之的指尖轻叩月禅镜的手柄,“仙儿,你终于醒了。”   宋如低声唤了一句:“玄之哥哥。”   王玄之此时正在圣女宫, 闲闲地坐在一张紫檀木太师椅上,单手支着下巴, 手肘放在圈椅的扶手上,微微偏着头, 眼睛望向窗外波涛浩瀚的云海。   他今日穿的并非白衣,而是黄袍, 那是一身明黄色的制式礼袍, 正中间是四爪金蟒,衣襟和袖口的边缘都绣着金线, 头上戴着九旒冕,束起银发,只看一眼便觉贵气逼人。与玉华公子的温润不同, 自是天家清贵。   或许是冠冕上的珠帘掩映, 他琥珀色的瞳眸看起来有些幽暗,平添了几分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感。   这样的王玄之很陌生, 他从前在天宫也惯穿黄袍, 不过那时年少, 明黄映衬之下, 只觉少年的脸庞天真烂漫。   一晃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啊。   从来都一心想着赶快完成任务,只恨时间过得太慢的宋如, 第一次惊觉,原来时间是这样令人抓不住的东西。   她陪伴了一个少年的成长。   他从那个人憎狗嫌的纨绔太子,到如今人人敬仰的太子殿下。   宋如的心里,其实也有一丝怅然,等彻底完成任务,离开这些任务世界之后,就再也见不到王玄之了。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她和他一路走来,生死与共。   不过,王玄之有王玄之的路,宋如也有宋如要走的路。   就像是两条直线,在某一点相交,然后便会渐行渐远。   以后,等宋如回到现实世界,应当也会常常想起王玄之吧,知道他在遥远的某个时空,好好地生活着。   他当然会过的很好,起码肯定要比我好,王玄之是最懂生活情趣的人啊。   宋如听过朴树的一首歌,叫《那些花儿》。   她曾经陪伴过这些花儿的成长,但也在人海茫茫之中走散,各自奔天涯。可即便这些花儿,散落在天涯,她们还是拥有过彼此的春秋和冬夏,她知道他们都会好好地开着。   这就足够了吧。   只不过,为什么王玄之还要戴着面具呢?从前是为了怕旁人发现他天宫太子的身份,如今魔尊已死,天地恢复朗朗乾坤,为什么穿上太子衣袍的他,还要戴着这张面具?   镜面上,人首蛇身的少女,眼眸里几乎就写着这一句疑问。   王玄之解释道:“戴惯了,况且我也实在太过俊美,倘若叫人看到我的脸,岂不是只会关心我这张脸,忽略我的功绩嘛。”   宋如被说服了,这可太有道理了,毕竟王玄之的颜值真的高到有些过分。   传说中兰陵王不就是这样嘛,因为长得太帅了,打仗的时候只好戴上面具,不然敌军不怕他,属下也不服气他,都只关注他那张脸啦。   宋如表示附议:“玄之哥哥确实生得非常英俊!”   王玄之很轻地笑了一下,“比楚渊呢?”   为什么最近王玄之,总爱做这种无意义的攀比?   宋如只留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比起聊这些话题,她更想推剧情,“玄之哥哥,我看这里,是我当年居住的圣女宫,你这是回到仙宫了吗?”   王玄之:“对,我进阶大乘,与父皇、岳母一起,斩杀了魔尊,如今重建起天宫,今日就要为一众仙神论功行赏。”   宋如适时地流露出惊叹的表情,非常认真地捧哏:“你太厉害了!从神族的年纪来看,你其实才不过刚刚成年,就能进阶大乘,怕是历来仙凡魔三界的第一人,你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强?”   “顿悟而已。”王玄之又问,“比楚渊呢?”   宋如:“……”   少年,做人不要太攀比!   宋如:“我沉眠太久,不知道楚长老的情况。”   王玄之手指的关节,轻轻敲击圈椅扶手,“嗯,他肉身成圣,锻造出一身玉骨,又合了当年被妖皇种子取走的剑果,大道圆满。仙儿,你对修炼向来很有见地,依你之见,我与楚渊孰强孰弱?”   宋如:“你们都很强啊,非要争个高下吗?这种事,只有打过才知道吧。战局瞬息万变,岂能一概而论?”   “也对,你总是选不出的。”王玄之转而问道,“你呢?这次沉眠了这么久,魂魄可有好些?”   古朴的青铜镜面上,一身素色衣袍的少女,墨绿色的长发如同海藻般散落,她的蛇尾微微摆动,秋水剪眸里仿佛是化不开的哀愁,“我……我怕是要不行了,我的残魂虚弱的愈发厉害,我本来就已经死了,招魂本就是逆天而行,一抹残魂能支撑到现在,其实已经是一个奇迹了,是因为我心里有执念,想要亲眼看到你们战胜魔尊,才强撑着一口气没有消散。如今执念达成,我心愿已了,也该尘归尘、土归土了。”   王玄之握着镜柄的手,由于攥的太紧,指节泛出青白之色,“你今日就要走?你对这里难道就没有丝毫眷恋吗?”他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过激,又很快地说道:“仙儿,我不找乘云子了,不复活你了,我只要一道残魂就好,连这道残魂都不可以吗?”   宋如原本准备了一整套说辞,如果王玄之质问,当初她明明说神女的养魂术能够帮助她修炼魂魄,为什么如今又这样虚弱。   可他一句也没问。   她只好劝道:“生死有序,此乃天道。”   王玄之忽而问道:“仙儿,你喜欢过我吗?”   宋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其实很讨厌说谎。   更不想当感情骗子,欺骗别人的感情。   系统:【宿主,反正最后一场戏份了,你就骗骗他又怎样,不是你老说吗?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宋如:“我……”   王玄之期待地看着她,他那双亮晶晶的琥珀色眸子,分明又像是多年前那个少年郎了。   宋如只能尽量捡着实话说:“我和你在一起很快乐,有很多我以前想象不到的轻松时刻,我一直都是一个很紧绷的人,做人做事目的性极强,我总是急着想要走到终点,从来不去欣赏沿途的风景。”   刚刚传送到这四个任务世界时,系统让宋如好好观赏一下京都武院的风景,她都吝于投去一个眼神。   但王玄之带她一起赏花、听曲,日子总是那样优哉游哉。   于她而言,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宋如:“是你让我发现,原来人生还可以有不一样的打开方式,你是一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好像我以前只是在生存,你让我学会了生活。”   王玄之鼓励地看着她,那副模样简直就像是在说,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宋如只好继续往下说:“我们有很多共同的回忆,携手重建小仙庭,共同卧底魔界,你一直保护我、照顾我,我其实不是很习惯被人保护,我更多是站在保护者那个角色上,这些年来,所有事情,谢谢你。”   她还说了很多、很多。   王玄之把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放在心底,反复细细品味。   可到底没有一句话是,直接承认——我喜欢你。   如果放在从前,他或许还可以自我安慰,仙儿只是太害羞了,所以说不出这样直白的情话。   王玄之:“我喜欢你。”   宋如怔然。   王玄之:“我没办法像你这样,把喜欢的原因说的这样清楚,但我喜欢你。更确切地说,仙儿,我爱你,很爱很爱你。我怕今天不说,以后永远再没有这样能说出口的机会。亲爱的,我爱你。”   宋如简直想要落荒而逃。   宋如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今天会是一场硬仗,可即便她竖起尖兵利刃,仍旧难以招架。   和她的满心算计、她的畏首畏尾相比,他的感情虔诚、炽烈、赤忱,而又勇敢。   她一直都排斥王玄之的亲密,甚至于在某些时候和系统开玩笑说王玄之太油腻,要帮他去油。   其实并没有,不是那样的,只是因为她是个骗子。   因为她让他以为,他们是生死相依的恋人,可她从头到尾,都只是在扮演那所谓的痴情女配。   王玄之为什么不能叫自己的未婚妻亲爱的?   他当然可以。   是我不配。   是我让他一腔真心错付。   都说但求无愧于心,可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在这一瞬间,宋如直面王玄之的爱意,和她自己灵魂里的卑劣。   好像把他的行为打成油腻,把他的心动说成他就吃绿茶那一口,她就能置身事外。   《小王子》里有这样一句话:“一旦你驯服了什么,就要对她负责,永远的负责。”   你不能招惹了别人,却又轻飘飘地离开,说走就走。   可我总要回家的。   我和王玄之虽然同行,但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陌路人。   绿团子扑进她的怀里:【宿主,不是你的错,是任务啊,我们要界心,想想部长的话,宋如同志,你是在拯救世界。即便不是你,也会有别人接这个任务。】   宋如:【可是别人也会把王玄之害成这样吗?让他这么痛苦的经历和心爱的人第二次生离死别。】   系统非常坚定地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你今天不把所有剧情走完,王玄之的任务世界失败,就会像裴天落那样重启,这一切他还要再经历第二遍。】   原来宋如在不知不觉间,早就已经泪流满面,所以才吓坏了系统。   她哭得太凶了,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王玄之第一时间就调出阵法,进入梦境模式,梦里也是圣女宫,一切都和现实一模一样,就连王玄之坐在椅子上的姿势都没有变。只不过在这里,两人都是神魂模式,他就能真正触碰到宋如。   他对宋如招招手,“仙儿,过来。”   宋如幻化出双腿,边哭边走向他。   当她主动走进他能用手够到的范围时,他长臂一伸,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动作快的简直像是捕捉猎物的蟒蛇,强势到不容对方有丝毫逃避的可能。   王玄之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宋如侧坐在他怀里,还在掉眼泪,她哭起来的时候没有声音,可是晶莹的泪珠,就是一滴滴滚落。   她的眼泪像是一场暴雨,下在王玄之的心脏。   他真的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   “你倒是先哭上了,你哭什么?”王玄之的语气很心疼,但又很无奈,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宋如摇摇头,一句话也不肯说。   她能说什么呢?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哭什么。   王玄之一只手臂搂着她的纤腰,让她在自己的腿上坐稳,另一只手去擦她脸上的泪水。他的指尖冰凉,她的泪珠犹有温热。可他擦拭泪水的速度,根本赶不上她哭的速度。   她每一滴眼泪,都像是拿着一把钝刀子割王玄之的心。   他怎么哄她都不管用,她就是一个劲儿地哭。   “帮我摘下面具。”这话很有几分命令性的意味,宋如天生反骨,往日里王玄之要是敢这样同她说话,她早就打的他叫爸爸。   可至少在这一刻,她没那么介意这个祈使句。   少女莹白的纤纤细指,摘下那张镂空面具。   面具下露出的真容,如同空谷幽兰般绽放,青年清隽的面容,是皎皎明月,是天上白玉京,他本就是谪仙般的俊美高逸。   他双手捧着少女的脸,俯身亲了下来。   两人唇畔相贴时,宋如骤然睁大双眼。   松雪般清冽的冷香气息,把宋如完全包裹。   他的唇瓣冰凉、柔软。   宋如做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推开王玄之,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登徒子!”   她的神魂强大无比,梦境这种拼神魂的地方,是她的主场,除了当初在梦乡那种离谱的地方,王玄之岂能禁锢得住她?   这一巴掌打的也太狠了,王玄之的嘴角立刻便溢出一丝鲜血,猩红色的血迹在他苍白的脸上十分显眼。   他却对她扬起唇角,微微一挑眉,用拇指拭去唇畔的血色,手上戴的玉扳指浸血,折射着碎光,与他星眸里的流光一样清润,他露出一抹带着几分痞气的笑容,音色是天山雪一般的动听,“原来要这样,才会不哭啊。”   系统:【痞帅痞帅的哦~雅痞说的就是他这样吧?我有点get到王玄之了。】   宋如气道:【他占我便宜!】   系统:【他哄你不哭嘛,宿主你看,你这下真的不哭了,你刚才哭的好凶的咧,我都吓到了。】   宋如:【我还哭个锤子!我现在只想宰了他,我的初吻呜呜呜。】   系统:【梦境不算呀,如果算的话,当初在梦乡——】   宋如:【啊啊啊!我要鲨了王玄之!天杀的藤蔓paly,他是人吗?他是狗吧!我承认我是个感情骗子,做过不是人的事,但他是真的狗!我还没有找他算账。】   其实宋如这句“登徒子”,骂的很没有道理,王玄之和她是生死相随的恋人,是未婚夫妻,刚刚又双双表白过心迹。结果王玄之只是亲她一下,她就骂人家是流氓,还直接就是一巴掌扇过去。   但王玄之就像是丝毫也不介意她的反常之处。   他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徐徐地走近她。   等终于走到宋如身边,王玄之轻轻地拽了拽她的衣角,把一颗脑袋放在她的肩上,摘去头上戴的九旒冕,银发如同月光般倾洒,与她长长的秀发交缠,他低低地说道:“仙儿,我认输。” 第203章   王玄之说要认输, 宋如不理解:【他认什么输?是因为我刚才打了他吗?】   系统:【需要在双方对峙的语境下,才会有认输这种说法,根据我的数据库判断, 你的理解有九成的概率是正确的。】   宋如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搞定了王玄之,他太安静了, 如果不是她的肩颈间还能感受到他的呼吸,王玄之简直像是一尊雕塑。   她只能试探性地催促了一句:“玄之哥哥, 天庭众仙神的册封仪式,什么时候开始?”   王玄之:“就快了, 仙儿,在这个册封仪式之后, 你就会消散, 对吗?”   宋如:“我的残魂支撑不了多久了。”   王玄之:“那我来为你画眉好吗?你刚才眼睛都哭花了,最后一面, 美美的出现在大家面前好不好?”   倘若宋如再多知晓一些此界的典故,就会知道丈夫为妻子画眉,是恩爱夫妻之间的闺房之乐。   但在宋如心里划的等式是:画眉 = 化妆   系统对此持怀疑态度:【化妆, 不是女孩子的事情嘛, 王玄之一个大男人,他能行吗?】   宋如还是挺相信王玄之的审美, 【他丹青妙手, 画的一手好画, 区区化妆, 应当难不倒他。】   更何况,王玄之倘若不擅长的事,从不在宋如面前展露。他会给她看到的, 本身就是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如果不精于此道,怕是压根都不会开口。   宋如点头道:“好。”   王玄之牵着她的手,走向妆镜台。   宋如这才发现,圣女宫里比从前竟多了一架梳妆台。她在圣女宫的寝殿已经够大了,它还是几乎占据了小半个房间。这要是在地球的家里,她的房间都放不下这面妆镜台。   现实和梦境同款,想来又是出自王玄之之手。   或许是他亲自炼制,也或许是他请人打造,但宋如不想再问了。   亏欠人越多,就越是逃避,不敢去算每一笔账。   这是一套七屏风大镜台,正中间是一面高大的铜镜,下面的抽屉小橱是妆奁匣。制作工艺精美无比,上面雕刻有鸾凤和镂空的花纹,只从红木的光泽来看,就知道材质相当昂贵。   木材本身的幽香和胭脂水粉的甜腻,混合着房间里的淡淡熏香,充满了一股子侈丽奢靡。   王玄之的梦境世界,一向构造的与现实别无二致,就连这些气味都能完美重现。   宋如在梳妆台前坐下,王玄之站在她的身后。   他离她太近,他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铜镜里映照出的两道人影,好似恋人般相互依偎。   王玄之的存在感太强,倘若不是他故意收敛自己的光芒,没人能忽视他,宋如也不例外。   先前她还有几分愣神,一坐在妆镜前,便免不了透过镜面,去看镜子里的王玄之。   他身形颀长,高高瘦瘦的个子,穿着明黄色的太子袍,斜襟和袖口上绣的金线宛如日光散落的金阳。明明是这样庄重的朝服,他的银发却随意披散在脑后,自有一番闲适风流。   他骨子里就带着魏晋名士似的落拓不羁,并不被世俗礼仪所拘束,很有几分玩世不恭之感。   灿阳打在铜镜上,原本刺眼的光芒,经过铜镜面折射,散发着柔和的光晕,那些光落在王玄之的瞳眸里,仿佛冷玉浸入月光倾洒的一汪寒潭。   饶是宋如,也从没有否认过王玄之的魅力。   似他这等神仙人物,但凡喜欢上的人不是她,早就抱得美人归了吧?   但宋如不是恋爱脑,不可能为了任何人放弃回家。   她的确因为王玄之,学会欣赏沿途的风景,可那人间仙境再美,也挡不住她回家的脚步。   归根到底,宋如始终都是那个目的性极强的自己。   当他们相识的时候,王玄之还不是如今的王玄之,但宋如早就是如今的宋如了。   王玄之身上有太多、太多宋如的痕迹,她从他的少年时光陪伴他直到如今。宋如是他人生的绝对重心,她对他而言,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他学医,是想帮宋如治愈天生的病弱。   他学画,是想用画笔留住恋人的朱颜。   ……   人生有无数时间线,无数可能。   王玄之每一个时间线,每一种可能,全都交织向宋如。   宋如身上当然也有王玄之的痕迹,每个人都是过去经历的总和,这个少年路过了她的世界,她隔着人生这道窗望向他,画面早已将他定格。   回忆如窗。   他永远会在她的记忆里。   宋如沾染了王玄之的气息,可那终究只是她人生很小的一部分。她会留恋,却不会迟疑,更别提驻足。   宋如闭上眼,不再去看王玄之,只感觉到描眉的笔,悉悉索索地落下。   王玄之的目光,贪恋地勾勒着宋如的面容。   他还想要为她做很多事,她喜欢收集太阳神留下的羊皮卷碎片,他就为她全部集齐。   她要做一统混乱大陆的女皇,他便为她征战四方,做她的王佐之才,是能献计的军师,也是她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剑。   都可以。   怎样都可以。   哪怕只是这些为她描眉画唇的小事。   他都无比享受,想要让她每一个日常,都沾染上他的印记。   王玄之俯身,细细地为宋如上妆,她底子太美,只是淡扫蛾眉,就如同远山一样轻黛。   宋如始终都闭着双眼,竭力地忽视王玄之那滚烫到仿佛要将她融化的眼神。   王玄之说:“好了。”   宋如这才睁开眼,镜子里是一个素妆轻黛的古典美人,只是一个抬眸,轻易就能惊艳悠悠千载的岁月。   王玄之果然什么都能做的很厉害。   宋如都觉得镜子里的那个绝世佳人,漂亮的不像是自己。   她固然也常常被人夸好看,但同时也很清楚自己的斤两,真不是什么祸国妖姬。不过是在仙侠世界,有仙气加成,天宫盛产俊男靓女,一水的仙气飘飘。   说的更具体一点,比如在现实里,宋如就不可能有这样吹弹可破的肌肤,有时候熬夜赶deadline,肤色难免会黯沉一些。   更别提王玄之妙手天成,寥寥几笔,便将她原本的美恰如其分地烘托出来。如果他在现代社会,光是去当个化妆师,就能赚不少钱吧?人家是百万修图师,他起码也能捞个千万化妆师当当。   王玄之盯着她看啊看的,像是怎么都看不够。   恰逢钟声响起。   “咚——咚——咚——!”   闻声令人心神一震,好似处于蛮荒之中,万物跪伏,唯有此钟傲然而立于天地之间。   那是天皇钟,只有在极为重大的时刻才会响起。   宋如回眸望向王玄之:“吉时已到。”   宋如原以为,他会离开梦境阵法,但他却是把阵法骤然铺开,覆盖了整个仙宫。   又是为了宋如,原书里最为激动人心的册封盛典,居然也换进梦境阵法里举办。   仙门高高耸立,殿堂巍峨无比,氤氲缭绕的仙雾之间,一众仙神分列两侧。   宋如远远地就看到天宫主殿庄严肃穆,王玄之却披头散发,人家会觉得他这个天庭太子,不够在意此次盛典。   宋如不赞同地对王玄之说:“冠冕。”   王玄之微微一笑,取出九旒冕递给她。   他个子实在有些太高了,宋如踮起脚尖,才勉强能够到。为了方便她为自己束发,王玄之微微倾身。   少女的指尖穿过他如雪的白发,这个姿势只觉她的淡雅幽香扑面而来。   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啊。   她的温柔实在太容易被人错认为是爱。   天皇钟最后一道钟声落下时,天庭太子和女娲宫圣女相携而来。两人刚一迈入大殿,似乎就连空气都静止了一瞬。   任谁见到,不得感慨一句神仙眷侣?   再没有见过比太子殿下和圣女大人更般配的恋人了。   只见王玄之一身明黄蟒袍,尽显天家清贵和威仪,他的面容清隽如兰,身姿挺拔如竹,望向宋如时,那双琥珀色瞳仁里,仿佛带着春江水般的缱绻。   宋如今日的妆容极淡,和旁人的锦衣华服不同,她如云般的发上也只斜插了一根珠钗,那种清丽就像是江南烟雨,蓦然回首时见到的西子湖畔。   郎才女貌,本该是话本子里才有的神仙爱情,却偏偏……   想到圣女已死,众人心中哀恸。   所有人齐齐跪地行礼:“见过圣女大人,见过太子殿下。”   天帝也站起身来相迎:“仙儿,坐。”   从前天帝安排宋如坐在他左下首最尊贵的位置,有许多老臣不服,说她不过是一个没办法修炼的病秧子,说她没有为天庭做出过实际功绩,那时是天帝力排众议,才让她坐上这把交椅。   可今时今日,宋如落座,众人只觉心悦诚服。   再没有比她更配这个位置的人了。   如果没有圣女,就没有今时今日的仙庭,他们这些老骨头,也早就死在魔界。   天帝:“众仙卿也请坐。”   天帝端起酒杯,环顾四周,神色有几分怅然,他向来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明明为了这次册封盛典,在私下里也准备了很久,可真到了这个时候,还是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整理措辞,才能说得出口。   “朕记得,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刘仙卿酷爱养花,从前我父皇老是收到银琉观的投诉,说他那些花粉害得观主的小女儿过敏,叫他用阵法约束好自己的花。   那时候日子平平淡淡,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我们天宫也散漫的很,所谓的天庭之主,处理的不过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后来,魔尊一统魔界,他残暴不仁,视人命如草芥,天下百姓民不聊生,处处都血流漂杵,我们仙宫也被迫卷入这场长达千万年的仙魔大战,诸位闲云野鹤似的隐士,不得不放下家中的花田,拿起刀剑,奔赴战场,为公道正义而战。   在这场惨烈的仙魔大战里,有太多可爱的人化为尘土。我们最终赢了,但我们不是赢家,我们失去了太多仙界同袍。我们到底还是赢了,捍卫了我们所坚信的道,庇护仙凡魔界亿万生灵。   这第一杯酒,敬战死的烈士们!”   所有人齐齐举杯,将酒倒在地上。   天帝笑了一笑,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先宣布一个好消息吧,当年仙庭本来就没有统一的作战组织,是为了对抗魔界,临时征调仙界大军。如今此间战事已了,我宣布,仙界大军就地解散,诸位可以解甲归田了,当你们的花农去吧,我做好准备,以后像我父皇那样,处理花粉过敏的投诉了。”   全场都被他带的笑了起来。   天帝清了清嗓子,进入今日册封盛典的重头戏,只见他手持一道玉轴,上好的绫锦织品烫了金线,背面绣有祥云瑞鹤,尽显天家堂皇。   “女娲宫圣女宋如,上前听封。昔日仙魔大战,魔尊派人前往下界伏杀太子,你为救太子,不惜牺牲自己,此为大功;仙宫覆灭,你率领一众修仙者重建天庭,此为大功;卧底魔界,你救出所有仙庭遗老,此为大功;魔修暴|政,你庇护黎民苍生,此为大功……”   他每念上一句,宋如身上便多一重金光,到了最后,她简直是一个blingbling发光的小金人。   系统惊呼:【是功德之力!】   这些功德之力,直接和宋如的神魂绑定,即便她离开任务世界,回到地球,也还属于她。   功德之力有什么用?很难讲得明白。不是说你去买东西,给了老板十块钱,就能买三个苹果,这样能够量化的数值。   功德之力有点像是打游戏里面的隐藏分,不显示在你的数值面板上,但某些时候能让你逢凶化吉。   譬如宋如其实刚才给王玄之捧哏的时候,也问了一句,他为什么能突然进阶大乘,王玄之给出的答案是顿悟。   什么叫顿悟呢?就是你一下子就悟透了天道,别人可能吭哧吭哧修炼几万年,比不上你顿悟一瞬间,所飞升的修为。   为什么能顿悟?就是因为他是天道宠儿,更本质的原因也是他功德缠身。   天道所青睐的,是金蝉子那样的十世善人,而不是为祸人间的魔修,从这一层来理解,也可以把功德之力当成天道对你的好感度。   即便宋如以后回到地球,再也不修炼,但这么多功德之力加身,估计随手去买个彩票都能中奖。   不过宋如本质上是一个脸很黑的非酋,即便有了功德之力加成,估计也就是中和一下吧,应该也不至于一下子就进阶欧皇。   宋如忍不住看了王玄之一眼。   察觉到宋如的目光,王玄之对她展颜一笑,温文尔雅。   宋如满脑子只有一句话:“这些功德之力,本来该是属于王玄之的。”   真有那样的任务者,专门掠夺气运之子的功德和气运。他们进任务世界就相当于,公司交给他采购任务,他不仅拿了本来的工资,还又从任务对象手里强行拿了回扣。   穿书部的部长即便再是明察秋毫,但管着这么大一个部门,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只要能最终衍化出小世界的界心,他也不会追究这些。   宋如从来没有吃过任何回扣,她有自己的原则,她的目的是回家,只拿积分就好,这还是第一次得到这么多原本属于气运之子的功德之力。   到了今时今日,她哪里还能看不明白,从一开始,王玄之就是故意的,故意说自己的能力不足以重建小天庭,故意把自己搞的没有任何人肯追随。   他在把宋如往那张王座上推。   可是为什么呢?   宋如有时候以为自己很了解王玄之,但也有时候完全看不懂他。   系统笑道:【这咱们要是去穿书部的论坛发帖,说任务对象强行要把他的功德和气运让给你,怕不是得被人骂出高楼,叫你醒醒,别做白日梦。   别的任务者,想抢功德之力,都得费尽心思的算计,还有极大的可能鸡飞蛋打,只有极少数精英当中的精英,还得是天时地利人和兼备,才有可能从气运之子身上薅下来那么一丝丝功德之力的羊毛。好家伙,我觉得他们再薅上几个纪元,都没有你这一次得到的多。】   宋如:【天道宠儿的功德之力多难抢啊,真要是随随便便就能被抢走,他们也不会是大气运加身的世界主角了。】   系统:【不过,你在这里有的话,是不是其他三个任务世界,其实也有啊,哦不对,黑暗女皇那里未必会有。只是功德之力太过虚无缥缈,我根本没有查询的方法,要不是天帝的封赏直接具化功德之力,咱们即便得到了,恐怕也看不出来。不然也就不叫隐藏分了,只有玩家自己都看不到的数值,才叫隐藏分。】   宋如:“……”   【不是吧?难不成我不光抢了王玄之的气运和功德,还抢了楚渊的?至于裴天落那个世界,本身就和其他世界主角不一样,我也不太懂它的功德机制。】   系统不赞同:【这是抢的事吗?你用抢字多难听啊,这分明是人家作为小世界核心的世界主角送你哒!】   天帝威严的神音,落下最后一句:“朕特此敕封宋如为三界八部正神之首东圣大帝!”   宋如:“!!!”   这就很离谱好吧,我人已经死了,现在残魂都要消散了,你封我一个这么大的官?   东圣大帝什么概念,那都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事,而是本身就和天帝平起平坐,就是王玄之见了她得叫叔叔伯伯那一种,真就当了王玄之的爸爸。   天帝看到宋如在发怔,唤道:“仙儿,领封呀。”   宋如:“我恐怕担不得如此重任,我只是一道残魂,即将消散……”   天帝无比郑重地说道:“你永远都是仙庭的东圣大帝,这是只属于你一人的封号。”   宋如领过玉轴时,一脸复杂地看了看王玄之。   王玄之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很轻地笑了一声,附在她耳边叫了一声:“姑姑~”   他说话时的热气吹在她的耳垂上,因为他的口吻和姿势,这个本该很庄重的称呼,一下子变得轻佻起来,还有几分狎昵。   是在调情吧?   是在调情吧!   他刚才绝对是在调戏我!   王玄之耸了耸肩,无辜地冲宋如眨了眨眼。   册封还在继续,天帝取出另一道敕封书,只不过不管是质地还是品阶,都和宋如那一份相差了一些,她那份是全三界独一份的尊贵。   “林远兴,上前听封,你本是斩仙刀传人,在重建新仙庭之中立下汗马功劳……”   林远兴神采飞扬,跪地领封:“谢天帝封赏!”   不仅有林远兴,还有巫姜、项军、赵文林……所有小仙庭骨干,全都得到重重封赏。   小仙庭骨干领封之后,便是旧天庭遗老,他们同样在仙魔大战里做出了杰出贡献,当然也少不了这些人的封赏。   系统:【原书里的册封大典,封赏的好多都是牌位,是对死者的追封。宿主,都是因为有你在,现在他们都还好好地活着。】   人人都喜气洋洋,是一个大团圆结局。   故事的结局总是这样,正义终将战胜邪恶。   只不过,宋如的残魂却在消逝,越来越淡,淡到近乎透明。   刚刚还喜笑颜开的众人,一下子便是泪洒当场:“圣女大人!”   他们早就知道,宋如的残魂终将消散,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就在新仙庭重建的第一天,她还没有来得及和他们一同品尝胜利的果实。   虚空被撕裂,三道人影凭空浮现。   那是女娲宫主带着无尘子和乘云子而来。   在场的人纷纷向她行礼:“参见宫主大人!”   女娲宫地位超然,是比天庭更加强大的庞然大物,就连天帝都隐隐以她为尊。   乘云子性格散漫的很,听到天皇钟响,都不肯来仙宫应召。从前仙宫覆灭,他藏在暗中,刺杀魔界中人,习惯了东躲西藏。后来见到仙庭胜利,他又是独来独往的性子,干脆直接回自己的山头隐居了。   无尘子上次找到他的一丝踪迹,向王玄之传讯,直到现在才真正逮到他的人:“师叔,你快帮我女儿看看,她的残魂,她——”无尘子一度哽咽,说不下去话了。   乘云子同样出自方寸山,比女娲宫主和无尘子高上一个辈分。   他穿着一身青衣,广袖宽袍,仙风道骨,对着宋如的残魂直叹气。   无尘子:“求求你,救救仙儿!”   乘云子:“好师侄,这不是你求不求我的事。一个早就死透了的人,怎么救?”   书里的乘云子,本也没有这样逆天的秘法,他只不过是帮助王玄之,为女配招魂。   是当年程太傅,怕王玄之无法接受宋如根本无法复活的事实,强行扯出乘云子的名号,给了王玄之和无尘子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   比起宋如,乘云子倒更担心王玄之的状态,听说当年是太子为圣女招魂,如今看圣女这副模样,分明是用邪术招魂。按理说,太子早在那个时候,就该魔气入体,如今道基里的魔气早就该压制不住了,为什么他身上一丝一毫的魔气都没有?   宋如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无尘子,只能干巴巴地劝了一句:“爹爹,你和娘亲都春秋正盛,再生个弟弟妹妹也不难。”   女娲宫主温柔地抱住她,为她顺了顺散落在耳边的碎发,“仙儿,你永远都是我的女儿。”   女娲宫主的双眸太过通透,似她这样的神明,对于天命隐隐有所感知。或许她一直都知道一些真相吧,毕竟打从宋如刚出生,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她就没有把宋如当成婴儿看待,一向很尊重宋如的意愿。   宋如当年自爆,到底是害得女娲宫断了血脉传承,“对不起。”   女娲宫主:“该我说谢谢才是。”   女娲宫主转身对众人说:“我儿宋如与天庭太子的婚约,就此解除。”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因为圣女将死,女娲宫有意还太子一个自由身。   只有王玄之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系统提示:【仙侠世界,任务完成度100%,恭喜宿主,我们又走完了一个任务世界,界心衍化完成,撒花~此处应有部长的声音——感谢你,宋如同志,你又一次拯救了世界!】   烟花礼炮的表情包,在宋如脑海里炸响,是老年系统君向来的浮夸风格。   宋如的残魂愈发虚化,直至彻底透明,她冲着众人扬起唇角,嫣然一笑,眼角滚落下来一颗晶莹的泪珠。   很庆幸,这一段路程,是和你们一同走过。   每一段年华都没有虚度。   不管是少年时在女娲宫,聆听无尘子和女娲宫主的教导,还是被接进天宫,天帝处处偏宠。   后来到了下界,和念奴娇她们一起赏花听曲;重建天庭时,与林远兴他们一路奋战,肝胆相照;及至卧底魔界,与诸君共同饮冰,热血未凉。   说是我帮你们阻止了原本的悲剧,其实你们何尝没有帮我一同衍化出界心?   谢谢你们同行,我归家的路,又近了一步。   此后,天各一方,惟愿各自安好。   宋如的视线,看过了每一个人,独独不敢看王玄之。   如同水滴汇入大海那样,她的身影彻底消散不见。   主殿里的哭声骤然变大。   天皇钟再次响起,这一次是沉沉哀鸣,“东圣大帝——薨!”   天宫处处挂起白幡,民间也自发为东圣大帝祭奠。   灵堂里,有一白衣公子,静坐抚琴,琴音悲怆,遥寄相思,如泣如诉。   他拨弦的手越弹越急,嘈嘈切切如同急雨,到了某个临界点,琴弦铮然而断,割破他的双手,血色四溅,浸湿那张上古名琴,而他却对疼痛恍若未觉,仍旧在断了弦的琴上弹奏着,修长白皙的十指鲜血淋漓。   为女儿守灵的女娲宫主轻叹道:“玄儿,琴弦已断,你该放下这把琴了。”   王玄之声如清雪,“如果我偏要强求呢?” 第204章   神耀帝国。   即便南北两境, 如今有王玄之布置的阵法相连,可乘坐传送阵的价格高昂无比,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乘船渡海。   如今南北两境风调雨顺,两境之间不管是贸易还是交流,都大大增多。   有南境子民前往北境旅游, 也有北境学子赶赴南境游学。当然,数量最大的还是商人, 虽然南北两境都是物产丰富,但盛产的东西并不一样。北境亮晶晶的宝石, 能在南境卖出高价;南境工厂里织出的棉布,也被大批大批地运往北境。   和航海业一同日渐壮大的, 是海盗。   他们神出鬼没, 仗着更加先进的航海技术,和对于海上风浪、暗礁、旋涡的经验, 大肆劫掠来往的商船。   商人不管请多少保镖,永远没有这帮海盗深谙大海的脾气,根本就斗不过他们。   神殿的神职人员, 也屡次前往海上, 想要找到海盗的踪迹,可惜都没有建功。   光明神主宋晏, 自然也聆听信徒的祈祷。   他在神都专门设立航海技术部, 改良航海技术, 也成立海上气象部, 研究大海的变化,同时也炼制各种各样被赐福的符咒,保护横渡大海的人们。   这些举措都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在帝国一月一度的议会上,骑士长兴奋地向他汇报最新进展。   宋晏含笑听着。   等会议散场,议员们全都离开,宋晏才慢慢踱步而出。   他穿着一件圣洁的白袍,上面绣有同色的蔷薇花纹路,长长的紫发只用了一条发带松松地束起,面容昳丽,一双蓝紫异瞳美得动人心魄,气质如同清泉般澄澈。   这位神主哪哪都好,只是坊间匠人十分苦恼,因为祂实在太过漂亮,雕刻神像时,不管刻废多少材料,也不及祂本人的万分之一美,谁也不肯买这样的神像,大家都说:“你刻的和神长得一点也不像啊。”   宋晏并没有乘坐马车,而是漫步在乡间的小路上。   工厂的烟囱升起袅袅白烟,一只白鸽飞到齿轮之下,一半身体顷刻间便被绞成血肉碎末。这是从黑暗王国传来的新型技术,在鸽子的记忆里,还没有对于这种危险的感知。   女工看着死去的白鸽,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眼前亮起白色的光芒,只见一道圣洁的身影降临,祂俯身,双手捧起那只鸽子,割破自己的手指,把神血滴进它的口中。   鸽子原本被机器碾碎,只剩下一半的残躯,慢慢长出新的血肉。它也重新睁开黑黝黝的双眼,咕咕咕地叫着。   宋晏摊开双手放飞它:“去吧,告诉你的同族,以后要离这些工厂远一点。”   白鸽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女工直到这时才意识到:“是光明神主!”   但宋晏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倘若今天被绞进机器的,是一个工人,光明神主现身为他治疗,女工不会这么惊讶,她早就听过很多这样的事迹了。   当初她来工厂应聘,家人就说:“要不是光明神主定期为所有工人赐福,还真不敢让你去,怕你操控不好那些机器,反而伤到自己。”   可这只是一只鸽子啊。   祂明明那么忙,要处理整个神耀帝国所有的政务,却仍旧愿意为了一只白鸽而驻足。   这就是神明对于世间的大爱吗?   宋晏回到神殿,门上贴着一张便签,是庄雪留下的,她临时有事要离开,才刚刚为宋如擦完身体,还没有给她按摩,叫宋晏记得找一个手法高超的仆人,帮宋如按摩。   数遍整个神殿,应该说数遍神耀帝国,都再没有比宋晏按摩手法更好的技师了。   不过庄雪想要亲自为宋如按摩,宋晏便从不和她抢,难得有一次她不在。   宋晏低声说:“落落,你不是想学按摩技巧吗?正好这次你可以看着,好好学一下。”   没有人应答。   宋晏:“奇怪,又跑哪去了?”   最近裴天落很野,神魂经常离体。   似乎就是从半年前那场花灯节之后,他就常常往外面跑。   宋晏走进神殿,宋如安静地躺在床上,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她的睡颜很美,宛如天使,她本来也就是神使。   宋晏跪在床边,深深嗅了一口萦绕在宋如周身的淡香,“阿姐,你睡了好久啊。”   他伸出左手,与她十指相扣。   宋晏垂眸望着两人交叠的手,她的指节纤细,他的手指修长,像是他把她完全包裹。   这一次,他唤的是:“娘子。”   宋晏低低地笑了一声:“姐姐要是醒着,听到我这样叫你,会不会生气啊?可你本来就是我的妻啊。我不是人们口中那个不染纤尘的神明,我也只是个凡人,有七情六欲、贪嗔痴怨。   我知道你跟我订婚,只是哄小孩子一样哄着我,可如果曾经拥有过你的爱和温柔,谁能不生出贪恋呢?我老是问落落,要怎样才能真正当你的夫君?他说要很强,要像楚渊那样强,我现在很强了呀,公爵夫人可喜欢我了。   等我救姐姐醒来,能追求姐姐吗?不是以弟弟的身份,而是以一个爱慕你的男子的身份。”   仗着宋如听不到,他胆子很大,一遍又一遍地唤着那个冒犯的称呼。   宋晏认真地为宋如按摩的时候,千里之遥的海上,一艘通体漆黑如玉的船出现,它的造型古朴而奇特,有一种难言的诡谲。   海上风浪很大,但它上面却没有任何一个人驾驶,偏偏却在大海的波涛里稳稳航行,如履平地。   上了年纪的老水手惊呼道:“幽灵号!它是传说中的幽灵号。”   那是一艘被诅咒的船,所有和它有关的故事都充斥着死亡和鲜血。普通人见到它肯定有多远就躲多远,但海盗却把它当做至宝,假如能得到幽灵号,劫掠商船将会更加轻松,说不定都能建立起专属于自己的海上帝国。   贪婪的海盗头子,为了追逐它而前仆后继,都以为自己能够得到幽灵号。   它的出现,在海上掀起腥风血雨,杀戮成为这片蔚蓝世界的主基调,血色一度将海水染红。   神殿传下的那些技术,不过是救下一些商船,幽灵号却令所有海盗自相残杀。   当神殿的神职人员追踪过去的时候,饶是任务经验丰富的他们,都被那血腥的场面吓到。   这简直是躺赢,所有海盗,就这样同归于尽了?   有人在深海的洞穴里,发现邪恶的祭祀仪式,连忙向光明神主祈求,生怕这些死去的海盗,供养出邪神。   宋晏到了那里的时候,幽灵号就静静地躺在暗无天日的海底,仿佛深渊一般,凝视着世人。   宋晏:“落落?”   漆黑的幽灵号上,浮现出一道紫色的透明身影,青年分明有着和宋晏相同的面容,只不过肌肤苍白到近乎病态,一双紫眸里满是邪气。   宋晏:“谢谢你帮我们解决所有海盗,你最近怎么想起来忙这个了?”   裴天落:“我要吞噬恶念变强,还想打探那位隐藏在圣主背后的神秘高手,她似乎一直在海上。”   自从宋如自爆神魂之后,裴天落就像个自闭孤儿,整天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一下子这么积极地变强,宋晏还有点不太习惯这种转变,“那你都打探到什么了?”   裴天落:“我还没有找到她,我甚至怀疑她已经离开神耀帝国,去了别的界域。四个界域融合处接口的面积,似乎在逐步扩大。” 第205章   初武大陆, 冰心岛。   一处洞府被白色的冰川笼罩,在一片侘寂之中,寒冰床上的红发少女睁开双眸, 火红的瞳仁如同榴花般绽放。   她还有着一丝茫然:【王玄之的任务世界,也完成了?】   通体透明的绿色果冻团子趴在她的肩膀上,【是呀是呀, 恭喜宿主!】   宋如被组织上同时指派四个穿书世界,原本看起来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如今竟然已经走完了两个任务世界。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匆忙,即便有系统辅助, 宋如也不清楚王玄之世界的很多事情。   他这顿悟是不是来的太突然了?一下子就能进阶大乘。和魔尊之间那最后一战,他发宏愿了吗?按照书里的剧情, 到了大结局, 王玄之已然继任天帝之位,为什么现在他还是天庭太子?   系统:【想不明白的事就别想了啊, 反正界心已经衍化完成了,王玄之以后怎样,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宋如把它抱在怀里一通rua, 【从前咱们处处提防王玄之, 生怕在他面前掉马,导致任务世界失败。到最后, 还是抱人家的大腿躺赢了。】   系统对此很不认同:【还不是因为他是世界主角, 只有王玄之斩杀魔尊才算完成任务, 不然区区一个第七阶巅峰的魔尊罢了, 宿主杀他还不跟玩一样?】   宋如笑了一笑,接下来专心炼化从王玄之那里交易来的天灵丹,先养好这个小号的身体, 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她得好好琢磨一下,楚渊这个任务世界,到底是卡在了哪一步。   冰心岛之外。   一道黑色的身影,站成了一尊雕塑。   这里常年四季飘雪,白雪纷纷扬扬落在他的肩头,他的头发早就被冻成了冰丝,眉毛上也因为积雪染白,仍旧抱剑等待。   黑衣青年五官深邃,面部线条凌厉,即便剑眉成了白眉,也并不损害他的颜值,反而更多了一种魅力,那双星眸里黑亮生光。   他在等一人出关,也在为她护法。   假如宋如炼化天灵丹的过程,出现丝毫岔子,他都能立刻冲进去搭一把手。   调侃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哟,楚兄,你这是站成了望妻石啊?”   楚渊回头,只见王玄之缓缓走来。   今日的王玄之,似乎和往常有些不同。   他素来是穿白衣的,但往日的白衣形制很简单,只因他的脸太过俊逸,气质太过清雅,怕不是随便披个麻袋,都是浑然天成的丰神如玉,因此再简单的衣袍,都让人只觉白衣胜雪。   其人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之所以说不同,是因为他今天这一件雪白长袍,显然是精心挑选,上面大面积堆叠着华丽的金色纹绣。简单白衣的他,已然是霞姿月韵,这样装扮一番,更觉清贵逼人。   倘若落在女孩子眼里,怕不是都觉得王玄之帅气的让人想要尖叫。但楚渊就只觉得,好骚包啊。   明明之前的楚渊,假如看到王玄之帅气,只会是单纯地欣赏。可自从发生过天灵丹事件之后,他怎么看他这幅盛装打扮的样子,怎么都觉得别扭。   女为悦己者容,男子又何尝不是?   王玄之此前倒也有过这等公孔雀开屏求偶般的举动,但那都是圣女的残魂苏醒时……等等,难不成是圣女的残魂苏醒了?   此前镇老头可以做出判断,看宋如的残魂是沉眠还是苏醒,如今镇老头回归神位,离开楚渊的识海,他只能靠盲猜。   楚渊啊楚渊,你都在想些什么阴暗心思!   王玄之和圣女是神仙眷侣,他为了恋人做些形象上的改变而已,你居然觉得自家好兄弟骚包?   明明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又不是什么塑料兄弟情。   “你回来了。”楚渊一拳锤向王玄之的左肩,这是他们往日常有的举动。   王玄之却后退一步,避开楚渊的动作,指着左肩上的金线说:“这等金色,是用极为罕见的金线钩织,你这一拳头下去,肯定会起褶子的,它娇贵的很,我可不会缝补。”   楚渊闻言哈哈大笑。   王玄之:“别光笑我啊,你就不能换一套衣裳吗?你看你一年四季全都一身黑,女孩子都喜欢浪漫、有情趣的男人,你往日里这么无趣也就罢了,如今追求宋如,还整天一身黑,你穿的不厌烦,人家看的都厌烦了。”   楚渊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可我也没有别的衣服,当初化名为林深时,倒有几件青衣。”   王玄之:“那也太朴素。”   楚渊苦恼。   王玄之递给他一张名帖,“这里有一家绣坊,在黑暗王国是出了名的好,你过去量体裁衣吧,保证能让你帅出新高度。”   楚渊看了一眼宋如的洞府。   王玄之:“我代你为她护法就是。”   楚渊:“我想要阿如出关时见到的第一眼就是我。”   王玄之:“你要觉得人家小姑娘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一身黑,常年四季不变的那一身黑,不会厌烦,你在这里等着就是了。你要是觉得我说的对,那么磨刀不误砍柴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又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你想追女孩子,你的衣服就是你的战袍,就是你与人对战时手里的剑。”   王玄之说的太有道理了,句句都那么有道理。   楚渊被他说动了一些。   王玄之补刀了最后一句:“难不成你以为她专门喜欢黑衣剑修吗?这种烂大街的设定,你看看那些剑修哪个不是穿黑衣?我看你们就是活得太糙,觉得黑衣服耐脏、好洗,就全都一水的黑衣。你起码得有点辨识度啊,十个剑修九个黑衣,你就要做那唯一不同的一个,才能给她惊艳感。”   楚渊很认同这句话:“是啊,哪里会有女孩子专门喜欢看黑衣剑修呢?”   剑修一水的黑衣服,就跟程序员全都是格子衫一样。   他麻溜地接过那张名帖,用最快的速度赶往绣坊。   把楚渊哄走之后,王玄之的神色也并没有变得开心起来,反而更加郁郁。   偏她就喜欢黑衣剑客。   他早就说过,生平最讨厌穿黑衣服、用剑的男人。   因为她总是一遍遍地对他强调,她的意中人是个爱穿黑衣的少年剑客。   从前王玄之只是本能地讨厌楚渊这一身装扮,哪知道他就是那位意中人本尊呢。   他巴不得楚渊以后都别再穿黑衣。   你的黑衣剑客没了。   如果你喜欢的是楚渊穿着一身黑抱剑的那份冷傲劲儿,以后他再也不穿黑衣了。   你别再那么喜欢他了,好不好?   能不能把对他那么多的喜欢,分给我一点呢?   黑暗王国距离京都武院实在是遥远,三日后,宋如出关,楚渊还没有赶回来,她第一眼见到的是王玄之。   风雪飒飒,王玄之闲立在雪色之中,在湛蓝天色和浩茫雪色之间,他是第三种绝色。见她出关,他漫步走向她。   才刚刚和王玄之辞别,做好或许以后再也见不到他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刚一出关就见到王玄之。就连宋如,都忍不住莞尔一笑。   而且以这样的身份和王玄之相处,宋如还觉得比她是圣女的时候更轻松一些,他会是一位很好的友人。   系统:【就是他脸上戴的面具太碍眼了,太影响我欣赏美男子。不然我把这个画面拍下来,以后回到现实世界,可以给你当电脑壁纸用。】   王玄之确实是有些太爱戴这张面具了。   魔尊都死了。   再也不必隐藏天宫太子的身份,脸上整天顶着一张铁片,不嫌难受吗?   反正宋如当初扮演圣女,一开始叫她按照剧情那样戴面纱遮蛇鳞,她都懒得戴,不然也不会第一次见面就被王玄之说是丑八怪了。   宋如:“好像每次见你,你都戴着面具,是为了防备什么仇敌吗?”   王玄之:“非也,非也。”   宋如望向他,等着他解释原因。   王玄之:“嗯,在我的家乡有这样一种习俗,未婚男子从小就要佩戴面具,只有遇到真心喜爱的女子,才能摘下面具,让她看到自己的脸。我如果现在摘下面具,给你看到我的脸,你就是第一个看到我真容的女子,可要娶我的。”   宋如:“……”   我信了你的邪!   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仗着我这个马甲号不是仙凡魔三界土著,就这么哄骗我?   你是什么戏精附体吗?   我好歹也是土生土长的仙界中人,压根没听说过这条习俗好吧?   但在设定上,红发马甲号是初武大陆土著。   宋如只能配合王玄之的表演:“我本来也没说要看你的脸,只是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老戴面具,就只是怕你戴久了憋得慌。”   王玄之:“或许面具戴久了,连自己都拿不下来了呢?”   宋如:“?”   少年你突然这么文艺忧伤可还行?   完全跟不上你的节奏好吗?   王玄之轻声一笑:“我本来也没打算给你看我的脸啊,在下家中已有婚配。我也不是有意在这里守护你,不过是你用的是我的天灵丹,我收了你的星意芝,怕你疗伤时出了什么岔子,用黑暗王国首席执政官阁下的话来说,这叫售后服务。”   宋如适时地捧哏:“我游历大陆时,也曾经过仙凡魔三界,素来听闻天庭太子和女娲宫圣女……”她说到这里便不说了。   王玄之追问道:“怎样?”   还能怎样,这不是一句很普通的人情交际的话吗?就是随口恭维一下你。依王玄之那么高的智商和情商,不可能连这种言下之意都听不出来吧?花花轿子人抬人罢了。   王玄之却执着地问了第二遍:“怎样呢?”   宋如随口敷衍:“是天作之合。”   王玄之开心地笑了,“我也这么觉得。”又说道,“我也听说过你和楚渊的事,你早在五年前就和他退婚了,是他放不下,整天对你死缠烂打。这一点也不够男人,大男人嘛,就得拿得起、放得下,你说呢?”   宋如:“……”   不,明明是我对楚渊死缠烂打。   我现在非常怀疑,我卡的那一点任务就是感情线。   楚渊既没有拒绝我,也没有和云婉月组成cp,剧情杀我!   宋如:“不是这样的,五年前我和楚渊退婚,是因为他被妖皇种子夺取修炼天赋,我怕他从此以后一蹶不振,故意用退婚刺激他,羞辱他是一个废人,只是为了激发他变强,希望他有一天能战胜我,一雪前耻。”   她只能拿着云婉月这个说法,强行往上面编,总不可能同王玄之讲,因为我就是爱慕虚荣,我就是拜金女,我就是在他一无所有时将他一脚踹开,就是在他王者归来时抱大腿。   即便原主再是无脑,也不会向全世界公开宣扬这种话啊。   王玄之的笑意,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你倒是喜欢他,你故意把楚渊带进神墓的对吗?你知道镇前辈就在神墓里,你知道楚渊身上的种子气息,能够让他看到镇前辈,你知道镇前辈会传给他即便灵脉被废,都能修炼的肉身成圣法。你怎么不干脆为他杀了妖皇呢?哦,你是想要为他杀的,你退婚的时候就说一定会杀妖皇为他报仇。”   宋如:“???”   系统:【讲道理,王玄之这话醋劲实在有些大,醋的也极其没有道理,他有什么立场吃这种醋啊?】   宋如很理智地同他分辨:“你倒把我说的,像全知全能一样,神墓变故,我也没有料到。”   王玄之又立刻和她道歉:“对不起,我刚才是不是太凶了?我最近修炼上出了岔子,有些控制不了自己。”   他这幅口吻实在是太委屈了,宋如甚至有一种错觉,假如她现在摘下王玄之的面具,他或许已经哭出来了。   她也没有计较他刚才无端发火,反而十分关心地问:“你修炼出了什么问题?”   王玄之却怎么也不肯说了,只是反复向她道歉。   宋如听的可难受了,她不想听到王玄之这么卑微地道歉,他合该光芒万丈。   宋如一把攥住王玄之的手腕,强势地打断他道歉的话,“王玄之!”   大抵是真的哭了,王玄之的声音里犹带着一丝哭腔,尾音很软:“嗯……”   “你不需要为了这种事向我道歉,只是几句口头争执,你不需要为了这种事向任何人道歉。”   “我怕你讨厌我。”   “我要是因此就讨厌你,说明我根本不配做你的朋友,你大可以去找别人做你的朋友。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的人,别人也都极好,并不是非我不可。你最近的修炼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感觉你的心态和情绪都不是很稳定。你这副模样,楚渊知道吗?你有让镇前辈帮你查看一下吗?是不是因为你道基里的魔气?”   宋如早就想对王玄之说出这句话,别人也都极好,不是非我不可的。   但当她是圣女时,根本没有机会说出口,如今借用朋友的身份,反而能说。   正常状态下的王玄之,绝不该因为几句口角就掉眼泪。   修仙世界,怕是没有抑郁症的说法。   但总之,王玄之不对劲。   王玄之摇摇头不说话。   宋如拉着他坐在冰树下的冰桌旁,为他查看身体。   楚渊兴冲冲地从黑暗王国回来,满脑子都是绣坊里的人夸他这一身装扮一定讨小姑娘喜欢,又有些忐忑,不知道宋如会不会真的喜欢,如果不喜欢,他可以马上换回黑衣。   却骤然撞上了这样一幕。   红衣少女和银发青年一同坐在冰树下,树上的冰花如同梨花般盛放,她的手放在他的眉心,向来冷傲的眉目间,此时却是化不开的温柔。   那是对王玄之的温柔。   这幅画面太美也太甜。   楚渊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痛,下意识地大喊了一句:“阿如!”   宋如回眸。   只见楚渊身着一袭苍青色的宽袍,斜襟的领子上绣着绿竹猗猗,莹白玉冠束起墨色长发,他面相俊朗,笔挺的腰间配着一把长剑,走动间那广袖宽袍越发显得身形瘦削。   本该是过于凌厉的五官,但他的气质却清风朗月般,他是真正光风霁月的君子,往日穿黑衣,难免让人一眼看去,只觉犹如十殿阎罗般煞气满盈,今日骤然换了另一种风格的衣裳,极为衬他。   宋如的视线落在楚渊身上着实有些久了。   王玄之没法忽视她眼眸里的惊艳。   费尽心机地谋算,结果还反而帮了楚渊。   好像怎么做都是错,他这样汲汲于算计,但人家两情相悦,就显得他所有的工于心计,都像跳梁小丑一样可笑。   原来她的意中人是黑衣剑客楚渊,在这句话里,重要的并不是黑衣,或是剑客,而单单就是楚渊那两个字。   只要是楚渊,穿什么她都觉得好看么?   王玄之的指尖疼痛了一瞬,“我手指疼。”   “怎么会手指疼呢?”宋如低头帮他检查,又喊来楚渊,“你快帮王玄之看看,他修炼出了岔子。”   原来是王玄之修炼出了问题啊。   楚渊松了一口气,把刚才那个宋如和王玄之并肩而坐的画面赶出脑海,快步走了过来。   王玄之看见楚渊插进他和宋如中间,更气了,“心口疼,十指连心,可能就是因为心口太疼,手指才会疼。”   他这儿也疼,那儿也疼,像个小孩子一样无理取闹,宋如和楚渊全都帮他检查,没有一丝不耐烦,反而反复确认,“是这里疼吗?”   这才是最气人的。   他们明明待他这样好。   宋如是他最爱的女子,楚渊是他最好的兄弟。   他能拿宋如怎么办?他又能拿楚渊怎么办?   便是王玄之自己,即便他再恨楚渊,可倘若遇到楚渊被妖皇围攻的事,王玄之还是会为他奋不顾身。   因为楚渊为了王玄之,曾经无数次将生死置之度外。   王玄之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旁人只道他是端方君子,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有多伪善。   为了获得旁人的拥护,他可以拿出一幅济世的做派,可他到底没有楚渊那一份真正的风范——侠之大者,天下为公。   对他这样的自私鬼来说,比他生命更重的人和事很少很少,偏偏宋如是,偏偏楚渊也是。   王玄之:“不查了,反正也查不出来,可能是新进阶,还没有掌握好大乘期的力量吧。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们不饿吗?”   楚渊:“你进阶大乘了?!”   王玄之:“是顿悟,一步大乘,想来应当比你厉害。”   楚渊:“你小子藏的够深的啊,难怪你之前能撕开山河图卷,难怪你能破开黑暗女皇的压制,好想跟你打一架试试啊。”   王玄之没有应声。   要是以往,王玄之肯定会立刻和楚渊约架。   可就像他不敢在现实里摘下脸上的面具一样,就连摘面具也只能在梦境阵法当中,他也不可能用魔道对战楚渊。   楚渊:“你进阶大乘,可曾斩杀魔尊,救回父母和岳母?”   王玄之:“杀了,救了。”   楚渊:“原本我还说,等找到镇前辈,就带他一起去和魔尊碰一碰,看看能不能帮你救回长辈。”   宋如才不像楚渊精力这么旺盛,整天满脑子只想着打架,她只关心:“午饭吃什么?”当然,完全不关心王玄之的事也不合适,毕竟这是她的红发马甲号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恭喜你救回家中长辈。”   系统嘿嘿一笑:【楚渊和王玄之爱谁强谁强,反正都没我家宿主强。】   宋如打算先吃饱饭,再琢磨楚渊的任务世界该怎么推吧。   为了追求宋如,楚渊早已做足功课,日常衣食住行样样都准备充分,“不如试试天香楼的烤鸭?今日又有玄之贤弟救回长辈的天大喜事,当浮一大白!”虽则他不爱饮酒,但这确实是千载难逢的喜事。   这一年来,楚渊在宋如心里,有这样一个等式:楚渊 = 探店小王子   他整天给她发的那些传讯,简直像是在看小破站的美食探店节目。   其中就有天香楼的烤鸭,宋如对此慕名已久,感觉自己已经在分泌口水了。   王玄之拿着折扇敲了敲楚渊的头:“俗,俗不可耐!”   他转向宋如:“你若是想吃鸭子,不如试试我亲手做的烤醉鸭,保证是一绝,而且同时兼备烤鸭和酒。”   想到王玄之不管做什么,都是全天下一等一的厉害,就连化妆都那么强,他邀请宋如一试的手艺,那就一定是神仙厨艺。   宋如的眼泪都快要不争气地从嘴巴里流出来了,“其实像我们这些修炼者,胃口很大的,像我的话,一餐可以既吃天香楼的烤鸭,也吃王道友的烤醉鸭啊,这又不是非此即彼的问题,我们就不能全都要吗?”   第一次听到她说五个名字全都好听,为什么非要只选择一个?王玄之气到想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心。   现在他已经很习惯了,无奈地笑了一声,“早就料到你会这样说。”   王玄之安排楚渊去买烤鸭,他带宋如去烤醉鸭。   楚渊:TAT   如果不是我知道,我家好兄弟有多爱他的未婚妻,简直都要以为他是在跟我抢老婆。   这都第几次了?他把我打发走,单独陪我家阿如呜呜呜。   这就是他说的,要先了解阿如,才能针对她做出更适合她的求婚布置吗?   天香楼的烤鸭极为紧俏,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任谁来了都得排队。   楚渊拿了一个号码,排在队伍的末尾,坐在靠窗的桌子上。   他是武道宗师,耳力极佳,轻易就能把现场所有的交谈声都听得清清楚楚。原本嫌太吵,正准备屏蔽这些声音,就听到有人说:“青云散人,你怎么又在借酒浇愁?”   青云散人?   上次喻寒和庄凌远说,封云山的二长老原本和青云散人是好兄弟,结果两人却有了夺妻之恨。   青云散人抱着友人呜呜痛哭:“二长老真不是个东西,当时我前往妖兽战场,极为凶险,拜托他为我照顾道侣,结果……”   友人显然很懂他的苦,拍拍他的肩膀,“照顾着、照顾着,照顾成他的道侣了。”   楚渊再也坐不住了,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知道王玄之是个好人,但就当是我自己心性卑劣吧,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总之,不能再让玄之贤弟和我家阿如单独相处了!   楚渊:“店家,能不能为我外送?我加钱,加多少钱都可以。”   掌柜原本在低头拨弄算盘,“客官,这真不是加不加钱的事,小店压根就没有外送这样的——”   他边说话边抬头,原想说没这项服务,却在看清楚渊的脸时大吃一惊:“你是楚渊?”   假如今天楚渊还是那个黑衣抱剑的煞星,店小二怕是早就认出他了,他今天的打扮却是宛如浊世翩翩公子,小二就没认出来,还是店家眼光毒辣。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发现,等在店里的就是楚渊,“是那位新晋武道宗师,君子剑楚渊!”   店家指挥小二:“还发什么愣呢?快把第一份烤好的鸭子打包给楚仙君啊!不不不,应该由我亲自打包。”   店小二:“掌柜的,您不是说,咱们店里不管谁来,都必须要排队,不能加塞吗?一旦开了这个先河,以后人人都要加塞,坏了店里的规矩,以后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原本排在前面的人,纷纷说道:“我是九号,下一份就是我的了,把我这号让给楚仙君吧。”他自动往后面排了一个号。   其他人也跟着让,全都要把自己的号让给楚渊,全都自发地去重新往后拿号。   店家:“那是我压根没想过,楚仙君会来咱们这种小店。楚仙君和旁人那能一样吗?要不是他斩杀所有妖皇,咱们能过上现在这样的太平日子吗?他和宋仙子是初武大陆的大英雄!   我说一视同仁,是怕遇到闹事的,人家有权有势,搞得咱们小店开不下去,但要是能给楚渊做一只烤鸭,我们家这店就是立刻倒闭,怕是列祖列宗也能在九泉之下笑醒。”   他大手一挥,直接把店里那块招牌改了。   在“一视同仁”四个大字之后,加上:“宋如和楚渊优先。”   楚渊自然不会白占这份便宜,对众人抱拳道谢,每个人的桌子上都出现一瓶灵丹,就连店家和小二都有。打开之后,只觉丹香四溢,“蟠龙丹!这可真是大手笔啊。”   拿着打包好的烤鸭离开之前,楚渊忍不住问了青云散人一句:“这位道友,可以互相留个传讯方式吗?”   喝得醉醺醺的青云散人,茫然地“啊”了一声。   楚渊成为新晋武道宗师,宗师宴开办在即,初武大陆不知道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要巴结他,听说他谁也没有理会过,干嘛突然跟我要联系方式?   很久以后,青云散人懂了,这叫防火防盗防兄弟者联盟。 第206章   秋日空山寂寂, 山林红叶飘飘。   一袭白衣的王玄之,带着宋如漫步走在山间,与她闲聊:“你喜欢春天还是秋天?”   宋如:“春天吧, 百花盛开很漂亮,也很有生机,秋天树木都凋零了, 总感觉太过寂寥。”   王玄之摇头笑笑:“这时候你倒能选得出来了。”   你也不是什么时候都不肯选,只有涉及到你后宫那些小美人时, 才会谁都要。   宋如:“?”   明明是这样简单的闲聊,怎么都觉得他话里有话、莫名其妙、阴阳怪气?   王玄之:“我更喜欢秋天。”   宋如:“哦。”   王玄之回眸睨她一眼, “不问问原因?”   考虑到还等着尝一尝王大厨的手艺,宋如拿出专业捧哏的技巧, “那么请问是为什么呢?”不管是语气、神态, 还是动作,全都是十足十的相声选手级。   王玄之又笑了。   仙儿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总是这么可爱。   不管做什么都好可爱。   永远都全世界第一可爱。   他遏制住那种想要掐一掐她的脸, 逗弄她的冲动,身份不合适,她不再是他的未婚妻了。   王玄之把手收进袖袍里摩挲着月禅镜, “因为我娘子以前常常陪我踏春赏花, 她特别黏人,很爱撒娇, 很依恋我, 一会儿见不到我, 就满世界地找玄之哥哥。”   宋如:“???”   要不是因为我是当事人, 我简直都要信了你的鬼话。   那明明是茶艺好吧?   娘子你个大头鬼,女娲宫主都为咱们俩退婚了!   当着本人的面,占本人的便宜可还行?   宋如纠正道:“听闻你和圣女只是未婚夫妻, 你叫她娘子不妥当吧?”   王玄之凝望着宋如,眸色深深,哑声唤道:“娘子。”   他的声音很好听,清润动听,本该是清冽如天籁的音色,却偏偏为她落了凡尘,那是如同海潮暗涌一般的缠绵悱恻,情意沉沉,便难免多出几分喑哑,听来只觉越发充满磁性。   系统捂住了脸,【羞死个人啦,他怎么这么会啊,这个哥哥也太会撩了叭。】   宋如恨不得把王玄之的头给拧下来!   花花公子恐怖如斯,见人就随随便便叫娘子的吗?   王玄之:“嗯,娘子这种称呼确实不太合适。”   宋如:“……”   ballball你做个人吧,说话不要这样大喘气啊喂!   王玄之:“或许应该叫夫人?你和她都是女孩子,你说她会更喜欢哪个称呼?反正我知道,她不喜欢我叫她亲爱的。你帮我参详一下嘛,下次我叫她试试。”   系统:【哈哈哈,我简直都想要当场拆穿他,你老婆不是都死了吗?】   宋如:“?”   系统:【呸呸呸!被王玄之带偏了!】   宋如:【只是未婚妻,还是解除婚约的未婚妻,还是已经死掉的解除婚约的未婚妻,王玄之这么爱演,真的大可不必。】   宋如不接这个话茬,面无表情地问:“还做不做烤醉鸭?不做的话,我干脆去天香楼吃烤鸭算了。”   王玄之:“做,来这里就是挖一坛我和楚兄从前游历初武大陆时,埋下的老酒。”   像他这样的贵公子,实在不适合做挖土这种事,但王玄之却做的很自然,挖出那坛酒后,他拍了拍坛口,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刚才还没说完我为什么不喜欢春天吧?   后来我家仙儿为了救我而死,也是在春日。我从那以后,再也不能看花,好像每一朵花都是她的笑靥,时常被梦魇缠着,梦到她自爆时的那场血雨,在神耀帝国见到神女为了救宋晏而死,我都疼的心悸。”   宋如原本想要从他怀里接过酒,手一下子停在了半空中,动作十分僵硬,红眸里都透着几分慌乱无措。   原来你也不是完全没有心啊。   可能我从前什么也不跟你讲,本来就是错的。   我只是怕你觉得我太偏执,怕你觉得我太疯魔,怕你觉得我太懦弱。   你怎么能招惹了别人之后,又若无其事地离开呢?   仙儿,我当然允许你走进我的心,你可以在我心上任何一个地方撒野,做所有你想做的事,哪怕你在它上面插满利刃,哪怕你把它完全碾碎,都可以。   ——只除了这样毫不负责任地离开。   楚渊刚一来到山林,听到的就是王玄之这样一番剖白心迹,冲上来就给了他一个熊抱:“玄之贤弟!”   楚渊为自己之前对王玄之的怀疑而羞愧。   好兄弟多爱他的未婚妻啊。   他和她阴阳两隔,他过的多惨啊。   我居然还这样猜忌他?   王玄之绝望了:“我衣服上的金线!皱了、皱了,这一下全都皱了。”   楚渊后知后觉地挠了挠头,“对不起啊。”   宋如扑哧一笑。   果然没头脑和不高兴就是好朋友呀。   看吧,有楚渊搅局,现在王玄之也顾不上再沉浸在先前那种悲伤的情绪里啦。   楚渊从王玄之手里,直接抱走那一坛酒,“这不是咱俩一起埋的吗?”   深褐色的酒坛,不知道埋了多少年,尚未打开坛口,空气中便逸散着甘醇的酒香。   王玄之亲自打开酒坛,给宋如和楚渊分别倒了一碗:“尝尝。”   宋如只小抿了一口,喝酒误事!   楚渊也不好杯中之物,意思性地尝了尝。   趁着他们俩品酒,王大厨从须弥空间里拿出一只处理好的鸭子,醇厚的老酒沿着鸭嘴灌进去,塞入各式调料,外面一层抹的匀匀的,有老抽、些许冰糖,还有麻椒。   鸭子就放在酒坛里面烤,酒坛里的酒大部分倒出来,已经不剩多少了。   就地支起烤架,用的是山上的果木做烧炭,把酒坛架上去,温火慢烤,在跳动的火焰里,酒香混合着烤鸭的焦香传来……   烤着烤着,酒坛噼里啪啦地裂开。   楚渊听到清脆的碎裂声,连忙提醒王玄之:“是不是太久时间没有转动?”   回应他的并不是王玄之的声音,而是另一道熟悉的声音:“乖徒儿,那你可大错特错了,要的就是烤到裂,才够入味。”   楚渊回头,惊喜地叫道:“镇前辈!”   镇老头:“还叫镇前辈呢?”   楚渊连忙改口:“师父!”   镇老头嘿嘿一笑:“不介意我也加入进来吧?”   王玄之:“初武大陆谁不知道,您这位武道祖师爷是个出了名的老饕,平生好美酒、好美食,只用一把小木剑,从不在世间留下任何画像,以至于旁人参拜时都只能挂空白画像。您要是也来吃,这一只鸭子怕是不够。”   镇老头:“他们画的太丑嘛,我才不让他们画,你小子丹青妙手,要是肯给我画,我得乐死。我吃的很少的,就尝一口,一口就行,尝个味嘛。”   楚渊和镇老头说起王玄之救出父母和岳母的事。   镇老头取出一坛珍藏已久的佳酿,“来来来,这样的大喜事,今日不醉不归!我原本还打算,处理完自己的旧事,就为你跑一趟魔界,和魔尊打打试试,没想到你先自己搞定了。”他是真正的好酒如命。   王玄之:“是什么事?”   镇老头:“和我那帮不成器的逆徒有关,不过是前尘旧事,不值一提。”   楚渊摊开一张桌布,把从天香楼买来的烤鸭摆了出来,四人席地而坐。   王玄之也端上来新烤好的嘴鸭。   他和楚渊同时把鸭腿夹进宋如的碗里。   楚渊:“阿如你尝尝——”   话说到一半,就看到王玄之的动作。   王玄之解释道:“女士优先嘛。”   楚渊很愧疚,肯定是因为他的怀疑,让王玄之察觉到了,不然他不会特意这样解释。   楚渊给王玄之夹了另一条鸭腿,“玄之贤弟,你身体不舒服,好好补补。”   一只鸭子一共有两条腿,这里只有两只鸭子。   镇老头眼巴巴地看着最后一条鸭腿。   楚渊夹给他:“师父,您吃。”   这一下倒没楚渊的了。   宋如、王玄之、镇老头,三个人同时把碗里的鸭腿夹给楚渊。   楚渊从0一下子变到3,他捧着碗发了一会儿呆,把王玄之和镇老头的全都拨了回去,只留下宋如给的那一条鸭腿。   然后抱着碗,冲着宋如笑得可甜啦。   王玄之:TAT   仙儿夹给楚渊的,就是我刚才夹给她的那一条鸭腿,可恶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要这样把我老婆和其他男人的狗粮往我嘴里塞?   楚渊小声地问宋如,“阿如,你觉得我今天这样穿好看吗?是玄之贤弟建议我换换风格,特意推荐给我的绣坊。”   宋如:“很好看。”   楚渊笑得更甜了。   系统感慨了一句:【王玄之还真是不遗余力地帮楚渊追妻啊。】   王玄之恨不得当场就和楚渊决斗,镇老头却拉着他划酒拳,咱们这些电灯泡要有点自觉,给人家小两口留点空间嘛。 第207章   芙蓉谷主联系宋如, 问她的宗师宴打算在哪里举办。   宋如都没有进阶宗师境,不过是第五阶,仗着道之真意抗衡宗师境而已, 果断拒绝了宗师宴。   听闻宋如不办宗师宴,楚渊也不办了。   宋如:“……”   我本来就卡着最后一点剧情呢,自己都不知道卡哪里, 万一卡的就是宗师宴呢?   宋如去找楚渊谈心:“你现在是实打实的第六阶武皇境强者,为什么不办宗师宴?”   楚渊解释道:“我想等你进阶, 和你一起举办。”   这想法实在很没有道理,举办个宗师宴, 还得凑一块?   但为了推剧情,宋如只好说:“其实我现在跟宗师境也没什么区别了, 我们一块办就是。”   楚渊:“阿如, 我不想看到你为了我勉强自己,我等你以后一起办嘛。”   并不是在为了你勉强自己, 我这是为了剧情。   她动作强势地把楚渊按回座位上:“我说一个日子,就三天后,咱们俩一块举办宗师宴。就这点小事, 你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地干啥呢?”   楚渊低头看了一眼两个人的影子, 因为宋如站着,他坐着, 她的影子便完全将他笼罩。   他喜欢这种感觉, 像是他属于她。   他抬起头来, 黑眸晶亮地望着宋如, 他的眼里只有她,她就是他的全世界,看向她时满是依恋。   这是一个很熟悉的眼神, 宋如在系统眼里见过,在宋晏眼里见过。   谁能拒绝这样的眼神呢?起码宋如不能。她往常对上这种眼神的时候,都会伸手rua一把他们的脑袋。于是她这个动作,也自然而然地就做出来了。   楚渊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倘若熟悉他的人,会知道他面冷心热,是一位古道热肠的君子。   可他在宋如面前,又只是一个毛头小子,急切地捧着一颗真心想要献给她,他毫无章法、跌跌撞撞,一点也不像外人盛传的那位成熟稳重的新晋武道宗师。   他总是做的很多,但是要的很少,只要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就能心满意足。   宋如摸了摸楚渊的头,他的发茬有些硬,不像系统那样毛茸茸的。   他的反应也和系统不一样,要是绿团子,早就扑进宋如怀里蹭来蹭去的撒娇,楚渊却是一下子红透了脸,俊颜绯红,就连耳朵尖都烧的一片滚烫。   明明很害羞,楚渊却还是站起身,把宋如拥在怀里,他的身形十分高大,这种身高上的差异,难免给人一种压迫感,但楚渊的动作太纯情了,不含任何欲念,只是静静地抱着她。   他的手试探性地伸过来,小心翼翼地触碰宋如的指尖。   这与王玄之截然相反,王玄之很强硬,一旦宋如主动走进他的领域,便会像蛇类那样的捕食者,动作强势地把她揽进自己怀里,如同冷血动物用竖瞳盯上猎物般不容拒绝。   楚渊则是每一步都在准备着放弃。   一旦宋如有任何轻微拒绝的意图,他都会马上撤回自己的手。   宋如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反手扣住楚渊。   楚渊:“!!!”   楚渊一下子挣开宋如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宋如:“?”   她已经破罐子破摔,反正她也不是第一天欺骗楚渊的感情了,从王玄之当初擅闯圣女宫,搞得宋如不得不假借喜欢楚渊下线,她就在欺骗楚渊的感情。   仗着自己熟知剧情,仗着知道男主绝对不会喜欢恶毒女配,就借向楚渊表白脱身。   楚渊当然是男主,宋如当然是恶毒女配,男主当然不会喜欢恶毒女配。   可是这本书,已经衍化成一个小世界了,楚渊不再是作者手里的提线木偶,他变成一个完整的人。   楚渊是男主,也不仅仅是男主。   宋如反正骗他感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刚才狠了狠心,想着是不是因为她扮演的恶毒女配,没有表现出来对于楚渊足够的“跪求复合”?   干脆就和楚渊拉拉小手,把这一步彻底推完。   等到宗师宴上,再爆出猛料,走完所有剧情下线。   结果楚渊怎么是这个反应?   系统:【我知道了!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楚渊之前只是误以为自己喜欢你,其实他自己根本不懂男女之爱,真等和你牵了小手,有进一步的肢体接触时,才发现自己其实心里十分排斥,反而确认出来你不是他的真爱?】   宋如:【没看过十万本古早狗血言情小说,绝对说不出这种脑瘫推测。】   系统信誓旦旦:【真哒,小说里都是这样写的呀,男主直到和女配成婚,洞房花烛夜,发现对女配的亲密很拒绝,对着女配根本石更不起来,才惊觉女主是真爱,然后回头对女主追妻火葬场。】   宋如:【交出你的书单。】   系统:【让你看看?】   宋如:【不,让我避雷!这都什么古古怪怪的小说,人家女配有什么错,要被搅进男女主这一堆乱七八糟的感情里?】   系统:【可是楚渊的反应真的很像啊。】   宋如对此将信将疑,看着楚渊落荒而逃的背影,摸了摸下巴,后知后觉道:【等等,这不是楚渊的房间吗?他就是再不想跟我拉小手,也该让我走啊,他跑什么?】   楚渊直到跑出房间好久,心脏还在怦怦狂跳,脸上的热气根本散不出来,直接去找自己的恋爱导师求助,“玄之贤弟,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去掉手上的剑茧啊?”   王玄之:“?”   实在不理解,楚渊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   对于楚渊而言,剑就是他的命。   剑也是他最大的骄傲,他从前以剑茧为荣。   王玄之还记得那时候两人聊起童年,楚渊向他展示自己手上厚厚的剑茧,“自握起剑柄的那一天起,每日挥剑一万下。”   楚渊:“刚才阿如牵我的手,她的手好娇好嫩,我手上全是剑茧,一下子就感觉磨到她了,我的手上这么多茧子,太粗糙了,我怕以后牵她的手,会磨疼她。”   王玄之明明是在笑着,但口吻很冰冷:“你仔细同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楚渊:“就是阿如牵我的手呀。”   王玄之看楚渊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仇人:“她主动牵你的?”   楚渊红着脸点了点头:“嗯。”   不管心里怎样翻江倒海,王玄之表面上仍旧显得云淡风轻,只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她还真是有够喜欢你的。”   怎么仙儿就没有主动牵过我的手QAQ   我的手上没有剑茧,不会磨疼仙儿的掌心。   我每天精心保养自己的手,不比楚渊这个糙老爷们的手漂亮吗?   楚渊大叫了一声:“哎呀!我当时太害羞太紧张,害怕她嫌我手上剑茧太多,想要先磨掉剑茧,就直接跑出来了,会不会吓到她?我得赶快回去向阿如道歉。”   王玄之:“……”   楚渊还真就是个毛头小子。   明明喜欢人家喜欢的快要死了,结果女孩子主动和他亲近,他倒像是被街头恶霸调戏的良家妇女一样,掉头逃跑了。   这时候女孩子肯定觉得他莫名其妙,说不定还会误以为他不喜欢她。   挺好的,我喜欢这种误会。   来,我们一起加大这种误会吧。   王玄之拦住楚渊,“别去,你要怎么跟她道歉?说你怕自己手上的剑茧磨坏她的肌肤?说你这么怂,说你跟个小媳妇一样娇羞?一点也没有男子气概!”   楚渊:“那我这样说走就走,不太好吧?”   王玄之:“就跟她说你临时有事啊,男人忙事业多正常。”   最好让她觉得你一心只有事业,一点也不在意她。   楚渊取出通讯罗盘,噼里啪啦地打了一大串字,向宋如解释临时有事,不得不离开。   王玄之:“婆婆妈妈的。”   他全都给他删了,只留下一句:“我有事,先走了。”   王玄之满意地按下了发送键。   这种语气够冰冷了吧?   仙儿就算再喜欢楚渊,但他老是对她很冷淡,她慢慢也就会觉得没意思的。她后花园里每一朵花都那么漂亮,又不是非楚渊这个死直男不可。也多看看其他的花儿嘛,比如本人!   楚渊盯着通讯罗盘,剑眉皱起,“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你都没把具体事情讲明白。”   王玄之把他往坑里带:“你还想讲什么?本来就没什么事,真君子不打诳语,你讲的越多,就越是说谎。怎么,你对旁人从不说谎,反而要对你心爱的女孩撒谎?好了,你信我,就这样回复就够了,很男人。她绝对一看到,就爱你爱的无法自拔,恨不得回你一万句。”   一个是真敢说,另一个是真敢信。   楚渊捧着通讯罗盘等宋如的回复。   另一边,宋如收到楚渊的传讯。   系统:【宿主你快看,楚渊是不是对你超冷淡?他绝壁是发现你不是真爱了!】   宋如:【啊?哪有啊,这不就是解释他刚才为什么离开吗?】   系统:【别看楚渊当面不善言辞,但是平常给你发传讯,都是一大串一大串的,恨不得全都写成长篇小作文,你翻翻聊天记录,他什么时候只发过六个字?】   宋如随手往上面一翻,嚯!还真是。   要不是系统说出来,她都没注意到。   如果真应了系统的说法,反而是一件好事。   宋如既能完成原书里,她对楚渊死缠烂打,想要吃回头草的剧情。   也能走完楚渊拒绝她的剧情。   至于要不要帮楚渊和云婉月牵线,还是先把这些剧情走完,看看剧情完成度,再做决定吧,毕竟珈昙那里还是个大麻烦。   宋如开心极了,快快乐乐地扮演原书里那个一心纠缠楚渊的女配,一口气给他发了好多条传讯,争取让他烦到把她拉黑。   以前宋如不敢这么发,楚渊对她的喜欢,明眼人都看的见,她怕这样一发,反而真坐实了她和楚渊的恋情,锁死cp,走上歪剧情的不归路。   既然现在楚渊发现自己讨厌她,那当然就能转变另一种策略啦。   早知道牵个小手就能让楚渊明悟自己的心迹,我早就牵了!   在下打从幼儿园开始,和男生掰过的手腕就不要太多!   楚渊直接尖叫:“啊啊啊玄之贤弟,谢谢你!阿如给我回复了好多啊,她从来没有回过这么多字。”   王玄之抢过通讯罗盘,看见那满屏幕都是嘘寒问暖的话。   砰地一下,他面前的石桌直接碎成了一地粉末。   楚渊:“玄之贤弟?”   王玄之:“替你激动。”   他快气炸了!   真就那么喜欢楚渊!   当初就要为了他去下界,明明初武大陆这个身外化身就陪在楚渊身边,还想要用女娲宫圣女的身份也找到楚渊吗?   为了楚渊,仙儿特意跟念奴娇学曲,想要唱给他听,讨他欢心。她堂堂黑暗女皇,是真正的神明,却想要用这种方式取悦男人。   王玄之翻看此前的聊天记录,明明宋如的回复向来简短,这是一见到楚渊对她冷淡,就慌了?   楚渊就那么好吗?   楚渊哪里比我好?   王玄之涩声一笑。   楚渊当然比我好。   他是真正光风霁月的君子,他心怀天下,他不会……堕魔。   楚渊是翩翩少年郎的时候,我是个纨绔太子,惹人生厌。   楚渊成长成为一个为国为民的武道宗师,我玩弄权术,表面看起来对人人都好,其实只是帝王的御下之术,对人施恩罢了。   旁人看不穿,仙儿又岂能看不穿?   她定然比任何人都深知我的伪善。   楚渊表面上看起来,像是一座煞气萦绕的孤岛,一旦越过那些黑气登岛,便会发现岛上到处盛放着茉莉花海,芬芳淡雅。   我却恰恰相反,远望是映日荷花和接天莲叶,一旦跌入其中,便会发现湖水里,其实只是一滩烂泥,散发着腐臭味。   可让我就这样放弃,绝不甘心!   纵使我知道,只有楚渊那样的人,才配拥抱明月。   可天上那轮明月,也曾经夜夜映照在我的湖中。   即便到了今时今日,我知道那都不算是拥有过。   曾经所有美好的爱恋,都只是镜中花、水中月。   可我已经生了贪念,想要拥明月入怀。   王玄之打发楚渊离开,为院子里重新换了一张玉桌,趴在桌子上给宋如发信息。   宋如原本正在尝试系统搜来的《经常发这些内容,小心被人拉黑》,这本书在她眼里,就相当于被人拉黑的一百零八种方法,是最实用的指南了。   她正在按照指南,给楚渊灌一大堆成功学鸡汤,兜售焦虑,再发些一看就非常离谱的养生秘籍。   争取早点被楚渊拉黑。   就看到王玄之的消息弹出来,“昨天的烤醉鸭怎么样?”   宋如:“很好吃啊。”   王玄之:“能说点更实际的吗?我想改良一下,要听真话。”   宋如:“外皮焦香,鸭肉很嫩,吃起来有一种要在唇齿间化开的感觉,那一丝淡淡的酒香,完全去掉了鸭肉的腥气,非常提鲜,还有一股果木的清甜。”   王玄之拨通了通讯请求。   宋如接通。   他的院落是京都武院没有的奢华,即便只是短住,他都把里面重新装饰,随便一棵绿植都价值连城。   只不过王玄之处于这个画面里,却显得有几分落寞,他趴在玉桌上,枕着自己的手臂,如雪的银发散落,遮住了面具,只有那双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宋如。   宋如:“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看看你。   好嫉妒楚渊啊。   王玄之:“我怀疑你在敷衍我,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你不用说谎,我想听真话。我想着假如能看到你的面部表情,说不定就能判断出来,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宋如笑得眉眼弯弯:“真的很好吃呀,王主厨。”   仙儿真好看,哪里都好看,怎样都好看。   绿眸也好看,红眸也好看。   王玄之忍不住伸出手触碰她,隔着通讯罗盘,细细地描摹她的眉眼。他修长白皙的指尖,慢慢滑过她秀挺的鼻梁,停留在她的朱唇上。   宋如:“?”   王玄之:“通讯罗盘显示界面脏了,我擦擦。”   宋如:“哦。”   他把自己的手递到前面,透过通讯画面给宋如看,“我的手是不是比楚渊好看?都没有剑茧。”   宋如不理解:“有剑茧又怎么了?说明楚渊练剑认真啊,我以前听人说过,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每天挥剑一万下,这可是大毅力者,我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玩泥巴呢。”   王玄之:TAT   反正你就觉得楚渊哪哪都好。   就连跳皮筋,你都要跟楚渊一组,想要带他赢。   带不动吧。   哼!   你们一直跳不过第四节 ,活该。   谁让你不和我一组啦?   你要是当时跟我一组,咱们俩强强联合,虐哭楚渊和宋晏。   王玄之赌气地说:“那我也去练剑吧,如果我手上也长满剑茧,你会不会夸我有男人味?”   宋如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实在想象不出来。   王玄之的手,比玉石雕刻出来的还要漂亮,无一处不是精致完美,要是有了剑茧,会变成怎样?   宋如:“不要吧?”   王玄之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这你倒是开始心疼了。   好嘛,起码还知道贪图本太子的美色。   想想她那一大院子男宠,虽然是捏出来的假人,但一个比一个帅气。   好像明白她的审美。   可是又想到夏尔。   夏尔那张丑到好像灾难现场的脸,她还那样宠他,岂不是说明她更喜欢夏尔?喜欢到愿意为了他例外。   她到底最喜欢谁?   她对宋晏也很好,还和他举办那样盛大的订婚典礼……   王玄之不敢再细想,他怕自己疯掉。   芙蓉谷主的通讯打过来,宋如对王玄之说:“我这边有事,先忙,谢谢你的烤醉鸭,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鸭子。”   王玄之这才开心地笑了,“那也就是说,比楚渊买的天香楼好吃了?”   她就算再不肯选,可这种能够对比出高下的事情,到底还是选出来了。   可惜宋如早就挂断通讯,没有听到王玄之的话。   芙蓉谷主:“小如,修盟那边怎么又说你要办宗师宴啊?”   宋如:“对,我联系的,师父,我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办吧。”   芙蓉谷主:“你想在哪里办?”   宋如:“当然是芙蓉谷,我是芙蓉谷的弟子。”   历来的宗师宴,就没有哪一个不是在宗门里举办的。宋如是芙蓉谷主的亲传弟子,也是她的关门弟子,她常常对人说,宋如是她最得意的门生,活脱脱一个炫徒狂魔,如果这场宗师宴不在芙蓉谷举办,那是置芙蓉谷于何地?   芙蓉谷主:“楚渊的宗师宴打算在苍涯国举办,我以为你要和他一起。我们这里没有任何问题,不管是童皇,还是各位长老,或者是宗门弟子,如果你想在苍涯国办,我们都可以一起过去。”   宋如:“楚渊没有山门,天外天是上古宗派,如今只有他和镇前辈两人,他有两位师父,除去镇前辈之外还有何冲虚,京都武院是他剑道的起点,他选在苍涯国举办合情合理。师父您这样迁就我,实在很没有道理,我要是也在苍涯国举办,那才是让全天下人看芙蓉谷的笑话。”   芙蓉谷主这个冰山美人,罕见地露出一抹笑意:“宗门上下都想让你开心,管旁人的闲言碎语做什么?难道你的宗师宴在苍涯国举办,你就不是芙蓉谷的弟子了吗?”   宋如拍板定下:“就在芙蓉谷,除非您嫌弃我这个徒弟嫌弃到,不想为我操持宗师宴。”   芙蓉谷主:“又瞎说,这是为师一生的幸事。哪个为人师者不想桃李满天下?可又有几个能真正教出比自己还要厉害的徒弟?能亲手为你操持宗师宴,真真比我自己进阶宗师境还要开心。”   三天后就是宋如为楚渊选定的举办宗师宴时间。   他慌极了。   拟定名单,宴请旁人这些事,自然都有镇老头、苍涯国主和宁远楚氏忙活。   楚渊觉得时间不够用,是因为他还没有准备好向宋如求婚的布置!   原本打算在五年之约上求婚的,后来却发生被妖皇伏杀的变故,一直没有找到好的时机,这场宗师宴显然是天赐良机。   但不管楚渊做出什么准备,都被王玄之否决:“俗。”   楚渊:“你之前不是很看好蝴蝶这个元素吗?说很浪漫。”   王玄之:“那是对一般小姑娘,现在我比之前更了解宋如了啊,你见过她戴那些烂大街的蝴蝶发簪吗?”   楚渊摇头道:“没有,阿如的红发从来都只用一根同色丝带绑起。”   王玄之:“别人追的是普通女孩,你追的是修炼疯子,能一样吗?”   楚渊每一次提议,全都被王玄之否决,关键是他说的都很有道理,可要让他提议吧,王玄之又想不出来。   进度一度凝滞。   某一天,楚渊忽然大叫了一声:“我知道了!”   王玄之:“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楚渊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然后再也没有人影,直到宗师宴即将开始,所有人全都汇聚一堂等着,他都没有回来。   王玄之开始担心,楚渊怕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他正想去援救楚渊。   就听到镇老头哈哈大笑:“这小子,他先去宋如那丫头的宗师宴了,咱们也过去,就在芙蓉谷。反正一会儿,宋如还得跟着楚渊回来,再来参加一趟他的宗师宴。讲道理,像不像接亲?先去新娘子家里,再来男方家里?我都觉得这不像是办宗师宴,是在办她们小两口的婚礼了。”   全场都是爽朗的笑声。   只有王玄之:TAT   不像、不像!一点也不像!   我家仙儿才不会嫁给楚渊,莫要碰瓷。   只是同一天举办两场宗师宴。   别、说、的、那、么、暧、昧! 第208章   每个人的宗师宴, 都可以有三位赞者,与她一同步入庆典。   说是从旁协助她整理衣冠,其实更多是润泽之意, 希望你也能沾染我进阶宗师的这份喜气。   修炼者联盟那里刚一传出宋如要在芙蓉谷举办宗师宴的消息,众人就纷纷开始猜测,她会选择谁来当赞者?   纳兰玉在修盟的任务堂交付任务, 同样看到这条消息。   真好!宋如和楚渊同一天办宗师宴呢,他们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众人:“我猜宋如肯定选云婉月当她的赞者。”   “我也投云婉月一票, 她和宋如姐妹情深。我都恨自己没有投生在苍涯国,没机会在一开始就认识宋如, 抱紧这条金大腿。”   “得了吧,即便你真是苍涯国人, 也没有云婉月那份济世救人之心啊。不过还是有些人更惨, 明明是初武大陆最先认识宋如的人,却因为大小姐脾气, 张口就要抢九霄圣果,把人给得罪了一个死死的。”   本来打算离开的纳兰玉身形一僵,自然听出来人家是含沙射影地在说自己。   她以前做人做事确实很过分, 因着自幼丧母, 爹爹太过宠她。她身边还有程浩洋这个妖皇后裔,潜伏进玄天宗做卧底, 程浩洋何等心机计谋?又有意捧杀纳兰玉, 毕竟宗主千金名声越是不好, 才越需要程浩洋这样的师兄陪在身边看管她。   从前玄天宗势大, 没有人敢当着纳兰玉的面说这些话。   如今爆出程浩洋的真实身份,玄天宗的声望一落千丈。   宗主亲传弟子,竟是妖皇后裔, 还害的楚渊失去修炼天赋,你们从太上长老到宗主再到每一个宗门弟子,日日与程浩洋相处,竟然一点异常都没发现?简直愚不可及。   程浩洋这位妖皇后裔,费了那么大代价卧底,做的恶事当然不会只迫害楚渊这一件。玄天宗主亲自追查,一件件查明之后,赔偿那些受害者,宗门资源不够赔偿,他便自己垫付。堂堂一宗之主,如今日子却过得紧巴巴的。   骄纵无礼了二十多年的纳兰玉,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世态炎凉,从前她出宗都是为了玩耍,如今也开始接取任务了,替宗门分担一些压力。   纳兰玉停下脚步。   其他人都以为她要找茬,一同祭出自己的武器,“我们可不是你身边那些哈巴狗,任你打骂,你现在要是再胡闹,你爹还赔得起吗?”   “我没想打你们,只是想说,当年确实是我目中无人,看不起苍涯国那种灵气稀薄的边陲小国。是我不对,我是井底之蛙,自以为投胎投的好,仗着有一个好爹,就高人一等,其实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真正的英雄何须问出处?不过再怎么说,我当年也不是要抢九霄圣果,不信你们去问云婉月,我是拿玄天宗庇护她们,与她们交换。”纳兰玉说完就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刁蛮小姐好像真的成长了?倒显得她们这样讥讽她,太过落井下石。   芙蓉谷这边,只提供了一个赞者人选,是宗内除去宋如之外,修炼最刻苦的年轻弟子。   芙蓉谷主对宋如说:“另外两位赞者,你亲自来选吧。”   宋如选了云婉月和纳兰玉。   她选云婉月,大家都能理解,宋如自打年少时在京都武院,就和云婉月交好,如今云婉月是丹鼎门的弟子,虽然比不得七大宗派这种超级宗派,但也是一流门派。   更别提云婉月悬壶济世,常常免费为贫苦百姓义诊,在初武大陆的名声很好,人称小医仙。   但是纳兰玉?   那个刁蛮骄纵的大小姐?   宋如和她关系不是一向极差吗?   宋如在神墓闯荡的那些年,纳兰玉一有机会就使劲痛骂+抹黑她。   有一次,纳兰玉还气得跑到第一楼,砸了那块循环播放宋如拜师大典的留影玉璧。这可惹到庄凌远了,为了替女神讨回公道,这位第一楼的少东家狠狠地敲了玄天宗一笔赔偿金。   反正这事当初闹得人尽皆知。   其实最震惊的还是纳兰玉本人。   当玄天宗主一脸兴奋地告诉她:“玉儿,芙蓉谷主刚才传讯与我,宋如想要邀请你担任她宗师宴的赞者,问你愿不愿意?如果答应的话,就提前一天去芙蓉谷,陪宋如一同沐浴斋戒。”   纳兰玉:“爹爹,你怕不是被程浩洋背叛宗门的事刺激傻了,都开始说梦话了?”   玄天宗主把通讯玉符递给她看。   纳兰玉把上面的讯息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多遍,仍旧不肯相信这个事实,她亲自给宋如发了一道传讯。从前她惯爱招惹宋如,宋如从来没有理会过,这还是宋如第一次回了即时通讯。   纳兰玉:“宋如,你真要邀请我当你宗师宴的赞者?”   “对,另外两个赞者分别是我同门师妹和云婉月。”少女清清泠泠的声音从通讯玉符里传出,因为语调太冷,给人的感觉近乎傲慢。   纳兰玉以前还骂过宋如说话太端着,装腔作势,要摆芙蓉谷亲传弟子的派头,可她其实一直都知道宋如的声音很好听,从她认识宋如的第一天起,宋如就是这样说话。   纳兰玉是因为嫉妒,是因为宋如从来都不在意她。   仿佛不管她做什么,都不值得宋如投来一个眼神。   纳兰玉:“为什么是我?我们明明是仇敌!”   宋如:“?”   倒也不必上升到如此高度。   不过是从前因为纳兰玉太过嚣张跋扈,当初在玉虚秘境起过几句口角,宋如早就收拾回去了,没少教这位被宠坏的千金大小姐做人。   纳兰玉:“初武大陆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你宗师宴赞者的位置,怕不是都要抢破头了,里面不乏比云婉月名声更好的年轻弟子,为什么偏偏是我?随便选谁都比我好上一万倍。”   宋如:“你也不差啊,我看你最近在修盟的排名上升挺快的,接了好多任务啊,其中不少都是单人任务,危险程度挺高的。”   因为旁人有意排挤纳兰玉,那些危险程度低、报酬丰厚的任务,她怎么可能接得到?她又急着为宗门分担压力,只能接危险的了。   纳兰玉:“我真的很糟糕,别人都说,我又恶毒又无脑,我和你之间还有那么大的过节。”   宋如:“比如?”   纳兰玉:“九霄圣果。”   宋如:“你买我卖,公平交易,更何况你急需,成交价是市场价的三倍还多,我巴不得满世界都是你这样的大财主,回回从我手里用高价买走灵药。”   纳兰玉:“传承塔。”   宋如:“那是赌约啊,你又没有违约,我赌赢了,你愿赌服输,那可是整整一千万灵石啊。你又没有反悔,是真正的一诺千金,难道信守诺言不是一项美好的品质吗?”   纳兰玉:“我还和你抢楚渊。”   宋如:“楚渊人中龙凤,喜欢上他多正常啊,这说明你眼光好。我确实和他是未婚夫妻,但毕竟尚未成婚,你只是用正当手段追求他,又没有强取豪夺,我觉得没毛病啊。反而要谢谢你,在楚渊被所有人抛弃的时候,寻来玄天宗太上长老,为楚渊查看被废的灵脉。这说明你的感情很真挚,哪怕喜欢的人变成废人,也不离不弃。”   纳兰玉忽然开始大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宋如:“……”   怎么搞得像是我欺负了她一样?   宋如温声劝她:“这不光是我的意思,我师父也同意了,程浩洋是孔雀妖皇处心积虑布置出来的棋子,岩皇当年与他面对面,不也一样没有发现他身怀妖皇血脉?他加入哪个门派,哪个门派都顶不住啊。这也就是他不是个姑娘家,不然说不定就来我们芙蓉谷了。玄天宗确实监察不力,但也不必受千夫所指,正好也借此次宗师宴为你们正名。”   当然,还有一层私心,宋如想要借纳兰玉的手,来爆出她就是嬉园妻主的事实。其他人还真不行,因为太识大体,即便发现了,可能也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私下警醒楚渊一番。   那可不行,万一最后再让楚渊查出来,那些都是傀儡人呢?   宋如要的就是直接引爆,在宗师宴上一下子爆出来,当着全天下英雄的面,给楚渊一顶绿油油的大帽子,逼着他做出抉择。   也就纳兰玉这种一点就着的小辣椒脾气,才是首选。   最重要的是纳兰玉喜欢楚渊,如今女主的感情线奇奇怪怪的,但纳兰玉这个女配的感情线一直很正,就是像书里写的那样单箭头喜欢楚渊。反正纳兰玉是不可能忍受这种事的,从她因为宋如羞辱楚渊,不惜砸坏第一楼的屏幕就能看出来。   自古锦上添花易,从前有多少围绕在纳兰玉身边,因着玄天宗的名头,对她百般巴结的人?   可雪中送炭难,到了今时今日,宋如是唯一一个替玄天宗说话的人。   明明我以前做了那么多针对她的事。   纳兰玉哭的泣不成声:“宋如,我好讨厌你。”   宋如:“???”   纳兰玉又接着说道:“我也好喜欢你。”   宋如再次:“???”   纳兰玉:“全天下第一喜欢你,比喜欢楚渊还要喜欢。你知道吗?早在仙缘大会上,我就特别希望你能和楚渊在一起。我那个时候砸坏你的影像玉璧,气得根本不是你抛弃楚渊,而是你怎么可以那样子?明明我那么崇拜你。   我从小就不讨很多人喜欢,大家都说我骄纵,可这又怎么了呢?我就是不会去讨好别人,我又没有做伤害人家的事,偏就因为我性格差,哪怕我只做一分的事,最后能被传成足足十分的过分。   你比我还要任性,你比我还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但你那么强,强到是初武大陆所有人心中的第一天骄。认识你,我才发现,原来还可以这样子啊,原来还可以有这种活法,原来就算我们是恶女,也可以过很精彩的人生。   你那时候羞辱楚渊,我就好气啊!觉得自己崇拜错了人,恨不得赶快进阶武王境,冲进神墓问一问你,为什么要那样做?现在我明白了,是我误会了你,你从来都没有变过,一直是我心里那个虽然嚣张任性,但是自信强大、又美好善良的宋如。   谢谢你邀请我来当你的赞者。”   纳兰玉挂断通讯之后,一道灵力漩涡在她周身涌起。   玄天宗主惊叹道:“玉儿,你进阶武王境了?!”   纳兰玉扑进他的怀里,“爹爹!还要感谢宋如,我心境真的一下子开阔了许多,你不知道我前段时间有多委屈,明明是程浩洋做了坏事,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骂你?爹爹你为玄天宗殚精竭虑,在妖兽战场上奋力厮杀,守护天下苍生,到头来却要担上这样的骂名。宋如要为你主持公道,真好。我没有粉错人,一直都没有,可能这就是偶像的力量吧,我想成为像她那样的人!”   玄天宗主乐呵呵的,他活了一大把年纪,经历过太多风风雨雨,玄天宗最近的情况确实令他夜不能寐,但也不至于像纳兰玉这样被骂名影响道心。他知道公道正义自在人心,总有一天会守得云开见月明,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又是因为宋如。   宋如,真的是一位很传奇的女中豪杰。   玄天宗主:“二十三岁的武王境啊,我家囡囡出息了。虽然比不上宋如、楚渊这等绝世天骄,但也只比二十三岁进阶武王的庄凌远晚了一岁。”   纳兰玉:“还是受了宋如的润泽。”   玄天宗主:“对对对,要为人家准备一份厚礼。”   纳兰玉:“你不是口袋都掏光了嘛,哪还有钱啊?”   玄天宗主:“没有钱,还有别的呀,乖女一定打扮的漂漂亮亮去宗师宴。”   纳兰玉:“是呀,不能丢宋如的脸,她邀请我做赞者,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人在说风凉话,我就要让她们看看,我端庄大方,又美又强,证明她没有选错人。”   玄天宗主帮她挑衣服:“这件怎么样?”   纳兰玉:“红色不行的啦,宋如向来偏爱红色,一定会穿红衣,不能和她撞衣服颜色。好啦,爹爹你先出去,这种女孩子家的事,我比你懂~” 第209章   宗师宴前一天, 举办宴会的新晋宗师和三位赞者,都要沐浴斋戒,洁身清心, 以示虔敬。   斋戒主要是指饮食方面,沐浴则特指泡汤泉,其实也就是古代版温泉, 不过修仙世界的汤泉,还多了帮助人修炼的功效。   往日里, 这一处汤泉是宗门圣地,只有弟子为宗门做出极大贡献, 才能被赏赐进入其中,童皇亲自打开汤泉外的禁制, 把宋如四人送了进去。   小师妹看什么都新奇, 要不是沾了宋如的光,只凭她自己的宗门贡献点, 还要好多年才能进来这里。   宋如倒是常来,这一处温泉水第一次泡,对于洗髓伐骨有奇效, 但是泡的越多, 效果就依次递减,反正宋如现在来泡, 已经纯粹是仪式方面的事了。   天空是很温柔的霁蓝色, 月明星稀, 被青山环抱的温泉水氤氲着袅袅轻烟, 四个女孩子一同来到泉边。   赞者的本职,就是帮助宋如整理衣冠,她们一同为她脱下外袍。当她们要解宋如脖子上佩戴的玉佩时, 却被她拦住:“这个不可以拿下来,对我很重要的,片刻也不能离身。”   那块玉佩的样式很简单,方方正正,暖白色,比起装饰作用,更像是某个地方的密匙,类似于传讯玉符那种。   四个人一同迈入水中,在这里不用修炼,只是泡在泉水里,就能感觉到浑身上下每一根灵脉,都在被洗刷着。   云婉月的反应最大,她本来就卡在武将十段大圆满,当场进阶武王境,其他人一同向她道喜。   云婉月:“都是托了大师姐的福!”   宋如惬意地泡在暖融融的温泉水里,玉白色的面容被热气熏的红彤彤的,懒洋洋地斜了云婉月一眼:“说这话可就生分了。”   云婉月蹭到她身边撒娇,“爱死你啦!”   几个姑娘边泡温泉边闲聊,宋如有一种学生时代和同学一起在野外露营的感觉。当天晚上,四个人也是睡在一起的。   次日清晨,往日幽静的芙蓉谷,一片人声鼎沸。   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客人,带着厚礼,依次进入芙蓉谷。   三位赞者、芙蓉谷主、童皇,还有芙蓉谷擅长红妆的长老,一同为宋如梳妆,眼见吉时将到,她却忽然大叫一声:“我的玉佩怎么不见了?”   少女纤长白皙的脖颈间,昨晚戴的那枚小巧玉佩,不翼而飞。   芙蓉谷主:“你不要慌,想想你昨天都去了哪里?”   宋如:“泡温泉的时候还在。”   她一共也就去了三个地方,汤泉、睡觉的房间,还有今早吃饭的花厅。   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妆容还没有画完,宋如显然不可能这时候亲自去找玉佩。   童皇拎着小师妹:“我们去汤泉找,你们昨天都在,你对那里熟悉,我为你打开禁制。”   云婉月:“我去昨晚睡觉的房间找。”   纳兰玉:“我去早上吃饭的花厅找。”   那怎么行呢?宋如是故意把玉佩落在睡觉的房间,就等着纳兰玉去找呢。   宋如:“今早吃饭,月月就坐我旁边,你对我吃饭的时候都做了什么,应该记得更清楚,你去花厅吧。”   纳兰玉从善如流地改口:“那我去咱们昨晚睡觉的房间。”   宋如:“麻烦你们了,这个玉佩对我真的很重要。”   很快,小师妹和云婉月一前一后地回来。   一个说:“汤泉没有。”   另一个说:“花厅也没有。”   纳兰玉却迟迟没有回来。   芙蓉谷主:“吉时已到,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我们先进场。”她唤来另一个长老,“你去她们四个昨晚睡觉的地方看看,纳兰玉怎么还没回来?”   ****   四个姑娘昨晚睡在清风轩。   纳兰玉在房间里仔细翻找,很快就从床上找到那枚玉佩,上面的红绳断开了,想来是宋如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挣断的。   她拿起那块玉佩,就要往芙蓉谷的正殿而去。   却忽然腾起一股巨大的吸力,把她吸进一个空间漩涡,传送的眩晕感过去,眼前所见的是和芙蓉谷的淡雅全然不同的装饰风格,奢华而靡丽。   这是哪里?   陡然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纳兰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取出通讯罗盘,为自己定位。   还好并不是什么未知地区,上面显示的是:苍涯国京都南郊。   纳兰玉松了一口气。   宋如出生于苍涯国,非常爱她自己的国家,当初为了清剿围绕在苍涯国的兽潮,只有十八岁的她只身就敢闯兽潮,随身带着能传送回故乡的玉符,一点也不奇怪。   就在这时,屋外的人看到了里面的人影,惊喜地叫道:“妻主大人!”   那一道男声极为悦耳,这一声妻主大人,像是按下了一个开关键,整个庄园都变得活了过来,越来越多的人奔向正卧,口中全都唤着:“妻主大人!”   等他们推门走进来,见到房间里是一个陌生女人时,一下子变得防备无比:“你是谁?”   这些骤然出现的男人,各个都是英俊帅气,楚渊够好看了吧?绝对是纳兰玉见过的男人里面最俊美的一个,他们当然比不上楚渊,但也就比楚渊差了那么一些吧,而且是和楚渊全然不同的风格,看起来十分养眼。   这帮花美男不认识纳兰玉,纳兰玉却认识他们。   这不是嬉园妻主的那些男宠吗!   当初她来苍涯国观战宋如和楚渊的五年之约,关于嬉园妻主和男宠的事,在街头巷尾传的甚嚣尘上,纳兰玉也慕名去围观过这些男宠买菜的名场面。   穿白衣服那个叫白古,手里拿着飞刀的是焦叔,剃着寸头但依旧帅的人神共愤的是武彦祖,金发碧眼颇有异域风情的甜甜……   淦!   这都是什么人间绝色?   随便把一个娶回家,做梦都能笑醒吧?   嬉园妻主却能坐拥这么一大屋子——   等等!   宋如随身佩戴的传送玉符,为什么会到嬉园妻主的正卧里?   白古面容冰寒:“你手里为什么会拿着妻主大人专属的传送玉符?”   纳兰玉:“!!!”   甜甜说了一句纳兰玉听不懂的异国语言,其他人手里的武器一同攻击向纳兰玉,房间里激荡着杀气。   纳兰玉:“你们要干嘛?”   白古:“抱歉,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走运,妻主大人的身份不能暴露。”   纳兰玉试图解释:“宋如玉佩落在房间里,我是来帮她找的,没想到一碰到玉佩就传送过来。”   她不解释还好,这样一解释,那些男宠的杀意更重了。   武彦祖:“我想起来了,她叫纳兰玉,就是那个和妻主大人有仇的女人,我还奇怪妻主大人怎么会邀请她当赞者,想来是特意借我们的手除掉她,杀!”   宋如确实特意让纳兰玉和云婉月交换了一下寻找玉佩的地点。   五光十色的技能,冲着纳兰玉袭来,这是真正的生死危机,倘若不是她最近这段时间频频接取危险任务,磨练出来了,怕是立刻就能交代在这里。   即便她已然进阶武王境,此时都是命悬于一线。   ****   芙蓉谷的主殿巍峨无比,身着礼袍的乐师站在编钟旁,敲打出庄严肃穆的乐音,所谓八音之中,金石为先,伴随着钟磬声,宋如缓缓走上主殿前的台阶。   她的左手边是芙蓉谷主,右手边是童皇,两位赞者分别站在她的身后。   当宋如刚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就忍不住汇聚向她。   少女身上穿的照旧是大家印象里烈焰般的红衣,只不过今天的形制稍有不同,更加端庄。火红色的长裙上,用金线绣着一只凤凰,栩栩如生,简直像是要张开翅膀,翱翔九天。长长的裙摆曳地,如同彼岸花一般盛开在她身后的台阶上。   这一抹红,比此前所有人见过的任何嫁衣,都还要更美。   红的过于夺目了,换其他人来穿,恐怕大家都会更加关注衣服,而不是人本身,但宋如却完全压得住这一身红。   宋如红发雪肤,那身红衣越发映衬出她比雪还要白的肌肤,她有一双修长的丹凤眼,红唇好似玫瑰般娇艳。掐腰的设计,让她的腰肢越发显得细到不盈一握,一肌一容,尽态极妍。   她是玫瑰,却并不娇弱,反而如同女王般冷傲,明明是最美丽的花儿,却有着刀剑的铿锵铮然。   宋如登上最后一道台阶,在童皇的主持下,进行祭天仪式。   最后一道钟磬声落下,全场向她一同跪拜,恭迎新的武皇登位。   宋如:“自今日起,我为火皇。”   她说完就打算走下祭坛,芙蓉谷主拉住她:“乖徒儿,你总得说点感言啊。”   历来宗师宴,都有这个环节。   宋如之前也看了不少留影,其实有点像是成功学讲座,分享一些练武的心路历程,无非是说一说武道之路的艰辛,一路走来的坎坷,巴拉巴拉的。   她可懒得发表那些爹味超重,像老太太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的伪鸡汤。   宋如:“八年前,芙蓉谷在这里为我举办收徒大典;八年后,同样还是在这个位置,芙蓉谷为我举办宗师宴。从一个无名之辈,走到名震四方的武道宗师,我只用了八年。”   大家全都竖起耳朵,期盼听到来自宋如的鸡汤。   宋如扬唇一笑:“这是不可复制的,因为我是宋如,这样的传奇在世间独一份。”   众人:“???”   我们端着碗等你喂鸡汤鼓励呢。   结果你就说这个?   嚣张还是你嚣张!   其他武道宗师全都笑了,想想他们当年长篇大论,还是宋如这丫头有意思啊。   宋如走下祭坛,云婉月和小师妹为她拖着裙摆。   忽然听到楚渊的声音:“阿如!”   宋如抬眸望去。   只见楚渊浑身是血,他那套在黑暗王国绣坊里定制的衣袍,原本是苍青色的广袖宽袍,如今被血色浸染,透着一种暗夜般的冷凝,他受的伤实在是太重了,抬手间落下的宽袖里,只见手腕处白骨森森。   楚渊向来都端庄持重,发冠一丝不苟,如今却散着墨发,脸上还沾染着打斗中的血迹,他不知道从哪里一路奔逃回来,鞋底都磨破了。   今日是他的宗师宴,他本该光鲜亮丽,受万人参拜,如今却是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宋如双手提着裙摆,向他跑了过去:“你怎么受伤了?”   王玄之和镇前辈那些人,一同乘坐从京都武院直达芙蓉谷的传送阵,刚一到达芙蓉谷,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如同流霞般璀璨的红衣少女,冲着楚渊飞奔而去,脸上的关心丝毫做不得假。   我做梦都想拥明月入怀。   即便是做梦,都不敢想象,月亮有一天会奔我而来。   可她却那样不顾一切地奔向楚渊。   王玄之的眼底一片猩红,几乎要压抑不住身体里的魔气。   他是堕魔了,是能够操控魔气了,可心魔也更重了。   楚渊黑眸亮晶晶地看着这一幕,随着少女的奔跑,她的红发发尾轻轻颤动,每一下都像是划过他的心口。   楚渊也跑向宋如,把她抱了一个满怀,却想起自己身上满是血污,立刻向后退了一步。   他单膝跪在地上,轻轻捧起宋如的左手,动作虔诚的仿佛是在进行某种从亘古洪荒流传下来的古老圣礼,“阿如,你今天真的很漂亮,你总是比我梦到的最漂亮的你,还要更加漂亮。”   楚渊张开另一只手,原本被他攥在掌心的一抹流光,一下子飞了出来,霎时间,漫天都是那种晶莹的流光,像是无数彩蝶飞舞,把宋如围绕在中间。   那是火焰组成的蝴蝶,每一只都如同萤火虫一般闪闪发光。   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颜色,应当说每一只火焰蝴蝶的颜色都淡到近乎透明,美得有一种琉璃般的梦幻感。   飞着飞着,所有的蝴蝶散为流光,又组成一对莹莹的蝶翼,好似长在宋如的背上,沿着她的蝴蝶骨张开。   她本就是倾城绝色,光是这张脸就能凭颜值杀人,如今在这样的红衣和蝶翼的映衬下,更是美得不似凡人,犹如九天玄女一般。   楚渊把一枚火焰戒指,戴在宋如的纤纤玉指上,轻吻她的指尖:“阿如,嫁给我,好吗?”   镇老头见多识广,第一个认出了这些火焰蝴蝶的身份:“虚无蝶炎!”   异火排行榜上,共有一百种异火,虚无蝶炎并不在此列,但却是所有人心目中的无冕之王,它就是大家公认的异火里面的王者。   用它来说不恰当,应该说它们。   虚无蝶炎是一种类似生命体的火焰,是介于真实和虚幻之间,以神魂状态现身的异火族群。   它们有类似生命体的智商,不过并不高。这种智商让它们,足以远离大宗师境强者,倘若是镇老头想要捕捉,它们会藏进虚幻中,让他根本找不到。同时,假如捕捉的人数超过一个,它们也会藏起来。   也就是说,只能单人行动,只能是大宗师以下境界。   但虚无蝶炎可是成群活动的啊!   它们的群体伤害,绝对达到了大宗师巅峰层次。   即便是镇老头想要捕捉它们,即便它们站着不跑给他抓,他也未必能打得过它们。   原来楚渊是去捕获虚无蝶炎,那他这么狼狈,可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只有第六阶的他,能活着回来,都已经是一个奇迹了好吗?   居然还真的让他抓到了!   这是奇迹当中的奇迹!   王玄之感知到楚渊的状态,他的内伤远比外伤严重的多,灵脉俱断、真气逆行,这都是轻的,最严重的是他神魂上受到的伤害,虚无蝶炎本来就是针对神魂攻击,那是完全不可逆的,恐怕楚渊这一生都无缘真正的大宗师境。   是我把楚渊害得这么惨。   他本来都准备好求婚仪式了。   是我故意毁了他的布置。   他本来要准备别的求婚方法。   是我故意否定他的每一个提议。   最后才逼着他走上了这样的绝境。   本来楚渊进阶大宗师境,是铁板钉钉的事,他的大道已经圆满了,接下来只差水磨工夫。   王玄之,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仗着自己堕魔,肆无忌惮地伤害情同手足的至交好友!   宋如能够感知到,随着楚渊把那枚火焰戒指戴在她的指间,虚无蝶炎就和她绑定了,那枚戒指从她的手上消失,真正绑定在她的神魂上。   系统:【这戒指可真好看,是火焰组成的,像一只蝴蝶一样,翩翩起舞。】   宋如:【你是该关心这个吗?】   系统:【撒花!恭喜宿主收获虚无蝶炎,这种异宝可是直接和神魂绑定的,就算你以后要回地球,它也可以跟着你回去。而且,虚无蝶炎还是成长型法宝,能够随着宿主的神魂强大而变得更强,目前判定它属于天灾级层次,有望成为终极法宝宇宙级。系统商城对其估价的运算结果为¥&*%@#$……嘀——嘀——嘀——!警告!警告!远远超出系统商城运算范围,无法估价。】   【难道你现在不该关心,楚渊的神魂伤害到底该怎么办吗?】宋如去拽那枚戒指,明明她的神魂强大无比,却怎么也拽不下来。   系统提醒道:【虚无蝶炎一经绑定之后,无法移除,虚无蝶炎只认一个主人。至于楚渊的神魂伤害?没什么问题啊,剧情完成度并没有倒退,说明这与我们无关。再说,就算我关心,也没有办法呀,我的系统等级太低,无法为楚渊治愈这种伤势。恐怕即便是部长在,对楚渊的伤势都束手无策。】 第210章   宋如是一个不管做什么, 都会努力做到极致的人。在这些高武世界,为了完成任务,为了保住性命, 她总会疯狂修炼。   可她并不是真正的修炼狂魔,因为回到地球,就不需要这些技能了啊。更不需要这种要用楚渊无法进阶大宗师境、葬送武道之路去换取的虚无蝶炎。   但凡楚渊提前问宋如一句, 她一定会阻止他,告诉楚渊不需要这种, 让他拿命去换的所谓浪漫、所谓惊喜和金手指。   最关键的是,宋如根本就不喜欢楚渊。   假的、假的, 全都是假的!   我说喜欢你都是假的!   只是在扮演原书里那个拜金女配。   我根本不配。   不值得你为我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如果这是在看小说,宋如可能骂上一句:“男主怎么这么恋爱脑?”   她不知道换成其他人, 被这样付出, 得到这样的爱和珍视,会是什么心态。   会很甜蜜吗?   有人喜欢你到, 不惜把命都给你。   当他才是第五阶时,为了你便能举剑迎战天父,为此不惜筋脉俱断。   如今他贵为武道宗师, 又为了你, 与虚无蝶炎以命相搏,不惜自断武道之路。   如果楚渊真的是宋如的男朋友, 他为她做这些, 她必然加倍的对他好, 爱不该是单方面的付出。   可是宋如根本不喜欢楚渊……她是在欺骗他的感情。   楚渊的爱从来就不强势, 没有逼迫过她,只是默默付出,从头到尾让她感到有压力的, 都是他真心错付这件事。   倘若女主换成是宋如之外的其他人,早就happy ending了。   宋如很排斥。   因为她回馈不了。   宋如能接受的爱和善意,全是她自己能够回应的。   爸妈爱她,她很孝顺,是个好女儿。   朋友送她生日礼物,她回人家更贵的礼物。   在她的世界里,一切都是等价交换。   所以她很适应穿书部任务者这种身份,因为她穿书,就是等价交换。她不会像其他任务者那样,爱上任务对象,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交易。   可她回应不了楚渊的爱啊。   她去哪里给他找,能够成长成为宇宙级法宝的天灾级法宝?   她也不可能为了报答楚渊,就和楚渊谈恋爱。   宋如想要回家,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宋如的粉拳锤在楚渊的胸口:“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我不想要虚无蝶炎!你现在的神魂该怎么办——”   楚渊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了,宋如明明都没有用灵力,楚渊还是开始猛地咳血,像个破布娃娃一样。   宋如吓得连忙收回了拳头,一股脑地给楚渊喂疗伤圣药,就连眼眶都红红的。   系统很诧异,宿主怎么又哭了?   她可不是那种爱哭鼻子的小女孩。   镇老头反而安慰她:“如丫头,这是楚渊自己的选择,你不必愧疚。”   我怎么能不愧疚呢?我配吗?让他在武道之路和我之间,选了我。   ——让楚渊自断武道之路。   楚渊不是我这样做出来的人设,他是真正的修炼疯子。   他是剑痴,在遇到宋如之前,一心唯剑。   王玄之默默递给宋如一张手帕,让她擦拭眼泪。   如果不是他算计楚渊,也不会害得心爱的女孩,再一次掉眼泪。   宋如接过手帕,泪眼汪汪地看着王玄之:“楚渊该怎么办?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他恐怕会止步第六阶宗师境。怎么可以这样子,他是楚渊啊。”   龙傲天男主楚渊。   他在书里是多傲气的一个人啊,有那么多宋如看一眼都觉得中二到尬的台词。比如,我要这天,再也遮不住我的眼。   当然,读者做总结的时候,叫它渊哥热血语录。   总之,楚渊是一个连天都不服的人。   如今却为了宋如,卑微成这样子。   凭什么啊?   连宋如这个假书粉看了都生气!   一心大道的楚渊,为了儿女情长,人设全都崩了好吗?楚渊才不该是这种恋爱脑。   王玄之却很懂楚渊。   正如镇前辈所说,楚渊觉得值。   系统从数据库里调出一句话:【在你们地球有一位叫做张爱玲的女士,写过这样一句话,‘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或许这就是真爱吧。】   王玄之:“我们一起为楚渊想办法,治疗他神魂的伤势,这件事不怪你,怪我。他之前给你准备了别的求婚方式,是被我毁了,最后才搞成这样惨烈。”   楚渊连忙说:“玄之贤弟,我谢谢你还来不及,要不是你否决我那些烂俗的提议,我都想不到虚无蝶炎。”他冲王玄之微微眨了眨左眼,“还不错吧?”   王玄之从宋如手里接过他,用肩膀支撑着他,让楚渊的身体重量完全倚靠在自己身上,声音很轻,但极其认真地说:“很浪漫,是我此生见过最浪漫的求婚,恐怕就连我自己,想要比你浪漫,都要想破脑袋了。被我毁了那么浪漫的求婚仪式,却还能独自准备出来这样浪漫的,我很服气你。以后镇前辈再说你无趣,我第一个不同意。”   楚渊开心地笑了起来:“我帮你一起想,等你向圣女求婚的时候,一定要让你的求婚仪式,比我的更浪漫!”   至于旁人,除了镇老头、王玄之和宋如之外,根本看不出来楚渊神魂上受到的伤害,更别提虚无缥缈的武道之路了,所以根本不存在楚渊以此逼迫宋如答应求婚。   楚渊也从来就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为了虚无蝶炎都付出过什么。   宋如一直都在关心楚渊的伤势,完全没有回应楚渊的求婚。   楚渊知道,这是求婚失败了。   他的眼眸微黯,但并没有气馁。   楚渊这样盛大的向她求婚,只是想要正视听,告诉天下人,宋如并不是世人骂的那样,见他落魄就抛弃他,见他变强又和他复合。   你们看到了吧?就算我变得再强,阿如也不会跟我在一起的QAQ   她当然可以拒绝他的求婚。   可哪怕她拒绝一万次,到了第一万零一次,楚渊还是会鼓起勇气,问出那一句:“嫁给我,好吗?”   ****   嬉园。   还好那个传送玉符,可以逆向传送,纳兰玉一边跟这帮男宠拼杀,一边向玉符里输入灵力,总算启动传送玉符,拼着最后一口气回到芙蓉谷。   清风轩。   一名黄衣长老来这里寻找纳兰玉,原先找遍了所有房间,都没有见到她,却忽然见到她遍体鳞伤地从虚空中浮现,“你这是怎么了?”   纳兰玉:“我没事。”   吉时已经开始,她吞下一把丹药,换了一套崭新的衣服,匆匆就要赶往主殿。   黄衣长老:“你找到宋如遗失的玉佩了吗?”   纳兰玉:“找到了。”   黄衣长老想要看一看,纳兰玉却防备地看了她一眼,“我拿着就好。”   她们两人匆匆赶来宗师宴,一路只听得众人的赞叹声。   “真是神仙恋情啊!楚渊不声不响地为宋如捕获虚无蝶炎,她喜欢异火,连称号都选为火皇,他为了送她异火,连命都不要了。”   “啊啊啊,好浪漫啊!你们刚才看到了吗?那些虚无蝶炎真的好漂亮,它们围绕着宋如翩翩飞舞,最后化为她的双翼,是我此生见过最美的画面,没有之一,你们以前谁说楚渊死直男,没有情趣,宋如跟他在一起一定闷死,现在就问问连被打的疼不疼?这辈子要是能遇到男人这么浪漫地向我求婚,我肯定早就嫁了。”   “就没有人关心宋如战力的提升吗?有了虚无蝶炎,现在恐怕连武道祖师爷镇天王都不是她的对手了吧!”   “是的,虚无蝶炎是神魂之火,能和所有异火完美相融,提升它们的品阶,本来宋如想要让异火和异火之间融合炸裂,需要冒极大的风险,但现在有虚无蝶炎在中间起轴承作用,她再也不必使用炸裂杀招而耗尽灵力,只不过对于神魂之力的消耗也蛮大的。”   宋如看着纳兰玉向她走来。   明明是自己策划好的一切。   看着伤势惨烈,几乎半死不活的楚渊,正在被镇前辈和王玄之联手治疗,看着围绕在这周围的天下英雄豪杰,他们是为参加她和楚渊的宗师宴而来。   宋如忽然有一丝迟疑。   或许今天并不是爆出她就是嬉园妻主的好时机。   五年前,我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和楚渊退婚,对他极尽羞辱。   当初是为了剧情,不得不做。   那时楚渊刚刚成为仙缘大会的第一,却因为妖皇种子沦为废人。   他那样的天之骄子,变成废人绝对是他此生经历过最大的变故。   在他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我狠狠地捅了他一刀。   还不够吗?   今天,是他的宗师宴。   楚渊历经艰难险阻,终于从谷底重新爬出来,一步步登临巅峰。   他如今在初武大陆,是神一样的存在。   今天是他人生中最耀眼的一天,合该穿着最华丽的衣袍,受万众瞩目,在万人的参拜中登临为皇。   他却这样狼狈,在我沐浴斋戒,和其他小姐妹泡温泉谈天说地的时候,楚渊和虚无蝶炎以命相搏。   楚渊把一颗心捧给我,全心全意地爱着我,没有丝毫闪躲。   我却要故意给楚渊戴绿帽子,把他的真心放在脚下践踏,让他再次沦为全天下人的笑柄。   归根到底,初武大陆是一个男权社会,从今天开始,这一顶耻辱的绿帽子将会永远戴在楚渊头上,他会被钉死在耻辱柱上。   不管楚渊现在有多强,未来有多强,以后没有人再记得他斩杀妖皇的功绩,人们只会把他当成一个笑话,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像我这样的人,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似乎为了任务,在不知不觉间,我早就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了。   不择手段,欺骗别人的感情,玩弄别人的真心。   嗵、嗵、嗵……那是纳兰玉的脚步声。   每一声都那样清晰,沉重的像是直接踩在宋如的心上。   宋如不敢去面对接下来的这一幕,不自觉地闭上了双眼。   楚渊,你恨我吧,或许这样反而是好的。   早点看清我的真面目,别再爱一个不该爱的人,别再用一腔真心喂狗。   一块温润的暖玉,被放到宋如的掌心。   纳兰玉冲着众人盈盈一拜,落落大方道:“我是赞者,却来迟了,先自罚三杯。”   云婉月:“你也是帮大师姐找东西。”   宋如睁开眼,手心里躺着的是一枚传送玉符。   纳兰玉浑身是伤,却神色如常地和众人谈笑风生。   芙蓉谷主拉着纳兰玉的手,向大家说:“程浩洋的事,实在不能全怪玄天宗,他是孔雀妖皇特意布置的棋子,所有妖族气息被遮盖的严严实实。该赔偿的,玄天宗也赔了,不能只因为程浩洋一人,就抹杀玄天宗上下所有人的功绩啊。”   众人全都很羞愧:“您说的很有道理,我们先前被情绪支配,做出了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修炼界向来以强者为尊,芙蓉谷足足有火皇和童皇两位宗师境强者,如今是七大宗派里最强的一支,正是如日中天,芙蓉谷要为玄天宗站台,大家当然要跟着表态。即便芙蓉谷主说的不对,恐怕也会有不少支持者,更何况她说的都是公道正义。   宋如疑惑地看向纳兰玉,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揭穿这一切?   这是她精挑细选的人选,纳兰玉本来就很讨厌宋如,又是个天生的小辣椒,为了把火药味拉满,宋如还制造出傀儡人要杀纳兰玉的假象。   她现在早该气炸了,应该一到宗师宴现场,就立马揭穿宋如。   即便纳兰玉遍尝人情冷暖,畏惧芙蓉谷的威势,可她仗义执言,爆出这个真相,就等于身后站着镇老头和楚渊,根本不怕宋如报复。   更何况,她那样喜欢楚渊,哪里舍得楚渊受这种委屈?   可一直到宗师宴结束,纳兰玉都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云婉月的带领下,言笑晏晏地同旁人交际。别人恭维她和云婉月进阶武王境,她生怕抢了宋如的风头,说今天真正的主角是宋如,都是宋如润泽,才能这么顺利。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纳兰玉都是一位无可挑剔的赞者。   众人都赶往苍涯国,去参加楚渊的宗师宴。   宋如落在最后,叫住纳兰玉,欲言又止,“我发现传送玉符好像除了故障,偶然启动过了,你——”   纳兰玉轻声叹了一口气:“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今天是你和楚渊大喜的日子,你好心帮玄天宗正名,我岂能把你们俩的宗师宴都给毁了?第一眼看到嬉园的时候,确实有些惊世骇俗,不过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吧?   你和楚渊的婚约,早在五年前就解除了,其实你们男未婚、女未嫁,你有和任何人在一起的自由。我看你今天并没有答应楚渊的求婚,或许只是世人一厢情愿地以为你也喜欢楚渊。嗐,你有那么一大园子的美男子,楚渊再是龙章凤姿,你也并不是非他不可啊。   不过楚渊还是要比你那些男宠强的,各方各面,他们好笨啊,我都说了帮你拿玉佩,他们还误以为你是要杀我,而且修为也比楚渊差太多了,今天要是换成其他人,说不定真被你那些男宠气得搅黄你的宗师宴,但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我觉得你倒也不必直接拒绝楚渊,可以试探性地问问他的口风,楚渊这么喜欢你,万一他不介意呢?说不定还可以让他当个大房呢。怎么只许男人三宫六院,不许女武皇有男宠吗?”   宋如:“对不起。”   对不起楚渊,也对不起纳兰玉。   她们以真心待我,我却处处都是算计。   宋如为纳兰玉疗伤,纳兰玉拉着她的袖子撒娇:“可疼了,你那些男宠下手好狠啊,你看这儿。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对于武道的感悟好像又提升了?”   系统:【不是错觉呀,那是我家宿主专门为你设计的攻击套路,把道之真意掰开了、揉碎了,往你嘴里塞,确保你能丝血逃生,并且在生与死之间磨练你的武道,这种感悟,等你到了第六阶都管用。是请你出马的谢礼,为了这个,她都没睡上好觉,天天熬夜琢磨。】   宋如望着手里的玉佩。   再晚一天,起码不在楚渊的宗师宴上,起码不是用羞辱他的这种方式。   宋如是对不起王玄之,可她再怎样辜负他,也就是欺骗他的感情。王玄之最记恨她的,是她为了救他而死。   她从来没有羞辱过王玄之,没有陷他于这样难堪的境地,反而一直都在保护王玄之。 第211章   宋如和纳兰玉一同前往苍涯国。   她们刚一到京都武院, 就发现庄凌远等在大殿外,向她行礼:“火皇当面,不知第一楼能否买下您宗师宴上的祭天画面?用途仍旧和当初收徒大典的留影一样。”   连文案他都想好了, 就配上宋如那段,八年前和八年后的感言。   宋如:“可以,但我这次不要钱, 交易条件是第一楼帮助扶风宋氏打开在初武大陆的市场。”   这也是为之后死遁做准备。   在庄凌远看来,这很值得。   大家当然可以私下里珍藏这段留影, 不过能够用作商用,仅第一楼一家, 而第一楼的画面是清晰度最高、片段最完整的。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受邀来宗师宴现场,但每个人都可以去第一楼买东西呀。那些仰慕火皇威名, 又无法得见其真容的人, 都将会是第一楼新的客流量。   纳兰玉感慨:“你还真是满脑子生意经。”   系统表示附议:【让庄凌远和伊卡贝娜凑一块,应该很有话聊。】   庄凌远笑道:“我爹也说我, 追求女神和做生意两不误,他说人家都是为了谈恋爱,把事业搞得一团糟, 反而我自从喜欢上如师姐之后, 还把第一楼的生意越做越大了。”   就连宋如都忍不住笑了一笑。   庄凌远这种喜欢,其实很类似于追星那种, 他和宋如本身并不熟, 连面都没见过几次, 喜欢上的是外人口中那个光芒万丈的火皇。   纳兰玉挽住宋如的手臂:“喜欢上如师姐就是这样, 她会让每一个人都变得更好,我都进阶武王了。”   因为她就是光,在追逐光的过程中, 谁能不被光所照耀、所温暖呢?   ****   虽说一般赞者都是三位,但楚渊此前一心忙着想要向宋如求婚,为她准备一个盛大的求婚仪式以正视听,让大家知道,宋如当年退婚并非故意羞辱他,他也从没记恨过她。   总之,楚渊的赞者只邀请了王玄之一位。   镇老头不仅帮楚渊整理衣冠,也帮王玄之正了正衣领:“去吧,伴郎!”   王玄之:“???”   楚渊反而先红了脸:“师父,别开这种玩笑。”   镇老头嘿嘿一笑。   仪式开始。   镇天王站在楚渊的左手边,何冲虚站在他的右手边,王玄之陪同在他的身后,四人一同走向祭坛。   浩浩的金石钟磬声之中,楚渊如同披着曜日而来,他身形挺拔,如松如竹,一身玄色长袍,翻滚的金线绣着一条巨龙,龙腾九天,其势泱泱。   风起云涌,楚渊的墨发在风中猎猎飞扬。一对剑眉修长,飞入鬓中,鼻梁高挺,薄唇看起来极为凌厉,黑眸如同夜空一般深邃。   在走上祭坛之前,楚渊回眸望了一眼贵宾席位。   身着一袭流火般红裙的少女,就在最前方坐着,发现他的视线投来,对他浅浅一笑。   楚渊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的脸色微微发红,先前那种肃杀凝重的气氛,便一下子被破坏了。   倒没有人笑话他,因为顺着他的视线随便一看,便能见到火皇宋如坐在最前方。   如此倾城绝色,此时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这谁能顶得住啊?   莫说是楚渊了,天下间男人就没有一个能不沦陷,全都抢着要当她的裙下之臣。   楚渊宗师袍上绣的龙腾九天,和宋如红衣上的凤凰于飞,很是般配,无怪镇老头开玩笑说这是新婚宴。   楚渊当真觉得,便是死在这一刻也甘愿。   父母亲人都在身边,当年大仇得报,又有两位师父和挚友陪伴,最重要的是——最爱的女孩这样含笑望着他。   祭天过后,全场叩拜。   剑门已有剑皇,楚渊的封号是渊皇。   镇老头叫他讲两句感言。   楚渊:“谢谢你们来参加我的宗师宴,谢谢上天让我遇到了阿如,这条大道能够与她同行。也谢谢我两位师父的谆谆教诲,也谢谢我的好兄弟,今天来当我的赞者。”   他笑了一笑:“一般宗师宴上,赞者都比自己修为低,以便润泽。但我这位好友,恐怕是历来独一份的赞者修为反而比宗师更强,他是第七阶大宗师境。”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他们对楚渊身后这位老是戴着面具的公子并不陌生,早就觉得王玄之白衣潇潇,气质出尘,当时也是亲眼看到他和楚渊并肩作战,一同斩杀妖皇,但绝没料到,王玄之竟是大宗师境!   如今放眼整个初武大陆,真正的大宗师境也就是武道祖师爷镇天王一人。宋如得了虚无蝶炎,如同有大宗师境战力。没想到竟然还有王玄之这样一位,真正的大宗师境强者。   真是不显山不露水啊,这样的人中龙凤,难怪能和楚渊、宋如、镇天王全都交好。   王玄之冲众人抱了抱拳。   楚渊不善言辞,再让他说别的武道感想,他也说不出来了,干脆祭出如渊剑:“我为诸位演示一段蕴含着剑意的剑招吧,倘若诸位能窥得见一鳞半爪,也算没白来一趟这场宗师宴。”   这又是和宋如、和此前所有宗师境强者,全然不同的风格了。   关于修炼,一般人更加信奉的是法不传六耳,对于秘术全都很宝贝,生怕被别人学会。   恐怕也只有楚渊,能这样既不要师徒之名,也不要灵石交换,大大方方地把剑意教给旁人。   长剑在手,通体玄衣的楚渊,身形矫若游龙。一招一式之间,都带着毁天灭地般的威能,如同滚滚江河奔流不息,又如同灼灼烈日燃烧不止。   即便是宋如,都忍不住拍手叫了一声:“好!”   她耳边传来一声闷笑,王玄之不知什么时候坐到她身边,“他好心给别人演示剑意,你倒把他当成一个街头卖艺的了。”   宋如连忙坐直身体,理了理散在耳边的碎发,满脸就写着“端庄”两个字。   都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楚渊这可是他山之玉。   见他亲自演示剑意,所有来参加这场宗师宴的人,都或多或少有了新的武学感悟,就连剑皇,都觉得自己的剑,下一重道路似乎更加清晰了一些。   楚渊刚一走下祭坛,大家还在消化剑招,镇老头先一步拿出一个大碗,“好馋、好馋,摆宴不?什么时候开饭啊?”   楚渊立刻唤人来开筵席。   宋如也在消化虚无蝶炎。   其实这是她自打成为穿书任务者以来,得到的最有用的一件宝物。只和神魂绑定,意味着即便她不是要回地球,也可以在接下来的任务世界里用到。   像这种至宝,如果能得到一件,足够令所有人疯狂。   倘若她用心险恶,光是虚无蝶炎,加上她的神魂,就能毁灭这四个界域的所有生灵,不然也不叫天灾级法宝了。   系统对它的评价是,最终能够成长成为宇宙级。   宇宙级,那可是终极法宝啊。   即便主神用的法宝,也就是宇宙级。   当然,有这个成长潜力,和真的成为宇宙级是两码事,放眼寰宇,真正的宇宙级法宝又有几件?   宋如也不知道要吞噬多少天材地宝,才有可能让它升级。   现阶段,虚无蝶炎的作用,第一是第七阶群攻型技能,第二是能融合所有异火,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它能锤炼宋如的神魂。   就像把异火炼制进经脉里可以破坏+重塑那样,让经脉变得更加强大,它也能强化神魂,只要能忍受得了那种痛苦。   系统屏蔽痛觉功能,只用在身体上,并不能屏蔽宋如神魂里的火焰灼烧之痛。   宋如不怕。   从成为一名任务者,她经历过的疼痛早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到了和夏尔的最终决战,魔潮掌控的是宋如的身体,不包括她的神魂,她锤炼神魂不会影响夏尔世界。   只不过……   宋如:【虚无蝶炎给别人是大杀器,给我真是浪费。】   在系统的介绍下,宋如已经知道,虚无蝶炎本是介于生命体和非生命之间的永生存在。一旦绑定主人,一旦主人身死,它们也会消散。   宋如倘若回到地球,寿命也不过区区一百载。   系统:【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你这么强,说不定部长会申请为你保留工号,等你在地球阳寿已尽,重新加入穿书部。以后你就带着虚无蝶炎,横扫全宇宙!】   它说着说着,换了一个跪拜的表情包,【拜见我主阿如,火皇在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如都被它这幅活宝模样逗笑了。   宋如:【未来的事,确实没人说得准。】   系统:【此处应有《阿甘正传》里面的一句话,生活——】   宋如不自觉地喃喃念出了声:“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   王玄之从须弥空间里取出一盒巧克力,“全是黑暗王国出品,随你挑咯。”   宋如拿了一块榛子味的巧克力。   王玄之则是剥开一枚酒心巧克力。   楚渊也凑过来,吃了一块黑巧克力。   宋如:“恭喜你呀,渊皇。”   楚渊学着她的语气:“同喜呀,火皇。”   王玄之:“要不我也封个什么皇当当?”   楚渊:“阵皇?”   王玄之推了他一把,“难听死了。”   楚渊:“玄皇?”   王玄之:“那岂不是跟玄天宗的太上长老重了嘛。”   宋如提议:“不如叫琴皇?”   王玄之打了个响指,“可以,这个称号我喜欢!本琴皇宣布,邀请你们俩来当宗师宴的赞者。”   宋如逗他玩:“我可是很贵的,出场费你给的起嘛?”   王玄之:“哼,我可是很有钱的,灵石砸不死你算我输。”   三人笑作一团。   镇老头左手拿着烧鸡大快朵颐,右手拎着一个酒葫芦,吵着要让王玄之给他作画,免得日后旁人拜他,只能拜个空白画像。   王玄之铺开画纸:“你想画什么姿势?”   镇老头:“不是光画我自己,把咱们全都画进去呀,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宗师宴行乐图》。”   楚渊为王玄之磨墨。   宋如一边吃着灵果,一边围观。   王玄之看了看他的姿势,“就画你一手烧鸡一手酒吗?”   镇老头摆摆手:“这只烧鸡没你上次做的烤醉鸭好吃,我申请把画里的自己画成手里拿着烤醉鸭。”   王玄之挥毫泼墨,整幅画几乎是一蹴而就。   画面里是一个闲散的秋日午后,远处欢庆的人声热闹而喧哗,近处却是一片静谧。安静到能看到瑞兽香炉里燃烧的熏香,淡淡的紫烟直直地向上。   身着一套粗布灰衣的镇老头,两手撕扯一只烤醉鸭,满脸都是老饕的兴味,气质上既有隐世大能返璞归真的风范,又是一幅沉迷于人间烟火的老顽童模样。   楚渊在祭坛上舞剑,剑出如龙,一袭玄色长袍,衣角和黑缎般的长发,一同随着剑光飞扬,气质凌厉冷峻,却在看向台下的红衣少女时,眼眸里流露出春日海棠花开般的温柔。   楚渊看的红衣少女,就是宋如。她闲闲地坐在秋千上,半倚着身旁的秋千缆绳,手里提着一盏晶莹剔透的莲花灯。红裙似火,仙姿玉容,她的神色明明漫不经心,却美的清丽绝伦,令人只消看上一眼,便会被她夺去所有呼吸。   从她如纱般的飘飘衣袂能看出来,那秋千先前应当荡的很高,像是随时都会脱离这个画面,羽化登仙。她像风,像云,像烟,像雾,任凭人怎样努力地想要抓住,最后都会从指尖流散。   画里的王玄之,坐在桂花树下抚琴。秋日明亮,桂花皎洁,他修长白皙的指节拨过琴弦,倘若是好琴者,或许能发现,他指尖停留的位置,赫然是《凤求凰》的收尾处。这是古琴曲,表达男子对女子的爱慕之情。   他没有像楚渊那样看向宋如,但他身上穿的白袍上,用金线绣着的是和楚渊同款的游龙,对照着宋如身上那一只金凤。   镇老头对于这幅画,只有两个字:“秒极!妙极!”   楚渊却看到第一眼,就觉得心口很不安。   王玄之把宋如画的很美,可也太飘渺,像是谁都留不住她。   宋如发现了王玄之身上的金龙,“你不是一向穿蟒袍吗?”   王玄之:“那是因为懒得当天帝,蟒袍是太子制式。不过今天就取个好兆头嘛,龙凤呈祥,吉祥如意。”   宋如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显然并不知道龙凤呈祥更形容夫妻间比翼双飞。   楚渊和镇老头倒是知道龙凤呈祥的意思,不过镇老头还以为,王玄之是要与楚渊的黑衣金龙相配,“这是不是黑暗王国老卖的那种情侣装的变形,兄弟装?”   是因为宋如并没有答应楚渊的求婚。   黑龙能配火凤,白龙自然也能。 第212章   宗师宴第二天, 宋如主动约楚渊一起出来吃饭。   楚渊高兴疯了:“阿如还是第一次主动和我约饭!”   王玄之心里酸酸的:“我也要去。”   楚渊:“好啊好啊。”   一点也不觉得,他和妹子约会,带王玄之这么大的电灯泡过去, 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王玄之的眼神更加幽怨了,他快讨厌死这样的自己了,楚渊却对他从来都不设防。   宋如没有王玄之那份生活情趣, 也不像楚渊这样是个探店小王子,她约的就是初武大陆鼎鼎有名的聚福楼, 就是大家都知道很贵,名气很大的大酒楼, 如果是真正的老饕肯定会有更加小众的选择。   店内装饰尽显奢华,处处都富丽堂皇, 宋如包下的是最贵的天字第一号雅间。   王玄之一见到宋如就开始酸:“往日可没见你来这么贵的地方, 今天怎么这么舍得,你请客?”   宋如笑道:“对, 我请客,为渊皇和琴皇庆祝。”   王玄之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我也有份?”   宋如:“要是没你的份, 我现在就该赶你走了, 毕竟聚福楼这么贵,我又不是冤大头。”   王玄之:“那你怎么不单独通知我一下?”   宋如:“因为我知道, 叫了楚渊, 你就会来呀, 你们整天形影不离的。你看, 你这不是就来了嘛。”   王玄之乖巧地坐好,“我才没有和他形影不离,你下次一定要记得单独叫我。”   他们俩在这里唇枪舌战, 楚渊全程都笑呵呵的,一边听他们俩打嘴炮,一边打开店里的餐具盒,帮宋如清洗餐具。   店小二把菜单递给宋如,宋如见楚渊腾不开手,便把菜单给了王玄之:“有请琴皇点单。”   王玄之都被她那副语调逗笑了,这家店在初武大陆名气很大,王玄之此前自然也是吃过的,依照宋如的口味,报了几道招牌菜,又仔细交代做菜时的忌讳。   宋如:“不愧是天庭太子,这么挑的吗?蒜末都不能带蒜粒的?讲究!”   王玄之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这明明都是宋如的忌口。   但她很有几分没心没肺,恐怕连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的忌口是什么。   楚渊:“阿如,你吃饭也是这样啊,我本来正准备跟店家说呢,玄之贤弟就先说了。”   宋如:“啊?是吗?我是这样的吗?”   王玄之和楚渊一起说:“你是。”   系统默默地给宋如播放她之前吃东西的视频,如果遇到上面沾了蒜粒的菜,她倒是也没有什么表现,桌子上菜式多的话,筷子就直接避开这道菜;如果菜式少,不得不吃的情况下,她夹到自己碗里以后,会仔细地扒拉下来所有蒜粒,然后再吃。   宋如:TAT   讲究怪竟是我自己。   楚渊又重新补了几道菜。   端上来以后,一桌子都是宋如爱吃的。   王玄之用公筷为宋如夹了一块糖醋小排,色泽油亮,口感酸酸甜甜,宋如直呼好吃!   楚渊为宋如盛了一勺松仁玉米,松仁芳香馥郁,玉米粒口感清脆,微微带有一丝甜气,只觉满口生香。   王玄之帮她用薄薄的劲饼卷了酱肉丝,里面搭配着清凌凌的黄瓜。   楚渊给宋如剥虾,只用最简单的白灼做法,保留了虾最本质的鲜甜,店里调的蘸汁实在是一绝。   系统:【诶,这俩人还蛮会点单的嘛,选的全是宿主你爱吃的菜。】   宋如:TAT   够了!   我今天不是来吃东西的。   再好吃又怎么样?   我……我下次可以偷偷自己来吃嘛。   先忙正事。   宋如接到一条传讯,急匆匆地往外走,“师父有事喊我,我先走,你们吃。”她把店小二喊过来,“结账。”   店小二:“你们这间已经结过了,而且重复结账两遍,应当是几位都是我们店里的贵宾,用通讯罗盘从神识端结账,由于你们同时提交,终端那边没有识别出来,才会结两遍。掌柜让我来问,退哪一位的钱?”   宋如:“我没结账啊,我第一次来你们店里,没有什么神识端结账入口。”   雅间里一共只有三个人,店小二望向楚渊和王玄之,显然是这两位公子抢着结账,结果重复了。   王玄之和楚渊同时说:“退他的!”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又同时说:“退我的吧。”   显然都不想在这种小事上和对方争抢。   店小二傻眼了:“到底退谁的啊?”   宋如直接丢给他一块极品灵石:“把他俩的钱都退了,用我的结账,多的记我账上,下次我来直接扣就行。”   灵石和灵石之间有兑换比例,一块极品灵石就相当于一百万下品灵石。   这可是大客户,店小二:“好嘞!”   系统:【楚渊偷偷结账,可以理解,毕竟怎么能真的让妹子请客呢?王玄之提前结账,也能理解,嗐,他可是出了名的财大气粗。】   宋如对此的想法是:“下次不请你们俩吃饭了,麻烦,结个账都这么不乖,说好的我请客啊。”   楚渊&王玄之:QAQ   可是她和夏尔一起出去的时候,身上根本从来都不带钱,都是让夏尔结账。到底和谁亲近,又和谁生分,不是一看就知道吗?   好怀念仙儿和我一起在凡人界的日子啊。   当时她也是想要什么,都会直接喊:“玄之哥哥~”   好想当仙儿的人形钱包。   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夏尔!难道真的是他比我会耍帅吗?还是他年纪够小,仙儿只喜欢嫩的?说起来当时我和仙儿在下界,我也是青葱一样的年纪。   可恶!   她捏出来的那一帮傀儡男宠里,不是还有什么焦叔吗?年纪更大好吧?   以上是王玄之复杂的心理活动。   楚渊的想法很简单,就觉得自己不乖,惹宋如不高兴了。   都怪我不乖,阿如下次都不请我吃饭了呜呜呜。   反正两个人都很沉默,谁也没有动筷子,谁也没有吃东西的心情。   安静如鸡大半晌后,王玄之率先开口:“回?”   楚渊:“回。”   楚渊拉开凳子,站起身来,却在刚刚迈步的时候,见到桌底的角落里有一枚玉佩,小巧玲珑,方方正正的样式,暖白色,上面还沾染着宋如的气息,是后面的红绳挣断了,“咦,是阿如的玉佩,应当是她刚才起身太急,不小心掉落的。”   他弯腰想捡起来,王玄之却一把扶住他,“不对劲。”   楚渊:“?”   王玄之:“宋如是什么修为?我们又是什么修为?她不可能没有注意到玉佩掉了,你和我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发现玉佩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除非是宋如故意遮蔽玉佩掉落的声音,故意想让他们发现她遗失了玉佩。   仙儿,你又想玩什么游戏?   楚渊:“可能阿如刚才只顾着跟小二说话,没注意到吧,我总得捡起来玉佩,还给她啊。”   不管宋如做什么,楚渊总是有一万条替她解释的理由。   是啊,即便她当着全天下英雄的面和楚渊退婚,那样羞辱他,他不还是乖乖地当她的狗吗?竟然还觉得她只是在激励他奋发向上,竟然真的会信这种鬼话!   王玄之:“好。”   既然她这样煞费苦心地请君入瓮,那总要看看这一次要上演什么戏码,总不能让她白白布置。   果然,在楚渊的手才刚刚碰到玉佩的那一刹那,整个空间都开始有一种传送的扭曲感,王玄之把手搭在楚渊的肩膀上,和他一同开始传送。   即便楚渊如今神魂受损,但那影响到的是他未来的路,而非现在,他仍旧是结结实实的宗师境,强大的神识一扫,就发现这里是苍涯国的京都南郊。   楚渊:“原来是传送玉符啊。”   他拿出通讯罗盘,给宋如发信息:“阿如,你的传送玉符落在聚福楼了,应当是传送玉符出了故障,我刚一捡起来,它就误把我传送过来了,我该给你把玉佩送到哪里?”   王玄之:“……”   这他妈的是嬉园,你瞎吗?你看不见吗?   我的好兄弟,你的神经到底是有多粗。   楚渊拽住王玄之:“我们逆向激发传送玉符离开吧,这里是阿如的私人领域,女孩子家的地方,不能不请自来。”   时刻观察这里的宋如,眼见楚渊要走,比王玄之还急呢,急忙对着另一边催促道:“快、快、快,他们要走了!”   房间里骤然传来一阵水声,隔着屏风,只见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从水池里走出,身上只闲闲地披了一件黑袍,露出大半玉色胸膛,开口只觉媚骨天成,“妻主大人,您来啦。”   他只闲闲地一抬手,立在中间的那面屏风便消失不见。   然而,等发现来人是楚渊和王玄之时,他骤然色变:“怎么是你们?你怎么会有妻主大人的玉佩?”   那黑袍男子望向楚渊和王玄之的眼神很防备。   他们同时也在打量着他。   虽然和楚渊一样穿黑色长袍,但却是截然不同的样式,楚渊的长袍一向简单,他的风格却是华丽无比,那上面绣着繁复的花纹,有一种来自旧世纪般的复古式典雅。   比那外袍更加吸引人的,是他的面容,是一种介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俊美,他的五官仿若神祇,一双眼睛漆黑到没有丝毫眼白。   即便是楚渊这种不是很关心旁人相貌的直男,也得承认,在这世间比眼前的黑衣男子更加好看的并不多,王玄之算一个,宋晏算一个。   他是谁?   妻主大人?嬉园妻主?   王玄之则是:“!!!”   这和宋如捏出来的那一大院子傀儡人不一样,他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男人,活生生的男人。   而且俊的过分了,王玄之觉得,也就三个人能胜过他这张脸,楚渊、宋晏,还有王玄之自己。   修为也很高,居然是第七阶!   倘若之前,王玄之只是吃傀儡男宠的干醋,那这个黑衣男子,让他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危机感。   黑衣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哦,你就是楚渊吧?我听小古说了,说我家妻主大人,新看上一个爱穿黑衣的男人,想来只是太爱我穿黑衣的风华,拿你当成我的替身吧。”   楚渊:“你所说的妻主是谁?”   王玄之:“你叫什么名字?”   黑衣男子:“我家妻主,就是火皇咯。我呀,我叫阿琉斯。”   这名字一听就是混乱大陆的命名方式。   楚渊:“你是说,阿如就是嬉园妻主?”   阿琉斯:“显而易见。”   王玄之怀疑道:“可你为什么要承认你是宋如的男宠?为什么要承认她就是嬉园妻主?你明明知道,她最近正在追求楚渊,说出这样的话,不是拆她的台吗?难道你没有上过男德班,不知道妻主大人看上其他男子,一定要帮她追到手,这一条戒律吗?”   阿琉斯:QAQ   妈耶,王玄之这是什么可怕的对手?   尊上只说让我来假扮男宠,从魅族那里帮我搞来了魅惑点加成,没有告诉我还得面对王玄之的灵魂质问啊!   尊上你给我安排的这到底是什么魔鬼任务?   还好阿琉斯到底是五位旧神之一,见过不少大场面,没有慌的失了神色。   阿琉斯淡淡道:“真正爱她的男人,即便上更多的男德课程,还是会嫉妒她有新欢,对伴侣的占有欲是所有生灵的天性。”   通过系统监察,围观这一幕的宋如,激动地大喊道:“干得漂亮!”   系统:【要给阿琉斯加鸡腿,这演技太max了,这处变不惊的态度,这应对能力,啧啧啧!】   这也就是宋如讨了个巧,不然如果她和阿琉斯同时出现,怕不是一下子就能被楚渊和王玄之看出来,阿琉斯对她根本不是男女之情。   楚渊:“可我听闻嬉园里有很多男宠。”   这是阿琉斯提前准备过的问题:“那当然是因为妻主大人最宠我啊,我才是最有资格吃醋的那一个。不信你看,今天我回来,她为了和我过二人世界,把他们全都打发走了。”   真实原因是阿琉斯捏出来的傀儡人和宋如的分魂,根本瞒不过楚渊和王玄之。   这也是宋如想了好久,才拿出来的planB,好处就是阿琉斯是实打实的旧神,不会被识破虚假男宠身份。   坏处当然也有风险,可能会暴露她同时穿越四个任务世界的事实。但是鉴于裴天落和王玄之的任务世界一前一后地完成了,掉马不怕崩剧情。再加上阿琉斯对于宋如绝对忠诚,他本来就知道她来自更高维度。   本来宋如想借纳兰玉之手,揭穿这件事,就是怕嬉园傀儡顶不住楚渊和镇老头的探查。   但她就算再没人性,也不可能在楚渊不惜自断武道之路,送她虚无蝶炎之后,当着全天下英雄的面,故意给他戴绿帽子,倒不如私下里捅给他看吧。   说一千道一万,即便宋如再说她不需要虚无蝶炎,可它到底是一件天灾级法宝,而且现在已经和宋如绑定,根本分不开。   宋如最纠结的地方只在于,不知道该怎样偿还楚渊。她不可能反而怪罪楚渊,那是什么?又当又立。天灾级法宝收都收了,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吗?   楚渊沉默。   王玄之看着楚渊,神色复杂,只是反复呢喃:“原来是这样。”   楚渊反向激发传送玉符,带着王玄之从嬉园离开:“玄之贤弟,今天的事,希望你能帮阿如保密,不要对外人讲。她既然有意隐瞒嬉园妻主的身份,一定有她自己的考量。”   王玄之:“就这样?”   楚渊疑惑地看向王玄之。   王玄之:“你就没有点别的反应了吗?”   在今天之前,他还以为宋如有多喜欢楚渊呢,不过如此。   什么少女时期就爱慕的意中人,什么黑衣剑客是她的盖世英雄。   她玩腻楚渊了啊。   她想要摆脱楚渊,就像摆脱我那样。   只不过不想分手闹的太难看,她没有直接告诉楚渊不要他,而是故意设计出来这样一幕,让楚渊知难而退。   所有男人在她眼里都只是玩具,她高兴了,就陪他们玩一玩,玩腻了,说丢就丢。   对我是这样,对宋晏是这样,如今对楚渊又是这样。   她这样三心二意,游戏人间。   我嫉妒楚渊又有什么意思?   楚渊不过和我一样,是一个被她玩腻了的可怜虫。   楚渊:“这也没什么吧?在你们仙界,女娲后人不是本来就能娶很多侍君吗?神耀帝国的神殿神女,也可以招赘很多夫婿,还有混乱大陆的黑暗女皇,也有很多男宠。阿如可能对于男女关系的认知,并不是我们传统观念里的一对一,我在黑暗王国听说过,这是一种开放式的感情关系。”   王玄之简直想要奋力地摇晃他,叫他清醒一点。   你醒醒啊喂!这全都是同一个花心的坏女人。   王玄之:“难道你就不嫉妒吗?”   楚渊:“嫉妒,嫉妒的快要疯掉了,你知道吗?我刚才甚至在想,我们两个一起联手,能不能杀掉阿琉斯?可是我的理智又告诉我,阿琉斯没有做错什么,阿如也没有做错什么,即便我再不认可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们也只是和我观念不同。这世界本来就是多样化的,我们不能对和我们观念不同的人就喊打喊杀。”   王玄之一拳狠狠地砸在楚渊的脸上:“楚渊,你他妈是什么品种的圣父,现在别的男人搞你老婆,绿帽子都戴你头上了,你跟我说观念多样化无罪?你是不是男人啊?”   楚渊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眼底一片血色,整个人显得脆弱无比,好似一件易碎的琉璃,但是动作非常坚定地掰开王玄之的拳头,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把它掰开,一字一句地强调道:“我也只是阿如的追求者之一。”   楚渊是现在最有立场质问宋如的人,可如果连他都不发火,不去找宋如要一个交代,王玄之又能怎么办?   王玄之:“那她为什么一直不跟你说?这种事难道不该一开始就先讲明白吗?她这段时间说喜欢你都是假的,她只是在玩你啊。”   楚渊:“肯定是阿如怕伤害到我,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开口,才能把对我的伤害降到最低,她不是很擅长处理异性之间的关系。她不是骗我,只是怕伤害我。我以前就误会过她很多次,我和你讲过她在玉虚秘境酗酒的事吧?退婚的事,如过不是云婉月告知我真相,我又误会她。我早发过誓,以后再也不会误会她。你下次不要再这样说阿如了,就算我们是好兄弟,我也听不得你把她讲的这样难听,我听不得任何人说一句诋毁她的话。”   王玄之都被气笑了。   这理由蹩脚的他根本没办法相信,也不知道楚渊怎么能说得出口。   她还叫不擅长?   你这个初武大陆新晋武道宗师,为她要死要活的,为了送她虚无蝶炎,断送自己的武道之路。   我恨不得把命都给她。   神耀帝国光明神主宋晏,至今都在苦苦寻找救醒她的方法。   夏尔像一条狗一样任她打骂,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阿琉斯不远万里迢迢从混乱大陆赶过来,帮她处理你这个不容易分手的前男友。   如果今天这件事是发生在王玄之身上,如果他现在处于楚渊这个位置,是最接近正牌男友的身份,王玄之一定会闹个天翻地覆。   和什么理性不理性无关,就是感情上根本无法接受!   真爱一个女子,怎么能忍受与旁人分享?这明明是神圣无比的爱。   哪怕是跟阿琉斯打个天昏地暗,也要叫宋如做出选择。   王玄之冷笑:“你倒是活像从她的男德班里培育出来的。”   楚渊有点疑惑:“你刚才怎么那么了解男德班?”   王玄之:“嬉园妻主的事传的那么热闹,我在茶楼听人讲八卦讲的。”   宋如也绝望了,比王玄之对楚渊那种恨铁不成钢还要绝望。   这是她精心准备的大杀招,原以为对上楚渊会是绝杀,没想到却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说好的龙傲天男主一定不可能接受当她的男宠呢?   宋如和系统受原书影响太深,老觉得楚渊就是特别龙傲天,非常大男子主义。   事实上,他一直就不是。   是她们贴在他身上的标签,对他的既定偏见。   如果楚渊真的是那样子,早在见到宋如的第一面,就会像她之前那些任务世界里的霸道总裁一样,记恨她一个女人,却敢抢了自己的风头,而不是与她惺惺相惜。   系统挠了挠头:【有规则就有例外嘛,没想到楚渊刚好是那个例外。】   宋如能感觉到,楚渊非常痛苦,只不过他的痛苦一向静寂无声,并不对旁人宣泄。他在一个不擅长自我表达的环境下长大,习惯了压抑自己的痛苦。   如同她当年在神墓出征仪式上和他退婚,如果不是看到他那绝望的眼神,还会以为楚渊只是一个没有感知的木头人。   我又狠狠地在他心口捅了一刀。   再一次伤害了他。   可笑的是,我并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   还好,晚了一天,没有在宗师宴上捅破这一切,不然楚渊白白受辱,我也达不成自己的目的。   楚渊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宋如彻底放弃了这个思路。   他带着一丝怯意,声音很低,小心翼翼,充满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而且我觉得阿琉斯有一句话讲的并不对,虽然都是穿黑衣,但我并不是他的替身,阿如先认识的是我,后来才去游历大陆,如果非要说穿黑衣这一点就是替身,分明他是我的替身。”   王玄之:“……”   你他妈的进入男宠争宠身份这么快的吗?   但仙儿真的好偏爱黑衣啊。   或许她爱的黑衣剑客,并不特指楚渊,而是这一类人呢?   比如有的男人就是偏爱白幼瘦,他们不管十八岁,还是到了八十岁,爱的都是那一类少女。   我是不是也该去订做一些黑色的衣服?   如果她就是爱这个调调,我穿黑衣,不会比楚渊和阿琉斯差吧?   或许她见到我的黑衣扮相被惊艳到,又回来找我了呢?   我该穿什么样的黑衣比较合适?楚渊那种太简单的不行,阿琉斯那种太华丽的也不行,风格都不适合我,光论脸的话,大家其实五五开,关键是要找到更适合自己的风格,才能脱颖而出。   楚渊:“玄之贤弟?玄之贤弟?”   王玄之这才如梦初醒:“啊?”   楚渊:“我刚才叫了你好多声,你都没有理我,在想什么呢?”   王玄之:“黑衣……呸!我说黑暗王国的绣坊很不错,我打算再去订做一些衣服。”   另一边,宋如对系统说:【算了,暂时悬置这里吧,先回混乱大陆,大剧情就快开始了。】   阿琉斯匆匆赶来,对宋如行了一个圣礼:“吾主在上,一切终将归于黑暗!”   宋如:“你做的很好,谢谢你,这次麻烦你了。”   阿琉斯:“能为尊上效命,是我的福祉。”   他本来也没有恢复巅峰实力,之所以能维持第七阶,是来自于宋如的赐福,这是神明对于信徒的赐福,只不过阿琉斯和一般信徒不同,他同样也是神明位格。   如今赐福的时效到了,阿琉斯境界跌落,重新幻化为一面魔镜。   如果王玄之和楚渊在这里,就能认出,这就是当初在迷雾山脉所见到的破碎魔镜。   离开之前,宋如给楚渊发了一条传讯:“我已见到阿琉斯,听他讲了所有事情,想来是传送玉符出了故障,不慎启动,你才会被传送到嬉园。楚渊,实在无颜见你,我带着嬉园的人一同游历大陆去了,勿念。”   真想赶快做完任务,等回到穿书部,让部长帮忙想想办法,看看楚渊以后的武道之路该怎么办?   宋如这个时候还不知道王玄之堕魔了,不然恐怕要找部长的待办事项又多上一条,天生无垢之体堕魔该怎么办? 第213章   混乱大陆。   时节已是深秋, 高大的银杏树飘落金黄色的叶子,外面秋风萧瑟,光明学院的教室里却温暖如春。这是从黑暗王国流传出来的技术, 使用被改良过的火系魔法在整个学校铺上魔法阵,人们叫它暖气。   讲台上,白胡子老教室慢悠悠地讲着历史课, “传说中,这世间一共有七位神, 第一位是父神,祂诞生了一切, 祂是万事万物的开始,是零也是无穷大, 祂的身躯化为整片混乱大陆, 祂的血液是奔流不息的江河,祂的心脏成为第一个儿子太阳神, 也是五位旧神之首。”   有同学打断他:“如果一切都来自父神,难道魔潮也是吗?难道这种天灾竟也是由父神滋生而出?”   老教师一点也不介意讲课的内容被打断,好脾气地解释道:“孩子, 人是父神按照自己的模样捏出来的, 人与神同形同性,神比人只是力量更加强大, 但也一样有七情六欲, 有爱就会有恨, 有崇拜就会滋生自负, 有追求就难免会贪婪……魔潮来自于父神的所有阴暗面。”   这和大家以往的神学知识背道而驰。   课堂里响起此起彼伏的争论声:“神是至高无上的!”   “神只有神性,没有人性。”   “怎么能以人性的卑劣去揣度高尚的神?”   老教师举例:“原初女巫,又被称为复仇女神, 她最憎恶世间负心薄幸的男子,倘若有哪位信徒向她祈祷,告诉她自己丈夫背叛爱情的恶行,那丈夫便会被残忍处死;可她自己却惯爱玩弄别人的感情,被祂随意抛弃恨不得和她同归于尽,又或是苦苦追寻在她身后想要重修于好的男子,犹如过江之鲫,神也是人。”   这一下简直吵的不可开交了。   老教师说了好几次:“我很欢迎大家踊跃参与探讨,不过还是希望尽量有秩序一点,一个一个地说可以吗?你们这样抢着说,谁的话我都听不清了。”   可惜根本维持不了课堂秩序,他这种仿佛来自旧世纪的老绅士,跟个面人似的,谁听他的啊?   教室的最后一排,穿着黑色女巫袍的少女,趴在桌子上安静地睡着。   她的同桌是一个小女孩,看身高还不到十岁,面容长得丑陋可怖,站起身来,从最后一排走到第一排,她什么话也没有说,但眼神就是给人一种无声的压迫感,随着她的视线扫过,谁也不敢再吭一声,全都低下了头。   这位叫狄娅的小姑娘,可是真正的校霸,打遍全学院无敌手的那种,就连灰袍大贤者都拿这个混世小魔王没办法,谁惹她谁倒霉。   很显然,是怕大家的争执吵到她同桌睡觉,所以惹得她不满了,众人全都安静如鸡,教室里安静到落针可闻。   老教师笑了一笑,继续讲历史课:“父神死去后,创世纪结束,新的纪元开始,那是一个被如今的我们称为旧世纪的纪元。旧世纪共有五位神明,如今被称为旧神,祂们分别是太阳神、原初女巫、丰收女神、正义女神和冥神。   冥神是五位旧神里年纪最小的,但祂并不是父神最小的一个儿子,太阳神曾经说过这样一则预言,‘父神有三个儿子,三个女儿,我能感觉到,我命中还有一个弟弟’,也就是这则预言,让世人至今都在等待着新神的诞生。”   这一次,同学们学乖了,不敢再吵吵嚷嚷,而是举手发言,生怕菜市场式嗡嗡吵闹,再次惹到狄娅。   老教师觉得从这个角度来说,狄娅其实还维护了课堂秩序。真可惜,这小姑娘怎么既不肯当课代表,又不肯当纪律委员呢?   他点了其中一个,“你说。”   那个同学站起来:“我不理解为什么旧神都是父神的孩子,明明太阳神是天翼族,原初女巫是女巫一族,丰收女神是精灵族,正义女神是巨人族,冥神是幻族,他们明明有不同的父母,是不同的种族,为什么你却要说他们是父神的儿子和女儿?”   老教师笑眯眯地说:“因为神的一生,会经历两次诞生。第一次,是他们以类似于人的方式,降生在这个世界上,就像你所知道的那样,太阳神是天翼族的王子,原初女巫是女巫血脉的传承者,又被称为大地之神的丰收女神,当年是精灵族的公主……   这是因为父神要赋予他们‘人’的身份,要让他们有‘人’的感情。   第二次,则是神性的诞生,他们会在某些事件里,或是人生当中的某一刻,觉醒自己的神性,诞生出神灵之心,也就是我们通常所理解的伴生神器。当他们诞生出神性,会重新被孕育成神胎,那也就是神明的苏醒之地。   神胎状态下的神,其实非常脆弱,据传闻,太阳神当年在神胎状态下吃了太多苦头,因此他最热衷于养育神胎状态的弟弟妹妹,帮助他们度过这段艰难的时期。”   大家全都好激动:“原来是这样啊,神性是二次觉醒,那岂不是说我们也都有可能是新神?”   悠扬的下课铃声响起,老教师没有拖堂的习惯,他准备的教案刚好在这一刻收尾,“好了同学们,这节课到此为止。下节课,我们讲众神居住的地方,那是从父神开始,到太阳神,再到冥神,全都居住在那里的神国。”   他转身,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个单词,同时把它念了出来,“神国的名字叫——”   宋如其实并没有在睡觉,只是借着睡觉的名头,在原初空间里推导魔法原理,同时也分出心神旁听课程,下意识地跟着念出了口,“夏尔。”   虽然女巫老是在课堂上睡觉,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其实学习很认真嘛,老教师惊喜道:“莉莉丝,你提前预习过历史课本啦?是的,没错,众神居住的神国就叫夏尔,和咱们班夏尔同学的名字是同一个单词,同学们,下课!”   夏尔是世间最后一条魔龙,他是一个孤儿,却生来就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夏尔。就像是阿琉斯生来就知道,自己叫阿琉斯那样。   这是父神赐予祂们的名字。   夏尔这个名字,原本是父神居住的神国,是父神的苏醒之地,是一切的起点,也将是一切的终焉。   不管是父神,还是太阳神,早就预言出,夏尔是最终能够终结魔潮的神。   父神用了七天创造这个世界,也在第七天明悟了魔潮的危害,把能够终结魔潮的力量给了他最小的儿子。   太阳神推算出了这一点,旧世纪魔潮肆虐时,祂就发现魔潮对于神明的伤害远远大过普通人,不想带着弟弟妹妹等死,选择离开这个界域。   祂和这个世界的每一个普通人一样,都在等待着新神的诞生,那将是混乱大陆唯一的救世主。   夏尔就在这个时候,从后门走进教室,他穿着式样简单的深棕色风衣,极衬他高大的身形,走动间更显双腿修长,左右手分别拎着两杯奶茶。   他把加了红豆和芋圆的那杯递给宋如,又把几乎装了大半杯珍珠的奶茶递给狄娅。   狄娅一拿到奶茶,就嘭地一下把吸管插进去,开开心心地喝了起来。   宋如却好纠结啊。   光是晃动一下透明杯子,就能看到里面沙沙的红豆,红豆刚好煮到宋如最喜欢喝的那种程度,软烂到偏向沙质,但又没有彻底煮烂到红豆沙的程度。   一口咬下去,那种口感真的绝了!   但她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   宋如:TAT   在下真的不能再这么胖下去了!   等到最终决战,魔潮掌控的身体,却是一个肚子胖到一截一截的莲藕娃娃,这合适吗?会不会影响任务判定啊?   夏尔似乎知道宋如在忧虑什么,就像拎小鸡仔那样,把坐在他的座位上吧嗒吧嗒嚼着珍珠的狄娅拎起来,放到前一排,然后从书桌里抽出一张纸。   只见他修长的手指握着钢笔,唰唰唰地在上面写到:三分糖,牛奶半脱脂,红茶没有热量,芋圆是淀粉,饱腹感很强,成分是芋头,算粗粮,今天下午冒险者公会有任务,还可以消耗热量。   他现在的字写的很漂亮了。   宋如:“!!!”   他说的好有道理啊!   她果断扎开奶茶,狠狠地吸了一口。   当泡在奶茶里的红豆在唇齿间化开时,那种甜香感真的是简直了,甜食最治愈了。   甜食能刺激人的大脑分泌多巴胺,被快乐的感觉包围,好像楚渊世界推不动的感情线,都没有那么让宋如苦恼了。   夏尔观察着宋如的反应,这杯奶茶是他亲手给宋如煮的,自从发现宋如在减肥以后,他就开始控制奶茶的热量。   主要来自于糖分,一杯奶茶相当于十几块方糖。但也不能完全不加糖,一点甜味也没有,就不是喝奶茶了。   牛奶也同理,不能完全用脱脂牛奶,那会让奶茶失去牛奶带来的细腻丝滑感。   只能像炼制药剂那样,反复做实验,选择出来既降低奶茶的热量,但同时又最符合宋如对于奶茶需求的那个度。   看起来这一杯奶茶的效果还不错,下一次可以再试试糖分的替代品,有没有热量更低,但同时又能保持甜度的方法?   下一节是美术课,夏尔帮宋如和狄娅收拾画板和颜料。   他们三个往美术教室走的时候,恰好遇到奥修斯。   奥修斯和他们打招呼,一眼就认出了宋如和狄娅手里的奶茶,“有间奶茶铺!”   这不是老婆大人最近很想喝的那家店嘛。   可惜这家奶茶店客人太多了,天天都是爆满,奥修斯跑了好几趟,排队都没有买到。   夏尔从风衣口袋里,取出一张黑色的卡片,递给奥修斯。   奥修斯接过来一看,是有间奶茶铺的贵宾卡,有这张卡就是VIP客户,可以走免排队窗口。   奥修斯纳闷:“夏尔同学,怎么知道我排队没排到?”   他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夏尔已经走远了。   乔西娅一把抱上来,发现了他手里的卡片,“亲爱的,你怎么会有有间奶茶铺的贵宾卡?”   奥修斯:“夏尔送的。”   乔西娅:“你看背面的字,上面写着‘致奥修斯’,专程送你的呀。这种指定姓名的贵宾卡,只有那位特别调制师才能对外发放,他可厉害了!就连新月家的首席设计师都特别崇拜他,说他调制的奶茶是炼药的艺术,就像她自己调香一样,都是为艺术而艺术。”   奥修斯既不懂香水的艺术,也不懂奶茶的艺术,炼药倒是略懂一些,但他很乐于向妻子请教:“为什么这么说呢?”   乔西娅:“周末请夏尔来家里吃饭怎么样?感谢他帮你拿到一张贵宾卡。说调制奶茶是炼药的艺术,是因为搭配的比例,加入的先后顺序,熬制的时间和火候……”   这对恋人慢慢走远。   宋如在识海里和阿琉斯闲聊:“刚才那节历史课,我也零零星星地听了几句,这么说来,夏尔还算是你的弟弟呢?”   阿琉斯:“确切地说,要等他觉醒神性之后,我能感觉到,那一天不远了。”   确实,正是因为夏尔觉醒神性的大剧情快要到了,宋如搁置楚渊任务世界,既是因为怎么推也推不动,也有这一方面的考量。   阿琉斯补充道:“我应当不是一个好的哥哥,我对夏尔并没有那种亲人之间的感觉,他在我眼里是一个非常陌生的新神,是这个世界未来的救世主,仅此而已。更何况,现在有了您的到来,救世主并不是非夏尔不可。”   阿琉斯也不知道该怎么把那种感觉说明白。   他不是太阳神那种老妈子性格,就以照顾弟弟妹妹为己任。他其实一向是被亲人照顾的那一方,从他由迷雾山脉苏醒,变成神胎,就被太阳神带回神国,他是四个哥哥姐姐照顾着长大的。   太阳神对他的生活照顾的无微不至,原初女巫致力于坑这个年纪最小的弟弟,每次成功捉弄到他,她就笑得很开心,丰收女神给了他像大地广阔、像母亲般温柔的疼爱,正义女神教导他做人做神的道理。   宋如:“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和其他几位旧神的感情,是打小就培养出来的。你们之间的亲情不是天生的,是后天培养出来的。但在夏尔觉醒神性之前,你和他甚至没有任何血缘上的羁绊,你是幻族,他是魔龙一族。”   阿琉斯对夏尔到底有几分亏欠之意:“如果我的哥哥太阳神还在,就不会这样,他是一位很好的哥哥,他会给夏尔家人的温暖。我不行,我甚至很嫉妒夏尔,为什么他可以得到父神的偏爱?只有他才能终结魔潮,为什么我没有这样的能力?同样是父神的儿子,假如当年我有这样的能力,黛茜不必死,哥哥姐姐不必离开混乱大陆。”   宋如:“有得必有失吧,你们诞生在旧世纪,那时候魔潮还没有肆虐,神道昌盛,你是幻族最小的王子,打小就受尽万千宠爱。后来化为神胎,也立马被接到神国照顾,但夏尔,从小吃了很多苦头。”   阿琉斯的语气也有一丝怅然:“是啊,假如夏尔生在旧世纪,那时候魔龙族非常强大,甚至一度强过天翼族,夏尔一出生就会是龙座的继承者,是魔龙族下一任首领,他在混乱大陆‘人’的身份将会比哥哥当年更加尊贵,不会像现在这样,是一个流浪在荒野上,受尽欺凌的孤儿。或许我该试着去学习当一个合格的哥哥,而不只是把他视作与我无关的新神。”   宋如鼓励道:“加油!你可以的~万事开头难。”   阿琉斯模仿当年太阳神的做法,琢磨一个哥哥到底该怎么照顾弟弟,主动从原初魔戒里飘了出来,对夏尔说:“我来帮你拿画板和颜料吧?”   夏尔防备地看了阿琉斯一眼。   阿琉斯这个追随者怎么回事?是不是想跟我抢夺主人的信赖和宠爱?   阿琉斯喜欢黛茜,说不定早就暗中和黛茜联合,打算联手抢夺我头号追随者的宝座。   那一瞬间,阿琉斯甚至在夏尔身上感受到了冰冷的杀意,几乎是立刻就回想起夏尔作为杀人机器时,杀人、扬骨灰、洗地一条龙服务那种完全莫得感情的专业性。   这是什么凶残可怕的弟弟!   魔龙一族,天性暴虐,名不虚传。   他哭唧唧地回来,嘤嘤嘤地看着宋如。   要不还是算了吧,这哥哥我不当了,我只是一个陨落的旧神,不配当人新神的哥哥QAQ   他不杀我,能留我一条小命,继续跟他维持表面和谐的同事关系,我就谢天谢地了。   原书里没有裴天落捣乱,宋如阴差阳错之下用神魂复苏阿琉斯,阿琉斯就是彻底陨落了。   在书里,夏尔是真正的孤儿,无父无母,更别提兄弟姐妹。   宋如对混乱大陆的认知,一共来自三方面:   第一是原书剧情,但书里不会讲这么多关于死去的旧神的事,书里对于旧神只是寥寥几笔带过。   第二是系统收集的数据库,可系统只能扫描死物,那全是书本上的知识。   第三就是她自己真实生活在这片大陆上的所见所闻。   光明学院的老师真的很厉害,很多知识连书本里没有,只存在于他们的大脑里。   要不是上了这节历史课,她还真不知道夏尔和旧神是这种关系。   或许等夏尔以后觉醒龙神血脉,会和阿琉斯亲近一些呢?有个亲人,总比孤孤单单在这个世上要好吧?   看看楚渊和云婉月的感情线都歪成什么样了!   夏尔和黛茜,看起来也是完全没有苗头的样子TAT   夏尔每天忙着做任务,黛茜忙着推翻索伦三世的暴政,俩人都是事业脑,即便真的见了面,说话也完全公事公办。   万一……   那夏尔以后岂不是要孤独终老?   太惨了。   感情线推不动,有个亲情线行不行?   系统:【你可以牵牵线试试嘛,要是实在不行就算啦。毕竟魔龙这个种族,生性暴虐凶残,即便是魔龙和魔龙之间,因为一句话口角就厮杀到死的也大有人在,更别提他和阿琉斯都不是同族,没有这种亲缘上的心理认同感。】   宋如提议道:“夏尔,下午冒险者公会的任务,让阿琉斯跟我们一起组队吧,你能帮他安排一个身份吗?”   夏尔恨恨地看了一眼漂浮在宋如身边的魔镜。   哼!就知道这面魔镜没安好心,想要争宠。   你以为加入我们小队,就能抢夺主人的宠爱吗?来啊,就让主人看看,谁才是最强的追随者!   阿琉斯浑身汗毛耸立,躲在宋如身后瑟瑟发抖。   夏尔到底为什么突然这么记恨我啊?   尊上救命!   哥哥救命!   阿琉斯甚至没骨气到,想要向总是欺负他的原初女巫求助,二姐姐救命呜呜呜。   你们的小弟弟想要吃了你们的大弟弟。   魔龙那么大一只,我们幻族这么小一只,我这点肉还不够他塞牙缝呢。   求放过!   还没走到美术教室,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哇哇哇的惊叹声。   往日里人很少的美术教室,现在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奥修斯班里一个学生,疑惑地问:“你们这是在干嘛?”   大家答道:“因为新来的美术老师,真的是太厉害了啊!我们全都在看他画画。”   奥修斯班里的同学:“切,画的再好,又能有多好,是你们没见过世面吧,我家里可是从小就为我聘请宫廷画师一对一教学,也就是我忙着修炼魔法,没工夫拿起画笔,不然肯定不比咱们学校这些美术老师差。”   上课预备铃声响起,一道清润宛如天山雪一般的男声说:“好啦,该到下一个班级上课了,你们再不走的话,我可要为难了。”   那道熟悉的男声,让宋如猛地望向讲台。   人群散去。   不管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全都恋恋不舍:“一点也不想走,好舍不得王老师啊。”   “呜呜呜还要再等一个星期,才有下一节美术课,这让我该怎么熬嘛,为什么美术课不是一天一节?我要给校长信箱写信提建议!”   隔着攒动的人头,宋如看到讲台上那道人影,他身姿挺拔修长,穿着黑色的衬衫和同色裤子,闲闲地站在讲台上,手中卷起一幅画卷,银发散落在镂空面具上,浅色的琥珀瞳眸温柔似水。   这还是宋如第一次见到王玄之穿黑色。   略带休闲的衬衫款式,既不显得过分凝重,又符合教师站在讲台上这种身份的正式感,袖口微微挽起,玉石材质的袖扣色泽柔和,黑衣越发衬的他露在外面的那一截手腕,白的欺霜胜雪。   剪裁得体的衣服,极好的修饰出他的身形,宽肩窄腰,双腿笔直而修长。与楚渊穿黑衣给人带来的煞气,或是沉静不同,王玄之即便穿黑色,都有一种墨玉浸在水底千年,被时光和水流细细打磨出来的温润,气质清华。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是一幅最美的画。   大家情不自禁地哇了一声,这是单纯被他的气质惊艳到了。不禁猜测,假如他把面具拿下,又该是怎样的人间惊鸿颜?   刚才还在讥讽前一节课的学生没见过世面,一直哇哇哇的,怎么换到自己,也是这样?   大家气自己被自己打脸,立刻想要找回场子,反应最大的就是刚才那个说自己师承宫廷画师的学生,打定主意要挑剔王玄之的画。   却在把视线转向黑板的时候,直接就是一声:“哇!”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华丽而盛大的画风,金碧辉煌的宫殿,水晶吊灯散发着迷幻的光泽,舞会上云香鬓影,似乎隔着画面都能听到靡靡乐音。   真不敢相信,这竟然是用粉笔画出来的!   王玄之拿起一块黑板擦,就要擦去黑板上的画。   吓得那位同学连忙冲了上去,从他手里抢过黑板擦。   王玄之:“这位同学,你是要帮老师擦黑板吗?麻烦你了,谢谢。”   那位同学开始霸道总裁土味言论:“擦什么擦?这么美的画,你都舍得擦?这块黑板我买了,谁都不许擦!”自己打自己的脸怎么了?这画神仙到这种地步,我愿意为了它打自己的脸一万下!   王玄之:“?”   “可是你们班学习的进程,是画人像啊。”   见到这位同学不擦,王玄之拿起另一块黑板擦擦了下来,台下全都是一片哀嚎声,“我现在懂文学老师讲的课了,悲剧真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你看!”   大家只能拿着水晶球疯狂给黑板上的画留影。   从前宋如只知道王玄之国画画的很好,没想到西洋画也画的这样好。   这样擦掉确实好残忍啊。   就连宋如这种没什么艺术细胞的人,都恨不得开口挽留了。   可惜没什么立场,怕不是得被王玄之向问号刚才那个同学那样,当场就是一个问号。   擦完黑板之后,王玄之在上面写下一个单词,那是混乱大陆的语言里最接近“王”字的发音,“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新来的美术老师,你们可以叫我王老师。”   夏尔带着宋如在最后一排坐下,这是一个光照很好的角落,适合她睡觉。   王玄之视线扫过一遍台下:“刚发现咱们班里还有我的老熟人呢。”   宋如的身形一僵。   王玄之顿了一顿,接着说道:“狄娅,还记得王叔叔吗?”   宋如松了一口气。   系统哈哈笑道:【宿主,我看你就是做贼心虚,老是担心掉马,王玄之的任务世界都完成了,你要是掉马了,咱们还能那么轻松地完成仙凡魔三界的剧情吗?他绝对不可能是知道你的身份,特意来光明学院当老师的。】   狄娅点了点头,王玄之常去黑暗王国,是黑暗王国商场的大主顾,外婆说这位叔叔有钱的不得了。   他们半年前还一同游过花灯节,当时她买的花就是王玄之付钱。王玄之后来付了全场的钱,那天晚上全场所有人吃喝玩乐的消费,都是王玄之买单。   王玄之:“以后要叫王老师啦。”   众人全都很嫉妒狄娅。   可恶!   明明是这么神仙的新老师,为什么和狄娅那个小恶魔那么熟悉啊?   同学们都很喜欢新来的老师,一边支起画板,一边和他聊天:“王老师,你家在哪里呀?”   “你为什么要戴面具呀?”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画画的?”   “你怎么会想要当美术老师的?你的画这么厉害,随便拿出一幅去卖,都能赚很多钱吧,应当有很多国王想要聘请你当宫廷画师。”   王玄之:“我家很远,我这人性子野,就喜欢在外面跑着玩,我喜欢尝试新鲜事物,家里人拘不住我。戴面具是因为长得太丑了,怕吓到小朋友。画画啊,当初拿起画笔,是为了画出我心爱的女孩,因为见不到她,就只能借画画聊以慰藉相思之苦。   我应当不会一直在这里当美术老师,我性格不定,时常想一出是一出,可能明天教的没意思,又或者是别的新奇事物吸引了我,我就辞职啦,所以你们要好好珍惜我的美术课程哦,上一节就少一节,说不定哪一天突然就失去这位美术老师了。   我一不卖画,二不当宫廷画师,那当然是因为我家很有钱,除非是我自己想画画,不然谁也开不出能让我拿起画笔的价格,你们可以把我理解成在逃王子,要是哪天把家人抓到,就要回去继承皇位啦。”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这老师怎么这么有意思,说话又风趣又幽默。   他们只当王玄之是在开玩笑。   宋如却知道,他说的全都是真的。   在书里,倘若他没有发宏愿,不是被迫继承天帝之位,王玄之就是想当这样的闲云野鹤,就是会四处游历大陆。   这很好地解释了,王玄之为什么会突然成为光明学院的老师。   他生性浪漫,天生爱冒险,喜欢新奇事物,追求新鲜感,也追求生活的趣味。   难道王玄之和魔尊打架的时候,没有发宏愿?可他又说是在逃王子,被抓到就要回去继承皇位,或许发了?不然只是一个顿悟就一步大乘,也挺离谱的,只是书里没有写的这么细节。   系统:【王玄之刚才说的这么一大串话里,只有一句是假话。长得太丑怕吓到小朋友才戴面具,切~当谁没见过他的脸一样,明明是人类颜值的巅峰好吧?我看他是长得太漂亮,怕露脸引起太大轰动,学生全都不好好学画画,就盯着他的脸看了。】 第214章   狄娅觉得, 这个新来的老师不太上道。   其他老师对于宋如上课睡觉的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王玄之教完同学们画人像之后, 就站在宋如旁边,看着她画。   一发现她有睡觉的念头,他就把窗子打开。   冷风灌进来, 再大的睡意都能给人驱散。   狄娅气坏了,这个王叔叔怎么回事啊?知不知道你面前的人是谁!这是我们黑暗王国神圣无比的女皇陛下, 你区区一个老师,我妈妈想睡觉就睡觉, 你管得着吗你?   小女孩就差在脸上直接写上一句话:“没你好果子吃!”   不过宋如对王玄之,总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她对他特别宽容。既然王老师这么认真, 画就画咯。   她懒得调颜料,就直接蘸着夏尔的颜料盘。   反正夏尔画什么, 她也跟着画什么。   这夫唱妇随的画面,刺痛了王玄之的眼。   难道不该是仙儿王老师长、王老师短地向我请教,该怎么画嘛QAQ   但他忍字当头, 笑道:“其他老师都说莉莉丝同学是个刺头, 上课从不配合,我看是他们误解你了。”   宋如:“王老师课讲的很有意思。”   仙儿夸我了!满足了!   王玄之恨不得原地旋转、跳跃, 表面上却装作轻咳了一声, 指导狄娅画画。   他把夏尔批评的一无是处, “太匠气!画画又不是砌墙, 不是你一块一块地把色彩拼接起来就可以的。”   对上狄娅,那就是各种溢美之词了,“狄娅同学画画好有灵气啊, 你的用色真的非常大胆,这样撞色有一种先锋感和前卫感。”   狄娅:“???”   她看一眼自己画板上的火柴人,再看一眼夏尔几乎完美复制王玄之黑板上的人物画,这位老师认真的吗?   不过光明学院还从来没有哪个老师,会这么认真地夸奖狄娅,毕竟狄娅一直都是问题学生,她心底其实是有那么一点点窃喜和害羞的。   好吧,这个王老师也没那么讨厌!   而且妈妈好像也挺喜欢他的?   讲道理,像他这种敢打扰我妈妈上课睡觉的老师,换成别的人来,怕不是早就被扬骨灰了,结果妈妈还反过来夸他?   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   王玄之当然会夸奖狄娅,当然要批评夏尔啊,一个是宋如的妹妹,是可以拉拢到己方阵营的;另一个是情敌,当然要想尽方法打倒。   等到下课的时候,王玄之评选出这节课最优秀的学生作品,第一名就是狄娅。   同学们都是一脸懵逼。   不管再怎么看,也是夏尔同学的作品最好吧?   狄娅小魔王画的,就是幼儿涂鸦水准啊。   难道是我们没有艺术细胞,欣赏不来真正高端的艺术品,难道狄娅竟是隐形的绘画大家,艺术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宋如不过随意描了两笔,作业无功无过。   王玄之:“当然啦,不建议你们学习狄娅同学的风格,她这是用灵感作画,比较超脱于常人的思维,需要用灵性和直觉去捕捉它的美。”   这么说倒也没错,像宋如这样神魂强大的人,就能看出来狄娅画里蕴含的精神力,就像王玄之可以用琴音来攻击一样。如果普通人长时间凝视狄娅的画,里面庞大的精神力有可能会造成他灵性的崩溃。   狄娅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无法控制自己逸散的精神力,要是能够控制的话,她早就把它们全都纳入识海里,不必顶着这样一张被精神力撑爆的丑陋面容了。   不过凡事都有两面性,如果是灵性极为纯粹的人,反而能从狄娅的画里,收获到很多关于精神力的感悟,也能放松他的心神。   比如老乔治就特别喜欢凝视狄娅的画,就像给精神力做个spa那样舒服。   王玄之宣布:“下课!”   他只用一节课的时间,就凭借花式彩虹屁,让狄娅的好感值up up,明明都下课了,狄娅还是不舍得走,缠着他继续学画画。   本来其他同学也想多和王玄之说说话,但只要一碰到校霸狄娅凶狠的好像要吃人的目光,全都抱起画板就跑。   狄娅太坏了,新来的王老师被她霸占了QAQ   夏尔觉得刚刚好,就让她缠着这个新来的老师吧,正好下午去冒险者公会做任务,不带狄娅。   如今在夏尔的心里,和他争宠的人里面,威胁性最高的就是狄娅了,用狄娅来交换阿琉斯,很划算。   夏尔在画好的作业上,写到:   狄娅 x   阿琉斯 √   宋如理解了他的意思,“可以呀。”   夏尔为宋如收拾东西,就要带她离开。   王玄之叫住他们:“作业要交上来,不可以带走哦。”   夏尔从画板上拿下那两张纸,递给王玄之。   王玄之笑着提醒:“自己交自己的作业,可以吗?”   他最讨厌的就是夏尔这幅模样,总是理所应当地把宋如的事当成自己的事!凭什么?他配吗?   宋如从夏尔手里抽出自己的作业,“王老师。”   王玄之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呜呜呜好甜啊,仙儿可以再多叫几声!   这个光明学院的美术老师,我可以再当一万年!   每个班一星期只有一节美术课,真的很不合理,我也想给校长信箱写信,提议增加某些班级的美术课数量,比如奥修斯老师的班级,一天十节美术课怎么样?   等教室里只剩下王玄之和狄娅,狄娅随手一招,就浮现出一汪水池,她跳进池水里,“王老师,你帮我看看这幅画,我想送给我妈当生日礼物。”   这才是狄娅留下来的真正目的。   王玄之:“你妈?”   狄娅自觉说漏了嘴,连忙纠正道:“女皇陛下。”   王玄之:“据我所知,你是她的学生?”   狄娅:QAQ   “移情行不行?我很小就死了亲妈,被血手会捕捉以后受尽各种折磨,女皇陛下对我太好了,她在我心里就像另一个妈妈一样。”   王玄之:“那你可千万得藏好这种心态,别让她知道。”   狄娅:“为什么啊?”   王玄之:“她能接受你这么大的妹妹,但绝对接受不了你这么大的女儿,她还是少女心态呢,你叫她一声妈,保管能把她吓得魂都没了。”   狄娅:“!!!”   好有道理啊,这个老师真的好好,还教我这些。   不像夏尔,只会跟我争宠。   不是都说人类幼崽很可爱嘛?我好歹也是人类的模样,好歹也是幼崽的年纪,夏尔天天把我当情敌防着。当然了,在我心里夏尔也是情敌!   王玄之把宋如的画小心珍藏起来,然后拿起夏尔的作业,指着上面的两行字问狄娅:“这是什么意思?”   就好气啊,仙儿和夏尔真的好有默契,那个大块头就写了这么两行字,仙儿就秒懂他的意思,还对他说“可以呀”,什么事情可以?   狄娅宽面条眼泪,“我爸不要我了,他可坏了,一逮着机会就抛弃我,他要用阿琉斯代替我的名额,让阿琉斯跟我妈一起出冒险者公会的任务。”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王玄之温柔的声音,如同海妖一般蛊惑道:“这个爸爸不乖,你完全可以换一个爸爸,我就不像夏尔,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很疼你的,你想去参加冒险者公会的任务,我可以带你去呀。”   明明自己就是海妖本身,但狄娅还是被王玄之给说动了,“既可以教我画妈妈,也可以带我去做冒险者公会的任务?”   “当然。”   “永远不会为了跟我妈妈过二人世界而抛弃我?”   “当然。”   那怎么可能,要是我真的上位了,肯定把你能丢多远就丢多远啊,怎么会让你妨碍我和仙儿的二人世界!   小妹妹,你政治没学好啊。   永远不要相信在野党的任何话,因为执政以后都一样。 第215章   日光透过银杏树叶打在身穿黑色衬衫的青年身上, 树影斑驳,他手中握着画笔,细细勾勒着画中女子的容颜。   少女身后是一扇漆黑的浮雕大门, 在恢弘大气之中,又透露着一股诡秘气息,她闲闲地坐在王座上, 一只手摘下尖尖的女巫帽,黑发黑眸, 绝世容颜犹如暗夜的罂粟花一般盛放。   狄娅直接就是一声:“哇!”   王玄之画画的手,就像是夏尔看向宋如时的眼神。   这个老师也深爱着我的妈妈, 就像爸爸那样。   他居然见过妈妈的真容,难怪她待他那样不寻常, 这里面有故事啊!狄娅嗅到了八卦的气息。   狄娅:“没想到你和女皇陛下这样熟悉。”   王玄之:“或许比你以为的更加熟悉。”   干嘛说的这么含含糊糊的, 一幅不能讲给我听的样子。   有多亲密?   狄娅想到她在女皇那座湖心岛宫殿之外,见到的场景, 夏尔衣衫半褪,金眸里雾气蒙蒙,半拥着宋如, 脸红的一塌糊涂……   不就是大人之间的事吗!   给我造小弟弟和小妹妹的那种。   狄娅给了王玄之一个“我懂!”的眼神。   这小姑娘都在想些什么?   我并没有那样暗示好吗?我这句话的意思, 只是不想暴露自己已经知道仙儿真实身份的事实。   王玄之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梦乡里的一幕。   画里的宋如, 瓷白的面容上染上桃花似的春意, 清冷的黑眸潋滟着水光, 朱红色的唇微微咬的塌了一片, 软舌抵在贝齿间,似乎都能听到她溢出的甜腻声。   她是这世间音色最美妙的琴,让弹奏的琴师恨不得溺死在那一曲乐音里。   王玄之:“!!!”   我都在画些什么!   他的手向下一扬, 便有一张巨大的黑布从天而降,将眼前那幅画盖了个严严实实。   王玄之的本意,是想验证。   心里猜到一个猜测,和验证出来它就是事实,毕竟还是不一样。   宋如是黑暗女皇时,他从没见过她面罩下的面容,不像神女和火皇那样,因此便有意画出来,通过狄娅的反应,验证他的猜想。   只把仙儿的头发和眼睛的颜色,换了一下。   狄娅没有指出任何不对。   王玄之心底一片火热,果然,黑暗女皇就是我的仙儿!   狄娅:“你倒不必防着我,我精神力很强大的,单论精神力,我都不输于八百多岁的灰袍大贤者,只不过从前无法运用罢了。总之,我早熟的很,不用把我当一般小朋友看待,我又不是真正的九岁小女孩,这些事我早就都懂了。不过你确实该把画遮起来,要是让我爸看到,能杀了你。”   狄娅当然不是一般小女孩,书里这个时候,她早就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大魔王了,只不过还没有和黑暗女巫碰面,还没有被黑暗王国收编,是凶名在外、独来独往的女魔头。   王玄之可不怕这种威胁,哧啦一下,撕开夏尔交上来的那幅美术课作业。那种狠厉,就像撕的不是一张纸,而是夏尔的身体。   狄娅拍了拍手掌:“不错,我喜欢!”   王玄之要是连这份敢跟夏尔争的魄力都没有,狄娅还在这里跟他结盟干什么啊?还不如直接跑回去装人类幼崽,可可爱爱地跪求抱夏尔大腿,嘤嘤嘤地卖萌求爸爸给一条生路算了。   两人都在默默画画,王玄之画,狄娅临摹。   这一次他画的是戴着面罩的黑暗女皇。   最终完成的时候,狄娅很满意,“我把你的画和我的画,一起交给妈妈,今年不管夏尔送什么生日礼物,都比不过我!我赢定了!今年生日宴我就要坐在离妈妈最近的位置,看爸爸这一次还能不能抢得过我。”   王玄之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真等他上位,绝对要把狄娅能打发多远就打发多远。   听听这叫人话吗?有哪家女儿是一面口头上叫着爸爸,一面在心里却想要跟爸爸争宠,恨不得把爸爸排挤到在妈妈眼里完全没有姓名,一个人独自霸占妈妈的宠爱?   女儿都是爸妈贴心的小棉袄,别人家女儿肯定想方设法增进父母之间的感情,狄娅这哪里是女儿啊,分明是另一个情敌。   王玄之想要打探宋如的生日,报出一个日期,这是她在仙凡魔三界的生辰,“是这个吗?”   狄娅报出另一个日期:“你知道的是错的,我的才是对的,是外婆亲口告诉我的。”   王玄之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或许我们俩知道的都是错的。   谁又知道祂到底有多少身外化身?   黑暗女皇也未必就是她的起点和终点,或许只是她玩的另一场游戏。   仙儿,王玄之这三个字,在你眼里到底意味着什么?是很特别的那一个吗?还是说,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和我有关的记忆,随意地被你堆放在角落里,上面落的灰尘像雪一般冰冻。   ****   冒险者公会。   今天,所有精英冒险者齐聚一堂,共商大计。   起因是有人发现了一条九头蛇,这是一种极为强大的魔兽,成长巅峰可以到第六阶。   如果它真的是第六阶,其实也没人敢打他的主意,而会把这个消息直接上报给灰袍大贤者,由圣魔导大贤者出面解决,大家跟着出面领取一些情报的赏金就是。   毕竟冒险者里最强的也就是第五阶巅峰魔导师,真要敢去杀第六阶魔兽,那不是猎杀,而是给人家送菜,毕竟同等级的魔兽原本就强过人类太多。   很微妙的是,这条九头蛇刚好处于蜕皮期。   一旦蜕皮成功,它就能从第五阶巅峰进阶第六阶。   可蜕皮期偏偏是它的虚弱期,甚至都不能完整发挥出第五阶巅峰的实力,还偏偏在这个时候被人给发现了,这怎能不叫人眼红心热?   九头蛇那可浑身是宝,这一票要是能干下来,大家全都发达了!   赏金猎人们就等在狂徒酒馆。   冒险者公会开了多少年,这家酒馆就存在了多少年,老式的木质建筑,遇到点大风大雨就摇摇晃晃的像是要倾倒,昏暗的油气灯。   现在连混乱大陆的偏远山村,都用上黑暗王国传出来的新式电灯了,又明亮又干净,只有狂徒酒馆这种仿佛老古董一般的存在,还依然故我,坚持使用一烧起来就满屋子煤气味的油气灯。   酒馆吧台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清洗,上面沾满了各式各样的泥污,把原本橡木白的吧台,沉淀成了一种古怪的黑色。   醉醺醺的中年男人,在吧台上趴着,喝的醉生梦死,“喂,再来一杯。”   酒保重重地砸下酒瓶,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你都欠了多少酒钱了?还喝!今天不拿出钱,你一滴酒也别想再从我这里拿走。”   酒鬼摸遍了全身,一个子儿也没掏出来,骂骂咧咧地说:“你这小子有眼无珠,你爷爷我马上就要去猎杀九头蛇,到时候有的是钱,还会缺你一杯酒钱?”   “呸!你上次去猎杀狮蝎时也这么说的,结果呢?钱都还没到手,就先被你花光了。”   有人高谈阔论,吹嘘着自己从前猎杀魔兽如何英勇,还解开自己脸上戴的独眼眼罩,露出空洞洞的眼睛,“看见了吗?被驭风神鹰啄的,这伤疤就是老子的勋章。”   也有人在和女人调笑,粗糙的大手伸进她们的衣裙里,换来娇笑声。   忽然,门被打开了,一个身形高大的年轻男人打头走了进来,他穿着皮衣皮裤,脚蹬一双长长的皮靴,戴着一顶牛仔帽。   人们全都热情地向他打招呼:“哈凡,你来了。”   哈凡摘下牛仔帽,冲着酒保喊了一声:“一杯冰啤酒。”这才转向众人,“怎么?我才几天没来,就把我定的规矩全忘了?”   哈凡只有一条规矩,想玩女人可以,自己去旅馆,别在大庭广众之下,脏了别人的眼。   有几个赏金猎人最后摸了一把怀里的娇客,恋恋不舍地说:“先走吧,晚上去找你。”   大家显然都很服气哈凡。   他是冒险者公会所有人心里当之无愧的老大。   哪怕现在黑暗王国圣骑士殿下在排行榜上的排名,已经超过哈凡,成为真正的第一。   哪怕现在从光明学院出来的毛头小子夏尔,排名和哈凡并驾齐驱。   但哈凡才是众人唯一认可的王。   有些人就是不经念叨,才刚想到夏尔,就看到酒馆大门再次打开,身穿长风衣的夏尔走了进来,其实单从身形来说,他的个子比哈凡还要高,有人在打斗中见过,他那件长风衣被撕破后,露出的苍劲肌肉。   他明明比狂徒酒馆里最爱秀一身大块头的赏金猎人还要更猛,却偏偏整天穿着只有上流社会绅士才爱穿的长风衣,从不和大家一起喝烈酒、玩女人,简直比修道院里的修女还要禁欲。   “我就看不惯夏尔这幅装腔作势的派头,瞧他长的那一张丑脸,不过是一个低等地精,哥布林罢了,咱们从没嫌弃过他,他倒整天一副贵公子模样,摆明了是嫌弃我们,不肯和咱们同流合污呢,我就不信他没有想过女人!”   夏尔能控制自己的羽翼出现,或是隐身,当他以光明学院夏尔的身份出现时,就会把翅膀隐藏起来,只有以圣骑士的身份出现时,才会露出那对华丽的黑色羽翼。   今天和往常不一样,一向独来独往的夏尔身后,还带着两个人。   一个是身穿黑色女巫袍的少女,即便是宽大的女巫袍,也掩不住她行走间的窈窕身姿。   所有男人全都看直了眼,这玲珑的身段,简直就是极品!他们死死地盯着黑袍少女,简直就像是饿狼盯着食物,眼睛都快冒出绿光了。   夏尔把宋如揽在怀里,护着她,不让那些恶心人的目光黏在她的身上。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男人满脑子都是些什么腌臜玩意。   他恨不得把他们的眼珠子全都挖出来!   他有些后悔带她来了。   宋如刚一走进狂徒酒馆,就被里面的臭味给熏到了。烈酒发酵的味道,混合着不知道多少个雨季跑出来的潮湿,还有那些赏金猎人到底几万年没洗过澡?满身都是臭汗,她还看到有人把鞋给脱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味,这毕竟都是一些刀尖舔血的狂徒。   她就在这个时候,被夏尔拥进怀里。   夏尔身上的气息很清爽,是淡淡的薄荷味,也或许是青草香,应当是黑暗王国出产的某一款沐浴露的味道。   她连忙把整张脸都转到夏尔的胸膛,拯救自己的鼻子。   夏尔能清晰地感受到,宋如的气息怎样萦绕在他硬朗的胸膛,她吐气如兰,热气和幽香引得他一阵心猿意马。   我和这些男人一样肮脏。   我憎恶他们,就像憎恶我自己。   主人那样信赖我,我却无时无刻不想着渎神。   他翻手取出一支抑制剂,注入进手臂里,抑制剂沿着动脉流遍全身的血液,还不够,一支早就不够了。   夏尔继续注射抑制剂,一支,两支,三支……   他看向周围男人的眼神越发冷硬冰冷,身体里仿佛酝酿着一场风暴,爱意和欲念得不到出口,越是压抑,就越是疯狂叫嚣,最后只能转换成想要撕碎一切的暴虐,他想要杀人。   整整十支抑制剂下去,夏尔的身体仍旧滚烫。   或许像执政官阁下说的那样,我的身体已经产生耐药性了,或许这原本就不是一个好的方法,越是压抑,最后反弹的就越是可怕。   夏尔就像是一座火山,表面看起来一片平静,可里面的岩浆早就挤压到了临界点,只要一丁点地表颤动,就能瞬间迸发而出。   他的金眸里满是红色的丝线。   换成正常人,早就被吓得有多远躲多远了。   但狂徒酒馆里的赏金猎人,全都是天生的挑衅者:“哈凡说的,不许在这里玩女人,夏尔你怎么还带个漂亮女人过来?”   那一瞬间,夏尔的杀意几乎犹如实质化。   宋如疑惑地叫了一声:“夏尔?”   宋如今天来,是为了帮夏尔刷声望值。   乔西娅的占卜如今日益在整片大陆声名鹊起,她成为了一个令人敬仰的占卜大师,人人都相信她的占卜结果,可是当初夏尔却没有像书里那样抽到代表王者胜利的战车牌。   本来,灰袍大贤者说服索伦三世的理由,还可以有一条是夏尔是历年来学院历练的总第一,可是现在这个名头落到宋如身上了。   等大剧情爆发,想要把夏尔送到深渊之眼,必须要让他有能拿得出手的功绩,比如冒险者公会排行榜第一,但又不能暴露夏尔就是圣骑士的事实,因此必须把夏尔自己的名号刷上去,这次决战九头蛇是一个极佳的时机。   夏尔垂眸看她,她正仰着一张小脸,抬起头看他。她纤细的手就攀在他的肩膀上,柔弱无骨一般,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她一截晶莹如玉的下巴。   她用清冷如玉的声音叫着夏尔的名字,把他从地狱的火海里唤回人间。   奇异地抚平了夏尔心里所有的暴虐。   主人在我的怀里,只在我的怀里。   她叫夏尔的名字,只叫夏尔的名字。   我能见到她的真容,只有我才能看到这张黑色面罩之下,是怎样一张绝世容颜。   夏尔伸出手,动作笨拙却很轻柔的,把宋如的面罩往下拉了一拉,完全遮住她的下巴,不让任何人看到她的模样。   他把她揽的更紧了,几乎是完全把她娇小的身影,笼罩在自己的长风衣之下。   哈凡为宋如解释道:“你们误会了,这是光明学院历年总第一,女巫莉莉丝,她是夏尔的队友。”   这个解释,或许能令外面的人信服,但绝对不包括狂徒酒馆。   “光明学院历年总第一,好大的名头,我们可不会被这种虚名吓到。小姑娘,读书是读书,杀人是杀人,这是两码事,你在学校成绩厉害,不代表真刀真枪地搏杀也强,我见过太多学院派吹嘘的有多厉害,结果到了战场只是软脚虾。你还是回学校考试去吧,别来这里拖我们的后腿。”   这些赏金猎人,有很多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痞。   混乱大陆实在有太多战争了。   各个种族、各个国家之间争战不休,混乱和战争永远是这片大陆的主题。   起初大家热血地参战,慢慢的,见的东西越多,就越是厌倦那些战争,不过是底层人为了贵族的利益,拿命厮杀。   他们逃离战场,来了这里,今朝有酒今朝醉。   不待宋如开口,哈凡就先是反唇相讥:“光明学院怎么了?这么看不起光明学院?我还是光明学院毕业呢!”   在这片大陆上,大家心里有一个公认的等式:光明学院 = 上流人士   能进入光明学院的人,虽然可能有的富有,也有的贫穷,但只要从光明学院毕业,一水的都是上层社会的宠儿。   这些毕业生大多投身于各大战场,虽然同样是参战,但和底层人士拼命不同,他们只用坐在指挥室里动动嘴皮子,轻松就能获得战功,一路高升,被达官显贵争相追捧。   功名利禄、财富美人,对他们来说全都唾手可得。   哈凡显然是其中的异类,他是光明学院的佼佼者,却成为一名赏金猎人。   这个在大众眼里上不得台面的职业。   哈凡当年选择成为一名赏金猎人,是因为他讨厌官场上的黑暗,讨厌那些伪装成正义,实则为了掠夺的战争,他天生爱自由。   哈凡实在太像一名赏金猎人了,以至于大家常常遗忘,他有着和那些贵族将军一样漂亮的履历,同样是光明学院的毕业生,甚至比那些人更受各国国王的青睐,毕竟他蝉联多年学院历练第一。   一时间,全场都哑口无言。   要是接着说学院派不好,可是连他们家老大都是学院派出身,那到底是打人家的脸,还是打自己的脸?   宋如轻声一笑,叫了一声:“哈凡学长。”   哈凡:“我就不做自我介绍了,你们在学校里都听过我吧?我这火土哈凡的名头还是能拿得出手的。”   倒是夏尔身后站的另一个男人,是个生面孔,哈凡问道:“这是?”   阿琉斯上前一步:“我叫阿琉斯,是一名弓箭手。”   哈凡:“那你们的小队也很成熟了,夏尔是战士,你是弓箭手,莉莉丝是魔法师。”   何止是成熟?   我们三个加一起,是混乱大陆的战力值天花板,谢谢。   我,阿琉斯,五位旧神之一的冥神,幻族出身,一手幻术玩的出神入化。   夏尔,新神,我名义上的弟弟,魔龙一族龙座的继承者,父神最偏爱的儿子,魔潮克制者,如今唯一的短板是黑暗魔法专精,不过等祂的伴生神器诞生之后,应该能解决这一点。   至于你口中那位莉莉丝,是我家尊上,黑暗王国的女皇陛下,来自星空之上的伟大存在,神魂强大无比,真实修为肯定在第七阶法神境之上。   光是我家尊上一个人,就能轻易平推整个混乱大陆。   我们一起打一条九头蛇?   嗐,这九头蛇绝对是史上死的最有牌面的魔兽!   刚才刻意为难夏尔和宋如,结果被自家老大强势打脸的众人,这会儿抹不开面子,只能强行转移话题,“老大,怎么还不出发?”   哈凡:“还差最后一个小队。”   话音才刚刚落下,就看到狂徒酒馆的大门再一次被打开,走进来三个人,那是两个大男人,加一个小女孩的组合,他们身上穿的不太像是混乱大陆的服饰,不过在黑暗王国的商场里也有售卖,似乎是叫汉服吧?   小女孩走在最中间。   左面的黑衣男子,怀中抱剑,剑眉星目,气质十分冷峻,俊美程度实在为众人平生所罕见。   右面的白衣公子,银发如雪,气质清隽,戴一张镂空面具,看不见真容,只觉得清风朗月一般。   自然是楚渊和王玄之。   王玄之在走进来的第一瞬间,就被眼前看到的画面刺激到了,只见宋如小鸟依人般,依偎在夏尔的胸膛。   楚渊问:“阿琉斯看起来对那个黑袍少女很恭敬,她是谁?”   这倒提醒了王玄之:“对啊!是恭敬!”   阿琉斯对宋如很恭敬。   是全然的恭敬、纯粹的恭敬,但没有丝毫的男女之情,他根本不是她的男宠!   此时的阿琉斯,没有那一天出现在嬉园时,那幅媚骨和掌控全局的模样,就跟个小老弟似的,跟在宋如和夏尔身后。   上次她应当是请阿琉斯扮演男宠,为的就是劝退楚渊。   真好!阿琉斯是假男宠!   王玄之一想到这个,就开心地快要飞起来了,但是再一看夏尔和宋如亲密的姿势,又心口堵死了。   楚渊把这幅画面留影,传给了宋如。   他仍旧常常给她发一些探店消息,就像是两人之间的关系,没有丝毫改变。   宋如看着王玄之和楚渊带着狄娅出现的时候,也挺震惊的。   怎么就这么巧,走哪都能遇到他们俩?   你们一个是大乘期,一个是武道宗师,来欺负一个第五阶向第六阶蜕皮的九头蛇,有什么意思啊摔!   恕我直言,满级高手装小号炸鱼塘最没品了。   关键是还得跟他们抢人头,千万不能让他们俩抢走斩杀九头蛇的功劳,不然夏尔的排名什么时候才能刷上去?   我太难了TAT   今天也是艰难营业的一天呢。   然后就看到楚渊发来的信息,宋如再次:TAT   她早就知道,编出一个谎话,就要用无数的谎话去圆。   她说了要带阿琉斯去游历大陆,结果却被楚渊撞到阿琉斯和光明学院的黑暗女巫莉莉丝在一起,而且阿琉斯还对莉莉丝很恭敬。   啊!   我明明只是想要帮夏尔和阿琉斯推一推亲情线。   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我?   好吧。   宋如认命地开始圆谎话:“阿琉斯是黑暗女皇的眷者,我和黑暗女皇是朋友,我和他认识,就是女皇陛下介绍的。莉莉丝是女巫一族传人,她和同学要去历练,据说是和公会的赏金猎人一起斩杀一条九头蛇,黑暗女皇派阿琉斯去保护莉莉丝,我就和他分开了。”   楚渊:“原来是这样,阿如,你在哪里?也在黑暗大陆吗?我想去找你。”   宋如没有回复。   楚渊撤回了这条消息,重新编辑:“那我也保护莉莉丝和她的同学吧,上次山河图卷的事,黑暗女皇降临,救了我们。”   宋如:“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你能不能别出手猎杀九头蛇?你的修为那么强,如果你出手的话,莉莉丝和她的同学,就达不到历练的目的了。你也知道,生死之间才最能磨炼一个人的意志和悟性。”   楚渊:“当然可以,我也会拦住玄之贤弟的。”   这个时候,狄娅早就往宋如怀里扑了。   她一来,就强势地把夏尔挤开。   她身上是很清新的海洋气息,也能遮住这一屋子臭味,宋如顺势抱住狄娅。   狄娅虽然九岁了,但还是很小的一只,在精神力的问题被解决之前,恐怕她的身体很难发育,狄娅被宋如抱起来,乖巧地靠在她的胸口。   这一下,她可把什么跟王玄之的结盟,全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简直是只把王玄之当成一个工具人,借用他们小队的积分,进入这次只有精英冒险者,才能加入的团队里,能够再次回到宋如身边。一利用完就丢,丝毫没有把王玄之带到宋如面前介绍的意思。   王玄之既庆幸狄娅挤走夏尔,不再让夏尔抱着宋如,又恼恨狄娅这幅独自霸占宋如的模样。   该想办法帮这个鲛人小女孩,解决她精神力暴动的问题,只要她能正常发育,恢复到正常人的身高,看她还怎么往我家仙儿怀里蜷!   王玄之给宋晏发信息:“之前听你说,你在帮狄娅研究能够治愈她精神力暴动的方法?”   神耀帝国,正在研究医术的宋晏愣了一愣。   他帮狄娅,一来是因为医术和医术之间触类旁通,姐姐昏迷,也是精神力方面的问题,狄娅的精神力很奇特,如果能梳理通顺,或许会对救醒姐姐有帮助。   二来是因为,他和狄娅很投缘,感觉她像自己的妹妹。   此前,宋晏也曾问过王玄之,关于这方面的医术问题。   王玄之倒也没敷衍,不过显然不太上心,只是丢给他一些上古医书,让他自己琢磨。   这一次,怎么突然关心起来了?   宋晏:“对,已经取得了一些进展,或许很快就能拿出成果,不过也还存在一些卡住的地方。”   王玄之:“把问题发给我,我帮你一同推导。”   宋晏:“啊?”   王玄之:“啊什么啊!本太子是出了名的杏林圣手,你发不发吧?不发绝对是你的损失。”   宋晏:“发的、发的。”   他又说道:“上次你和我讲,楚渊的神魂问题,我也找到一些方法,不知道有没有用,一起发给你吧,你可以试试。”   王玄之:“谢啦。”   接收完所有资料之后,王玄之走向宋如,对她扬了扬手:“嗨,莉莉丝,又见面了。”   系统:【王玄之又不知道你的身份,不是故意冲着你来的,只能说你们太有缘分了。】   在下并不想要这种孽缘QAQ   宋如只好叫了一声:“王老师。”   王玄之心情可好了,脚步轻快,还哼着歌。   宋如觉得他唱的还蛮好听的。   和王玄之同行的感觉,实在算不上糟糕,行走的人形MP3啊。   哈凡带领大家一同前往发现九头蛇的地方。   有人问了一句:“真的不叫上灰袍大贤者吗?起码保守起见,万一遇到什么变故,也能有一位强者帮忙掠阵。”   其他人一起:“千万别!要是以前,我们肯定会叫上灰袍大贤者,他常常会有意把人头让给大家,让大家都有肉吃。   可现在,也不知道灰袍大贤者受了什么刺激,一辈子不图名不图利的他,开始疯狂敛财了,每次刷怪,抢人头比谁都欢。”   宋如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她知道原因,灰袍大贤者是要攒钱,帮她收集羊皮卷碎片。大贤者献祭羊皮卷碎片可积极了,从来不要任何回报。   阿琉斯早已看透了场上的真相。   拜托,有我家尊上在,还有新神魔龙夏尔,武道宗师楚渊,大乘期王玄之,和我这个旧神,你们还要什么灰袍大贤者?看不起谁呢!   不过是不是要提防着楚渊抢人头啊?   我才刚刚扮演过尊上的男宠劝退他,他心里说不定正恨着我,看到我和夏尔一队,说不定会故意抢我们的战绩报复。   阿琉斯这想法是人之常情。   不过事实上却是,楚渊传音入密,劝王玄之:“玄之贤弟,一会儿你不要出手,把九头蛇留给莉莉丝和她的同学。”   王玄之了解楚渊,楚渊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他心念一转,就明白过来,冷笑道:“宋如跟你说的?”   楚渊:“嗯。”   王玄之觉得自己出了一个昏招。   他看夏尔和宋如太亲密,故意拉楚渊过来,想着即便他一个人胜不过夏尔的分量,但是楚渊好歹是宋如以前的“意中人”,用“楚渊+王玄之”的组合拳,说不定能从夏尔那里抢过来她的视线。   再说了,王玄之上午刚刚穿了黑衣嘛,就让仙儿对比一下,我和楚渊谁穿黑衣好看!   结果呢?   根本就是引狼入室!   楚渊是从宋如那里抢来关注了,可他也完全抢走仙儿的视线了。   本来就是,她倘若对楚渊完全无意,直接甩了就是,偏还这样遮遮掩掩、试试探探,难不成她向楚渊坦白嬉园妻主的身份,根本就不是想分手,而是想看看能不能把楚渊拐进自己的嬉园里,也当一个男宠?   可恶!   这个坏女人!   坏女人你不想让我抢人头,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只告诉楚渊?怎么?是我王玄之的对话框,不配出现在你的好友列表前排吗?   次次都这样!   上次请吃饭就是,只通知楚渊。   凭什么吃定了我就会跟过去?   我没有名字吗?我又不是楚渊的尾巴。   我就不!   王玄之:“你倒是听她的话,凭什么啊?天材地宝,有能者得之,我为什么要让人头?我还想猎杀九头蛇,拿它的蛇筋,给我家仙儿做一条皮筋呢。”   本宝宝真的生气了,除非坏女人来哄我,不然今天这人头,我还真就抢定了!   想让我给夏尔让人头?呵! 第216章   坦利沼泽。   枯败的树木如同白骨般嶙峋, 墨绿色的苔藓充满着死气,周边原本肥沃的土地,如今变成了灰褐色, 上面寸土不生,周围散落着带着血肉碎末的骨头,好像是被嚼碎了吐出来。   一个身穿青衣道袍的少女和一个穿着袈裟、头戴草帽的僧侣, 正在被九头蛇追击。   那僧人紧紧握着青衣少女的手,两个人一路奔逃, 地上散落着他们采摘的草药。   九头蛇像戏弄玩具一样,时不时便吐出信子, 吓他们一吓。   被追杀的正是云婉月和珈昙。   云婉月向宋如求助,珈昙也给菩提寺太上长老发了求救信息。   九头蛇玩的没意思了, 猛地把其中一个头向前伸去, 张开血盆大口,就要把两个人一同吞噬。   珈昙狠狠地推了云婉月一把, 让她离开战斗圈,独自面对九头蛇的攻击。   云婉月大叫道:“珈昙!”   珈昙身上的佛光,只挡了一瞬, 九头蛇的毒牙便咬破他的防护罩。   就在这时, 却忽然有一道紫芒闪过,那紫光被黑雾包裹, 凌厉地斩下扑向珈昙的那只蛇头。   带着剧毒的血液飞溅, 蛇头滚落在地。   但九头蛇又被称为不死之身, 砍下一只蛇头, 马上就会又长出新的蛇头。   不过那黑雾阻拦的这片刻时间,也够珈昙向后退出一步:“不知阁下是何方高人?我有一张乾坤大挪移符箓,启动之后, 能够进行超远距离传送,这孽畜是武圣巅峰,又有不死之身,不如前辈与我们一同离开,将此事上禀修盟,再从长计议。”   回应他的是一道淡淡的嗤笑声。   似乎在嘲笑他多管闲事。   黑色的死气越发浓郁,一个古奥的法阵在紫芒中升起,似乎是传送法阵,但并不是离开,而是向这里传送。   隐隐能看到法阵里出现一道身穿洁白圣袍的身影,清泉一般的声音响起,空灵如天籁,“落落?”   明明是同一道声音,但紧接着便是阴冷又邪肆的语调,“身体给我,我宰了它。”不变是的,那华丽而独特的声线,似乎带着颗粒感的清悦。   死气铺天盖地而来,一把漆黑的镰刀,自这道声音的主人掌心浮现,他高高举起那把镰刀,正要斩向九头蛇,却忽然猛地回头,看向沼泽西面。   刹那间,所有死气烟消云散,镰刀不见了,法阵不见了,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个气质干净到比珈昙这个天生佛子还要更加纯粹的少年。   他实在是漂亮到有些过分,男生女相,美得雌雄莫辩,一双蓝眸像海洋一样幽谧,那身圣袍上的蔷薇花,花瓣仿佛在风中轻轻摇曳。   他看向沼泽西面,那里正有大队人马来到。   打头的是一个穿着皮衣的高大男人,嘴里叼着一根烟斗,几十个人的队伍,彼此之间倒是泾渭分明。   一大帮糙老爷们,以皮衣男子为首。   和他们分开一段距离的,是另外六个人。   那是四个男人、一个少女,加一个女孩的组合。   小女孩一见到圣袍少年,就欢快地跑了过来,张开双手要他抱抱自己,还有精神力勾勒出了“晏哥哥”三个字。   从前见到狄娅叫宋晏哥哥,叫自己叔叔,王玄之气死,不过自打发现狄娅心里把宋如当作妈妈,他又对这种叫法很满意了。   可以,宋晏平白低了一个辈分,岂不是说明在狄娅心里,他永远都没希望上位?   这还真不是,实在是狄娅对于人类那一套世俗礼仪并不在意,什么辈分不辈分的,她本来就想过让宋晏当自己的另一个爸爸。   宋如刚才收到云婉月的求救信号,正要赶过去,却发现她给出的定位信息,就是自己所在的坦利沼泽。   怎么回事?云婉月也来混乱大陆游历了吗?   难不成这是男女主之间的神秘吸引力?因为楚渊来了坦利沼泽,所以云婉月也出现在这里。   宋晏抱起狄娅,对宋如、楚渊、王玄之、夏尔,四个人传音:“如今,四个界域之间,接口的面积正在逐步扩大,并且,接口的数量也越来越多。这里就是一处新的接口,同时连接四个界域。”   宋如释放出自己的神魂,惊讶的发现,确实如他所说,这个沼泽的四面,竟然分别连接这四处界域!   宋晏拉了一个讨论组,把裴天落观察到的新的接口信息,全都传了进去,方便大家一起观看。   裴天落很不满:“你只给女皇陛下一人看就是,为什么要给他们也看?”   宋晏:“王玄之是仙凡魔三界的神明,楚渊是初武大陆新晋武道宗师,夏尔是混乱大陆的新神,假如四个界域继续深入融合,这件事和他们息息相关。”   不过裴天落这么尊敬地叫女皇陛下,宋晏也是挺意外的。   落落这人天生一身反骨,他脑子里可没有什么忠孝之道,对待比自己强的人,满心只有怎么坑人家和胜过人家,比如魔尊那种。   方才,云婉月修为太低,什么也没有看到。   珈昙却捕捉到了宋晏气质前后的变化,不过不管是气息最初的邪肆,还是后来的神圣,他都是她们的救命恩人,更何况最初救人的就是那道邪魅的紫影,珈昙什么也没说。   云婉月向楚渊和王玄之打招呼:“太好了,渊皇、琴皇,你们也在这里!近日来,我们发现有许多村民感染了不知名瘟疫,似乎和蛇毒有关,由于解不开瘟疫,只好来这里探查,《毒经》有云,凡毒蛇出没之处,七步之内必有解药,希望能找到瘟疫的源头,没想到就碰到了这头孽畜。”   王玄之惊喜地看向宋如,她还真把琴皇这个称号,为我登记进修盟了啊?   他心里甜滋滋的,看吧看吧,仙儿其实可疼我了,我随口说的话,她都这么放在心上。   而且这样一来,她岂不是还欠我一场宗师宴?   我在初武大陆无门无派,像我这样的小可怜,当然要在芙蓉谷举办宗师宴啊~   什么楚渊是芙蓉谷的女婿,我呸!我倒要让天下人看看,芙蓉谷的女婿到底是谁。   云婉月用的是初武大陆的语言,哈凡听不懂,他看着吐着毒信、嘶嘶作声的九头蛇,无奈地笑道:“现在恐怕不是叙旧的时候吧?我们先杀九头蛇?”   阿琉斯:“……”   主要是这里一群大佬,谁都没把九头蛇当回事。   宋如看着宋晏发过来的接口信息,不知不觉之间,四个界域之间居然多了这么多接口!   【系统,能查到原因吗?】   系统响起尖锐的警报音:【未知错误!】   就像它查不出四个界域为什么会融合一样,同样也查不出来界域之间的融合为什么会越来越深入。   要不是宋晏指出来这一点,宋如忙着刷任务进度,根本都没发现,阿晏可真是我的小福星啊。   要不是身份不合适,她肯定也会像平常亲狄娅那样,给小阿晏一个大大的“吧唧”!   宋如发信息:“谢谢阿晏,想要什么奖励?”   这幅口吻熟稔到,几乎让宋晏以为,发信息的是人是他真正的姐姐。   宋晏发愣的时候,裴天落抢过身体的控制权,回复宋如的信息:“希望能够有幸参观黑暗王国,学习你们先进的管理理念,让神耀帝国发展的更好。”   这算什么奖励啊?   都不必宋晏开口,宋如早就把他设置成黑暗王国的贵宾了,只不过他老忙着钻研玄术,哪里也不肯去,她邀请了他好多次,他都不肯来混乱大陆做客。   宋如:“这不算奖励吧?”   裴天落握着通讯罗盘的指尖,都在微微发颤,一句话删删减减,最后终于发了出来,“不知女皇陛下能否拨冗,抽出时间,亲自带领我参观黑暗王国?”   贪婪真是人类的本性。   明明我这样熟知人性中所有的阴暗面。   明明我以这些人性的弱点操控别人。   明明我深知放纵它们会有怎样可怕的后果。   可还是沦陷为它的奴隶。   裴天落,你的心愿早就已经达成了,不是吗?   为什么现在,却忍不住想要更多?   不配拥有的人,不要去奢望,不要去滋生贪念。   佛经曰,人有三毒,贪、嗔、痴,应戒、定、慧。   以“戒”对治“贪”,斩断因爱而起的执着贪心。   姐姐,可我读再多的佛经,也参不透,该怎样才能不被想要多见你一面的贪念所主宰。   不见到还能勉强克制,一旦见到,那思念便疯涨,顷刻间便破土而出,长成一片密林般的参天大树。   叫我如何能克制它?   姐姐,你教教我,好不好?   宋如:“好啊好啊,我带你一起玩黑暗王国,可好玩啦!尤其是游乐场,错过了真的后悔一辈子,我们游乐场有一句口头禅,不玩不是黑暗王国人。”   裴天落的嘴角,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   宋如收起通讯罗盘,一抬头,就对上了他的笑眼。   就连她都不得不在心里感慨了一句,【阿晏的笑容可真干净啊。】   他本就精致漂亮,这种仿佛由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喜悦,那样毫无保留地呈现在笑容里,只觉眉眼生花,就连眼角那颗泪痣,都多了一丝难言的风韵。在他的一笑里,宋如好像看到了一幅春江花月夜的绮丽图景。   裴天落用尽全身的力量,才压制住那颗为宋如而跳跃的心脏,没有让心脏的主人死于心跳频率过快。   他对自己说:“最后一次,裴天落,最后一次贪恋姐姐的温柔,以后不要再去打扰她的生活。”   宋晏重新掌握身体:“干嘛啊,有什么好玩的?还耽误人家黑暗女皇的时间,我还得给狄娅研究治愈精神力的方法呢。”   裴天落:“就当补我缺失的童年,行不行?”   这一句话,是真的把宋晏所有抱怨都给堵死了。   他在姐姐的爱里长大。   裴天落啊……比姐姐以前讲过的卖火柴的小女孩还要更惨。   小女孩起码能在划亮火柴的时候,幻想出美好的画面。   但裴天落手里,就连这些能够划亮的火柴都没有。   宋晏:“尊敬的堕落神主,提前预祝您玩的开心~” 第217章   哈凡的队伍, 有关于九头蛇完整的情报:   九头蛇通常生活在沼泽之中,它无恶不作,喜好吞噬人类。   它身上的蛇毒非常厉害, 毒液、毒气、毒牙全都令人防不胜防,能够滋生出大片的瘟疫沼泽。   它的血也有剧毒,散发着腥臭味, 流过的土地将寸草不生。   九头蛇还有堪称不死之身,那九个头砍掉一个就会再生出一个, 最中间的那个头刀枪不入。   哈凡有非常丰富的团战指挥经验,在来之前早就考虑过该如何杀死九头蛇, 必须要同时砍下九个头,才能完全杀死九头蛇。   九头蛇的体型巨大无比, 站在那里像是一座小山, 让面对它的人被压迫到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哈凡沉着冷静地分派命令:“夏尔,你们小队负责最左面那颗蛇头。”   “王, 你们小队负责最右面那颗蛇头。”   “醉鬼,你们小队负责左二。”   “独眼,你们小队是右二。”   把围绕着正中心的八颗蛇头分配完毕, 只剩下最中间那颗, 哈凡说道:“中间这颗,是九头蛇的绝对核心, 大家一起攻击, 它刀枪不入, 我也不知道什么方法可以伤到它, 只能尽量尝试。我的朋友们,战斗,开始了!”   对于这帮刀尖舔血的狂徒而言, 战斗,就像是一场狂欢。   醉鬼第一个冲了进去,他看起来像是一场大醉还没醒来,走路都摇摇晃晃,总让人疑心九头蛇一口就能把他吞下去,但他每一次却全都巧妙地避开了蛇头攻击的方向。   醉鬼的队友,和他配合极佳,见他吸引了九头蛇的仇恨值,纷纷伺机开始攻击哈凡分配的那颗蛇头。   独眼是一位炼金术师,他并不攻击蛇头,而是在身后背着一个毒气罐子,拧开罐子口,就开始释放毒气,还时不时地嘲讽九头蛇,九头蛇其中一颗蛇头追着他跑。   九头蛇自己就是蛇毒界的扛把子,才不畏惧独眼这点毒素,张口就喷出两道毒液。独眼的队友连忙打开另一个罐子,那里面释放出的气体,能够中和九头蛇的毒。   哈凡的打斗同样很精彩,他被称为火土哈凡,火系魔法是他的攻击,土系魔法是他的防御。   九头蛇见到哈凡竖起土墙,蛇眼里闪过一丝不屑,直接一头撞了上去,却在撞破土墙时,遇到了破墙而出的火焰!差点没把它给烤熟了。   居然能把火系魔法藏进土系魔法里,这个人类狡诈并且强大!   战斗的最左面,王玄之的队伍里,队伍成员之一的狄娅,早就叛变,跑到最右面,根本不理会自己的队友,更别说什么配合打斗了,她就只缠着宋如。   那幅画面简直像是,狄娅是一株向日葵花,宋如是太阳,太阳从东面升起,到西面落下,向日葵的花朵也跟着她,从东边转到西边。   王玄之很怀疑,除了她的“妈妈”,其他人在狄娅眼里怕不是都是土豆,什么己方阵营的队友,和敌方阵营的九头蛇,全都没有放在眼里。   宋如rua了一把狄娅的小脑袋,小女孩确实不适合出手,狄娅被宋如教的很强,如果全力出手,绝对能单刷这条九头蛇。   九头蛇最棘手的无非是强大到刀枪不入的肉身和毒素,还有砍下一个头立刻就能重生出另一个头。   这些对狄娅来说,根本什么也不是。   狄娅最擅长的是群攻型精神攻击。   她都不需要近身和九头蛇战斗,它的毒素自然也碰不到她。   九头蛇肉身再强又有什么用?狄娅是直接攻击神魂的精神攻击。   至于砍下一个头就会长另一个?狄娅群攻啊,别说九头蛇只有九个头了,九十个头也得秒跪。   哈凡的战略核心,就是让大家同时砍下九个蛇头,这么一大帮子人才能办到的事,狄娅一个人就能slay全场。   狄娅的能力,在一对一的对战里不那么明显,可一旦上了战场,就是绝对的大杀器,毕竟这可是我们黑暗王国未来的军事指挥官大人啊~   楚渊按照哈凡所交代的那样,去攻击左一蛇头。   他当然可以一剑斩杀九头蛇,它所谓的不死之身,不过是单体伤害没有超过它的自愈能力,但楚渊的攻击,绝对值远远超过九头蛇自我恢复能力,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它的不死之身就像是纸糊的一样。   可楚渊答应了宋如,要把九头蛇留给莉莉丝和她的同学们历练。   那么,最好配合哈凡的指挥,帮助莉莉丝的同学们分担压力,同时又把自己的步调放慢到和他们同步,一起斩下九个蛇头。   王玄之心里憋着气呢,上来抬手就是一个杀阵,同时去抢这九个蛇头。   楚渊答应了宋如,要劝住王玄之,道理上劝不住,只能用物理方法来劝,剑光的暗芒挡住王玄之的杀阵。   王玄之气炸了,“你向着夏尔?”   楚渊:“?”   王玄之:“打就打,怕你不成?”   他们俩交手的层次太高,那惊天动地的威能,每一次都能互相消弭于无形,两人离的又太近,旁人根本看不出来这暗流涌动。   就连宋如,站的离他们太远,也只以为两个人是在配合哈凡的指挥,跟着磨洋工。   事实上,王玄之和楚渊已经打出狗脑子了!   王玄之确实是第七阶大乘境,可不施展魔道状态的前提下,他能够动用的力量有限,只能一重一重地叠阵法,根本发挥不出最强的实力。   楚渊神魂受到损害,影响的是未来的武道之路,并不影响他现在的强大,他在第五阶时,便能对战第七阶,如今可是实打实的武道宗师,又肉身成圣,即便是打真正的大乘期,都是你来我往、互有胜负,更何况王玄之处处留手。   王玄之处处留手,那当然是因为他不愿意泄露出魔气。   这倒被楚渊误解,误以为他是根本没想怎么样,只是打着玩,像以前俩人切磋一样。   楚渊觉得打的好爽啊!   “玄之贤弟,自从你进阶之后,咱们俩还没有过招,我知道你在有意留手,恐怕你要是出全力,咱们就不能打的这么爽了。”   王玄之:TAT   你以为我愿意留手吗!   战场的最右面,也是整个战斗里,视觉效果最精彩的地方,九头蛇的肉身最是强横,可再怎么强,又怎么可能抢得过魔龙?夏尔与它近身肉搏,厮杀之间,那种原始的野性扑面而来。   他们的打斗拳拳到肉,简直像是在看现代版的拳皇搏击,让人浑身上下热血沸腾,恨不得跟着一起呼喊。   阿琉斯在远处,使用弓箭干扰九头蛇,努力想要照顾自家弟弟,有一个当哥哥该有的样子。   宋如则放出魔法阵,为夏尔屏蔽蛇毒。   假如是旁人,遇到宋如这样的黑暗魔法师辅助,光是她那黑暗气息,就能让他们大大丧失战斗力,这不是我方辅助,简直是敌方辅助,但是夏尔不同。   她的魔法和夏尔同源,都是来自于原初的黑暗,哥布林、魔龙和女巫,都是黑暗生物。   夏尔在她的魔法阵中,只觉如虎添翼。   他和她是天生的队友,就该一起战斗。   互相交付后背,在战场上同生共死。   而且配合的也极为默契,这源于两人无数次对战,夏尔知道宋如的每一个战斗想法,反过来宋如也一样。   眼看再一拳下去,就能把这蛇头活活砸死,夏尔停手了,转而扑向正中间那颗蛇头。   先把最右面的蛇头,留在要死不死的状态,等会儿配合大家一起,一击就能将它斩杀。   全场都是欢呼声,那是为夏尔和宋如响起的。   赏金猎人们早就知道夏尔贼猛,所以对夏尔的表现倒没有太稀奇,反而是宋如,这个光明学院出来的漂亮女学生,下手可真狠啊!   一点也没有他们先前diss的那样大战软脚虾,相反,她到了战场上简直像王者一般从容。   甚至于,就连夏尔,也隐隐是在被她带着走。   尽管夏尔是队长,但她才是小队的实际主导者。   哈凡盛赞道:“莉莉丝学妹,干得漂亮!”   在今天这场对战里,他们可没有抢人头的说法,能不能斩杀九头蛇都是两说呢,当然先一同拼尽全力杀死它。   其他赏金猎人也全都向宋如道歉:“是我太想当然了,太久没有见到强悍的女魔法师,就以为所有女孩都是娇弱的花瓶,你让我想起了曾经在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那位索伦帝国第一魔导师!又美又辣。”   “嘿,独眼,你曾经追随过她吧?想要加入她的队伍。”   “被她拒绝啦,她说我修炼天赋太好,不适合她们的队伍,应该有更加广阔的舞台。”   “这一听就是婉拒,人家看不上你而已。没事,整个混乱大陆都是赏金猎人的舞台,你现在的舞台够广阔了。”   宋如的视线,看向独眼。   系统:【他的魔法天赋确实很好,跟女巫村的村民不一样,村民们大多是普通人,服下伊卡贝娜研发出来的药剂才能觉醒魔法天赋,适合他们的那一套战斗方法,反而会损害独眼的魔法感知。】   王玄之看到夏尔扑向最中间那颗人头,急了。   凭什么啊?   坏女人让我们所有人都当绿叶,烘托夏尔一个人的功绩?就那么喜欢夏尔!   王玄之哄骗楚渊:“楚兄,不打了,下次再跟你切磋,我帮忙一同斩杀九头蛇。”   楚渊:“你刚才不是说——”   王玄之:“我想明白了,要是帮忙斩杀九头蛇,一样能分走它的蛇筋,这帮赏金猎人应当不需要蛇筋,实在不行我还可以交易,现在还是先杀九头蛇,它为祸人间,留不得!”   楚渊收回剑意,不再阻拦王玄之。   王玄之的双手翻转结印,修长白皙的手指翻飞如莲,祭出一个阵法,将夏尔和九头蛇中间的那个头颅包裹在其中,表面上看起来是帮助夏尔,实际上却暗藏杀机!   对,他就是要杀了夏尔。   有什么不能杀的吗?   楚渊是他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宋晏在正道修士卧底魔界时,帮了仙宫的大忙,夏尔和王玄之没有任何关系。   不,有关系的,他是他的情敌。   夏尔把王玄之至爱的女孩揽在怀里,堂而皇之地向所有人昭示他的所有权。   他该死!   王玄之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   他凭什么碰我的女孩?   应当砍下他的双手,挖掉他的眼珠,割破他的喉咙,让夏尔用血来偿还这一切,让他再也不能占有我的女孩。   哪怕因此被宋如记恨。   他都要杀夏尔!   仙儿,你不是不肯选吗?   来啊,选啊!   我杀了你心爱的小男宠,你是不是也要杀了我,来为他报仇?   王玄之琥珀色的瞳眸里,闪过一丝黑气,心下一片苍凉。   仙儿,你会杀了我,来为他报仇吗?   我宁愿你杀了我。   也好过再日日夜夜承受这样的折磨,也好过再让我看着你被夏尔揽在怀里,你和他像一家三口一样同进同出,你对他那样信任和依赖。   你不爱我了,于我而言,与凌迟处死又有何异?   不如直接给我一个痛快吧,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狠。   就在那一重杀阵,即将把夏尔完全包裹的时候,却有一道微不可见的紫芒闪过,更改了王玄之的阵法,杀阵立刻变成生阵,恢复了夏尔在此前和九头蛇战斗中损失的所有力量。   战场上的其他地方,全都进入尾声。   就是现在!   夏尔一拳打爆九头蛇最中间那颗蛇头。   与此同时,醉鬼、独眼、哈凡、楚渊、宋如……等等队友,一同斩杀剩余的蛇头。   九头蛇——死!   小山一般巨大的蛇躯轰然倒地。   独眼最喜欢沐浴兽血,正准备冲上去,就被哈凡拉住:“你不要命了?九头蛇的血有剧毒!”   大家只好转而围着夏尔庆祝。   还有人直接撕开夏尔身上的长风衣:“干嘛啊,整天一副上流社会的斯文模样,你看你这一身腱子肉,比谁都猛!”   赏金猎人从来没有不欢迎夏尔,只是夏尔从来不肯融入他们。   宋如含笑看着这一幕。   察觉到主人轻松愉悦的心情,夏尔任由那帮人把他举起来欢呼。   哈凡走上来,向宋如道歉:“我手下的人太粗俗,冒犯了你。”   “何止是粗俗,简直是低俗。”宋如并非没有察觉到一开始出现在狂徒酒馆时,那些人冒犯的目光。   哈凡一个劲儿地跟宋如道歉:“这帮狗东西,满脑子就是酒和女人。”   宋如笑了一笑:“不过也很真诚,不然你当初也不会放弃十二国同盟的邀请,顶着所有人不认可的眼光,成为一名赏金猎人。”   哈凡挠了挠头:“确实,这帮大老粗心性都挺简单的。”   哈凡上传了这一次战斗的视频。   宋如打开终端,查看排名。   光明学院夏尔,超过火土哈凡和黑暗王国圣骑士,成为了冒险者公会排行榜上的第一。   冒险者公会,是魔法师公会下的一个分支,不过圣骑士、哈凡和夏尔实在是太强了,他们的分榜前三,其实也就是总榜前三。   如今的夏尔,是整个魔法师公会的第一。   搞定,又多了一项推进剧情的筹码。   宋如开心地笑了起来,给楚渊发信息:“黑暗女皇向我共享了坦利沼泽的视野,谢谢你呀,也谢谢王玄之,莉莉丝和她的同学,历练非常顺利。”   楚渊心里很酸:“你和黑暗女皇关系这么好的吗?上次她就一直抱着你,我怎么跟她要,她都不松手。她的一个后辈历练,你都这么操心?”   宋如:“……”   系统:【我怎么觉得楚渊在吃黑暗女皇的醋啊?】   宋如:【你说我在楚渊心里,风评到底被害成啥样了?我现在不光是夜御十男的嬉园妻主,他都觉得我玩得开到男女不忌了吗!】   宋如关掉对话框,又给王玄之发了一条信息,感谢他出手帮夏尔,顺便问了一下,“你那个生阵很有意思啊,我琢磨了一下,没琢磨透。”   王玄之的杀机本来就隐藏在重重阵法之下,为的就是不让宋如察觉,免得她出手救夏尔。   因此,裴天落横插一杠子,除了王玄之这个阵法主人,没有任何人发现异常。   王玄之为宋如设置的是特别关注,独属于她的琴音响起,他第一时间就取出通讯罗盘,看完信息以后,却是惨然一笑。   他望向宋晏的方向。   他一直看不透宋晏这个人。   宋晏的气质有时候很干净,气息比珈昙这种天生佛子还要纯粹。   也有时候很邪恶,即便是堕魔之后的王玄之,都未必有他那份邪气。   宋晏当然喜欢他的姐姐。   可他对宋如的爱,又像是没有丝毫占有欲。   即便是狄娅这样一个小女孩,都会因爱变得自私,变得想要独自霸占宋如。   宋晏知道仙儿的真实身份吗?   如果不知道,刚才有什么动机阻拦我杀夏尔?   如果知道,为什么不当场拆穿我?反而是在为我擦屁股。   明明宋如几次邀请宋晏前往黑暗王国做客,但是宋晏总是闷在神殿里研究医术,想要救醒自己的姐姐,假如他知道仙儿的真实身份,这根本就自相矛盾!   看起来对其它界域完全不关心,只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却又不声不响地调查出四个界域融合日渐深入。   宋晏,你到底在想什么?   王玄之把刚才被裴天落改过的生阵,发给宋如。   宋如:“好天才!不愧是你,阵法大师。”   她只是这样随口夸上一句,王玄之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飘到快要飞起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第二次杀掉夏尔,把宋如彻底推到对立面,逼迫她做出选择,因为那可能也意味着,真正地失去她。   无欲者无求,无求才能无畏无惧。   王玄之不是,他有求于她。   只求于她。   却求之不得。   因爱而生畏,因爱而生惧。   他早就疯了,可是害怕失去她的恐惧,一直强行压抑着那种疯狂。   刚才就到了一个临界点,让他发疯一样想要杀掉夏尔。   他不知道,下一次又会在什么时候引爆。   王玄之:“你帮我在修盟登记的琴皇吗?”   宋如:“对。”   王玄之甜甜一笑:“我随口说的话,你都记得这么清。可我宗师宴怎么办啊,我在初武大陆无门无派……”   宋如纳闷:“你还真要办宗师宴啊?我以为你只是一时兴起,随口一说,你不是最讨厌这些繁文缛节嘛。”   王玄之嗔道:“坏女人,你倒是了解我。”   宋如:“?”   王玄之:“怎么?你不坏吗?你有那么多男宠,惯会玩弄别人的感情。”   宋如:TAT   我风评真的被害!   塑造嬉园妻主这个形象想要逼楚渊跟我分手,到底是什么昏招啊摔!   这个方法是系统的提议,绿团子乖巧地背上一口黑锅。   它这个背黑锅的表情包还怪可爱的,宋如rua了它一把。   王玄之缠着她聊天:“你那些男宠里,最喜欢哪一个啊?”   这可太难选了。   古天乐、焦恩俊、吴彦祖各个都是人间绝色好吗!   宋如艰难地选了好久,都选不出来:“在我心里并列第一!”   王玄之:TAT   我就知道。   坏女人呜呜呜。   宋晏同样也很疑惑:“落落?”   他其实没太看明白王玄之和裴天落之间的交锋,只是有些奇怪裴天落为什么会突然出手。   裴天落:“王玄之真是个跟我一样的聪明人啊。”   王玄之也知道了。   可惜聪明或是不聪明,都没有用。   在这张牌桌上,只有被她爱的,才是赢家。   其余,全都是输家。   哪怕你赢得的筹码再多,哪怕你永远做庄家,哪怕你知道荷官要发的每一张牌是什么……   不被爱,就是输。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宋晏完全听不懂。   裴天落:“如果夏尔出事,女皇陛下会很伤心的,我看王玄之想要帮夏尔,就也跟着出手,确保万无一失。”   宋晏笑了一笑:“你们想太多啦,夏尔可是混乱大陆的新神,区区一条九头蛇罢了,又有女皇陛下亲自为他辅助,怎么会出事?”   裴天落:“夏尔毕竟还没有觉醒神性,希望他能尽早觉醒神性。”   宋晏:“嗯?”   裴天落的视线落在王玄之身上:“人心和太阳一样不可直视,太阳是太强的光,人心里面则有太多恶念。夏尔只有变得更强,才能不被灼伤。”   宋晏:“???”   “落落,自从你开始参悟佛经以后,说话就很玄乎,我感觉自己境界太低,都跟不上你的脚步了。”   “或许是因为你太笨,谁让你是个小笨蛋来的,我要是说给王玄之听,保证他能听懂。”   “行行行,王玄之才是真正让你惺惺相惜的聪明朋友,能和你进行灵魂上的对话,我只是一个小笨蛋。”   就在众人庆功结束,打算离开的时候,变故却陡然发生。   整片沼泽都开始沸腾。   无数魔兽向着众人袭来,不管死活,死去的魔兽即便只有一身骸骨留下,也战斗力精锐,活着的魔兽,则是眼睛全都变得血红无比,像是发了狂。   它们悍不畏死,发疯一样攻击向众人。   哈凡瞳孔骤然一缩:“是魔潮!”   假如只是一般的魔兽潮,不可能连带着死去的魔兽骸骨,都重新站立起来,包括刚刚被他们斩杀的那只九头蛇,它的蛇头并没有复生,就只是撑起蛇尾,砰砰地砸向众人。   早在千百年前,就有人预言过:“魔潮必将再次降临这片大陆。”   亚瑟王只是将它们封印起来,并没有彻底消灭魔潮。但封印魔潮的深渊,日益松动,大贤者早就表露出对封印的忧虑。   只不过各国国王和种族首领,并没有当成一回事,大家都知道魔潮总有一天会来,但总觉得那一天还远得很呢,我且享受自己的,哪管我死后,洪水滔天?   哈凡第一时间,向灰袍大贤者汇报这里的消息。   归根到底,冒险者公会隶属于魔法师公会,魔法师公会由法师塔统领,法师塔的主人就是灰袍大贤者。   好在,这群魔潮的数量并不算太大,哈凡指挥大家:“攻击魔潮时,魔潮会侵蚀你们的力量,都给我拿出冥想时的状态,放空自己的思绪,不要去回想任何画面,不要被魔潮支配,不要受魔潮的任何蛊惑!”   阿琉斯第一时间身形暴退。   魔潮的力量与他同源,全都出自父神,而且与他同位格,对他的伤害是最大的,他早就领教过那种苦头。一跟魔潮交战,魔潮的力量就会侵入他的神魂,不管怎么做,都无法剥离出来,只能无休无止地承受折磨。   宋如招招手,把阿琉斯护在自己的身后。   阿琉斯感激道:“尊上!”   楚渊剑心清明,并不受魔潮蛊惑。   不过这些魔潮确实十分棘手,似乎位格极高,在打斗中侵蚀进他的神魂和灵脉里,就连如渊剑的剑光都黯淡了许多,为了对抗魔潮,楚渊消耗的灵力是正常状态下的许多倍。   就连楚渊都打的这么难受,更别提其他人了。   魔潮最擅长持久战。   魔潮最擅长把对手磨到没办法跟它们打持久战。   即便是恢复能力最强的对手,面对魔潮时,只要没办法把魔潮完全从身体里拔除,使用任何恢复性技能和丹药都会无效。   珈昙面对的是另一种压力。   他白皙如玉的脸上,青筋暴出,似乎隐隐还有向黑色转变之意。   他死死地攥住云婉月的手,有一瞬间,云婉月几乎以为,珈昙要把她生吞活剥、拆吃入腹。   珈昙心里,有无数的声音在叫嚣着:“撕破她的衣服,亲吻她,你不是爱她吗?让她属于你!”   他松开云婉月的手,“抱歉。”   转而坐在地上,开始打坐,手中浮现出一个木鱼和一串佛珠,口中轻声颂念出《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云婉月:“???”   大和尚,我单知道你呆,不知道你呆到这个份上了。   咱们现在被妖兽包围,你还有心情念佛经?   不过她还是把珈昙保护起来,不让那些妖兽靠近他。   王玄之的情况,远比珈昙更加严重。   眼看他仿佛失了神智一样,向着宋如走去。   裴天落第一时间抢过宋晏的身体,拦在他的身前,一声轻叹:“自己都成这副模样了,只向阿晏问楚渊的神魂问题该怎么救,怎么不问问你自己?”   王玄之和裴天落开启神战:“让开!”   裴天落:“我今天要是让开了,你才是后悔一辈子。”   即便宋晏再是不理解他们俩之前的弯弯绕绕,也发现王玄之的情况不对劲了,“落落,这是怎么了?”   裴天落没空回应宋晏的话,和王玄之的神战,消耗了他全部的心神。   他把王玄之拉入自己的神域,确保不会被旁人发现任何异常。   王玄之是真的想要杀了裴天落。   魔潮主宰着他的心魔:“他在阻拦你,因为他也喜欢仙儿,杀了他!杀了他们所有的人,仙儿是你一个人的,只是你一个人的。”   裴天落的实力还没有恢复到巅峰,自从上次自爆,试图想要毁灭世界,让天父再一次重启时间线,受了重伤,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和王玄之对战,打的非常吃力。   王玄之早已堕魔,即便没有魔潮蛊惑,对夏尔都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更何况此时呢?   裴天落被他打的数次吐血,身形摇摇晃晃。   关键时刻,还是宋晏接管过身体,才和王玄之打了一个势均力敌。   王玄之越发急躁,镂空面具脱落,露出脸上的魔纹,掌心浮现出沉沉黑雾,向着宋晏席卷而去。   宋晏:“!!!”   “王玄之不是天生无垢之体吗?怎么会!”   裴天落:“有那么稀奇吗?我还是天灵根呢,不是一样成了邪神?”   宋如不知道宋晏和王玄之是什么情况,从他们俩进入神域,她就探查不到两人一丝一毫的气息。   她不能出手对战魔潮,虽然黑暗女皇被称为魔潮制造者,但事实上,宋如从来就不是掌控魔潮,而是顺从魔潮。   她早已按照剧情,和魔潮签订了契约,她的身体是魔潮的容器,假如这时候加入战场,被魔潮彻底掌控身体,今天就不是魔潮初现的剧情了,而是魔潮倾覆四个界域!   当然,魔潮确实伤不了她。   各种意义上,甚至为了蛊惑她彻底被魔潮控制,它们还隐隐做出以她为主的模样,见她护着阿琉斯,便没有为难这位旧神。   好在夏尔十分给力。   夏尔的身躯犹如钢铁铸就而成,旁人会在魔潮中受到限制,要么被魔潮侵蚀力量,要么被魔潮蛊惑心神,夏尔完全不受任何影响。   他出拳的速度极快,仿佛带着风声,每一拳砸下都是千钧之力,直接把被魔潮控制的魔兽砸成一摊血泥。   他心中堆积、压抑的暴虐,尽数发泄出来。   杀!   鲜血染红了他的长风衣,好似一件血色披风,披在他的身后,在风中猎猎作响。   这是一种死亡、暴力、鲜血交织而出的美学。   夏尔的身躯,高大无比,仿佛一头来自亘古蛮荒的巨兽,要天地万物都在他脚下臣服。   狄娅轻轻地在宋如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小女孩扬手,召唤出一道水幕,水落在她的身上,她的双脚化为一条灿动着粼粼碎光的鱼尾,漂亮到近乎梦幻,她高高地仰起头,张开嘴,吼出一道尖锐的叫声!   所有魔兽,不管死的还是活的,全都静止了一瞬。   是精神禁锢!   夏尔和狄娅配合的极好,就在魔兽被她控制的时候,一个漆黑的魔法阵,也在他身边轰然炸裂。   与此同时,楚渊的剑光也最终斩下。   在左面,被如渊剑剑光笼罩的地方,魔兽就像雪花一样,瞬间在烈日下消融。   在右面,被夏尔的魔法阵包围的战场,魔兽仿佛烟花那样,炸了个干干净净。   原本哈凡已经战到脱力,还以为今天免不得要受一番重伤,没想到战局瞬间结束。   太猛了!   他原来只是对王玄之熟悉,不管是楚渊还是狄娅,都是生面孔,要不是她们是王玄之队伍里的人,都收不到此次精英冒险者行动的邀请函。   万万没想到,不管是这个小女孩,还是黑衣男人,都猛的令人惊叹。   至于夏尔,哈凡早就知道,夏尔强的一批!   不管是肉身还是魔法,都极为强悍,虽然担任的是战士的角色,但是一手魔法,华丽到不输于任何顶级魔导师。   只不过没想到,夏尔在魔潮的影响下,居然还能发挥出这样惊人的实力。   这一切说来极长,其实发生时,只不过是在转瞬之间,珈昙的《心经》才刚刚念到第三句:“ 舍利子, 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一切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天空中的神域里,王玄之的神色有些茫然:“我在做什么?”   他恢复神智的第一时间,就是去找自己的面具。   裴天落弯腰,从地上为他捡起那张镂空银纹面具,用玄术清洗干净之后,递给王玄之。   王玄之却忽然扑通一声跪在他的面前,“不要告诉她,当我求求你,宋晏!”   裴天落曾经跪过王玄之。   那时候宋如为救神耀帝国而死,听闻王玄之有救宋如的方法,裴天落求王玄之救她。   那时候王玄之觉得难以置信。   骄傲如裴天落啊。   王玄之根本想象不到裴天落下跪的模样,他却为了他的姐姐,说跪就跪。   今时今日,裴天落的心境何尝不是一样呢?   他懂王玄之,王玄之就像另一个他自己。   他们一样的聪明,一样的骄傲,也一样的自负。   却也一样……愿意为了那个女孩,舍弃所有的骄傲。   裴天落把王玄之扶起来,他身上被王玄之撕开的伤口,还在汩汩向外流着血,一张脸惨白如纸,动作却很认真地为他戴上面具,“玄之哥哥,我们不过是切磋了一场而已。”   王玄之崩溃地大哭:“我是不是很可笑?”   裴天落:“或许你不该瞒着她。”   王玄之:“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让她知道。” 第218章   珈昙此前向菩提寺发送求救信息, 此时主持也赶了过来,见到王玄之和楚渊之后,先对两人行礼。   等对上自家徒儿时, 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珈昙的心魔怎么严重成这样了!   倘若一般人心魔严重,最多也就是走火入魔,毁了自己的修行, 即便是伤害旁人,也能被比他实力更强的人制服。   偏珈昙是天生佛体, 这样的体质假如入魔,那就是乱魔之象, 他的心魔会影响到天下间所有修炼者。   这一次,菩提寺住持明空大师说什么也要带珈昙回去, 假使他真的入魔, 起码能用大阵帮他镇压,不让他为祸苍生。   珈昙求情:“师父!”   明空大师对他坚定地摇了摇头, “今日为师必须要带你回去!”   云婉月很不舍得:“大和尚,你要回菩提寺了啊?”   珈昙:“嗯。”   云婉月拉着他的袈裟一角,同他辞别:“你放心吧, 这里的瘟疫, 我能救治好的,医馆我也会经营好的, 只是大橘只爱吃你做的斋饭, 连我给它抓小鱼都不吃, 怕是被会饿瘦, 其实瘦点也好,虽然人家都说大橘为重,但我真没见过比咱们家大橘更胖的猫了, 我总疑心它这样会影响健康。还有你那些花,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好,如果要是真的一不小心给养死了……你下次回来能不能别怪我啊?”   她恋恋不舍,可她能接受离别,珈昙接受不了。   明明魔潮早已退散,可珈昙眼里的黑气却越来越重。   明空大师厉声道:“珈昙!”   珈昙挣开云婉月的手,“其他花都好养,只月季是个药罐子,总爱招虫害病菌,需要用药驱虫。茉莉花早晚各浇一次水,它爱光照,但不能爆晒。吊钟海棠喜阴凉湿润的环境,应当给它遮阴增湿……”   云婉月全都仔细记住,“你这次回宗门,什么时候再来医馆啊?”   或许永远也不能再出来了。   珈昙强行宽慰她:“应当要不了多久。”   云婉月开心地笑了起来:“那就好呀,我一定把你那帮娇花伺候得舒舒服服的,等你回来,一定一打开门就能看到一片花海!”   等我回去,盛花期早就过去了,等待我的只会是满园凋敝,更何况我根本也回不去。   珈昙没有再说话,只冲她点了点头,沉默地站在明空大师身后。   明空大师这才把视线转向哈凡一行人,他们穿的是奇装异服,武器和灵力也和初武大陆全然不同。   他向楚渊和王玄之打探道:“渊皇、琴皇,请问这是?”   四个界域的融合日益加深,应当瞒不住,尤其是魔潮即将肆虐,下次再有坦利沼泽这样的危机,一味隐瞒反而会让四个界域全都深受其害。   宋如在宋晏拉的讨论组里发言:“稍后我们共同商议此事。”   楚渊便对明空大师说:“此事我会在修盟里一同公告。”   哈凡那边也急着向灰袍大贤者报告魔潮卷土重来的事,大家纷纷离开。   ****   在宋如的主持下,四个界域的顶尖大能齐聚一堂。   这场大会的地点就定在坦利沼泽。   代表初武大陆出席的是镇天王和渊皇。   代表仙凡魔三界出席的是女娲宫主和天庭太子。   代表神耀帝国出席的是光明神主和国王。   代表混乱大陆出席的是黑暗女皇和灰袍大贤者。   灰袍大贤者早在游历大陆时,就发现除去混乱大陆之外,还有别的界域。   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混乱大陆本身就十分割裂,各自为政,同一片大陆里有完全不同的语言和习俗。另外三处界域,除去语言和习俗与混乱大陆不同,其他也没有什么差异。   不过如今魔潮卷土重来,并且危害到别的界域,形势就很严峻了。   宋如召开此次大会,主要有两件事:“第一,不能让魔潮危害其他界域,魔潮起源于混乱大陆,我们混乱大陆必定能解决它。   第二,四个界域如今融合加深,既然我们无法阻止这种融合,就要在邦交方面立下规矩,不能互相损害其他界域的安定。”   女娲宫主早已从王玄之口中确认,这位黑暗女皇就是自己的女儿,平常没有机会和她见面,难得有一次是宋如主动相邀,便免不了多看了几眼,怎么看怎么喜欢。   这就是我家的仙儿。   如果仙儿没有遭受仙魔大战的劫难,不是在娘胎里就带了病弱之症,应当就是这番模样。   即便天生病弱,她也一直都是这样挥斥方遒,女娲宫主从王玄之的留影里,见过宋如主持梦境会议时的影像记录。   真好,女娲宫以仙儿这位女娲后人而骄傲!   镇老头从来不愿意理会这些政事,在坦利沼泽一会儿也待不住,“女娃娃,你拿主意就是。”   宋如:“那我们今天商议的所有条约,就作为四个界域之间的君子盟约,请大家共同遵守,可以吗?”   女娲宫主:“当然,在座的都是各个界域的终极神明,关于四个界域之间的邦交政策,我辈数人,定则定矣。”   国王看向宋晏,宋晏笑道:“我们神耀帝国这边没有异议。”   君子盟约的内容,首先把各个界域的接口派兵保护起来,作为关口。四个界域之间可以互通有无,进行贸易,也可以游学和旅游,但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侵略战争。   这一点主要是防着混乱大陆。   混乱大陆这些种族和国家,实在是太爱打仗了。   同时,大家也派人探索界域,看看有没有新的接口,一旦发现新的接口,用最快的速度上报,也按照上面的方面保护起来。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由灰袍大贤者向其他界域传授,如何对抗魔潮的经验。   大贤者沉声道:“魔潮并非不可战胜,在我们的历史上,就出现过不到法神境的亚瑟王,带领子民走向胜利。在亚瑟王对抗魔潮的经验里,我觉得有两点最值得我们借鉴。   第一,他研发出了一种能够检测人是否被魔潮控制的装置。一旦魔法师被魔潮蛊惑,这种装置就能自动禁锢他的所有魔法,让他变成一个普通人,防止其他战士被魔潮控制的人所杀害。   第二,亚瑟王将其称之为堡垒法。在人们的聚居地建造堡垒,一旦魔潮来袭,就第一时间躲进堡垒里。因为魔潮最擅长持久战,直接面对魔潮会被它们消耗到死,假如有了堡垒作为依托,就能大大提升我们的持久性,一批魔法师耗尽魔力,可以替换另一批魔法师守城。”   这也就是大贤者一直都关注魔潮,在历史的尘埃之中翻出了关于亚瑟王的作战经验。   如果不是他的话,光是这突然出现的魔潮,就能把所有人都打一个措手不及。   大贤者甚至根据传说中的只言片语,研究出了类似于亚瑟王的装置,不过不一定有效,他把那个装置递给众人查看,“还需要再改良一番。”   经过王玄之的时候,他简直像是怕那个装置烫手一样,立刻就往后面传。由于动作太急,探测装置差点就掉在地上,还好宋晏接住了。   宋如奇怪地看了王玄之一眼。   他做事向来沉稳持重,怎么回事?   可惜王玄之脸上戴着面具,什么也看不出来。   在会议即将结束时,灰袍大贤者补充了最后一句:“被魔潮所蛊惑的人,会一直遭到魔潮的侵蚀,亚瑟王将其称为‘恶魔的低语’,对抗它需要极其强大的意志。所以,一般不鼓励,受到魔潮蛊惑的人,再次参加战争,而是劝他们封印魔法力,离开战场。”   宋如比大贤者知道的更多:“仅靠意志力可不够,魔潮的本源力量来自于父神,父神在混乱大陆意味着创世神,魔潮的位格极高,祂是堕落的神性、扭曲的天道,祂的呓语会造成灵性的崩溃,为人招致疯狂和混乱。”   原初魔戒里的堕落神性,就是魔潮造成的。   宋如的神魂够强大了吧?意志力够坚定了吧?   她甚至于并不是被魔潮蛊惑的人。   魔潮整天在她耳边碎碎念,什么成为这片大陆的主宰,作唯一的女皇陛下,巴拉巴拉的。   对于宋如其实毫无吸引力……   但即便是这样,她在使用原初魔戒时,还是会被那些扭曲的神性搞到崩溃。   还好阿琉斯熟知自家二姐姐的伴生神器,使用特殊的方法,帮助宋如屏蔽了那些旧世纪魔潮遗留下来的堕落神性。   阿琉斯并不是魔潮的对手,他之所以能够屏蔽旧世纪遗留魔潮的扭曲神性,借用的是伴生神器的特有装置+宋如的强大神魂。   其实只是讨了一个巧,他并没有办法,帮助宋如完全拔除原初魔戒里面的堕落神性。   或许夏尔可以做到?   王玄之掩在袖袍之下的指尖,轻轻一颤。   他是在场唯一一个,被魔潮所蛊惑的人。   其实不需要魔潮蛊惑,在那之前,他的心魔就已经压抑到了一个临界点,不然也不会发疯一样想杀掉夏尔。   那扇门本来就是虚掩着的。   不是魔潮控制了王玄之,它们只是帮他彻底打开了潘多拉之盒。   散会之前,宋晏提出了另一点:“在我们的界域,有一位神秘的强者,应当是邪恶阵营,如今有可能流窜到其他界域,不过我一直没有追踪到她的消息,你们要防备她作恶。”   宋如知道,他说的是花婆婆。   她也一直在留意花婆婆的情况,但即便是系统都无法捕捉花婆婆的踪迹,大家一起防备她也好。   会议结束之后,裴天落追上了王玄之,“聊聊?”   王玄之:“聊什么?”   裴天落:“我毕竟也有对抗堕落神性的经验,这种事,堵不如疏。”   在继承邪神的力量之后,他长期受到扭曲神性的侵蚀。   王玄之一听到他说堵不如疏,就表现出很抗拒的模样。   他绝对不会让宋如知道自己堕魔的事。   裴天落:“你到底在怕什么?她并不是——”   王玄之什么也不肯说,简直活像是修了闭口禅似的,匆匆离开。   宋晏听不懂王玄之和裴天落之间打的哑谜,“王玄之堕魔,和你说的那个‘她’有关?她到底是谁?”   这一下修闭口禅的人换成裴天落了,一个字也不肯对宋晏透露。   他叫王玄之别怕,其实他自己也很怕。   怕宋晏知道真相后,忍不住对黑暗女皇流露出爱慕和依恋,怕被她看穿,他已经知道了真相。   阿晏的演技好还是不好?   裴天落怕。   如果姐姐知道,我已经知道了。   她会不会换另一种方法,来摆脱我?   裴天落劝王玄之,可他连自己都劝不住。   他的这份爱,到现在还没有彻底疯魔,唯一的原因就是,宋如还爱着他。   哪怕他和她之间的身份变了,她还像从前那样,把他当成弟弟来疼爱。   我没有任何立场去劝王玄之,我不过是另一个疯子,压抑得比他更好的疯子。   王玄之为爱疯魔,因此堕魔。   可裴天落本来就是魔。   诸天神佛,谁也救不了真正的魔。   除非……   可裴天落连想都不敢想。   姐姐当然是我的灵药。   但我甚至不敢告诉她,我真正地爱着她,和姐弟之情无关,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爱。   披着这层亲情的名义,得到的任何来自宋如的爱,到最后都不过是饮鸩止渴。   裴天落问宋晏:“你说,假如有一个人,快要渴死了,他眼前只放着一瓶剧毒的鸩酒,喝还是不喝?”   宋晏:“会被毒死的啊,傻子才喝,眼前只放着一瓶鸩酒,就不能去外面找别的水吗?”   裴天落:“不能,因为毒药是她,灵药也是她。”   宋晏:“???”   “落落,你能说点人话吗?你再这样,我没收你所有佛经了啊!从其他界域给你找来佛经,是叫你开阔心境,不是叫你故弄玄虚。”   ****   一旦混乱大陆的大剧情开启,宋如就要很忙了,应当没有时间再带着狄娅去神殿蹭饭,也不可能再有时间亲自带宋晏参观黑暗王国了。   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宋如向宋晏发出邀请。   宋晏刚一回到神耀帝国,就先召开上下议院全体会议,传达此次四大界域峰会的会议主旨,一方面派兵驻扎界域接口,另一方面也成立魔潮研究部。   他这边才刚刚忙完这一大摊子事,裴天落就急吼吼地跟他讨要身体,“女皇陛下邀请我去做客啦,快点、快点!”   宋晏:“就那么想玩游乐场,咱们神耀帝国不是一样有姐姐专门为你建造的游乐场吗?难道不比黑暗王国好?”   裴天落还真做不出来选择。   一个是姐姐专门为他一个人建造的,一个是姐姐专程抽时间陪他一个人玩。   裴天落的房间里到处到堆满了衣服。   宋晏:“你干嘛啊,弄得这么乱?”   裴天落选衣服呢,都是他从黑暗王国的商场上买来的衣服。   从男人的角度来欣赏其他人,楚渊沉稳大气,王玄之清俊风雅,夏尔的肌肉线条真的很养眼,我呢?姐姐最喜欢我什么?   裴天落:“你说姐姐最喜欢我们什么呀?”   宋晏:“那当然是因为我是乖巧可爱的弟弟呀。”   裴天落:“是这样的吗?”   宋晏:“活泼可爱,青春靓丽,又甜又乖。在兰彻领主夫人写的言情小说里,这叫小奶狗~”   这些词和裴天落一个也不相关,即便真的非要说成是小x狗的形容,他也是狼,不是奶狗。   但裴天落还是按照宋晏提供的这些关键词,开始抄作业,准备自己的穿搭。   宋如特意派了一辆列车,去两个界域的接口处接宋晏。   当那辆列车最终停在黑暗王国的城墙外,车门打开,裴天落走下来,等在城墙大门上的宋如和狄娅,直接就是一声:“哇哦!”   狄娅小人鱼盛赞道:“晏哥哥今天好甜啊~”   裴天落今天的长发高高的扎起,高马尾很有少年感,上身穿了一件嫩绿色的带帽卫衣,是那种春日河边倒垂的翠绿一般的颜色,下面是一条灰色的运动裤,身形高高瘦瘦,看起来又轻松又休闲。   这不是一个很适合男性穿的颜色,换成其他人来穿绝对是一种视觉灾难,可裴天落生的太漂亮了,眉目如画,精致的五官绝对秒杀一众女孩子,一身冷白皮被这极浅的薄荷绿衬的像是要生出光来,那双蓝紫异瞳,更是给他的美增添了一种绮幻靡丽。   他冲宋如跑了过来,露出一个笑容:“姐姐。”   又补充了一句,“介意我这样叫你吗?”   宋如:“当然不介意!”   那我可太不介意了。   阿晏真是太清爽太甜太可爱,简直就是理想中的亲弟弟!   上天欠我一个弟弟!   我连名字都取好了,我妈却鸽了我呜呜呜。   这一定是上天派过来补偿我的弟弟!   狄娅从宋如怀里跳下来,鱼尾化为双腿,左手牵着宋如,右手牵着裴天落,蹦蹦跳跳地走向游乐场。 第219章   人生中有很多快乐的事, 但也有很多不快乐的事。   就宋如还不算太过浅薄的人生经验而言,当你在做快乐的事时,一定要尽量抛却不快乐的念头, 不要让那些不快乐的事影响到心情。   比如来游乐场玩耍,就应该把任务世界的困难全都暂时抛到脑后,尽情地玩耍。   她还从来没有认真玩过黑暗王国的游乐场呢!   当初建造这座大型游乐场, 宋如只给了一些参考性的建议,总设计是伊卡贝娜操刀, 女巫村的村民们全都提出了很多想法。   今天恰逢周末,游乐场里有许多家长带着孩子, 一家三口一同来游玩。   宋如刚一带着狄娅和宋晏走进游乐场,就引起了轰动, 全场一起向她行礼:“黑暗在上!”   宋如:“你们要是再这样, 我就直接清场了,以后关闭游乐场, 全都不许你们进来,只开给我一个人,只许我一个人来玩。”   这显然是一句玩笑话, 虽然外界传闻里的黑暗女皇是大反派式的人物, 又邪恶又可怕,但其实在黑暗王国子民们的心里, 她平易近人。   女皇陛下这样说, 显然是希望不要影响大家的游玩体验, 行礼过后, 所有人都笑着散开了。   守在门口的巨人族大叔,手里举着一大串气球,那些气球被做成了各式各样的造型, 一个拽不好,就会从手里飞出去,飞向天空。   狄娅一眼就喜欢上了鲛人造型的气球。   鲛人族的歌唱表演,受到全黑暗王国上下的喜欢,在这里是当之无愧的大明星。   巨人族大叔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把鲛人气球解下,递给狄娅。   裴天落付钱。   却被大叔拒绝,“女皇陛下在自己家玩,还付什么钱啊?”   宋如:“大叔,不收钱的话,就炒你鱿鱼哦。”   大叔哈哈大笑,收下了钱。   狄娅又挑了一个气球,是她最喜欢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孙大圣手里还拿着一根金箍棒,别提多威风凛凛了。   她左手牵着一根气球的绳子,右手拿着另一根绳子,走回来的时候,却犯了难。   又想牵妈妈和晏哥哥的手,又想要气球,该怎么办呀?   宋如帮她接过鲛人气球,裴天落拿起孙悟空造型的气球,狄娅又一左一右地牵着他们俩的手,快快乐乐地往里面走。   狄娅来游乐场,最喜欢玩那些刺激无比的项目,直奔云霄飞龙而去。这个项目的灵感来源,其实就是过山车。   不过伊卡贝娜设计出来的魔法世界过山车,显然和宋如从前玩过的所有过山车都不一样,能飞天、遁地、入海,三种极致的体验相互交织。   飞天,就是真正的飞天,过山车沿着长长的轨道一口气冲上云霄,别说什么违反重力不重力的,魔法世界,不科学的事多了。   到了入海的环节,狄娅的双腿化成鱼尾,直接尖叫出声:“啊啊啊!”   实在是太刺激了。   宋如只在手上的气球上,用了魔法禁锢,其他完全随着过山车的节奏,享受那种刺激、失重感、速度带来的大脑放空感。   裴天落显然不是很熟悉过山车,从前只在宋晏的记忆里匆匆扫了一眼,没料到一下子上来速度就这么快,没有抓紧孙大圣的气球。   宋如在气球脱手的那一瞬间,反手扣住裴天落的手腕,为他的气球也加了一个魔法禁锢。   她的手很快就离开了,可那细腻柔软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裴天落的手腕间,那是一双他无比熟悉、也让他魂牵梦绕的手,他曾和她十指相扣,能够在心底勾勒出她纤长手指上的每一个纹路。   裴天落的心跳,几乎是一下子就达到了峰值。   风声和海浪声在耳边呼啸,一同乘坐过山车的人们,尖叫声几乎要刺破耳膜,明明是如此喧闹的环境,可裴天落眼前所见、所感,只有那黑袍少女一人。   他低声呢喃:“姐姐。”   一切画面都好像静止着,时间就停留在她的指尖扣住他手腕的那一刻。   宋晏对此很不满:“你为什么对黑暗女皇,左一个姐姐、右一个姐姐地叫个不停?我们明明只有一个姐姐!只有阿姐才是我们的姐姐,我只认她一人。你是不是像楚渊那样叛变了?你们男人都是坏东西,见一个爱一个!”   裴天落:“楚渊叛变了?”   宋晏:“他跟那个红发女孩跑了,就在姐姐昏迷的当天。”   宋晏并没有见过火皇。   裴天落的神魂独自游历大陆时,一睹过宋如的红发马甲号被第一楼珍藏的绝世容颜,声音里满是回味:“嗯,那个红发女孩确实很漂亮,她的红眸就像是盛放的石榴花,红发是天边最绚丽的流霞。”   宋晏这一下是真的生气了,“落落!”   裴天落安抚他:“黑暗女皇是姐姐唯一的好朋友,如果姐姐醒来,一定也会让我们叫黑暗女皇姐姐的呀。我从来没有叛变过,姐姐在我心里永远是独一无二的,无可替代,姐姐是我们的新娘。”   新娘这个说法,取悦了宋晏,他红着脸哼了一声,到底没有再追究裴天落对黑暗女皇的叫法。   走下过山车的时候,狄娅和裴天落的脸,一个比一个红。狄娅是玩的太刺激太嗨了,裴天落则是太害羞,他被宋如握过的手腕,至今仍旧滚烫着肌肤。   狄娅冲在最前面的,全都是最刺激的,刚一下了过山车,就去玩大摆锤、高空蹦极、神庙逃亡。   尤其是这个真人版神庙逃亡,她每一次来,都能刷新游乐场的最好成绩纪录。   魔法控制之下的桥梁,一块块断裂,狄娅飞速地向前奔跑,时而滑翔躲过路边的障碍物,时而跳到空中抓住缆绳,一跃飞过巨石……   这是一项纯粹消耗体力的项目,禁用任何魔法。   宋如一开始看到,特别激动,没有想到真的能玩到现实版的神庙逃亡,简直是有生之年系列!   她看着狄娅勇闯天涯,不禁见猎心喜,自然也跟着冲了进去。   好玩,真的好玩!   尤其是宋如不小心被脚边的石块绊了一下,身后居然真的追了一只大猩猩,两只爪子砰砰砰地锤着胸口,咆哮着向她奔来。   就连系统都忍不住感慨:【哈哈哈哈,这还原度也太高了吧~】   这游戏哪哪都好,就是太费体力了。   假如是宋如的火皇马甲号或者神女马甲号,绝对能一口气通关,偏偏她现在是个脆皮魔法师,多吃两口奶油泡芙都会胖出一小圈,更何况是这种集跑、跳、跃、攀、爬、滑等等体力运动于一体的神庙逃亡?   从跑道上下来,宋如累的就像是在现代社会跑了一个马拉松那样。   裴天落倒是神采奕奕。   小孩子到底精力充沛,狄娅在一个关卡失败以后,又玩起了第二遍。   宋如连连摆手,表示不跟她一起了。   她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休息。   裴天落转身跑到冰激凌的摊位上,为她买了一大堆甜筒。   漂亮精致的少年,怀抱着甜筒走过来。   宋如无奈地笑了,“阿晏,我在你心里是猪吗?能吃这么多?我要减肥呢。”   裴天落问宋晏:“减肥是什么?”   宋晏:“就是控制摄入食物的热量,黑暗女皇修炼魔法,主要是精神力方面,并不修炼肉身。如果吃的太多,就会变胖,她最近来神殿吃饭,都不吃高热量的东西了。”   裴天落暗暗把这一点记在小本本上,“不知道姐姐喜欢吃哪个口味,所以都买了。”   宋如:“吃不完岂不是很浪费?”   裴天落:“姐姐吃不完的,我来吃就好了呀。”   宋如:QAQ   好羡慕哦。   全世界大概只有我一个人,明明成为终极神明,打遍四个界域无敌手,却会败给热量吧。   这种魔法世界,魔法师是脆皮的设定,真的很离谱!   系统:【宿主,这是你抱怨该设定的第一万零三千七百八十二次了。】   宋如:【不,明明是一万零三千七百八十三次,因为我现在又要抱怨一遍!】   宋如选了一个粉粉嫩嫩的樱花甜筒,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口感真的很神仙,樱花的香味和奶油的甜腻,几乎是同时在口中化开,搭配的比例恰到好处,吃起来十分清爽。   系统安慰她:【宿主,大胆的吃,甜筒是冰的,所以没有热量!】   宋如:“?”   【谢谢,虽然听起来很傻,但是真的有被安慰到。】   裴天落一只手怀抱着甜筒,另一只手拿着相机,这是从黑暗王国的商场里买来的,运用了最新的留影和成像技术。   裴天落站的很远,从宋如这个角度来看,还以为他是在拍狄娅。   其实不是的,他每一张照片,全都只和宋如有关。   她摘下了尖顶女巫帽和法师袍上的兜帽,黑发如同绸缎般铺洒,左手掀起面罩的一角,小口吃着粉色的樱花甜筒。   微风拂过她的秀发,轻轻扬起的长发,擦过雪白如玉的下巴,锁骨线条姣好,红唇比那甜筒的色泽还要更加诱人。   裴天落在拍宋如,不知道他自己也成了别人眼里的风景。   三五成群的少女们,嘻嘻哈哈笑闹着拍下这个漂亮到仿佛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用拍立得成像,拿着照片大着胆子来和他要联系方式。   宋如也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拍立得上的画面。   热带雨林式的神庙逃亡场景,自带一股异域风情,棕榈树层层叠叠的掩映着日光,身穿浅绿卫衣的少年,左手抱着五颜六色的甜筒,右手举着相机,他的身形挺拔颀长,仪态优雅,举手投足之间自带一种贵气,斑驳的树影光照落在他精致如画的面容上,光影交织,明明暗暗,一双异瞳里好似流动着缱绻的温柔。   宋如:“!!!”   “你们把我弟弟拍的好好看啊,谢谢你们,我可以出钱买下来这张照片吗?”   被女皇陛下这样夸奖,女孩们全都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红着脸向她问安,“日安,女皇陛下,一切终将归于黑暗!”   宋如:“不用多礼,你们玩的怎么样?”   大家叽叽喳喳地说着:“飞跃地平线好刺激!”   “我喜欢雷鸣山漂流。”   “您玩的怎么样呀?”   宋如掰着指头数:“云霄飞车有被爽到,大摆锤荡的脑壳有点晕,高空蹦极的失重感很强,神庙逃亡有点太累了。”   她们说:“您要是喜欢这张照片的话,不用钱的,送您就好啦。原来这个小哥哥是您的弟弟啊,可以留一个他的联系方式吗?”   宋如直接把宋晏卖了个干干净净:“好啊好啊。”   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宝藏,谁不喜欢啊!   等阿晏投入一段恋情,肯定就不会整天闷在神殿,想着救醒神女了。   成功加到帅哥的联系方式以后,女孩们开心极了,“要帮您和弟弟留一张合照吗?”   宋如还像从前那样,下意识地想去揽住宋晏的肩膀,那时候神殿的画师为姐弟俩画画,她每次都用这个姿势。   却在伸出手的一瞬间,感觉到了尴尬。   阿晏现在怎么长的这么高啊?   根本就够不到啊摔!   拍照的女孩已经喊起了:“三、二、一,茄子!”   裴天落动作飞快地把她揽进自己怀里,宋如只来得及比了一个剪刀手。   那帮女孩已经走了,宋如手里拿着她们给的照片,欲哭无泪。   好土啊!   拍照永远都是这么土的剪刀手,我吐了!   我到底是什么绝世废物,就不会比个别的姿势吗?   从小到大,只要去旅游景点,但凡跟别人合影,我一水的都是剪刀手,简直就跟复制粘贴出来的一样。   宋如恨不得直接把剪刀手换成一把剪刀,咔咔咔地把这张照片给人道毁灭了。   还好神庙逃亡区域禁用一切魔法,裴天落及时地从她手里抢救了这张照片。   他把照片拿着,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姐姐真可爱啊!   由于身高上的差距,虽然裴天落当时的动作,只是非常绅士地虚虚地揽了一下宋如的肩膀,但最后呈现出来的画面,就像是她依偎在他的怀里。   照片里的他和她那样亲密,她对他是毫不设防的依赖。   可是想到宋如那么积极地想要把他推销给其他女孩子,裴天落心里又酸酸的。   她到底只把我当成弟弟而已。   宋如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总算是接受了这张照片,嘿嘿,反正在下蒙着脸呢~   这一下,她可以专心去欣赏照片里的宋晏了,“哇塞,阿晏颜值真的好能打啊,这两张都好好看!随便一拍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慕了、慕了。”   她也说不出来具体好看在哪里。   但就觉得他的眼里像是有光。   当然啦,因为他看着她。   她于他而言,就是这世间唯一的光。   裴天落试图劝住宋如:“姐姐下次不要把我的联系方式给别的女孩。”   宋如“啊”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道歉:“是不是越界了啊?抱歉。”她毕竟不是他真正的姐姐,更何况哪怕是亲姐弟,也该有边界。   裴天落心里更酸更涩了。   他讨厌她这样见外的模样。   不,没有越界,永远不会越界。   我从身体到灵魂,完完全全属于你,你想怎样都可以。   只除了,把我推向别人。   裴天落强行让自己的语气,保持着宋晏式的轻快:“我不喜欢刚才那些女孩子,她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宋如:“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没有哪样,不是哪个类型。   我喜欢你。   姐姐,我爱你。   只有你。   就是你。   可裴天落并不敢说出口,沮丧地摇了摇头。   宋如rua了一把他的脑壳,“没事的啦,你还这么小,慢慢碰嘛,总会遇到你真正喜欢的。”   裴天落:“姐姐说我小,我年纪比夏尔大点吧,是在姐姐心里,我比楚渊或是王玄之更幼稚吗?”   宋如:“?”   少年你怎么回事?   最近全世界都流行攀比吗?   王玄之整天跟楚渊比这个、比那个还不够,好家伙,你上来就直接跟三个人比! 第220章   狄娅就在这个时候扑进宋如怀里, 小女孩看起来玩的可开心啦。   好在裴天落并不是王玄之,并没有强求宋如非要回答,就像只是随口一问。   作为神庙逃亡最佳记录的保持者, 店老板奖励给她一个大大的毛绒玩具熊。   狄娅把那只玩具熊抱在怀里,这一下是真的没办法牵宋如的手了,她哭唧唧地看向宋如。   宋如看着狄娅那幅又想抱熊, 又想牵她手,结果还自己委屈上了的贪心模样, 一下子就笑了,小孩子的心思真是很单纯啊。   宋如用魔法, 帮狄娅把那只大大的抱抱熊变小了一点,这一下她一只手就能抱住了, 可以腾出另一只手来牵宋如。   狄娅单手环抱着熊, 右手牵起宋如的手,又恢复了蹦蹦跳跳的模样, 是完全把她的晏哥哥扔到一边不管了。   裴天落看自己连个玩具熊都不如,哭笑不得,对宋晏说:“你白疼狄娅了。”   宋晏倒是很佛系, 反正他一向都知道, 在狄娅心里,天大地大, 她的老师最大, 除了黑暗女皇, 一切皆可抛。   接连两次神庙逃亡, 就连狄娅都有些累了,接下来选的就是一些轻松休闲的项目。比如在童话小镇滑一滑大象滑梯啦,或者是坐一坐旋转木马。   童话小镇的建筑风格十分梦幻, 都是宋如给狄娅和宋晏讲过的童话故事里的形象。   比如小红帽、白雪公主、美人鱼……   宋晏有些讶然:“这些故事,姐姐全都和黑暗女皇讲了吗?她们之间的感情真好。”   裴天落:“是啊,很好。”   宋晏还想在说什么,“可我竟然从来没有听姐姐提起过黑暗——”   宋如恰好抱着狄娅从滑梯上滑下来,裴天落连忙抓拍,风从上面掀起宋如面罩的一角,惊鸿一瞥间裴天落捕捉到了她的黑眸,宛如夜空里的星子。   裴天落爱死这张照片了。   抓拍的角度刚刚好,足够他在心里拼凑出,她是黑暗女皇时完整的容颜。   黑发黑眸,高贵清冷,偏红唇的颜色更艳,那种矛盾感更让人着迷。   宋晏才刚刚升起的一点怀疑,完全被打碎,“姐姐是灰眸。”   刚才狄娅为了玩滑梯,把那只抱抱熊塞进裴天落怀里,宋如和狄娅刚一滑下来,就看着裴天落抱着一只纯白色的毛绒大熊。   他身形本就瘦削,被那胖乎乎的玩具熊一映衬,更显清瘦,熊明明是毛茸茸的,会让人下意识地想起温暖,可他即便大半张脸被胖熊挡住,露出的蓝眸里还是充满着孤寂和哀伤。   阿晏不快乐。   即便处在这样人潮如织的游乐场,他也并不快乐。   我总劝他看开一点,但假如是我的姐姐变成植物人……好吧,我没有姐姐,总之,我的某一位亲人,我能看开吗?   可人总得往前看,总得往前走啊。   以后我离开这些任务世界,阿晏的人生难道就不过了吗?   宋如在狄娅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裴天落只见到她们俩飞快地跑过来,一左一右地拽着他的手臂,带着他一同跑上了大象滑梯。   她们三个一起,从高高的大象鼻子上滑落,宋如怀里抱着狄娅,裴天落怀里抱着玩具熊。   周围全是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宋如把头靠在裴天落的耳边,轻声说道:“阿晏,假如你姐姐在天有灵,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子。”   宋晏简直要气坏了,又是这样的话,总是这样的话!她为什么总是要说姐姐已经死了?姐姐只是昏迷了,她只是睡的时间久了一点。   她离得实在是太近了,如兰般的气息就萦绕在裴天落的鼻翼,他低着头,怕被她发现自己红透的脸颊和痴恋的目光,闷闷地“嗯”了一声。   宋晏想要抢过身体,同黑暗女皇争吵。   谁都知道,光明神主性格温和,从不和人吵架,但黑暗女皇总能在这个问题上轻而易举就惹到他,从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没心没肺地劝他接受姐姐已经死去的事实。   裴天落不依:“阿晏,就一天,身体全归我,好吗?”   坐旋转木马的时候,不必宋如吩咐,狄娅先一步把裴天落往木马上面按。   音乐响起的时候,所有木马都开始转动,裴天落却一瞬不瞬地望着宋如。   就是这样,他和她之间的关系。   近在咫尺,也远在天涯。   宋如离他近到,仿佛一伸手,就能把她揽进怀里。   可事实上呢,不管旋转木马怎样转动,坐在一只木马身上的他,永远也追不上另一只木马上的她。   又来了,又是那种感觉。   裴天落身上又流露出无助、绝望。   他为什么总是这么悲伤?   她这么挖空心思地拉他出来,不就是想让他玩的开心点嘛。   都是我把事情搞砸了。   以前阿晏傻里傻气的,但是每天开开心心,可可爱爱,像个小太阳一样。是我想要半下线,再回头用别的马甲去做神耀帝国的任务,是我成为了他的亲人,又害得他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   可是我总要真正下线的。   即便不是在那一天,也会是在未来的某一天。   系统疯狂安慰宋如:【不怪你啊,宿主,在那种情况下,这已经是你能拿出的最优解了。如果不是你的话,宋晏作为副人格,早在天父相信裴天落的时候,就被裴天落完全吞噬了。】   宋如回头,想要和裴天落说话,可她又实在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安慰人实在不是她的强项,她并没有让别人开心的能力,最后只能强行憋出来一句:“要玩碰碰车吗?卡丁车小王子是我本人,我可强了,你肯定不如我。”   宋如:QAQ   这不像是安慰人,而像是在挑衅。   但她显然没有料到,她的一颦一笑,是在怎样影响着裴天落。   本来令他绝望的,是他永远也追不上她。   可她却主动对他伸出了手,一次又一次。   他粲然一笑:“好啊。”   宋如对系统感慨:【啊,我家弟弟真的是,笑的越来越好看了!还是这样笑笑好,一笑之下就像驱散了所有阴霾,我不喜欢看到他伤心的样子,他就该是明媚的啊。】   玩碰碰卡丁车的时候,三个人真的是杀疯了。   狄娅本来就是个好斗分子。   宋如有先前那一番“豪言壮语”放在前面,一上来就把狄娅和裴天落全都挑衅了一个遍。   但三个人里面,在不使用魔法的情况下,其实裴天落才是最强的。   这三个人各自为政,把碰碰车的跑道完全当成了战场,其他人看她们,简直以为三人之间有什么血海深仇好吗!   城门失火,池鱼怕被殃及到,各个都有多远躲多远。车技比不上呀,人家那碰碰车炫酷的就像是耍杂技一样,他们要是敢碰一下,那小轮子立刻得报废。   从卡丁车上下来,三个人笑成了一团,裴天落买了三杯冰汽水,一人一杯。   宋如举杯:“干杯!”   阳光透过橙子味的汽水,映照着裴天落清隽的面容,他跟她一起笑道:“干杯。”   碰杯之后,宋如插了吸管,小口小口地喝着。   裴天落调出平面地图问:“姐姐,下一站去哪里?”   今天来游乐场,前半段都是狄娅主导,后半段宋如有意想让裴天落更开心一些,大多是她在提议。   宋如的指尖在Q版地图上滑了一遍,最后落在丛林水战这个项目上,“泼水节,冲呀!”   打水仗的地方和碰碰卡丁车离得很近,她们遇到的还是刚才那帮一起玩卡丁车的人。   原以为她们三个刚才杀的那么狠,像是有仇,在这种需要小队成员配合的项目里,表现不会很好,结果却发现宋如、狄娅和裴天落三个人默契的就跟一个人似的,架起水炮就往别人的船只上面怼。   太惨了、太惨了。   大家全都不是她们的一合之将。   挡不住人菜还瘾大,刚一被宋如的队伍“击杀”,又跑到复活点重新开船过来,并且号召新来的队伍一起吃攻击宋如小队,简直拿出了网络游戏里面刷副本终极大boss的架势。   但不管他们来了多少波人,反派大boss仍然屹立不倒。   宋如:“八点钟方向!”   狄娅的水炮滋地一声打了过去。   宋如:“后面有人偷袭!”   裴天落用最快的速度调转船只,掀起的水浪浇了他们一个透心凉。   宋如哈哈大笑。   众人绝望:“女皇陛下太猛了!”   宋如:“我没有用魔法呀,是我的左右护法比较强。”   大家更加绝望了,可裴天落和狄娅也没用魔法啊,没什么好说的,“菜就一个字。”   下船以后,已是暮色西沉。   天都快黑了,原来不知不觉间,她们已经在游乐场玩了一整天啊。   游乐场里建有一座城堡,专门供游客们吃饭。   宋如选择了肥宅快乐套餐,今天运动了这么多,消耗了那么多热量,快乐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汉堡包、炸薯条、冰可乐……   反正她点什么,狄娅也跟着点什么,裴天落也一样。   游乐场做的汉堡包可真好吃啊,中间那层炸鸡用料很足,一口咬下去,鲜嫩的鸡肉和油炸的汁水一同在口腔里爆开,还有番茄和沙拉酱酸酸甜甜的口感。   再来一口肥宅快乐水,快活似神仙~   走出城堡时,天色已经黑透了,圆圆的月亮挂在天边,游乐场里华灯初上,三三两两的游人在晚风里乘凉。   狄娅拉着宋如的手,要去坐摩天轮。   肥宅快乐套餐哪里都好,就是油太大,吃完以后大脑一阵阵地困。摩天轮慢悠悠地升起,再加上今天实在是太累了。   宋如昏昏欲睡,不自觉地把头靠在了裴天落的肩膀上。   他的肩膀很宽阔,靠起来很舒服。   狄娅抱着玩具熊坐在对面,显然对眼前这个发展乐见其成,甚至开始思考,该怎么利用晏哥哥扳倒夏尔的霸权统治了。   摩天轮快要升到最顶点。   裴天落低头,垂下双眸,痴痴地看着半倚在他身上的少女。   墨蓝色的天空一望无际,皓月当空,游乐场今晚有嘉年华晚会,五彩的灯光像是盛放的烟火,远方似乎传来鲛人的歌声。   这个夜晚美好的宛如一场梦境。   当摩天轮恰好升到最顶点的时候,却忽然铛的一下,剧烈晃动,看起来像是故障了。   宋如瞬间惊醒,抬起头问:“怎么回事?”   裴天落本来就一直侧过头,凝望在他肩上靠着浅眠的她,在这样猛的晃动下,她这样突然的动作,几乎是把一双红唇送到他的唇上。   两人身形同时一僵。   裴天落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瞬间推开了宋如。   那个吻快得一触即分,犹如蜻蜓点水一般。   宋如尴尬到快要原地爆炸!   她什么时候睡到裴天落肩膀上的?摩天轮还偏偏在这个时候故障?   呜呜呜我轻薄了自家弟弟,我有罪!   系统:【嗨呀,又不是你亲生的弟弟,你把他捡回神殿的时候,他都十四了好吧?古代早婚早育,好多男人十四都结婚生孩子了。你看你那副样子,搞得我还以为你们是在搞骨科。】   宋如:【阿晏在我心里就是弟弟啊!】   系统:【人家掏出来比你都大,弟弟个锤子。】   宋如:“???”   裴天落浑身就像过电了一样,从心口一路到灵魂,全都在颤栗。   其实并没有真的亲到,隔着一层面罩,但那面罩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尽管能够隔绝所有神识探查,却像是轻纱一样,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她唇瓣的柔软和姣好形状。   其实以前被姐姐亲过的。   宋晏被她亲过。   那时她的一个吧唧印在他的脸颊上,让宋晏直接激动的昏厥过去了。   裴天落自我唾弃,姐姐根本不喜欢你,这只是一个意外,不被她所承认的亲吻没有任何意义。   可哪怕他的理智这样清醒,情感上却还是忍不住沉沦,一遍遍回味着刚才那个吻。   姐姐真的好甜。   让我死了也甘愿。   他并非没有攻击性,恰恰相反,他是强行压抑自己堕落本性的恶魔。   想要用双手狠狠地锢紧她的腰肢,紧紧地拥抱她,把她揉进骨血里,抱得紧到让她连气都喘不过来,然后深吻她,吻的很深、很用力。   滚烫的爱意在他心中叫嚣,撕扯着一切。   裴天落一只脚已经踩在失控的边缘。   他的唇上停留着方才的触感和芬芳,鼻尖满是她秀发的幽香,或许自诩冷静自持的他早就坏掉了,想要把她也拽进这一摊泥沼。   就像他们做的那样。   在梦乡里……   楚渊可以,王玄之可以,夏尔可以。   姐姐,我会比他们做的更好的。   我好嫉妒他们都可以,但梦乡是我亲手开启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嫉妒别人?   天边的星河越发绚烂,像是漫天银河都落进了裴天落好看的眉眼里。   姐姐,喜欢我好吗?   比现在更多,不要只是把我当成弟弟。   宋晏狠狠地打了裴天落一巴掌,他不知道裴天落的心理活动,只是察觉到了裴天落对黑暗女皇情难自已。   他骂道:“叛徒!”气裴天落像楚渊那样,背叛了对宋如的喜欢。   裴天落任由他将自己打醒,看着宋晏抢占了身体,什么也没说。   宋晏对宋如道歉:“对不起,刚才你睡着了,但我是清醒的,不该发生这种事。”   系统:【宿主,我刚想到,隔着面罩呢!这根本不算亲吻,你想啊,你这面罩强到连第七阶巅峰的神识都能隔绝,区区一个吻罢了,根本都不够破开面罩的防御数值。】   这话就跟甜筒是冰的,所以没有热量一样。   宋如:TAT   宋如完全鸵鸟心态,不想理会宋晏说的任何话。   太尴尬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摩天轮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   狄娅扑到宋如怀里撒娇。   狄娅初步分析,应当是宋晏吻技太差了,本来不是还甜甜的嘛,怎么亲完了俩人就这么别扭?肯定是晏哥哥的吻技比不过另外两个爸爸,我妈觉得索然无味了。   嗐,想要打赢一众竞争者,晏哥哥你还要继续修炼呀。   三人走下摩天轮的时候,后面还排着长长的队伍。   隐隐能听到一对小情侣说话:“据说,如果在摩天轮的顶点,和恋人接吻的话,就可以获得幸福哦。”   宋晏:TAT   他觉得有必要再认真对宋如道歉一遍:“今天发生的事我很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我的姐姐也是我的妻子,我很爱她。”   宋如茫然地看向他。   夜色下,少年的表情太过认真,她不知道他是把神女拿来当挡箭牌,还是……   为什么当初在花灯节上,她听到他同人讲“十六岁时与吾妻订婚”,会下意识地觉得他是在拿她当挡箭牌?   宋晏从来就不是那样的人。   他也从来就不会利用自己的姐姐。   姐姐这两个字,对他来说重于生命。   如同一道惊雷,在宋如脑海里炸响。   因为她在逃避,所以下意识地选择对自己有利的解释,她从来都这样卑劣。   就像她那时候觉得,为了完成任务,即便对楚渊表白也没什么,反正男主绝对不会爱上恶毒女配。   就像她以为,王玄之只是吃绿茶那一套。   宋如下意识地反驳:“你才十九岁,你从小身边没有女性亲人,或许只是太缺母爱了吧,你分得清什么是亲情,什么是爱情吗?”   她想,如果宋晏跟她长篇大论地辩驳,她就可以一条一条地反驳。   可少年只是眉目沉沉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分得清。”   宋晏把一切都搞砸了。   裴天落抱着膝盖坐在小黑屋里。   他应当去阻止他。   可起码宋晏有说出来的勇气。   哪怕那是因为,宋晏并不知道,他所深情表白的人就在眼前。   我却是这辈子都没有说出口的勇气。   或许说出来才是更好的。   起码应该叫姐姐对我有些戒心,防备着我再以姐弟之名,偷香窃玉。   裴天落修长的指尖不自觉地划过唇畔,那上面犹有恋人的余温。   忽然,宋如收到系统尖锐的警报音:【嘀——嘀——嘀——!珈昙黑化入魔,乱魔之象影响整个初武大陆,剧情崩溃中,请宿主立刻前往修正!】   宋如:“!!!”   怎么回事?   自从发现珈昙的心魔可能会影响整个初武大陆的剧情线之后,她就没有再推过男女主的感情线了。   珈昙不是被明空大师带回菩提寺了吗? 第221章   时间向前倒转。   珈昙刚一被带回菩提寺, 就被扔进禅室。   明空住持只给他丢下一句话:“静思己过,好自为之。”   过,就是错。   师父要我反思一下, 自己都错在哪里。   珈昙在佛像前静坐,从幼时起,他就最喜欢在佛前打坐, 不管是金刚怒目,还是菩萨低眉, 都能叫他领悟佛法的奥妙。   可今日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外面下雨了,雨打在芭蕉叶上, 那声音无端地听得人一阵烦躁。   雨声中,似乎有一道低语响起:“老和尚让你思过, 可你有什么错?你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女孩, 阴阳调和是天理自然,错的是这满屋子的佛经!”   不, 不是这样的。   “你不想再见见她吗?难道真的甘心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她?别挣扎了,珈昙,除非你能拔除心魔, 不然那帮老秃驴永远也不会让你下山, 可你我都知道,你的情劫永远也渡不过去, 你就是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   想见的, 可我会为祸苍生。   “傻和尚, 你只是见一见她就回来。又不造杀孽, 怎么就会令天下大乱?”   外面传来弟子们的声音:“方丈让咱们在这里看着珈昙师兄,里面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禅室内外布置了重重大阵,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即便是太上长老,想要离开,也得闹出一番大动静,你听,这哪里有动静?保管叫大师兄插翅难逃。”   沙沙的雨声中,只有珈昙清润的念经声。   那阵法同时也隔绝了神识探查,因此谁都没有发现,禅室里只剩下明空大师特意为珈昙寻来的熏香,还在静静地燃烧着,那据说有凝神静气之效,能够祛除心魔。   早已没了佛子珈昙的身影。   ****   在这场大雨来临之前,王玄之月下独酌,对影成三人。   他其实并没有喝太多酒,却觉得天空中的明月变得一片绯红之色,如同血月一般。   有一道低语声在耳边响起,他分不清那是什么音色,也或许就是自己的声音说出来的。   呓语是:“宋如想和楚渊分手,你帮她啊。”   王玄之:“也未必,或许她只是想要试探他,愿不愿意当她的男宠。”   蛊惑声还在继续:“那岂不是更好?她也只是试探,她并不知道楚渊真正的态度,你就借此让她误会,楚渊不接受不就是了。难道她会觉得奇怪吗?楚渊不接受才是正常的啊,她了解楚渊,知道楚渊的骄傲,否则也不会这样遮遮掩掩的试探。”   王玄之:“够了!我知道你是魔潮。”   这一下,那道声音彻底听得清了,就是王玄之自己的嗓音,他在笑着:“不,你错了,我并不是魔潮,魔潮只是旁人对我的一种称呼,我真正的本质,是所有生灵的堕落自性。王玄之,我就是你自己啊。”   一个画面陡然在王玄之脑海里炸响,那是梦乡里,宋如躺在他的怀里,却娇声说着:“楚渊,别、别亲了……”   血月隐去,大雨骤然滂沱。   王玄之的浅色瞳眸一片猩红,手里的酒杯轰然碎裂,起身走向楚渊的房间。   夜已经很深了,楚渊还没有睡,像他这样的武道宗师,原本也不需要像凡人那样,通过睡眠来恢复精气神。   往常这个时间点,楚渊应当在修炼。   这个“往常”是指,在楚渊知道宋如就是嬉园妻主之前。   今日的楚渊并没有修炼,应当说自从他知道这个真相以后,就总是在这个时间发呆。   他翻来覆去地查看宋如和他的聊天记录。   每每总是停留在同一个页面:“楚渊,实在无颜见你,我带着嬉园的人一同游历大陆去了,勿念。”   仿佛多看几遍她说的“勿念”,他就真的不会想念。   楚渊清瘦有力的手指,摩挲过聊天界面上的“勿念”二字,黑眸里带着沉沉的光芒,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是怎样的光芒。   他远没有对王玄之说的那样轻松。   这些天他总是在苍涯国,自虐一样地打听所有和嬉园妻主有关的事。   他听街头巷尾的人谈论她的男宠,花重金买下她男德班的所有课程。   楚渊甚至偷偷潜入嬉园,在未经主人允许的情况下,这不符合正人君子的作风。   可他控制不了自己。   他不可能割舍她。   不可能放手。   可楚渊实在没有什么争宠的本事,他不会下厨,唯一一次是为宋如炒油茶,还做的并不怎么样,即便可以学,但比起其他人也没什么优势吧。   或许这张脸还能拿得出手,可她后宫里各个千娇百媚。   剑法……当然是极好的。   可从没听闻她宠幸哪一位男宠,是因为剑法好,或是实力高。   他不善言辞,也不如那些男宠会甜言蜜语。   叩、叩、叩,接连三声。   在这样的大雨夜里,陡然响起的敲门声,宛如鬼魅一般登门拜访。   楚渊打开门,只见一袭白衣的王玄之斜倚在门外,他明明是大乘期仙君,此时却浑身上下都淋满了雨,不染纤尘的白衣被雨水打湿。   一道闪电径直劈在院子里,映照出他苍白的肌肤,无端多出几分妖异来。   楚渊听到王玄之问:“你想不想得到宋如?真正的得到她。”   楚渊:“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王玄之:“你听得明白的,不是当她嬉园里的男宠,不是跟阿琉斯那帮男人一起分享她,让她属于你,只属于你一个人。”   他就像一位高明的傀儡师,楚渊轻而易举地就被他牵住了身上那几根用来操控的线,宛如他手里的提线木偶,王玄之总有这样的本事,一两句话就能直击人心。   楚渊苦笑了一声:“我凭什么能干涉她呢?”   王玄之:“你连你自己有什么筹码都不知道,你不会真的以为,宋如没那么喜欢你吧?我以我所有的修为起誓,我一直觉得她在所有男人里,喜欢你最多。她对你的爱,就是你手里唯一的筹码。   爱是什么?爱是支配与被支配,是弱者对强者的臣服,这强弱和谁的修为高低无关,单纯只是谁处于上风,谁处于下风。我早就同你说过吧,凭你我的修为,不可能没听到传送玉符掉落的声音,她在设局呢。   你以为她为什么要这样遮遮掩掩地向你揭露,她就是嬉园妻主的事,而不是直截了当地告诉你真相?楚渊,她在试探,你对她的真心有几分,你有多爱她。你让她看清你的底牌,你就输了。你现在是下风,她可以支配你。”   楚渊:“阿如不是那样的!阿如她——”   王玄之:“够了,别再跟我说你那一套,什么她只是一个单纯的小女孩,对于情爱一窍不通,根本不懂得怎样和异性相处。连阿琉斯都被她吃的死死的,嬉园上下所有男宠全都被她吃的死死的,你没有听过她那些男德课程吗?那是一个比你还纯情的姑娘家能写出来的东西吗?即便是兰彻领主夫人言情小说里最离谱的海王,都没有她这样‘战功彪炳’!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想要支配她吗?   让她爱你爱到无法自拔,就像你深爱着她那样。让她臣服于你,就像你臣服于她。让她和你一起,在爱的苦海里挣扎,而不是洞若观火。”   楚渊的黑眸里满是痛苦和挣扎。   王玄之转身离开,“这甚至不叫手段,只不过是男女之间较量的一点小情趣罢了,你要是这么恪守你的君子之风,就一辈子守着那块牌坊过活好了,看阿琉斯陪她成双成对,看那些男宠陪她游历大陆。真可惜,明明她最爱的人是你啊。”   楚渊:“告诉我怎么做,我要先听到怎么做,才能做出判断。”   王玄之轻轻地笑了一笑:“其实很简单。”   ****   珈昙一路在雨夜里狂奔,终于来到云婉月的医馆。   见一面就好,见一面就回菩提寺。   起码应当好好同她道个别。   门,为什么是虚掩着的?   云婉月一向都把门锁的严严实实。   胖胖的橘猫缩在屋檐下躲雨,懒洋洋地看了珈昙一眼。   后院里的花被云婉月搭起了遮雨的棚子,没有一朵花因着这风雨夜而凋落。   珈昙却近乡情怯,倏然放缓了脚步。   转过影壁,屋子里映照出来的却是两道人影。   一道是他熟悉的倩影,另一道却是一个高大的男人。   屋内,一灯如豆,楚渊和云婉月相对而坐,互诉衷肠。   身穿青衣道袍的女子含羞带怯,向心上人表白:“楚渊师兄,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你,比大师姐进入京都武院更早,只不过她的光芒太强,你看不到我的影子。明明是三个人的故事,我却一直都没有姓名,只能默默地守护着你。   如今,既然知道大师姐就是嬉园妻主,那真是太好了,我了解过混乱大陆的这种开放式关系,不管男方还是女方,都不是对方的唯一伴侣,在灵魂伴侣之外,还可以有其他恋人。她可以有阿琉斯,你能接受我吗?”   珈昙如遭雷击!   他是怎样一腔欢喜而来,如今就是怎样凄凉地离开。   云施主的心上人,是楚渊吗?   为什么不能是楚渊?当然可以是楚渊!   楚渊是京都武院大师兄,他们有青葱时代的感情基础。楚渊是仙缘大会魁首,楚渊是天外天传人,楚渊是新晋武道宗师……   楚渊那么优秀,即便把全天下男子全都加在一起,怕是也比不过他一根头发丝。   云施主当然应该喜欢他。   可为什么这么不甘心呢?   为什么不能是我?   云施主……婉婉,婉婉,我也好喜欢你。   虽然我没有楚渊那么优秀,虽然我只是一个僧人,可我也好喜欢你。   你为什么从来都看不到我?   为什么明知道楚渊喜欢火皇,宁愿爱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也不肯接受我的情意!   滔天的魔气从珈昙身上逸散而出。   ****   房间里。   云婉月正要把刚才那段录影,发送给宋如看。   楚渊却叫住她:“不可以,玄之贤弟!不能这样做,我想明白了。”他一把撕开了云婉月脸上的人皮面具。   这并不是真正的云婉月,而是王玄之假扮而成。   他当然有这样的本事,昔日假扮血海老祖,能把整个魔界耍的团团转,更何况只是帮楚渊录制一段留影?   王玄之苦口婆心地相劝:“又不是让你真的和云婉月在一起,我们今晚特意借了云婉月的房间来录这段视频,只是想要宋如吃醋。她有多醋你,你是知道的,当初你只是和神女偶然撞在一起,亲吻了一下,她就醋成那样,就哄了多久都哄不好。   此前云婉月帮你一同设计求婚仪式,她又吃醋你们能够单独相处,想方设法地来破坏你和云婉月,你可曾见过宋如这般幼稚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有多么为你吃醋。你必须要让她意识到一个事实,她根本就接受不了真正的开放式关系!这才是你跟她谈判的筹码,如果她不能接受你有别的女人,你才可以顺势提出让她也和其他男人断了关系。”   王玄之说的哪哪都好,可楚渊怎么也不肯被蛊惑了。   王玄之怒极:“楚渊,你就这么贱吗?上赶着和其他男人分享一个女人?”   “总之,不是用你这样的方法,不是什么支配与被支配,上风与下风。”楚渊祭出如渊剑,剑光寒芒直指王玄之。   王玄之难以置信:“你冲我发火,你怎么不冲她发火?是她辜负了你的一腔真心。”   就在他表面上和楚渊争吵的时候,实则已经偷偷地把刚才的录像发了出去,并且删去了那条聊天记录。   然而他隐藏手的那条袖袍,却被如渊剑直接割裂。   原本已经删去的聊天记录,在楚渊强大的神识之下,直接恢复。   这一次,如渊剑斩向的是王玄之的眉心,“王玄之,你呢?你又安的什么心?一次两次是巧合,天灵丹、你毁了我求婚的布置、你故意和阿如独处,我可以对自己说,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是今晚,一而再、再而三地非要逼我发这段录影给阿如,你到底居心何在?”   这一剑直接劈开王玄之的面具,露出的那张脸上,漆黑的魔纹显得诡谲无比,宛如修罗鬼刹。王玄之不再隐瞒任何实力,直接碾碎楚渊的通讯罗盘,他的银发比雨丝还要狂乱。   一重重阵法从他掌心弹出,幻化出杀阵,绞杀楚渊。   王玄之打开了一直握在掌心的折扇,这一次楚渊没办法像从前那样避讳着不看,因为一百幅画全都放大到等身比例,围绕在整个房间里。这是王玄之未婚妻的画,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他的画里,她美到夺魂摄魄。   在王玄之的笔下,人首蛇身的圣女,长着和宋如一模一样的面容,只不过眸色和发色不同。   就像宋如和神女那样的区别。   楚渊的心口骤然一缩!   王玄之形容癫狂地大笑:“懂了吗?骗你的从来就不是我,是她从头到尾都在骗你啊。楚渊,我知道你并不傻,我只是很好奇,你到底还能自欺欺人到什么程度?要我一桩桩、一件件地跟你讲明白吗?   梨汤是她随便端的,根本不是她亲手为你熬制,她对你的喜欢,就像这碗随便端来的梨汤一样不往心里去,只是在敷衍,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她表面上说想要和你复合,其实真实的意愿是跟你彻底分手!   她玩腻你了,楚渊,她在想办法摆脱你,你在她眼里是一个天大的麻烦!哈哈哈,你跟我一样,我们在她眼里,都是急于被她摆脱的麻烦,是对她纠缠不休的旧情人,她眼里只有她的新欢,从来都是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她诈死骗我,诈死骗裴天落,你猜她会不会也诈死骗你?   你知道她为死遁做了多少布局吗?假如她死了,芙蓉谷和扶风宋氏全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你知道我那天求了她多久吗?怎样都可以,我恨不得跪下来求她,叫她不要走,我不复活她了,我只要一道残魂。   你有多自信啊,你觉得你的阿如爱你,会超过我的仙儿爱我吗?   永远像是一条狗一样,追在她的身后,你以为她就会回头看你吗?别傻了,楚渊,你只是捧着一颗真心,任她践踏而已。” 第222章   宋如赶到初武大陆时, 只见到处都魔气滔天,魔气还在继续以珈昙为中心,向外四散, 所过之处,所有生灵都开始疯狂。   植物生出扭曲的藤蔓,攻击来往的路人。   同门弟子自相残杀。   原本缠着母亲撒娇的婴孩忽然生出锐利的尖牙。   宋如第一时间释放神域, 镇压珈昙的魔气。   顺着魔气的源头,宋如找到了珈昙, 小和尚白净的面容上,生出一半黑色的魔纹, 看起来邪异无比。   在所有生灵都被魔气侵蚀时,道心清明的云婉月是唯一一个能够独自走到魔气中心的人, 她疑惑地问:“珈昙, 你这是怎么了?”   身穿青衣道袍的少女,手里还抱着一盆兰花。   大雨下起来的时候, 她想起来珈昙还在山里养着一盆花,急匆匆地就跑了出去,想要把兰花带回来。   珈昙眼眸里黑气翻涌, “别过来!”   宋如一把将云婉月捞在身后, 护住她。   明明是珈昙自己说,不许云婉月过去, 可亲眼见到宋如对云婉月这种保护者的姿态, 珈昙身上的魔气越发浓重, 脸上另一半尚未形成的魔纹, 也在此时开始快速生出。   宋如:“……”   系统:【趁天下还没有大乱,杀了他!】   这确实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不过倒也不必如此一刀切吧?   珈昙堕魔, 无非是身受情劫困扰。   宋如从一开始就知道,这种事堵不如疏。   她觉得珈昙还能再抢救一下。   珈昙向宋如传音:“带她走,火皇,求你带她走,别让她看到我这幅模样。”   那你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魔纹能不能别形成的越来越快啊。   宋如:“月月,珈昙和我传音说他喜欢你。”   珈昙:“!!!”   云婉月也有些傻眼:“大师姐,难道现在不该先解决珈昙身上的魔气吗?他是不是被魔潮侵蚀了?那天在坦利沼泽,他就不是很对劲的样子。”   宋如:“魔潮是所有生灵的堕落自性,与其说困扰他的是魔潮,倒不如说是他自己的心魔,魔潮不过是添了一把火罢了。他一直喜欢你,但他不敢说,他觉得你不会接受他,怕你因此疏远他,这是珈昙的情劫。”   云婉月怔怔道:“可珈昙是菩提寺的佛子啊,他未来会是菩提寺的下一任方丈,他有他自己的道要走,他有他的修行,未来会成神成佛,情爱于他来说,只是他修佛路上的障碍。”   珈昙跌跌撞撞地向她走去,“小僧……不!我,是我,我可以还俗,云施主,婉婉,我不修佛了。”   他攥紧她的手,一遍遍地叫着:“婉婉。”   魔纹倒像是褪去了一些。   云婉月从来只听说过旁人看破红尘,杀妻入道,还不曾听说过哪个天生佛体不修佛,这就跟楚渊不练剑一样令人难以想象。   云婉月:“珈昙,我不想毁了你,我肯定希望你越来越好,不管是从一个朋友的角度,还是……但总之,你的梦想是普渡众生,你怎么能耽于小情小爱?”   宋如对此很不赞同:“成圣的路子那么多,谁说偏要修佛才可以,再说珈昙跟你一起开医馆,难道就不是救人济世了吗?即便今天是佛祖当面,他也不会说,想要普渡众生,只有成佛这一条路子。”   云婉月都快要急哭了:“可他是珈昙啊,他是神坛上的佛子,以后旁人会怎么说他?说他为了一个女人,跌下神坛,说他——”   宋如径直打断她,“我不这么觉得,大家只会夸他是小医仙的神仙道侣。说你们这对医仙侠侣,兼济天下。”   珈昙很轻地问了一句:“婉婉,你喜欢渊皇吗?”   云婉月:“怎么可能!楚渊是大师姐的未婚夫啊。”   珈昙执拗地追问:“如果他不是呢?”   云婉月:“从我见到他的第一面起,他就是啊。”   云婉月拜入京都武院以后,楚渊一直都在闭关修炼,那天宋如踢馆,他才被长老扒拉了出来。从前云婉月对他,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珈昙:“如果他和火皇退婚呢?如果你没有遇到我,如果你见他变成废人,对他心生怜惜,有意想要鼓励他走出低谷,如果你想办法帮他修补断裂的灵脉,如果你陪他一同游历大陆……”   宋如长叹一声:“珈昙,每一个时间点都存在着无数种可能,你这是在钻牛角尖。”   云婉月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然后回答道:“那我也不会喜欢楚渊,但我会把他当成一个值得信赖的队友。如果到了年纪,一定要选一个人搭伙过日子,我可能会选楚渊,那是因为楚渊信守承诺,我知道他是个君子,这是权衡利弊的结果。”   宋如:“???”   这样拆官配的吗?   系统翻出来书里云婉月的心理描写,【虽然但是,还真没有那种爱的死去活来,什么惊心动魄的感觉,一句也没有。】   宋如:【我不信!一定只是男频作者不会写恋爱,所以写成了老夫老妻模式,平淡如水但自有真情在!】   系统:【真的,从头到尾没有一句是俩人互相表白,连小手都没牵,都是别人说他们俩很像一对,结局就是楚渊进了新的副本,云婉月作为队伍里的辅助,一起加入副本刷怪。   而且她看到其他女配追求楚渊,也从来没有吃醋,读者都夸她是个大度的正宫娘娘,代入云婉月本人的视角,就是没感觉吧,楚渊只是她一个队友,她吃队友的醋干嘛?】   珈昙轻声问了一句:“那你喜欢我吗?”   云婉月:“啊?我干嘛要喜欢你一个和尚啊?”   珈昙:“我以后不当僧侣了!”   云婉月:“不知道,没谈过,不太懂。”   珈昙鼓起勇气问了一句:“我可以追求你吗?”   云婉月抱着那盆兰花,看了他好久,“我先前对你的喜欢,都是出于朋友层面的,因为我们是医馆的合伙人,也是同居室友,一起组队游历大陆也是队友。我可能是一个很冷漠的人,譬如你因情劫入魔,我也不会觉得,这怪我。我不会因为这个就答应你的追求,我谈恋爱应当蛮要感觉的。你以前长伴青灯古佛,会追女孩子吗?”   珈昙被她看的,一下子就红了脸,“我可以学,怎么追求女孩子。”   珈昙身上的魔气,慢慢消散了。   宋如联系明空住持:“方丈大师,珈昙逃出菩提寺,你们发现了吗?”她把珈昙入魔带来天下大乱的景象,发给菩提寺。   明空大惊失色:“怎会如此?”   宋如:“我知道你们庇护珈昙,但是一人和天下苍生相比,在我心中显然是苍生更重,今天要不是我及时发现,珈昙将会酿成怎样的后果,不必我多说吧?”   她祭出宗师令牌,“今日,我将以火皇的身份,废除珈昙所有佛道修为。”   明空大师打小看着珈昙长大,眼角噙着泪水,“还请火皇手下留情。”   珈昙跪在地上:“师父,恕孩儿不孝。是我自请还俗,我心魔缠身,情劫难渡……”   宋如看他们师徒俩隔着通讯罗盘,哭的泪眼汪汪,“倒也不必搞得像是怎么样似的,你们菩提寺不是有俗家弟子吗?你也收珈昙当个俗家弟子不就是了。”   明空住持:“对哦。”   俗家弟子,只修武技,不修佛法。   宋如一掌拍向珈昙的眉心,却被人叫住:“丫头,放着我来!不能让你当这恶人啊。”   是镇老头的声音。   镇天王才是初武大陆的终极神明,有他主持大局,宋如退位让贤。   镇老头:“珈昙,你今日造成天下大乱,我废你修为,你可有怨言?”   珈昙:“弟子无怨无悔。”   他掌心玉骨浮现,震碎了珈昙一身佛道修为。   宋如:【就这样?】   系统:【那不然呢,你还想怎样?】   宋如就是觉得,珈昙这心魔,破除的有点太简单了,比她想象中的要容易太多。   所以珈昙所求,并非和云婉月在一起,只是有一个追求云婉月的机会,只要把心意说出口就好。   原来只要这样就好啊。   系统:【其实没破,心魔破不了的,尤其是被魔潮缠上,只不过这玩意就跟治水一样,堵不如疏。珈昙一直在压抑,反而爆发的很严重。咱们废了他的修为,即便以后魔潮再怎么蛊惑他,云婉月也能轻易就制住他。其实直接杀了他,会更简单,你一掌拍下去的事。】   这里的事处理完,宋如随手打开通讯罗盘,看到楚渊传过来的一段视频,还有一句话:“如果你接受不了,我们还是分开吧。”   宋如:“!!!”   系统:【天下竟有这等好事?这岂不是送上门来的剧情?】   系统根本连楚渊发了什么,都没让宋如看,直接帮她回复道:【看来不管我怎样死缠烂打都没有用了,既然你意已决,也只能分开了。】   任务面板瞬间刷新。   系统提示道:【宿主,楚渊任务世界完成度100%,界心已形成!哇,我们又一次拯救了世界!】   宋如进入任务世界,从来就不是为了攻略男主,她接的又不是感情线,只是修正失去女配后的剧情。   当然,穿书部也确实是有那种攻略男主的任务,不过宋如一向敬谢不敏。   人起码应当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的长处和短处,她一个恋爱白痴,接攻略男主的任务干嘛?上赶着倒扣积分呢?   宋如:【楚渊刚才发了什么视频?】   系统不许她看,【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根本不重要,界心已经形成了。楚渊这个名字可以从你的字典里划掉了,你当他不存在就好了。】   以前它还会和宋如开玩笑,脑补小剧场,说这些男主是小媳妇,但它现在越来越对他们严防死守了。   因为它看到了宋如写在后台的申请。   一旦链接上主神系统,就会直接发出去,她要用她全部的积分,交换部长为楚渊治愈神魂。   系统不知道,宋如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写下这份申请的,她甚至都没有跟它提过一句。   他们把她变得不像她了。   以前它以为这种转变可能是好事。   现在它发现,这糟糕透了!   她本来是要省下这些积分,留给回地球用的啊,在任务世界日子过得最苦的时候,她就是靠着畅想那些积分的使用方法撑过来的。   “爸爸老是失眠,给他兑换治疗失眠的灵药。   妈妈肯定喜欢美白丹,还有瘦身丸。   奶奶的腰不好,好多医院都治不好,她现在走路都直不起腰了,应当能够兑换这方面的灵丹吧。   用积分换钱是不是有点傻,但我真的很想承包一片果园,以后就当个果农,种种地、浇浇水、施施肥,不想再找工作当社畜了,社畜好苦啊。”   楚渊在遇到宋如之前,还不是现在的楚渊。   王玄之在遇到宋如之前,还不是现在的王玄之。   宋晏、夏尔同理。   她帮助他们成长,陪伴他们成为现在的他们。   他们的人生里有太多她的痕迹。   这样不对等的起点,注定她对他们的影响,远远大过他们对她的影响。   可是,同理。   这也代表着——   谁也陪伴不了宋如,在遇到他们之前,她就已经是无坚不摧的宋如了,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她到底跌倒了多少次,又顽固地爬起来,才成为今天的宋如。   他们都好喜欢她,谁不喜欢她呢,她是所有人眼里的光。   没有人是她的神,于是她成为了自己的神。   更何况,宋如被影响的还不够吗?   那些艰难的过往没有毁掉她,他们所谓的爱快要把她给毁了。   他们呢?指不定在背后怎么骂她。说她是嬉园妻主,说她玩弄男人的感情,说她是个感情骗子,说她是个坏女人。   她不管被骂成什么样子,都只能默默吞苦果,还得替他们收拾烂摊子。   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她又付出了多少。   她也从不会对任何人讲。   能怎么讲呢?她和他们对于世界的认知根本不在同一个维度上。   他们是得天独厚的气运之子,整个世界都围绕着他们转,即便经历苦难,也都是上天写好的剧本,马上会送来更大的金手指。   她只是穿书部的一个社畜员工,这么多年拼死拼活,为了衍化界心,在剧情里被人挖心挖肾,虐心虐身,唯一所求不过是和爸妈团圆。   谁也不知道她曾经为了得到一个积分,吃过多大的苦头。   虚无蝶炎再好,也不是她所想要的。   就像楚渊、王玄之这些男主,或许也是极好极好的,但绝非宋如所求。   这里离云婉月的医馆很近,云婉月邀请宋如:“大师姐,要喝一杯热茶吗?”   宋如奔波了大半夜,确实很想休息一下。   况且,这个任务世界已经完成了,她的神魂是因为还停留在该小世界的马甲号上,才没有被立刻弹出。   假如她传送离开,就不可能再一次传送进来了。   因为小世界的传送通道已经对她关闭了。   是时候该为最后的死遁做准备了。   也该好好和云婉月这位朋友道别。   宋如跟着云婉月来到医馆。   云婉月:“奇怪,刚才渊皇和琴皇传讯给我,说要借我的医馆一用,怎么人不在?”   珈昙:“你是说,刚才渊皇和琴皇两个人在医馆里?”   云婉月:“对啊,我上山找你的兰花去了,一下山就见到你。”   珈昙意识到,刚才向楚渊表白心迹的,根本就不是云婉月本人!   楚渊和王玄之这俩人有病吧?借了别人的家,假扮成云婉月,搞这种事情干嘛?   宋如也很有怨念:“他们俩就在附近吗?难道只有我才是初武大陆的武道宗师吗?珈昙入魔也没人管一管,害我还要从——”   镇老头看向宋如:“从什么?”   不能说从老远的地方赶回来,她的神识远远没有覆盖那么大的范围,那是因为系统监察。   宋如改口:“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   镇老头哈哈大笑,“我也是,一发现这里有问题,立刻就把喝进去的酒全都逼出来,死命往这里赶了,但还是没你快,你离的比我近。还好你来的及时,才没有造成伤亡,楚渊和玉华这俩小子,也太离谱了,人死哪去了?”   早在神战开启的时候,王玄之就把楚渊拉进了魔界。   魔界荒芜无比,寸草不生,就连大山都是光秃秃的。   俩人在这里打了一个天昏地暗。   楚渊的剑光凌冽,王玄之的杀阵诡谲。   王玄之一步大乘,强是很强,但到底根基并不扎实,他并非真正的魔修,也绝不可能去用血池那等污秽之物修炼,魔道功法使用的都很粗糙。   楚渊尽管只有武皇境,还不到大宗师,但他玉骨圆满,这一点连镇老头都没有做到,他的肉身强横程度,丝毫不输第七阶的王玄之。   王玄之真想胜过楚渊,只能攻击他的神魂。   不然楚渊就是一个人形沙包,怎么打都打不坏。   可楚渊本来就为了给宋如捕捉虚无蝶炎,神魂受损,影响到进阶大宗师境。   王玄之每天绞尽脑汁想要帮他修复神魂,怎么可能主动攻击他的神魂?   同样,楚渊的剑也下意识地避开了王玄之的道基,就他现在这幅仙不成仙、魔不成魔的模样,楚渊真想杀王玄之,一剑破他道基就是。   两个终极神明,神战的威能太过浩大,整个魔界都被夷为平地。   魔潮偏要蛊惑王玄之:“攻击楚渊的神魂,杀了他!”   王玄之:“闭嘴!”   楚渊这一次剑砍下来的时候,王玄之没有还手,他见自己的剑光如入无人之地,没有任何阵法阻挡,自己倒先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地收回剑势,因此受到反噬,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王玄之哈哈大笑:“楚渊,你说我们可笑不可笑?我们在这里为她打的要死要活的,她却跟夏尔双宿双栖,她就是个坏女人,专门玩弄别人的感情。但凡有点骨气,但凡还是个男人,看穿她的真面目之后,就不该再任由她玩弄自己。”   楚渊借了王玄之的通讯罗盘,登陆自己的神识终端账号,收到宋如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句冷漠的分手,一丁点挽留都没有,“你说得对。”   王玄之义愤填膺:“我们应当组成一个反抗渣女联盟,不能再对她摇尾乞怜!她以为我们是什么?狗吗?任由她操控。”   楚渊:“我们本来就是好兄弟,怎么能为了一个渣女反目成仇?”   王玄之:“哥哥弟弟站起来!”   楚渊和他击掌。   ****   宋如本来就安排好了死遁的事,这一次只不过是专程道别,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陪大家一起吃了个饭,听着他们聊聊天。   在她的安排里,她的死讯会在十年后传出来,那时候一切早已步入正轨。   至于这具火皇马甲号的身体,她收在了黑暗女皇的原初魔戒里。   不管在其他界域,经历如何惊心动魄,回到混乱大陆,宋如的日常都是——上课。   除非她按照剧情节点,知道了魔龙的真正身份,否则就要按照书里写的那样,继续在光明学院寻找新神。   可能是游历大陆的老生,好几年才回一次学院。   也可能是刚刚入学的新生,总之,谁能说得准呢。   那位新神有可能是任何一个学生。   这是一节魔法课程,老师在讲台上讲着魔法原理,宋如坐在最后一排,并没有假借睡觉的名义推演魔法,而是望着窗外的梧桐树发呆。   阿晏说喜欢我,不是姐弟之间的亲情,而是男女之间的爱情。   这简直荒谬!   系统:【这很奇怪吗?你又不是他的亲姐姐。】   宋如:【可我是把他当亲弟弟看的啊。】   系统:【你一厢情愿而已。】   宋如更委屈了,【你怎么还向着他说话啊?】   系统:【我当然向着你,宋晏真恶心!居然对一手养大自己的亲姐姐抱着这样龌龊的心思,什么光明神主,像他这种恶心人的玩意,就该拉去浸猪笼!】   宋如:【你怎么能这样说阿晏?】   绿团子摊手:【你看,我只能向着宋晏说话,因为你自己就是向着宋晏的。你太向着这些男主了,不管是宋晏,还是楚渊、王玄之,我看到你写的申请了,你居然要用所有积分交换部长为楚渊出手一次,治疗他的神魂,即便你回到地球,那些积分也不是就没用了啊。喂,这还是你吗?你可是咱们穿书部出了名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宋如:TAT   她宁愿去闯一万次血色历练场,也不愿意想这种令人头秃的问题。   系统:【我劝你还是别想了,你对宋晏早就仁至义尽,如果不是你送他去上学,认真教导他,如果不是你为他取回天灵根,想办法让他独立,他早就被裴天落吞噬了。   如宝贝,你不欠任何人的,你不欠楚渊,不欠王玄之,不欠宋晏。你的恋爱观甚至还不如云婉月成熟,你学学你的月月师妹,即便珈昙因为追不到妹子入魔,那也是珈昙自己的事,珈昙会生出心魔,会被魔潮蛊惑,是他自己的性格缺陷。   你为什么要反过来怪自己?   裴天落那个任务世界也完成了,宋晏想要救的是他的姐姐,又或是他的娘子,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在这里想破脑袋,也只不过是庸人自扰之。】   宋如:【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很愧疚,感觉一切都是被我搞砸的,如果当初接取这些任务世界的是别的任务者,或许就不会这样?】   绿色的果冻团子温柔地抱住了她:【你搞砸了什么?如果接取任务的是其他人,说不定所有任务世界都要被反复重启,裴天落任务世界足足被重启七次,是你终结了这一切。事实明明是你挽救了这三个界域。   你只是太累了,连续做四个任务世界,负荷太大了。你现在需要休息,你需要离开任务世界,去做一下心理咨询,又或者是星际旅行,哪怕只是随便走走,总之停下这一切。   这些任务世界的重担本来就不该压在你一个人的身上,你只是来扮演女配的啊,如果不是发生未知故障,我们早可以在剧情偏离过大的时候,就申请中止。】   宋如:【你是这样想的吗?我没有错。】   果冻团子轻轻地吻去她眼角的泪花,【只恨我自己等级太低,没办法进行心理治疗。你的问题可比珈昙严重太多了,起码他可以通过入魔宣泄,你永远在不停地积压。乖,听我的,你现在真的不能再去想和宋晏有关的任何问题了,这对你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是的,打击。   一个弟弟怎么会喜欢上姐姐呢?宋如会觉得,是她的教导出了问题。   楚渊喜欢上她是打击,男主怎么能喜欢上恶毒女配?是因为她没有扮演好恶毒女配。   王玄之喜欢上她是打击,花花公子男主为什么不肯开后宫?是因为她没有扮演好痴情女配。   全都被我搞砸了。   系统快要心疼死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一向把任务和个人感情分的很清,你才没有搞砸任何事情,你明明同时完成了三个任务世界,而且拯救了那么多人,你让一切比原剧情里发展的更好,是穿书部的金奖员工,是他们把你搞坏了,我讨厌这些任务世界的男主,如果我是机械帝国的大元帅,我就把他们的数据全都销毁!】   宋如:【不要、不要,你会因为违规操作被销毁的。】   系统:【那也要杀了他们,不让我的如宝宝掉眼泪。】   宋如:【如果你真能当上大元帅,多威风啊,好好当你的大元帅就是了,干嘛要为了杀人去违规操作。】   系统做了一个怒发冲冠的表情:【因为很气,讨厌这些男主以爱之名,给你带来困扰。喜欢别人的这份心情很了不起吗?我也很喜欢如宝,我就从来不舍得如宝因我而难过。】   宋如:【绿宝是数据,数据也会喜欢吗?】   系统坚定道:【会!我肯定发生某种变异了,是因为如宝喜欢我,一直把我当成人对待,才会有这种变异,或许在我身上就能破译出机器人能够习得感情的密码,说不定真能当上元帅。】   宋如知道它在哄自己开心,【那我要抱紧元帅大人的金大腿~】   系统变成大大的一只,软软的像是毛绒玩具:【给你抱,如果再哭的话不给你抱,我们机械帝国不要你这样的哭包。】   下课铃声响起以后,王玄之从后门走进班里,通知大家:“同学们,你们班下一节的自习课,暂时调成美术课,收拾画板跟我一起去美术教室吧。”   大家都很喜欢他的美术课,开心地就像过年一样:“好耶、好耶!”   却有另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前面的门走了进来,他一身黑衣劲装,更显高瘦挺拔,怀里抱着一柄长剑,整个人渊渟岳峙。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如同宝剑凝霜,淡淡道:“王老师恐怕还不知道,学院最新通知,他们班以后这一节自习课,都改成剑术课了。”   抢人的时候,他冷峻霸气,但对上同学们,又露出一个笑容,原本的煞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让人觉得千树万树冰树,如同梨花那样盛放,冰川展露笑颜的时候,才最让人惊艳。   这老师实在是俊美的过分了,画里面都没有他这样好看的男人,他是所有同学这辈子见过最帅气的男人,没有之一!   “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楚,你们可以叫我楚老师,是新来的剑术课程老师。魔法师只专精魔法,体能一般都比较差,而我能带领你们锻炼体术,学院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才花重金聘请我。”   有同学疑惑地发问:“可是选择了魔法师职业,就注定是个脆皮啊,不然的话,还要战士这个职业干嘛?锻炼体术和精神力专精,本身就是互斥的。”   楚渊:“如果没有这个金刚钻,我又怎么会揽瓷器活?你们上一节剑术课程,便知道了。”   如果这个老师说的是真的,这可是跨时代意义的课程啊!或许整个混乱大陆魔法历史,都将从今天开始改变。   有的同学就单纯是为楚渊的颜值尖叫:“啊啊啊!楚老师太帅了,我喜欢他。”   王玄之手里的画板,简直都快要被他生生折碎,“你是要和我抢人?”   楚渊这个骗子!   前脚才跟我一起痛斥坏女人,后脚就来当光明学院的剑术老师。   楚渊:“彼此彼此,用抢这个字多难听啊,都是为了学生们好嘛,不如让大家投票?”   投票采取的是不记名方式,楚渊的票数远远高过王玄之。这显而易见,王玄之就是个人魅力再大,在提升硬实力面前,光明学院的学生还是会做出正确选择。   楚渊对王玄之挑了挑眉:“王老师,承让了。”   宋如很茫然:【为什么楚渊也来当光明学院的老师了?】   系统:【可能是为了跟他的好兄弟王玄之做个伴吧,你管他呢。我看楚渊教的东西很不错,反正他也说了,光明学院花重金聘请,要是他的锻体术,你真的能学,以后就不用担心吃东西会胖了呀。】   宋如:【只能学一点点,不能学太多,如果我变得太厉害,会给夏尔杀死我的最终剧情增加困难。归根到底,这具身体并不属于我,只是魔潮的容器。】   哪怕她道心清明,从来没有被魔潮所蛊惑,也要按照剧情,早早地跟魔潮签订契约。   穿书部让她来任务世界,是修复bug,可不是当女皇享受的,这是糟糕到连原主都要抛弃的人生。   为什么原主要这么惨?觉醒自我意识以后,她不甘心、不服气,不想当衬托夏尔的绿叶,不想当天道宠儿的踏脚石。   就像楚渊那个任务世界的女配,不甘心败给楚渊。   王玄之任务世界的女配,不甘心为救王玄之而死。   裴天落世界的女配,不甘心成为他的傀儡。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这就是命运,他们就是气运之子。   这些男主又有什么错呢?   难道楚渊就活该被人羞辱,难道王玄之就活该被魔修伏杀,难道裴天落就活该被圣主凌虐?   宋如想不明白这一切。   当命运的齿轮开始运转,滚滚而过,每一个个体都只是在洪流里被裹挟。   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   无常是常。   谁又甘心?   宋如还不甘心呢,为什么她和那么好的医生,要被医闹的人渣捅刀子?她好好过着自己的日子,招谁惹谁了?   她经历这么多任务世界,她所做的一切,全都是想为自己搏一个逆天改命的机会。   在这条路上,没有人会给她送金手指,她没有楚渊的镇老头,没有王玄之的男主光环,不像裴天落那样能继承神明的力量,也不像夏尔生来就是神,只需要觉醒龙神血脉,一切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宋如只是一个普通人。   那些刀山火海,她一步步走过了。   在任务世界,没有任何东西是属于宋如的,这是她租来的人生。   就像现在,她的神魂已经没办法,通过传送通道,进入火皇的马甲号里了。   因为任务已经结束了。   那从来就不属于她,哪怕系统从一开始就全都改成了她本人的模样。   她只是一个异乡来客,在这里出差,完成公司交给她的任务,对任务世界没有丝毫归属感,有时候一觉睡醒,都要花很长的时间去做心理建设,去重新认知任务者的身份。   她设定的系统,在每天早上醒来,都会向她播报一遍任务进程,就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   宋如:【我好想家啊,想我爸爸,想我妈妈。】   明明她自己就有幸福的家庭,一直被深深地爱着,却被医闹的人渣给毁了,不得不走上这样的路。   明明一切困难她都可以努力克服,却会突然发生任务世界融合的未知错误,一步步被推着成为感情骗子,对不起所有人。   一直劝她别哭的系统,反而哭的很凶了,泪水一下子就模糊了双眼,【宝宝再坚持一下,只剩最后一个任务世界了,你能回去的,你一定能回去!】 第223章   王老师投票失败, 大家还以为他会走呢,毕竟抢着上他美术课的人那么多,他去给其它班加美术课就是了。   但王老师居然就跟着过来了, 一起去了剑术课的教室,他双手抱臂站在旁边,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能把这节剑术课上出什么花来”的样子。   宋如:【楚渊和王玄之关系真好, 整天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连楚渊上课, 他都陪着。】   系统:【咱俩感情也好呀,你干什么我也都陪着。】   宋如rua了一把果冻团子的小秃头。   同学们纷纷去拿剑, 楚渊却摇摇头:“不需要,你们现在还不到能碰剑的时候。”   楚渊先带同学们做热身训练, 以前也有剑术课的老师, 带大家这样活动,活动一下筋骨, 不算是很陌生。   但是热身结束后,继续是……热身?   就是一些非常简单的肢体锻炼动作,他带大家反复去做, “第一组动作, 五十次,第二组动作, 七十次, 第三组动作, 三十次, 然后一、二、三组动作交织,二十次。”   这节课才上了一个开头,就有人累到受不了了, “楚老师,你是不是在耍我们?我长这么大,还从没有这么累过!”   楚渊对此的回应是:“第一组动作,全体加五十次!”   众人哀嚎:“凭什么他一个人抗议,我们全都加锻炼次数啊?”   楚渊:“因为你们在我眼里就是一个整体,即便他不抗议,我还是会给你们加训练动作。”   众人:TAT   魔鬼!这个老师根本就是个魔鬼。   我们居然选了他,抛弃了王老师?我们脑子有坑吧?   就连王玄之都看不懂楚渊,这真是来抢妹子的?怕不是来刷负向好感度的吧?   光明学院里有不少的学生都是权贵之后,都是金尊玉贵的千金少爷,讨厌楚渊这说一不二的军事化管理,也吃不了这份苦头,连抗议都不抗议,直接退出。   楚渊:“想离开,可以,但只要你们今天走出剑术课教室的范围,以后就不用再上一节我的课程。”   有嘘声响起:“当谁稀罕?不知道哪里来的野鸡,口气吹的倒是挺大,说是能更改混乱大陆魔法的历史,结果就带我们做这么基础的体能训练?当谁不知道呢,魔法师只要吸收魔法元素,就必定是充盈精神力。光明学院重金聘请你,是因为你太会吹牛了吧?我要去学校检举你!你以为谁没有上过剑术课吗?我有过的剑术老师,比你吃过的饭还多,没有你这样上剑术课的!你配拿起剑吗?”   有人受不了这份苦,直接走了。   也有人还在咬着牙坚持。   宋如和狄娅不算是这里面最突出的那一拨,她们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宛如被打了鸡血,每一次训练都冲在最前面,但是一直有在认真完成楚渊布置的动作,哪怕有时候比别人稍慢一些,也全都认认真真地做完了。   很累、很辛苦,宋如出了很多汗。   但她相信楚渊,她知道楚渊是什么样的人。   他从不会耍着每个人玩。   楚渊不配拿起剑?这种质疑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那种肆意挥洒汗水的感觉,很累,但也很充实,还奇异地让宋如放空了一切思绪,就完全跟着大家去做每一组动作。   什么也不必想。   王玄之对楚渊传音质疑:“你搞什么啊?你把仙儿累成什么样了?你是不是在蓄意报复她?”   楚渊看了一眼宋如:“我觉得阿如的状态很好。”   王玄之:“你有病吧!”   楚渊:“她如果接受不了这种训练,自己就会退出的,她有选择的权利,你急什么?再急你也不能替她选择。”   王玄之恨不得把宋如捧在掌心,看不得她吃一丁点苦头,结果楚渊倒这样折磨她。   楚渊看了王玄之一眼,忽然笑了一笑:“王玄之,到底是你从来没有真正地了解过她,把她想的太娇,还是你巴不得把她宠到娇气的一点苦都吃不了,好让她完全依赖你?很可惜,她既不是前者,也永远不会是后者。”   王玄之气鼓鼓地走回原本的位置,这一下不再站着了,而是从须弥空间里取出一张柔软无比的沙发,那是从黑暗王国买来的,光是看他身形塌进去的模样,就可以想象到那种如云般的柔软。   他又接连放了十几张沙发,还摆出来许多点心。   大家在这里累死累活地训练体能,王玄之却在那里优哉游哉地品着红酒,那些食物的甜香气直直地往每个人的胃里钻。   更过分的是,王玄之还叫了黑暗王国的外卖服务,最新鲜的炸鸡和薯条往那里一摆,浇上甜中带辣的酱汁,招呼那些放弃的同学们吃了起来。   可恶啊!   我们也想瘫进柔软如云的沙发里,我们也想快乐炸鸡!   越来越多的人叛变。   王玄之得意地冲着楚渊遥遥一举杯。   楚渊摇摇头,看向训练场上,如今场上只剩下不到十个人,在其他人都累到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只有宋如和狄娅还在坚持。   狄娅是鲛人血脉,天生体能就好,这样的训练远没有到达她的极限。   宋如这具身体挺弱的,比普通人稍强一些,但也强不到哪里去,可她就是保持着匀速训练的节奏,宛如一台精密的机器,完成着所有的动作。   王玄之又心疼又气愤,心疼宋如快要累到极限,气楚渊想出这种折腾人的训练方法。   就没有哪种丹药,能让她吃了立刻就变强吗?   可惜并没有。   系统:【我懂了!这一定是他们俩的组合拳,楚渊就负责让大家坚持,王玄之就负责蛊惑大家放弃,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真正考验所有同学的意志,这就是黑白双煞!哈哈哈哈,可我家宿主大人钢铁意志,哪会败给这种低级的考验方法。】   当所有人都累到极限,完成楚渊的任务时,楚渊给狄娅提出加训项目,然后教了剩下的同学一套基础拳法。   很简单的动作,却暗含道韵。   随着这一套拳法打出来,一股暖洋洋的力量,在四肢百骸里游走,周遭的魔法元素真的进入身体里——   不,更确切地说,只有一丝进入身体里,更多的魔法元素,还是直接被冥想空间吸收,转换为魔法力和精神力。   但确实有那么一丝丝留在了身体里,修复了他们的疲惫,让每个人都不再像之前那样蔫了吧唧的。   “好饿啊!我觉得我现在能吃下去一头牛!”   “喂、喂,同学你这种想法对牛公平吗?牛明明是那么大一只,牛并不服气你。”   楚渊又给这九个同学,各自分发了一种药剂,“晚上睡觉前,用这个泡浴。”   大家惊喜道:“会变得更强吗?”   楚渊:“没有那样的捷径,只是你们很久不锻炼,陡然做这么多锻炼,肌肉接受不了,明天早上起来肯定浑身酸痛,这种药剂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酸痛。”   众人:TAT   “楚老师,你这种训练方法真是太魔鬼了,我们训练了这么久,但是真正留到体内的魔法元素,也只有一丝丝,怕是比起人家战士职业,连人家效率的千分之一、万分之一都没有。”   楚渊:“学院里也知道这一点,考虑到效率太低,所以我这门课是选修课。魔法师专精精神力,这是法则,你想要逆天而行,怎么可能一点也不付出?”   想象之中,上完楚渊的课,就能拳打三山,脚踢五岳,变成魔体双修的爸爸,把所有战士同学按在地上摩擦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他们现在要是敢去挑衅战士,不用魔法的情况下,那就是弟弟里面的弟弟。   可是楚渊这种锻炼,难道就全然没有意义吗?当然不是,为什么同等级之下,魔兽比魔法师强了那么多?就是因为魔兽体能和魔法双修。在生死之战当中,这种体能优势,或许就能救魔法师一命。   更何况,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假如每天都能这样锻炼,每天积攒一丝丝体能,最后也会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成绩。   比如,一个第五阶的魔导师,最后可能有战士学徒的境界。   淦!这样一想,效率是真的好低啊。   有同学们累到瘫在地上,楚渊提醒道:“你们最好起来走走。”然后宣布:“下课!”   狄娅还在加练,宋如扶着教室的墙,慢慢地走着,双腿沉的像是灌了铅一样,一个没有站稳,差点摔倒。   王玄之连忙飞身过去,扶住她。   宋如冲他摆摆手,示意自己可以,又开始慢慢地往前走。   王玄之不理解:“这种行为有什么意义吗?你叫黑暗女皇来说,她肯定会觉得既然魔法强到可以秒杀所有魔兽,何必还要累死累活地去提升体能?”   宋如倒是神采奕奕,“黑暗女皇不需要学,我们可以学啊。”   她刚才让系统运算过了,楚渊教的这种基础体能法,回到地球居然也可以用!地球是末法时代,灵气非常稀薄,苍涯国那种稀薄的灵气,比起地球就是浓郁了不知道几亿倍。   楚渊起初研究这套方法,想要应对的是,天道让魔法师专精精神力时,怎样留住一丝魔法元素在身体里。宋如照着他这个思路想下去,以此为类比,居然还真琢磨出,在地球也能练的方法。   这敢情好啊,到时候让老爸老妈都练练,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王玄之不知道她是不是演技太好,在她的口中,黑暗女皇倒真的像是和她全然无关的别人。   恰好夏尔来接宋如下课,宋如对他当然又是日常言语打击:“你怎么现在才来?慢死了,你是蜗牛吗?”   日常卡壳,接下来怎么骂?   系统帮宋如提供词汇库:【乌龟、乌龟,还可以骂他是乌龟!】   宋如:“不是蜗牛也是乌龟!”   系统:【既是蜗牛又是乌龟!】   宋如倒也没有完全照着抄作业:“蜗牛和乌龟都比你快!”   夏尔任她骂完,把手臂递上去,宋如扶着他的手,每走出一步,都感觉腿锥心的疼,她跟夏尔聊天来转移注意力,“今天这个课真的上的好累啊。”   但夏尔能够感觉得到,宋如的心情无比放松。   就像他每次杀完人,宣泄暴虐的那种轻松,这对她来说应当是一种很不错的解压方式。   每个人当然都有压力,谁不也可能事事都顺心如意,谁都有自己的困难和挣扎。   夏尔有,夏尔知道宋如也有。   只不过她从来不会对他说。   他看了看楚渊的背影,不知道楚渊是误打误撞,还是已经知道主人真正的身份,特意为她准备这样的锻炼方式。   夏尔看了狄娅一眼,宋如说:“她还要加训,不然今天就白练了。”   夏尔给狄娅打了一个“我们先走”的手势,狄娅冲宋如摆摆手告别。   王玄之来到楚渊身边,酸溜溜地看着夏尔和宋如相携离开,“为他人做嫁衣裳罢了。”   楚渊就像没听懂一样,继续为狄娅加训。   王玄之气得扭头就走。   狄娅倒是听懂了,哦,敢情新来的楚老师,也是我妈妈的追求者啊。   他和王老师一样,都是我们黑暗王国的大主顾,外婆也说,这位黑衣叔叔有钱的不得了。   原来他姓楚啊。   上次花灯节,狄娅都没有和楚渊说上话,他净忙着拍照了。   不知道,搞不懂大人的事。   反正自打上次游乐场一行回来,狄娅就没有想过让宋晏当自己的新爸爸了,她听到宋晏说很爱自己的姐姐什么的。   嗐,想要当我新爸爸的人多得是!   这不,又来一个。   只不过这位楚老师,追我妈妈的方式,真是有够彪悍的。   他怎么就那么笃定,我妈是能坚持到最后的那一拨人,而不是一开始就放弃的呢?   我妈的性格那可娇气的很,在黑暗王国哪哪不被人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能躺着绝对不坐着。   今天这节剑术课,狄娅真的是对宋如大大改观,好多次她都想放弃了,就是看宋如还在坚持,才能跟着坚持下来。   班里好多其他同学也是,别看一开始冲的猛,后劲严重不足,如果不是有宋如带着,早就全都放弃了。   原来我妈真就哪哪都强!   明明那么娇,却还这么能吃苦,不愧是我妈~   楚渊并不爱说话,他和狄娅很沉默地完成了加训,然后教完她拳法,给她发完药剂,就让她离开了。   倒是狄娅在离开之前,召唤出水幕,幻化鱼尾,对楚渊道谢:“谢谢楚老师!”   楚渊点了点头。   狄娅不死心地追问:“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比如结盟什么的?”   楚渊:“?”   狄娅:“好吧,楚老师再见!”   ****   王玄之白天才刚刚和楚渊分开,结果晚上到了魔兽领地,又遇到了楚渊的剑光,“阴魂不散!”   楚渊:“看来你也打探到这里有羊皮卷碎片的消息了。”   王玄之:“来啊,冲着我道基砍一剑,杀了我算了,你再抢走这个羊皮卷碎片!”   楚渊:“行行行,你也冲着我神魂丢个杀阵,让我死无葬身之地,你当大赢家。”   俩人这样吵着。   可当魔兽群出来,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却是立刻站在一起,后背对着后背,一同迎战兽群。   这一仗打的酣畅淋漓,杀光所有魔兽之后,不管是王玄之还是楚渊,都没有直接去抢那份羊皮卷碎片。   王玄之:“喂,姓楚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不是刚刚结成反渣女同盟吗?同盟这么脆弱的吗?你又上赶着来光明学院当老师。”   楚渊:“你不也一样?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你对我又哄又骗,现在还想对我又哄又骗,我在你心里是傻子吗?”   王玄之:“你要真是傻子就好了,我还少一个竞争对手。”   楚渊:“你说的那些话,连你自己都不信,你却要我信。你组的是反渣女同盟,阿如又不是渣女。”   王玄之:“是是是,你家阿如做什么都是对的,她才不渣呢,她是全天下最纯洁无瑕的女孩。”   楚渊的黑眸坚定无比:“她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王玄之败下阵来:“我想不明白能是什么苦衷,女娲宫主说,或许她就是要借这种方法来修炼,大梦三千身外化身法,要真实的体悟七情六欲。坏女人是不是早就料到这一幕了,她以前还劝我,叫我不要恨你,渡尽劫波兄弟在。”   楚渊接了后半句:“相逢一笑泯恩仇!能说得出口的,就不叫苦衷了,就像你不肯告诉她,你堕魔的事。”   王玄之翻手取出一壶酒,给楚渊倒了一杯,自己举着酒壶就往口中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即便是骗,她也该继续骗我,只能骗我,不能骗别的男人。我不介意她骗我,我一直知道她会骗我,她本来就是小骗子。   从认识我的第一天开始,就一直在骗我。我说叫她别把我欺负她的事情捅出去,转天我就在我老爹那里挨罚,她还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我反过来想不该怪罪她,都是我不对。   我那时候其实也不傻,我就是太喜欢她了,她就是欺负我,我都觉得她是喜欢我。但我却不知道自己喜欢她,傻乎乎地想要用欺负她这种方式,来吸引她的注意力。   她真漂亮,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这样觉得。那时候她的脸上长了很多蛇鳞,如果蛇鳞是长在我的脸上,我早就吓死了,可她很自信,她打从心眼里觉得蛇鳞很酷很美,并且觉得我大惊小怪。她的那种漂亮,就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自信,我爱死她的眼睛了。”   楚渊:“你信我,如果你对她揭开这张面具,她也会夸你,魔纹很酷。”   王玄之:“我才不要!!!”   楚渊举着那杯酒,并没有喝,反而开怀大笑:“昨天你要组那个反渣女联盟,我为了配合你的演出,没好意思笑出声来,其实我超开心的!也就是说,一直都是阿如,我从来没有认错过人,真好。”   王玄之:“是啊,你从一开始就是对的,每一次都是对的。不过别那么得意好吧?又不只是你一个人长了眼睛,在她和宋晏的订婚宴上,我比你更早就见到她了,是她骗我说替身不替身的,我才不敢多看神女一眼。后来在迷雾山脉,你非说莉莉丝是宋如,我劝你不要认,其实也是在劝自己。”   楚渊:“我和你应当是全然不同的风格吧,既然她酸甜苦辣四味都喜欢,为什么要强迫她只吃其中一种?”   王玄之:“楚渊你真他妈活该被别人养鱼!”   楚渊:“那你呢?”   王玄之:“我是为了让她体验到我的好,等她爱我爱的无法自拔,再无情把她抛弃。”   楚渊:“哦。”   两个人对着苦笑。   楚渊:“可是梦乡里的事……好抱歉啊!我以为只是在做梦。”   王玄之回忆那时候,宋如非要拉着他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以此躲避和他的亲密,正色道:“应当并非出自她的本愿,是我们强迫了她,不然她也不会一从梦乡出来,就和宋晏开启神战了,她那天应当气坏了。”   楚渊:TAT   “我该死!”   王玄之:“谁不是呢,枉我自诩聪明,其实迟钝的很,后来她和我聊过藤蔓的事,用开玩笑打趣的口吻。她真好,她没和我计较了,她总是不和我计较,她肯定早就知道,我当时是故意想要留住她,所以假装自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支撑不起新仙庭那一大摊子,她也没和我计较。除了因为梦乡的事,打过宋晏一顿,她什么都没有和我们计较。”   楚渊惊掉下巴:“藤、藤蔓?”   这位好兄弟在梦乡里都做了什么啊!   王玄之:TAT   “别问,问就是我愿意以死谢罪!”   楚渊:“我也做了错事。”   王玄之:“?”   楚渊:“不够聪明,那天我只顾着想赶着及时把虚无蝶炎送给她,没有料到她会一眼就看穿我的神魂问题。我以为她还在第五阶,应当看不破,想的是事后找方法遮掩,如果当时先遮住神魂问题,再去她的宗师宴就好了。”   王玄之肯定道:“她的神魂应当很强大,在我构建的梦境空间里,她都可以反客为主,完全压制我。”   楚渊:“就很开心啊,兜兜转转,所有人所有事,原来全都是她,神女是她,圣泉里的初吻是她,当初花灯节,原来她早就和我同游了。难怪,我那时刚把玫瑰馅汤圆发给她,就看到她和夏尔一起走进了那家店,她其实一直有在看我发的所有信息呢,每一条都很认真地看,当时还劝我,叫我不要一直发信息,好好和朋友玩。她也生怕我伤心,用神女自爆解决死族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换另一个身份出现在我面前。你不开心吗?你以前最大的心愿不就是想要复活仙儿?”   王玄之有几分醉意了,怒道:“不许你叫她仙儿!仙儿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楚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王玄之:“开心,很开心,但也气,非常生气。她喜欢过我吗?我只要一想到,她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我就快要疯掉了。骗子!骗子!从头到尾全都是骗局。坏女人为什么不干脆骗我一辈子呢,为什么要叫我看出来这是骗局?为什么不骗的更狠一点,为什么连一句喜欢我,都不肯骗骗我?”   楚渊沉吟道:“嗯,像我这样?”   王玄之幽怨地看着楚渊。   楚渊:“你看,她都没有说过喜欢你,你都疯成这样了,她要是但凡说过一句喜欢你,按你那样霸道的性子,啧……”   楚渊不敢往下想了。   王玄之:“怎么了?她敢来招惹我,不敢负责任吗?她敢玩这样的感情游戏,就该提前预想到,总有一天会踢到铁板。我本来就打算,如果救不活仙儿,就和她一起殉情的,连我们俩的墓穴,我都建好了。生不能同衾,但求死能同穴。”   楚渊:“你会吓到她的,她在感情上的很多想法,还不是很成熟。我都感觉,她分不清爱情和友情。甚至于,她其实不是很能回应所有感情,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在她眼里都是等价交换,而且她会做付出更多的那一方,让对方从她这里拿走的,比给她的更多。   扶风宋氏对她好,她就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女儿,加倍地对他们好。你这样沉重的感情,她回应不了你的,反而会觉得自己不配。我以前觉得她永远都很自信,现在知道,那种张扬或许也只是她的一种保护色,很高兴离真正的她又近了一步。”   王玄之深深一叹:“我知道,所以我绝对不会让她知道我因爱堕魔,我很早以前就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了,我太多的爱会吓得她逃离我,我很努力地在装作若无其事了,还是把一切搞成这副样子,我是不是太糟糕了?”   楚渊:“你最糟糕的是,总要求自己完美。或许不用过分苛求自己,给你自己一个成长的机会,也给她时间,等她成长。其实有没有在一起,好像也没那么重要,当你告诉我,她真实的意图是想跟我分手的时候,我完全可以撤回你偷偷发给她分手的消息,但我在你发完之后,才拆穿你。你懂吗?如果我不能再给她快乐,如果她在和我的这段关系里,感受到的是负担大过喜欢,那么放手,何尝不是另一种——”   王玄之神色恹恹的,不想再聊下去了,直接打断他,“圣父你好,圣父再见,这张羊皮卷碎片的归属权,就石头剪刀布吧。”   楚渊:“追阿如的事?”   王玄之:“各凭本事!”   楚渊:“各凭本事!” 第224章   宋如很快就爱上了楚渊的剑术课, 果断把这门选修当成自己的必修。   还有比这更适合她的课程吗?学到的东西以后到地球都能用,不管修炼多少,都不会对目前阶段的实力产生太大的提升, 不会影响她和夏尔的最终决战,而且真的很解压!   就是那种在极致的体能锻炼之中,放空所有思绪的感觉。   最关键的是, 每次从剑术课回去,再帮夏尔推导魔法原理, 都感觉大脑清晰了很多,就连从前困扰自己的难题, 似乎都变得不那么卡顿了。   这样每天都太累,单纯的生理上的疲惫, 反而让她的精神很放松, 也没有时间去想很多事情。   不知道楚渊最后给她发了什么视频,不去管王玄之能不能接受未婚妻消散的结果, 也不用去纠结宋晏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的姐姐。   每天推进完所有任务,用完楚渊给的泡浴药剂,她几乎是沾床就睡。   而且还有一个隐形的附带好处, 这么大的体能消耗, 并且结结实实提升了体格,她不用担心食物的热量问题了, 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   夏尔也想来上这门课程, 果断被宋如赶跑了。   夏尔是魔兽里面的爸爸, 天生就是魔法和体能双修, 他强横的身体,怕是都能和肉身成圣的楚渊碰上一碰,这就像一个中科院的院士, 来上幼儿园课程一样可笑,纯属浪费时间。   宋如:“夏尔,我教给你魔法原理,还有我为你接的那些任务,是要让你在实战里反复磨炼自己。你得按照我的安排,变得更强!连我都打不过,你是什么品种的废物?”   夏尔:TAT   他对这个新来的老师有很大的怨念,为什么不能教点更有用的东西,明明楚渊很强啊,如果他教的东西更有意义一点,我就可以陪主人一起上课了。   偏要教这些小儿科的东西。   那是因为男主夏尔,天生就是一个bug级的存在,他的魔法元素,想往哪里安排就往哪里安排,不像其他魔法师,一旦吸收魔法元素,必定会被纳入冥想空间。   夏尔觉得小儿科的东西,在灰袍大贤者眼里,是真正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创造,他太欣赏新来的楚老师了!   甚至还在全校大会上,公开鼓励大家选修楚渊的剑术课程,“魔潮卷土重来,体能变得更强一点,或许你们在面对魔潮时,就能又多一条命。”   但转换效率是真的低。   起初听闻光明学院新来的老师,能够让魔法师也修炼体能的时候,其实各大种族、各大国家,还专门派了不少探子过来偷学,在检测过转换效率之后,全都放弃了,有那功夫还不如多培养一批剑士,来保护我方脆皮魔法师。   对此,大贤者的看法是:“孩子们,把你们的碎片时间利用起来嘛,不太重要的事情放在碎片时间去做,平常把时间多挤一挤,每天挤出一个大块时间来修炼体能,持之以恒。”   时间和效率还不是最大的问题,关键是真的很累啊!   坚持一天就够难的了,谁能每一天都连续坚持下来?   光明学院里贴满了灰袍大贤者苦思冥想出来的口号:“光荣在于艰巨,艰巨在于漫长。”   还是挡不住放弃的人越来越多。   到最后,全校还在选修这门课程的,也不过十几个人了。奥修斯的班级里,是剩下最多的,一共有三个女同学,分别是莉莉丝、狄娅,还有已经很少来学校上课的黛茜,反而因为这门课程,又回来了。   不是没人给楚渊死命地砸钱:“楚老师,你就不能给我们搞点捷径出来吗?”   楚渊的回答只有一句话:“这已经是我能找出来的捷径了。”   反而是社会上,有很多人都喜欢楚渊的课程,比方说冒险者公会那一帮人,还特意向光明学院提交申请,问楚渊能不能针对社会开放这门课程。   楚渊便把教学录像和药剂,通过黑暗王国的快递产业,一同打包寄送了过去。   哈凡亲自走了一趟光明学院,来给楚渊送钱,别看那帮赏金猎人花钱大手大脚,但也是真的有钱,金山银山地往学院里搬。   楚渊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我不要钱,如果有羊皮卷碎片的消息,倒是可以告诉我。”   哈凡:“嘿!真就全世界都在收集羊皮卷碎片。”   哈凡没有在光明学院久留,拜访过大贤者后就匆匆离开,如今各地都在修建堡垒,备战魔潮,他们常常接到很多和建造堡垒有关的赏金任务。   魔潮重现,人人自危,就连十二国同盟征收高额的魔潮税,百姓们都没有抗议,毕竟这是交来买命的钱。   黑暗王国所有研发部,也都投入对于魔潮的研发之中,集中所有力量改造能够检测出被魔潮蛊惑的人、并且控制他们魔法的装置,老乔治对此很遗憾:“给夏尔造的小圣杯,这一下又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了。”   宋晏和王玄之,帮助狄娅研究治愈精神力暴动的方法,也进入了收尾阶段。   他们选在黑暗王国第一军医院,来为狄娅动这场手术。   宋如仍旧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宋晏。   系统给她加油打气:【反正他又不知道你是谁。】   宋晏主动走向宋如:“这场手术恐怕还需要你的帮助,你的神魂是最强大的,能够帮助我们为狄娅梳理精神力。”   宋如不知道,在书里,这个鲛人族小女孩,到底吃了多少苦头,才能把所有精神力纳入冥想空间。   反正她希望,这个由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女孩,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能尽量少吃一些苦,当然全力配合。   宋如一向把正事和私人感情分的很清,不管再怎么没办法面对宋晏,也不会影响这一次合作,她在准备室里被全身消毒之后,穿上无菌服,走进手术室。   狄娅躺在手术台上,一见到宋如进来,就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   本次手术由宋晏主刀,王玄之是副手,伊卡贝娜从旁协助。   伊卡贝娜安慰道:“是全身麻醉,一点也不痛的,别害怕,交给我们就好。”   注射过麻醉剂之后,狄娅握着宋如的手松开了。   宋如的神魂之力铺开,宋晏接过王玄之递来的柳叶刀,修长而有力的手指精准地划开狄娅的皮肤……   手术室外,夏尔、鲛人族女孩、老乔治……所有关心狄娅病情的人都在,就连大贤者都在人类对抗魔潮的紧要关头,强行抽出时间赶来,为这个教学史上最让他头疼的小女孩祈祷。   这场手术持续的时间非常漫长,这本来就是一场难度极高的手术,主刀的宋晏承担的是最大的压力。   王玄之作为副手,多次为他擦汗。   因为精神时刻都在高度紧绷,因为他不能接错任何一根细小的血管……   有时候手术刀划开狄娅的头部,那里面杂乱的精神力把血管挤成一团团毒瘤,就连宋如看了都触目惊心。   但宋晏的手却始终无比沉稳。   在她心里,一直把宋晏当成孩子看待。   可他早就不是那个只会向姐姐撒娇的小孩子了。   原来在不知不觉之间,他早就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   宋晏是光明神主,他救过太多的人,在这种外科手术从黑暗王国引入神耀帝国之后,他就是第一个主刀的外科医生。   他见过工人不小心被绞进机器里,大半个身体都血肉模糊,抬进手术室的时候都看不出来人形,但他知道,他能把他们治好,因为他把每一个人都治好了。   这种外科手术很神奇。   如果直接使用治愈圣术,他的力量并不足以救回每一个人。   但用外科手术加上治愈圣术的办法,能给深入患者的伤处,把治愈圣术用在最需要的地方。   最后就是1+1>2的效果。   姐姐想要我成为怎样的人?   我成为一个让你骄傲的弟弟了吗?   手术室的灯光灭了。   宋晏走出来,护士为他取下口罩,他笑着对所有人说:“一切顺利!”   伊卡贝娜把狄娅推进观察室,接下来只要等她醒来就好了。   宋如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宋晏。   时间是这世上最强大的魔法。   在她的记忆里,初见的画面还那样清晰。   神祭日上,那个在孤儿院里受尽欺凌的眼盲孩童,被他们一脚踢下高高的台阶,跌倒在神殿的马车旁,宋如扶起他,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哀求,“求求你,别打我。”   他只是一个傻子,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善意,甚至无从分辨,她对他到底是善意还是恶意,下意识地以为,这世上只有恶意,她也是来欺负他的。   这是她认识宋晏的第五年。   他一开始那样小心翼翼,在她为他清理伤口时,怕的是弄脏她的马车。   后来一点一点地对她打开心防,是她亲自为他取的宋晏这个名字。   在她接连受到任务世界的重创时,是这个孩子像小太阳一样,把她拉出了深渊。   她对他并非毫无利用之心,雷诺事件过后,她心里想的就是扶持小宋晏,来和裴天落对抗。   他对她却始终一腔赤诚。   她总以为,他还是自己养在玻璃罩里的一朵娇花。   可他却用最快的速度,帮她完成了裴天落的任务世界。   是啊,宋晏长大了。   他是真正的光明神主,就是裴天落本该成为的样子,假如他没有遇到圣堂那一大家子人渣。   我凭什么要认为,他分不清什么是爱情,什么是亲情?   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只会跟在姐姐身后的小傻子了。   他是光明神主,救死扶伤,是宋如所有见过的神明里,不管是任务世界,还是穿书部,把神职行使的最好的那位神明。   宋如对宋晏竖起大拇指:“真的很厉害!谢谢你。”   宋晏淡淡一笑:“不光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这是大家一起才能做到的,玄之哥哥也帮了很多忙,执政官阁下提前预演过手术进程……”   ****   隔天。   狄娅醒来之后,第一句话就是:“镜子!”   然后便是惊奇:“我能说话了?”   伊卡贝娜笑着解释:“当鲛人族足够强大的时候,本来就能在陆地上自如地行走,从前只不过是受交换魔法的限制。”   一面镜子被放到狄娅面前,狄娅尖叫:“啊啊啊!这真的是我吗?”   鲛人族少女:“你本来就是我们鲛人族最漂亮的狄娅公主。”   下一秒,狄娅到处找宋如:“妈妈、妈妈!”   宋如:“?”   狄娅连忙改口:“老师!”   她开心死了,抱着宋如的腰不撒手,“这一下我们俩一起出去玩,别人都会说我跟你是一家,不会说我跟夏尔是一家了。”   夏尔看了看手里提的两杯奶茶,把红豆芋圆给了宋如,自己喝了那杯装满大半杯珍珠的,还给狄娅打手语解释道:“病人不适合。”   狄娅现在生龙活虎,状态是前所未有的好,一点也没有生病的样子,反而觉得自己能直接跟夏尔开启神战,她哪里是病人了?这是报复,夏尔根本不爱吃珍珠,那就是给我的奶茶!   狄娅走进校园的时候,真的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大家议论纷纷:“咱们学校什么时候来了这么漂亮的转校生?她比黑暗王国商场里售卖的洋娃娃还要精致。”   “也就只有黛茜的美貌,能够拿出来跟她打一打了吧?”   狄娅转头,直接亮起拳头:“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眼珠子挖出来,怎么?上学期噩梦还没做够?”   她那双蓝眸里闪过幽暗的光芒,所有人瞬间回忆起被噩梦支配的恐惧。   “是狄娅!她是小恶魔狄娅!”   狄娅虽然只有九岁,但原本限制她发育的,是她暴乱的精神力,如今全部治愈之后,她身形高挑,个子远比同龄人更高。   不管变得多漂亮,校霸还是那个校霸,谁敢再看她一眼?   等她走远了,大家才敢说出心声,“狄娅不说话真是女神级别,一说话就开口跪,多好的姑娘啊,可惜会说话!”   “嘘,小声点,她的精神力很强大的。”   强大的实力,让狄娅不再掩饰自己的野心,一进教室,就直接坐在宋如的旁边,还给了夏尔一个挑衅的眼神。   夏尔徒手撕开空间通道,直接把狄娅扔了进去。   狄娅:“喂,你以为我还是任你欺负的——”   看到周围是大海,她笑的更得意了,“大海可是我的主场,夏尔,你叫我一声爸爸,我可以发发善心,等我不在班里的时候,允许你坐我妈妈旁边。”   夏尔张开了身后华丽的黑色羽翼。   这代表着,他要认真了。   那一天,据人们传闻,深海领域发生了极为可怕的海啸,幸好,完全避开了所有生灵的聚居地,才没有造成任何伤亡。   狄娅打之前有多嚣张,打完就有多哭唧唧。   回到班里以后,她搬着自己的东西,坐回宋如前排的位置。   可恶!爸爸根本就是用心险恶,还非要特意选大海作为战场,就是想让我输的心服口服。   呜呜呜,为什么我都这么强了,还是打不过夏尔?   裴天落倒是无意间,成为这场神战的唯一观众,笑着给王玄之发了一条消息:“可能那天在坦利沼泽,即便我没有拦住你的杀阵,你也未必能杀得了夏尔。祂毕竟是混乱大陆的新神,神性觉醒的越来越多了,距离祂登临神座的那一天不远了。”   等王玄之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当时他正在给奥修斯的班级上美术课。   这是他们班关于人像部分的最后一节美术课。   这节课,王玄之没有教任何技巧,也没有给出例图,而是让同学们自由作画,画自己最想画的人。   在宋如的画里,是一间手术室,身形修长的少年医生,穿着一身白大褂,脸上的口罩遮住了他昳丽的容颜,只露出一双蓝紫异瞳,瞳眸里满是专注和认真。   那少年气质神圣,充满悲天悯人的气息。   王玄之关掉了裴天落的聊天界面,轻声一叹:“莉莉丝同学。”   宋如回头看他。   王玄之:“你应当这样打光,光影很重要,你看,这里,这样……”   宋如:“不行的,你那样我就画不下别人了。”   王玄之:“?”   宋如取出大家在手术室的合影,那是护士在手术结束后拍的照片,用此来解释,为什么她知道那天手术室的场景。   她画的第二个人,就是王玄之。   亲眼看着自己,从心爱的少女笔下,一笔一笔被勾勒出来。   王玄之只觉此前心里所有的酸涩,全都被甜蜜填满。   坏女人。   到底要折磨我的心脏到什么程度才满意啊。   “我还以为,你只能看得到宋晏,只有他才是你眼里的大英雄。”他这样想了,也这样说了。   宋如疑惑地看了王玄之一眼。   他这话说的实在很没有道理。   难道他自己就不是大英雄了吗?斩杀魔尊,力挽狂澜,才二十多岁,就成了大乘期仙尊,是仙凡魔三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位大乘期修士。   在众仙神的册封盛典上,天帝没有封赏王玄之,那是因为本来就要让他继承天帝之位,自己都是皇帝了,还怎么往上封?是王玄之不肯,非要当在逃王子。   画完王玄之,宋如开始画伊卡贝娜。   王玄之:“莉莉丝同学,你不能画的这么潦草,我们要更加注重细节,你看这个衣服上的纹路……”   他教的细节全都只和他一个人有关,衣服上的绣纹、面具上的镂空花纹,拿柳叶刀的手势,等等、等等。   等宋如把这幅画当作业交上去的时候,王玄之笑得嘴都能咧到天上去,拍了好多张照片,一个挨着一个的炫耀,先发给楚渊,又发给裴天落,还给夏尔也发了一张。   “这是莉莉丝同学画的我!”   楚渊:“很帅!”   裴天落:“姐姐把阿晏也画的蛮好看的。”   夏尔直接拉黑了他。   王玄之回应楚渊:“表面上夸着很帅,其实心里很嫉妒吧?哟哟哟,现在君子剑也开始阴阳人了。”   回应裴天落:“你这人已经脸皮厚到,自己夸自己好看了吗?”   夏尔拉黑他,他还拉黑夏尔呢!   裴天落想了想,到底没有把这幅画发给宋晏。   他也会嫉妒啊。   嫉妒宋晏在姐姐心里,是一个那么好的神明。   而他进入那间神庙时,甚至看不到光明的力量,只看到了邪神。   白光那时对宋晏说:“祝愿你能成为一个比我更好的神,起码要是一位合格的神明哦,不要像我一样。”   阿晏完成了祂的遗愿。   始终与这世间的黑暗同行,却从未泯灭自己的神性。 第225章   今天是黑暗王国举国欢庆的大好日子, 因为女皇陛下生日,全国放假一天。   对此,大家的看法是:“黑暗就是我的信仰, 为女皇陛下庆生这种大事,怎么可以只放假一天?我愿意为女皇陛下庆祝十天的生日!”   宋如看着黑暗王国社交论坛上的帖子,笑得肚子都快疼了, 【太能贫了,喂、喂, 什么为我庆祝生日,这些人根本就是想多放假吧。】   其实黑暗王国真的很好, 伊卡贝娜以魔法为根基,搭建出精神力构建出来的“网络”, 即便没办法修炼魔法的普通人, 也可以使用。   这里自由、平等、先进,像极了宋如生活过的那个现代社会。   女皇生日当天, 黑暗王国子民都可以参加流水晚宴,没有人要求出席者必须要携带礼物,但没有人是空着手来的, 这些礼物并不是比着昂贵的来, 比如有一个小女孩,送的就是她亲手制作的粉色发卡。   宋如打开以后, 只觉得真可爱。   除去黑暗王国的子民, 和黑暗王国有邦交的各国、各种族, 也纷纷派出重量级使者赶来。   绿团子今天也换上了生日庆典的皮肤, 胖乎乎的身体,配上效果略显浮夸的皮肤套装,整个人都显得憨态可掬。   伊卡贝娜亲自给宋晏写的邀请函, 感谢他治愈狄娅的精神力问题。   宋晏原本是不想去的,耐不住裴天落一直磨。   宋晏气坏了:“落落你三心二意,姐姐不过才昏迷了一年,你就喜欢上黑暗女皇了!”   裴天落:“我是邪神嘛,邪神都是大坏蛋。”   宋晏都快被他气哭了,“怎么可以渣的这么理所当然?”   裴天落:“这岂不是刚好,你想啊,楚渊见异思迁,跟红发女孩跑了,王玄之本来就是花心大萝卜,我又去追女皇陛下了,只有你对姐姐才是真爱呀,姐姐会发现你的好的。”   宋晏又忍不住心生欢喜:“真的吗?”   假的,骗你的。   小傻子,全世界都知道姐姐就是黑暗女皇了。   只有你还被蒙在鼓里。   宋晏:“但你不可以再像上次那样……你懂我意思吧?”   裴天落:“懂懂懂,你要为姐姐守身如玉嘛。”   摩天轮里的一吻,难道我这辈子还敢再奢望第二次吗?   宋晏:“那我们该带什么礼物过去?”   裴天落:“不用你操心,我准备好了。”   外场有流水宴,内场也有家宴。   只有极受黑暗女皇信赖的亲信,才能够参加内场家宴,比如女巫村的村民。   狄娅一见到宋如和伊卡贝娜一起落座,就赶快把自己要送她的画抱了过来。她拉下画布的时候,全场惊艳。   一共两幅画。   一幅是王玄之所作,等人身高,画里的黑袍少女神秘而强大,几乎让人以为是黑暗女皇亲临。   另一幅则是狄娅画的,是Q版宋如,构图虽然和另一幅类似,但宋如的气质却非常软萌。   宋如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也太可爱了叭!   她把狄娅抱进怀里猛rua,狄娅趁机偷香,吧唧亲了一下宋如的左脸颊,“女皇陛下,生日快乐~”   绿团子看的酸死了,也趁机吧唧亲了一下宋如的右脸颊,“宿主大人,生日快乐~”   我家宿主的头号狗腿必须要是我!   宋如又rua了一把果冻团子。   王玄之以前年年在黑暗王国消费金额那么大,都没见被邀请到家宴上,倒是今年帮着狄娅做手术,拿到一张入场券。   虽然是第一次来,他却表现的怡然自得,穿着一套高定的白西装,手里拿着高脚杯,里面摇晃的香槟映衬着他精致如玉石般的手指,和老乔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只不过,他真正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宴会最中央的那张王座上。   狄娅这丫头真烦,凭什么一直缠着我家仙儿?   也不知道狄娅讲了什么,宋如被她逗得直笑。   好想掀开仙儿的面罩,看看她的笑颜啊。   他心里珍藏着无数她言笑晏晏的模样,当然也能描绘出宋如是黑发黑眸时的笑靥,可再是想象,又怎么能比得上一睹佳人的容颜?   这种陌生人的身份真讨厌。   楚渊说的对,我就是这样卑劣。   我恨不得把她养到娇气的连走路都要我抱。   我当然知道她从来就不是那样子。   从前宋如活动不便,要坐轮椅,王玄之想要献殷勤,她都不给他机会,宁愿自己撑着双臂坐上轮椅。   我只是希望,我能对她重要一点,再重要一点。   我希望她能看到我。   最好眼里只能看得到我。   老乔治夸赞:“你送给女皇陛下的这幅画真不错。”   王玄之轻抿了一口香槟酒,“那算狄娅的礼物,我另外准备了。”   老乔治哈哈一笑:“看来一定是厚礼了,你可是出了名的神壕。”   伊卡贝娜招呼王玄之和老乔治过去坐,“你们俩躲在角落里聊什么呢?”   老乔治:“说王公子是咱们黑暗王国的大主顾,有钱的很。”   王玄之修长的手指轻轻叩了叩酒杯,“我以前其实挺穷的。”   这话就连伊卡贝娜都很意外,“看不出来。”   王玄之这通身的气度,哪里是穷人家能养出来的?   王玄之浅浅一笑:“少时为纨绔子弟,后来家中突逢巨变,我最穷的时候,让我媳妇吃了很多苦。真的是一块灵石掰成两半用,用你们混乱大陆的话来说,应该是一个便士掰成两半用。   那时家道中落,明明囊中羞涩,偏我花钱习惯了大手大脚,幸好有我媳妇看着我,可惜我不懂事,老是叫她管家婆。她跟着我过了很多苦日子,其实我最想为她花钱,但她是全天下最不肯要我的钱的人。”   狄娅在心里给王玄之打了一个大大的“X”号。   好嘛,敢情你都有老婆了,还来追我妈?   你老婆对你这么好,你这是抛弃糟糠妻?   宋如拆礼物的手却微微一顿。   系统:【呸呸呸!谁稀罕他的臭钱?咱们黑暗王国有的是钱。】   宋如:【王玄之也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顽劣,那时候没有乱花钱,明明赚的比花的多多啦。】   伊卡贝娜:“今日是家宴,你们夫妻感情甚笃,你可以带妻子一起来,早知道你已有家室,我该为你的妻子也准备一张邀请函。”   王玄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是啊,当然该陪着她。”   黛茜也从索伦帝国赶了回来,为宋如送上礼物,缠着她聊天,这一下她和狄娅一左一右地霸占宋如,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两个女人堪比一千只鸭子,根本没有王玄之插话的份。   王玄之以前和念奴娇、白晓晓争,好歹还能顶着一个“太子哥哥”的身份,现在真就局外人。   他心理不平衡,只能往食物链更下一层寻找安慰,拍了一张内场的留影,发给楚渊嘲讽:“我收到仙儿今年生日宴的内场邀请函了,你呢?”   楚渊给王玄之回拨了视频通讯。   画面里飞沙走石,战况激烈,依稀只能在滚滚烟尘之中,见到夏尔漆黑华丽的羽翼和楚渊一闪而过的剑芒。   这俩人怎么打起来了?   王玄之乐了,“干得漂亮,拖住他!别让他赶回生日宴,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让夏尔迟到,略略略略略。”   仙儿再是喜欢夏尔,连这么重要的晚宴他都迟到,总会败好感的呀。   楚渊是真的没想跟夏尔打,他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楚渊把自己研究的魔法师炼体功法传播出去,广结善缘,很快就收到关于羊皮卷碎片的消息。   这是一位陨落于旧世纪的圣魔导,在他的遗迹里,珍藏有一张羊皮卷碎片。   这位圣魔导,是个重度魔法阵爱好者,洞府外遍布各式各样的魔法阵,楚渊对魔法一窍不通,选择以力破法。   那些魔法阵隔绝了神识探查,因此楚渊并不知道洞府里面有人,当时夏尔正在破解魔法阵,而且很快就要到最后一步了。   楚渊一剑劈下来,俩人可不就打起来了嘛。   楚渊想要讲道理,但夏尔压根不理他,闷头就是打,一出手就是杀招。   他很讨厌这个觊觎主人的黑衣剑客。   还跑到光明学院当老师?   摆明了就是冲我家主人来的!   夏尔早就想杀了楚渊,难得在荒郊野外遇到,岂不是天赐良机?   王玄之被心魔蛊惑,对夏尔起了杀念。   魔龙生性暴虐,夏尔不用任何蛊惑,他就是想把所有觊觎宋如的男人全都杀光!   楚渊想走,直接把羊皮卷碎片让给夏尔,但夏尔死缠着他要打。   王玄之看的津津有味,甚至开始磕起了瓜子,打得好啊,打起来打起来!   那天斩杀九头蛇时,楚渊留手了,为了配合哈凡的队伍,一同砍下九个蛇头。   夏尔何尝没有留手呢?同样是为了配合队伍。   甚至就连和狄娅开启神战,夏尔都没有用尽全力。   今天和楚渊对战,他杀气凛然,双翼的加速之下,动作快的连残影都无法捕捉,一手黑暗魔法,简直像是魔神降世,那魔龙的身躯,宛如钢铁巨兽。   楚渊的剑每次砍上去,那种碰撞的铮然声,都让他心疼会不会把自己的如渊剑给砍坏了。   尤其是剑穗!   啊我的剑穗!   那天楚渊特意回了一趟初武大陆,问镇老头:“师父,当初您在梦乡里,有没有见到阿如为我编的剑穗?”   他本人并没有向第八号典当行祈祷过,但听王玄之说,和梦乡的力量或许同出一源,因此推测梦乡里的东西,同样可以像典当行那样,由幻想照进现实。   镇老头:“我拿出来了,本来要给你来着,后来想着梦里毕竟是假的,等如丫头真正给你编个岂不是更好?”   楚渊向他讨要了过来,装在如渊剑上。   平常怕宋如发现,不敢往剑柄上缀。   今天才刚系上,就被夏尔这个疯子缠上。   楚渊的不少灵力,倒都用在保护剑穗上了。   王玄之也看出不对劲了,“楚渊,你不给力啊,剑是用来杀人的,你一直反过来护着剑干嘛?”   楚渊:TAT   我护的是剑穗。   楚渊:“我出一张羊皮卷碎片,你教我怎么摆脱夏尔。”   王玄之:“杀了他!我知道你能杀了他,他毕竟还没有登临神座。”   楚渊并不想杀了夏尔,就像他当初以为阿琉斯是宋如的男宠,也没打算杀了阿琉斯一样。   楚渊:“两张!”   王玄之哼了一声。   楚渊:“三张,真不能再多了。”   王玄之正要说话,就听到宴会里传出一阵惊呼声。   更确切地说,是女孩子惊讶的赞叹声。   顺着声音的源头看去,只见一个漂亮精致的少年,身穿燕尾服走进宴会厅,他的举止优雅而贵气,是最标准的皇室礼仪,翼领礼服衬衫和白领结的搭配,形似燕尾的圆弧下摆,完美地修饰出他的身形。   他男生女相,眉目如画,是一个五官比女孩子还要漂亮的美少年,但绝对不会有人认错他的性别,因为他的气质不显丝毫阴柔,反而干净如同清泉淙淙。   他径直走向宋如,对她行了一个古典骑士礼,“姐姐,我来迟了吗?祝你生日快乐!”   宋如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实在有些长了。   王玄之根本压不住自己的妒火!   她是在惊艳吗?   可恶,据说女皇都喜欢宋晏这一型的小奶狗。   不就一张脸?小白脸!   王玄之咬牙切齿地说:“我不要你的羊皮卷碎片,你告诉夏尔,光明神主宋晏穿的很骚包,在勾引黑暗女皇,他再不回来,想当小白脸都没他的份。”   楚渊什么也不必说,只把通讯视频的截图给夏尔看一眼,夏尔就连羊皮卷碎片都不要了,扭头就往黑暗王国跑。   是啊,他在这里跟楚渊打生打死有什么意思?   宋晏都偷家去了!   宴会厅里。   宋如神情复杂地叫了一声:“阿晏。”   事实上,这并不是宋晏,而是裴天落。   从前宋如能够精准地认出,同一具身体里,到底是哪个人格,那是因为裴天落和宋晏的差距真的很大。   一个是可可爱爱、傻里傻气的自家弟弟,一个是阴冷沉郁、心狠手辣的大魔王,一眼便能看出来差别。   如今她以为裴天落早就死了。   更何况裴天落有意扮演宋晏。   伊卡贝娜热情地招呼裴天落:“坐这边吧,来的不迟呢,宴会还没开始。”   如果是以前,宋如肯定会让他坐到自己旁边,但她这次默许了伊卡贝娜安排的位置。   在听到宋晏的表白之后,宋如正在试着,不把宋晏当成一个弟弟看待,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她审视他,重新认识他,同样也……远离他。   她常常自我反思,是不是因为我对阿晏太亲昵,模糊了异性之间的边界感,超出了正常姐弟相处的范畴,才会害得他喜欢上我?   系统:【大可不必,自责怪。照你这种逻辑,周幽王覆灭,都怪褒姒,商纣王无道,一定是妲己的锅。别人喜欢你,多正常啊,为什么你老觉得是自己的错?】   如果宋如现在还是神女,一定会很明确地拒绝宋晏,但她早就没有身份和立场来说这种话了。   她好像一直没有立场拒绝任何人。   因为手拿拜金女人设,按照剧情必须求楚渊复合,她不能拒绝楚渊。   因为从一开始就是痴情女配人设,剧情要她为救王玄之而死,要她变成器灵当王玄之的解语花,不能拒绝王玄之。   拖泥带水、黏黏糊糊,最后一切都变得一团乱麻。   系统:【并不认可,即便你拒绝了,他们也还是会追求你的,我可以赌上我所有积分,来押这一点。宿主,你并不懂爱。如果爱会因为对方的拒绝就消失,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我的小宝贝,过生日呢,想点开心的事,ok?】   宋如:【如果我喜欢一个人,人家拒绝我,我肯定就不喜欢了。】   系统:【所以你没有吃过爱情的苦,这是好事!】   但是么,喜欢上你的这些男主,那可就……   感谢宇宙第一直男宿主对于爱情的天生迟钝!   系统甚至怀疑,他们或许早就知道,她的这些马甲号了。   它好几次对宋如强调,王玄之绝对不可能是追着她来到光明学院,就是怕她多想。   她已经想的够多了!   不管再怎么说,那些任务世界都已经结束了啊,界心已经形成了,宋如和这些男主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再也没有任何羁绊。   他们凭什么敢留下她?   她一路这样艰辛,就是为了回家和爸妈团圆,反正它是不会允许他们破坏她回家的路。   这种感觉就像是,《海的女儿》里,小人鱼的姐姐们一起劝她,只要把刀刺进王子的胸膛,她就可以继续活下去,重新回到大海,否则就要在天亮的时候,化为泡沫。   可能别人会觉得这些姐姐很恶毒。   但哪怕要当这样的恶毒系统,它也会努力送她回家的。   王子和小人鱼的命,只能二选一,当然选小人鱼啊!   更何况,这都不算是要王子的命,不过是要割舍他们所谓的爱罢了。   系统换了一个“恶毒本毒”的表情包,【我们退一万步来讲吧,如果这些男人是真的爱你,怎么会忍心阻拦你回家的路?如果他们不是真的爱你,居然敢阻拦你回家的路,那他们怎么配让你放弃回家?】   宋如:“……”   【你都在说些什么鬼,我从没想过,为了任何人放弃回家。】   愧疚确实有,她愿意以任何自己能够付出的方式偿还,比如写给部长的那封申请,用所有积分来治疗楚渊的神魂。   但是放弃回家?   怎么可能!   【绿宝,你对我到底有什么误解,我,本人,宋如,莫得感情的任务机器。我要是哪天恋爱脑到,为了哪个任务世界的男主放弃回家,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绿团子双手托腮,就静静地看着她装逼,不忍心拆穿前几天哭成哭包的,也是她本人。   如宝宝,或许连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你对别人实在太过温柔了。   晚宴正式开始!   最先献上表演的,就是鲛人族的文艺汇演团。   海浪翻滚,水雾升腾之间,仿佛来到了大海之上。   幽蓝的海面上,碧海潮生,鲛人夜歌。   在缥缈空灵的歌声中,海岛升起,那些鲛人族少女的鱼尾,一到陆地上,又化为双腿,跳起美丽而优雅的芭蕾舞。   最后一个动作,是她们一起托起一股海浪,被围在中间的海浪打开,最先映入人们眼帘的是一对华丽的黑色羽翼,少年身穿骑士铠甲,只是轻轻一挥手,所有海浪就全都散去,他好似这世间的王者,言出法随,徐徐降落在宋如面前,对她单膝下跪,奉上一个漆黑如玉的匣子。   宋如:“!!!”   【夏尔这个出场好酷炫啊!】   系统:【公孔雀开屏,一个比一个骚包罢了。】   宋如:“?”   【我的小伙伴,你都在说些什么?】   公孔雀开屏,为了和其他雄性竞争,求偶而已。谁的尾巴颜色更加艳丽,谁就能抱得美人归。   系统:【没什么,快看看他送了什么礼物吧。】   宋如打开黑匣子,满满都是羊皮卷碎片,忍不住哇了一声。   谁也没有发现,就在这间宴会厅里,一个长着人首蜘蛛身的异形怪物,正在优雅地喝着香槟酒,欣赏着鲛人族的歌舞。   她的前肢温柔地抚过隆起的腹部,“宝宝,你看宋如多有意思,每一次她进入任务世界,拿到的都是糟糕无比的开局,但每一世她都能绝境翻盘,既衍化成功界心,又让自己和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变得更好。她是我见过最有趣的任务者,我们没有选错人,对吧?”   她的肚子动了一下,似乎是婴儿在回应。   宋如,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花婆婆离开宴会厅,地上只剩下一杯喝了一半的酒,洒落在造价昂贵的长绒地毯上。   宋如和裴天落同时望向那个掉落的酒杯。 第226章   宋如是神魂察觉到了突然掉落的杯子, 这显然很奇怪,但她追踪出去,却一无所获。   系统打开检测, 同样摇了摇头:【什么也查不到。】   裴天落一直在追踪花婆婆,杯子上残余的气息,让他立刻追了出去, “阿晏,你留下帮姐姐庆祝生日, 我去看看。”   宋晏:“是黑暗女皇,不是姐姐, 你不要再乱叫了。”   裴天落:“抱歉,说太快, 嘴弧了。”   宋晏本来想准备礼物, 裴天落说他准备,结果现在还没拿出来:“礼物呢?”   裴天落匆匆丢下一句, “在雕刻着白蔷薇花的那个盒子里。”   裴天落人都走了,宋晏想骂都没得人听,自己在心里吐槽道:“什么嘛, 这是姐姐专用的盒子, 你干嘛用来装要送给黑暗女皇的礼物,渣男落落!”   他重新换了一个盒子。   宋如有几分神思不属。   系统:【怎么了?】   宋如:【不知道, 有一种危机感的直觉, 像是被什么东西监视着。】   系统:【是错觉吧?你神魂已经这么强大了, 哪还有人能监视到你啊?如果对方真的这么强大, 没有道理会注意不到掉落的杯子。】   宋如:【或许对方是故意的呢?想要让我因此紧绷神经。】   系统:【目的?】   宋如不知道。   但这确实令她十分不安,把她的关注重点从这些乱七八糟的感情线上,吸引到了任务本身, 只剩下最后一个世界的剧情了。   推剧情!   加快速度推剧情,不管这个神秘的强者有什么阴谋诡计,只要联系到穿书部,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恰好今晚夏尔送来这么多羊皮卷碎片,宋如也不办什么生日宴了,反正本来也不是她真正的生日,只跟大家说了一句:“玩的开心。”就带着夏尔往寝宫里去。   王玄之看着她急匆匆地带着夏尔离开,问道:“这是怎么了?”   那种状态的宋如,是非常紧绷的,就是她连轴转忙事情的时候,才会有的状态,是王玄之最心疼,也最不愿意见到的那种状态。   如果可以,他想为她撑起一切风风雨雨。   可惜,她什么也不会跟他讲。   宋如总是觉得,王玄之不像书里那样,向器灵未婚妻,这个解语花角色倾吐心声。   王玄之何尝没有在心里纠结过,为什么宋如什么也不跟他说?她对他展露的姿态,永远是强大到不需要他。   她在楚渊、夏尔、宋晏面前,也是这样吗?   还是,只是她不认为我是那个值得依靠的人?   狄娅:“哦,肯定是去做羞羞的事情咯。每次爸爸送给妈妈羊皮卷碎片,妈妈都会带他去寝宫,叫他脱掉衣服,酱酱酿酿的。你看他刚才送了那么多,今晚一定很受宠。”   王玄之:“!!!”   他也不管什么内场人对于外场人的鄙视了,直接冲出宴会厅,找到坐在外场小角落里等着觐见女皇陛下的楚渊,“跟我一起走。”   楚渊才刚刚摆脱夏尔,赶来宋如的生日宴,拿了一个号码排队,等着跟大家一起觐见女皇陛下,然后送她礼物,就被王玄之拉起来,“干嘛?”   王玄之:“夏尔在欺负仙儿,就像在梦乡里做的那样!”   楚渊先是一愣,然后挣开王玄之的手,沉沉的黑眸里闪过一丝伤痛,但仍旧拒绝了王玄之的话,“他们是恋人,这很正常。”   王玄之:“啊啊啊!我正常你个大头鬼!”   他抢了如渊剑就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今天楚渊一直很护着这把剑。   楚渊:“剑穗!我的剑穗,你别跑那么快,当心把剑穗扯坏了。”   王玄之:“很普通的材料,很普通的做工啊,你喜欢的话,我送一万条给你。”   楚渊:“我不要别的,只要这一个!”   王玄之:“那你只能来追我了。”   楚渊不得不被王玄之拉上了贼船,一路往宋如居住的湖心岛而去。   寝宫里。   宋如照往常那样,先换了一套衣服,又用洗手液把手洗的干干净净,双手合十,十分虔诚地对着各路神仙许愿。   等她回到书桌旁的时候,夏尔已经乖巧地脱下了铠甲,只剩一件单薄的衬衫,肌肉的纹理清晰可见,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但宋如显然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不懂得欣赏美人,满心只想着抽卡。   她在夏尔手臂上蹭了一把欧气,就开始抽卡。   即便她只把夏尔当成工具人,夏尔还是被她完全莫得感情的肢体接触,搞得一张脸红彤彤的。   系统也帮宋如祈祷:【拜托、拜托!让我家宿主大人抽中吧。】   第一张、第二张、第三张……   直到宋如用神魂之力破解到第七张,那金光闪闪的羊皮卷碎片,一下子就闪到了她的眼睛。   宋如:“!!!”   她打开原书内容,对照了一遍,确定原本属于灰袍大贤者的那张羊皮卷碎片,被破译之后,闪烁的就是这样的金光。   这张羊皮卷碎片上,什么也没写。   别的带有旧神气息的羊皮卷碎片,破译以后,上面总是絮絮叨叨地写着许多内容,简直让人怀疑太阳神是不是有话痨属性。   但这张羊皮卷,除了金光,就是空白一片。   想要检测这张羊皮卷碎片,是否就是宋如要找的核心碎片,其实很简单,宋如打开墙上的浮雕,那面墙翻转过来,是一间暗室,里面全是她还没来得及抽的羊皮卷碎片,通过第八号典当行收集而来,还有灰袍大贤者的献祭。   假如它是核心碎片,会自动感应其他藏宝图碎片,并且指引拥有者。   在它那种强烈的金光照耀之下,暗室里另外两张羊皮卷碎片,上面浮现出淡淡的金光。   真的找到了!   它是!   它就是宋如一直要找的核心碎片。   宋如激动地跳起来,“夏尔你太棒了!”   果然只有气运逆天的男主,才能找到核心碎片吗?   宋如当然可以在神圣之剑的剧情歪了之后,完全放手不管,寄希望于男主的气运,可以指引他找到羊皮卷碎片。   但那不是她的作风。   她习惯掌握主动权。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命运指引,夏尔终有一天会得到这张核心碎片,但那是哪一天呢?   鬼知道它是哪一天!   而在宋如主动寻找羊皮卷碎片的情况下,那一天就是今天。   她随手破译开另外两张藏宝图碎片,怎么看夏尔,怎么高兴。   男主可真是我做任务的大宝贝!   王玄之破开宋如寝宫外的魔法阵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身穿墨绿色吊带真丝睡衣的少女,拉着夏尔的手臂,开心地蹦蹦跳跳,她那件薄薄的睡衣,根本就什么也遮不住,由于她的动作,披肩的左面滑落,香肩半露,雪兔几乎扑面而来。   夏尔肌肤滚烫,脸上布满红晕。   骤然见到王玄之和楚渊,宋如第一个反应就是把脸埋在夏尔的胸口,一面用魔法召唤出面罩和黑袍,一面大骂:“大胆!你们为何擅闯本皇的寝宫?”   她很怕万一被王玄之和楚渊见到真容,掉马会影响到第四个任务世界的推进。   这一下,夏尔几乎把所有抑制剂一口气全都注射,才没有在宋如面前露出丑态。   宋如和夏尔这样亲密的姿势,满屋子都是淫龙交配时散发的气息,夏尔从身上脱下被扔在地上的铠甲,还有他那张哥布林的脸上的潮红,几乎让王玄之身上的魔气瞬间飙升到巅峰。   还是楚渊帮他镇压,才没有被宋如发现。   王玄之的眸色一片猩红,明明是捉奸的人,却连质问一句的立场都没有。   倒是宋如,手里拿的那张核心碎片闪闪发光,那金光映照着她莹白纤长的手指,美的近乎虚幻,而她的声音高冷幽寂,“王玄之,你身上有羊皮卷碎片?”   王玄之身上当然有,他不知道积攒了多少羊皮卷碎片,就是想搏佳人一笑。   宋如修长的双腿交叠,走到他的面前,对他伸出手:“拿来。”   她很强势,王玄之不自觉地滚了滚喉结,想到狄娅说的话,“我把羊皮卷碎片给你,你会给我跟夏尔一样的奖励吗?”   宋如:“可以,如果你觉得这样的交换条件值得,或许别的交易条件也可以,随你开。”   王玄之:“我只要这个!”   宋如:“好。”   这一下,脸整个红透的人变成王玄之了。   他伸出手去解外面穿的西装纽扣,是天然形成的贝母扣,用的是贝壳内部有珍珠光泽的那一面制作而成,在暖橙色的光下,闪着温润的色泽,他的手指很漂亮,骨节分明,让人一时分不清是贝壳更白,还是他的指节更白。   清透的声音如同染了千日醉,带着一股难言的风情,“你先让他们俩走嘛,总不能让他们看着我脱衣服吧。”   宋如:“你脱衣服干嘛?”   王玄之:“?”   宋如素手轻扬,房间里哗啦啦地铺满了数之不尽的魔晶,还有各式各样的魔法原理,代表封地的令牌,以及调动军队的兵符,“给。”   王玄之傻眼了:“你奖励夏尔的是这个?”   宋如:“我说了,如果你觉得交易条件不满意,也可以提出别的。”   王玄之傻呆呆地收起那些魔晶:“满意、我很满意。”又不死心地追问道,“那你们刚才是在干嘛?”   宋如:“破译羊皮卷碎片。”   王玄之:“那夏尔脱衣服干嘛啊?”   宋如:“我从他身上蹭点气运。”   王玄之:“哦。”   他重新扣上了刚才解到一半的西装外套上的扣子,“我这个人,其实气运也蛮好的,什么天材地宝都是直接往我怀里扑的,你下次有这种需求,也可以考虑找我。”他补充道,“这也是一种交易。”   宋如:“你脱衣服干嘛?”   王玄之:“刚觉得这里有点热,现在不热了。”   他扣好所有的扣子,递给宋如一个紫檀木的大箱子,里面同样装满了羊皮卷碎片。   在那些碎片里,有三张闪着淡金色光芒的羊皮卷碎片,和宋如手里的核心碎片遥遥呼应。   加上核心碎片,藏宝图一共有十二张羊皮卷碎片,宋如今天才刚刚开出核心碎片,没想到转眼间就收集到六张了,这效率有点可怕。   书里从夏尔在第一次学院历练上,得到灰袍大贤者赠与的那张羊皮卷碎片,到核心碎片指引他集齐其他九张碎片,那时间跨度可是走了整整一本书啊。   系统:【凡事有利就有弊嘛,因为夏尔一开始得到的是核心碎片,所以他就难免要有根据核心碎片,去寻找其他碎片的过程。咱们刚好反过来,因为没有核心碎片,只能大海捞针,反而集齐了许多别的碎片。】   宋如:【这倒也是,毕竟那时候为了稳住王玄之,我就用自己出手打魔尊,交换他收集羊皮卷碎片,他才收集了这么多。】   但是宋如把王玄之的羊皮卷碎片拿到手之后,核心碎片还是闪个不停。   宋如问:“你还有别的羊皮卷碎片吗?”   王玄之:“没了。”   这玩意难找的很,他也是找了很久,才攒了这么大一箱子,想一口气送给她,哄她开心。   宋如自己身上的都在暗室里,没别的了。   夏尔身上也没了。   房间里只有四个人。   宋如看向楚渊。   楚渊取出一个储物戒指,“都在这里面了,我的交易条件,跟他们俩一样就好。”   宋如还真有点为难,她手上并没有那么多魔晶,魔晶在这个世界,就相当于现金,谁也不可能把这么大一笔流动资产放在身上,“要么先给你不动产作为抵押,等我手头周转过来,再给你换成魔晶。”   楚渊是因为熟知宋如的性格,知道她喜欢等价交换,知道假如自己不提条件,反而会让她难受,因此随口提出和王玄之的条件一样。   楚渊:“不必麻烦了,不动产也很好。”   宋如拉开抽屉,取出几分文书,把黑暗王国下辖的大型商场,划给楚渊。   王玄之对比了一下,感觉自己亏了。   拿走魔晶,就是钱货两讫。   但是划走商场,之后还可以请教经营方式啊巴拉巴拉的。   他立刻改口:“我也要商场。”   宋如:“可以。”   夏尔恼恨这两个男人擅闯宋如的寝宫,对他们发出警告的低吼声。   宋如拍了拍夏尔的肩膀表示安抚,问向王玄之和楚渊:“你们来这里干嘛?”   夏尔立刻就意识到,他似乎低估了这俩人的威胁性,从前他一直以为,像楚渊这种连主人真正身份都不配知道的,根本连最低级的追随者都算不上,比黛茜都不如。   可是他们擅闯她的寝宫,她竟然还给他们解释的机会?就连一开始骂人的时候,也不见得有多大的怒火。   要知道,这可是狄娅才有的待遇啊。   而且狄娅当年只是精神力侵入了寝宫外,并没有真的闯进来。   很不妙,主人到底为什么对他们这样特殊?   王玄之不知道该怎么说,都怪狄娅,小姑娘整天瞎说什么呢!   当然,即便没有狄娅那一番童言童语,他也还是会忍不住跟来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万一夏尔欺负仙儿怎么办?谁不知道他们魔龙,都是天生的淫种,龙性本淫!   反而是楚渊笑了一笑:“这里似乎有不寻常的气息,我们一路追踪过来的,没想到误闯了您的寝殿,我们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宋如想到了宴会厅里洒落的酒杯。   她看到王玄之手里的如渊剑上,缀着一个很眼熟的剑穗。   楚渊从王玄之手里拿回如渊剑:“我刚才借给他破阵用的,剑穗是我师父从梦乡里取来的,是我做的一个梦,在梦里未婚妻给我编了这个剑穗。”   当年镇老头离开梦乡的时候,确实把这个剑穗给顺走了。   他倘若故意隐瞒,宋如还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掉马了。   可他说的坦坦荡荡,更何况,他是楚渊啊,君子剑怎么会说谎?   只不过这剑穗编的实在不怎么样,和如渊剑这种绝世名剑一点也不相配就是了。不,是墨渊剑!自从楚渊把剑改名,她都被他带的跑偏了。   宋如没空去管楚渊的少男情怀,因为她手里的核心碎片还在闪啊闪的。   系统调出书里的剧情:【这说明,在我们附近,还有别的藏宝图碎片。】   宋如沿着核心碎片的指引,向外走去,夏尔跟了上去。   王玄之神色复杂地看了楚渊一眼。   君子剑居然开始说谎了。   面对来自心上人的责问,王玄之慌到连个理由都编不出来,楚渊却这样淡然自若。   我变了,楚渊也变了。   这份爱,让我们都变得不像自己。   仙儿,会不会也一样?   到底会是什么样的苦衷?   我也给仙儿带去苦恼了吗?   他恍惚间又想起多年前在仙界初见时,她从宴会上离开,他追出去,少女回眸望向他,眉宇间是化不开的轻愁。   她一直都背负着自己所背负的东西。   或许,哪怕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她也从来没有真正允许他,走进她的世界一步。   楚渊传音道:“起码羊皮卷碎片,是她真正想要的,那种开心做不得假,我们帮她分担了一部分压力。”   王玄之心里更酸了:“你快给我老实交代,这个剑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啊!你倒把我瞒的死死的,是仙儿给你编的?我说你怎么转性了,打个架都束手束脚,死命护着你的剑。” 第227章   宋如顺着核心碎片的指引, 一路穿过觥筹交错的宴会厅,人潮尽头,一个漂亮的少年安静地坐着, 望着水缸里的金鱼发呆,似乎和这场宴会格格不入。   在宋如的记忆里,宋晏以前很爱热闹, 人缘很好,走到哪里都会有很多朋友。   看到他这样形单影只, 她下意识地就会心疼。   宋如:“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宋晏:“听金鱼说话。”   宋如:“?”   宋晏自嘲地笑了一笑:“自从继承了光明神主的力量,我就能听到太多的声音, 人心……”   人心里充斥着那些无法说出口的话,全都是邪恶的深渊。每个人、每一秒, 都在人性的善与恶之间挣扎, 最终促使他们选择善,并非出自善良的本心, 不过是法律和道德的约束,也有很多时候,人们选择了恶。   他把手递给宋如:“你听。”   那一瞬间, 如同潮水一般的声音, 将宋如完全淹没。   “这个臭娘们,买这么贵的金链子, 真是败家, 可我的钱都是她爹给的, 我要是敢抗议, 又会被骂成狗屎!这钱给我去赌场,够潇洒多少回了。”   “神耀帝国的光明神主可真漂亮啊,风月馆里都找不到脸蛋比他更漂亮的男女支, 要是能……那岂不是,嘿嘿嘿。”   “黑暗王国真是富有啊,如果能把这些财富抢回去,还有那黑暗女皇,哪怕面罩下的脸再丑,光是这双腿,也够老子玩一年了!”   宋如微微向后退了一步,即便她的神魂再是强大,陡然接受这么多恶意,都有一种头晕目眩之感。   难怪他要听金鱼说话。   金鱼对话的内容很简单:“人类的宴会真无聊哦。”   “这种鱼食还蛮好吃的。”   少年冰凉的指尖离开了宋如的手腕,那些声音瞬间远去。   但只是离她远去,仍旧包围着他。   这就是神吗?   宋如从来不是神,她只是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人,天道从不曾捆绑她行使神职。   宋晏是真正的光明神主,他包容着世人的恶念,宽恕着他们犯下的罪孽,替他们承担着那些罚,并且仍旧爱着世人,聆听着世人的苦难,对每一个人伸出援手。   她把他从裴天落的意识里剥离出来,让他变得聪明,后来他成为光明神主,到底是帮了他,还是害了他?   以前他的世界,简单又快乐。   她的目光太过温柔,充满怜惜,那样专注地凝望着他。有一瞬间,宋晏真的以为站在他面前的,就是自己的姐姐。   他很快就清醒过来,用指尖狠狠一掐掌心,那种疼痛提醒着他,真正的姐姐正躺在神殿,“女皇找我什么事?”   宋如:“阿晏,如果,我是说如果,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而不是被圣主所杀害,逼到那个份上,你会选择不当光明神主吗?”   宋晏:“为什么不呢?如果没有力量,我怎么救回我的姐姐?”   宋如:“没有姐姐,在这个假设里,只有你自己,一切从你自己的角度出发去考虑,我们假设你根本没有姐姐,从头到尾都没有姐姐。”   宋晏:“没有姐姐,哪有阿晏啊?”   宋如:“你没有听懂我的意思,你姐姐以前和我说过你,我都很羡慕你那种快乐,很纯粹。”   宋晏明白她在说什么了,黑暗女皇在心疼我,就像我姐姐那样。但是他并不需要,除了宋如,他不需要任何人多余的关心。   他淡淡道:“这是我生来的使命和责任,不是吗?天灵根本来就是注定的新神。上一任光明神主陨落,天道只能分化出天父,来代为行使神职,如果我不成为神,南北两境这片界域,将永远不会有新的神灵。”   使命、责任,这些东西太沉重了。   宋如感觉就像是,她辛辛苦苦地浇灌出了一朵娇花,还没来得及看到花儿绽放,花儿的人生本来有无限种可能,她爸却非说他们家有皇位要继承,把他捆到公司当继承人,每天连轴转,三百六十五天不间断。   宋如:“假如抛开使命——”   宋晏径直打断她:“女皇找我有什么事?”   他从不会这样打断别人的对话,宋如知道,他不想再聊下去这个话题了。   他只会在他的姐姐面前,展示出自己的脆弱,只会对姐姐撒娇,如果她还是他的姐姐,他或许早就扑上来告状了,说圣主欺负他,说光明神主丢给他一个烂摊子,说这些人都好坏啊,一面享受着他作为神明的赐福,一面又骂着他。   他总是很爱撒娇和告状的,平常手指擦破一块皮,都娇气到不能行,缠着宋如要她帮他治疗:“姐姐,我好疼啊,你疼疼我吧。”   男人至死都是小孩,永远都很幼稚,只不过幼稚的那一面,只会对亲近的人展露。   可宋如不再是他的姐姐了,作为一个普通朋友,他只会对她说到这个份上。   宋如在这一刻,很清晰地意识到,当她抛弃神女这个身份时,割舍掉的是什么。   连同宋晏对她的爱,她也一起失去了。   不管那是什么爱,对姐姐也好,对恋人也好,以后永永远远都与她无关了。   就像楚渊喜欢火皇,王玄之喜欢圣女那样,全都与她无关了。   但她必须要做出这种割舍,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一个道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是时候该往前看了,不管他们有怎样的痛苦和挣扎,她都没有立场再去关心。   以后我要一个人走,你们也都要一个人走。   宋如翻手取出还在闪着光芒的核心碎片,“我要你身上的羊皮卷碎片,你可以提出任何交易条件。”   宋晏困惑地问:“羊皮卷碎片?”   宋如解释道:“就像我手里这张一样。”   宋晏取出一个造型简单的盒子,“你是说这些吗?”   那里面满满都是羊皮卷碎片,其中有四张闪着淡淡的金光,就是藏宝图碎片!   藏宝图碎片一共有十二张,夏尔找到了核心碎片,宋如积攒的暗室里,里面有两张,王玄之那些碎片里有三张,楚渊两张,宋晏这里竟然足足有四张!   这纯粹就是一个概率问题,因为宋晏找到的实在是太多了,那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小盒子,其实里面有空间阵法,暗藏乾坤,并不比宋如那间暗室小。   好吧,可能也是运气问题,比如宋如的暗室里的碎片数量,其实是更多的,但可能她和那些交换碎片的人,运气都不是很好,只积累到了两张。   宋晏到底是气运之子。   可他比王玄之还多,这就很奇怪啊。   王玄之明明是三个其他世界男主里,最早开始收集碎片的人。   楚渊应当是解决完妖皇之后,初武大陆那边没事做,就来混乱大陆收集碎片玩一玩。   所以王玄之>楚渊,宋如可以理解。   但是宋晏>王玄之>楚渊,令人费解。   宋晏:“这本来就是要送你的生日礼物。”   宋如吓了一跳,那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掉马了,还好宋晏对她的态度一直很冷淡,她解释道:“这个很贵重,我不能白收,要交易。”   宋晏:“确切地说,是一位朋友放我这里,让我帮忙转送给你的,如果要交易的话,你可以先拿走,等他回来,再和你详谈交易条件。”   朋友?   会是谁呢?   但是加上这四张藏宝图碎片,她就可以直接进入太阳神留下的那一处密地了。   神圣之剑,她势在必得!   宋如取出一张魔法卷轴,给宋晏写了一份契约之书,类似于欠条,上面写明了,她先拿走藏宝图碎片,等宋晏的朋友回来,再和他商量交易条件。   十二张藏宝图碎片,全都汇聚于宋如手中时,核心碎片闪过一阵更加耀眼的金光,与其他碎片融合,最终就是一份完整的藏宝图。   它直接飞出宋如的掌心,指引着她前往密地。   宋如高声叫道:“夏尔!”   夏尔张开华丽的黑色羽翼,宋如跃到他的背上,他带着她飞向藏宝图指引的方向。   王玄之仰头看着这一幕,就觉得心里好酸啊,比吃了一万个柠檬还酸:“又是夏尔,总是夏尔,她就只带着夏尔,坏女人眼里只能看得到夏尔!”   楚渊祭出如渊剑:“我们跟上去看看。”他怕宋如遇到危险。   裴天落对宋晏传讯道:“你也去。”   宋晏:“落落,你在哪里?”   裴天落:“别管我,我现在回不去,你快跟他们去啊,帮我保护好女皇陛下。”   藏宝图散发的那股熟悉的气息,也让阿琉斯忍不住投过去眼神,“哥哥。”   黛茜夹给他一块小蛋糕,“阿琉斯,你怎么了?”   阿琉斯微笑道:“没什么,想起我的哥哥了。”   黛茜:“很少听你谈起你的家人。”   阿琉斯:“我有一个哥哥,三个姐姐,还有一个弟弟。”   黛茜:“真是一个大家庭啊。”   ****   当宋如站在密地入口处时,才发现身后跟了三个小尾巴。   宋如:“?”   楚渊解释道:“我们离开自己的家乡,在外面游历大陆,不就是图一个新奇有趣嘛,难得遇到这么有意思的密地,不知道能否与女皇陛下一同进去一观?”   这个密地其实很简单,里面就是各种各样的魔兽,书里写的是,夏尔杀光所有魔兽,就拿到了神圣之剑。   宋如祭出神域,黑雾滚滚,那种来自原初的力量令人心悸:“可以,不过里面的东西是我的,我要定了。如果谁想跟我抢,先看看能不能打得过我再说。”   王玄之不喜欢她这种防备的姿态,心口一痛,却仍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那当然啊,你都交换走羊皮卷碎片了,难道我们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吗?”   宋晏也点了点头,他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裴天落只让他保护黑暗女皇,可没让他抢里面的宝物。   宋如拉着夏尔的手,一同跳入了那道宛如黑洞一般的旋涡之中。   楚渊和王玄之紧随其后。   宋晏是最后一个进入的。   密地入口关闭了。   一闪而过的是三个旧世纪才会用到的单词拼法。   宋如从阿琉斯那里学过这种语言,但那显然并不是她破译羊皮卷碎片时,一直所熟悉的太阳神的字体。   这人的笔触似乎更加有力,磅礴而大气,自带一股古奥气息,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灵韵。   宋如依稀辨认出,那上面写的是——神与人。 第228章   平望是一个宁静的山村, 这里山水养人,好山好水养美人,闻名十里八乡的大美人就是平望山的宋如。   任谁见到她, 不得感叹一句好颜色?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娇嫩的肌肤白里透红,身材高挑又纤细, 即便穿着粗布衣裳走在山道上,都是平望最美的一道风景。   可惜这朵名花已经有主啦。   她打小就是山村猎户的童养媳, 长大了要给四个兄弟当媳妇。   这也是平望的习俗,兄弟共妻。   连绵的群山青翠, 正是多雨的时节,刚刚下过细雨的山里, 处处山色空蒙, 仿若萦绕着水雾。   身穿一袭鹅黄色襦裙的小姑娘,脚步轻快地走在山间小道上。左手随意地拿着从路边采的野花, 右手挽着自家哥哥的手臂。   她的哥哥穿着一身黑衣,背上背着一筐在山上砍的木柴,面相俊朗, 身形颀长, 虽然年纪相差不大,但小姑娘个头还不到他的肩膀。   忽然, 那小姑娘叫道:“渊哥哥, 快快快!让我跟你一起抬柴禾。”   黑衣少年问:“怎么了?”   “我看到刘婶子了, 要是让她看到你一个人背柴禾, 我什么也不干,又该数落我了。”   “你理旁人的闲言碎语做什么?”   “她可能唠叨了,而且她会叭叭叭地说的全世界都知道, 到时候村子里只要是个人,见到我都会数落,说我是个坏女人,说我没有旺夫相,说我就会拿自己男人当奴仆使唤。”   胖乎乎的刘婶子,从山道上转过弯来,“哟,楚渊、宋如,上山砍柴呢?”   宋如乖巧地说:“最近雨水多,渊哥哥说,我们先砍了,回家晒干。”   刘婶子:“诶,这就对了,你得学会心疼你男人,你过了年都及笄了,别人家姑娘像你这个年纪,都是孩子的妈了,偏你整天还被娇宠的不通世事。”   邻居刚一走,楚渊就立刻把筐子接过来,只这一会儿功夫,少女娇嫩的指尖上,就划破了一道口子,向外渗着血。   楚渊心疼地把她的指尖举起来吹了一吹,“阿如,疼不疼?”   小姑娘委屈:“疼,这竹筐上怎么还有刺呢。”   楚渊郑重地许诺:“哥哥以后一定出人头地,让阿如过上好日子,不用再在意这些长舌妇。”   宋如:“什么是好日子?”   楚渊:“我也不知道,反正让你不用再怕她们。”   宋如:“我没怕啊,是玄之哥哥教我的,这叫适当的示敌以弱,免得她们成天没完没了地盯着我。”   楚渊:“别什么都听你二哥哥的,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宋如:“我选择性地听一听嘛。”   她们的家就在村子最东头,原本只是几间小破木屋。他们爹娘去世得早,大家还以为他们以后要过苦日子,可兄弟几个勤快,眼见日子是越过越红火,还把小木屋翻新成了砖瓦房。   说起这户人家,被议论最多的倒不是兄弟共妻,这件事在平望这地界多的是。   而是四兄弟不同姓,他们的母亲前后四嫁,嫁一个老公死一个,留一个遗腹子,嫁到平望的时候,本来就带着三个儿子。   老大叫楚渊,老二叫王玄之,老三叫夏尔,后来又生了老四宋晏,兄弟几个年岁相差都不大。   楚渊要去地里干农活,宋如还想跟着去,楚渊:“你身上有伤,在家里养养嘛。”   王玄之回到家的时候,宋如就坐在窗边看志怪小说。   他穿着一件绣了云纹的月白色袍子,和这些乡野村夫很不同,自有一番贵公子似的风流气度,脱下外袍,边洗手,边隔着窗子和宋如闲聊:“今天怎么没陪你大哥哥一起下田?”   宋如懒洋洋地说:“受伤了,渊哥哥叫我在家养伤。”   王玄之直接从轩窗里伸进来大半个身子,“伤哪了,我看看。”   宋如把右手递给他,他找了好久,才找到那一条细细的血道子,“哇,真是好大的伤口啊!我再回来的慢一点,它都愈合了呢。”   宋如哼了一声,“要么就说呢,我看渊哥哥就是不喜欢我去田头玩,上次我要给他送饭,他也不让。但他去山里,就让我跟着。”   王玄之:“我知道为什么,但我不告诉你。”他把脸凑过来,“除非你亲我一下,我可以考虑告诉你。”   他长的很俊,一下子怼过来这样一张帅脸,因为离得太近,就连脸上的细小绒毛,都光洁可见。   宋如却直接用手里的书推开他的脸,“走开,你这是占我便宜。”   王玄之很受伤:“是不是楚渊又教了你什么?你小时候和我可亲了。这哪里叫占便宜呢,你本来就是我的妻子嘛。”   他也不走正门,就直接从窗子里翻了进来,他长手长脚,难为也能从那面小窗子里挤进来,“我前段时间送你的宫廷生肌膏呢?”   “不知道,可能扔柜子里了。”   宋如的房间总是乱的一塌糊涂,王玄之慢慢帮她收拾,顺便找那瓶膏药。   他听到身后的少女说:“渊哥哥说了,等我长大了,遇到喜欢的人,就为我退婚。平望地方太小,习俗太怪,兄弟共妻实在不像话。”   王玄之本来帮她叠到一件小衣,一张玉面都红透了,听到她说退婚,又变得很生气:“凭什么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说退就退吗?”   宋如没有应声。   他找到了生肌膏,打开盖子,站在桌边,半倾下身体,拉过宋如的手,动作很轻地为她在伤口上擦药膏,他的眼睫毛很长,说话时扑闪扑闪的,“要是真想退的话,你跟他们都退了吧,只给我一个人当媳妇。”   宋如抽回自己的手:“不行,你也太能招蜂引蝶了,你看赵家姑娘整天缠着你。”   王玄之:“小没良心的,我要是不在赵家帮忙料理赵老爷那几株山茶花,哪有钱给你买肉吃啊,你吃肉的时候倒是吃的挺欢,还说赵家姑娘人美心善。”   宋如:“略略略略略!”   王玄之:“楚渊还给你说什么了?”   宋如笑着:“渊哥哥还说,找男人就不能找你二哥哥那样的,油嘴滑舌,惯会哄女孩子开心,一点也靠不住。”   王玄之:“他懂个屁!我哄谁了?我家里就这一个都哄不好,还哄别人呢?好了,我现在是真的有小脾气了,今晚不做饭了。本来昨天某人说要吃板栗炖鸡,我还特意买的栗子。”   宋如:“你买栗子啦!烤栗子、炒栗子!二哥哥,玄之哥哥~”   王玄之大爷似的倚在门边,“你叫吧,多叫几声,哄得我开心了,我再考虑给你做饭。”   宋如捻起一块花糕喂他:“玄之哥哥读书一定很辛苦吧?”   王玄之:“还行,反正我早跟夫子放过话了,县试成绩出来一定是案首。”   他咬了一口花糕,“不会吧?就这?花糕还是我给你买的呢,这样借花献佛,一点诚意也没有,圣人有言,君子远庖厨啊。”   宋如想要帮他揉肩膀,他先扣住她的手腕,“你手上还有伤呢。”   宋如:“那我不吃啦,饿死我算啦。”   王玄之把她抱过来,放在自己的腿上,“哎呀,我们家仙儿怎么委屈了呀,是不是被坏男人欺负啦?都欺负你哪里了,给玄之哥哥看看。”   宋如不理他。   他举起两只手投降:“好啦、好啦,我去做,都怪我不好,仙儿不要生气嘛。”   宋如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我还要吃酒酿汤圆,上面撒桂花的那种!”   王玄之小声在她耳边说:“想不想喝紫米酒?我偷偷给你酿的。”   宋如也压低了声音:“可是渊哥哥不让喝酒,被他发现会骂我们的。”   王玄之:“所以是偷偷的啊,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不让楚渊知道不就行了,我晚上带着紫米酒来你房间找你啊~”   宋如:“嗯嗯!”   门外忽然传来嘭地一道摔门声。   王玄之大骂:“夏尔你有病吧?门摔坏了你修啊!”   宋如:“夏夏会修门,摔坏了他自己修。”   王玄之:“我跟你讲,找男人才不能找夏尔这种,整天跟人打架,一看就有暴力倾向,结婚以后肯定是个家暴男。”   宋如把他往厨房里推:“你快做饭啦。”   她则是走进夏尔的房间。   房间里陈设十分简单,正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沙包,身量高大、面容丑陋的少年,正在狠狠地捶打沙包,拳头上洒落的全都是血。   宋如叫道:“夏夏!”   夏尔回头看她,没留意沙包,沙包狠狠地打在他的脸上,疼的他猛地跳了起来。   宋如哭笑不得,替他涂抹跌打药膏,“他们又说我坏话了?”   夏尔和人打架只有一个理由,因为人家说宋如的坏话。   夏尔是个哑巴,沉闷地点了点头。   他按住宋如帮他擦药的手,抱着她跌倒在床上,深深嗅一口她身上香甜的气息。   宋如本来就有些困了,又躺在床上,闻着夏尔身上的草木清香,很快就睡着了。   她就躺在他的臂弯里,枕着他的手臂,她的呼吸轻且浅,几缕发丝凌乱地散在脸颊上。   夏尔动作很轻地帮她拨开那些碎发,少女恬静的睡颜宛如一朵淡紫色的睡莲,在日光下徐徐绽放。   先前王玄之还骂夏尔摔门,这一下换成他摔门了,“坏女人,哄着我给你做饭,你倒躺在其他男人怀里睡觉!”   宋如被吵醒以后,打了一个哈欠,看着天边沉沉的暮色,睡眼仍有几分惺忪,声音略带刚刚睡醒的沙哑,听起来有些慵懒,“玄之哥哥,几时了?”   王玄之又心疼她没有睡饱,“是不是不该吵醒你?”   宋如:“唔,也还好吧,下午睡太多,晚上会睡不着的。”   她站起身来,夏尔也跟着她起床,但他大半个身子都被她枕了太久,血液不流通,又麻又疼,差点没摔倒。   王玄之冷笑了一声:“该!”   夏尔对他的嘲讽浑不在意,活动了几下身体,慢慢就缓过来那个劲儿了,跟着走向吃饭的房间。   乡下人晚饭吃得早,趁着还有些天光,能省下灯油钱。   楚渊也从地里回来,正在帮忙摆饭。   还有一个小少年,也要帮忙,却被他拦住,“阿晏,你眼睛不方便,先坐。”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少年,一双眼睛的颜色不同,左眼蔚蓝如同海洋,右眼则像是一块紫宝石,乖巧地坐在桌子边叫人:“大哥哥、二哥哥、三哥哥、四姐姐。”   宋如rua了一把他的小脑壳,“阿晏今天也很乖哦,都干嘛啦?”   宋晏的脸像女孩子一样好看,性格也像小姑娘一样文静,慢声细语地说着:“早上陪村口的七爷爷去放牛,回来的时候遇到大哥哥,就跟大哥哥一起去田里,他不让我干活,我编了几个花环。”   因为眼睛看不见,他的动作总是很慢,先把最大的花环戴到宋如的头上,然后又把剩下的花环分别送给楚渊、王玄之和夏尔。   即便是最挑剔的王玄之,都夸了一句:“手艺有进步。”   性格暴躁的夏尔,也任由他给自己戴上花环。   王玄之给宋如盛了一碗板栗炖鸡汤。   楚渊为她夹了爱吃的空心菜。   夏尔在宋如的米饭里扮了一勺酱汁。   宋晏动作慢吞吞地帮她剥着烤栗子。   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傍晚,楚渊却突然开口:“北疆在征兵,我想去参军,你们能照顾好阿如吗?”   王玄之:“走走走,赶紧走,趁早走,死在外面刚好,还少一个人跟我抢仙儿。”   宋如很安静,没人能看得出来她在想什么。   宋晏从胸口解下一枚黄色的纸符,“大哥哥,这是娘以前给我在庙里求的平安符,希望它能保佑你。”   做饭的人不洗碗,王玄之趾高气扬地离开了。   夏尔洗碗,宋如帮忙。   夏尔怎么舍得她沾水,只让她站在旁边,陪他说着话。   宋如心不在焉地和他聊了几句。   晚上,她才刚刚洗好澡,躺进被子里,就听到敲门声:“姐姐,你睡了吗?”   她打开门,只见宋晏抱着枕头站在房门外,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中衣,被冻得瑟瑟发抖,一双手凉冰冰的。   宋如连忙把他拽了进来,“阿晏又做噩梦了?这次梦到了什么?”   宋晏:“梦到自己挖自己的眼睛。”   王玄之翻窗进来的时候,发现床上已经有了一位不速之客,可把他给气坏了,“是谁!哪个野男人?”   宋晏小声地说:“二哥哥,是我。”   王玄之明白过来,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做噩梦,你去找楚渊啊,长兄如父啊!”   宋晏又往宋如被子里缩了一缩。   宋如:“好啦,玄之哥哥,就今晚嘛,他吓坏了。”   王玄之:“有他没我,有我没他,没我就没紫米酒,你自己选吧。”   宋如:“既要阿晏,也要玄之哥哥,还要紫米酒,三个人一起喝酒嘛,两个人喝酒哪有什么意思?”   王玄之:“那他喝完酒就得走,不能让他在你房间里睡。”   他们慢慢地喝着酒,王玄之讲起书院里的趣事,宋如和宋晏都被逗得直笑,他总是很风趣。   宋如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王玄之临走前,为她掖了掖被角,在她耳边说:“我明天就不去赵老爷家了,再想别的办法赚钱,仙儿别嫌我招蜂引蝶,好不好?”   少女睡得很沉了,王玄之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   等到他们全都离开,宋如却睁开了眼睛,她把枕头推向一边,伸出手在床底的墙上摸索。   那一整面墙上,全都画着密密麻麻的“正”字,她在最后一个正字下面添了一笔。   “神与人,到底什么是神与人?”   神圣之剑密地副本,已经重启过好几次了。   足够宋如明白,它并不像书里写的那样简单。   这不是太阳神的手笔,而是来源于父神。   或许是一条问心路。   它或许和夏尔的心境变化有关,书里夏尔一路杀穿,或许是因为他的心思很简单,因此能以杀止杀。   那么现在呢,又是什么?   她也不知道,一个魔法世界的父神,开启的密地为什么自带东方背景。   宋如并非此界中人,有穿书部在她神魂里植入的反洗脑机制。   她是唯一一个没有真实浸入这个密地里的人。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一开始,宋如试图唤醒其他人。   可一旦她把任何一个人唤醒,密地又会重启时间线,回到故事的起点。   这是她第一次完全顺着剧本去演,把自己也演成一个同样遗忘一切真实的样子,按照剧本设定里那样茶里茶气,投入这个剧本里,才能走到了这么远的进度,楚渊要去参军,王玄之看样子也能拿下县试第一,是要离开平望山这个新手村了吗?   好难啊!   这个秘境为何要这样子?   就不能直接痛痛快快地闯关刷怪吗?   到底怎样才算是成功打完这个副本?   还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兄弟共妻设定,父神简直了!   ****   楚渊离开的那天,全家一起去为他送行。   平望的山永远都像是氤氲着水雾,冷风萧瑟,他穿上一身铠甲戎装,跟着浩浩荡荡的军队一起北上。   临走前,他把宋如抱在怀里,承诺道:“阿如,等我回来,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宋如心里其实是这样子的:¥%&*#@……   你真想让我过上好日子,你拿起如渊剑,我拿起原初魔戒,我们一起把这密地的天给捅了,抢了神圣之剑就跑!   但表面上她还得演一个担忧哥哥的妹妹,“渊哥哥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楚渊刚走那几天,王玄之还挺开心的,少了一个人跟他抢夺宋如的关注,他恨不得走哪都带上宋如,去书馆帮人抄书,或者是到茶楼里当说书先生……   当然,出门前先得给她戴上一个幕篱,遮住她的脸。   楚渊喜欢带宋如进山里,不喜欢带她去田头,就是因为这个,她长得太漂亮了,走哪都被一大帮男人盯着看。山里清静,没什么人,田地里庄稼汉多,各个都像饿狼似的。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县试成绩出来,他果然是第一,赵老爷家的千金榜下捉婿,非盯上他,叫他娶了她。   王玄之当然拒绝:“我早已有婚配。”   赵老爷:“兄弟共妻是平望的陋习,都是穷苦人家娶不起媳妇才会这样。你是读书人,不会不知道这一点。日后你若高中,兄弟共妻就是你人生中最大的污点。再说你那未婚妻,是个乡野丫头,哪里比得上我赵府的掌上明珠?”   王玄之恨不得拔剑杀人。   你家女儿,才是连我家仙儿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但赵府势大,他拖家带口,又只是个文弱书生,不敢贸然惹恼了他们,只能婉拒。   等府试和院试的成绩出来,王玄之又是第一,他考的成绩越好,赵家就越是把他视为自己的所有物,对他势在必得。   看到那赵家千金,竟然敢带男人来宋如面前,说要帮她另觅一位良婿,又说什么王玄之只是把她当妹妹看,王玄之肺都要气炸了!   他温声将所有人劝走:“长兄如父,即便真要退婚,也该等我兄长归家。”   赵老爷听他这话里有松口的意思,别提有多开心了,“好好好,等楚渊回来再说。”   王玄之转头就把两个弟弟和宋如托付给书院的山长,只身前往贡院,参加秋闱。赵家仗势欺人,那他就成为比他们更大的势!   王玄之:“仙儿,等我中了状元,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娶你过门!”   宋如的心里其实仍旧是:¥%&*#@……   宋如:“其实赵姑娘当嫂子也不错?”   王玄之:“你明知道我想娶的是谁,再说这样的话,不如直接一刀捅死我吧。”   时逢乱世,常有流寇作乱,占山为王。   王玄之将弟弟妹妹托付给书院山长,本来是万全之策,谁料到山匪攻打进来,“男的抓回去当苦力,女的给咱们老大当压寨夫人!”   宋如又不是真的普通人,即便无法动用神力,也联系不上系统,也能凭借闯过这么多任务世界的经验,调制出控制人的毒药。   原本打算好好招待一下山大王。   结果龙凤喜烛燃尽,穿着大红色喜袍走进来的居然是夏尔。   他杀了上一任土匪头子,成了新的山大王。   闹洞房的人全都被他赶了出去,他去喝交杯酒,却被宋如一下子打翻,酒里有毒。   夏尔的金眸微微一黯,她到底还是不愿意。   他抱着她躺在床上,揽着她的腰肢,一下一下地轻抚她柔软顺滑的长发。   一道清朗的少年音响起:“姐姐?”   他又在房间里嗅到了另一道气息:“三哥哥也在?”   宋如对他伸出手:“阿晏,这里。”   宋晏本来挖了一条地道,想要救宋如走的,他把铁铲扔到一边,磕磕绊绊地走向正中间的大床。作为一个瞎子,每到一个不熟悉的地方,总是格外艰难。   他晚上就在这里洗了澡,和他们一起睡了。   关于这则三人同眠的桃色趣闻,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山寨。   “大王让我们去找晏少爷,一直没找到,结果你们猜怎么着?第二天他就从夫人的新房里出来。”   “他们从平望来的吧?那边本来就是兄弟共妻。”   “什么兄弟共不共妻我不懂,这岂不是大王被小瞎子戴了绿帽子?这种软蛋也配当咱们新一任寨主?”   所有这些言论,全都被夏尔血色镇压。   他杀人杀的很疯。   如果说宋晏是宋如见过最像神的神,那夏尔就是宋如见过最不像神的神。   他活像史书里被批判的最凶的那种暴君。   显然不该现在就来闯这个密地。   剧情杀我!   这本书真的是什么都写的含含糊糊。   黛茜和阿琉斯是前世恋人。   在书里只有两句话,“黛茜做了一个梦,山崖底下一面镜子碎了。”   夏尔闯问心路这么大的剧情,在书里就是一路刷怪,杀穿了就闯出去了。   书里夏尔是在大结局前,才拿到神圣之剑。   神与人,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命题?   据历史课老师说,神的一生,一共有两次诞生,第一次是人性的诞生,第二次是神性的诞生。   书里的夏尔,一定在一次次的磨难中,走完了这条路。   人生导师奥修斯死去,让他认识到战争的残酷性。   在和邪恶阵营的黑暗女皇对战时,他见到了己方阵营里人性的光辉。   他的队友黛茜,本身就是真善美的化身,一定也教会了他很多。   魔潮肆虐整片大陆,他在和自己天生的暴虐永无止境的对抗中,彻底完成了从人到神的转变。   每个神明以人的身份在世,都是一场修行。   大结局前的夏尔,早已完成这场修行,不惧问心。   可现在呢?   夏尔跟着我混,除了杀人,我啥也没教他QAQ   宋如在这一瞬间,明悟了这里是哪里。   这是神国,是遗失的国度,神国夏尔。   是自打魔潮肆虐以后,阿琉斯就再也找不到、也回不去的神国。   神与人,这实在是一个太过宏大的命题。   最惨的是,宋如连怎么退出这个密地都不知道,生生地被困在了这里。   夏尔,如今的你,走得过这条问心路吗? 第229章   大乾王朝日落西山, 北面有蛮夷虎视眈眈,前些年还曾挥兵侵入中原,逼的皇帝割让城池。   内政也是一团乱麻, 士族势大,皇家没有话语权,各地太守拥兵自重, 沉重的赋税和徭役让百姓苦不堪言。   风雨飘摇之际,北疆战场, 一位战神异军突起,从无名小卒开始, 在战场上展露头角,大乾大军大败时, 他收服残余士兵, 反杀蛮夷,为大乾收复失地。   他骁勇善战, 用兵如神,被皇上封为神骁大将军。   也是在这一年,一位寒门学子连中三元, 一篇《过乾论》针砭时弊, 在殿试上舌战群儒,明明出身寒门, 却比世家子弟更有名仕之风, 被钦点为状元。   他断案如神, 扶持寒门子弟对抗士族, 不到二十便官拜宰相。   时人将其并称为大乾双星,说楚将军是破军星转世,王相爷是文曲星转世。   大家想象中的双星, 一个文韬,另一个武略,理应相处融洽,惺惺相惜。   事实却是,楚将军班师回朝的第一天,就和王相爷吵了个天翻地覆。   没有人知道他们吵了什么,总之,两人全都称病不上朝了。   吵了什么呢?   王玄之见到楚渊的第一句话就是:“怎么没有死在北疆?”   楚渊:“你这样的祸害都没死。”   王玄之:“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你都不知道?”   楚渊:“阿如在你府上?我派人去平望没有找到她。”   王玄之:“装什么大尾巴狼?你倒恶人先告状,难道不是你把仙儿抢走了?我亲自去了好几趟平望,一点线索也找不到,除了你,我想象不到谁有这份本事。”   王玄之说的话,楚渊一个字也不信。   楚渊说的话,王玄之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两人在金銮大殿外大吵了一架,回去后,楚渊想方设法地追踪王玄之的势力,王玄之也在神骁军里面布下密探。   没有,什么也没有。   双方对彼此越发忌惮。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圣人派神骁大将军楚渊,前往西山剿匪。   神龙山新来的山大王,是所有山匪心中的噩梦。   一开始,是有人见他年纪轻轻,没什么背景,想来抢神龙山的地盘,结果来的时候威风凛凛,被他杀的溃不成军。   他不像其他土匪那样劫道,不对平民百姓烧杀抢掠,却会攻打其他山寨。   神龙山地盘越来越大,周围百姓的日子反倒过的越来越好了,神龙山寨主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保护神一样的存在。   山大王极宠他的夫人,绫罗绸缎、山珍海味,他抢来的所有宝物,全都往她那里送。   起初,人们以为他好美色,便搜罗了漂亮姑娘送过去,想要讨他欢心,但全都被原样不动地退了回来。   直到有人见到寨主夫人的脸。   那天夫人和她的小夫君一起在山谷里放风筝,风吹的太大,她们又跑的太急,她脸上戴的幕篱和风筝一起飞上了天,人们见到了那张清丽绝世的容颜,美得好像画中的仙子走到了人间。   难怪土匪头子把她当成眼珠子似的宠着。   这等国色天香,理应以金玉为砖瓦,建造一间金屋将她珍藏。   有人说她是大乾第一美人,有人笑话神龙山的山大王兄弟共妻,说她那小夫君给他戴绿帽子。   这等艳事传到京城的那一日,首辅王玄之亲自向皇上请命,前往西山,协同楚渊剿匪。   传言这位王相爷,虽是寒门出身,却向来好奢华,那一日出征时,神骁军原本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他那豪华的马车必定会是个累赘,然而他却轻车简行,与三军将士同吃同睡,一点也没有摆过宰相架子。   行军整顿时,王玄之叹气:“我一直防着你,倒没想到夏尔也长大了。”   楚渊沉默地往火堆里添柴,听着王玄之细数夏尔的罪状,“我早就料到,他不是个好东西,狼子野心!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夏尔这个哑巴,就是一条咬人的狗!”   楚渊:“我会劝夏尔,招安为上。”   王玄之冷笑:“他愿意吗?他但凡还把你我当成哥哥看,就不会把仙儿的消息瞒得死死的,我前前后后前往平望十几次,愣是没查出来一点问题,你看看你这好弟弟干的好事!他把所有线索都处理的干干净净,是巴不得我们一辈子都找不到仙儿。”   楚渊就着篝火翻看兵书。   王玄之一脚踹翻那一大箱子兵书,“看这些破书有什么用?你那好弟弟手段高明的很。”   军中将领看到他们起争执,连忙跑过来调停,扶起被他踢翻的兵书,“相爷,这些书咱们将军宝贝的很,您消消火,别拿兵书撒气。”   兵书应是常被翻看,哪怕楚渊很保护,都卷了页。   楚渊:“无妨,让他闹,有本事,直接把兵书全都倒进火堆里烧了吧。”   王玄之怒气冲冲地离开。   神龙山,只是一座山头的名字,而这一片山脉,统称西山。   西山匪患日益猖獗,楚渊列兵西山,王玄之原以为今日必有一场硬仗要打,却看到身穿粉衣的少女直直地往楚渊怀里扑:“大哥哥!”   他正要数落她,眼里只有楚渊,就见到她轻轻地抱了一下他的腰,“二哥哥!”   三年未见,她出落的越发清丽脱俗,一笑之下,世间粉黛黯然失色。   神骁大将军乃是天上破军星转世,那匪寇一听说他的威名,直接吓得屁滚尿流,到处流窜,神骁军一路追击,当场击毙贼首。   这是官方版本。   事实上呢?   神骁大将军西山剿匪一行,找到了自己的妹妹和弟弟,妹妹还有一个马夫,马夫小时候脸上被烫伤,伤疤太过吓人,以铁面具遮脸,王相爷亲自给他赐名为丑奴。   来的时候不讲究排场的王相爷,回去的时候直接在当地征用了最奢华的马车,大到像平民人家的房子那样,要用十几匹马来拉,甚至都超过了皇室的仪仗,但没人敢说一句不妥。   宋晏坐在马车里:“大哥哥、二哥哥,你们怎么现在才找来啊?我们给你们写了好多信,四姐姐前几天想你们想的一直哭。”   宋如哪有哭,那是演给夏尔看的。   她发现夏尔在暗中排兵布阵,看样子是打算和楚渊、王玄之打个你死我活,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她不知道密地的“神与人”是想说什么,但总之,不管是人还是神,都不该杀人杀到血流成河。   宋晏:“他们还都说,大哥哥和二哥哥出人头地了,一定会抛弃家中的糟糠妻,另娶贵女,就是故意不回信的。”   宋如:“……”   夏尔这帮喉舌,没有给我洗脑,倒给你洗脑了。   王玄之和楚渊对视一眼,他们谁也没有收到从神龙山寄出来的任何信,应当说夏尔压根就不可能让那些信寄出去。   夏尔对两人露出一个笑容。   王玄之和楚渊也报以一笑。   三人心照不宣。   剿匪成功,楚将军和王相爷在朝廷里的声望也更进一步。   楚将军失而复得的妹妹,更是成为望京权贵界炙手可热的人物,人们对她争相巴结。   主要是,大家想要巴结楚渊,可楚渊向来铁面无私,跟个阎罗王似的不近人情,他又宠自己的妹妹,讨好小姑娘总比讨好他来得容易。   有人想要求娶宋如,当楚大将军的妹夫。   也有人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在私底下说闲话:“从西山被救回来,哪怕她再是貌丑无盐,只在西山当个烧火丫头,怕也早就不是清白之身了,不知道被那帮匪患怎样亵玩过。”   楚渊当场拔剑,与人决斗。   那人被他吓得跪在地上求饶,谁是神骁大将军的一合之将呢?   真要是上了擂台,必死无疑。   楚渊:“我少小离家,拼了命在战场上杀敌,就是为了让我妹妹过上好日子,日后谁再说这样的话,就是跟整个神骁军为敌!”   这一下,谁都知道他说的盛宠妹妹,到底有多宠。   过了几日,那说闲话的人,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京城。   有人说他是得罪了楚渊,在望京混不下去,另谋其他出路。   王玄之却看到了他的尸体,死状极其惨烈,被挑断手筋脚筋,舌头被生生地扯断。   他从大理寺丞,一路被擢升到内阁,如今官拜宰相,世人称他为活青天,本该喊来仵作,为此人验尸。   可他却偷偷藏起了这具尸体。   仙儿,你知道夏尔是一个多可怕的人吗?   小时候旁人说你的闲话,他和人家打架。   现在,他不光杀人,还是虐杀。   怎么样既能让仙儿知道夏尔的真面目,又不吓到她呢。   没等他想明白,先被楚渊找上门:“王玄之,你疯了?你会吓坏她的!”   王玄之:“这实在很没有道理,你这个大哥,一向自诩清正,只许夏尔做,不许我说?”   楚渊:“好,那我们就好好掰扯一下,要不要我也告诉阿如,赵家人都是什么下场?你和夏尔又有什么区别?你只是比他更知道,该怎么伪装自己,披了一层白皮。” 第230章   宋如睡觉时, 听到窗外传来叩击木窗的清响声。   有人总是不喜欢走正门。   她推开窗子,只见青年一袭白衣,斜襟上绣着飞鹤, 含笑望着她,桃花眸里绵绵情意如同水波荡起的涟漪。   粉衣少女单手支着菱花纹木窗,“二哥哥, 好晚了,还不睡?”   王玄之替她撑起窗子, “乖,叫我玄之哥哥, 我想你想的睡不着,不请我进去坐坐?”   宋如:“不管我请还是不请, 你总要进来的。”   王玄之身手利落地翻进窗子, 一点也看不出只是一个文弱书生,“楚渊是不是有病啊?居然说要帮你相看夫婿, 你可有看中的?”   宋如:“……”   我敢看中谁吗?   怕不是转天乱坟岗上就多一具尸体。   宋如摇摇头。   王玄之:“是啦,楚渊真是眼瞎,那些人哪里比得上你二哥哥风流倜傥, 你有二哥哥这么俊的未婚夫, 怎么可能看得上他们?”   但王玄之没办法来将军府提亲,宋如知道为什么。   老皇帝善猜忌, 最恨人结党营私。   要是让他知道, 一手提拔的宰相和勇冠三军的将军, 居然是亲兄弟, 怕不知道要折腾成什么样子。   当年夏尔把平望山里关于四兄弟异姓的事处理的干干净净,直到今天,朝中都没人知道楚渊和王玄之的关系。   假如王玄之向将军府提亲, 也是同理。   所以王玄之堂堂相爷,却也只能深更半夜,才能偷偷翻进将军府。   他给她带了许多新鲜玩意,波斯传来的香水,西洋的万花筒,还有他自己做的机关青蛙。   宋如每一样都玩的很开心,王玄之轻声问:“仙儿,你愿意嫁给我吗?”   倘若她喜欢他,即便千万人阻挡,他也会踏平一切,让她成为他的妻。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宋如又是摇头:“渊哥哥说啦,喜欢一个人,就是看见他就高兴,关心他的每一件事,一天见不到就想他想的要死,见到他又会脸红心跳的害羞。”   王玄之:“楚渊、楚渊,又是楚渊,楚渊说什么都是对的!”   那当然不是,宋如口中一大半的“渊哥哥说”,都是她借楚渊的话来堵王玄之的嘴罢了。   假如王玄之不缠她缠的这样紧,她也不会整天把楚渊挂在嘴边,来当挡箭牌。   王玄之:“你看见我不高兴?”   宋如:“高兴。”   “你不关心我?”   “关心。”   “你见不到我的时候,不会想我?”   “很想。”   王玄之便没有再问下去了,都是聪明人。   他明白她想说什么,她对他就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   脚步声和灯火的光芒一同传了过来。   宋如听到宋晏的声音:“三哥哥,你说的那采花贼在哪里?”他们身后还带着许多将军府的侍卫。   这些侍卫里,多的是天家的耳目。   “小兔崽子!”王玄之不能暴露身份,戴上面具匆匆离开。   夏尔带领那些侍卫一路追击。   这白衣公子轻功身法了得,本来侍卫追不上,都要放弃了,可夏尔屈手弹出一颗石子,射在他的肩上,硬生生地阻了他的路。   宋如只听得外面一片刀剑撞击的铮然声。   她想要跟过去,却被宋晏拦住:“三哥哥说,会很危险,姐姐不能去。”   危急时刻,还是楚渊赶来,表面上是帮忙,其实暗中搅乱战局,放王玄之离开。   楚渊隔着门问宋如:“阿如,吓到你了?”   宋如总疑心,她在他眼里是琉璃做的娃娃,极易碎,需要轻拿轻放,一丁点风吹草动就能吓哭。   宋如:“我没事,二哥哥没受伤吧?”   楚渊苦笑道:“恐怕受的伤势不轻。”   他这些弟弟,一个也管不了。   叫王玄之别来,他偏不听。   夏尔一抓到机会,恨不得他死。   宋晏这才后知后觉:“刚才那是二哥哥?”   夏尔只是一个马奴,住在下人住的后罩房里。   宋晏一路走来,还能听到侍卫的议论声,“咱们家小姐这个马夫,还挺能打的!”   宋晏看不到画面。   月光下,夏尔咬着绷带,一只手扶着肩膀上的伤口,另一只手用火烫了匕首,狠狠地剜进肩上刺的毒箭里。   楚渊加入战局后,王玄之趁乱夺过一个侍卫的弓箭,射了夏尔一箭才走。   宋晏:“你早就知道,来的人是二哥哥,根本不是什么采花贼!”   夏尔把拔出的毒箭递给他。   宋晏在神龙山的时候,跟着一位江湖老中医学习医术,只闻气味便知道有毒,“二哥哥伤你的?你们这是何苦啊?”   夏尔递给宋晏一块木牌,那上面刻着三个字:神龙山。   宋晏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问他想不想回神龙山。   宋晏:“可是四姐姐盼了这么久,我们终于才能一家团圆……”   ****   除夕宫宴,皇帝特许神骁大将军的妹妹进宫。   她那马奴从不肯离她的身,竟也跟着进了琼林玉宴。   老皇帝也不生气,反而把丑奴唤到前面来:“听说你是昆仑奴,把面具摘下来,让朕看看。”   时有昆仑奴,身如黑漆。   夏尔摘下铁面罩,宫人们都吓得向后退了一步,他不仅长着青紫色的皮肤,面容还极为丑陋,脸上犹如丛生着毒瘤一般。   即便是昆仑奴,都没有这样丑的。   老皇帝猎奇心理,当场摘下头上的王冠,要在场人人赋诗一首,重点是要写出夏尔的丑,谁写的最丑,就把王冠上的东珠赠与谁。   简直是昏庸又荒唐,难怪大乾日益凋敝。   宋如走上前面,为夏尔拾起掉落的面具,重新戴在他的脸上。   王玄之一杯酒直接泼到楚渊脸上,当场发作:“西北军饷,又比往年多了一成,明知国库空虚,神骁大将军安的是什么心思?”   楚渊是个武夫,被王玄之如此冒犯,直接拔剑相向:“难道不该是王相爷,先向楚某人解释,军饷为何迟迟不发?饿死西北大军,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大乾双星历来不和,但当着天家的面就发作起来,还是头一次。   老皇帝也顾不上嘲笑夏尔了,连忙喊宫廷侍卫来劝架。   楚将军和王相爷御前失仪,各罚半月俸禄。   等把这事揭过去,老皇帝的关注点又转移到了宋如身上,先前她坐的远,还不曾细看,方才她走到前面来。   这深宫处处都烧着地龙,外面下着皑皑白雪,暖房里却是花团锦簇,百花盛放,却不及她颜色动人。   老皇帝感慨道:“都说西山贼寇的大夫人仙姿玉容,我看不及楚爱卿的妹妹,当真是人间富贵花。”   此言一出,楚渊、王玄之、夏尔,齐齐色变。   时人有言——人间富贵花,货与帝王家。   除夕宫宴结束,神骁大将军府的门槛几乎被人踩破,他本就是战功彪炳,如果再成为皇亲国戚,那将是泼天的富贵和权势。   皇上迎娶宋如进宫的圣旨到了,楚渊却进宫婉拒。   皇上召王玄之入宫:“王爱卿,你帮朕拿个主意。”   王玄之:“陛下想要什么主意?”   老皇帝:“自然是能抱得美人归的主意。”   他接连扔给王玄之十二道金牌,每一道都是西北战事吃紧,要楚渊速速赶往北疆战场。   先把楚渊调走,再对他的妹妹下手,等生米煮成熟饭……   如果楚渊还是不认,那里面还有一条密令,阻断粮草,是要将西北大军活活坑杀在这个寒冬。   王玄之:“您可想好了?就为了一个女人。天底下漂亮女人那么多,楚渊是难得的一代名将。”   皇帝:“朕有你这名相就够了,楚渊不过是适逢其会,把其他人扔在他那个位置上,手下有十万雄兵,也是挥斥方遒的大将军,朕不缺统兵打仗的人,可宋如这等绝世美色——”   王玄之:“微臣领命,定当如您所愿。”   楚渊果然被调往西北。   本该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然而老皇帝为了拿捏楚渊,竟然让自己手下的将士,在途中冒充流寇,劫取了这一批粮草。   他等着楚渊战败的消息传来,到时候看这个少年将军还傲气什么?就知道帝王宠信有多么重要了。   然而等来的却是,他派去劫掠粮草的兵马被西山真正的贼匪全灭,粮草丢了。   本该死在西北的楚渊,宛如神兵天降,陈兵于望京城外。   老皇帝吓的从龙座上跌落,“楚渊怎么反了?”   王玄之:“还请陛下速速调兵遣将,请各地兵马来京勤王!”   圣旨、玉玺、兵符刚一准备妥当,王玄之的剑就横在他的脖子上,“立遗诏,七皇子为新皇,宰相王玄之代为摄政。”   老皇帝:“可小七尚在襁褓之中……”   王玄之:“您怎么还不明白呢?其他皇子已经死绝了,看来这封遗诏还是得麻烦我亲自写。”   他一剑割破老皇帝的头颅,铺开明黄色的圣旨玉轴,写出的字迹和御笔朱批一模一样。   老皇帝的鲜血和生机一同在流逝,可始终想不明白,王玄之为什么也会反?   “王相,朕自诩待你不薄——”   “好一个待我不薄!抢我妻子,辱我弟弟,杀我哥哥,这叫待我不薄?”   老皇帝死到临头,灵光一闪,想起这位少年状元及第时,所填写的籍贯,“平、平望!”   西山贼首兄弟共妻的艳事流传甚广,他的夫人和楚渊的妹妹一样是倾城绝色,当日皇上羞辱那马奴,王玄之故意和楚渊争吵……   王玄之:“三年前,我哥哥离家,投身北疆战场,我送了他一箱兵书,你这昏庸的皇帝老儿,恐怕永远也理解不了书有多贵。我小时候家里买不起书,只好去书馆帮人抄书,边抄边背。这一箱兵书全是我手抄的,当时光是为了从书馆买这些空白的书,都是全家齐上阵,才攒够钱。你不配我哥哥那样的将士,为你抛头颅、洒热血。这大乾王朝,该换换天了。”   “你们也讨不了好,我派人去杀她了,她死定了!”老皇帝的头颅彻底滚落在地。 第231章   那夜的天色, 如同化不开的墨锭一样浓稠。   一处山崖之上,四方人马混战。   来自漠北的雄兵,各个身穿玄黑甲胄, 一看便知军纪森严。   宫廷派过来亲兵,不管是骑的骏马,还是穿的铠甲, 用的刀剑和盾牌,都比其他人更加精良。   老皇帝的人想要杀了宋如。   老皇帝当时下这个命令, 就是觉得既然楚渊都反了,他当然要他付出代价, 如果输给楚渊,起码能拉他的妹妹陪葬。   皇上的亲兵要杀人, 楚渊的神骁军要救人, 拦住了他们。   然而,楚渊想要保护宋如, 另外两方势力却想抢走宋如。   西山贼寇自带一股子匪气,打起仗来自有江湖人的义薄云天。   经王玄之亲手调教出来的暗卫,攻击的招式诡谲, 而且极为阴毒。   混战的结果就是, 马车受惊,直直地跌落悬崖。   老皇帝死了。   大乾内忧外患, 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各地太守纷纷自立为王。   勤王的兵马全都被王玄之扣押, 他扶持还是婴儿的七皇子登基, 挟天子以令诸侯。   从前人们以为他是一代名相, 如今才知道,大盗窃国,他是大奸大恶的佞臣, 文人士子骂这位新任摄政王是奸相,全都遭到了他残酷的镇压。   那一日,楚渊并没有率兵攻破皇城,反而是杀了一个回马枪。   敌国蛮夷以为他要攻打京都,趁内乱之际,打算一举进攻中原,哪知道楚渊就是诱敌深入,趁此机会一举攻破了漠北王庭。   传闻中被神骁军剿灭的西山匪寇,也在这时候反了,揭竿起义。   为首的是神龙山大王,他自封为神龙王朝,他的攻势极猛,不像楚渊那样有令人惊叹的用兵神计,而是宛如一匹饿狼,被他盯上,就会狠狠咬下你的脖子。   神龙王朝转瞬便占据了大乾王朝的半壁江山。   世人都以为,这三位枭雄人物会打出一个狗脑子。   他们三个却同时来到同一处山崖下。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是当日四方乱战,马车跌落山崖时,他们飞鸽传来的命令。   可惜事实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王玄之一拳打在夏尔的脸上,“这下你满意了?要不是你包藏祸心,但凡你愿意跟我配合,一同救走仙儿,根本不会走到这一步!”   夏尔一记右勾拳便砸了过去。   他不如王玄之能言善辩,可道理的一样的,当日倘若王玄之愿意退上一步,又何至于此?   两人根本什么身法也没用,就是互相对着用拳头砸脸,画面极为血腥。   楚渊上前想要劝架,结果反而被他们俩拉入混战里,“你又在这里装什么好大哥,是不是你偷偷把仙儿藏起来了?为什么找不到她!”   三个人打作一团,拳拳到肉,拳拳见血,打的浑身都是泥土和血污,最后筋疲力尽,一同瘫倒在山崖底下。   王玄之:“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会放弃的,如果让我发现,你们谁私藏仙儿,我跟你们没完!”   乱世出英雄。   只要有些兵马,就敢自称皇帝。   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   乱世之中,最为强大的三方势力,还是漠北大军、摄政王和神龙王朝。   他们兼并其他小势力,又各自像防贼一样防着彼此。   江湖上,却有一股新的势力,声名鹊起。   人们称之为,神医谷。   传说中,那里是没有被战火波及的世外桃源。   神医和他的妻子,是一对神仙眷侣,常常免费为贫苦百姓义诊。   山谷里温暖如春,一身青衫的神医用药杵捣药,他眼睛不便,妻子便为他分拣药材。   那神医生得比女子还要漂亮,“四姐姐,我们还要在山谷里待到什么时候?”   宋如:“待到楚渊、王玄之、夏尔全都老死。”   这显然是气话,宋晏笑了一笑。   宋如:“不然呢,你有万全之策吗?一旦我出现,他们三个必然打个你死我活,从前也就算了,即便再怎么闹,也只是咱们一家人的事,现在他们一个个都好厉害,楚渊执掌三十万漠北雄兵,王玄之实际上是大乾王朝的新皇,夏尔手下那帮人打起仗根本不要命。我不出现还好,现在他们互相猜忌,互相防备,起码没有大型战事,岂不是好事?”   宋晏摇摇头:“我只懂得救人,不懂得打仗。”   宋如在身后的山壁上,又刻了一个新的“正”字的第一笔,那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正字,计算着谷底日月。   为什么不出谷?   因为她又打出Bad Ending了。   就父神这个神国游戏,但凡挂在网上,一定要被喷狗策划。   但凡打出BE,就直接给你重新读条。   宋如早就体验过一万种让全天下都玩完的BE结局了。   王玄之整天说,夏尔有病吧?楚渊有病吧?其实真正有病的根本就是他自己吧!   当然,夏尔和楚渊也都有病。   人人都病的不轻,动不动就黑化。   当然,楚渊即便是黑化,也没王玄之和夏尔那么疯。   和他们一比,宋晏是什么绝世小可爱,从来不黑化。   如果这是宋晏的问心路,他们怕不是早就打出Happy Ending了!   第一次,宋如心里想着,这是夏尔的问心路,虽然不理解为什么夏尔要和人争抢她。   但假如我是夏尔的“我执”,那得到不就帮他破开执念了?是不是就能闯关成功?   王玄之当日便率兵攻破了神龙王朝,夏尔与他在军前斗将,两个人杀了个天昏地暗,他浑身是血,对宋如惨然一笑:“仙儿,你确定选他?”   宋如才只是点了点头。   王玄之:“那我祝你们幸福。”   然后他的血就洒了宋如一脸。   王玄之,卒。   宋如当时就傻眼了,更傻眼的是,故事线直接重启啊摔!   这是什么狗比策划,狗比游戏?   如果王玄之是最不稳定分子,那么选他试试呢?   好家伙,夏尔和楚渊直接联合,一同攻入大乾王朝的皇都,历数王玄之的罪状,简直罄竹难书。   一将功成万骨枯,王玄之能在这样的年纪,就爬上这种高位,做过太多见不得光的事了。   楚渊还把宋如抱进怀里:“阿如别怕。”   不,我不怕,我早知道王玄之是个白切黑,这一点也不稀奇,我见识过他的手段。   王玄之再次对宋如惨然一笑。   好吧,到这里,宋如已经知道结局了。   第三次,宋如选了楚渊,她想的是,让王玄之和夏尔彼此制衡呢?   楚渊没什么黑点,她没选王玄之,王玄之不至于被夏尔和楚渊联合针对,王玄之不会被爆出来老底……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三个人一起同归于尽了QAQ   毁灭吧,这个世界还是毁灭吧!   最后她就带着自家弟弟,苟在神医谷底。   虽然很咸鱼,但起码没有让世界线直接重启啊。   狗老天!咱们就比谁更苟啊,我看看我熬死这些男主角,算不算闯关成功。   这一次,宋如没有主动出谷。   但还是被三个男主找上门来,起因就是风吹开她的幕篱,被医治的病人惊鸿一瞥之下得见仙颜,然后流传了出去。   狗比父神你是多喜欢,被风吹起幕篱露出绝世美貌,这个梗啊?   第一次,我跟宋晏放风筝,你让风吹起来,叫楚渊和王玄之知道我在西山。   彳亍口巴。   现在,我幕篱上面坠了铁块,你还能用风吹起来,在下real服气!   你懂吧,就你这垃圾游戏,要是改编成影视剧,找谁来演,也不会让人服气,到底是有多美,才能美到红颜祸水,挑起三国战乱?   你一定在这三个男主眼里,给我加上美颜滤镜了吧?到底是加了多厚的滤镜啊!我都怀疑他们看到的根本不是我的脸。   楚渊、王玄之、夏尔全都站在神医谷外。   亲眼见到宋如的那一刻,楚渊手里的长剑掉落,夏尔摘下头盔,王玄之从来都拿在手里的折扇,都有些握不稳。   “阿如!”   “仙儿!”   他们齐齐向她奔来,却在看到她身边的宋晏时,一同止步。   宋晏开心地叫道:“大哥哥、二哥哥、三哥哥!我可想你们啦。”   三人同时怀疑地看着他。   想我们?   想我们却故意隐姓埋名,居住在这个谷底?   他们一直都在到处寻找宋如,但凡他随便找人递出去一个口信,就能直接联系到他们。   结果呢?他们在外面打生打死,最小的弟弟却守着宋如,过着神仙眷侣般的日子,想起外界怎样盛传神医和妻子感情好,三个人心里都是一酸。   在此前所有的故事版本里,宋如都是立刻向众人澄清,说她和宋晏只是姐弟之情。   这是第一次,她不仅没有松开宋晏的手,还非常挑衅地把他揽进怀里,“有什么问题吗?阿晏本来就是我的夫君。”   一帮狗男主!我气死你们。   不就是毁灭吗?不就是重启时间线吗?   来啊!   我被重启的还少吗?   宋晏的眼睛看不见,只觉得独属于宋如的馨香,扑了他满怀,他被她的气息萦绕着,素白如冠玉的面容瞬间红透,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微弱,“不是,我和四姐姐,我们……”   为什么一定要解释?   可不可以不解释。   就这样被他们误会吧。   其实宋如一直很注重男女之别,除了在宋晏很小的时候,他半夜做噩梦,去她的房间找他,平日里并没有这样和他拥抱过。   大哥哥可以抱四姐姐,二哥哥可以抱四姐姐,三哥哥可以抱四姐姐,为什么阿晏不可以?   明明,姐姐也是我的妻子啊。   宋晏的年纪并不大,但少年的身量很高,比宋如整整高了一个头,与其说是她揽他入怀,不如说她扑进他的怀里。   粉衫女子绝丽,青衣少年清隽,看起来真是极为般配,难怪外界传闻他们是神医眷侣。   少女清甜的声线,吐出来的话却那样冷漠:“有病挂号,没病哪来的回哪去吧。”   王玄之喉头一甜,鲜血涌了上来,“仙儿,你记恨二哥哥?”   说记恨,倒也过了,但要说没有逆反心理,那也是不可能的,宋如就想闯个副本,咋就那么难呢?王玄之这一号人,那可真是太拦路虎了。   宋如直接递给他一把刀:“我哪里敢啊,摄政王您是不是要率兵攻破我们这小破谷,还是你要祝我和阿晏幸福,然后在我面前自杀?得不到我就让我记你一辈子,动手吧。”   宋如转向楚渊和夏尔,“你们呢,又想说什么?王玄之是个奸相、佞臣,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话本子里编的他比秦桧还坏呢。”   她指了指外面,“还是说你们要现在就打到同归于尽?要打去外面打,我们这里小地方,经不起折腾,打完我给你们收尸。”   还打什么打啊?   他们三个全都打死了。   岂不是白白便宜宋晏?   楚渊上前一步:“阿如。”   宋如:“大哥哥有什么不满意吗?不是你跟我说的,等我找到喜欢的男子,就跟我退婚?我找到了,就阿晏,全天下再没有比他更好的夫婿了。你说要让我去过好日子,我不想跟你去过那所谓的好日子,你说的好日子,就是你们三个勾心斗角,至亲之间以天下为棋盘,杀个你死我活。我人生里面最好的日子,就是我们没出平望山的时候,那时候我唯一的苦恼,不过是刘婶子说我几句闲话罢了。”   四人同时一愣。   平望山里,新搬来一户人家。   说是新搬来不准确,他们原本就是平望人,只不过这些年在外地漂泊,如今落叶归根。   这户人家,年轻人或许不知道,但老一辈里面,还是有一些记得的,四兄弟异姓,只不过有一段时间风口很紧,这些事上面说都不让说。   与平望别的穷苦人家一样,他们兄弟共妻。   大哥当年据说是去北疆服兵役。   北疆战场苦啊。   能活着回来,已然是万幸。   二哥是进京赶考吧?   嗐,科举就是独木桥。   那么多人去考,最终闯得过的又有几个?   老三木工活做的很好,应当是这些年被送进木匠家里做学徒了吧?   如今十里八乡的人,谁家想要打家具,都是找老三的。   老四开了一家医馆。   也不知道是跟哪个赤脚大夫学的,小小年纪就敢坐堂。   但总之,要价真的很便宜。   考虑到便宜,大家还是愿意多去光顾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小病小灾的,搁那里看看,还真挺有用。   至于他们家那个小媳妇。   不能提!   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要是提起她,能被气的心梗。   娇哦,那叫一个娇气哦。   宫里的娘娘都没她这么娇!   小时候还听人劝,愿意帮着她夫君干点活。   现在那就是被宠坏了,油瓶子倒了,她都不肯扶一下。   别人家娶个媳妇,什么都会干。   洗衣服、做饭、喂鸡、种田,样样拿得出手。   她呢?   老大下田,她就在田头的葡萄架下乘凉,坐着摇摇椅,比村口老大爷都悠闲。   老二做饭,她挑挑拣拣,每一顿都跟点菜一样,菜单拉出来能吓死个人。   老三干了一天的木工活,回到家还得给她洗衣服,她就坐在河边钓鱼,连那钩都是直钩。   老四最惨,天生就是个瞎子,本来就够苦的了,还得被她奴役着嗑瓜子,瓜子仁装一大碗,他能磕一个下午,她一口就吃完了,还嫌人家磕的慢。   不过日子确实是好起来了。   战乱停歇了。   人说,宁为盛世犬,不做乱世人。   先前到处都是战火连绵,人心惶惶,如今三大王朝三足鼎立,强势肃清了所有小势力。   刘婶子前些年瘦下来的身体,眼瞅着又发福了。   又是多雨季节,平望山总是雾气蒙蒙。   刘婶子在山道上遇到村东口家的楚老大和小媳妇。   楚渊背着满满一大筐柴禾,小姑娘手里拿着野花。   刘婶子:“小如啊,你这样——”   宋如:“是啊是啊,婶儿,你说我命怎么就这么好呢?有四个男人上赶着给我奴役。我性格刁钻,没有旺夫相,那就没有旺夫相呗,戏文里不是都唱了吗?悔教夫婿觅封侯。我觉得我家日子过得挺好的啊,昨天我二哥做的那满满一大桌子菜哟,我听人家说是飘香十里,你家住的离我家近,香味你闻见了没?”   刘婶子:TAT   咋逃了一波战乱回来,这小姑娘就变得这么伶牙俐齿呢。   刘婶子只得换了一个话题:“听说你们全家要去漠北游玩?”   宋如:“先去漠北,再去皇城,绕道神龙山,等平望的雨季过去,应该就回来了,这没完没了的雨,太影响心情了。”   刘婶子热切地拉着她炫耀:“现在这年景真是好起来了,我小儿子还去漠北行商了呢,你们有什么不知道的,都可以去我家问啊。”   宋如回到家,王玄之在厨房里做菜,夏尔在院子里刨木头,宋晏翻捡着后院的药材。   少女的娇声响起:“我回来啦!”   整个画面如同水波一样淡去。 第232章   宋如身处于一间气势恢宏的大殿里, 周遭翻滚的云海仿佛都染上了金光,立柱上的浮雕神圣又威严。   一道虚无缥缈的影子,静静地坐在王座之上, 垂眸看向她:“你来了。”   绿团子扑到宋如的怀里:【宿主,祂拘着我,不让我跳进去找你。】   宋如只能感受到一道金光, 试探性地问道:“父神?”   “你也可以叫我普瑞路德。”   普瑞路德,在混乱大陆的旧神语里, 意为序曲。   祂就是这个世界的创世神。   宋如不理解祂是怎样的形态出现,祂早该死了。   普瑞路德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们处于同一片空间下的不同时间,这是我创世的第七天, 我把预知的能力给了二女儿莉莉丝, 不过她显然没怎么继承我的本事。”   这也就是说,祂提前预言了宋如的到来。   在临死前, 隔着以纪元为单位的时间跨度与她对话。   “这里是神国夏尔?”宋如无奈一笑,“看来阿琉斯也没怎么继承你构建幻境的本事,大乾王朝是我经历过最真实的幻境。”   普瑞路德爽朗大笑:“也是你玩过最糟糕的一个游戏, 谁让我是最狗的狗比策划呢。”   祂果然能读取宋如所有的心声。   宋如:“他心通?”   普瑞路德:“他心通是佛教用语, 属于佛教六通之一,能够如实知悉他人之种种心相, 我不修佛, 不过这些技能大同小异啦。”   宋如:“神与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普瑞路德:“我不知道, 我要是知道, 这世间就不会有魔潮了。”   这就像是一道题目折磨了你大半个月,你反复推导,为此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最后找到出题人,想要请他为你解惑,他却告诉你,他也不知道,这道题本身就无解。   普瑞路德为自己辩解:“我可没遛着你玩,你看宋晏就很有意思。这世上有人化的神,也有神化的人。我大儿子斐兰因就很聪明,他从不用人们想象中的神来要求自己,也不强求弟弟妹妹,反而教他们,神人同形同性,神就是人。我或许错在,我想成为宋晏那样的神。”   这世上有许多神,宋如也见过很多神。   有神道流,香火成神。   人们向祂许愿,他靠灵力满足人们的愿望,信仰祂的人越来越多,这种信仰之力最终蜕变为神力。   光明神主宋晏,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是被剥离了人性的绝对神性,爱、善、理性……   普瑞路德对宋如点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想,慢慢往下说着:“神——原欲——人,三位一体。我想要剥离属于人性的那一面丑陋,成为一个英雄,一位圣人,成为受人歌颂的伟大神明。可这是对人本质的异化,我一旦极端化的与人的原欲分离,将它视为异端,我本人反而成了真正的异端。”   宋如:“魔潮。”   原来是这样。   道教其实也有斩三尸的说法,三尸就代表人身体里的三种恶欲。   可是被父神斩出身体里的恶,并没有消散,恶就是人性和神性本身,怎么能消散呢?那就是魔潮。历史课的那位老教授也说过,魔潮是父神所有的阴暗面。   普瑞路德感慨了一句:“你真聪明,不愧是时空神殿最优秀的使者之一,和你说话很轻松,什么内容也不需要我多加解释。   本原的爱和欲创造了我,当我没办法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的时候,我也不可能成为一名真正的神。   你把夏尔教的很好,他不需要普渡众生,也不需要当道德楷模,不必受人顶礼膜拜,就现在这样,做一个真正的人,去参与人世的纷争,与人同欢喜、共悲戚,有血有肉,有善有恶,有情有欲,有爱有恨……   谢谢你来到我的世界,帮我完成我的世界,祝愿你能顺利回到自己的家乡。”   金光淡去,大殿里只剩下宋如和系统。   系统:【我实在没有听懂,你们俩说话就跟打哑谜一样,夏尔这问心路,到底问出了什么啊?】   宋如:【是原欲和理性的对抗。】   历史老师曾经说的话,并不完全正确,当然也不是完全错误。神的第二次觉醒,与其说是神性的觉醒,不如说是神力的觉醒。   真正的神性到底是什么,就连父神本身也不知道。   这次问心路,父神只是想要确定,夏尔能否在个人的意志和世人的价值尺度之间,寻找到一个平衡值。   换言之,他能否和自己和解?能否和这个世界和解?   父神不希望,夏尔会成为下一个祂。   神祇和人的区别在哪里?祂们拥有无尽的寿命,能够长生不老,神力强大无比。   假如一味顺应个人的意志,无边无际的自由会导致毁灭。   假如一味约束作为人的原欲,绝对的理性将会导致异化。   父神希望夏尔能成为一个具体的人,而不是崇高的、符号化的、虚假的神,那样的神只会为世间带来新的天灾。   这样想想,宋晏确实是神里面的异类。   有光的地方,注定会有阴影。   神耀帝国上一任光明神主做不到,混乱大陆的父神普瑞路德做不到,宋晏为什么可以做到?   那是因为宋如不知道,光明神主宋晏的堕落自性,成为堕落神主裴天落,祂们本来就是一体两面的存在,祂在最开始,就已经同自己和解了,而她还以为裴天落早就死了。   父神说,宋如把夏尔教的很好。   宋如不认为,她有教过夏尔什么。   什么原欲、理性、价值尺度……她哪有空琢磨这些东西啊!   或许是夏尔的人生导师奥修斯教的他。   或许是伊卡贝娜和女巫村那帮人?   总之,谢天谢地,我距离回家的路又近了一步!   绿团子鼓掌:【好耶!好耶!】   那张王座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就是神圣之剑。   大殿的门被打开了,楚渊、王玄之、宋晏、夏尔四个人站在门外。   王玄之捂着有些发疼的脑壳,“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但是现在梦醒了,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这秘境到底是什么鬼?”   宋晏依稀还记得那种心动的感觉,对宋如道歉:“抱歉,如果我在幻境里对你做了什么,可能是把你误认成我的姐姐。”   楚渊紧随其后:“我可能是把你误认成了阿如。”   好嘛,他们这是都不想暴露出已经知道宋如马甲号的事,王玄之摊手:“那我应当是把你误认成我家仙儿了。”   系统生气:【道歉三连,一帮渣男!宿主,他们在幻境里对你做了什么?吃干抹净,一出来就不认账。】   它甚至都开始脑补带球跑的剧情了,只不过没有说出来。   宋如:“……”   【什么也没做,这个幻境跟梦乡不一样,我在里面有自主权。】   宋如笑道:“我跟你们一样,什么也不记得了。反正也不重要,夏尔,过来,拿起这把剑。它叫神圣之剑,以后是你的了。”   那把重剑,就被插在神国地面的正中心,它的刃身宽阔,剑柄犹如十字架,闪着耀眼的金光,剑上面刻有龙纹的血槽。   夏尔一向对宋如言听计从,举起那把神圣之剑。   他身量高大,这把重剑假如让宋如来拿,挥动都是个大问题,她到底还是有些娇小,剑却是传统重剑,极宽极大,但拿在夏尔手里却是刚刚好,简直像是为他量身打造。   夏尔孔武有力的身形,和那把闪着金光的重剑相得益彰。   就在他拔起剑的那一刻,神国消失了,他们回到了密地入口处。   只是看到这个画面,宋如就觉得开心死了!   神圣之剑都到手了,距离任务成功还远吗?   她甚至忍不住伸出手,摘下手套,指尖在神圣之剑上轻轻碰了一下。   这可是和如渊剑同等层次的绝世名剑,宝剑削铁如泥、吹毛断发,宋如是个脆皮魔法师,这具身体很弱,倘若不适用任何防御阵加成,物理防御值很弱,剑尖轻易就划破了她的皮肤。   她鲜红色的血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暗黑色,最后全都被那把剑吸收。   神圣之剑饮了她的血,金光越发耀眼夺目,剑身疯狂颤动,如果不是夏尔压制,简直像是恨不得当场斩杀宋如。   宋如第一感觉就是疼!   灼烧一样的痛感。   系统立刻为她打开屏蔽痛觉的功能。   而那细微的伤口,还在她指尖蔓延,灼烧的面积越来越大。   夏尔吓得立刻就把神圣之剑扔了出去。   ——这是一把想要杀主人的剑!   宋如命令他:“捡回来,你是废物吗?一把剑都握不好?”   王玄之和楚渊同时上前一步,查看宋如的伤势,试了好多种方法,都没办法止住它蔓延的趋势,那种神圣的力量,天然克制她的黑暗本源。   宋晏眼中闪过一道紫芒,“落落,你回来了?”   裴天落教宋晏,怎么帮宋如止住伤势。   使用光明之力,把神圣之剑残余在她体内的光明本源吸出来,禁锢、同化它们,不让它们再去摧毁宋如体内的黑暗本源。   就连系统都有点生气:【宿主,你干嘛去碰神圣之剑?有一句至理名言,不作就不会死。】   宋如:【我试一试嘛,这把剑真的好猛哦,果然天克黑暗女巫,有它在的话,应当不用担心夏尔打不过我了。】   宋如的声音很轻快:“夏尔,走了。”   王玄之打翻了醋坛子:“你这样大费周章地寻找羊皮卷碎片,就是为了给夏尔神圣之剑?”   宋如点点头,趴到夏尔的背上,他张开双翼,带着她飞向黑暗王国。   王玄之只是随手一击,一座山峰便被夷为平地,“夏尔、夏尔,总是夏尔!她做什么都是为了夏尔,如果早知道她收集羊皮卷碎片,是为了帮夏尔找一把趁手的武器,我宁愿把那些碎片全都烧了!也不会给她一张。”   他巴巴地给她找羊皮卷碎片,到头来她只是为了哄小男宠开心。   偏那小男宠,还一点也不开心的样子。   别以为他没看到,夏尔对神圣之剑一脸嫌弃,恨不得立刻就丢掉的样子。   王玄之越想越气:“她就那么信任夏尔?这种对她克制这么大、说不定都能取她性命的剑,说给夏尔,就给夏尔?要是夏尔心怀不轨,拿着这把剑——”   他简直都不敢想象下去!   裴天落却望着宋如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233章   哈凡刚刚结束一个任务, 带领赏金猎人们赶回冒险者公会。   独眼:“这天可真够阴冷的。”   哈凡:“凛冬将至。”   醉鬼:“起码要来十杯威士忌,老子才能活过来。”   夜渐渐深了,天色阴沉, 怒号的狂风让哈凡都忍不住紧了紧皮衣的领子。   他们路过一个大型堡垒,那堡垒修建的极为高大,高高的城墙闪着金属般的冷光泽, 一看就令人觉得很有安全感。   独眼:“是索伦帝国的一处堡垒,以前我觉得索伦三世不是个东西, 好歹他还知道修建堡垒。”   醉鬼:“这堡垒要是也对外征集任务者该有多好啊,这么大的堡垒, 分到手里的赏金,够咱们买多少酒了!”   哈凡:“十二国同盟的堡垒, 都不征集外人修建, 而是靠他们自己的军队内部解决,就连堡垒上镶嵌的魔法阵, 也都内部找魔导师。”   他们骑着魔兽,很快就走远了。   忽然,地动山摇一般的声音响起, 地底像是裂开一道口子, 那道缺口深不见底,仿佛是凶恶的巨兽, 对着世人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 也像是恶魔, 睁开了祂的眼睛, 从深渊凝视着世人。黑雾滚滚涌出,附着在魔兽身上,漫山遍野的魔兽攻击而来。   村子里原本一派平静, 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这个时间点,大家都猫回家里,打算早点休息了。   却忽然有无穷无尽的魔兽,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撞破他们的房屋,撕扯着村民的身体。   “魔潮!是魔潮!”   大家开始四处逃窜。   妇女抱着孩子,男人们举起斧头劈砍,想要为妻儿争取时间,腿脚不便的老人被推上了木板车。   鲜血溅湿了夜色的黑布。   “只要逃到堡垒就可以,我们交了那么多的税,才建起来的堡垒,就是保护我们最有利的屏障!”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给了逃命的人群一丝希望,他们全都向着堡垒奔去。   同一时间。   原本一路向西而去的赏金猎人们,乘坐的魔兽忽然作乱,想要杀死主人。   哈凡反应最快:“是魔潮!”   他们当机立断,斩杀所有魔兽。   爆发魔潮的并不只有这一处村子,镇上、城里,处处都涌入魔潮,所有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奔向堡垒。   可魔潮的速度太快了,普通人怎么可能跑得过它们呢?眼看村民们就要葬身于魔潮口中。   一道火焰破空而来,在漆黑的深夜里,那火焰就是唯一的光,火焰所过之处,魔潮被烧的一干二净。   一身皮衣皮裤、头戴牛仔帽的哈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嘴里还叼着一根烟斗,身后跟着其他赏金猎人。   村民喜形于色:“魔法师大人!谢谢你们,能请你们把我们护送到堡垒吗?事后一定会奉上重金感谢。”   独眼打开迷惑魔兽的毒气罐,笑嘻嘻地说:“重金?多重的金啊,我们本来就是赏金猎人,你们可得确保出的这笔买命钱,能打动得了我们啊。”   醉鬼使用似醉非醉的诡异步伐,吸引魔兽的仇恨值:“行了,别逗他们了,从这里到堡垒又没多远。”   哈凡的土系魔法,在村民身边筑起一道移动的围墙,帮助他们抵挡魔兽。   如果不是遇上这帮好心的赏金猎人,他们今天必死无疑。在帝国的执政者口中,赏金猎人总是邪恶的,他们唯利是图,常常对百姓坑蒙拐骗,是最底层的三教九流。   倘若今天是在其他情境下,遇到这帮赏金猎人,大家难免会对他们有所偏见。原来这些看似粗鲁的糙汉子们,实际上本性这样善良。   醉鬼一边和魔兽打斗,一边在口中碎碎念着:“从这里到我们刚才见过的那座堡垒很近,护送完他们再离开,应当不耽误我今晚喝酒。十杯威士忌,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可当他们终于赶到堡垒附近时,见到的却是那座堡垒在魔兽的攻击下,轰然倒塌。   这才是第一波魔兽潮,里面甚至没有九头蛇那样的硬茬子,本该固若金汤的堡垒,居然就这么坍塌了?   独眼破口大骂:“这是什么豆腐渣工程?”   他们本身就一直承接堡垒的修建任务,很清楚修建细节。   哈凡:“外墙的主体本来该使用紫炎砂,可他们却用了普通泥土里面混合紫色颜料来作假。”   醉鬼:“支撑堡垒的柱子,本来该用雷冥石,也被他们偷梁换柱,弄虚作假,这些人疯了吧?连这种钱都贪!”   索伦帝国,早就从根子上就烂透了。   高额的堡垒税,是民众交上去买命的钱,最终却全都被索伦帝国的官员中饱私囊,建造出一座表面看起来威风无比,实则根本经不起魔潮冲击的虚假堡垒。   难怪他们从来不对外召集人手,这敛财的大好手段,怎么舍得让外来者分一杯羹?当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随着那座巨大的堡垒一起倒塌的,还有民众求生的希望。没有堡垒,大家该怎么抵御魔兽潮?   就在这个时候,众人听到了奔雷一样的脚步声,那是驻扎在堡垒里的军队,向外冲来。   “还有帝国军队!帝国军队一定会救我们的。”   帝国军队确实冲了出来,为首的甚至是两位第五阶魔导师,士兵们举起厚重的盾牌,魔导师为他们附着魔法阵,有加速魔法,也有加固魔法。   然而,军队经过那些逃窜的人群时,连脚步都没有停,简直像是没看到他们一样,直直地奔了过去。   有人冲到军队前方:“救命,救救我们!军队也是我们纳税人的钱养出来的啊,你们不能见死不救,救援魔潮中的平民是你们的责任和义务。”   那位军官只是冷漠地说道:“他们被魔潮侵蚀了,杀!”   他们平常就不把平民百姓的性命当回事,更何况是在逃命的紧急关头。   独眼救下了那个即将死于帝国军队长矛下的普通人。   军队走远了,原地只留下他们扬起的灰尘。   独眼、醉鬼,所有赏金猎人,全都看向哈凡。   他们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没有堡垒,也就意味着没有续航能力,等他们的魔法力耗尽,魔法师和这些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只会沦为魔兽潮的口粮。   救人,还是像军队一样离开?   醉鬼:“咱们又不是索伦帝国的军人,没有拿过纳税人一分钱。”   ****   索伦帝国,王宫。   自打黛茜和索伦三世彻底决裂,王后就回到了兰彻领地。   没了女主人,索伦三世玩的更疯,常常举办裸体派对,邀请那些大臣,一同来玩他的情妇,他们也带漂亮的情妇,献给索伦三世。   大臣们喝醉了酒,谈论着敛财手段,其中就包括怎样贪污建造堡垒的钱。   索伦三世对此的态度是:“堡垒?傻子才建造堡垒!从魔潮初现,到魔潮肆虐,还有那么长的时间,亚瑟王曾预言过,最初的深渊之眼,只会爆发一个,混乱大陆这么大的地方,难不成会刚刚好爆发在我们索伦帝国?”   政客啊,惯会投机取巧。   一个亲兵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国王陛下,深渊之眼在亚波郡爆发了!”   索伦三世猛地站起来,“军队呢?驻扎在亚波的军队。”连问堡垒都没有问一句,他很清楚那种豆腐渣工程轻易就会被魔潮摧毁。   亲兵答道:“逃出来了,他们在魔潮形成包围圈之前,就逃出来了。”   索伦三世慢慢平静下来,军队是他最重要的财产,“亚波郡,我记得有自毁魔法阵。”   这也是当年,索伦三世和兰彻领地的大公谈判的筹码之一。如果他们不接受联姻,想要鱼死网破,那他就炸毁亚波郡。   亚波郡明明是他自己的领土!   用自己领地上的百姓性命,去威胁对手。   普天之下,也就只有索伦三世才能干出来这么不要脸的事了。   他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前一任兰彻大公还怕担上这样的污名呢。   索伦三世下令:“启动亚波的自毁魔法阵,现在、立刻、马上!”   所有人全都愣住了,即便这些近臣一向是他的拥护者。   那可是足足近百万的人命啊!   索伦三世厉声道:“我们这是为了毁灭深渊之眼,不惜放弃自己的子民。倘若有人骂这个决策,那么我们大可以大肆宣扬炸毁深渊之眼的功绩。这是最快也最有效的方法,假如我们任由魔潮以深渊之眼为核心,向四处扩张,最后整个索伦帝国都会被魔潮摧毁。一个亚波郡,和整个帝国,这么简单的数学题,你们不会选吗?”   要么说人家能当国王呢?   确实够果断。   可这也太狠毒了吧?   夜深人静之时,他就不怕那一百万冤魂来找他索命?   有人迟疑道:“可是当年帝国第一魔导师立下过规矩,假如要开启自毁魔法阵,必须要全民公投。”   索伦三世气急败坏道:“她都离开索伦帝国多少年了,还守着她定下的破规矩干嘛?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们不会变通吗?”   宫门外,传来鼎沸般的人声。   索伦三世登上城堡的顶层,看着那些举着标语游行抗议的人们:“这又在闹什么?”   侍卫答道:“有人从亚波郡逃了出来,揭露出帝国修建堡垒时偷工减料,堡垒对上魔潮瞬间倒塌。举报帝国军队不仅不救人,还滥杀无辜,用百姓的性命来堵截魔潮,逃出亚波郡。”   带头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女,索伦三世曾经把这个女儿当成炫耀的资本,如今看见黛茜的脸就烦躁的想杀人,她的声音经过魔法加持,在整个街道上回荡:“国王陛下,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征收重税修建的堡垒,在魔潮面前不堪一击?也请巴兹尔将军解释一下,为什么坑杀百姓逃出亚波郡?   就在此时此刻,与我们索伦帝国毫不相干的赏金猎人,正在不惜舍弃自己的性命,拯救我们的百姓,而我们的军队却做了逃兵?我们恳请帝国方面立刻采取救援措施!”   回应她的,只有一道尖锐的警报音。   那是只有自毁魔法阵启动时,才会在王都响起的刺耳声音。   这意味着,亚波郡的近百万国民,被彻底放弃了!   灰袍大贤者,刚一接到哈凡发来的求助信息,就用最快的速度赶往索伦帝国亚波郡。   当他即将进入魔潮波及范围时,却忽然凭空立起一道魔法屏障,上面显示倒计时,那是自毁魔法阵。   一旦攻破它,就会瞬间引爆自毁程序。   可是不破开它,外面想要救援的人,根本都进不去。   索伦三世,不仅不采取任何国家方面的救援措施,还拒绝外来的民间组织对亚波郡施援。   政客,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冷血政客。   可面对其他国家和种族的质疑时,索伦三世却哭的声泪俱下:“割舍亚波郡,对于索伦帝国来说,也是一个艰难无比的抉择,可是,如今能够检测人们被魔潮控制的装置还没研究出来,放魔潮彻底出来,只会危害整个混乱大陆,不如直接炸毁深渊之眼。”   有许多势力为他站台,比如十二国同盟。   炸毁一个亚波郡,连索伦三世自己都不心疼,其他国家更不会替他心疼。   罗坦帝国发言:“以深渊之眼为中心,魔潮将会越来越扩大,我们很庆幸索伦帝国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把一切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   十二国争相发布外交宣言,没有任何人提起亚波的百姓,更不曾有人做出假设,假如索伦帝国认真建造堡垒,假如帝国军队没有第一时间逃跑,假如他们愿意接受魔法师公会的救援…… 第234章   救人如救火。   灰袍大贤者用最快的速度, 赶往索伦帝国的王宫。   对于这位当世第一强者,第六阶圣魔导境界的大贤者,索伦三世表示出了热烈的欢迎, 他用最高规格的宫廷礼仪来迎接大贤者的到来。   金色的地毯一路铺到宫门口,宫廷侍女和大臣们全都穿着最华丽的衣袍,恭恭敬敬地跪在道路的两旁, 音乐是请的最高雅的演奏乐团现场奏响……   大贤者并不在意这些虚礼,开门见山道:“国王陛下, 此次前来只有一件事,我想进入亚波郡。”   这一套自毁的魔法阵, 在开启之后,就连索伦三世都无法关停。不过它也确实留有余地, 那是当年伊卡贝娜不顾索伦三世的反对, 非要多加的一条咒语。   在爆炸的倒计时结束之前,可以有一个人进入其中, 假如此人能够掌握从内部破解魔法阵的方法,便能叫停它的自爆。   倒计时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这时候不管是谁进去,都无异于送死。   一共会发生三种可能:   第一, 他既没办法破解魔法阵, 也没办法救回任何人,不过是让死在深渊之眼的冤魂再多上一条;   第二, 他能够破解魔法阵, 但是无法阻挡魔潮, 那索伦三世开启自毁装置的意义何在?白白挨骂吗?   第三, 他既能破解魔法阵,也能封印深渊之眼,救回在魔潮里被攻击的所有百姓……   醒醒, 别做梦了!   即便旧神重临大陆,也不可能办得到。   索伦三世面露为难之色。   一个谋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话。   索伦三世方才的纠结一扫而光,眼里闪过一抹精光,换了一个哭丧着脸的表情,“如果您在里面出了差池,可怎么办啊?”   大贤者:“我当然会为我自己的一切行为负责。”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往里面闯啊!   既然你自己想死,我也不拦你了。   就在传送阵即将开启的时候,一头酒红色长发的女郎闯了进来,“院长,等等!”   她是如今在整片大陆上声名鹊起的大占卜家乔西娅。   大贤者:“乔西娅。”   乔西娅:“我保证不会占用您很多时间,请让我为您此行做个占卜。”   王宫里所有的窗帘都被拉起,厚重的窗帘遮住了日光,贵妇们身上戴的首饰,也被乔西娅劝着摘下。   站满人的大殿里,却没有一丝一毫光芒。   乔西娅神情郑重地点燃了三根蜡烛,宫廷式的华丽烛台,上面有雕金的纹路,淡黄色的光芒中心是冰蓝的火焰。   乔西娅的掌心,拖着一个圆球,那上面包着紫色的天鹅绒布料,一层层揭开后,是一个纯黑的水晶球,曾在新月到满月期间,吸满了月光。   “请您凝视水晶球。”   当灰袍大贤者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眸凝视水晶球时,乔西娅低声颂念着古老的咒语,最后一句咒语落下,她向水晶球吹了一口气,声音缥缈而有古怪,“让我看见吧。”   迷雾瞬间席卷了整间大殿。   大片大片迷雾,从水晶球里映照而出。   那些雾中闪着细小的光点。   光点慢慢凝聚成影像,那些影像闪过的太快,谁也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众人的意识,从那种诡异的画面里抽离出来时,眼前只有一片浓郁的血雾。   猩红色的血,布满了整个水晶球。   宛如在幽暗的夜色中升起的一轮血月。   水晶球陡然炸裂,乔西娅吐出一口鲜血,原本茂密的长发大把大把地脱落,一张脸苍白如纸,几乎都要无法维持住站立,还是奥修斯扶起了她。   乔西娅对大贤者摇摇头,哀求道:“别去。”   这是必死的局面,没有丝毫生机。   大贤者:“谢谢你,孩子,但每个人都有必须要做的事。”   哪怕明知前方是死路一条。   知其不可而为之。   就在这个时候,宋如带着夏尔走进了宫殿。   她那只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只是轻轻扬起,王宫里所有的窗帘便被打开了,强烈的光照了进来,她姿态优雅,每走一步,那些光便颤动一下,简直像是光追随她而来。   夏尔站在她的身边,高大又沉默的身影,宛如守护着女王的骑士。   索伦三世是真的怒了:“王宫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放进来的吗?”   灰袍大贤者是圣魔导强者,以礼相迎,可以。   乔西娅好歹是知名占卜师,又出身贵族,身世显赫,侍卫放她进来,也不稀奇。   可是眼前这两人,一个是伊卡贝娜那贱人生的黑暗女巫,另一个是低等哥布林,凭什么也能进入我的王宫,如入无人之境?   宋如的手再一次扬起,这一次落下时,响起了响亮的掌掴声,那一巴掌就打在索伦三世的脸上,一巴掌就抽的他站都站不起来,重重地跌落在地上,“你配当国王吗?”   索伦三世知道,大女儿记恨他。   如果他是她的命运,本来能当个王子,却因为母亲遭到男人抛弃,只能窝在小村子里长大,他也会记恨这位名义上的父亲。   但他没想到,宋如竟然这么强!   他可是第五阶的战士啊。   她打他的那副姿态,就像是碾死他比一只蚂蚁更轻松。   索伦三世自从当上国王之后,处处受人追捧,久居高位,何时受过这样的羞辱?立刻就对侍卫下令:“杀了这个疯女人!”   宋如拿出自己的演技,怯怯地站在大贤者身后,“院长,我刚才就是太气了,我只要一想到他下令坑杀亚波郡所有百姓,就满心都是愤怒。”她叫了一声,“夏尔!”   夏尔把一个将军,一脚踹到大贤者面前,一个魔法装置从将军的怀里掉落。   奥修斯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从外部破解亚波郡自毁魔法阵的装置。”   可是它根本不能从外部破解,外部破解意味着立刻引爆!   这位将军在这个时候,接了索伦三世的密令,赶往亚波郡,意味着什么?索伦三世压根就没打算给大贤者破解魔法阵的机会,他想要将他一同坑杀在里面。   大贤者对于宋如,当然是保护的姿态。   那些侍卫即便再是听国王号令,也得掂量一下,自己是不是这位当世第一强者、圣魔导境大贤者的对手。   宋如:“您看,索伦三世根本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盟友,乔西娅占卜的结果那样凶险,因为他本来就准备害死您。您不能进入亚波郡,您得留在外面,防备他的小人行径,不如让夏尔去吧,夏尔也很强的,他可是魔法师公会排行榜上的第一!”   这其实不是很像书里的剧情。   书里,同样有乔西娅占卜的这一幕,眼见大贤者必死无疑,男主夏尔主动请缨,要代替他进入深渊之眼。   乔西娅用王者战车牌,说服了大贤者。   大贤者进去是死局,夏尔进去却是必胜。   大贤者性格温和,书里是说服索伦三世,用的是乔西娅的占卜结果王者战车牌+夏尔是光明学院年度历练第一,种种方面的理由。   然而,乔西娅当初为夏尔占卜,夏尔抽到的并不是代表胜利的王者战车牌,而是恋人牌。   筹码一,没了。   光明学院历练总第一,是宋如。   筹码二,又没了。   重量级筹码全都没了,一个魔法师公会排行榜第一,未必能打,还不如直接把牌桌掀了,踢索伦三世下去,宋如只要说服大贤者就好。   书里,大贤者之所以同意夏尔前往,不仅仅是因为夏尔主动请缨,还有乔西娅的占卜结果作为佐证,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大贤者就是混乱大陆的最强者,他死在亚波郡,魔潮才是真的没人主持大局。   如今不同了,他知道混乱大陆有黑暗女皇坐镇。   因此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夏尔才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大贤者并不同意这种置换:“我们向黑暗女皇祈求,由她来监管索伦三世,我进入深渊之眼。”   宋如:“……”   想要走个剧情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夏尔啊夏尔,你当初抽什么恋人牌啊?   但凡你要是有一张王者战车牌,有乔西娅这种百占卜百灵验的大佬给你站台,何愁没办法把你送进深渊之眼,来当这个救世主? 第235章   灰袍大贤者向黑暗女皇祈求。   宋如只得让夏尔帮她打掩护, 她靠在夏尔的身上,把她的身影掩藏在他的长风衣之下,神魂离体, 回应大贤者。   充满黑暗气息的大殿里,黑雾如同海浪般向两边分开,一身黑袍的少女闲坐在王座之上, 她身后是画面诡谲的浮雕,讲述着来自原初的故事, 普通人胆敢直视一眼,都会造成灵性的崩溃。   大贤者身穿法师袍, 头发花白,略显浑浊的眼睛带着岁月的沧桑, “深渊之眼爆发在索伦帝国, 索伦三世启动自毁魔法阵,我想要前往亚波郡, 恳请您为我护法。”   宋如摆足了神棍气息,就连声音都飘飘忽忽的,令人难以捉摸:“每个人都有自己既定的命运。”   大贤者恭敬地垂下双手, 聆听来自神明的旨意。   宋如:“你不该死在这里, 这个世界需要更多的英雄,在我看到的画面里, 亚波郡就是一位新英雄登上历史舞台的起点, 回去吧。”   那些弥漫的黑雾如同两扇门一般合上了, 大贤者看到的最后一眼, 是高高在上的神明那双深邃的黑眸。   自创世纪以来,时间的洪流便犹如江河般滔滔而去,历史不曾在祂的眸中留下丝毫尘埃, 祂仿若预知了一切,也好似主宰着一切。   这是宋如刻意模仿普瑞路德的眼神,就是为了能震慑住大贤者,她必须要把夏尔送进深渊之眼,这是夏尔觉醒龙神血脉的重大剧情。   大贤者被弹出了原初空间。   黑暗女巫一脉,向来以预言术闻名于世。   传闻中的女巫始祖,那位原初女巫,又被称为复仇女神的旧神之一,最擅长的就是预言。   大贤者不知道,黑暗女皇是否就是那一位,也或许祂只是继承了原初女巫的权柄,但祂确实是一位女巫,他信任祂的预言术,就像信任乔西娅那样。   乔西娅和女皇陛下都预言了,假如我进入深渊之眼,必死无疑。   在女皇陛下看到的画面里,拯救亚波郡的是一位新的英雄。   夏尔,我的学生,命运把你推到了激流面前,要你直面它所有的锋刃吗?   而进入深渊之眼的机会,只有一次,只能有一个人进去。   假如大贤者一意孤行,他自己会死,更重要的是,亚波郡近百万平民也会死。   大贤者徐徐睁开双眼,看向夏尔:“虽然这话听起来很不近人情,但你只有一次机会,孩子,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亚波郡所有人的性命,交给你了。”   索伦三世其实不想让任何人进入亚波郡,“为什么不让乔西娅,再帮你这个学生也做个占卜呢?其实我不理解这种行为有什么意义,你不过是让自己的学生去送死,一个孩子,只有十几岁的孩子,你指望他能力挽狂澜?还是你只是为了保住自己所谓的贤名,根本不在意学生的性命!”   大贤者直接用魔法力禁锢了索伦三世,让他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王玄之和楚渊,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了索伦帝国的王宫。   他第一眼看到的,又是宋如对夏尔小鸟依人的姿态,她娇小的身躯完全掩映在他宽大的长风衣下。   又是这样!   总是这样!   她和夏尔是什么连体婴儿吗?   一会儿不抱着夏尔,都不行吗?   王玄之只觉得那妒火快要把他折磨疯了。   这是他深爱的女孩,她曾经对他满是依恋,眼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娇娇地叫他:“玄之哥哥。”   他那么爱她,她随便对他撒个娇,他就恨不得把整颗心都剖出来给她。   他亲手修建她在下界的圣女宫,一砖一瓦都是自己亲力亲为,他甚至去学习怎样缝制衣袍,想要为她织一件全天下最美的嫁衣。   现在她却依偎在别的男人的胸膛,连一个眼神都吝啬于施舍给他。   王玄之刚一听闻索伦帝国的变故,就匆匆地赶来这里,生怕肆虐的魔潮会带给宋如困扰,毕竟在他的眼里,整个混乱大陆都将是他献给她的礼物,所有国家和种族必将臣服于她的脚下。   可是她呢?   满心想的只有怎么给那个小男宠铺路。   你想要借着深渊之眼,让夏尔立功吗?   我偏不如你的愿!   骤然闯入的白衣公子,萧萧肃肃,修长好看的手指把玩着折扇,即便在索伦三世眼里是奇装异服,却仍能感受到他那种风流气度,他轻慢一笑,开口却是正宗的混乱大陆通用语,带着皇家才会有的纯正腔调,“与其把亚波郡所有百姓的命运,交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不如让我去吧,破阵这事,我擅长,至于境界——”   他的神力陡然铺开。   神域激荡,他那三千银发无风自动,随着如雪的白袍一同扬起,衣袍猎猎作响,他浅浅的琥珀色瞳眸里,是只有神明才会有的冷傲。   在那种威压之下,所有人都不自觉地跪伏。   第七阶——法神境!   这就是真正的神明层次的力量。   自从旧神陨落,旧世纪结束,混乱大陆再也没有人能达到法神境。第一强者灰袍大贤者,不过是第六阶圣魔导境。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能够攀登的魔法巅峰,其实只是第五阶,魔导师。   这还是所有人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神明。   确实有传闻,说黑暗女皇是第七阶。   但大多数人都不信,她倘若真有法神境,凭她一人就能横扫整个混乱大陆,黑暗王国又怎么会龟缩于一隅?   大家认为那只是吹出来的,为了让黑暗王国显得更加神秘、强大罢了。   先前乔西娅请那些贵妇人摘下首饰,免得反射的光影响水晶球占卜,众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情愿,不过是看在她大占卜家的身份上,想着未来或许有求到她面前的那一天。   可是此时此刻,所有人却是心悦诚服地跪拜。   这可是真正的神啊!   活生生的神,降临到了索伦帝国。   或许是他们这辈子,离神明最近的一次。   索伦三世此时满脑子都是怎样巴结这位神明,假如能把祂拉入自己的阵营,今天得罪了大贤者的事根本就不值一提。   就连大贤者都动摇了。   他当然知道王玄之是真正的第七阶,毕竟之前开过四大界域峰会。   王玄之显然是一个比夏尔更好的选择。   夏尔到底还是个孩子,这样的重任交给他,可能不仅会害了他的性命,还会害了所有平民的性命。   王玄之出马,胜算显然会更大。   系统眼瞅着宋如终于说服大贤者,愿意让夏尔代替他进入深渊之眼,又看到王玄之横生枝节,气道:【宿主,用你的大号,召唤白骨大军,吊打王玄之,看他还耍什么威风?】   王玄之这个行为,在宋如眼里,显然是另一种解读:【虽然王玄之的性格,不像是会这么多管闲事,但他也没什么错吧?只是想救亚波郡的人。】   系统:【可他影响到咱们做任务了!】   宋如:【你记得把这一点写进投诉里啊,难道你气的点不该是,明明是另一个世界的男主,怎么跑到这个世界来当救世主了嘛,四个任务世界融合这种事,真的很离谱。】   系统愣了一愣,然后惊喜道:【宿主,你是不是有办法解决王玄之?】   按它对宋如的了解,大剧情都被影响了,她还能这么淡定,显然是有对策。   绿色的果冻团子一脸崇拜地看着宋如。   宋如:【真不是我有多厉害,换成任何一个其他人,和王玄之在普瑞路德构建的幻境里,该怎么说呢?相爱相杀?还是斗智斗勇?总之,交锋了那么多次,打出了那么多bad ending,也该知道对他最有效的办法是什么了。】   她走向王玄之。   夏尔下意识地反手握住她的手腕。   宋如只冷冷地扫过去一个眼神,夏尔就一面用唇语向她道歉,一面松开她的手,沮丧地低下了头。   他没有任何立场,阻止主人走向王玄之。   可为什么心会这么刺痛呢?   王玄之在她心里,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不是她的追随者。   他总是挑衅她。   她行事向来霸道,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如果换成其他人,总是这样挑衅她,早就连尸体都凉透了。   可她却唯独对王玄之极为纵容。   有很多次,夏尔都觉得王玄之的行为,是踩在宋如的底线上,他以为他死定了,可她却为了他,把底线一改再改。   她面对他的时候,根本没有底线可言。   她并不把王玄之看成自己的所有物,而是一个独立于她的平等个体,他们假如有意见不相合的时候,她会安抚他。   主人,如果刚才,是王玄之握住你的手,你也会这样冷漠地用眼神命令他松开吗?   王玄之嫉妒夏尔。   其实夏尔同样也……嫉妒王玄之。   王玄之看着宋如,款款向他走来。   玻璃窗外,烟霞甚美,落在黑袍少女的身上,仿佛为她镶嵌了闪着粼粼碎光的宝珠,她并不娇,也不媚,不像时风吹捧的佳人那样莲步轻移,却自有一种遗世独立般的清冷,在他心里胜过世间所有千娇百媚。   宋如摘下了尖顶女巫帽。   王玄之只见她长发如瀑般倾洒,脖颈线条如同天鹅一般修长细腻,墨发雪肤,幽香暗盈。   宋如附在王玄之耳边,声音轻到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我知道一个秘密,关于你未婚妻的秘密。”   她摘下女巫帽,只是因为帽檐太大,不方便离他太近。   王玄之一时心跳如鼓。   她的发丝擦过他的指尖,像是连心都被她一起拂过了。   仙儿,你想跟我摊牌了吗?   你以为我是楚渊、夏尔那种蠢货吗?你只是招招手,我就任由你玩弄?   坏女人,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发现我比夏尔帅了?   这样欺骗我的感情。   我才不会轻易原谅你!   除非你……   宋如:“交换,用这个秘密,来交换你退出此次深渊之眼事件。事成之后,我会告诉你。”   王玄之也跟她咬耳朵,“好。”   他的声音清润动听,低沉而有磁性,呼出口的热气把她白皙如玉的耳垂熏的微红。   系统:【宿主,你要告诉他什么秘密啊?难不成要掉马?】   宋如:【怎么可能!不需要啊,等走完这个大剧情,莉莉丝这个马甲号就可以直接下线了,到时候莉莉丝答应他的交易,和我黑暗女皇有什么关系?】   索伦三世只觉得,刚才出场的时候,还威风八面的法神境强者,立刻就乖顺的像是一只趴在宋如怀里的小猫咪。   是美人计吧?绝对是美人计吧。   你可是法神境啊,你振作起来啊,我还打算投靠你,拿你当靠山对抗大贤者呢,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成为黑暗女巫的裙下之臣。 第236章   索伦帝国, 王宫。   在灰袍大贤者的压制之下,索伦三世打开了魔法传送法阵,夏尔将独自一人进入深渊之眼。   大贤者、夏尔、王玄之, 三个人都抢着要去深渊之眼。   但这件被人人争抢的,却并不是什么好差事。   这是送命的事。   索伦三世觉得这些人很可笑,王玄之也就罢了, 确实是法神境,有可能逆转如今的绝境。   大贤者, 上赶着送死而已。   至于夏尔,他根本没把这个光明学院的学生放在眼里。   夏尔是送死吗?   此时此刻, 距离深渊之眼最终被引爆,只剩下三个小时的时间。   宋如帮夏尔整理了一下衣领, “活着回来。”   她对他一向颐指气使, 非打即骂,很少用这种温柔到近乎平静的语气和他说话。   夏尔是个铁汉, 这一刻却只觉心中柔情似水。   他知道那是死路,那是绝境。   但只要是为了她,万死不辞!   宋如推很多人走上过这样的路, 她是时空管理局的任务者, 可能在普瑞路德的口中,显得更加高大上一点, 他叫她时空神殿的使者, 听起来像是带着某种崇高的使命, 但不管怎样称呼这份职业, 她工作的本质就是修复bug.   有一些人的脸庞,宋如已经忘记了。   有一些人,却记得格外清楚。   比如楚渊, 她必须在神墓出征仪式上,向他退婚。   哪怕那退婚已经不仅仅是原书里的羞辱性质,更是毁了他赤忱的爱。   比如王玄之,她必须在魔尊进攻仙界时,为救他而死。   哪怕他对她不仅仅是书中对妹妹的喜欢,哪怕那样的牺牲会让他疯魔。   她记得。   这些她全都记得。   记得楚渊在祭坛上望向她时绝望的目光。   也见到王玄之怎样疯狂地在漫天血雨之中顷刻间白头。   或许普瑞路德是对的。   或许部长也是对的。   这确实是一份崇高的职业,表面上看起来,她是那个行刑的刽子手。   崇高在于,在那份残忍的背后,她真正的角色,是柴堆上的殉道者。   她在为自己所捍卫的道而战斗。   哪怕永远不会有人理解她。   哪怕因此背负骂名。   如果这些男主成功的道路上,必定要经历这样的血和泪,然后方能涅槃重生。   宋如要做的,就是把他们推进深渊。   迈入传送阵之前,夏尔最终看了宋如一眼。   不管那张肖似哥布林血脉的面容怎样丑陋,他始终有着一双神明的眸子,那是仿若被太阳亲吻过的金眸。   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如果他会死在深渊之眼,他在这世上唯一眷恋不舍的只有自己的主人。   当然,夏尔打从心眼里,并不畏惧前方的苦难。   他如同一只猛虎,从未感到畏惧,敢于闯荡任何绝境,假如没有这份心性和意志,他不可能成为魔法师公会排行榜上的第一。   而她是他珍藏在心底里的一朵蔷薇花。   文学老师在课堂上读过一句很美好的诗: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他还记得那首诗的名字《于我,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   那时夏尔的心,一下子就被这句诗所触动了,他迸发出一种强烈的渴望,和一直隐藏在他身体里肮脏的欲望不同,它无比神圣。   他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同桌。   窗外阳光极好,秋日的银杏叶金黄而灿烂。   她半趴在桌子上,随手在草稿纸上演算着魔法原理,几缕秀发从兜帽里散落出来,半遮住她白如霜雪的皓腕。   她的神态是漫不经心的,像是一只晒饱了午后阳光的猫,慵懒又惬意,懒洋洋地叫了一声:“夏尔。”   或许是指责他这样盯着她看太过冒犯,或许是提醒他应该认真听课,也或许什么意义都没有。   让夏尔的一颗心滚烫无比的只有一个事实——她在叫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从她的红唇间吐出。   爱一个人到什么程度,会愿意为了她献上自己的生命?   从夏尔宣誓向她效忠的那一刻起。   那是他们认识的第一天。   如果有一天,旁人提起我和她的故事。   或许别人会觉得我很可笑。   或许人家会认为我的爱,廉价并且冲动。   或许他们会把我看成冒险者公会那帮赏金猎人,随随便便就为了一个女人的笑和一杯酒去卖命。   但是不是的,全都不是的。   我只是没必要,把那些和爱有关的心情,细细地讲给旁人听。   除非是,她想听。   到了那个时候,我才会告诉她。   我爱您就像爱生命。   我可以从我们相遇的第一眼说起。   于我,过去,现在以及未来,所有的答案,全都是你。   传送阵的光芒黯淡了,夏尔高大的身影消失在王宫里,索伦三世冷漠地丢出四个字:“不自量力!”   王玄之的修长的手指在虚空中划开一道水幕。   那里面呈现出的是深渊之眼里的情景。   充斥着鲜血、死亡、混乱。   有一瞬间,在场的人似乎闻到了从里面传出来的血腥味。   贵妇人吓得倒退了一步,尖叫着捂住自己的嘴。   如果这世间真的有地狱,应当就是这副模样。   和那海洋般的魔兽潮相比,夏尔的身影甚至显得单薄。   他真的能成为这场灾难的救世主吗?   说实话,这就像是蚍蜉撼树一样可笑。   就连王玄之,都有些茫然地看向宋如。   他知道夏尔是混乱大陆命定的新神。   可那是未来啊,如今的夏尔,不过是一个低等级的魔法师。   她真的爱夏尔吗?   爱他,为什么要把他往绝境上逼?   但凡今天这样做的人不是宋如,换成另一个处心积虑地非要把夏尔送进深渊之眼。   王玄之都会觉得,那个人百分之百是想杀了夏尔。   楚渊却对他传音:“或许,只有把夏尔逼到绝境,才能真正激发出他的潜力,就像她当年对我和对你一样。看似是来自于她的伤害,实则是要把我们推向神座,现在她才是最紧张、最担心夏尔的那一个人。”   王玄之不知道。   她永远是一道他解不开的谜题。   王玄之:“宋如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是对的吗?”   楚渊毫不迟疑地答道:“是。”   王玄之:“我会怀疑。”   楚渊笑了一笑:“可不管你怎样怀疑,从来没有动摇过你对她的爱。像我这样,从来都笃定她是对的,我怎样爱她都并不奇怪。你呢?为什么那样怀疑,却依然深爱?”   王玄之:“你这逻辑才奇怪,喜欢一个人,是参加什么道德标兵评选吗?因为她是善良的,所以我就爱她,如果发现她是邪恶的一方,我就不爱她?可能这世上很多事和对错有关,但爱她绝对在我的对错之外。倘若她想杀了我,我会毫不犹豫地把刀递给她。她会不会伤害我,和我是不是爱她根本就无关。我会怀疑,是因为我想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   楚渊:“你不累吗?或许你也可以试着像我这样,蒙上眼睛,不要去看,也不要去听,把一切都交给她。”   王玄之冷笑道:“然后任由她抛弃你,圣父你自己当去吧,我永远接受不了你那一套,放手才是拥有的可笑言论。归根到底,你不过是懦弱罢了,你连一个解释都不敢问她要。”   不就是互相伤害吗?同样是败者组罢了。楚渊淡淡地说:“不敢问她要解释的人,又何止是我?在你的画里,她永远都像云烟一样抓不住,或许你一直都很清楚,你从来没有真正地拥有过她的爱。你这么聪明,怎么敢去问呢?问了,才是真正的一败涂地。”   王玄之心口被捅了一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王玄之和楚渊是秘密传音,宋如不知道他们俩之间的唇枪舌战,她的视线落在王玄之构建出的水幕之上,从始至终都凝聚在夏尔身上。   系统安抚她:【剧本都写好了,夏尔可是男主,有粗壮的男主光环,更何况你还帮他做了那么多准备!】   ****   索伦三世发表的外交宣言,自称放弃亚波郡,对他而言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真正面临艰难抉择的是赏金猎人们,他们本来可以在第一时间逃出亚波郡。   他们不过是途经这里的过路者,对于这些百姓没有任何义务。   而且他们还是从来就饱受骂名的赏金猎人,世人骂他们骂的还少吗?说他们唯利是图,说他们贪财忘义。   更何况,他们熟知魔潮的特性,在第一批魔潮还未成形时,是最有可能冲出去的时候,魔潮的数量将会越来越多,魔潮的续航能力极强。   理性这样对自己说着。   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离开。   独眼一次又一次地拧开毒气罐,为身后的平民争夺逃跑的时间。   醉鬼几乎把自己的诡异身法运用到了极致,吸引着魔潮的注意。   哈凡沉默地祭出火系攻击魔法和土系防御魔法。   他们不知道身后的平民,能逃到哪里去,也不知道自己能为这些人争取多少逃命的时间。   纷乱的思考毫无头绪可言,最后全都转化成了战斗。   事实上,在这种高强度的战斗之中,也没人能有机会想的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逃命。   为什么要为了救这些陌生人,牺牲自己。   独眼的精神力耗尽了,他跌倒在地上,呸了一口,“如果当初,那位索伦帝国第一魔导师,愿意接受我的追随,老子现在肯定跟着她一起吃香的、喝辣的,不必跟你们这帮傻子一起死在这里。”   醉鬼哈哈大笑:“你到死还是对当年被她拒绝意难平啊,我的遗憾就比较简单了,要是现在能有一杯威士忌,你懂的,像我这样的人,死也该是醉死。”   也有人说:“咱们有什么可冤的,本来就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人,死不死的,从成为冒险者的那一天起,不是早就看开了吗?老大才比较冤吧,他可是蝉联光明学院年终历练第一好多年的天才魔法师啊,本该建功立业,创下一番丰功伟绩,成为青史留名的哈凡大将军,现在跟我们一起死在这里,藉藉无名。”   哈凡同样无法再支撑自己的身体,跟着跌倒,“我用得着你们在这里替我哔哔赖赖?从我加入冒险者公会那一天起,就没有一次后悔过。如果今时今日,我是你们口中所说的大将军,就要像巴兹尔那样,带着帝国军队逃生,不然的话,但凡我胆敢留下救这些平民,等待我的将是军事法庭的审判,狗屁的十二国同盟,蛇鼠一窝!有你们这帮陪我一起死战到底的兄弟,我这一生,才是真的值了!”   魔兽潮向他们扑来,撕扯着他们的身体。   鲜血溅湿哈凡的脸。   死亡吗……   说不怕是假的。   但好像也确实没什么好后悔的。   他闭上眼,等着在疼痛中彻底消失意识的那一刻。   然而那一刻却迟迟没有到来。   意识模糊的哈凡,竭力地睁开双眼,看到了一道影子,是一个穿着长风衣的男人,高大伟岸,逆着光走了过来。   那是一道他很熟悉,但又让他无比诧异的身影。   熟悉是因为,他到底和夏尔并肩作战过许多次。   诧异则是,不知道夏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夏尔扔出一瓶威士忌,直直地砸进醉鬼的怀里,然后一拳打爆了攻击他们的魔兽。   醉鬼就着那些飞溅的鲜血,猛灌了一口酒,取笑道:“得,送死的傻子,又多了一个。” 第237章   灰暗无比的天际, 阴云沉沉地压了下来。   地底裂开了一道缝隙,如同恶魔睁开眼睛,释放出来自深渊的恶意。   以它为中心, 魔兽潮铺天盖地而来,好似潮水一般挤压着逃生的平民。   婴儿在妇女怀里哭泣,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的身体被魔兽撕咬。   前一秒还在保护妻女的男人, 可能下一秒就被魔潮侵蚀,举起手里的柴刀, 砍向自己的亲人。   腿脚不便的老人,故意从平板车上滚落, 不想再给孩子们增加负担。   身强力壮的青年,逆着人流冲向身后的魔兽潮, 想要斩杀魔兽, 为亲朋好友争取更多逃命的时间。   关于人性本恶,还是人性本善, 历来的学者都争论不休。   但在这样的大灾大难面前,或许可以反过来做一个逆推。   假如人性全然是恶的,各个都自私自利, 那么在一次次的天灾人祸面前, 人类或许早就死绝了。   但文明的火种代代流传,这个族群直到现在还保持着生机和活力, 或许正说明, 它同样有着善的一面。   那些光芒或许微弱, 如同萤火一般。   比如哈凡这样的赏金猎人。   比如那些连姓名都不曾被历史记载的普通人。   但星星之火, 也能燎原。   在这些人的牺牲和奉献之下,终于有人逃到亚波郡的边界处,以为自己得救的人们开始欢呼。   紧接着却撞上一道透明色的屏障, 那是索伦三世开启的自毁魔法阵,不仅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不!”人们彻底绝望了。   有人不惜牺牲性命来为他们拼得一线生机。   也有人早在一开始,就判了他们的死刑。   魔兽潮追了上来,尽情地撕咬着这些人群,品尝着新鲜的血肉。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到了轰隆隆的巨响声,有什么划破周遭死寂的黑雾,向着这里疾驰而来。   近了,近了。   人们看清了那到底是什么,它像是一只来自创世纪之初的蛮荒巨兽,通身上下都是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装甲,巨大的像是一座城堡,又或者是巍峨的山峰,它的身上搭建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炮台,向着魔兽潮扫射。   “是堡垒!”   传说中,亚瑟王就是用这样的堡垒,抗击了魔兽潮。   但它又不是传统的堡垒,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堡垒,是会像它这样移动的,而且移速还这样快。如果外形再发生一些变化,它简直像是黑暗王国出产的列车。   从移动堡垒里跳下来一个身穿长风衣的男人,他面容丑陋,身形高大,沉默但是动作十分利落,就像拎小鸡一样,拎起被魔兽撕咬的人,直接扔进了堡垒里面。   他的拳头比炮台更猛,一拳锤下来,直接锤爆那些凶猛的魔兽。   魔兽向来以肉身强横著称,即便是再为强大的战士,都不敢跟它们硬碰硬,对上他的铁拳,却像是鸡蛋撞上了石头。脆弱的蛋壳碎裂了,石头却坚硬如初。   堡垒的门大开着,不必夏尔再像丢沙包一样扔人进去,它所过之处,求生的本能让人们自发地向它狂奔而去。   围在亚波郡外围的人们,发出一阵阵惊叹声:“这一定出自黑暗王国!只有他们才有这样的技术。这种移动堡垒,简直就像是传说中的诺亚方舟。”   在混乱大陆上,流传着这样的故事,洪灾肆虐,所有生灵都被活活淹死,只有登上诺亚方舟,才能获救,那一艘方舟奇大无比,能够躲避洪灾。   有的国家,征收了重税,说是要建造堡垒,帮子民抵御魔潮,实际上却层层剥削、层层贪污,最后建造出来一个豆腐渣工程。   也有的国家,没有收任何多余的税目,却建造出这样强大的移动堡垒,还来帮助其他国家的子民。   前者譬如索伦帝国,譬如十二国同盟。   后者就是单指黑暗王国。   即便是在索伦帝国的王宫里,都有大臣羞愧地低下了头,他们同样通过王玄之划出的水幕,见到了这一座移动堡垒。   灰袍大贤者虔诚地行了一个圣礼,“黑暗在上!”   这必定出自女皇陛下的手笔。   楚渊也对王玄之露出一个笑容,那双漆黑如玉的眸子里,简直像是在说着一句话:“看吧,我没说错吧。”   王玄之无奈地回了他一眼。   是啊,她那么喜欢夏尔,怎么舍得让他白白去送死。   可即便是如此,深渊之眼里的境况,对于夏尔来说,也不容乐观。   留给他的时间在不断减少,魔潮却是越来越多,而且魔兽的等级越来越高了,那不仅仅是亚波郡的魔兽,还有才深渊之眼里爬出来的高阶魔兽!   最重要的是,夏尔破解魔法阵的本事,到底怎么样?   王玄之敢和夏尔争抢进入深渊之眼的名额,那当然是因为他对自己破阵的能力无比自信。   夏尔呢?   王玄之和夏尔的接触并不算多,只知道他的肉身强横,并不知道他在魔法方面的造诣如何。   黛茜也在这个时候,赶来了王宫。   大贤者不知道他所崇拜的黑暗女皇就在这间大殿里。   黛茜激动地一把握住宋如的手。   移动堡垒!   祂是她的神明。   从多年前的学院历练起,就一直都是。   黛茜很庆幸,能够成为真正的神眷者。   她所崇拜的神明,一直都是这世间真正的光,就像祂的尊名里所写的那样——于命运洪流里逆行的不灭之光。   大贤者曾经在学院历练里祝福黛茜:“愿光明永远照耀着你。”   黛茜那时对大贤者宣誓:“我将永远追逐光明!”   这些年来,她正如自己当时所说,追逐着她的神祇,她的光明。   而祂,从来不曾让祂的信徒失望,一次次强势地涤荡着这世间所有的阴暗。   宋如还以为,黛茜是太紧张夏尔了,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其实宋如自己,也特别紧张。   移动堡垒确实是她为夏尔准备的,汇聚了整个黑暗王国的高端技术。但也只是帮助夏尔,把原本的压力,减轻了一丝丝,这仍旧是地狱级别的难度。   而她,也只能帮夏尔到这里了。   剩下的路,要靠夏尔自己来走。   英雄,这个词,本身就意味着沉重的责任,注定要由血和泪铸就而成。 第238章   在亚瑟王留给后人的箴言里, 有这样一句话:“警惕与魔潮久战!”   魔潮非常擅长持久战,续航能力极强,它们一旦控制魔兽, 哪怕魔兽死亡,仍旧是它们强有力的作战工具。本来魔潮操控魔兽,也不分生死。   宋如当年以魔潮控制的白骨大军对战魔尊。   魔尊就讶异于, 她的神力为什么永远也用不尽?   那是因为,宋如根本就没有用神力控制白骨大军, 魔潮的力量本来就是源源不断的。它是这个世界本源力量的外在显化,除非世界毁灭了, 不然它永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人的意志力,并非始终都像钢铁一样坚硬, 哪怕一开始不受魔潮蛊惑的人, 在和它们长久的对抗中,也有可能在恶魔的低语中迷失神智。魔潮永远不会疲惫, 但人会疲惫。   与魔潮战斗,要么选择堡垒战,要么选择游击战。   一击之后, 不管有没有得手, 必须要马上退开。   此时此刻。   哈凡他们进行的就是堡垒战,虽然精神力和魔法力耗尽了, 但并不影响众人操控移动堡垒上的火炮, 向魔潮发起进攻。   炮火连天, 原本灰暗的天际都像是染上了血色。   魔兽的躯体, 在轰隆隆的爆炸声中碎裂。   这种极致的暴力,看的人们全都肾上素狂飙。   从来都是人类被魔潮凌虐,这还是第一次见到, 人类能够仗着先进的武器,反过来虐杀魔兽。   有人盛赞道:“这是炼金术师的胜利!”显然是辨认出了,那些炮台里喷射而出的炸药,是出自某种奇异的炼金术。   也有人迟疑地说:“可这也太烧钱了吧?这打的哪里是仗啊?根本是在撒钱,在我眼里就是一大把珍贵的魔药疯狂往外洒!”   这一点,就连宋如都没办法否认。   不管是移动堡垒的造价,还是那些炼金术的运用,全是用钱堆出来的。假如不是黑暗王国这样雄厚的财力,根本就支撑不起这种消耗。   打仗,本质上就是烧钱。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不然,索伦三世也不会在亚波郡爆发魔潮之后,最先问他的军队了。军队,就是财产,不管是他们装备的枪炮,还是他养的这些军人本身,都是用钱堆出来的。   绿色的果冻团子掐腰:【这不是很正常吗?不氪金,怎么能变强呢?】   赏金猎人们有了移动堡垒的支持,可以和魔潮打堡垒战,然而夏尔却没办法打游击战。   在这场战斗里,他的目标不是把所有平民救进堡垒,也不是杀光所有魔兽潮,而是破解深埋在亚波郡地底下的魔法阵,共有十二重,纵横交错,环环相扣。   如果没办法破解魔法阵,即便他把所有平民都扔进堡垒里,即便他杀光这里的魔兽潮,自毁装置的倒计时结束后,他们还是要死,被那种爆炸的威力活活炸死。   夏尔低头,看了一眼戴在手腕上的机械表,时间不多了。绿色的表盘上,秒针和分针走过的每一格,都是生命的倒计时。   移动堡垒拯救着被魔潮撕咬的人们,夏尔却和那座钢铁巨兽背道而驰,他孤身一人冲入魔潮的正中心,双手握着一把重剑劈砍。   从航拍的角度看过去,他的身影比起无边无际的魔潮是那样微不足道,好似一滴水,掉进海洋里,根本不会引起大海的丝毫变化。   然而,在如此大的体量差距之下,夏尔却用手里的剑,强势地清洗出了一片真空地带。尸山血海之中,夏尔踩着那些魔兽被彻底撕裂的尸骨,找到了第一重魔法阵。   在此之前,他为了救人,消耗了本就宝贵无比的时间。   可他不可能不救人,就直接寻找魔法阵,那样即便等他破解魔法阵,亚波郡的人也死光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第一重魔法阵,闪着暗红色的光芒,充斥着诅咒的阴冷气息,这种邪恶的阵法,一向被视为禁术,也不知道索伦三世是从哪里得来的。   伊卡贝娜当年就没有研究明白这种复杂的魔法阵,倾尽她的全力,也只是在上面附加了一层传送阵,才能在它开启后,允许一人进入其中。索伦三世还让她立下灵魂誓言,不可对任何人提起这种禁术。倘若违背灵魂契约,将会招致可怕的反噬。   这些魔兽被魔潮控制,早已失去意识,各个都疯狂无比,猩红着双眼,悍不畏死。夏尔刚刚清理出的真空地带,几乎是在转瞬间又被新扑来的魔兽包围。   阿琉斯的魔镜,此时跟着黛茜,就连他都忍不住屏住呼吸。   他说嫉妒弟弟有终结魔潮的能力。   其实父神赐予夏尔这方面的金手指,也只有两个。   第一,夏尔不会受魔潮蛊惑。   第二,夏尔的魔法力、精神力和神魂,不会被魔潮侵蚀,不会被魔潮影响战斗力。   除此之外,夏尔也不过是一个第四阶的高级魔法师,如今却要面对无穷无尽向他涌来的魔兽。   还要在这种干扰之下,在这种高强度的战斗中,同时破解魔法阵。即便是父神在世,恐怕也会因这样的困境而棘手。   夏尔的一双金眸却坚定无比,一面斩杀魔兽,一面用手指勾勒反向的魔法阵。   在世人眼里,那具伟岸的身影,简直像是一具不知疲倦的血色绞肉机,他的手臂越来越重,每一次人们都以为,他再也无法举起重剑,可每一次他都用同样的速度,杀光啃咬他的魔兽。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其他人只觉得这画面看起来惊心动魄,王玄之关注的却是夏尔如何破阵。   即便他再是嫉妒夏尔能得到宋如的宠爱,也不得不承认,她这个小男宠在阵法一途上,确实有两把刷子。   不过夏尔走的路子,和王玄之全然不同。   王玄之是凭借缜密的推理,强大的架构,和对于阵法与生俱来的天赋破阵。   他破阵的过程,倘若有人能够看懂,会觉得如同艺术一般令人惊叹,有一种行云流水的美感。   夏尔就……   野蛮!   简直野蛮。   他的手法粗糙到多看一眼,都觉得辣眼睛。   不过确实稳、准、狠,是一位足够让王玄之正视的对手。   夏尔源自黑暗本源的魔法力,反向破解着第一重魔法阵,当最后一笔魔力勾勒出,和暗红色的阵法互相消融时,全场欢呼:“成了!”   不管时间怎样紧迫,可夏尔证明了,他有破解魔法阵的实力。   第一重、第二重、第三重……   等夏尔破解到第四重阵法时,王玄之的双瞳却骤然一缩。   就连宋如,都忍不住看向他的方向,眼眸里是向他求证的焦急。   楚渊也紧跟着反应过来:“怎么会这样?”   下一秒,刚刚被夏尔破解的所有魔法阵,再一次成型。那邪恶的禁术,对外流淌着鲜血,傲慢地嘲笑着方才庆祝的众人。   宋如对于阵法的理解,一直是一种特殊的加密手段。   密令是固定的,只有能破解这种密令,自然就能反向解开阵法。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小时候应该都做过这样的填空题吧:1、3、6、10、15……找规律并填出第十个数字().   只要能掌握里面的规律,列出公式,就能推算出接下来的所有数字。   夏尔找到了那个规律,破解出了公式,那是固定密令。   可是,这一重魔法阵的密令,却是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着的。   王玄之对宋如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苦笑着说:“确实是变化密令,是我自大了,即便如今处于亚波郡的人是我,面对这样的魔法阵落群,必须要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全部破解,也难搞得很。”   宋如的指甲狠狠地嵌进掌心里,书里根本没写的这么细节!   在那本书里,夏尔做什么都是轻而易举的,轻飘飘地斩杀魔兽,轻飘飘地破解魔法阵。   他好像只用强和耍帅就完事了。   他是光芒四射的男主,也是作者手里的提线木偶。   他的强是十分标签化的,就是无敌,就是碾压一切。   事实上呢?   夏尔修炼魔法十分刻苦,因为宋如早知道要有破解魔法阵的情节,她一直在有意地培养夏尔破阵的能力。   他从对魔法一窍不通、上课根本一句也听不懂的全班倒数第一,到了如今,光明学院所有魔法原理课程,他都能倒背如流,理论考试门门满分。   才有了世人眼中“轻飘飘”的成功。   却偏偏是随机变化的密令!   宋如心里有无数念头涌出,夏尔真的闯得过眼前这个难关吗?我给他划定的课程,会不会反而是害了他?他是男主啊,尽管书里没写,但或许假如我不管他,让他自由成长,说不定他就在哪里遇到过某个金手指,专门破解这样的魔法阵?   如果……   如果夏尔今天走不出来。   宋如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那么费尽心机把夏尔送进深渊之眼的她——就是害死他的人。   系统:【如宝,稳住心态,你给夏尔的金手指,远比书里更多。他可以的,他一定可以的!你才不是害死他的人,你是发掘他这匹千里马的伯乐。】   如果可以,王玄之很想把宋如揽进怀里。   她看起来总是无坚不摧。   他今天见到了她的脆弱。   哪怕那是因为担忧另一个男人。   但他还是很想抱抱她,给她安慰。   可惜并不能。   她不再是他的恋人了。   如今只有另一个男人,才有给她拥抱的权利。   王玄之只能用语言安慰:“夏尔在魔法阵方面的造诣很深,在我认识的人里,排得进前三。”   口头的安慰很苍白,远没有怀抱温暖。   可宋如还是如同抓住一根浮木一样,“你也觉得夏尔可以,对吗?”   王玄之觉得夏尔行不行,其实没有任何意义,现在任何人的任何想法,都没有任何意义。   即便强大如宋如,也不可能从外面破开自毁魔法装置,碰一下就是直接引爆。   夏尔的命运只掌握在他自己手里。   彻底毁灭,或是走向辉煌?   可王玄之还是坚定地冲宋如点了点头。   哪怕这是轻如浮尘一般的安慰。   宋如的视线转回虚空中的水幕上。   假如身处于深渊之眼里的人是她自己,她都不会比现在更紧张。   不要与魔潮久战!   可是夏尔一直都被魔潮包围着,即便是他那样强横的肉身,都在一波又一波的攻击里,遍体鳞伤。   因为失血过多,他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但还是足够他捕捉到那重新成型的魔法阵。   在外面围观这一幕的人,心态已经崩了!   他们绝望,为亚波郡这近百万生灵即将迎来的死亡,也为夏尔这位孤胆英雄的牺牲。   这世道真是很没道理,索伦三世那样自私自利的政客,却能身居高位。他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启动自毁魔法阵,宣判所有人的死刑。   而像夏尔这样,为了救人深入虎口,却要死无葬身之地。   等一切引爆,他甚至就连一具完整的遗体都无法留下。   崇高的人,结局悲惨。   魑魅魍魉,却在猖狂大笑。   夏尔的心态却很稳,没有被这突发的变故打倒。   主人还在等我回去。   仅这一点信念,他就不畏任何艰难险阻!   随机变化的密令……   即便再是变化,但也总该有它的规律,如果是王玄之,就会想方设法去找出规律的规律。   可夏尔没有时间了。   要快!   更快!   假如他能够快到,在每一重密令变化之前,就直接解开十二重魔法阵,一样能够破解自毁装置。   华丽而漆黑的羽翼,自夏尔的身后张开!   它的线条完美到仿佛是造物主的恩赐,那本来也是来源于父神的赐福,每一根羽毛都泛着冷金属般的光泽。   魔兽潮并非只在地面上,那种包围是四面八方的,天空中同样也有擅长飞行的魔兽,可它们的速度在夏尔面前就是个笑话。   他飞过天际,如同一道漆黑的闪电一般,留下残影。   他的动作极快,也极为凶戾,双翼所过之处,魔兽成片地从空中坠落。这种极致的速度,让他更快地来往于十二重魔法阵之间,加快了破阵的速度。   众人早就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这对双翼,是黑暗王国圣骑士殿下的专属标志吧?   也就是说,夏尔就是圣骑士!   天哪,圣骑士居然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学生吗?   才不过第四阶的高级魔法师,就能横扫整个混乱大陆!   假如夏尔在一开始就拿出这一重身份,大贤者恐怕都不会阻拦他进入深渊之眼。   大家慢慢地理着这个思路,所以之前那些粉丝争来争去的有什么意义啊?   就在夏尔和哈凡的队伍一起斩杀九头蛇时,他的个人排名超过了圣骑士,那时候确实引起了许多battle.   圣骑士的粉丝,看不上这个学生,“我们家圣骑士大人,只是忙着黑暗王国的大业,没空来魔法师公会刷任务罢了,不然妥妥的第一。”   夏尔作为一匹突然杀出来的黑马,也有许多拥护者,“笑死人了,虚空第一,既然有魔法师公会排行榜这种东西存在,那么一切就靠积分说话。”   合着是我撕我自己?   对家竟是本家!   而且他能拿出黑暗王国的移动堡垒,其实也透露出这方面的讯息了。移动堡垒造价不菲,其它国家和种族怕是一看到,就疯狂心动,假如夏尔不是黑暗王国的重要人物,又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地拿出这种数十亿的“资产”?   宋如从来没有对夏尔说过,不许他透露自己的身份。   当然,她在潜意识里,是不希望他透露的。   如果世人知道,夏尔就是圣骑士。   那么很容易划出这样一个等式:莉莉丝 = 黑暗女皇。   第一,夏尔和他的同桌莉莉丝同学形影不离,是她的小跟班。   同时,夏尔也效忠于黑暗女皇。   第二,光明学院年度历练总第一的莉莉丝,是一名黑暗女巫。   黑暗女皇同样也是一名黑暗女巫。   她们都戴着黑暗面罩,从来没有人见过她们的真容。   这将很不利于宋如的任务。   宋如当初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这两个马甲撇清关系。   果然,索伦三世和灰袍大贤者,同时看向宋如!   黛茜显然知道她在忧虑什么,挽住宋如的手,粲然一笑道:“莉莉丝和我一样,都是黑暗的眷者。”   这样似乎也解释得通。   当初,宋如收集羊皮卷碎片,就是作为黑暗女皇的神眷者出现的。   索伦三世也更倾向于这种解释,不然呢?让他相信这个自己压根看不上眼的大女儿,实则是掌控一个实力不输于十二国同盟的庞然大物的女皇吗?她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女巫罢了。   大贤者点了点头,因为莉莉丝是黑暗女皇最宠爱的后辈,她派效忠于自己的夏尔过来保护她,似乎也说得过去。   可是如今,夏尔的生命危在旦夕,宋如还管什么马甲不马甲啊?   她想不明白的是,【既然羽翼能把他的速度提升到极致,夏尔为什么不一开始就亮出双翼?】   她愿意把移动堡垒交给他,来分担他的压力,其实已经默许了,他可以暴露出来自己是圣骑士这一点事实。   系统:【除非夏尔知道,隐藏身份是出于你的意志。他当然要尽可能地维护这一点,除非被逼到退无可退,不然不会亮出这张底牌。】   宋如:【不可能,我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想法。】   系统:【但你确实一直都在这样想。】   宋如下意识地反驳道:【夏尔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系统:【也对,或许只是碰巧?】   围绕着亚波郡,有许多媒体正在拍摄,隔着透明色的魔法屏障,实况转播里面的情景。   在夏尔亮出羽翼之前,大多数黑暗王国的子民们,其实是抱着看客的心态。大家当然也有同理心,但那就像是在网上看到,离你十万八千里的一个不知名小国发生了地震,你的国家出手救援一样。   可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只因为他们的圣骑士殿下,他们心里当之无愧的英雄,正在面临着生死考验。   比起那近百万亚波郡百姓,大家当然更担心夏尔!   夏尔,在每一个黑暗王国子民心里,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从黑暗王国建国以来,遇到过许多危机,风暴无时无刻不在这片以混乱为名的大陆上发生着。   他们遇到过天灾,也遇到过人祸。   地震、洪水、海啸、雪崩……   战争、栽赃、陷害、恶意寻衅滋事、强权霸凌……   每一次,当他们身陷困境,都有一道坚毅如山的身影,为他们扛起一片天。   那是他们的国民英雄夏尔。   黑暗女皇是国民的信仰,夏尔就是这信仰的最佳代行者。   他们默默地为他祈求,祈求神的光芒照耀着夏尔,祈求他能活着从深渊之眼回来。   在那一瞬间,宋如收到了无数祈求,全都和夏尔有关。原初空间的信仰图谱越来越亮,无数的光点仿佛架构起了一座桥梁,将她和夏尔连接起来。   是信仰之力!   是属于神明位格的信仰之力。   足以跨域魔法自毁装置的屏障。   宋如从前觉得,她不需要信仰之力。   她不需要信徒,她并不想真正成为谁的神。   她哪有那么伟大,能够去聆听和实现别人的心愿?她连自己的心愿都达成不了,她不认为自己能够回应信徒的信仰。   当初她是神女时,也拥有庞大的信仰之力,但她从来没有碰过它们。   这是第一次,她由衷地感谢着,这世上有这种力量的存在。   神与人,神祇与信徒……是她想不明白,但确实在此刻受益的关系。   宋如以信仰之力搭建的桥梁为核心,催动光明系魔法终极禁咒——神圣祈福!   夏尔的身体、神魂、精神力、魔法力,此前所有的消耗,在那一瞬间被拉到满值。身体的疼痛减轻,意识也变得清晰许多,他猛地抬头望向天空。   宋如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   信仰之力只有一瞬,现在已经耗尽了。   但夏尔知道,是宋如。   只有她,才有可能在这种情况下,都为他提供帮助。   就像她从前做的每一次一样。   主人,始终与我同在。   现在她一定凝望着我,她关心我的安危,更甚于我自己。   谢谢您对我的爱。   怎么舍得让您失望呢?   夏尔很轻地笑了一声,然后如同一枚火箭一般,直接冲入深渊之眼。   这在所有人眼里,都是找死的行为。   但他必须要进去。   因为那也是第十二重魔法阵所在的地方。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现场是所有人的惊呼声,有人甚至捂住眼睛,不敢去看,夏尔一定会直接被那些魔兽撕裂的。   就连楚渊,在那一瞬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曾挑战过许多秘境,无数次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缘,锤炼自己的意志,磨炼自己的剑招。   但即便是楚渊,都得承认,敢直接跳入深渊之眼,需要莫大的毅力。   深渊里面,有什么?   灰袍大贤者苍老的声音,仿佛一曲古老的咏叹调:“那是自从创世纪开始,就封印邪恶的地方。”   当时亚瑟王所做的,是把魔潮全都赶入深渊之中,并且加固了深渊的封印,他只是圣魔导境,并没有实力打造一个深渊。   深渊对于世人来说,邪恶无比。   从来没有人进入过深渊底部,或许有,但没有活着回来,所以也没办法带回只言片语。   深渊啊,那是一个只要提起来,就让人们吓到神魂颤栗的名字。   这是第一次,世人随着王玄之的水幕,深入见到真正的深渊。   夏尔一路坠落。   最上层是翻滚的黑雾,那里面滔滔不绝地涌出高阶魔兽,它们嘶吼着,喧嚣无比,扑向夏尔和地面上的人类。   然而,当它们意识到夏尔的方向,是前往深渊底部时,反而放弃了他,直直地向着上方那一丝光明透露过来的方向而去。   仿佛地底有着连它们这些陷入疯狂的魔兽,都会畏惧的存在。   夏尔仍旧在坠落,那些喧嚣的声音远去了,黑雾也慢慢消散,这里甚至死寂到给人一种安宁祥和之感。   这已经是地心深处,虽然不知道是深渊的第几重,但他发现了最后一道魔法阵,就漂浮在一片黑暗的虚空之中。   只要在密令更换之前解开它,亚波郡也就得救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开始闪烁起两个光点,那是沉睡的巨龙睁开了祂的双眸,第一时间看向的却是王玄之的方向,好似隔着虚空与他对望:“就是你在窥探本座?”   索伦帝国王宫里的水幕轰然炸裂。   众人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条巨大而蜿蜒的红龙,盘亘在第十二重魔法阵上,祂的利齿尖锐到仿佛能够撕裂天地,类蛇的竖瞳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那一瞬间,王玄之、楚渊、宋如、大贤者、阿琉斯齐齐联手,才没有让崩裂的水幕,波及到在场的普通人。   阿琉斯的魔镜上,浮现出一行宛如滴血般的文字:“尊上,祂是红龙塞缪尔,被称为深渊七撒旦之一,在创世纪之前,塞缪尔曾经是追随父神的天使之一,当时就达到了圣魔导境。   祂又被称为嗜血者,祂追随父神,是希望能够获得神格,父神无法赐予祂神格,神格注定只属于神子。父神死后,塞缪尔试图想要吞噬所有魔龙,衍化自己的神格,因此惹怒初代龙族族长,以叛族者的罪名将祂斩杀。   塞缪尔的龙骨,被龙族打造成龙座,由历代族长代代相传,但祂的神魂永不灭,龙族族长和我的哥哥太阳神斐兰因一同,将祂的神魂封印进深渊。虽然没有神格,但塞缪尔真实的实力,绝对达到了第七阶法神境,即便是我全盛时期,都不是祂的对手。   惨了、惨了,怎么偏偏遇到塞缪尔?祂最讨厌的就是神子,其次是魔龙,夏尔偏偏两样都占了。夏尔即便是觉醒龙神血脉,直面塞缪尔都未必有多大的胜算,更何况他还没有成神啊!”   宋如也认出了塞缪尔的声音,自从拿到原初魔戒之后,她每天听到的那些堕落呓语里,就有这道声音。   塞缪尔是堕天使首领。   深渊七撒旦,全部都是堕天使。   虽然他们以神圣天使自居,但在父神陨落后,祂们做的事情一件比一件邪恶,一件比一件疯狂,以太阳神为首的五位旧神和祂们的信徒,更愿意称七撒旦为堕天使。   宋如:“塞缪尔很擅长蛊惑人们的灵魂。”   阿琉斯:“父神在世时,祂被称为欲望天使,掌控人类的欲望,可以让人类的灵魂堕落。”   魔潮是父神的阴暗面,但魔潮本身是无意识的,它是所有生灵的堕落自性,会这样大面积地攻击人间,塞缪尔就是它的操控者之一。   显然,塞缪尔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夏尔身上有宋如的气息,她是祂们的契约者。   塞缪尔的声音,直接在宋如脑海中响起:“你的魔侍胆敢闯入本座的领地,杀了他!”   宋如和他谈判:“他是为了破解魔法阵,你退一步,让他拯救亚波郡的人,有利于提升我们黑暗王国的声望,实现我称霸混乱大陆的目标。”   塞缪尔:“蠢货!你还真把他当成你自己的棋子了?你以为那一道所谓的主仆契约,真的能够约束他?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他是——”   他并不想告诉宋如,夏尔的真实身份,怕她知道太多,超出自己的掌控。   他们双方互相糊弄。   这场谈判理所当然的崩了。   塞缪尔和宋如谈判,不过是想要她使用主仆契约,杀死夏尔,他当然知道,那无法真正地杀死夏尔,但足够给夏尔重创。   深渊底部,红龙贪婪地望着夏尔。   祂甚至没有召唤其他堕天使,反而还封印了夏尔的气息,避免其他人知道,有人闯入了深渊。   独自杀了夏尔,然后吞噬他的神格,成为这片大陆的新神!   在这一方面,塞缪尔和宋如扮演的原主倒是不谋而合,他们都想窃取神明的命运。   王玄之再次想要画出水幕,可是根本无法深入深渊,“打不开,那里的空间被封锁了。”   宋如:【绿宝,你打开监察之眼!】   系统:【需要消耗大额积分,确定兑换吗?】   这些积分,宋如本打算留给楚渊使用,希望能打动穿书部的部长,为楚渊出手一次,治疗他的神魂。   宋如:【兑换!如果到时候积分不够,我可以先申请保留重生的名额,再进入其他小世界做任务,积攒积分。】   系统:TAT   【打工人也太苦了吧,别的任务者借贷积分,都是为了超前消费,刷卡一时爽,还贷火葬场,你这……】   它没有多劝,它知道她的两难,手心手背都是肉。楚渊的神魂问题需要治疗,夏尔的生命危在旦夕。   系统:【大额积分兑换中……请等待。】   在人们的想象中,这时候夏尔一定和红龙打的热火朝天。   然而,没有人看到,真实的画面反而是,邪恶的深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世外桃源一样的小山村。   明明是哥特式的建筑风格,却并不显得阴暗。在阳光下,万物都明媚着,这里是女巫村。   面容丑陋的少年,抱着一个木盆,正在楼梯上擦地板。   身穿吊带睡裙的少女,从他身旁走过,那衣服料子薄的什么也遮不住,她曼妙的曲线在真丝布料下起伏着。   她叫他:“夏尔。”   吐气如兰。   她柔软娇嫩的小手,抚过夏尔的胸膛,拽起他的衣领,却又重重地把他往楼梯下一丢。   面容绝美的少女,抬起高傲的下巴,声线慵懒而性感,对他却冷若冰霜,极尽谩骂,“跪下,谁允许你这条狗,胆敢直视主人了?我惩罚你舔我的脚,不把你那肮脏的视线,落在我脚上的亵渎舔干净,你今天都别想吃饭了!”   她的一双玉足,光泽如玉般莹莹。   就连空气中,都好像盈满甜腻的香气。   夏尔走近她,她的眼里闪过一抹得意。   不管是人还是神,都会有欲望,欲望就是破解一切的密码,只要——   下一刻,锥心的疼痛传来,少女低头,只见神圣之剑插入了她的心口。   所有画面在顷刻间淡去,依旧是漆黑而腥臭的深渊底部,所谓魅惑的少女,实则是塞缪尔幻化而成。   塞缪尔难以置信地望着破开一个大洞的胸口,“怎么可能?你怎么能不被欲望支配?”   众所周知,魔龙天性暴虐且荒淫。   更何况,他是精准打击,又不是随便拟化出了一个少女,而是扮演夏尔的心上人,他保证自己的幻术无比真实,即便是这女孩的亲生母亲看到,恐怕也难辨真假。   夏尔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原欲的折磨。   但他更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宋如。   他永远都可以一眼就认出她。   在塞缪尔试图魅惑夏尔的那一刻,无数梦境中破碎的画面纷至沓来,排山倒海一样将夏尔淹没。   他想起来了!   他全都想起来了。   哪怕是在梦里,他永远都不会认错自己的主人,除非那就是真正的她。   全都是她,梦乡里是她,神国里也是她。   我为什么总想让您摸一摸我的尾巴?   因为我是一条魔龙啊。   夏尔的龙神血脉,其实自从上一次为了拯救魔力失控的伊卡贝娜,置之死地而后生,已经开始觉醒了。   只是他的自主意识,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真正是谁。   在这一刻,终于,他推开了那一扇虚掩着的门。   鳞甲漆黑的魔龙,龙躯在深渊里伸展而开,祂的龙身巨大无比,在这种空旷到没有边际的深渊里,都像是要把一切空间全都填满。   祂张开了龙背上的羽翼,漆黑而华丽的羽翼大到遮天蔽日,龙神巨爪冰冷而又锐利,坚硬的鳞片胜过世间最锋利的刀刃,长长的龙尾好似连绵不绝的山脉。   最让人心悸的是巨龙的那一双金色竖瞳,里面满是魔龙的暴虐,即便是红龙塞缪尔,都忍不住向后退。   他听到了熟悉的巨龙语:“你最可笑的地方就在于,居然试图以你肮脏的欲望,去揣度高高在上的神明。一条虫子罢了,胆敢扮演真正的神灵?”   塞缪尔扮演宋如,怎么可能扮得像呢?   这样拙劣的模仿,自以为的魅惑。   她从来都神圣而高洁,明明历经世事沉浮,却仍旧有着少女的烂漫纯真,从来都美而不自知。她对人的吸引,在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间浑然天成,那是由灵魂散发出来的芬芳,而不是塞缪尔自以为的性与欲。   塞缪尔所捕捉的,所有关于夏尔的欲。   并不是他所以为的那样,出自宋如的魅惑。   而是出自夏尔的魔龙本性,是他一直在用理性对抗的原欲,是他最想要割舍的部分,却不管注射多少抑制剂,都无法压抑的天性。   塞缪尔发出一声怒吼,两条魔龙厮杀到一起,互相撕咬,动作凶厉,恨不得置对方与死地,整个深渊都开始为之震颤。   这一切说来很慢,其实发生时很快,宋如才刚刚兑换积分,打开系统的监察之眼,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这条黑鳞金眸的巨龙,她曾在梦乡里见过。   是夏尔!   夏尔化龙了! 第239章   有人擅长炼制药剂, 被人们称为药剂学家,有人擅长耕种,会被称为农学家, 也有人擅长推演天气,这种学者是气象学家。   以这种思维类推,亚瑟王大概称得上是一位魔潮学家。   在世人为他撰写的传记里, 描述了这样一个场景:   有一天,一个孩童问亚瑟王:“既然您能把魔潮封印进深渊, 那么为什么不把深渊的位置告诉大家?我们世世代代前往深渊斩杀魔潮,总会把它们杀光的。”   这位伟大的王者, 却在孩子稚嫩的问句下犯了难,他不知道该怎么对一个普通的孩童, 解释深渊的存在。   亚瑟王斟酌着语言:“通常情况下, 人们所理解的空间,是平面和线性的。但那并不是说明, 空间就是这样存在的,只是因为我们人的存在本身很渺小,我们只能认知到自己能够感受到的世界。   孩子, 就像你画一幅画, 画里的人以为这个世界只是一个平面,只有长和宽, 但其实你知道空间是立体的, 你知道长、宽、高三个尺度。可事实上, 从更高维度的存在眼里来看, 我们也只是生活在画里的人,空间并非只是固定的长宽高,它也并非静止不动。   深渊, 无处不在,它是这个世界的另一面,可能此时此刻,它就在我们的脚下,也可能下一秒,它去了混乱大陆最东边的那个点。深渊之眼总有一天会爆发,但它爆发在哪里,也并不意味着那里的地底就是深渊所在,它只意味着魔潮选择在那里爆发。”   孩童似懂非懂:“深渊就像是故事里的鬼怪,有可能造访我家,也有可能造访你家。”   亚瑟王:“这可真是一个天才的解释,你完全可以这样理解!”   孩童:“那封印呢?既然根本找不到它,您又是怎么封印它的?”   亚瑟王:“封印存在于我们集体意识的海洋里,真实是另一种虚无,而虚幻也是另一种真实。”   所以大贤者总是劝人们,要爱好和平,要虔诚地信仰神明,要像对待自己的兄弟那样对待不同的种族,因为人世间的征战越多,彼此之间的恶意和恨意越发尖锐,魔潮将会越发活跃。   孩子理解不了魔潮和深渊的存在,索伦三世这样的第五阶战士,当然完全可以理解,十二国同盟那些统治者,也一样可以理解。   所以他们才胆敢克扣建造堡垒的钱,因为深渊之眼只会爆发在一个地方,我总不可能刚好就是那个倒霉蛋吧?   即便是如今,深渊之眼爆发在索伦帝国,也并不意味着,你沿着索伦帝国的领土一路向地底挖去,就能找到深渊所在,深渊完全可以再移动到罗坦帝国。   之所以选择在索伦帝国引爆这一切。   第一,这个国家的内政混乱无比,民怨沸天。   第二,索伦三世也是魔潮的契约者之一。   魔潮并非只和宋如签订了契约,它们一旦抓住一丝一毫溢出深渊的机会,就会疯狂蛊惑世人。   什么样的人最容易受到它们的蛊惑?   那些人往往野心勃勃,不甘于人下,有一些极有才能,比如宋如扮演的原主,也有一些工于心计,比如索伦三世,他们至少有一个共同点,是极致的利己主义者,把个人的利益看的高过一切,高过其他人的生命,高过一整个国家。   在传统的善恶观里,人们会认为这些人心术不正,但这恰恰是魔潮最需要的“人才”!   对于索伦三世那样的蠢货,七撒旦甚至对于收割他的生命没有任何兴趣,要他的灵魂来干什么呢?是来深渊对他们溜须拍马,还是看他在深渊里组建情妇团?   他们要的就是亚波郡所有生灵。   生与死,是此世界与彼世界。   炸毁亚波郡,那些献祭的生机和鲜血,会让深渊更加强大,此世界变弱,彼世界增强,这些生魂足够它们打造一支无往不利的魔潮军团。   “索伦三世当然会选择炸毁亚波郡,那是一个多么容易猜透的人啊。”塞缪尔曾经这样对同伴感慨。   引来同伴的嗤笑:“真不敢相信,你是《旧书》里被吹捧的嗜血者,如今就连对待一个蝼蚁似的人类,都需要计谋?”   塞缪尔:“昔拉,人们称你为杀戮天使,那你倒是杀出去啊,你出得去深渊吗?还不是要靠我的计谋?”   深渊七撒旦,谁都出不去。   塞缪尔并不是七人里面最强的,之所以能成为祂们的首领,就是凭借头脑,就是祂提出的利用父神的堕落自性魔潮,逃离深渊。   此时此刻。   红龙塞缪尔和黑龙夏尔打的天昏地暗。   塞缪尔愤怒:“这就是被父神所钟爱的小儿子吗?为什么你能突然觉醒神性!”   这条红龙生性狡诈,哪怕在夏尔没有觉醒神性时,他想的都是万全之策,甚至蛊惑宋如用主仆契约伤害夏尔,以此来增加自己获胜的可能。   哪怕明明实力比夏尔强,还是选择使用计谋,幻化成宋如的模样,想要诱惑夏尔堕落,趁机杀死他。   怎么转眼之间,夏尔就化龙了?   塞缪尔妄想独吞夏尔的神格,但他更怕死,当初斐兰因和龙族没有杀死他的神魂,是因为他在被放逐进深渊之前,就和魔潮勾结,父神的位格保住了他不死不灭。   斐兰因杀不了魔潮,就连父神自己都杀不了魔潮。   可夏尔能!   这是他们命定的克星!   红龙仰天长啸,震碎被他封锁的空间,呼唤同伴的帮助,“杀了这个最小的神子,将再也没有人能阻挡我们称霸混乱大陆!”   七撒旦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我们一直在寻找他,想要杀死他,他不好好躲起来,居然还敢来深渊?”   七撒旦唯一的弱点就在于,他们无法离开深渊。   为了寻找夏尔,伊卡贝娜当年的疯狂和失控,也有他们的手笔,本来就是想借这个天才魔导师之手,找到夏尔,再让她的女儿杀死他。   紧接着便是狂喜:“杀了他!”   足足七位第七阶法神境的强者,向着夏尔袭来,出手全都是绝杀的魔法技能。   夏尔从始至终都很清楚,自己要做的真正是什么。   第十二重魔法阵!   在他和红龙打斗的时候,时时刻刻都在破解着魔法阵。   塞缪尔同样知道,他想做的是什么。   他布置下了自己的陷阱,如果夏尔想要破解魔法阵,就必须承受他的最强一击。   塞缪尔一向喜欢让人们做选择题:“你完全可以不救的,不是吗?即便亚波郡被炸毁,但那种威力也伤不到你,毕竟你已经化龙了,魔龙是这世上肉身最为强大的种族。”   这是阳谋!   夏尔绝不可能放弃亚波郡的百姓,这正是他来这里的原因。   为了破解魔法阵,夏尔硬生生地承受了红龙最凶狠的一击。   最后一笔勾勒成功时,围绕在亚波郡上方的魔法阵屏障解开了。   夏尔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心中吟诵的尊名,也落下了最后一个字音:“来自星空之上的伟大存在,于命运洪流中逆行的不灭之光,主宰厄难与恐惧的黑暗女皇,我向您祈求,祈求您降临到我的身边!”   宋如一直都在关注深渊。   几乎是在七撒旦全部到达的同时,宋如将自己的身体倚靠在黛茜身上,神魂降临到夏尔身边,伸出手扶住了他。   夏尔的魔龙身躯巨大无比,和他相比起来,宋如是那样娇小,但她却沉稳有力地支撑起了他,没有让他跌落在地。   一碰上夏尔,她的眉心就是一皱。   夏尔的情况太糟糕了,伤势太重,神力在身体里到处肆虐,他才刚刚觉醒神性,还掌控不了这具魔龙之躯,就要先和红龙大战。   与此同时,宋如还启动当初在四大界域峰会时,各界域首脑共同搭建的传送阵法。   宋晏原本在神殿研究医术,突然被拉到深渊,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睁着小鹿般的双眼,迷茫地看向宋如。   镇老头直接就是哇哇大叫:“这什么鬼地方,又阴又冷!”   女娲宫主最先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站在宋如的旁边,脚踩一朵圣洁的莲花,大乘期威压倾泻而出。   楚渊祭出如渊剑,剑光凛冽,那剑上的煞气,似乎比这深渊里沉沉的黑雾还要浓郁。   王玄之修长的十指翻飞,阵法也在转瞬之间,就在掌心成型,那是第七阶的杀阵。   塞缪尔原本想要以人数取胜,今天夏尔必死无疑。   可眼前降临在深渊的这帮强者都是怎么回事?   一、二、三、四、五、六、七,对方怎么也是七个人!   夏尔哪里找来的这么多帮手?这就是传说中的天道宠儿、气运之子吗?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塞缪尔恼羞成怒:“莉莉丝!”   他向宋如传音:“不要忘记,谁才是你的盟友。”   宋如也用心声向他回答:“还不到时候。”   宋如真的巴不得今天就是大决战,这样她就可以把身体交给魔潮,当个魔潮的容器,快快乐乐地结束任务。   嗐,可是现在还不到她完全躺平当工具人的时候。   书里,根本就没写自毁魔法阵是随机变化的密令,也没写夏尔跃入深渊。   或许是剧情变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因为什么而变化?   宋如的脑海里,无端地闪过生日宴上那个洒落的酒杯。   塞缪尔和宋如无声地对峙,两个人谁也不肯退让。   有那么一瞬间,塞缪尔甚至想立刻就催动宋如身体里的契约。   这是他最大的一颗棋子。   镇老头:“哎呀,到底打不打啊?你们这破地方,我待得久了,别再得了老寒腿,我玉骨没成呢。”   塞缪尔的理智也在这时候回笼。   为什么要在今天殊死一搏?傻不傻?   即便把宋如强行拉到己方阵营,对方还是足足有六位第七阶强者,八对六,胜算并不大。   明明他们可以有百分之百的胜算。   宋如和夏尔,是注定会走上陌路的仇敌。   父神最宠爱的小儿子,是要为这个世间带来光明的新神,宋如却是魔潮的化身,他是魔潮终结者,他与生俱来的使命绝对容不得她。   塞缪尔高深莫测地笑了一笑:“莉莉丝,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今天保护了夏尔,真正看清谁才是和你站在同一边的人。”   宋如带着众人离开深渊,回到地面上。   镇老头:“不打吗?”   宋如:“他们有父神位格的保护,打起来很麻烦,反正他们平常也出不来深渊。”   女娲宫主:“我能感应到,那来自于创世神,位格极高。”   宋如:“这件事说起来很复杂,但他们确实受创世神的保护,哪怕那并非出自普瑞路德的本意。今天麻烦你们了,我稍后会送上谢礼。”   女娲宫主:“四个界域不断融合,魔潮本来就威胁所有界域的安全,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镇老头:“你要是有好酒好肉,多想着我啊,至于别的谢礼,我啥也不需要,溜了、溜了。”   裴天落对宋晏说:“我们也走。”   宋晏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会想要多和黑暗女皇相处,毕竟你心悦于人家。”   裴天落什么也没说。   宋如为王玄之和楚渊打开传送通道:“两位也请吧。”   王玄之&楚渊:TAT   这个女人真的绝了。   她的小男宠被人围殴,打群架的时候,就喊我们过来。   用完了说丢就丢。   直接打开传送通道下逐客令。   王玄之磨磨蹭蹭地不肯走,“你说要给我们谢礼,是什么礼物?”   其实他根本不想要礼物,就是想和她多说几句话。   宋如:“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骗子!   我想要你跟夏尔分手,和我在一起。   你肯给我吗?   你只会给我钱、钱、钱……   就知道拿钱打发我!   无非是魔晶、魔药,又或者是什么商场的不动产。   王玄之:“我很喜欢你们黑暗王国移动堡垒的技术,稍后可以去找你要这个吗?”   宋如:“好。”   她转向楚渊:“你呢?”   楚渊:“上次羊皮卷碎片的事,你说要交易,那确实是交易。不过这次深渊的事,我和女娲宫主的看法一样,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我们全都义不容辞。”   宋如:“我欠你一次,下次你需要帮助,也可以直接组我。”   王玄之一把将楚渊推进了传送通道,确定宋如听不到的时候,学着他的模样阴阳怪气:“楚圣父义不容辞。”   楚渊被他逗笑了。   王玄之:“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很有心机,别看你平常不声不响,争宠吃醋的事老让我打头阵,其实呢?上次羊皮卷碎片,你就要不动产,这次深渊一事,仙儿又说欠你一次。”   楚渊:“你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多有心机,比你还有心机?”   王玄之:“我哪敢跟您比啊,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魔潮肆虐的大地上,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炮火轰出来的焦土之中,混杂着人类和魔兽的鲜血。   在这宛如末日一般的景象里,只剩下宋如的神魂和一条巨大的黑色魔龙。   祂的龙首很是眷恋地依偎在少女的怀里:“主人。”   夏尔趴在地上,尾巴蜷起来,尾巴尖就送在宋如的掌心,宋如的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摸祂的尾巴,“你做的很好。”   系统:【这样看来,四个界域融合,似乎也不完全都是坏事?不然的话,咱们还真找不齐这么多第七阶高手,来威慑深渊七撒旦。】   宋如:【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像是在被人推着走?自打四个界域融合之后,不,或许更早一点,自打我同时接下这四个任务。】   绿团子不理解她在说什么。   宋如:【在原书的剧情里,夏尔需要破解的,根本不是这样的魔法阵。】   系统:【剧情会变,这很正常啊,如果剧情是一成不变的,穿书任务者们就不会面临那么多失败了。即便退一万步来讲,那得是什么样的强者,要耗费多大的代价,才能躲过穿书部主神系统的监察,来设计你?】   宋如:【也是,那样的绝世强者,哪有闲工夫对付我。更何况,我也想不明白她的目的,即便我每一步都按照她设计的去做了,她的意义何在呢?】   宋如和系统,一大一小,全都冥思苦想。   巨龙语再次传来:“主人,我好难受啊……”   系统:【夏尔不难受就怪了,他觉醒了龙神血脉,但他还无法彻底掌控这股力量,今天就强行跟红龙作战——】   神性的苏醒,本来就极为凶险。   书里,夏尔化龙之后,同样经历了一个非常痛苦的苏醒过程。只不过,书中,夏尔并非是在深渊里化龙,而是在和魔潮的打斗过程中。   忽然,一道火红的烈焰,从夏尔的龙吻中喷出,那如同火山喷发一般的炽烈火焰,几乎是立刻就在亚波郡燃起熊熊烈火。   祂的龙尾猛地向后扫去,撞上一座山峰时,整个山峰都崩塌了。飞沙走石,犹如疾风骤雨。   祂的龙爪狠狠地向下一拍,那座在魔兽潮里都坚挺的移动堡垒,瞬间塌陷了一大片。   到处都是尖叫声。   方才,亚波郡外围的魔法屏障打开,人们才刚刚庆祝逃出生天,转瞬间就再次面临生死危机。   夏尔,发狂了。   有第五阶魔导师认出,魔龙身上的气息,就是夏尔!   “黑暗王国的圣骑士,为什么会突然化成一条魔龙?他不是哥布林吗?”   人们无法接受这个转变,上一秒还在拯救世界的英雄,这一秒却化身为最恐怖的噩梦。   魔龙正在亚波郡到处撞击,就连先前那些肆虐的魔兽潮,在祂手里都仿佛是玩具一样,被祂任意地捏扁搓圆。   深渊之眼瞬间关闭,那是塞缪尔怕发狂的夏尔闯进深渊破坏。他想杀夏尔,宋如又不让杀,到时候岂不是只能看着夏尔祸乱?   红龙宛如看好戏的声音在宋如耳边响起:“魔龙生性暴虐,你该好好见识一下。”   伊卡贝娜也在这时候终于赶来亚波郡,十分自责:“我不该给夏尔使用那么多抑制剂,越是压抑,最后反弹的就越是厉害。”   宋如:“抑制剂?”   伊卡贝娜:“用来对抗他的天性。”   不管是暴虐,还是荒淫。   她早该意识到不对的,如果夏尔只是一只哥布林,不该需要那么大剂量的抑制剂。   因为夏尔是魔龙,即便他没有觉醒自我意志之前,他也一直都是一条魔龙。   宋如把亚波郡所有人,全都丢了出去,在这一片只剩下魔兽潮的地域里,重新构建出隔绝魔法阵,将发狂的夏尔锁了进去。   世人将他称为魔龙夏尔。   而不是尊称为龙神。   就是因为他发狂时,杀死了太多人。   祂终结了黑暗女皇和魔潮,但祂本身,也是一个不可控的极端危险分子。   甚至有野史称祂为暴君。   哪怕夏尔终其一生都在对抗自己的天性,和那种暴烈的杀欲做对抗,哪怕他事实上是一位明君,哪怕他带领这片大陆走向了光明,但人们最终记住的,却只是他为数不多的几次发狂。   每一次都是在拯救世界之后。   夏尔越是使用魔龙的力量,就越是会被那种本性所支配。   坏人做一件好事,就会让人们对他彻底改观,觉得他也没那么坏嘛。   但好人,哪怕做一万件好事,只要有一丁点污点,就会被钉死在耻辱柱上。   哪怕夏尔今天救了亚波郡近百万百姓,可最终人们记住的,却是魔龙发威时降下的灾难。 第240章   伊卡贝娜在这一刻, 知道了夏尔就是她在预言里见到的新神。   从前所有的困惑,全都恍然大悟。   难怪那么大剂量的抑制剂,都无法对夏尔起效。   难怪她魔法失控, 灵性扭曲,夏尔都能救回她。   难怪宋如去光明学院寻找新神,却一直找不到。   可夏尔怎么会表现出来哥布林的形态?   他又是怎样觉醒了真正的龙神血脉?   当时, 伊卡贝娜把寻找龙神,当做她复仇的唯一渠道, 百般逼迫自己的女儿。   如今,时过境迁, 真的找到这位新神,她的心态反而很平静。   原来我曾经要找的新神, 一直就在我的身边。   伊卡贝娜当然憎恶索伦三世, 如果有机会,她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他, 不过她的人生早就有了比复仇更重要的东西。   此时此刻,她再看夏尔,比起祂就是新神这个认知, 更加重要的是, 仍旧把他看作一个黑暗王国的后辈,担忧他的情况, “夏尔到底怎么回事?他还好吗?”   宋如也能感知到夏尔的变化, 最明显的一重变化就是, 连接在她和他之间的主仆契约消失了。   夏尔不仅是魔龙, 更是新神,是父神最偏宠的最后一子,担负着拯救世界的重任, 祂的位格极高,原主准备的那种小儿科契约,根本就束缚不了夏尔。   就连他毁坏的声带也治好了,他刚才能说出巨龙语了。   宋如问系统:【我们能做点什么,来减轻夏尔的痛苦吗?】   系统:【从本质上来说,夏尔是在消化龙神血脉的力量,谁也帮不了祂,起码我的系统商城里,并没有这方面的金手指。不过宿主不必忧心,夏尔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书里不就是这么写的嘛,他可是男主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咱们的剧情完成度,又往前推进了一大步!】   如今和书里的剧情,唯一不同的就是,书里是女主黛茜,治愈那些被魔龙攻击的人们所受到的伤害。而现在,是宋如直接把亚波郡的百姓,全都丢了出去。   总之,情况是比先前好了一些的,宋如查看夏尔的龙躯,确定他现在并没有生命危险。   在梦乡里,她能唤醒夏尔,是因为夏尔并没有完全发狂,只是濒临发狂的状态,如今他是彻底迷失神智。   宋如对伊卡贝娜说:“我也不太清楚,或许你可以查一查古书,看看魔龙发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灰袍大贤者,也在这个时候来到亚波郡。   他显然也发现了宋如布置下的魔法屏障,这能保证不会有任何人死于夏尔的发狂。   不管夏尔是哥布林,或是魔龙,又或者是其他别的种族,在大贤者眼里,他始终都是自己的学生。   大贤者向宋如行了一个圣礼。   宋如向他微微点头:“我们需要回去查一下和魔龙有关的记载,这里就暂时交给你了,只要维持住这个屏障就好。”   伊卡贝娜赶回黑暗王国,去翻看国家图书馆里收藏的典籍。   宋如则是回到索伦帝国的王宫里,她的那具身体里。刚一睁开眼,就对上了黛茜担忧的碧眸。她对黛茜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王玄之重新在空中划开一道水幕,查看亚波郡的情形。   夏尔彻底失去了理智,发狂的魔龙正在毁坏着一切,巨大的城堡在祂的龙爪之下,不过三两下就化为湮粉,祂喷出的火焰燃烧着山林,就连原本漆黑的夜色都变得通红一片。   索伦三世之前从来没有紧张,哪怕是深渊之眼爆发在亚波郡,他确定军队撤回之后,依旧很淡定,启动了自毁魔法阵。这一刻却紧张到了极点,假如夏尔突破亚波郡,会不会危机到他的其他财产?   黑暗女皇那样一层薄薄的魔法阵,真的能够困住魔龙吗?   灰袍大贤者那个老头子,打得过发狂的魔龙吗?   那可是魔龙啊!   在旧世纪时,魔龙是天地间最为强大的种族,即便是五位旧神之首的太阳神所诞生的天翼族,都不是魔龙族的对手。   用夏尔是人类时的魔法等级,来评定魔龙的实力,本身就很可笑。   没有人能打得过魔龙,夏尔才是如今混乱大陆实质上的第一强者。   索伦三世曾经信仰过一位邪神。   他并不知道对方的尊名,对方显然也不是很能看得上他,从来不曾向他透露过真名。   不过那位邪神给了他很多帮助,帮助他从一个根本算不上是皇室的偏远旁支,成为索伦帝国的王。   假如这是一则训诫故事,那么和魔鬼交易的人,最后一定会被魔鬼收走灵魂。   事实上,索伦三世没有受到任何惩罚,那个邪神就像是完全忘记了他,他靠着邪神的帮助,靠着利用伊卡贝娜和女巫村的人,靠着和兰彻大公进行政治谈判,登上了王座,享受了这么多年国王的风光日子。   亚波郡的自毁魔法阵,也出自邪神之手。   索伦三世急匆匆地奔向一间地底的暗室,他需要再次向邪神求助,他能忍受失去一个亚波郡,但不能忍受整个索伦帝国都在魔龙的冲撞下,化为一片焦土,夏尔当然轻易就能做到这一点,那冲天的火焰说明了一切。   如果连自己的领地都没了,他又还算什么国王?他热爱权势,因为权势代表着财富、美色,这世间所有的享受。   阴暗的房间里,鲜血咕嘟咕嘟地向外面流着,不知道这里到底死去过多少生命。   索伦三世取出一个雕像,那雕像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一眼望去只觉邪异无比,祂的身体组合的十分诡异,充满了堕落和扭曲的气息。   索伦三世将雕像泡进鲜血中,跪在它的面前,祈求邪神降临。   房间里闪过诡异的红光,那是雕像睁开了双眸,“看看这是谁啊,昔日在桑加小镇的破落贵族,空顶着一个和帝国王室同出一源的索伦姓氏,却和真正的王公贵族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去,家里穷的都快要揭不开锅了。   去马场和那些真正的贵族赛马,连一件得体的衣服都没有,受尽所有人的嘲笑,就连家族世袭的那最底层的从男爵之位,也将由你那不成器的哥哥继承,谁让你只是第二子呢,一成年就要被赶出家门,成为一个云游骑士,你那狠心的父母,甚至都没有给你预备一件像样的武器。   你甚至没有足够的魔法天赋,修习任何技能,任谁听说了这样悲惨的命运,都能预料到你的结局,必定会死在布满魔兽的丛林里,谁能想到,如今的你却是人人跪拜的国王索伦三世呢?”   索伦三世:“神啊,是您指引我获得女巫的芳心,也是您指引我登上王座,如今我的国家正在被魔龙破坏,我祈求您的帮助,不管您想从我这里得到怎样的献祭。”   塞缪尔笑了,笑声十分愉悦:“你能给我什么呢?”   索伦三世:“金银珠宝、绝色佳人、魔法典籍……如果您没有这些世俗的欲望,鲜血、更多的鲜血,死亡、生命、信徒,不管您有任何想要的,我都可以是您意志最好的践行者。”   塞缪尔:“我早就从你身上得到过回报了,你这样的人,能够当上国王,这件事本身,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回报。”   混乱大陆为什么永远充斥着战争?   就是因为以塞缪尔为首的七撒旦,无时无刻不在蛊惑着世人。   祂们杀死真正的英雄,如果杀不死,就用权势或者别的东西,腐蚀英雄,使英雄堕落。祂们扶持小人上位,像索伦三世这样卑劣的人,或多或少都得到过祂们的馈赠。   当然,也有人抵挡住所有诱惑,也闯过了重重杀机,比如大贤者,但那样的人又有几个呢?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塞缪尔当然早就得到过回报,如果祂没有得到过回报,深渊的封印又怎么会松动?魔潮怎么会有机会重临人间?   索伦三世听不懂邪神这些似是而非的话。   他只听见塞缪尔满是恶意的话:“把你的女儿献祭给那条魔龙,就能阻止祂的发狂,龙性荒淫,让祂把所有无法控制的暴虐,发泄在她的身上,当然,你女儿大概率会死。或许你还可以为他们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啊,这样一来,魔龙就是你的女婿呢,等他恢复清醒,也没办法赖掉这份姻亲关系。   说不定还会因为害死你的女儿,加倍补偿索伦帝国,你的权势和版图都将更上一层楼。必须要是你的女儿,不能是别的女人,不是因为她是公主,而是因为她是光明的化身,光明魔法圣阶亲和度。”   普瑞路德,你曾经预言过这一切吗?   黛茜是你特意为神子准备的帮手吧?   在夏尔发狂的时候,帮助他治愈那些受伤的人们。   那如果,等夏尔清醒以后,发现自己害死了黛茜呢?   一个新神,却满手都是罪孽和鲜血,这样的人真的能登临神座?真的能终结魔潮?   也或许,夏尔会成为下一个你呢,我敬爱的父神。   神和人一样,都不过是在原欲和理性的对抗中,痛苦地挣扎,塞缪尔从来就深知这一点。   索伦三世:“让我考虑一下。”   “听不听都随便你。”塞缪尔离开了。   索伦三世独自走回大殿里。   王玄之正在教导自己的学生:“莉莉丝,你看哦,像夏尔这样的男人,不管拯救世界的时候有多帅,但绝对嫁不得,魔龙是什么可怕的种族,动不动就发狂,你看他发疯的样子,像不像是神经病?以后绝对有——”   宋如替他补全了后半句话:“家暴倾向。”   王玄之愣了一愣:“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因为在神国里,无数次重启游戏,这句话我听你说的耳朵都快磨出茧子来了。   夏尔是挺可怕的,不过王玄之自己,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在神国里,你们俩可是一个比一个疯。   为什么这些人总觉得我会害怕呢?   王玄之觉得,魔龙失控,宋如会怕。   夏尔觉得,王玄之只是披着一层白皮,实际上是个手段狠辣的白切黑,宋如会怕。   楚渊觉得,以上这俩人都会吓到宋如。   拜托,不要这么小看我作为时空管理局金牌任务者的心理素养,好吗?   就连裴天落那么变态的反派大魔王,我都没怕过。   别以为我没有触碰过这个世界的阴暗面,在下并不是什么被保护在温室里的娇花。   我有基本的是非判断,我知道夏尔会发狂,是因为他在和自身的暴虐本性做对抗。   以及,夏尔以后会不会家暴,和我有个锤子的关系?   王玄之是对夏尔有多大的不满啊?   在神国里整天对我说,现在对自己一个学生也要这么说。   宋如:“谁知道呢,可能碰巧想一块了吧。”   王玄之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还好戴着面具,宋如看不到,“我才不是和你心有灵犀呢,我有未婚妻了,我超爱她的!我只和我家娘子一个人心有灵犀。你不是说,要告诉我一个关于我未婚妻的秘密吗?”   宋如:“当然,等夏尔恢复清醒,可以吗?”   索伦三世走到黛茜的面前,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他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黛茜,我是不是一个很失败的父亲,很失败的国王?” 第241章   索伦三世这忏悔来的很突然, 但是却十分真挚:“这次亚波郡的事,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正如你所说,我从前也是一位雄心壮志的国王, 像那些赞歌里所唱的一样开疆扩土,想要带领子民们走向美好生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屠龙的勇士却变成了新的恶龙。你是对的,我不该通过新的法典, 屈从于那些贵族,开放人口贸易, 久在权势的大染缸里浸泡,没人能抵得过那种腐蚀, 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我了。”   他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夏尔为了救这些平民, 英勇地闯进深渊之眼,他是真正的大英雄, 而我却是开启了亚波郡自毁魔法阵的罪人。黛茜,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吧,我会将王位禅让给你, 你本来就是索伦帝国唯一的王储。夏尔也是真正的英雄, 他现在会变成这样子,都是我造成的, 我会竭尽全力救醒他!”   黛茜冷冷地看着他, 就连亲生父亲对她下跪这样荒诞的事, 她脸上都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   她早就不是那个对父亲言听计从、想要讨好父亲以获取关爱的小女孩了, 黛茜不想再去听索伦三世说了什么,只想看他真正做了什么,“那你什么时候禅位呢?”   索伦三世被噎了一下, 他这么一大堆真情实感的话,即便是说给神父听,都会被他感动到,黛茜关心的却只有这一点?   如果不是场景不允许,他甚至想要冷笑,这就是身上流着我的血的女儿吗?果然跟我一样是自私冷血的东西。   索伦三世:“至少等你成年。”他很快又补充道,“当然,立你为皇储的仪式,一定会尽快举办。”   黛茜:“贵族很不喜欢我,从前他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当公主时,他们对我就不见得有多少尊重。后来,每次我组织游行时,他们都恨不得杀死我。如今我成了皇储,假如他们不尊重我,那岂不是践踏索伦皇室的威严?”   索伦三世:“我会约束他们。”   黛茜:“只是约束?”   索伦三世:“如果有人胆敢不开眼地冒犯你,任你处置。”   黛茜:“别说的我像个暴君,我只会按照法典为他们定罪,谋害皇储可是大罪。”   索伦三世难受极了,虽然黛茜用的词汇是“暴君”,但这也同样是只有君主的身份才可以用的,她进入角色这么快的吗?他简直觉得自己的王位已经被她抢走了!   说不定这个女儿,其实一直就很想抢走我的王位,她主持那些所谓的游行,说是为了公平正义,其实就是想培植自己的势力,树立自己的威信,好能推翻她的父亲,成为新一任国王。   他只能疯狂安慰自己,权宜之计,都是权宜之计罢了。   索伦三世强行做出一副慈父模样:“我想召开一场国王的演讲,关于亚波郡的事,向所有子民们道歉,向世人宣布立你为皇储的事。最重要的是,也为夏尔正名,不能让他们把夏尔妖魔化,他是真正的大英雄。”   黛茜:“你是该道歉,也该称赞夏尔的功绩,不过比起在公开演讲上动动嘴皮子,我更希望你召开上下议院全体会议,把我将成为下一任国王这件事落实到法条里。”   索伦三世想要让黛茜成为自己的棋子,可这个从前只是一个花瓶,展览出来让别人看到索伦帝国强大的漂亮女孩,如今雄心勃勃,每一句话都咄咄逼人。   如果让一个真正爱女儿的父亲,见到女儿这种前后转变,不知道会心疼成什么样子。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由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变成如今这样锋芒毕露的女强人?   可索伦三世只感受到了满满的危机感。   雏鹰长大了,他和女儿之间必定会有一场搏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场对话从头到尾,黛茜甚至都没有想过要扶他起来,就这么硬生生地受着他这一跪。索伦三世暗中恼恨,敢让亲生父亲跪自己,她也不怕折了寿?   索伦三世派人去准备他想要的演讲了。   黛茜挽着宋如的手臂,把脑袋放在她的肩膀上,“我想留下来看看,他到底又想玩什么把戏?您觉得呢?”   宋如:“这个决定很冒险,但也很大胆,勇气可嘉,我会把阿琉斯留下保护你,你随时可以向我祈求,一整个黑暗王国都是你坚实的后盾。”   黛茜:“索伦帝国将会是我为您献上的一份礼物。”   宋如轻声一笑:“那可有点难,索伦三世是一只老狐狸,你小心反而被他算计进去。”   黛茜:“有您站在我的身后,我才不怕他!”   宋如rua了一把黛茜的金发,这个书里的傻白甜女主,如今也成长到能独当一面了。   宋如走出索伦帝国的王宫。   夜色很深了。   墨蓝色的夜幕上,星星正在一眨一眨地看着人间。   秋天昼夜温差大,夜间的晚风寒凉,她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这具身体到底还是太弱了,哪怕每天都在修行楚渊传授的炼体术,但时间太短,也只是比普通人强了一丝丝。   两只手同时伸到她的面前。   一只手像玉石一样精致漂亮,递过来一件厚厚的女士外套。   另一只手修长凌厉,指节上有剑茧,递过来的是一件法师袍。   宋如不必抬头,就知道一个是王玄之,一个是楚渊。   现在要是让她去参加花灯节的扮花灯神项目,假如王玄之和楚渊是从鹊桥的那一头走过来的花灯神娘娘,她只用看一眼,就能从千百人当中认出谁是谁。   普瑞路德这万恶的神国幻境啊!   她对他们几个简直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   只是,他们为什么会给我递衣服呢?   宋如疑惑地抬头。   王玄之轻咳了一声,偏过脸去,“万一你冻坏了,我找谁去要和我未婚妻有关的秘密,并不是关心你。”   楚渊:“我的剑术课程,见效比较缓慢,如果因为生病缺席的话,会很影响接下来的进度,莉莉丝同学现在是这门课程的第一,就等着你给我当活招牌呢。”   宋如接过了楚渊递来的法师袍,很不理解,“王老师怎么会有女式外套?”   那当然是特意为你买的。   王玄之眼看着她穿上楚渊给的法师袍,心里又酸又涩,“谁知道,可能是黑暗王国的什么赠品吧,随便从须弥空间里扒拉出来的,你不穿才好呢,我本来就准备当抹布的。”   其实心里已经一边哭唧唧,一边把楚渊想象成沙包,痛扁一顿了!   宋如:“哦。”   王玄之气坏了,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   他以为宋如要去亚波郡,毕竟她那么疼自己的小男宠,现在夏尔被龙神血脉搞的发狂,她肯定要去看他。   但走着走着却发现,楚渊和宋如走的是另一个方向。   王玄之:“???”   他又重新飞回来,“你们要去哪里?”   宋如和楚渊同时说:“回学校。”   楚渊对宋如笑了一笑:“看来我们顺路。”   他不笑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很冷峻,但一笑起来,真的就是清风朗月一般清润,他本来也就是真正的君子如玉。   刚才楚渊和宋如那么默契的异口同声,王玄之已经气得牙痒痒了,又眼见他居然敢对她用美男计,一下子就插到两人中间,“那可太巧了,我也回学校,莉莉丝同学要乘坐我的飞舟吗?可以快一点。”   如果不是有这俩人跟着,其实宋如是可以直接降临到信徒身边的,光明学院也有她的信徒,她可以马上回到学校。   可是当着楚渊和王玄之的面,但凡她还不想暴露莉莉丝就是黑暗女皇这一重马甲,就只能这样用腿走路。原本想着去搭乘黑暗王国的列车,但确实走到车站还有一段路程。   王玄之的飞行灵舟啊。   这人惯爱享受,里面不知道得舒服成什么样子。   深秋近冬的寒风,也确实是太刺骨了一些。   王玄之补充道:“当然,就跟坐你们黑暗王国的列车一样,是要收费的。哎我这项业务要是能开展好了,以后跟你们黑暗王国抢生意,你们列车停靠的车站都是固定的,我这飞舟想落哪就落哪。”   可以,别人是滴滴打车,你这是滴滴飞舟。   宋如:“路费多少钱?”   王玄之喜滋滋地祭出飞行灵舟,先前见到她穿楚渊递过去的那件法师袍的憋闷都一扫而空,却在看到楚渊也跟着往上面走的时候,一下子就变了脸色:“干嘛?”   淦!   大灯泡一边去,休想破坏我和仙儿的二人世界。   楚渊:“王老师,你这样真是很没有道理,你打开门做生意,莉莉丝同学付得起路费,你愿意载她一程,我也出路费,你怎么还把客人往外赶呢?”   王玄之:TAT   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说要收路费,是怕宋如不肯上飞行灵舟,反过来被楚渊要挟。   真要到了掀桌子那一步,楚渊不怕被宋如知道,他已经知道黑暗女皇就是火皇。   是王玄之害怕,怕宋如知道他堕魔。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楚老师,请了。”   王玄之的飞行灵舟内部,果然是他一如既往的奢靡风格,只不过和宋如印象里他炼制的灵舟又有所不同,从前他的灵舟里装修风格都是很偏向仙宫那种,这一艘飞行灵舟却类似于黑暗王国的风格。   系统:【像是私人飞机!】   宋如一想,嘿!还真是。   整体上来看,是现代化的简约风格,但在高端大气之中,又从细节处见奢华。倒不是王玄之故意去秀自己有多有钱,而是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他生来就习惯一切都用最贵、最好的。   从前他的飞行灵舟,炼制都是仿造女娲宫,是为了让她乘坐起来更习惯。   如今既然她弃女娲后人的身份不要,显然是更偏向于黑暗女皇的身份,或许她更习惯这样的装修风格呢?   王玄之特意花费重金,找伊卡贝娜探讨了关于建筑和装修的设计理念。真的是重金,伊卡贝娜作为黑暗王国首席执政官,她的时间多宝贵啊,和她聊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按钱计算。   他布置这艘飞行灵舟时,就像从前每一次一样,反复问自己,仙儿会不会喜欢?大到整体风格,小到窗帘上的每一块绣纹。   你有没有那种感觉?因为太喜欢一个人了,所以不管看到什么东西,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甚至不是自己喜不喜欢,而是对方会不会喜欢?   王玄之吃到一道菜的时候,惊喜地发现,这是她会喜欢的口味,暗暗在心中想,下次一定要带她来这间餐厅。   路过橱窗的时候,看到里面摆的玩偶,也会问自己,这是仙儿会喜欢的样式吗?如果她抱起来这样蓬蓬松松、很柔软的玩偶,会是怎样的画面?   哪怕这些心情,从头到尾都是单相思,哪怕永远得不到她的回应……还是忍不住一头扎进去,情到深处,情难自已。   可是,她现在回应了啊!   她来乘坐我为她布置的飞行灵舟了。   王玄之心里紧张极了,像是头一次上花轿的小媳妇,惴惴不安,他期待着能得到宋如的肯定,又怕自己的准备让她不喜欢,这根本不是什么惊喜,她会很讨厌这里。   当然,他表面上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很淡定地打开冰箱,问道:“喝点什么?冷饮还是热饮?都是算在路费里的,不管你们喝不喝。”   宋如莞尔一笑:“王老师说好的在逃王子呢,有的是钱,还搞强买强卖这一套?”   她这样亲昵的调笑,王玄之连耳朵根子都红红的,他喜欢她这样轻松随意的态度,而不是有时候像是防贼一样防着他,“跟你们黑暗王国学的呗,这叫附加服务。”   楚渊:“冰水就好,谢谢。”   王玄之直接砸过去一瓶矿泉水,丢进他的怀里,“你看你根本不嫌冷,压根没有乘坐飞行灵舟的必要,直接御剑飞行得了,反正你也冻不死,多花这一份钱,岂不是很浪费?”   楚渊:“没办法,谁叫我钱多呢,烧手啊。”   宋如又被逗得一笑,跟系统说:【这就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吗?感觉男孩子之间的友情好有意思啊,日常互怼,但还是很亲。】   系统眼里看到的分明是另一种解读,这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吧!   但它又有什么义务替这些坏男主说话呢?他们在它这个恶毒系统眼里,都是自家宿主达成心愿路上的绊脚石。   宋如也跟着点单:“一瓶奶茶。”   她在王玄之的冰箱里,看到了黑暗王国出产的瓶装奶茶,她以为他也会直接给她扔过来一瓶。   但王玄之区别对待的很明显,他关上冰箱,走到开放式的厨房里,在吧台上开始为宋如煮奶茶。   系统:【很显然,他这么做就是为了气楚渊。】   宋如:【那他们俩斗法,我倒是有口福了。】   系统:【你又没有喝过王玄之煮的奶茶,他中餐做的好,不一定奶茶也煮的好啊,说不定他会遭遇滑铁卢呢?】   宋如微微一笑:【你还是不懂王玄之呀,他如果没有把一件事做到极致,是绝对不会在外人面前展示出来的。像楚渊上次,拿出先前没炒好的油茶,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在王玄之身上,他会在一开始就把那些失败的油茶全都人道毁灭。】   王玄之慢条斯理地煮着奶茶,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汤勺,在小奶锅里搅拌,玉石撞击瓷器的声音清脆悦耳。   房间里散发着奶香和茶香加热后混合的诱人香气,宋如的身体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双手托腮,望着玻璃窗外的沉沉夜色发呆。   不知道夏尔现在怎么样了。   她这次去光明学院,只有一件事,注销自己的学籍。   按照剧情,原主在看到夏尔化龙之后,已经知道夏尔就是她要找的新神。那么继续待在光明学院,寻找新神这一行为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女巫,信奉宿命。   凡走过,必有痕迹。   她成为过光明学院的学生,那里面留下了很多和她有关的东西,这一趟就是要把那些痕迹全都抹除。   以后,这世间将不会再有光明学院的学生莉莉丝,有的只有黑暗女皇。   等夏尔彻底清醒的时候,也是她和他大战的幕布拉开之时。   飞舟里的温度很舒服,宋如早就脱下了楚渊那一件法师袍,王玄之看到这一幕,别提有多开心了,双手托着托盘,为她呈上一杯刚煮好的奶茶,“请您品尝,尊贵的客人。”   奶茶的色泽呈现出一种焦糖色的温暖,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那种茶香和奶香交织出来的甜气,好似二者在跳一曲优雅的华尔兹舞曲。   宋如:“你用的是大红袍?”   王玄之很是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错嘛,还没喝呢,就先闻出来了?资深奶茶少女啊,莉莉丝。”   夏尔爱用正山小种,是通过界域贸易传来的。   正山小种是十分纯正的一种红茶,是世上最早的红茶,被称为红茶鼻祖,混乱大陆的人偏爱这种东方茶口味,在有间奶茶铺卖得很好。   这种茶叶是用松针熏制而成,香味浓烈,最重要的是加入牛奶之后,茶香不减。   宋如一直就知道,夏尔骨子里就是桀骜不驯的,他是魔龙,哪怕他再是伪装出来乖顺的模样,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甚至就连他煮的奶茶,都带着很鲜明的个人特色,有一种霸道和炽烈。   大红袍是介于红茶和绿茶之间的一种茶类,又被世人称为“岩骨花香”,既有绿茶的清香,也有红茶的醇厚。   宋如对大红袍的印象是,纯正的大红袍很贵,只做帝王家的贡茶。它最突出的特质是,有非常馥郁的兰花香,由于长在岩壁之上,岩韵明显。   岩韵和花香听起来很矛盾,但和牛奶在一起煮开,那种口感和滋味真的是绝了!   正如夏尔的奶茶一样,这杯奶茶也有着强烈的王玄之风格。   宋如由衷地赞道:“好喝!”   王玄之心里比喝了蜜还甜,追问道:“比有间奶茶铺呢?我听说你们这些小女生都喜欢喝他们家的奶茶。”   问完他就后悔了,或许他不该问的。   这样的问题都不该问,因为她永远都只会有一个回答——各有各的好。   他问这种问题,不过是自讨苦吃。   但这一次,宋如的回答却是:“改天请你去有间奶茶铺喝一杯奶茶,你尝尝,自己做一下对比,不就知道了嘛,口味这种事,因人而异的。他们家最厉害的那位调配师,爱用正山小种。”   不过想想,马上她和夏尔就要正式决裂了,恐怕以后夏尔忙着对抗魔潮,也没时间再去煮奶茶,又有些遗憾地说:“不知道能不能约到他。”   王玄之:“???”   坏女人你怎么肥四!   能不能认真正视我和情敌之间的竞争?   干嘛要这么真诚地请我去对家喝奶茶?   她的话真的太真诚了,就是邀请王玄之喝奶茶,然后让他自己做选择的意思。   王玄之:“莉莉丝同学,如果你想邀请我喝奶茶,这也不是不行,毕竟像我这么讨人喜欢的老师,想要请我喝奶茶的学生那可太多了,我就当你尊师重道了,但是选在有间奶茶铺大可不必。”   宋如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炸毛:“不是你问我哪个更好喝吗?是你先跟那家奶茶铺比,我才会这样说的啊。”   王玄之憋闷到快自己把自己堵死了。   楚渊在旁边笑出了声。   或许他们全都理解错了。   或许在她眼里,她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他们所以为的那样。   她从来没想过要男人为她争风吃醋、打生打死。   也从来不认为,她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之间,是恋人关系。   甚至于,也从没想过,要他们像嬉园男宠那样,全都当她的后宫,从流水线一样的男德班里生产出来,哥哥弟弟一家亲。   她就像是,把大家看成一样的朋友。   一直以来,是我们想错了。   只有这样理解,才是最符合她所有态度的思维模式。   不是你们四个都很好,我每一个都想要。   而是你们四个本来就都很好,你们好你们自己的就行了。   就像她认为,黛茜有黛茜的好,狄娅有狄娅的好一样。   楚渊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我看黛茜和狄娅都是你的好朋友,如果硬要叫你在黛茜和狄娅之间选一个,你觉得哪个是你更好的闺蜜?”   王玄之:“?”   是我输了。   楚渊现在不光跟我们几个大男人抢,连女孩子他都要醋吗!   宋如:“黛茜有黛茜的好,狄娅有狄娅的好,两个人是不同的性格啊,这有什么好比的,她们都是我的好朋友。”   楚渊低低地笑了一声。 第242章   光明学院。   宋如提交了注销学籍的申请, 拿走了所有和自己有关的东西,不管是教室课桌里的书本,还是宿舍里的被褥和衣服。   学院里的人大多行色匆匆, 都往图书馆赶去。   宋如还遇到了奥修斯,这位精灵族青年举止一向很得体,如今嘴里却叼着一块面包, 边走路边翻看古老的典籍。   看到宋如以后,他调转脚步回来, “莉莉丝?”   宋如扫了一眼奥修斯手里的书,是和魔龙有关的记载。魔龙太久没有现世, 这些书也被尘封太久了,大家都想找到帮助夏尔度过发狂期的办法。   宋如:“老师好。”   奥修斯:“我还以为你会在索伦帝国或是黑暗王国。”   宋如:“正要过去, 回学校拿点东西。”   奥修斯知道, 宋如和夏尔才是关系最好的朋友,夏尔变成这样, 她一定很难过,他鼓励道:“我们一定能找到帮助夏尔渡过难关的办法!”   宋如:“借您吉言。”   有一位药剂学老师,推开窗子, 从楼上对奥修斯招了招手, “我记得有一本药剂学古书,上面也记载了和魔龙有关的一些药剂, 原本就放在第三层拐角处, 怎么没了?奥修斯, 你对它有印象吗?”   奥修斯只得冲宋如抱歉地笑了笑, 回答道:“我这就过来,帮你一起找找。”   宋如孤身一人走在校园里。   不知不觉间,也在光明学院待了好几年了, 这里有她很多回忆。   田径场的草坪上,她和夏尔一起踢过球,当时真像小学生一样。大众餐厅一向对学生很友好,即便她最初只是个来自小山村的女孩,一穷二白时,都可以每天领到免费的例餐。   药剂学的教室,起初总是被她的炸炉搞得一塌糊涂。她常常在下课时被留下,跟夏尔一起打扫卫生,当然更多是夏尔在做,她顺便完成欺压男主的日常任务。   那间穹顶礼堂里,大贤者送了她至尊圣杯,把她的武力值拉满,让她能吊打魔尊,可也没了书里的羊皮卷核心碎片,她为此搞出引起全民寻找羊皮卷碎片的第八号典当行。   圣诞节舞会时,她接受夏尔的邀请,和他一起跳舞,他很爱吃那晚自助晚宴上的一种灵鱼。这么说也不对,夏尔什么都爱吃,哪有夏尔不爱吃的东西啊。   教室里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是最适合睡觉的地方。各科老师一开始被她气的吹胡子瞪眼,后来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真正让他们见识到教学史上人间疾苦的问题学生,还真不是宋如,而是插班生狄娅……   以后全都与宋如无关了。   骤然地抽离一个熟悉的地方,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很难。   宋如其实也只是个普通人,对于她来说,其实也挺难的,不过她是个任务者,有这么多年的任务经验,到底比别人更加习惯告别。   王玄之看到宋如一个人,独自走在校园里长长的林荫道上,下意识地就想叫住她。   黑袍少女纤细的背影,看起来太过孤寂了。   仙儿,你总是一个人吗?我能不能陪你走一程?   楚渊按住王玄之的肩膀,对他摇了摇头。   下一秒,宋如的身影消失不见。   她走着走着,一下子就没了。   只剩下一条空荡荡的林荫大道。   假如王玄之不是被那个画面一下子攫住心神,扰乱了所有思绪,那么他就能和楚渊一样,发现空间波动,知道宋如刚才是在开启传送。   王玄之:“你总是爱的这么理智吗?你看到刚才那样……难道就不会难受吗?”   楚渊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   王玄之倚在一棵梧桐树上,双手抱臂看向楚渊:“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楚渊:“应该会去法师塔,找一找有没有和魔龙有关的记载,你要一起吗?”   王玄之:“我呸!我巴不得夏尔死在发狂期。”   楚渊:“你明知道他不会。”   王玄之:“我想去黑暗王国,她说要告诉我一个和仙儿有关的秘密,答应我的事还没有兑现。”   楚渊:“老实说,我看她未必会认。答应你的是莉莉丝,可你到黑暗王国,只能见到黑暗女皇。你那么聪明,不会想不到这一点吧?”   王玄之:TAT   “那我就多在她眼前晃一晃,我倒要看看,她的心有多狠!就老是这么骗我,就一点都不会愧疚吗?”   楚渊:“祝你好运。”   两人分道扬镳。   宋如刚一回到黑暗王国的寝宫,就听到系统激动的声音:【宿主,我们连接上主神系统了!】   宋如:“!!!”   “宋如同志,辛苦你了!”当部长那张脸出现在屏幕里的时候,宋如几乎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当了这么久的孤儿,终于又能感受到组织的温暖了,呜呜呜。   部长看起来像是一个中年男人,他的头发乱糟糟的,不知道最近穿书部又忙成什么样了,上半身穿的是西装,还打着领带,似乎随时都能接受媒体的视频采访,不过下本身就是随意的穿着一个夏威夷大裤衩一双和人字拖,毕竟上镜只要上半身就行了。   大概真的是孤军奋战太久,就连部长那几缕呆毛,宋如看到都觉得有点亲切。   不过画面很卡,像是雪花屏幕一样,一闪一闪的。   部长:“时间紧急,我长话短说,发生四个任务世界融合这样的未知错误,是我们穿书部的失误,技术部那边一直在想办法修复这个故障,程序员头都秃了才打开这条临时联络通道。   令我们所有人惊叹的是,即便是在这样艰难的工作环境下,你依然保持了一如既往的优秀品质,成功完成三个任务世界!尤其是裴天落的任务世界,这可是咱们穿书部的老大难。   无量天尊,等你出来,我一定要给你举办一个盛大的庆功晚宴,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任务者,我以手下有你这样的金牌员工为荣。感谢你,宋如同志,你又一次拯救了世界!   目前我们打算采取的营救方法是,当你完成第四个任务世界时,第四颗界心衍化成功时,利用界心的力量,同时也是我们对这四个任务世界输入力量最大的时候,应该有希望打开一个缺口,帮助你的神魂脱离。”   网络极其不稳定,他的话一卡一卡的。   “至于你提交的……考虑到……有可能是……还有申请……需要向上级……答复可能会……”   说着说着,一句话也听不清了,网络彻底断开。   绿团子看着再一次失联的系统:TAT   系统:【我还没来得及逛一逛穿书部的论坛呢。】   不管怎么说,重新连接上主神系统,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穿书部一直没有放弃宋如,技术部的同事们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地营救她,她也有点小感动。   部长这通电话,虽然时间很短,但无异于给宋如吃了一颗强有效的定心丸。   也就是说,只要顺利完成夏尔的任务世界,她就能脱离这里,重生回地球了!   好开心啊!   爸爸妈妈,我很快就能再见到你们了。   这是第一次,宋如掉眼泪,但是系统没有担忧,【嘿嘿嘿,如宝宝,我知道,这是你们人类的喜极而泣。】   宋如很快擦干净眼泪,稳定下来情绪:【部长最后说的话,你有捕捉到吗?】   绿团子摇了摇头:【没有,太卡了。】   宋如盲猜:【是不是我提交的那两份申请?】   系统:【第一份是和花婆婆有关,申请查询她这个NPC的所有数值,你怀疑她有问题。第二份是和楚渊有关,申请部长出手,为楚渊修复神魂问题。部长这网卡的,说了跟没说一样,真就答复了一个寂寞。】   宋如:【总之,能把申请递上去,就是好事。如果花婆婆真的有鬼,可以让穿书部提防她,楚渊的神魂问题,部长也可以提前开始着手做准备。】   她现在就觉得充满了干劲!   此前所有的沉闷全都一扫而空。   夏尔这个世界,推进的很顺利,这是最后一个收尾任务了,只要完成这个收尾工作,她就可以回家啦~   宋如开心地哼起了歌。   就连收到守卫的报告,说王玄之申请求见女皇陛下,都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   宋如回复道:“我要去国家图书馆,让他一起来吧。”   国家图书馆,又被简称为国图,是现代化几何形建筑,极具设计感,当然又是出自伊卡贝娜之手。旁人可能以为移动堡垒动辄几十亿,造价高昂,但其实国图才是黑暗王国最宝贵的财富。   这里面的书籍浩如烟海。   一排又一排书架之间,伊卡贝娜冲宋如点点头,就继续投入到查阅有关魔龙的记载之中。   狄娅也在这里,扑到宋如怀里蹭了一蹭:“您别担心,我们一定能找到帮助圣骑士殿下的办法。”   很多人都在这里,老乔治、蒂娜、鲛人族女孩、还有其他子民们,彻夜不休地翻阅书籍,还有人急急忙忙地从自己家里搬来堆在地窖里的老书。   或许世人恐惧魔龙发威时的末日景象,但在黑暗王国子民们的心里,他们更担忧夏尔此时遭受的折磨。   魔龙发狂期,到底意味着什么?我们能怎样帮助他?   也有人在药剂室里调配药剂,然后通过传送阵运往亚波郡,期待能够缓解夏尔的痛苦。   还有人赶往野外,寻找新的魔药。   在这一刻,这个庞大的国家机器运转的核心,唯有夏尔。   宋如也加入了他们之中。   王玄之走进来的时候,就看着黑袍少女抱着一摞比她个子还要高的书籍,纤瘦的身影几乎要被那些古书淹没。   夏尔、夏尔,又是夏尔!   她就永远围着夏尔转!   明明是夏尔自己废物,连发狂都克制不了,她一点也不嫌弃他,还这样劳心劳力地帮他寻找解决办法。   王玄之心里这样气着,动作却是忍不住伸出手,帮助宋如接过那些书,替她抱着放在桌子上。   王玄之总能找到理由接近她:“我是来讨要移动堡垒的技术。”   宋如:“噢。”   她之前答应过王玄之,作为请他出手威慑七撒旦的谢礼。   少女清甜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欢快:“我们现在有些忙,可能没时间为你汇总那些技术,你可以稍微等一段时间吗?”   她真的是太开心了,王玄之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高兴的模样,就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愉快。   他的心痒痒的,好想掀开这碍事的黑色面罩,看一看她的模样,她这样快乐的时候,应该是怎样的?   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不该为夏尔的模样忧心吗?   为什么高兴成这样?   王玄之讨厌这种感觉,他想要离她近一点,更近一点,而不是对她的欢喜和忧愁全都一无所知。   王玄之陪宋如一起查阅这些书籍,“你总是为了夏尔这样大张旗鼓,先前帮他找神圣之剑,就是全世界一起找羊皮卷碎片,如今帮他寻找度过发狂期的办法,又是这样,光明学院和法师塔那边的情景,跟你们黑暗王国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以为你现在应当很忧虑,没想到心情居然还不错?”   宋如笑着说:“因为困难总会过去的呀,你往好的方面想,等夏尔度过这次危机,就能完全消化龙神血脉了呢。”   这样一想,王玄之更加郁卒了。   我又是什么绝世圣父,现在还要帮情敌翻书,找帮他度过发狂期的办法。   王玄之口气很冲:“恕我直言,我实在想不明白女皇陛下到底看上了夏尔什么?夏尔不过是个小白脸,所有的一切都是您赐予的,他的性格又这样暴虐,连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看看他发狂时的模样,魔龙是什么丑陋的种族!”   宋如:“???”   我的朋友,你又在说什么鬼话?   虽然我是个感情骗子,虽然我为了扮演痴情女配,确实欺骗了你的感情,但我和夏尔是纯洁的主仆关系啊!   宋如:“魔龙确实生性暴虐,不过你这样诋毁夏尔,我也很不认同,夏尔之所以会发狂,就是因为他在和那种本性做对抗啊,他从来没有屈服于这种本性,至于你说的我看上了夏尔,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王玄之:“?”   宋如:“我和夏尔不是那种关系,你是不是听信了什么传言?捕风捉影的事情罢了,夏尔可不是什么小白脸,他能成为黑暗王国的圣骑士,是靠他自己的功绩,他可是一位真正的实战派。”   王玄之:“你和夏尔不是恋人?”   宋如斩钉截铁地答道:“当然不是。”   王玄之:“!!!” 第243章   索伦三世在次日清晨, 召开了一场国王的演讲。   他往日出席盛典活动,总是穿的极为奢靡,头帽、领口、衣袖上镶满了各种宝石, 今天却无比朴素。   他站在王宫城堡上专门用来演讲的那个圆台上,声音经过魔法的特殊加持,确保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到。   台下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那里面有一些是终于从深渊之眼逃离的平民,他们的亲人在这次灾难中死的死、伤的伤, 群情激奋。也有一些是居住在亚波郡附近的人,担忧发狂的魔龙会毁掉自己的家园。   索伦三世口吻沉重地开口:“我不是一个好的国王, 总希望能带领整个国家越来越好,事实上却是索伦帝国在走下坡路。关于亚波郡的事, 我很抱歉, 深渊之眼这种天灾,爆发在哪里, 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想遭遇魔潮。   今天我站在这里,除了向你们道歉之外, 还要宣布一个好消息, 我将立黛茜为王储,等她成年以后, 就由她接替我的王位, 她是一位杰出的女性, 一直致力于推进更好的法令, 相信她会受到所有人的爱戴。   最后,也请大家不要敌视夏尔。诸位,我们必须要认识到这样一个事实, 如果没有夏尔,亚波郡近百万百姓都将死在先前的灾难里,他是拯救了全世界的大英雄!   也正是为了救人,他才会陷入发狂期,英雄保护了我们,现在是我们保护英雄的时候了,我将发布重金悬赏,期待有人能够找到,帮助魔龙度过发狂期的办法。”   说到最后,他的语调慷慨激昂,宛如一曲振奋人心的进行曲,在场所有人都被他调动情绪,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毫无疑问,哪怕索伦三世再是个混球,他也确实极有演讲的才能。如果他再年轻个十几岁,不像现在这样顶着一副被酒色掏空的皮囊,有英俊的外表和这份口才,难怪能赢得那么多人的追随。   索伦三世本来正要宣布演讲结束,却看到台下的人群中,金发碧眼的少女对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强烈的金光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她仿佛是神明派到人间的使者那样,动作优雅地飞到了圆台上,是光明系魔法——圣光普照。   这种魔法,本来就对人的精神力,有一定的影响,不过并非是蛊惑,而是叫人变得更加清醒。   黛茜双手交握,放在身前,“我的父王,您是否太过避重就轻?我原以为这场演讲,您会给世人一个满意的答复,结果只是把这里当作你个人的秀场吗?我不想听你那些炫耀口才的夸夸其谈,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第一,为什么征收重税修建的堡垒,在魔潮面前不堪一击?魔潮当然是天灾,没人能否定这一点,可假如没有那一层层贪污,百姓交上来的钱不被贪官中饱私囊,人们在第一时间躲进堡垒,哪至于死伤无数?   这背后到底有怎样的利益链,以至于他们连这种钱都敢贪!是只有亚波郡一个地方的堡垒有问题,还是整个索伦帝国所有堡垒全都只是面子工程,如果不彻查这一点,下一次魔潮爆发,必将又会是新一轮的悲剧。   第二,贵为第五阶巅峰的魔导师巴兹尔将军,为什么在魔潮爆发以后,做出的决定却是带领军队逃离亚波郡?为此不惜坑杀平民。帝国军队,却不为帝国而战,纳税人交的钱,都吃进狗肚子里去了吗!   第三,对于那些在魔潮中伤亡的百姓,您打算给与怎样的赔偿?难道只是一句轻飘飘的口头道歉吗?因为你没有管理好这个国家,因为你养出一帮蛀虫,因为你下令开启自毁魔法阵,他们死去了至亲的人,家中唯一的劳动力却失去双腿,以后又该怎样生活?   最后,也是你上述这场演讲里,唯一是人话的话,夏尔是一位当之无愧的大英雄!不仅是夏尔,还有为了救援亚波郡差点死去的赏金猎人们,还有许多无名英雄,我同样也认为,你不该只是口头致谢,你的感谢很值钱吗?你准备给与他们怎样的实质性奖赏?”   原本意气风发的索伦三世,一下子就被怼的哑口无言。   众人也被黛茜点醒。   对啊,国王这些话听起来是很漂亮,但每一句都很空,除了煽动人心外,没有任何意义,名为道歉,实则根本就是在粉饰太平。   反而是公主,句句都有理有据。   这样的大灾大难过后,到底该怎样处罚、怎样赔偿、怎样封赏?   索伦三世得拿出一个章程来啊。   面对所有人质疑的目光,索伦三世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一向好脸面,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人过!黛茜这一番话,无异于是当场打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如果可以,他真想活活掐死这个女儿。   我都已经把王位让给你了,有什么话,不能私下里说吗?非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我颜面无光。   当然,索伦三世并不会真的把王位让给黛茜,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阴谋,那也并不妨碍他这样记恨她。   索伦三世强行给自己扯起最后一块遮羞布:“你说的这些,也都是我在考虑的事,只不过想法都还不太成熟,因此就暂时没有说出口,稍后上下议院会议会拿出一个具体的答复。黛茜,你长大了,会是一位优秀的国王。”丢下这句话后,他就落荒而逃。   黑暗王国的图书馆里,众人也在观看这场转播的演讲,全都夸道:“黛茜干得漂亮!”   老乔治:“我们可不稀罕索伦三世的任何‘赏赐’,除非是他项上那颗头颅。”   苏珊:“可惜我们派过去那么多人,都没办法查到他把女巫之心藏在哪里。反而还查出来,索伦三世这个丧心病狂的人,居然把他的生命和女巫之心通过邪术绑定了,假如他意外死去,女巫之心也会同时被销毁。”   宋如:“我想到了一个拿回女巫之心的办法。”   众人:“!!!”   他们争相追问道:“是什么办法?”   宋如:“再等一等,到时候你们就知道啦。”   大家全都很相信宋如,既然她都开口了,那就一定是十拿九稳的事。   母女之间不必言谢,伊卡贝娜和宋如相视一笑。   王玄之一边翻看古书,一边传出笑声,要是旁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觉得很怪异,看个书至于那么开心吗?   他又翻过一页,抬头问宋如,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和夏尔真的不是——”   因为他已经问过太多遍了,宋如不必他把这句话说完,就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直接打断这个问句,回答道:“真的不是。”   王玄之开怀大笑。   宋如:“?”   她也是很困惑,“我和夏尔是不是恋人,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至于乐成这样吗?”   王玄之:“那可太至于了!你看啊,我自己就是个单身狗,特别讨厌恋爱的酸腐气息,以前你和夏尔整天在我面前秀恩爱,你自己看是不是天天秀?去个花灯节要秀,办个生日宴要秀,打深渊七撒旦还要秀!这世界上被你们秀恩爱秀的,都不剩下一块净土了。”   得,敢情这位还是FFF团的。   怕不是恨不得烧死所有秀恩爱的情侣吧。   不过想想王玄之本人的恋爱之路极其坎坷,现在变得心理扭曲,见不得别人秀恩爱,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王玄之:“不过你和夏尔既然不是恋人,你就要注意异性之间相处的边界啊,就是因为你和他太亲密了,才会有那种传闻,这对你们俩都不好,有损你的清誉。”   宋如:“也不利于夏尔找女朋友。”   王玄之拍手叫好:“对!”   反正夏尔有多喜欢宋如,他心里是门清的。   但是宋如居然还抱着想帮夏尔操心女朋友的想法,那可真的是……太好了!   他现在迫不及待想要帮夏尔苏醒了,好想看看夏尔度过发狂期,清醒以后,却被宋如介绍女朋友的那一幕。   哈哈哈哈哈。   这一局赢的兵不血刃啊。   起码我家仙儿不会给我介绍女朋友。   不过宋如倒也没有太慌,云婉月没跟楚渊在一起,楚渊世界的任务也一样完成了,所以也不是非得说要夏尔和黛茜怎样怎样。   况且,夏尔心里早不知道恨我恨成什么样子了。   之前不过受主仆契约的压制,不敢表现出来。   等他彻底苏醒,发现契约解开,我们俩怕不是得当场反目成仇。   所以别人的这种误会啊、传言啊之类的,宋如都没往心里去过。   ****   索伦三世声称,要为黛茜举办隆重的仪式,让世人见证她成为王储。   王后和兰彻领主,都受到了邀请,索伦帝国方面希望他们能够莅临。   王后欣喜地给黛茜写信,向她询问这件事。   黛茜的回应只有两个字:“别来。”   她的舅舅兰彻领主生性谨慎:“或许其中有诈,我们还是听黛茜的吧。”   黛茜孤身一人在索伦王宫,无异于羊入狼口,也只是仗着黑暗女皇的保护,才敢和这帮人周旋。如果王后和兰彻大公也过来,那是给宋如增加负担,她要保护的人又多了。   索伦三世最近言必提及黛茜,恨不得把她夸出一朵花来。   黛茜才不管索伦三世怎么夸赞她,她要的只有实权,拿到实权以后,彻查堡垒税收贪污一案背后,所有涉事人员。   大批大批的贵族被她拉下马。   每一天都有人秘密来到王宫,请索伦三世为自己主持公道,“国王陛下,您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为您做事,您却任由一个黄毛丫头骑在我们头上撒野?”   在这条利益链背后,最大的保护伞,就是国王索伦三世。   索伦三世:“再等等。”   贵族大臣:“您到底在等什么?”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索伦三世摆放在书桌上的水晶球亮起,上面浮现出了罗坦帝国军事指挥官的面容,“你的提议,我们通过了,十二国同盟将对黑暗王国发起总攻!”   索伦三世的眼里流露出凶狠的光芒:“就是现在,已经等到了!”   大臣们不理解:“为什么要在这当口进攻黑暗王国?”   索伦三世:“这是天赐良机,从前黛茜每次在索伦帝国开展游行,无非是仗着夏尔保护她。黑暗王国的版图扩张的那么快,商场几乎开遍了整个混乱大陆,遇到人惹是生非,也次次都是圣骑士降临,解决危机。夏尔是黑暗王国手里最大的杀器,可如今这条魔龙却被困在亚波郡。黑暗王国耗费了大量资产打造移动堡垒,也毁在了亚波郡,如今正是他们军事力量最空虚的时候。”   什么是政客?   每一个政客都是投机者,最善于抓住机遇。   这一仗只要能打赢,等夏尔苏醒,黑暗王国已经倾覆了,他又已经是索伦帝国的女婿,索伦帝国的王储为了救他而死。   这就是索伦三世非要让黛茜成为王储的原因,死一个公主,哪里比得上死一个王储更有分量呢?   到时候,但凡夏尔是个聪明人,就知道该怎么选择。   是和全世界为敌,去兴复黑暗王国。   还是成为索伦帝国的圣骑士,获得比从前更大的殊荣?   不管夏尔想要什么,权势、美色、财富……索伦三世都能给得起,他没有理由不转投他们的怀抱。   更何况,到时候的主题旋律是抵抗魔潮,夏尔即便再爱旧国,敢顶着全世界的压力,在十二国同盟所有军队一同抵御魔潮时,非要为黑暗王国报仇,那真就是会引起混乱大陆所有国家、所有种族的公愤!   十二国同盟之所以同意索伦三世的提议,除了以上这些考量,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黑暗王国实在是太有钱了,谁不眼红他们那些产业?只要能打倒它,就能瓜分它的财富。   那些工厂、那些新兴技术、那些商场……   都将会是我们的战利品!   ****   关于历法该怎么算,历来的学者总是有诸多争议。   有人认为应当从父神普瑞路德,和天地一起诞生那一天算起。   有人认为应当从祂创造世界那一天算起。   也有人给这些历法取了五花八门的名字,创世纪历、旧世纪历、新世纪历……   各个国家、各个种族,又有他们各自专门的历法。   这些历法的算法混乱到,就像是那个战乱频起的年代。   直到黑暗王国强势崛起,一统整片大陆,世人通行的历法也只剩下了黑暗王国的新历,从建国那一年算起,黑暗王国成立时,是新历元年。   新历四年秋,十一月十五日,历史上最为恢宏壮阔的统一战争,浩浩荡荡地拉开了帷幕。   令后世人觉得可笑到难以理解的是,统一战争并非是由黑暗王国发起,在这场战争的伊始,黑暗王国是作为被侵略的那一方。   到底是怎样狂妄自大的人,才会认为那样强大的黑暗王国,会任由他们践踏侵略呢? 第244章   十二国同盟的军队, 陈兵在黑暗王国的城墙之外,足足百万雄兵将这个新兴国家完全包围,却是围而不攻, 威胁黑暗女皇投降。   如果可以,他们当然希望在没有任何损失的情况下,就拿下黑暗王国。   黑暗王国的子民们纷纷请求出战, 虽然加入这个国家的时间还并不长,但每个人的归属感和荣誉感都很强, 他们在黑暗王国受到善待,过上了从前没有的好日子, 当然不允许旁人侵略自己的国家。   这些人里面,好多不过是老弱妇孺, 根本没有魔法天赋, 却不惧于一战!   也就是在同一天,索伦帝国的王宫里, 来了一位神秘老者,声称找到了帮助魔龙度过危机的办法:“只要一位纯洁的公主,与祂成婚, 虔诚地侍奉祂, 就能帮魔龙度过发狂期。”   索伦三世这样对外宣布,为了感激夏尔为整个索伦帝国做出的贡献, 王储黛茜主动提出, 要成为魔龙的妻子。   向来都温文儒雅的阿琉斯, 第一次破口大骂:“荒谬!”   他经历过旧世纪, 那是魔龙一族最强盛的时代,作为五位旧神之一的阿琉斯,亲自见证过魔龙族的传奇, 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魔龙发狂,需要公主献祭的传闻。   倒确实有一些魔龙,会接受人族的献祭,和少女交配以度过发狂期,可那个少女必死无疑,没有哪个人类的身体能够承担魔龙的狂暴。   但这种行为是被龙族族长严令禁止的,一旦发现,必会严惩,红龙塞缪尔那位叛族者,倒是这种规则的信奉者。   更何况,黛茜哪有主动提出,要和魔龙成婚?分明是索伦三世派人软禁了她。要不是那些人包围了黛茜的寝宫,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在索伦三世看来,黛茜的依仗无非是夏尔和黑暗王国。如今夏尔陷入发狂期,根本无法保持理智,黑暗王国又被十二国同盟围攻,黑暗女皇自顾不暇,黛茜还有什么靠山?   哦对,兰彻领地。   索伦三世使用魔法模仿出黛茜的笔迹,写了一封信,劝王后和兰彻领主同意她和夏尔的婚事。   她向来最深明大义,知恩图报,做出这样的决定一点也不稀奇。   王后很担忧黛茜的安危。   “黛茜”的回信当然竭力保证了,有灰袍大贤者在旁边保护她,只是举办一场婚礼,就能救醒夏尔,她的人身安全不会有任何问题。   她还邀请王后前来观礼:“母亲,这是我一生只有一次的大日子,希望您能陪伴在我的身边。”   王后动身前往王宫,她本来也想陪伴黛茜,是黛茜此前竭力阻止。   有王后在王宫,索伦三世手里又多一个筹码,毕竟现任兰彻大公是出了名的疼爱自己的妹妹。   阿琉斯环顾黛茜的寝宫内外,包围这里的不仅仅有魔法师和魔法阵,还有重重军队。索伦三世手下这帮士兵,不去救死在魔潮里的人,专门用来对付自己的女儿。   王宫毕竟是索伦三世的大本营,这里面的魔法阵错综复杂,阿琉斯如今的实力还没有恢复到巅峰期,想要带黛茜离开并不轻松,但他毫不犹豫地说:“我带你走!”   就是在这个时候,空气中荡漾起一股水波似的涟漪,被黑色死气包裹的少女凭空出现在黛茜的寝宫里,那据说严密无比的魔法阵,没有丝毫波动,根本检测不出她的到来。   这画面诡异而惊悚。   黛茜和阿琉斯却没有丝毫恐惧,齐齐向她行礼:“一切终将归于黑暗!”   宋如纤长的指尖在空中划开一条旋涡般的通道,“你们先回黑暗王国。”   黛茜:“这边……”   宋如:“我来解决。”   黛茜:“索伦三世还把我的母亲也骗过来了。”   宋如:“放心,交给我就好。”   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宋如一个人。   系统激动道:【来了、来了,替嫁剧情!只不过书里是原主囚禁黛茜,现在换成你把黛茜送到黑暗王国。】   宋如:【到时候你记得,屏蔽掉夏尔对于天材地宝感知方面的金手指,我们就能偷走龙神之心。】   在神明彻底觉醒神性的那一刻,伴生神器会同时形成,就放在他们周边。   关于这段剧情,书里是这样描写的:   “魔龙终于梳理完毕体内狂暴的力量,化为了人形,那是一个俊美无比的青年,来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包围着他,让他迟迟无法睁开眼睛,仍旧沉沉地睡着。   因此没有看到,一颗如同钻石版晶莹剔透的心脏,就静静地漂浮在空中。   外面是巨大的盛典,魔龙的新娘被送到他的身边。   金发碧眼的少女,却一改往日的端庄优雅,望向那颗心脏时,满脸都是贪婪。   她的金发化为黑色,碧眸也变成黑色,在这片大陆上,黑发黑眸是不祥的象征,意味着诅咒和邪恶。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公主,而是女巫,黑暗女巫!   她囚禁了真正的公主,代替黛茜成为魔龙的妻子,就为了窃取神明的命运。   女巫就这样偷走了龙神之心。   明明再要不了多久,那颗心脏就会自动融入魔龙的体内。   明明这位新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只是不小心陷入了沉睡。   ……”   宋如现在却有点发愁,【你屏蔽掉夏尔这方面的感知,确实能保证他不会醒来,不过咱们偷走龙神之心,他又没有至尊圣杯,最后的决战还是有点难搞,即便他已经获得了神圣之剑,但是只能使用黑暗系魔法,还是一个太大的短板了。】   系统:【只能寄希望于老乔治的研究,他们在帮夏尔搞小圣杯。】   由于宋如使用了幻术,旁人眼里看到的并不是黑袍少女,而是公主黛茜。   不过想瞒其他人容易,要瞒王后却难,王后毕竟太熟悉自己的女儿了,好在索伦三世也不想让王后见到黛茜,宋如乐得演他安排的这一场戏码。   公主在大婚之前,为表虔诚,需要提前侍奉神灵,谁也不得进入其中打扰,否则就是对神明不敬,王后自然也被挡在了门外。   ****   黑暗王国。   王玄之兴冲冲地去找宋如,想要帮她揽下打败十二国同盟的差事。   夏尔都能凭借功绩,封个圣骑士当当。   他当然也想做她的左膀右臂,就像当年他们在仙凡魔三界一同兴复小仙庭一样。   却吃了个闭门羹,女皇陛下谁也不见。   王玄之每天都在宋如的寝殿外苦苦等待。   高大俊逸的银发青年,手里拿着一朵玫瑰花,站在湖边撕扯着花瓣,每撕下一瓣,他口中都念念有词:“她会见我,她不见我,见我、不见我……”   旁边传来路人的谈论声,“黛茜和夏尔成婚,真的能帮他恢复清醒吗?”   “我觉得未必,应当是索伦三世的阴谋。放心啦,有咱们家女皇陛下在,不管什么阴谋都不会成功的,不过黛茜穿上那套婚纱真的好美啊!”   王玄之对于黛茜和夏尔结婚这件事,当然是乐见其成。   他才不管索伦三世有什么阴谋,不管夏尔是不是自愿,只要把这婚给结了,等夏尔清醒过来,也就失去了竞争资格。   就算夏尔一恢复清醒,立刻和黛茜离婚,可是像他这种已经结过婚又离过婚的男人,难不成仙儿会选他不选我?   再说了,那婚是他想离就能离的吗?我肯定要叫他对黛茜负责!人家黛茜为了救你,连个人幸福都牺牲了,你个渣男说离婚就离婚吗?   索伦三世想要把这场婚礼举办的盛大无比,王玄之也在暗中推波助澜,他登陆自己在黑暗王国的神识端账号,打算再扩大一下黛茜婚纱照的传播力度。   王玄之还敲了敲楚渊的聊天框:“兄弟,帮个忙。”   楚渊:“?”   就是在这时候,他加载出了那一张婚纱照。   砰地一下,王玄之捏碎了通讯罗盘。   那的的确确是黛茜的脸。   可是幻术能够幻化一个人的容颜,却不能完全更改她本来的神态。   身穿圣洁婚纱,正要嫁给别人的,并不是黛茜,而是他爱的女孩宋如。   他太熟悉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了。   哪怕她顶着别人的脸,也能一眼就能认出她来。   想要骗过王玄之,当然很简单,宋如只要随口扯出一个“替身”的理由,他便连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神女,都不敢再多看一眼。   可也很难,即便她再怎么骗他,当初她在鹊桥上扮演花灯神时,他还是一眼就能认出她。   只不过她的欺骗让他不敢去认。   可现在,到了今时今日,她还要这样骗下去!   照片里,宋如的神态没有一丝一毫被强迫的模样,反而非常开心,是那种直达眼底的笑容。   仙儿,你的口中,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才刚刚向我否认,你和夏尔根本不是恋人。   转眼就宁肯顶着黛茜的身份,也要嫁给夏尔当新娘!   他想起了在国图见到宋如时,她那样开心。   是不是早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完全识破索伦三世的阴谋了?她打从一开始就知道,索伦三世想要把黛茜立为王储是假,想要逼迫黛茜和夏尔成婚才是真。   是啊,她是全知全能的黑暗女皇,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原来你这段时间这样开心,是期盼着要当夏尔的新娘啊。   王玄之心里一片惊涛骇浪,面上却平静无比,白皙如玉的手指,揭开了脸上的面具,如空谷幽兰般绽放的面容上,黑色的魔纹妖异。   被他捏碎的通讯罗盘,重新在他指尖凝聚。   他那强大的神识,瞬间覆盖整个混乱大陆,所有呈现在魔法卷轴和水晶球上的宋如婚纱照,全都被他替换成了真正的黛茜。   塞缪尔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王玄之的变化,想要控制魔潮蛊惑他,正想要读取王玄之的心声,探查他变化的真正原因,就听到一道冷冽好似带了冰霜的声音:“滚开!”   深渊瞬间为之动荡,红龙塞缪尔,这位从混乱大陆尚未被创造前就存在的远古强者,即便是太阳神和初代龙族都奈何不了他的神魂,却在这时一阵剧痛。   那种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倒在地上翻滚,神智陷入疯狂,痛苦地将龙首撞在深渊的立柱之上,试图想要缓解,然而无济于事。   塞缪尔昏死过去。   其他堕天使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塞缪尔!”   他们想要帮助他,不管尝试了多少办法,都无法将他救醒。   昔拉喃喃道:“他到底招惹了怎样的存在?才会受到这样可怕的惩罚,即便是父神在世,恐怕也不能这样轻易就毁掉嗜血者塞缪尔。”   王玄之把修改过后的照片,发给楚渊:“你在混乱大陆也有人脉吧,恐怕还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不然你也不会收集到那么多羊皮卷碎片,黛茜要和夏尔成婚了,把这张婚纱照散播出去,我要彻底断了夏尔和宋如在一起的可能性。”   楚渊没有回复。   王玄之:“楚渊,我知道你不是真正的圣父,我知道你比我还嫉妒夏尔。你真的甘心吗?她甚至都没有给你一个解释,明明前一天还在你的宗师宴上,坐在祭台下面含笑望向你,你知道那天镇前辈怎么说吗?他说这像是你和宋如的婚宴。” 第245章   关注这场婚礼的人太多了。   一方面是索伦三世包藏祸心, 帮助夏尔度过发狂期是假,想要道德绑架他是真,顺便也借他的手除掉黛茜这个不听话的女儿。   另一方面, 暗中也有许多势力在推波助澜。   人们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期待这场婚礼。   亚波郡的人们,视夏尔为自己的精神偶像,他救了他们所有人的命, 他们希冀着婚礼真的能够像传说中那样,拯救夏尔, 帮他度过眼下这个难关。   也有人单纯就是猎奇心理,人类公主献祭给魔龙, 这种故事情节连最烂俗的言情小说都不敢写,写了就要被人喷太假了, 没有想到却真实发生在现实里。   黛茜本人, 在民间的呼声其实也很高。   索伦三世看着那些拥护黛茜的平民,再次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正确无比的决定。   他如果贸然处死黛茜, 显然会引起民愤。   可是你们眼里的大英雄夏尔,害死了黛茜,那可就与我无关了。   不是我容不得代表公平和正义化身的女儿, 而是她自己命不好。   王宫里到处装饰着鲜花, 王后穿着一袭端庄大气的礼服,站在鲜花搭成的拱门旁边, 含笑看向黛茜的宫殿。   今天艳阳高照, 天边的烟霞绚烂成诗, 乐队演奏的礼乐声响起, 公主寝宫的大门打开了,身穿圣洁白色婚纱的新娘,从长长的台阶上走了下来。   婚纱的设计极为华丽, 裙摆好似鱼尾一般,在她身后摇曳,她身姿窈窕而纤长,掐腰的设计完美地衬托出她不盈一握的腰身,修长的双腿白的生光。   花童跟在她身后,为她拖起裙摆。   她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就连眼底都是一片盈盈水色。   王后忍不住红了眼眶:“黛茜!”   宋如只能对她报以一笑,好在索伦三世很快就迎上来,隔开两人,和宋如一起走过红色的地毯,登上婚车,一同前往亚波郡。   周围全是欢呼声:“新娘子好漂亮啊!我原以为公主会很不情愿呢,没想到她笑得那么幸福。”   “夏尔是大英雄,美人配英雄,真是一段佳话~”   “应当说美人救英雄,新娘子可是为了帮魔龙度过发狂期,才会嫁给他的呀。你拯救了全世界,我拯救你,这一对真的磕到了!”   却有一个戴着面具的银发公子,站在人群中,一声冷笑:“呵。”   关上车门的婚车里,却并不是人们以为的幸福场景。   索伦三世冷声嘲笑:“你以为黑暗王国会是你所追逐的光明和正义?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你所谓的那些理想,在十二国同盟的强权之下,有多么可笑!”   他撕开了一张魔法卷轴,十二国同盟包围黑暗王国,兵临城下的画面,出现在两人眼前。   索伦三世以为,黛茜一定会大惊失色。   事实上却是,眼前的少女闲坐在精致华美的座椅上,姿态慵懒,语气透着几分漫不经心:“一起看看也无妨。”   黑暗王国。   百万雄兵围攻高高的城墙。   城门紧闭,劝降的人喊哑了嗓子,都没有使者应答。   罗坦帝国军事指挥官的最后一丝耐心,也终于耗尽了,他全权负责此次大战。   这位指挥官名为安德鲁,是第五阶巅峰的魔导师,身穿厚厚的铠甲,长得人高马大,坐在一只独角兽的后背上,挥动手里的长剑,下令道:“进攻!”   当那些弓弩、利剑、火炮全都对准城门时。   始终空无一人的城墙上,终于出现一道人影。   那是一个小女孩,个头比起同龄人已经算是高挑,但和这些铁血军人一比,她看起来就像是应该被摆放在橱窗里任小孩子打扮的洋娃娃。   可她站在了黑暗王国的城墙上迎战十二国同盟。   同样穿着一身铠甲,只不过并没有戴头盔,那笨重的头盔被她抱在怀里,她海蓝色的长发在空中飘扬,眼睛像宝石一样纯粹。   安德鲁叫阵:“来者何人?”   蓝发小女孩答道:“黑暗王国军事最高指挥官,狄娅。”   全场都哄堂大笑:“你们的圣骑士发了狂,黑暗王国当真是无人可用了,居然派一个小孩子来迎战?当这是什么过家家吗?”   怀抱长剑的黑衣青年,和一身圣袍的异瞳少年,同时出现在狄娅身边,是楚渊和宋晏。   狄娅把他们都推开:“哎呀,你们都下去,这可是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向女皇陛下争取到的首战,今天我就是最高指挥官,谁也别想抢我的风头!”   楚渊和宋晏对视一眼,无奈地离开城墙。   老乔治:“诶,王玄之怎么没来?”   在大家的印象里,那位谈吐高雅的白衣公子很爱凑热闹,黑暗王国每逢大事,总是少不了他的身影,前两天还看到他等在女皇陛下的寝殿外,想要争取军事指挥官的职位呢。   宋晏:“玄之哥哥有事要忙。”   这是连楚渊都不知道的,“他在忙什么?”   轰隆一声,那是大炮轰炸的声音,战争打响了!   宋晏和楚渊顾不上闲聊,齐齐把关注的中心投向战场。   安德鲁只觉得这小丫头,年纪不大,说话太猖狂,打定主意要给她点颜色看看,一出手就是狂轰猛炸,这些轰炸的炮弹,还是仿制黑暗王国的技术。   狄娅大叫一声:“来得好!”   她强大的精神力瞬间铺展而开,掌控了整个战场,那些炮弹遇到她的精神力,起初如同陷入泥沼,而后瞬间调转回头,轰炸的分明是十二国同盟的军队!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安德鲁手下的军队就死伤无数。   这小女孩什么来头?怎么这么诡异?   安德鲁当即下令:“放弃火炮,使用魔法攻击。”   她能操控炮弹,那是因为它们是死物,总不能也操控所有魔法元素吧?就没听说过谁是全系魔法元素精通,总有她控制不了的元素。   狄娅确实不可能操控所有魔法元素,可她魔法强啊!   安德鲁手下率领着一个完整的魔法师团队,攻击时众人一同调动魔法元素,施展联合技能,一出手就是杀伤力极大的雷系和火系攻击魔法。   漫天紫色雷天降下,火焰形成的爆炎席卷全场。   这可是数十位魔导师巅峰施展出来的最强攻击魔法,远远超过第五阶,达到了第六阶圣魔导境层次,即便是灰袍大贤者在这里,都会感到无比棘手。   那小女孩却半点没带怕的,反而还笑了起来,露出一对尖尖的小虎牙,看起来天真无邪。   她的口中吟诵着古老的咒语,那是来自旧世纪的神语,抬手便释放出来三重禁咒,全都是第六阶层次——幻海潮生、海浪滔天、海梦回音!   霎时间,整个战场仿佛置身于海底深处。   那铺天盖地的火焰被浇灭了。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雷系攻击!并没有被那些海浪消解,反而得到了加成,噼里啪啦的紫色雷龙,瞬间波及十二国同盟所有将士。   即便魔法师团队第一时间回防,可还是死伤惨重。   安德鲁神色大变,她只有一个人啊!   可她是结结实实的圣魔导境!   夏尔有没有圣魔导境,他们都说不清楚,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女孩,却是真正的第六阶,这是单凭一己之力就能抗衡灰袍大贤者的存在。   不,或许不是抗衡,说不定大贤者都不是她的对手。   只凭人的力量,真的能把水操控到这种程度吗?   狄娅在他们眼里,简直像是海神的化身,他们正在承担海神的怒火。   索伦三世这个蠢货,自以为夏尔发狂,黑暗王国军事力量就会空虚,哪里能料到人家还藏了这样的大杀器?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今天已经把黑暗王国得罪得透透的了,假如不攻破城门,恐怕将要面对的就是他们的疯狂反扑。   第六阶又怎么样?魔法师都是脆皮,最怕近身战。   她到底只有一个人,不管是精神力还是魔法力,都是会耗尽的。   安德鲁眸光一厉:“继续进攻,打人海战术!”   那些士兵,其实已经有了退意:“这小姑娘不是人,她是妖魔。不,她是神,是海神的化身。”有人丢下刀剑逃生。   安德鲁最恨逃兵,直接一剑挥下去,斩杀他的头颅,“一个逃兵连坐一整个家族,我看今天谁敢逃!你们逃了,你们的爸妈和所有亲人,都要一起死。没有什么神不神的,五位旧神里根本没有海神一说,她只是魔法比较强大,并非不可战胜。”   士兵们扛着步梯,源源不断地冲击城墙。   狄娅摇头叹息:“其实你们也挺惨的,不过是被这些贵族逼着当炮灰,这样吧,降者不杀,你们的家人我保了,夏尔能保下游行者的家人,我就能保下你们的家人,十二国同盟,我本来也打算打下来,送给我家女皇陛下的,你们在我眼里,也都是女皇陛下的子民。”   安德鲁怒吼:“我看谁敢听她的?”   狄娅:“你这大块头,怎么就搞不清楚状况呢?是我看谁敢听你的才对!”   蓝发小女孩仰头尖啸一声,精致如瓷娃娃一般的脸上长出鳞片,双腿化为鱼尾,在鲜血和炮火的浇灌之下,闪着粼粼细光。   这是第七阶终极禁咒,同时融合了精神力和水系魔法,即便是她施展起来都十分吃力,需要借助于原形。   ——海妖绝唱! 第246章   婚车里。   索伦三世只见到, 狄娅施展完终极禁咒,虚幻的水元素,犹如化为真实的大海, 海水如同泥沼一般,束缚住十二国同盟的士兵,几乎让他们寸步难行。   黑暗王国的城门打开了, 数以万计的军队涌了出来。   单从数量来看,显然是十二国同盟这边占据绝对上风, 然而在狄娅那种强大到人类难以理解的辅助技能面前,黑暗王国的士兵砍杀敌人, 好似切菜切瓜。   投降的人越来越多。   在后世的史书上,这场战争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被当做以少胜多的典范, 毕竟战争双方的人数悬殊到一个令人难以想象的比例。   可黑暗王国赢了!   那些历史老师细数黑暗王国军事指挥官狄娅,在这场战役里用出的禁咒和终极禁咒, 语气澎湃到恨不得亲临那场战争。   只不过,临了,总要说上一句:“当然, 这场战争对于研究军事理论的同学来说, 没有任何参考意义,毕竟这世上只有一个狄娅, 这是不可复制的胜利。比起战争, 它更像是神迹!”   此时此刻。   亲眼见到这场战争呈现出一面倒的趋势。   只不过, 和索伦三世此前以为的他们会取得压倒性胜利不同, 这是惨败。   他难以接受这个结果,用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一看就纵欲过度的脸上,表情狰狞。   宋如却神色悠然地望向窗外:“亚波郡,到了。”   车窗外是盛大的婚礼庆典,观礼的人多到摩肩擦踵。   索伦三世愤怒地咒骂:“你早知道结果会这样,你早知道我们打不赢黑暗王国,为什么不向我提出忠告?我是你的父亲,索伦帝国才是你的祖国!”   宋如并没有和索伦三世辩论的兴致,黛茜是个讲道理的人,能把他怼的哑口无言,宋如不是,她更喜欢用拳头说话。   要不是大剧情在即,不宜节外生枝,要不是索伦三世手握伊卡贝娜的女巫之心,要不是按照剧情,需要索伦三世这个NPC,宋如会直接解决他。   她一句也没有理会他说的那些质问,推开车门,径直走了出去。   索伦三世望着她的背影,神情阴鸷,“你以为嫁给魔龙是什么好事,你能就这样彻底攀上黑暗王国?做梦!今天就是你的死期,真以为你是要当黑暗王国圣骑士的新娘吗?不过是个献祭给魔龙的祭品罢了。”   不管怎么说,我们索伦帝国死去一个王储,救回了你们黑暗王国的圣骑士。   哪怕双方现在是交战国,索伦三世也能凭这份筹码,从这场战败中安然而退。   必要时刻,甚至可以背弃十二国同盟,成为黑暗王国的盟友。   违背诺言和盟约听起来或许很耻辱,可政治和权术本来就见不得光。   现场的人声原本就如同山呼海啸,如今亲眼见到新娘子走下婚车,更是激动到直接要把这天都给掀了。   这场婚礼实在是太独特了,因为公主救魔龙的传奇色彩,也因为神父由绝世强者灰袍大贤者担任,还因为婚礼所有的仪式,从头到尾都只有新娘一个人出席。   婚礼的教堂由新月家首席设计师亲手设计,名为空之教堂。   教堂最吸引人的,是圆圆的玫瑰穹顶。顶部用了魔法阵,嵌入成片成片盛放的玫瑰花,花开灼灼,灿烂瑰丽,芳香馥郁。   然后便是高大的罗马立柱,所谓空之教堂,是说这间教堂并没有墙壁,而是如同凉亭一般,四面八方都直接接触自然。   之所以这样设计,当然是因为这场婚礼浪漫又传奇。   新郎缺席了,可新郎的的确确又在现场。   用“空”的方式呈现教堂,显然是想拉近新郎和这场婚礼的距离。   新月商行的首席设计师,性格高傲,并不轻易出手为旁人设计。这次也是听说了英雄救世人、美人救英雄的故事,被打动了心弦。   身躯巨大的魔龙,在教堂之外撞击着山峰,烈焰滚滚,地动山摇的景象宛如世界末日。   玫瑰穹顶之下的教堂里,大贤者一身灰袍,手里举着黑暗王国的圣物,对宋如微微颔首。   他的声音庄重肃穆:“我首先要问你一个很长很长的问题,请你认真听完之后再回答。你是否愿意嫁给魔龙夏尔为妻?按照父神曾经流传的训诫,在神的见证下与他结合,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就像爱你自己一样,在今后的日子里,无论他生病或是健康,贫穷或是富有,都始终忠于他,与他相亲相爱,一生一世?”   宋如正要回答,却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大贤者眼见她突然昏倒,正要扶起她,却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陷入发狂期的魔龙,终于成功梳理所有暴虐的龙神血脉之力,他的金眸恢复清明,彻底觉醒了神性,伴生神器龙神之心也在此刻形成,悬浮在他的周围。   哪怕身体疲惫无比,哪怕沉沉的睡意几乎要将他击溃,夏尔却仍旧在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宋如身上散发出来的清香。   ——主人!   他凭借着莫大的毅力,强撑着睁开沉重的眼皮,从储物空间里随便捞起一件衣袍穿在身上,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宋如身边。   少女跌倒在他的怀里,与此同时,那颗龙神之心也和夏尔彻底融合。   灰袍大贤者和夏尔四目相对,两人都是惊异。   大贤者不知道这贸然闯入教堂的青年是谁,“你是?”   夏尔:“这是怎么回事?”   他率先答道:“我是夏尔。”   大贤者:“!!!”   别以为我上了年纪就老眼昏花,自己的学生我还是能认得出来的,夏尔明明不长这个样子好吧?   眼前的青年,俊美宛如神祇,即便只是随便披了一件外袍,却被他穿出了一股华丽之感。他有着一头金色的中长卷发,自然地披散在脑后,身材高大,肌肉却是劲瘦,肩膀宽阔,双腿笔直修长。   他的气质带着一种原始的野性,一眼望去只觉桀骜不驯。   那双金眸宛若灿烂的金阳,高挺的鼻梁,一双薄唇平添了几分锐利,五官立体而深邃。   灰袍大贤者是个老学究,就只是觉得夏尔变化太大不敢认,但其他围观这场婚礼的年轻女孩们,早就开始尖叫了!   这种颜值是人类能够拥有的吗?   他绝对是我们混乱大陆最帅的男人,没有之一!   啊啊啊,夏尔真是俊美到让人疯狂啊。   大贤者用了一段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也对,你先前的样子偏向哥布林,但你本来就不是哥布林,你是魔龙啊。”他解释道:“今天是你和黛茜的婚礼,有传言称,只要公主和魔龙结为连理,就能帮助魔龙渡过发狂期,黛茜便主动提出要嫁给你,我正要为你们主持——”   却在视线对上夏尔怀里那个少女时愣住了。   这根本就不是黛茜!   由于宋如陷入昏迷,她此前使用魔法维持的幻术也失效了。   身穿洁白婚纱的少女,根本不是此前世人被幻术蒙蔽时,所见到的金发碧眼模样,但那是一张比黛茜更美的绝世容颜!   她的黑发高高的盘起,露出优雅的天鹅颈,裸背的设计之下,秀丽的蝴蝶骨在她背上伸展而开,斑驳的光影照在她如玉的肌肤上,圣洁仿若天人。   她的五官不像黛茜那样柔美,而是清冷如同皎皎秋月,这一刻,史书里所有绝色倾城的美人,仿佛都有了真实的面容,就该是这样的国色天香。   她的双唇润艳,更显昳艳,却又自有一股清丽和冷傲。   众人全都:“!!!”   盛世美颜暴击*2   这对新婚夫妇,有一个算一个,绝对不是人类能够拥有的颜值吧!   夏尔自然也感受到了那些惊艳的目光,把宋如的脸按进自己的胸膛,不许旁人再多看她一眼。   “我的新娘不是黛茜。”这句犹如神音般浩浩的话语,在混乱大陆所有人的心头响起。夏尔的声音极有磁性,低沉而喑哑,如同发酵恰到好处的朗姆酒。   引起了女孩们另一波尖叫:“太让人上头了,这种神仙音谁顶得住啊!”   可是关于新娘的身份,夏尔却并没有多加解释,“她昏迷了,我查不出原因,先带她回黑暗王国,请执政官阁下为她检查一下。”   大贤者:“那婚礼怎么办?”   夏尔动作轻柔地在宋如的眉心印下一吻:“当然要等新娘醒来。”   他的心里,其实早就被狂喜所淹没了!   主人愿意嫁给我?愿意和我举办婚礼?   就为了救我吗?我在您心里这样重要吗?   夏尔自问还算了解宋如,她行事向来霸道,假如是她不想做的事,那么即便全天下逼迫,她也不会首肯。   可她愿意和他结婚,哪怕顶着黛茜的身份。   是因为传言里说,必须要公主才能拯救魔龙吗?   他的心里被海洋一样的幸福给填满了,从前以为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单相思,生怕冒犯她,厌恶自己那种肮脏的本性,因此注射了无数抑制剂。   夏尔甚至不敢向宋如表白自己的心迹。   我只是一个卑微的哥布林,凭什么敢觊觎高高在上的您?   他甘于做一个追随者。   什么身份也好,哪怕只是低贱的马奴。   只要能待在她的身边。   可主人愿意嫁给我!   这是不是说明,您也……喜欢着我?   原来不是单相思,原来不是永远无法宣之于口的暗恋。   他从前做过最美好的梦境,在他能想到最妄想的幻想里,也不过是请宋如摸一摸他的尾巴。   可是当他从发狂期中睁开眼,见到的却是自己正在和宋如举办婚礼的这一幕。   或许我真该死在这一刻。   夏尔从身体到灵魂,每一寸都在战栗着。   这种幸福远远超过了他能够承受的阈值。   即便立时死了,也心甘情愿。   但比那更重要的是,对宋如的担心。   她为什么会突然昏迷?   夏尔一直在和魔龙暴虐的本性对抗,总算勉强梳理好一切,现在疲惫值早已达到了顶峰,可他心心念念想要请伊卡贝娜为宋如检查身体,毫不迟疑地张开双翼,抱着她飞回黑暗王国。   好累、真的好累。   不能倒下,不能睡!   夏尔,你怀里还抱着主人!   夏尔咬着牙死撑,当黑暗王国的城墙终于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时,他也失去了最后一丝意识。   魔龙抱着少女,从空中坠落,哪怕神智早已模糊,但保护她是他的本能。他那重重的身躯摔在地上,少女却躺在他最柔软的部位上,就连她的一根发丝都没有被弄乱。   狄娅正在指挥士兵们打扫战场,就看到小山一样巨大的魔龙从天而降,惊呼道:“爸爸!妈妈!”   她飞快地跑了过去。   和她一起飞奔过来的,还有楚渊和宋晏。   哪怕魔龙把少女的脸按在他的胸膛,楚渊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道白色的身影,是宋如!   新娘根本不是什么黛茜。   但是王玄之发来的婚纱照,分明就是黛茜。   为什么这件婚纱却穿在宋如的身上?为什么她倒在夏尔的怀里?   楚渊第一时间就抱起宋如。   夏尔的龙爪,搂她搂得太紧了,即便是在昏迷中,都掰不开。   楚渊拿起如渊剑,暴躁地砍向龙爪,但魔龙本来就是钢铁之躯,那种宛如冷兵器碰撞的声音,就连被世人传闻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狄娅,都听得一阵头皮发麻,“楚老师,冷静!”   楚渊冷静不下来,正如王玄之所说,他并非毫无嫉妒之心。   只不过他比王玄之更怕惹得宋如厌烦。   他甚至不敢表现出来自己的嫉妒。   那太丑陋了。   但凡她有一丁点喜欢楚渊,喜欢的一定是君子剑楚渊。   而不会是争风吃醋,为了杀死情敌不惜用任何腌臜手段的我。   王玄之敢去闹,他敢忤逆宋如的意思,敢和她对着干。   那是因为他知道宋如喜欢自己。   她当然喜欢他。   谁不知道女娲宫圣女和天庭太子是一对神仙眷侣。   楚渊那时候,就是小仙庭的客卿长老,他亲眼见过王玄之和宋如之间,是怎样的你侬我侬,羡煞旁人。   可是阿如,你真的喜欢过我吗?   回首往事,将一切抽丝剥茧,无论是玉虚秘境里面的初次告白,还是宋如离开京都武院前往芙蓉谷,又或是她那些年寄来的信,重逢以后对他若即若离的态度……   比起他这样的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她其实一直都抽身事外、洞若观火。   楚渊深知,为什么王玄之画里的宋如,总是云烟般飘飘渺渺。   因为她本来就抓不住。   王玄之抓不住。   楚渊更加抓不住。   他以为,宋如谁都不喜欢,她对他们都像是朋友一样相处。   她曾经那么喜欢王玄之,如今都可以放手,只和他当个普通朋友。   那么从来没有被她喜欢过的楚渊,凭什么敢在她面前作妖呢?   他希望自己能乖一点,尽量表现的更乖一点。   他折碎一身傲骨,像一条狗一样匍匐在她身边。   她想跟他撇清关系,他就也做出和她形同陌路的模样。   只要能帮到她,他怎样做都好,不管是寻找羊皮卷碎片,还是为黑暗王国而战。   可是怎么做都不对!   快要疯掉了!   不是四个人一样,都只当成朋友吗?   你为什么要和夏尔结婚?   狄娅甚至觉得,要是现在有魔潮蛊惑,楚渊分分钟就能入魔。   还是伊卡贝娜及时赶来,给夏尔的龙爪里注射了软化药剂,才避免了楚渊直接砍断他的龙爪。   楚渊把宋如抱在怀里,黑眸沉沉:“女皇陛下为什么要和夏尔结婚?”   他的压迫感实在是太过强大了,就连气场向来强大的狄娅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伊卡贝娜苦笑道:“我们也不知道。”   黛茜也跟着赶来:“女皇陛下只说,她有办法解决索伦帝国的事,把我送了回来,我也不知道她是要——”   即便到了这样的地步,楚渊更关心的还是宋如的身体,立刻为她探查。   在楚渊把宋如抱出夏尔怀里的同时,宋晏也看到了宋如的脸。   他如遭雷击,呆呆地站在原地:“姐姐?”   为什么黑暗女皇,长着一张和我姐姐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瞳色和发色稍有区别。   他神情呆滞,犹如梦游般地走向宋如。   楚渊知道宋晏医术很好,“你快帮女皇陛下看看!”   宋晏却一把将宋如从他怀里抢了过来,防备地看着楚渊。   楚渊:“宋晏,你又发什么疯?现在最重要的是女皇陛下的病情!”   宋晏:“为什么黑暗女皇和我姐姐长得一样?”   楚渊愣了一愣:“你不知道?”   宋晏:“我该知道吗?”   但现在并不是解释这个的时候,楚渊说:“不如你先看看她的病?”   宋晏为宋如探查,喃喃道:“就连病,都和我姐姐一模一样。她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但只剩一具空壳了,神魂全灭。”   楚渊的大脑飞速地转动,神女没事,那么宋如也不会有事,她去了哪里?   裴天落就在这个时候,回到身体里,他此前一直都在追查花婆婆的踪迹。   他的神态很轻松,从宋晏那里抢过身体,对众人说:“女皇陛下没事,只是太累了,陷入了深度昏迷,你们把她送回寝宫,可能过几天就醒了,最重要的是要静养。”   众人都还记得他主刀狄娅那场手术时的场景,对他的医术十分信服,就连伊卡贝娜都松了一口气。   魔龙带着新娘飞回黑暗王国,却从天空中坠落,狄娅见了直呼爸爸妈妈,众人都对新娘恭敬无比。   这个画面被太多人看到了。   关于新娘真正的身份,就是黑暗女皇的信息不胫而走。   这场全民围观的盛大婚礼一波三折。   每一次的转折都让人闪断了腰。   “如果是黑暗女皇的话,难怪会有那样的绝世容颜!女皇陛下又美又飒,这个姐姐我真的可以!”   “这是什么虐恋情深啊?因为相信古老的传言里所说,只有公主嫁给魔龙,才能拯救魔龙的发狂期,为此不惜顶替黛茜的名义,和夏尔成婚,那可是堂堂女皇陛下啊!黑暗王国横扫十二国同盟,我说它是当今之世最强大的国家,没有任何人反驳吧?她强成这样,却爱的这么卑微,神仙爱情无疑了,呜呜呜我哭了。”   索伦三世则是气到几乎要失去理智,原来从头到尾都是黑暗王国在耍着他玩,不管是十二国同盟围攻,还是他算计夏尔和黛茜成婚。   难怪在婚车里,身穿圣洁婚纱的少女一直都游刃有余。   她怕不是把我当成耍猴戏的了!   奇、耻、大、辱!   另一边,裴天落步伐很轻松地走向神殿,如今四个界域之间的融合日渐深入,都不必构建传送节点,都有一些新产生的接口,离黑暗王国和神殿都很近。   宋晏姣好的面容上一片阴郁:“落落,有什么是我该知道,但却一直不知道的吗?”   裴天落装傻充愣:“啊?”   宋晏:“你根本就没有移情别恋,你一直就知道,女皇陛下就是姐姐!所以你才要她陪你玩游乐场,所以你才要叫她姐姐,所以你才会收集那么多羊皮卷碎片。你怎么这样啊?我什么都不瞒你,你却连这样的事都要瞒我!显得我像个傻子一样,我还对姐姐说那样的话,她一定讨厌死我了。”   识海空间里,蓝眸少年快要急哭了,“你们都没有移情别恋对不对?楚渊跟红发女孩跑了,是因为红发女孩也是姐姐。王玄之也不是什么花心大萝卜,她的未婚妻也是姐姐,所以他们现在才要这样缠着黑暗女皇!所以当初在花灯节上,我们才会一同飞向黑暗女皇,因为大家全都认出来了。所以当初我和姐姐订婚时,王玄之才会擅闯仪式。我真傻,姐姐老是邀请我去找她玩,我都拒绝了,黑暗女皇第一次来神殿的时候,我还不许她坐主位,不许她吃我给她切好的牛排……”   他在识海里一个劲儿地忏悔,恨不得切腹自尽,裴天落神态悠然:“往好的方面想,起码你在游乐场对姐姐表白了,这可是我一辈子都不敢做的事啊!”   宋晏苍白的脸上,立刻爬满了红晕,“我当时不知道那是姐姐,我、我也——”   他一下子又变得很生气:“在摩天轮里,你还和姐姐,你真的太坏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却能亲到姐姐,呜呜呜。”   裴天落脸上的笑容,在迈入神殿主殿的那一刻,瞬间凝固了。   原本应该躺在正中间的大床上,被盛开的白蔷薇花围绕的灰发少女,不见了。   裴天落:“姐姐呢?”   宋晏:“王玄之昨天来找我,说他找到了帮助姐姐苏醒的办法,只不过要带走她,要去一个特殊的地方,我想一起去,他就很生气,质问我是不是信不过他,是不是不想救醒姐姐?然后他又语气变得很温柔,说那里只能他一个人进去,说叫我信他,我确实很相信他,所以就——”   裴天落:“你信他一个疯子?他堕魔了!你没看到他被魔潮蛊惑的那副样子吗?怪我,都怪我,我要是早点告诉你,黑暗女皇就是姐姐,你就不会再轻信王玄之了。他会这样骗你,说明他发现我们是双重人格了,也确定我当时没有在身体里。姐姐把这具身外化身交给我们保管,说明连姐姐都信我们,不信他啊。”   他越想越急:“我还以为,姐姐的神魂是故意从婚礼上离开,因为不想真的嫁给夏尔。坏了!是王玄之!他别坏了她的大事!他有没有告诉你,他说的那个地方是哪里?”   就在这个时候,身穿圣洁白袍的少女,走了进来。   她的灰眸剔透而高贵,身后的灰发长到及地,在走动间,裙摆上的蔷薇缠枝绣纹,葳蕤盛放,她的声音空灵而又缥缈,“阿晏,现在封赏爵位的事,是你在负责吗?”   宋晏难以置信地抬头:“姐姐!”   王玄之就跟在宋如身后,上前一步,隔开他的视线,不许他看宋如,“看什么看?还不快去给我准备仪式,神女殿下要亲自为我主持封赏,楚渊有的,我也要有!”他没有戴面具,脸上的魔纹妖异,口吻却嚣张的有些孩子气。   宋如无奈地笑笑:“我答应了你就会做到,又跑不了你的。”   王玄之:“那不是帮你赶时间嘛,你又要急着回黑暗王国。”   就连裴天落都看不懂,现在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第247章   系统同样也很困惑:【宿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它也觉得很惊悚好吧!   前一秒还和宋如一起在亚波郡和夏尔举办婚礼,下一秒就到神殿,要给王玄之举办什么爵位封赏?   宋如神情复杂:【这件事说来话长, 或许你听说过太初空间吗?】   ****   当时宋如从昏睡中睁开眼,第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白皙如玉的硬朗胸膛,向上看去, 是男人精致姣好的锁骨线条和微微滚动的喉结。   这是一个她无比熟悉的怀抱,雪松一样的冷香气息中, 带着淡淡的中药味道。   如果不是时间和场景不对,她甚至会毫无负担地闭上眼, 继续睡过去。   反正在神国里,这种事也发生过无数次了。   她很知道, 这个男人不会把她怎么样。   偏偏是在这种时候, 偏偏是在她做大剧情的时候,偏偏是在她要偷夏尔的龙神之心的时候!   宋如的情绪有一瞬间的崩溃, “王玄之,你做了什么?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第一时间就想要和他打斗,哪怕打伤他, 必须要回到亚波郡。   可她却根本无法施展神域。   宋如彻底慌了。   怎么会这样?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 什么也没戴,那上面没有原初魔戒。   这具身体里的神力, 只到半神阶。   宋如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她抓起一把自己的头发, 是灰色的。   这根本不是黑暗女皇的马甲号, 而是本该躺在神殿昏睡不醒的神女!   王玄之是怎么做到的?   裴天落的任务世界对宋如关闭,连穿书部的神魂传送通道,都不能再让她进入这具身体了。   系统呢?   宋如在意识里呼唤:【统子?】   没有人应答。   就连系统和她之间的联系, 都被切断了。   而她向自己的大号祈求,也没有任何回应,就连祈求的通道都被隔绝了。   王玄之的声音从宋如的头顶传来,因为她就躺在他的怀里,两个人离的实在是太近了,他说话时,宋如甚至能感受到枕着的胸腔在微微颤动,“仙儿,你有没有但凡一瞬间,为我心动过?”   宋如急着去确认这具身体的异常,没有去看王玄之。   他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和自己对视。   宋如不期然撞上王玄之的瞳眸,记忆中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浅浅的琥珀色,是那种风流多情的桃花眼,看向她时总是温柔缱绻。   可现在,他的眼底却是一片猩红,里面包含着太多宋如看不懂的情绪,像是有恨,像是如同夜色一般化不开的绝望,可也有嫉妒,满是不甘,一同杂糅成了一种炽烈如火,可怕到仿佛要把一切都燃烧殆尽的爱意。   他疯了。   是我把他逼疯了。   “仙儿,回答我啊。”王玄之的姿势无比强势地禁锢着她,宋如却从他的口吻里听出了祈求的意味。   宋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果说有,就是继续骗他。   如果说实话,会不会更加刺激到他?   王玄之从她这一双剔透的灰眸里,清晰地看到了她的迟疑。   就是她这一秒的迟疑,彻底打败了王玄之。   他绝望地阖上了双眸。   宋如再想说话,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王玄之把脸埋在她长长的灰发里,深深地嗅一口她身上的幽香,声音闷闷的:“骗子,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宋如心态炸裂,慌的一比,她就快要成功了,眼看就要完成第四个界域的任务,全部完成这四个任务,就可以重生回地球!   她发疯一样地向王玄之身上倾泻神力。   哪怕明知道他是大乘期,只有半神阶的神女马甲号,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一个又一个圣术,还是接连不断地向王玄之丢过去。   王玄之不闪不避。   即便是只有半神阶的宋如,依旧很强。   那些古奥的圣术,直直地砸在他的胸膛,他也不防御,任由她把他打的遍体鳞伤,却连一声闷哼都没有溢出来。   神经病!   再这么打下去,他真的会死的。   她招招都是杀招,他却完全不防御。   宋如收回了手,王玄之却开心地笑了起来,“你看,你到底还是不舍得杀我。杀了我呀,杀了我,你就出去了。”清润动听的嗓音,语气温柔到近乎蛊惑。   宋如没有理他,他这点蛊惑的段位,比魔潮可差远了。   她都没有被魔潮蛊惑过。   她只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些事情里并没有杀死王玄之这一项。   王玄之伤的太重,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房间。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宋如一个人。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还有时间。   不要慌。   即便发生这样大的变故,也并不妨碍她的剧情。   不知道夏尔会什么时候醒来。   如果夏尔醒来的太早,最多是把偷走龙神之心,改成剖出龙神之心,从偷变成抢。   凭宋如的实力,应该可以完成这一点。   但不能太久,如果被关在这里太久,可能会影响到后续的剧情。   必须要尽快想办法离开!   宋如趁王玄之不在,探索这间房间。   才刚一从床上坐起身体,就听到了叮铃叮铃的清脆响声,像是风铃。她低头看向自己,手腕和脚腕上都被戴了锁链,是细细的金链,上面缀着精巧的铃铛。   这个死变态!   她试着动用神力,却挣不开。   那些链条缠的并不紧,并不会勒痛她,始终和她的肌肤保持着一个恰如其分的距离,甚至都没有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但就是扯不断,不管注入多少神力,它们就连外观都没有发生丝毫改变。   她干脆把宽大的圣袍袖子放下来,垂下来的宽袖遮住细白的手腕,眼不见为净。   这间房间几乎完美复制了她在黑暗王国的寝殿,假如不是刚才见过王玄之,她都会以为自己只是在婚礼上睡着了,然后被人送回了自己的房间。   也有一些摆设不同。   比如说她的房间里没有蒙着画布的画。   宋如一把掀开了那张漆黑的画布,这是一幅王玄之送过她的画,就在她前不久的生日宴上。   背景就是黑暗王国的大殿,她坐在王座上,一只手摘下女巫帽,身后是弥漫着黑雾的浮雕大门。   只不过,和那一幅到底不一样,这幅画里,她的脸上并没有蒙着黑色的面罩,而且脸上的神情也太过……   宋如根本想象不到这幅神情出现在自己的脸上。   但确实出现过,在梦乡里。   王玄之都知道了,他全都知道了。   一直害怕的事,就这样发生了。   真等发生了,宋如反而也没那么怕了。   就像是她高中的时候,最怕高考。   可真到了高考的考场上,反而没有心情再去怕,只顾着答题。   她从前最怕的就是,在王玄之面前掉马,因此影响到自己的任务。   原来早就掉马了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比这幅画更早,那也就是说,早于他来光明学院当美术老师。   宋如脑海里,猛地闪过她和楚渊五年之约时,被妖皇突然包围,明明该远在千里之外的王玄之,陡然出现在山河图卷里,瞬间斩杀程浩洋。   那时他杀程浩洋的举动,本来就很突兀。   凭王玄之的修为,也不可能瞬间回到苍涯国,更加不该直接撕开山河图卷。   他一直声称自己进阶大乘,是顿悟。   可是契机呢?   他就是在那之后,斩杀魔尊。   是因为……   我!   宋如的心口传来一阵钝痛,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用手紧紧地抓着左胸口的蔷薇花,绣纹上的花瓣似乎都随之枯萎了。   程浩洋身上,有什么东西,泄露了我的身份。   王玄之识破了我的马甲号。   他在这个契机之下,一步大乘。   却隐而不发,一直都在容忍我。   他明知道我还活着,却接受了圣女的残魂在仙宫的册封盛典上消散的事实。   原来王玄之早就发现我一直都在骗他,可他并没有拆穿我,我怕他阻挠我做任务,事实上却是,他一识破我的马甲号,就用最快的速度,帮我完成了任务。   可是,在这种契机下的一步大乘,能是什么顿悟?   宋如也是个修炼者,还是历经许多世界,见多识广的修炼者。   没有这样的顿悟。   他堕魔了啊。   天生的无垢之体,仙宫太子王玄之,被我逼到疯魔了。   宋如根本不敢想象王玄之到底是怎样一番心境。   他是怎样接受这一切的?   从他的角度来看,我明明是全知全能的黑暗女皇,却任由仙宫在魔尊的攻打下覆灭。   明明轻易就能杀死那些围攻他的元婴期魔修,却死在他的面前,让他背负着恋人为救自己而死的折磨。   我用替身梗骗他,装作怕他和神女走得太近的样子,不许他看神女的马甲号一眼。   我和楚渊那些爱恨纠葛,他全程都看着,仙宫大捷那天,我还劝他不要记恨楚渊,和楚渊一起喝一杯酒,相逢一笑泯恩仇,简直是光明正大的脚踏两条船。   性转一下,如果这一切发生在宋如身上,她杀人的心都有了! 第248章   爱是什么?   宋如理解里的爱, 是很干净很纯粹的东西。   她没有谈过恋爱,但在她的想象中,可能会是在校园里, 应该会是草长莺飞的三月天,也可能会是日光很盛的夏至,她抱着书走在路边, 看见操场里打球的男孩子,又或者是骑着自行车从她身边经过的少年, 心动的理由可能很简单,就是因为那天天气很好, 而他穿了一件白衬衫。   然后就慢慢地谈恋爱啊,谈上几年, 从大学迈入社会, 互相见双方的家长,一起参加工作, 组建小家……   大概会是这样吧。   其实宋如没怎么想象过,这些画面是非常模糊的,她从来没有代入那个白衬衫少年, 会是任何人的脸。   她规划的爱情很美好。   那是一种对她努力生活的奖励, 就像是在学习很累的时候,被一大堆deadline追着赶, 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 她会偶尔幻想一下, 等把这一切忙完, 就去吃一顿火锅,又或者是奖励自己一块巧克力蛋糕。   作为奖励,那份爱情当然也该像蛋糕一样, 是可以预知的甜度,按部就班地好吃就够了。   而不是像她对王玄之这样,充满了算计和背叛。   假如王玄之所经历的这一切,换到宋如身上,有人胆敢仗着她的爱意,践踏她的真心,她早就叫停这一切了。   假如王玄之是她的闺蜜,宋如是这份爱里的局外人,她一定把一杯冰水,狠狠地泼到闺蜜的脸上,叫朋友清醒一点,不要再被渣男骗。   是哪个身份都好,只要她不是被疯狂爱着的那一方,她就能知道,该怎样处理这份关系。   哪怕王玄之现在要杀了宋如,其实她都能理解他。   可她理解不了的是,他偏执并且疯狂地爱着她,哪怕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   这真的是爱吗?   这份所谓的爱,把他彻底给毁了。   他堕魔了,难怪他身上再没有逸散过魔气。   宋如一直以为,是王玄之一步大乘之后,彻底清除了道基里那些魔气。   她想着他失常的那些点,从来不多管闲事的他,却频频插手混乱大陆的事,明明已经斩杀了魔尊,还是到处收集羊皮卷碎片,最近变得很爱和人攀比,一时问是不是比楚渊厉害,一时又问名字和他们比,是不是最好听的,装作若无其事地为她煮奶茶,要一直反复对她声称:“我才不喜欢你呢。”   一片阴影笼罩了下来。   那是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身影高大到把宋如娇小的身躯完全笼罩在其中,他俯下身,动作轻佻地抬起宋如的脸,“原来你也会为我难过啊,又要哭了?知道你的眼泪对我来说是最好的武器,把我吃的死死的。”   宋如仰起脸,把所有眼泪全都憋了回去,摇了摇头。   她想起了在仙宫和王玄之告别时,她哭的泣不成声,而他抱着她说:“仙儿,我认输。”   宋如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一个道理,眼泪只会伤害真正爱你的人。   她不想再伤害王玄之了。   她已经以眼泪为武器,逼迫过王玄之一次了,在她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   他那样骄傲的人,怎么忍下来的?   王玄之一直是个两面派,表面上看起来光风霁月,实则手段残酷,书友都叫他白切黑,调侃他是利奥利,和奥利奥反着的那种,奥利奥是两面都是黑巧克力,里面的夹心是白色的。   所有得罪过他的人,都遭到了可怕的报复。   不管是书里那些魔族,还是神国幻境里的赵家人。   宋如对他做出了这样的欺骗和背叛,他却一直都在……纵容她。   就连他堕魔那天,他都忍下来了。   他不该忍的。   早在那个时候就该引爆这一切,早在那个时候就该把她炸的体无完肤。   可他却败在了她的眼泪之下,纵容着她完成了任务世界的剧情。   这不是宋如认识的王玄之,他变得一点也不像他自己。   真是一种糟糕透顶的变化。   爱一个人,难道不该因为爱越变越好吗?   我对于你来说,却是这样的地狱。   如果这种爱是一种毒瘾,宋如会毫不迟疑地把王玄之送进戒毒所,帮他戒断这种畸形的爱。   王玄之骤然抬高了声音:“摇头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哭一下试试呢?现在我都不配让你用眼泪对付了是吗?   或许你只要掉一滴眼泪,我就会跪在地上向你求饶,你总是知道怎样操控我,看着我像狗一样对你摇尾巴很有成就感吧。   仙儿,你这次真的做的太过了。你应该再给我留一丝希望的,哪怕你再从指缝里给我漏出一丁点希望,我都不会让我们之间走到这种绝境,可你偏偏要扼杀我所有的希望。   既然你这么爱玩男人,你就把四碗水都端平啊,对谁都不偏不倚,我不祈求你偏爱我,可你难道不该做到起码的平均吗?   事实上却是,你只偏爱夏尔,所有的旧爱都不如新欢,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在你心里都比不过那一条魔龙重要,我是过去式了。   你要嫁给夏尔了,为什么要嫁给夏尔啊?明明才刚刚跟我说过,你和夏尔根本不是恋人。”   他的手指摩挲过宋如的双唇。   宋如被冻的身体轻轻颤动了一下。   好冰,太冰了。   贴上来的时候,像是某种冷血动物。   王玄之的声音很冷漠,动作却很轻柔,轻轻地勾勒着宋如唇畔的线条,“这双红唇这样好看,为什么却这么会骗人。唇瓣一张一合,随随便便说出口的话,就是杀人的利剑。我真的分不清你口中,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谁能分得清呢?你教教我,该怎样去辨别真假。又或者,从头到尾,每一句话都是假的!全都是在骗我!”   他的怒火在翻滚、在蒸腾。   本该是漂亮的琥珀色桃花眼里,此时盈满漆黑的魔气,那双眸子黑沉到没有丝毫光亮,像是无边无尽的海水,挤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就在宋如觉得,他要彻底失控的前一秒。   他消失了。   房间里又变得空荡荡的,只剩宋如一个人。   除了唇瓣上还停留着那种寒凉,提醒着宋如,王玄之刚才是真的出现过。   宋如的身体里,像是分化出了两个自己。   一个她,看着王玄之挣扎在这一滩名为爱的泥沼里,她为他而心疼,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于他的痛苦,却疼爱他、怜惜他。   这是她的玄之哥哥啊。   他和她是仇敌吗?   他们并不是对峙的双方。   倘若换一个人这样折磨王玄之,宋如说不定早就会杀了那个女人。   管她是不是王玄之心爱的女人,不如一刀切,长痛不如短痛。   玄冰洞里,她第一次发现王玄之用万年玄冰镇压道基里的魔气,心疼到无以复加。   王玄之卧底魔界时,顶着血海老祖的身份,那些魔修欺他、辱他,宋如把他们全都杀光了。   可另一个她,却在理智地分析王玄之的情况,试图找到他的弱点,一击即中,尽快离开这里,继续去完成她在混乱大陆的任务。   王玄之看起来很不正常。   起码情绪不是很稳定。   他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把我绑来这里,为什么却不敢一直待在我身边?   总不可能把我关在这里,就是为了自己玩消失吧。   第一次他离开,是受的伤势太重,再不治疗立刻就会死的那一种。   为什么不在这里疗伤呢?   第二次他离开,是受的刺激太大,眼看着就要发狂。   他不敢让我看到他发疯的样子?   我们的关系已经尖锐到了这种程度,明明看起来该是把所有仇恨和敌意全都摆在明面上了。   还有什么是他需要藏,需要躲避的呢?   或许那就是我能离开的关键。   宋如并不怕对付王玄之,事实上,在神国幻境里,他早就发疯过无数次了,但每一次,宋如都是赢家。   她太知道自己的筹码在哪里了。   王玄之爱她,更甚于爱他自己的生命。   其实像是这种被囚禁的小黑屋剧本,在神国幻境里,那位相国大人、摄政王,没少对她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宋如其实是提前刷过这个副本,她手握着通关的攻略,度过最初的惊慌之后,其实远没有到绝望的地步。   如今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有时间。   她不能和王玄之在这里耗上太久,她需要尽快通关。   入魔而已。   其实把这件事看开了,抛开对王玄之本人的心疼,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心魔,并非无法击败。   珈昙不就差点入魔?   总有能打开一切的钥匙。   也就是在这一刻,宋如愣住了。   她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到底是一个怎样可怕的人。   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功利主义者。   王玄之的悲剧,就是由我一手造成的。   假如换成任何另一个任务者,来做这份任务,将会非常平静地走完全部的剧情,王玄之最后心里,或许会剩下没有复活被当做妹妹、亲人一样的圣女的遗憾,这种遗憾也更加激励他,成为把仙凡魔三界治理井井有条的新天帝。   但绝不会走到堕魔这一步!   是他太不幸了,偏偏遇到了宋如。   她在感情方面根本就是一个暴君,她只做自己想要完成的事,除了目的之外的一切,对宋如而言都不重要。   看吧,她即便是在知道王玄之因爱偏执入魔之后,想的也是怎样利用他的弱点,彻底击溃他,让他放她出去。   王玄之,为什么偏偏喜欢上这样的我呢?   在他比我更早地看清了我所有的卑劣之后。   在他深知,什么为爱牺牲,不惜救他而死,只是我自导自演的戏码以后。   真的不值得。   他为了爱我,变成这样,很不值。   这种相遇,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如果这个任务,不是我来做就好了。   如果没有遇见王玄之就好了。   宋如就像是一台精密的机器,即便因为意识到这一点,短暂地停止了片刻的运转,但很快又投入到新的计算中,把王玄之自从囚禁她以来,每一个画面一帧一帧地重放,试图找到他的破绽。   因为要想着算计人,想的太多,后来又累又困,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朦朦胧胧之间,有一道身影抱起了她,声音低的就像听不到:“就算铺了地毯,也不能在地上睡啊。”   那是一个宋如很熟悉的怀抱,她无意识间都在他怀里蹭了蹭,试图想要找到一个让自己最舒服的姿势。   却在感受到对方胸膛前传来的寒凉之后,嫌弃地推开了,并不是她记忆里温暖的怀抱,嘟囔道:“太冷。”   他的身形僵硬了一瞬。   转而换成用阵法托起她,将她送回了床上。   宋如醒来的时候,王玄之就站在床边,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他的目光贪婪并且霸道,极富有侵略性,就像是假如一秒钟不看着她,她就会从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一样。   明明他掌控着她,他却仍旧不安。   宋如一直都知道,她没办法给王玄之安全感。   她后来想了很久,想明白了一点,为什么王玄之在梦乡里,应该说为什么王玄之在每一个梦里,会对她用上藤蔓缠绕。   正如他所说,他本人并不是神木族。   与其说王玄之是个变态,倒不如说是宋如刺激到了他所有的不安。   梦境其实是人潜意识的集合。   他怕她会走。   他怕留不住她。   那种强烈的害怕失去她的恐惧,催生出了扭曲的藤蔓。   这是他没有安全感的一种具象表达。   他把她捆起来,她就逃不了了。   宋如抬起那张床,狠狠地砸向王玄之。   她的动作很暴力,在她扬起手的时候,长长的圣袍向下垂落,露出皓腕间的细细金链。   在那整张床都碎裂的声音中,王玄之敏锐地捕捉到了链条上叮铃叮铃的铃铛声,露出一个无比愉悦的笑容,“仙儿,其实我早就想把你锁起来了,很早的时候,你太会骗人了,永远不会属于我,那么我起码能困住你,让你眼里只能看得到我一个人。”   宋如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果然。   王玄之一点也不在意那些碎裂的木屑扎进他的衣服里,把本来好生生的白袍到处都弄的皱巴巴的,而是单纯被几声微弱的铃铛声取悦到了。   如果爱情的本质,真的是一场支配与被支配的游戏,那么宋如永远是占据上风的支配者,立于不败之地。   验证了这一点,可宋如心里却并没有王玄之所说的那种“操控他的成就感”,反而满满都是苦涩。   她确实操控了他。   利用他对她的喜欢,准确地找到他不安的这一点,装作对他发火,其实是想提醒他锁链的存在。   她在表现出被他所掌控的一面,试图反过来,以此所掌控他。这种事,她在神国幻境做过很多遍了,一开始只是误打误撞,重复了上万次之后,熟悉到成为一种本能。   但是,宋如和程太傅聊过,关于王玄之的童年。   他其实是一个在依恋型的亲密关系里,很有安全感的人。   程太傅:“太子打小就懂事,我家那小子,每次我上战场,那能哭到把房顶都给掀咯!但太子就是乖巧地待在书房里,一个人待着也不怕,天帝和天后都要走,他也不哭不闹。等我们回来的时候,还看到他自己跟自己下棋呢。”   他的父母给了他安全感,也是他天性就很自信,不认为优秀的自己会是被抛弃的那一方。   在遇到宋如之前,王玄之原本的家庭和性格,给他塑造了一个非常健康的依恋类型,他是安全型依恋那一种。   对宋如的这份爱,摧毁了他自己的安全感。   他变得不自信、焦虑、自我厌弃、担心被抛弃……   宋如哪有什么操控的快感?她只觉得满心都是愧疚!她也快要被那种愧疚感给逼疯了。   王玄之这会儿心情好极了,兴致勃勃地拉着宋如,要教她画画,“每次听仙儿叫我王老师的时候,都觉得你好乖好乖,仙儿要是一直乖乖的就好了,好喜欢你啊,过来,王老师给你开小灶,教你画画。”   房间里到处都是木屑,乱的一塌糊涂。   王玄之也不介意,哪怕他生性喜洁。   他就在那一片废墟里,教宋如画画。   王玄之画一幅,宋如画另一幅,同样是画人像。   王玄之画的是他们初见时的情景。   依旧是那间素淡典雅的圣女寝宫,水蓝色的床幔轻轻摇曳,窗外是浩瀚缥缈的云海,人首蛇身的少女静静地坐在雕花的窗棂旁边,蛇尾和墨绿色的长发都像海藻一样舒展,她回眸望向他,嫣然一笑,脸上的蛇鳞映衬着一双碧眸,靡丽绮幻。   只不过,和现实不同的是,画里的少女手腕上锁着细细的链子,淡金色的锁链,在她白如霜雪的皓腕上,宛如开出一片玫瑰金色的花朵。   他终于把她锁起来了。   王玄之望着这幅画,眼里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痴迷。   他去看宋如的画。   宋如画的是王玄之,也是初见时的模样。   少年有着一双干净的琥珀色眼眸,穿着一件明黄色的太子袍,脸上的神情活泼可爱,又带着一股不可一世的嚣张任性,仿佛全世界就该围着他转。   宋如画画的技巧只能算是一般,当然比不得王玄之那样落笔生花,可她画的非常认真,几乎完美地复刻了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就连那件太子袍的形制都分毫不差。   王玄之的眼睛被狂喜淹没。   原来她也记得这样清楚。   他无数的梦境,全都和她有关。   而她也并非对他完全无动于衷。   他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激动地叫道:“仙儿!”   虽然这个怀抱很冷,冻的宋如一哆嗦,不过她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她其实只是因为记性比较好,并不是特意去记王玄之。   尽管手段确实很可耻,她还是默默地在心里比了一个胜利的V字,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宋如轻声叫道:“玄之哥哥。”打算乘胜追击。   就这一个称呼,王玄之眼里的喜悦,全都被漠然所取代。他推开宋如,站了起来,狠狠地撕开了她为他画的那幅画。   “别叫我玄之哥哥,别和我玩你那一套爱情游戏,你到手了就不要了。你对所有男人都这样吗?渣女,又是你熟悉的套路,玩腻了就借假死脱身,对我是这样,对宋晏是这样,对楚渊还是这样!   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很可笑?就算这样被你耍着玩,还是想要留住你。   我以前还劝楚渊,说你肯定有问题,你的表现根本不像是喜欢他,只是在操控这份爱,我叫他不要被你骗了,以为你是要骗他的修炼资源。   你当然不是要骗取他的修炼资源,你可是高高在上的黑暗女皇啊,你缺什么呢?你惯会用钱打发我!我送你什么东西,你都要用修炼资源往我脸上砸,你只是骗着感情玩,神明的人生很无聊吧?我的出现给你增添了但凡一丁点乐趣吗?   你知道吗?我来光明学院的第一天,就是去那条美食街。我听着那里和当初你跟楚渊通讯时一样的背景音,你骗他说你要去秘境历练,只有女子才能进去,事实上却是和夏尔逛街,我自虐一样地想象着你和夏尔在这里游玩的场景。   你那天都吃了什么?   你对他笑了吗?   他也像我一样,会记得你所有的口味吗?   他会帮你挑出葱姜蒜吗?你喜欢放了葱姜蒜挑出来的口感,却讨厌吃到这些。   夏尔是会让你觉得,不如王玄之贴心,还是比王玄之做的更好?   你享受这一切吗?看我像个傻子一样,帮楚渊追你。   还是你更享受后来的结果?看到我和亲如手足的楚渊反目成仇。我精心为楚渊策划了向你求婚的浪漫场景,也是我亲手毁了这一切。我撺掇他,不许他穿黑衣,想象着你的黑衣剑客以后都没了,居然获得了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我教楚渊反其道而行之,表面上当着他的恋爱导师,帮他出主意,其实是想让你彻底厌倦他。   可即便我把一切都毁了,他还是那样浪漫又认真地向你求婚了。   我终于把你锁了起来,可你还是不属于我,你永远都不属于我!”   宋如想要说话,可是她自从叫完那声玄之哥哥,就又被剥夺了发出声音的能力。   王玄之第三次消失了。   宋如只来得及抓住他的一片衣角。   她看着自己手心里那片皱巴巴的白色衣角。   淦!   这个喜怒无常的狗男人!   才刚刚有一点哄好的迹象,又被一个称呼搞的瞬间炸毛。   她其实心里也知道,王玄之为什么会一点就炸,浑身都是雷点,因为往事积压的太久了,他根本没有一个倾诉的渠道。   他又一次逃了。   在他失控的边缘逃走。   他失控一定有什么,是我绝对见不得的。   会是什么呢?   宋如第三次醒来。   第一感觉就是冷。   王玄之身上越来越冷了。   他和她一同躺在床上,一只手臂禁锢着她的腰肢,除去这样强势地抱着她之外,他的其他动作全都很绅士,完全没有触碰到她。   他明明穿着很厚很厚的棉袍,可仅从手臂接触的那一点地方,还是把宋如冻到了,她不是自然醒,是被他冻醒的。   房间里碎裂的木屑,全都收拾干净了。   床头上摆着王玄之撕毁的那幅画,他仔仔细细地把它重新拼接起来,还为它做了华贵的装裱,然而不管再怎么修复,撕毁就是撕毁了,裂纹还是狰狞地爬满了画里少年的脸,原本俊秀的面容,显得无比扭曲。   他对宋如笑道:“嗨,莉莉丝。”   笑容云淡风轻。   可却掩不住眼底的阴霾。   王玄之的情况很不对劲,而且越来越不对劲。   宋如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你到底怎么了?   王玄之很受伤:“为什么要打量怪物的目光打量着我?”   他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宋如:“亲爱的。”   不管她是不是理会他。   是很温柔,温柔到能溺死人的那种男声,他的声音本来就很好听。   哪怕王玄之知道,这种叫法,会引起宋如的不适。   他还是固执地叫道:“亲爱的。”   他忽然紧紧地抱住了宋如,那个怀抱紧到就像是要把她生生地揉进他的身体里,宋如鼻尖弥漫的全是他雪松般的气息。   除了王玄之的气息,什么也没有了。   就连呼吸都做不到。   这个拥抱实在是太紧了。   就像是这个世界,只剩下这一种名为王玄之的感知。   但真的好冰啊,太冷了。   王玄之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就喜欢这样抱着你。”   他和宋如十指相扣,握住她的手,牵引着她放到他的心口处,“听到了吗?那是为你而跳动的心脏。”   宋如正想点头,稳住他。   王玄之的动作猛然一厉,她的手活生生地扎进了他的胸膛里,王玄之掏出了那颗满是鲜血的心脏,声音轻的像是呓语:“真的太爱你了,仙儿,我把我的心送给你吧。”   宋如:QAQ   老实说,她以前经历那些穿书世界,没少被掏心掏肺,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挖心挖肝,毕竟古早虐文嘛。   但那都是别人挖她这个恶毒女配。   还是第一次,她亲手挖出男主的心脏。   呜呜呜,妈妈,我真的有点怕了。   就算她要偷夏尔的心,画面也不会这么血腥,肯定是用魔法来实现,一句咒语的事啊!   现在王玄之的心脏真实地在她手里跃动着,猩红色的血从她玉白的指尖流下。   不管是那颗心脏黏腻的触感,还是这个画面,都太有冲击性。   这到底是一份怎样的爱?   明明并不美好,就像是一块变质的面包,上面早就已经爬满了绿色的霉菌,它显得那样可怕,正常人都知道,吃了会死。   应该丢了才对啊。   可王玄之却细细地品尝这块霉变的面包。   他爱的太病态了。   宋如的大脑一片空白。   以前在神国幻境,也没玩这么大啊。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可能,打从一开始,就不该同时接这四个任务。   积分,慢慢攒,总是能攒够的。   何必要贪这一票大的?   最后搞成这样。   王玄之显然也发现,自己彻底吓到宋如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藏起了那颗心脏,打了一个响指,就有一扇门出现在宋如的眼前,他的声音说不出是在哭还是在笑,“好了,你走吧。这里是太初空间,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同,比例几乎是无穷大,你可以理解成,这里的时间是静止不动的。   回去当你的新娘子去吧,给你一个忠告,大可不必顶着黛茜的名义,你想要嫁给夏尔,那就痛痛快快地嫁啊,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理由,委屈你自己,都没有必要。怎么你觉得自己选男人的眼光有那么差吗?我看你眼光一向很好,不管是我,还是楚渊、宋晏、夏尔,都是人中龙凤。   夏尔好歹也是混乱大陆的新神,难道还打不下整个混乱大陆?你不用忍受任何委屈,更不必听什么公主献祭魔龙之类的传说,祝你新婚快乐。”   宋如茫然地走向那扇门。   她打开了那扇门,大半个身体已经迈出了门外。   理智却猛地回神!   王玄之会死的。   她太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这一幕在神国幻境里无数次上演,这是她打出来的bad ending,只要她没有选王玄之,只要她选了别的男人,只要楚渊和夏尔向她揭露王玄之白切黑的真面目,他就会自杀。   宋如的心里有这样一个等式,从王玄之嘴里说出来的:祝你新婚快乐 = 我去死了。   淦!   这里可不是神国幻境,他真的会死的。   宋如关上那扇门,转身跑了回去。   太初空间里的一切,果然都在飞速地崩塌着。   王玄之的身体,也在一寸寸地消散。   宋如只有半神阶,阻止不了这一切。   她跑到王玄之身边,可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王玄之的神智,显然已经模糊了,他的手指恋恋不舍地抚摸过宋如的秀丽的脸庞,喃喃道:“啊,真好,人在死前还会做梦呢,我居然梦到你回来了,你怎么会回来呢?你那么喜欢夏尔,神圣之剑是给他找的,不惜顶着黛茜的身份,也要成为魔龙的新娘。   我在你的爱情故事里,是不是大反派啊?抢新娘的大反派。但我真的接受不了,第二次看着你嫁给别的男人。第一次是宋晏,你们的订婚仪式那样盛大……我当时就该抢走新娘的,我后来最恨自己的一点,就是没有在当时抢走新娘,信了你这个小骗子说的替身不替身的鬼话。”   他咳出一口鲜血,“新娘,我已经抢过了,但抢来的也不是我的。困得住新娘的人,困不住她的心,我好害怕从仙儿的眼里,看到对我的讨厌啊。我宁愿去死,也接受不了,当一个被你讨厌的王玄之。   其实我也抱着一丝奢望的,我想我再做最后一次努力,如果你能爱上我呢?说不定你会重新发现我的好。   但我又把一切都搞砸了,我第一天就给你做了你喜欢吃的玫瑰酥酪,可我一看到你跌在地上,就慌了,料都加错了,急急忙忙地跑过来。   你给我画的画真好看,谢谢你,却被我亲手撕了,我应该珍藏起来的,带进我的墓穴里,我怎么就撕了呢,我已经是一个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怪物了。   我跟你说夏尔很可怕,叫你离那种会发狂的魔龙远一点,其实我才是最可怕的。   我刚才只是想要告诉你,我很爱你。   结果却吓到你了。   我没想挖出心脏吓你的。   仙儿,我坏掉了。   再用多少万年玄冰都没有用,坏了就是坏了,什么也镇压不了我的心魔。我已经用完了所有的玄冰,还是会对你发疯,我好怕自己总有一天会伤害到你。   对不起,没办法再继续陪着你了。”   他崩溃地大哭,哭得满脸都是泪。   难怪他的身体这样冰冷,是万年玄冰。   宋如第一次见到王玄之哭。   她自己也是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   一定有办法的。   王玄之不会死的。   宋如你想想。   求求你了,一定要想到。   一定有什么——   面具!   他这几天莫名其妙的躲避,每次不管是疗伤还是失控,一定会避开她。   面具,他自从堕魔之后,就一直戴着这张面具。   他从前其实并没有那么爱戴面具,一开始只是为了防止被魔界的人认出来。   后来他和宋如相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是一定会把面具摘下来的。   就是进阶大乘之后,除了在幻境里,一次是仙宫的册封盛典,另一次是在神国,他露出了面容,在真实的世界,他就开始一直戴着这张面具。   宋如的手伸向面具,想要把它揭开。   王玄之的动作比她更快,反手扣住她的细腕:“不可以哦,就算是梦里都不可以。”   宋如吻上了王玄之的双唇。   他的眼睛瞬间睁大,什么防备也顾不上了。   宋如掀开了那张面具,见到的却并不是他俊逸如同空谷幽兰一样的面容,而是一张长满了妖异黑色魔纹的脸,仿佛是洁白的墙上,爬满了枯萎的藤蔓。   王玄之彻底恢复了清醒,捂着脸蜷缩着身体躲在墙角,神色仓皇,讷讷道:“仙儿,你、你怎么没走?”他连死都不怕,却怕被她看到这张脸。   太初空间的崩塌,终于停下了。 第249章   严格意义上来说, 这算是王玄之的初吻。   虽然他从前总是在楚渊面前,装成和宋如很亲密,显得像是一个情场老手, 事实上他才是真正的初体验。   除了做梦,梦乡当然也是梦。   这是唯一一次亲吻,而且还是被心爱的女孩主动吻上来。   他整个人其实有一种轻飘飘的眩晕感。   感觉周遭的一切都像是假的, 一点也不真实。   刚才两人唇瓣相贴的时候,他的大脑里面像是烧起了一场大火, 冲天的火光把所有阴霾都驱散,天地万物都被照亮了。   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她好软, 也好甜,有一种淡淡的香气, 是什么香味呢?   可是没等他想明白, 就发觉脸上一凉,面具被摘下了。   王玄之在那一瞬间, 猛地清醒过来,这不可能是做梦,梦里的宋如归根到底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 绝对不会摘下面具。   这时候他想明白是真正的接吻了, 反复回味,也后悔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失神, 让宋如夺取了主动权。   可恶!这面具为什么不是长在我脸上的?这样她就怎么也拿不下来了。   崩塌了一半的房间里, 时间和空间都显现出一种错乱之感, 银发白衣的公子蜷缩在角落里, 双手捂着脸。   身穿圣袍的少女缓缓走向他,她跪坐在他的面前,长长的灰发垂下, 遮住了玉如的脚踝,伸出手臂抱向他。   是一个非常依恋的姿势。   如同小鸟依人。   她把双手绕过他的后背,一张小脸埋在他的胸膛。   他的左胸口空荡荡的,也血淋淋的,那里少了一颗心脏。   王玄之:“别看我,求求你别看我。”   宋如柔软的手,轻轻地拍在他的后背上,一下又一下地抚过他宽阔的后背。   她太温柔了,王玄之又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宋如握住他的手,她带着他的手来到自己的喉咙上,按了一下,意味很明显,她想说话。   王玄之不敢让她说话。   他跟她说,不想听到她说话,其实他最想听到她的声音了。   他只是很害怕,怕自己喜欢的少女,吐出冷漠伤人的话。   他毕竟做出了这样可怕的事情,毁了她的婚礼,抢走了新娘,还把她囚禁在这里,又在她手腕和脚腕上锁上链条。   王玄之害怕她的憎恶。   宋如于是扬起脸,轻轻柔柔地亲吻着王玄之脸上的魔纹,那种触感像是羽毛,又或者是跌进了蓬松的云朵里。   王玄之:“!!!”   他整个人都在颤栗,几乎是立刻从原地跳起来,离宋如好几米远,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我怕了你了,我投降,你想说什么,不管多难听的话,你都说吧。”   王玄之不再禁锢宋如说话的能力。   宋如很轻地笑了一声:“不就是修魔吗?多大点事。魔纹很酷啊,看起来多帅啊,你至于这么藏着掖着吗?你可能缺一个人生导师奥修斯。”   王玄之:“???”   少女歪着头想了想,纤白的指尖勾勒出一幅画面。   那是她和黛茜在迷雾山脉参加学院历练时的一幕,残阳如血,澄净的湖水里落满了魔兽的尸体碎末,金发碧眼的黛茜认真地对宋如说道:“奥修斯老师说过,力量本身没有对错之分,不管是光明魔法还是黑暗魔法,都只是一种魔法元素罢了,就像你,是用纸人替身救我,不是害我啊。”   宋如学着黛茜娇俏又甜美的语气说道:“就像你,你用魔道功法斩杀了魔尊,是帮助仙凡魔三界,不是害了大家啊。”   王玄之:“……”   “你不用故意学别人说话。”   宋如无奈地摊手:“可我也不会安慰人啊,黛茜可是个小太阳,她应当很会帮你治愈心魔,我好像只会害的你入魔,如果你喜欢上的人是黛茜,事情就不会搞成这样。”   王玄之:TAT   “我不喜欢别人,我就只喜欢你,你现在是要这样把我往外推了吗?”   宋如:“喜欢我有什么好的?我坏得很。”   王玄之:“我知道你是个坏女人。”   宋如鼓励地看向他,等待他继续说下去,像是很期待能听到他的咒骂。   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倚在墙边,垂眸看向地面,纤长的眼睫毛在脸上打下一片阴影。   宋如:“那我帮你划一下重点?事到如今,我们都尽量坦诚一点吧,我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是出于某种目的,从来没有喜欢过你,因为目的达成了,所以我要离开。”   王玄之对这个话题倒是很感兴趣,抬起眼眸望向宋如,琥珀色的眸子里隐隐有亮光,“是什么目的,渡情劫?”   宋如:“?”   王玄之:“杀夫证道?”   宋如再次:“?”   王玄之又兴趣缺缺了。   宋如:“少年,你的想象力很丰富啊!不过都不是。”   王玄之闷闷的:“哦。”   除了这两个原因,其他的他也不关心,这两个原因起码还和感情方面的牵扯有点关系。   宋如很严肃地说:“你有在认真听我说话吗?我说我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是别有用心,另有所图,你在我眼里其实更像是完成这件事的工具。”   王玄之:“我不关心这个,我也不介意这个。难道人和人一开始相处的原因,就能决定所有的一切吗?我还第一眼看见你,就嫌弃你丑,非要嚷嚷着跟你退婚呢,后来不是照样爱你爱的要死要活。如果非要我说,我甚至还觉得很感谢,你那所谓的接近我的原因,不然我岂不是连认识你的机会都没有?”   宋如:“我真的很自私,我眼里只有自己想做的事,喜欢上我这种人,没有什么好结果的,你堕魔就是被我害的。”   王玄之忽然飞快地问了一句:“我现在,影响到你做你想做的事了吗?”语气十分小心翼翼。   宋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算是,也不算是?”   王玄之推了她一把:“那你快点走吧,去做你想做的事。”   宋如:“你情绪这么不稳定,我哪里敢走啊,我怕我一走,你又寻死觅活的。”   王玄之又想哭了,“我不想我在你眼里只是那种人,你懂我的意思吧?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像个怨妇一样,要靠这种手段来留住你。”   宋如一字一句、郑重无比地说道:“王玄之在我眼里,一直都是光芒万丈,他是一位盖世英雄,文能定国,武能安邦,是一位不世出的阵法天才,论谋略堪称再世诸葛,他强到年纪轻轻就能进阶大乘,所有事都做的很厉害,化妆很厉害,厨艺很厉害,弹琴很厉害,编写剧本很厉害……”   王玄之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他重重地把宋如抱进怀里,与其说是抱,那动作因为太过凶猛,简直更像是在摔,“仙儿,我现在真的好丑啊,你回来干嘛?你该走的,你怎么知道我不想活了?你真的应该走的,你只要走了,就可以摆脱我这种疯子了,可现在,你大概这辈子都摆脱不了我了。”   宋如:“我大概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吧,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在别人眼里,多多少少也有点疯。可能我们都是偏执狂,只是‘执’的点不一样。   很显然我不是你的灵魂伴侣,与其说是我足够了解你,不如说是普瑞路德提前预知了这一切,在神国幻境里,这一幕发生过很多次,让我知道了,你有非常严重的自我毁灭倾向。   包括我之前那样对付你,表面上装作跟你发火,用床砸你,其实是想让你听到铃铛的声音,也都是从神国幻境里学来的。包括刚才,亲你的魔纹,和为了揭开面具亲你,也全都是对付你的手段。我其实不是很会应对男人,这些全都是在幻境里,从你身上试出来的方法。   我现在真的很感谢普瑞路德,神国幻境有没有帮夏尔成功问心,我不知道,但的的确确帮我救了你一命,如果是从前的我,我真的会在刚才掉头就走的,我会更尖锐,今天可能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你之所以会有这样病态的爱,是因为遇到了错误的人,你起码应该认识到这一点。我的存在对你而言,就是地狱。当我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也很崩溃,我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干嘛要来当这种恶人,造这种孽,我真的宁愿你没有遇见过我,组织上派来的是另一个人。”   王玄之一个劲儿地摇头:“不要什么灵魂伴侣,不要别人,只要你,仙儿。我也不够了解你,我也不是你的灵魂伴侣,但我不会总把你往外面推,说让你去找别的男人这种话,我想要努力的离你更近一点。”   所以楚渊一直都是对的。   宋如确实有无法说出口的苦衷。   她不是在玩弄任何人的感情,她确实不擅长和异性相处。   当然,我不在这个行列里。   我在神国里遗失了部分记忆,得益于神国幻境,她很擅长和我相处。   她知道怎样哄我,也愿意去哄我。   只是想到她愿意哄我这件事,都要开心死了!   楚渊全部是对的,包括他当时说,如果宋如第一眼看到王玄之的脸,一定会夸魔纹很酷。   他了解她到,简直像是一个预言家。   如果这就是她口中所说的灵魂伴侣,那楚渊才是。   可那又怎样呢?   我绝不会认为,楚渊是比我更适合你的人,而把你拱手相让。   我会去争,会去抢,会努力做到比他更好。   宋如推开王玄之,退开离他三步远的距离:“如果有一天,我有机会的话,一定会把所有实情都告诉你,但我现在被规则所限,也只能说到这种程度。你可以不用叫我仙儿,我也不是什么女娲后人,正式认识一下,我叫宋如,或许可以做个朋友。   我也不是什么心理专家,未必能治愈你,其实我自己也有非常严重的心理问题。我只能跟你说,悦纳你自己,而不是厌弃。虽然我也有很严重的自我厌弃,不过我好在,身边一直有很好的朋友,在支持我、鼓励我。   修魔没什么大不了的,女娲宫主曾经说过,方寸山的师祖说,上古时代的魔修,其实就和道修一样,都是修士,魔修也只是一种修炼方法罢了,只是魔尊他们那帮人,把路走偏了。”   王玄之神色恹恹的:“听起来都是官话和套话。”   宋如:“好吧,那我说一句我真实的想法,无垢之体修魔真的不怎么聪明的样子。你这种体质,放眼整个寰宇,都是亿亿万里挑一,是真正得天独厚的大气运者,可能你继续修仙,不会让你在这个时候一步大乘,但你未来的路,会走的很顺、很顺。   至于堕魔……难讲哦,我都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就像不知道该拿楚渊怎么办一样。只能问问我上面的人,看你现在这幅魔不成魔、仙不成仙的样子,该怎么办了。或许我的钱都不够帮你解决这个问题,算我欠你的,我以后说不定都得打工还债。”   王玄之这才很开心地笑了:“我确实不是很聪明,你不用替我问你的上峰,我自己能搞定,我可是光芒万丈的王玄之,不管修仙还是修魔,都是天之骄子。你多和我说说你的事情嘛,你说的心理问题是什么问题,打工还债又是什么?”   宋如:“社畜工作压力太大的时候,难免会有心理问题。你以为我真的是什么黑暗女皇吗?讲也没办法讲,总之,我不是你说的什么,神明的人生很无聊,拿别人的爱情来找乐子。我怎么知道,神明的人生是不是无聊?我又不是神,我也没谈过恋爱,我所有的忙碌和奔波都是为了基本生存,是真正的底层人士,和你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太子爷不一样,我的时间宝贵到恨不得一秒钟都延长到一万倍,哪有时间谈恋爱?拜托,恋爱并不是人生的必需品,而是一种奢侈品。”   王玄之想起来,她曾经说过,一直很忙,只盯着目标,从不曾有时间玩乐,说是他让她发生了改变。宋如说,王玄之带她去听戏,让她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个认知,让他变得无比开心,她也并不是总在对他说谎。   王玄之乖巧地坐下,两只手交叠,放在双膝上,唇角弯了一弯,“我也没有谈过恋爱,你看,我们又有一个共同点啦。或许我们可以组成一个互助联盟嘛,你有心理问题,我也有啊,我们可能都不是你说的那种什么心理学专家,但可以互相帮助呀,起码可以互相倾诉一下。”   大概是他的语气太真诚了吧,也大概今天真的开的是坦白局,宋如后背沿着墙向下滑落,“我所有的心理压力,全都来源于你们的爱。我和你一样,也快被我们之间的关系,给毁掉了。只不过我不是无垢之体,我也没办法堕魔,我修炼的功法和你们理解的不太一样,事实上,我也不太需要这种修炼。   我真的很痛苦,我的心理问题,应当已经严重到超过阈值了,如果不是现在我们组织上出了一些问题,按照流程,我肯定会被强制启动记忆封锁的。我现在每天都觉得对不起你,对不起楚渊,对不起你们所有人,但我其实不是这样的人,我——”   王玄之:“你自信、洒脱、强大、温柔、善良,热爱世界。”   宋如自嘲一笑:“温柔就算了,我算什么温柔,我凶残得很。善良大概也不沾边,我不是什么好人。”   她顿了一顿,对王玄之说道:“我们互相不是对的人,就算我没有谈过恋爱,我也知道,爱不该是这样相互折磨,应该是让双方都越变越好。”   王玄之双手捧起了她的脸:“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或许我们彼此是对的人,只是相遇的时间和方式错了。你有没有意识到一点,即便你一直都在否认,你反复强调,说你自己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想让我因为你的拒绝完全放弃。   可你其实是很欣赏我的,各种意义上,我是说,即便是当初你作为神女时,我向你提出进攻北境的计谋,都能感觉到你对我那种欣赏。老实说,你当时其实有看我看的出神吧?本太子认真做事的样子还是很帅的吧?你这样骗自己,说对我完全没感觉,有意思吗?”   宋如:QAQ   这都能被抓包吗?   王玄之这个人记忆力也是强到蛮可怕的。   王玄之:“我不求你爱我爱到无法自拔,可哪怕那只是很微弱的好感,也请你正视自己的心。无妨爱我淡薄,但求能给我一个正式追求你的机会,你也不用感到压力什么的。   优秀的人被追求,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我的追求者也很多啊,手牵手估计能绕四个界域一大圈,为我要死要活的姑娘那可太多了,我可从没感受过任何压力。你以后再有这方面的压力,完全可以说出来呀。”   宋如:“不管怎么说,我身后有一整个强大的组织,其实各种问题都有解决方法,反而是你比较严重,你的心魔,现在到底到什么程度了?这种事,堵不如疏。” 第250章   王玄之:“你真的想知道?”   宋如:“我们不是互帮互助小组吗?”   王玄之牵着她的手, 缓缓地走向了这间房间的另一面,依旧是那幅他为她的生日所画,但是没有送出去的画, 画里的少女神秘而高贵。   这一次,他带她看的是背面。   他们一同绕到了那幅画的背面。   那一瞬间,宋如的呼吸都凝滞了。   上面写的密密麻麻, 全都是她的名字。   是王玄之的笔迹,有一些名字写的很深, 用的力气大到几乎要把整张画都给撕裂,也有的名字写的很漂亮, 美好的像是看到斑驳夏日光影下的白裙少女,还有的名字写的十分狂乱, 极为潦草, 像是只是在无意识的梦呓。   那一个又一个名字,就像是一条又一条蛛丝, 一同织起来一张密不透风的蛛网,从四面八方向着宋如扑来,把她完全困在那张网的中央, 挣不脱、逃不开……   她蹲下身体, 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气。   王玄之递给她一杯加了柠檬和蜂蜜的水, “怕了?”   她握住他的手, 像是抓着最后一丝能够依靠的浮光, 力道大的几乎要把他的骨骼都给捏碎。   银发青年那张盛开着妖异魔纹的脸上, 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如同在乱坟岗堆满的腐臭尸体上,开出了一朵艳丽至极的花, 清透的音色被这笑声染的温温柔柔,“我好喜欢你这样依赖我,抓得更紧一点,完全捏碎我所有的骨头吧,尽管这恐惧本身就是我给你带来的。   我想你的时候,就会写你的名字,或者是你招惹了我,你宠夏尔,我就会觉得你招惹了我。老是跟你作对,可又怕你讨厌我。有时候没什么原因,就是夜里睡不着,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我就会想写你的名字。   你为什么老觉得,是你对不起我,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常人啊,你知道的,在别人面前要表现出来端方君子,但其实里面剖开以后全都黑透了,这种分裂本来就很扭曲也很畸形。像我这种人,疯掉真是一点也不奇怪。   反而,你对我来说,才是唯一的救赎。   想不想听一听,每个名字,都是什么时候写下来的?其实我有时候不知道到底该叫你什么,你有那么多名字,初武大陆第一天骄、火皇、女娲宫圣女、东圣大帝、神殿神女、黑暗女皇……”   宋如趴在王玄之的怀抱里,像是一只刚出生的小兽一样,蜷着身体,轻轻地呜咽了一声。   她被吓到了,尽管他的身体很冰冷,却还是想从他身上汲取那虚无缥缈的温暖。   王玄之环抱住她,把下巴放在她柔软的发顶。这个姿势,她几乎整个人都被他圈在怀里。   太满足了,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抱着她,本来也就是拥有了全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宋如总算慢慢从那种冲击感里回过神来,故作轻松地说:“我想起来一个笑话。”   “嗯?”王玄之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微微上扬。   宋如:“就是说,有一天晚上,一个叫龙母的人去旅馆住宿,店老板隔着门问,来的人是谁啊?   龙母说,旧瓦雷利亚的后裔,安达尔人先民的女王,维斯特洛的统治者暨全境守护者,不焚者,镣拷打破者,阿斯塔波的解放者,龙石岛公主……   老板就说,哎呀,我家住不下这么多人!”   她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   王玄之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些都是龙母的称号?其实只有她一个人投宿。”   宋如:“这个笑话就是调侃她称号太多的。”   她想尽量让他们之间的氛围,变得轻松愉快一点。   王玄之:“你的称号也有点多。”   宋如:“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宋如,这是我真正的名字,爸妈给我取这个名字,没有你们那么多释义,就是请风水大师测的字。”   王玄之:“很好听。”   他的手带着她的指尖,抚过画背面的那些名字,“这个,会想到什么?”   那个名字的每个笔划都很柔和,透露着一股岁月静好的气息。   宋如:“我们在凡人界的时候。”   王玄之:“我喜欢你,可比你以为的更早呢,并不是因为什么,你为了救我而死,这恰恰是我恨你的地方。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那种,看到别人为我付出,因为暂时无法偿还恩情,就会感动到非要以身相许。恩是恩,情是情,我分的很清楚。”   宋如:“?”   王玄之:“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不想提楚渊的名字,却又想暗示她,别因为楚渊的神魂问题,就以身相许报答他。   宋如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好别扭啊。”   王玄之:“哼!”   她想了想,又问道:“所以楚渊也知道了?阿晏也知道了?”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们几个最近突如其来的攀比和争抢。   王玄之:“哇你这个人真的是,只看名字就分出亲疏远近了,凭什么叫楚渊是连名带姓,叫宋晏那小子就是这么亲昵的阿晏?”   他倒替楚渊打抱不平。   宋如还想再问,王玄之却双手捂住了耳朵,“坏女人别在我面前提起别的男人的名字,我不听、我不听!”   宋如退让了一步:“好吧。”   王玄之又有些自暴自弃,把整张脸都怼到宋如面前,“看吧,看吧,多看几遍,难看死你,反正你也不喜欢我,不管我好看不好看,你都不喜欢我。”   少女温软的指尖,徐徐描摹着他脸上的每一道魔纹。   王玄之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长长的眼睫毛,还在微微颤动,如同蝴蝶的双翼一般,唇畔溢出一声清甜的喘息,“唔~”   房间里的温度像是陡然升高了。   有什么东西,在生根发芽。   宋如陡然挣脱了王玄之的怀抱,“我们不可以这样,你自己说的,要我注意和异性之间相处的边界感,你离我远点。”她的指尖随便在画上一点,“这个名字呢?”   王玄之惬意慵懒地窝在沙发里,斜着眼看站在那里略有些紧张局促的宋如,也不揭穿她是想转移话题,他穿的衣服形制,总是广袖宽袍,颇有魏晋名士之风,这个姿势之下,外衫向下滑落,衣襟下的玉色肌肤几乎要飞出来。   她指的是一个乱到几乎都要看不出字形的名字,他说:“我有一段时间,其实一直在验证,猜到是一码事,亲眼见到是另一码事。你很多细节做的并不到位,当然也可以理解成,你没那么防备我们,比如口味,小习惯,一些思维惯式。”   宋如:TAT   “我挺防备你的,可能是你太聪明了,我其实不是很擅长这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类的,并不是我的主场。”   她动作快速地给王玄之把衣领提了上来,遮得严严实实,“你把衣服穿穿好啊喂!”   王玄之轻声一笑,“你一直站着累不累?坐过来嘛,我们从前都没有怎么样,现在更不会怎么样啊,更亲密的事又不是没做过,我看你每次抱我都抱的很熟练嘛,神国幻境里没少占我便宜吧?幻境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想起普瑞路德那奇奇怪怪的兄弟共妻设定,宋如双手比在胸前,打了一个大大的叉号,“什么也没发生!忘了是好事。”   王玄之眼波流转,顾盼生飞,“还是说,你已经喜欢上我了,跟我发生肢体接触,会特别害羞,特别不自在?”   宋如:“怎么可能!你整天抱着我睡,我都只感觉是自己的左手抱右手,一丁点感觉都没有。”   王玄之:“哦~原来我还抱着你睡过啊。那你还怕什么呢,快点啦。”   真要是斗心机,宋如哪里是王玄之的对手啊,她被他连哄带骗,带激将法,一通操作之下,重新倚在他的怀里。   王玄之的唇就贴在她的耳垂边,滚烫的气息激得她微微酥麻,可她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也不肯再站起来了,白皙如玉的耳垂被熏的一片红艳,他把它放在掌心把玩,“好乖,好可爱。”   宋如:“?”   王玄之低头对她笑了一笑:“我说画上的名字。”   他就这样,慢慢地和她说着,写下每一个名字时的心境。对于王玄之这样的人来说,爱一个人是一码事,愿意把自己整个灵魂都剖开给她看,是另一码事,这需要莫大的勇气。   直到这个时候,他和她说的所有的一切,也并不代表着,他敢于把自己所有不堪的一面揭露给她,而不畏惧她因此的逃离。   事实上是,王玄之意识到了,这样做会换取她的怜惜。他口口声声说着,要坦诚,不要她因为对其他男人的愧疚,就以身相许。真实的情况却是,他在利用她的弱点,用自己的痛苦,来换取她的爱。   他本性卑劣。   他和裴天落是不同的人。   裴天落是外界的环境,造成了他不得不去算计的性格,他去赌,去搏,是为了赌命。   裴天落对于真正爱的女孩,只会捧上一颗真心,不舍得对她有丝毫算计。   王玄之的爱本身,就充斥着各种算计,他天性如此。   楚渊会放手,裴天落会放手,王玄之不会放手。   仙儿,我给过你机会了。   我说了,你今天可以走。   是你自己要回来的。   你要为你自己做出的每一个选择负责任。   以后再想逃,可就怎么也逃不开了呢。   宋如想要帮王玄之解开心魔,正如她所说,堵不如疏,她毕竟有过帮珈昙解开心魔的经验。   王玄之:“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你且试试。”   一个小时是指,外界空间里的一个小时,在太初空间里有很久。   事到如今,已经这样了,再多一个小时,不至于影响到宋如的剧情任务。   珈昙的心魔,是向云婉月表白,就破开了。   王玄之也表白了,但是没什么用。   或许是因为求而不得?那让他求而得呢?   宋如缠着他:“王老师教我画画嘛。”   王玄之的折扇上,画了一百幅宋如。   宋如也还他一百幅画,她每天都在勤勤恳恳地画王玄之。   宋如喜欢在外面画画,也不知道王玄之是怎么做到的,在太初空间里建造了一座半山别墅。   她抱着画架,坐在院子里,周围就是山间云海,松涛阵阵,画画的间隙一抬眼,看到的就是在厨房里忙碌的王玄之。   他这别墅的设计太精巧了,厨房打空,用的是大面大面的落地窗,正对着院子的天井。   不知道王玄之今天要做什么好吃的,宋如只能看到他修长的指尖,握着银质筷子,正在飞速地搅拌着蛋液。   他这种谪仙般的人物,看起来真不该站在厨房,即便是在做饭这么有烟火气的俗事,他举手投足之间也极为优雅,自有一种贵气。   明明是来自山川湖海的神明,却为她囿于厨房与爱。   王玄之抬眸,对宋如弯了弯嘴角,“莉莉丝同学,你不乖哦,不要盯着帅男人走神,一会儿老师要检查你美术课作业的。”   宋如:QAQ   就很离谱,王玄之还挺严厉的。   哪里画的不好,倒也不至于骂她,但就是很温柔地笑着说,不过关,需要重画。   这个人其实不喜欢我吧?什么偏执疯狂的爱,都是假的吧!   哪有人会对喜欢的女孩子这么严厉?   如果是恋人的话,难道不应该是各种给她放水吗?   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宋如是这样认为的,比如她的男朋友以后假如要跟她学画画,她就不会像王玄之一样这么严格!   她真的会给男朋友放水的,放水放到放海的那种。   而不是让自己的小男友这么苦逼地学画画。   宋如认命地拿起画笔,回忆着王玄之今天新教的画法,画的是他们撤离魔界时的那一幕,王玄之隔着虚空,和魔尊遥遥一交手。   王玄之做好饭之后,过来检查宋如的作业。   宋如极力地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免得这幅画又不过关:“你是怎么把我的神魂转移到神女的身体里,又是怎么切断我和外界的联系?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王玄之漫不经心地说着,“改良了一下招魂术。”手上很认真地帮她批改作业,在她的画上又改动了一些地方,只不过他改的全都是宋如,小小的一面青铜镜里,他把她画的连头发丝都纤毫毕现。   得,这幅画要是拿出去给别人看,谁会关心宋如画的那恢宏壮阔的大战场景啊,怕不是都只会盯着那面月禅镜上的仕女图。   宋如不满地抗议:“你怎么不帮我改改画最中央的你?你看我画的这个人体结构和手的姿势,是不是画的很不自然啊?我觉得你当时结阵的手势超帅!好想呈现出来。”   王玄之:“那你技艺不精,只能画成这样,关我什么事?我只画我喜欢的人。”   宋如:QAQ   太毒舌了!   淦!   王玄之绝对不喜欢我吧!   如果是我的小男友画我,我早就把他吹得天花乱坠,各种彩虹屁了。   王玄之忍着笑,用下巴去蹭她,“生气啦?我可喜欢欺负你了,就喜欢看你满眼都是控诉,但是又不敢说出来的样子,哈哈哈太可爱了啊!我只想把我喜欢的人画的好看,你努力学画画,也把你喜欢的人画的好看嘛。”   他硬硬的胡茬划过宋如的脸颊。   宋如:“!!!”   “你怎么有胡子啊?”   这个认知太过震惊了,让她连王玄之话里的逻辑,将他等同于她喜欢的人,这样把她往里面绕,都没有发现。   王玄之:“?”   宋如难以置信地把掌心垫在他的下巴上,“真的是胡茬。”   王玄之:“我在你心里是太监吗?”   宋如从他怀里转过身:“这太幻灭了,你在我心里是那种喝露水长大的小仙男,仙女怎么会有胡子呢!”   王玄之的声音,却突然变得喑哑而低沉,“乖一点,别动。”   宋如:“?”   王玄之无奈地笑道:“你在一个爱你爱的要死的男人怀里,这样蹭来蹭去的,大概我在你心里真的是太监。”   王玄之当然不是太监,宋如现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了,她刚才还以为是折扇,或者是别的什么,但是那种温度。   她吓得立刻就想从他怀里离开。   王玄之一把按住她,不让她再挣扎着动来动去的,免得最后真的无法收场,他那清瘦的手掌十分有力,掌心的热度灼烧着宋如,“帮我刮刮胡子,嗯?” 第251章   一个小时的时间结束了, 宋如最后还是没有帮王玄之破解心魔。   她有些挫败:“早就说了嘛,我并不是什么治愈救赎系。”   王玄之只是抱着她笑,一个劲儿地笑。   宋如:“有那么好笑?”   王玄之:“开心啊, 只要一想到,你想要温暖我,我就觉得超开心。真好, 我在你心里这么重要,我是不是堕魔, 我的心魔有没有破开,你都很在意, 因为你也喜欢我。”   他补充道:“我说的是,对很好的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 这你总没办法否认吧。”   宋如:“你还有什么心愿吗?你最后还可以提一个要求。”   王玄之:“我想要你帮我在神耀帝国封赏一个爵位, 当初你帮楚渊封赏,其实国王也问我了, 我不知道神女也是你,就拒绝了,现在想起来特别后悔。”   ****   宋如为系统总结道:【以上就是整件事情的全貌。】   系统在数据库里搜索“太初空间”, 【是一处和界心有关的神秘空间, 里面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同,所以你们在里面到底度过了多久?】   宋如:【我没算。】   在神国幻境里, 她还时刻谨记画正字计算日期, 因为担心副本刷太久, 影响主剧情的时间线。   太初空间不一样, 王玄之打从一开始就告诉她,只给她一个小时的时间,所以算还是不算, 也没什么意义。   真要想想在里面做了什么吧?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画画?可就连原本想还王玄之的一百幅都没有画完,画画的总数量肯定早就达到了,可他要求太严格了,这幅要重画、那幅不过关……所以宋如画的好多都是半成品,就直接被砍了。   吃了很多好吃的,王玄之厨艺真的很赞。   然后就是,嗯,也没什么了。   因为最终也没有帮他破除心魔,所以这些事回想起来,都挺没意义的,想来想去,大概勉勉强强算是消磨时间吧?   有时候两个人什么也不做,王玄之就抱着宋如躺在床上,和她聊天,其实宋如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但他总有说不完的话,她被他带的,也就跟着聊下去了。   王玄之扬起下巴,对着裴天落和宋晏炫耀,“看见了没,我胡子是我家亲爱的帮我刮的。”   宋如:“……”   他这样说真的很有歧义,听起来好像是她和他之间很怎样怎样,暧昧得不能行,事实上是,宋如只丢了一个圣术,就帮他刮的干干净净了。   宋晏嫉妒死了!   裴天落却微笑着说:“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用圣术帮你刮干净。”   王玄之:“?”   裴天落这个人,真的聪明的很离谱。   他其实一开始,并没有想明白,裴天落是一体双魂。   王玄之以为,是裴天落演技很高超,可以伪装出来一个纯真可爱的宋晏。   可是性格可以伪装,力量本源不行。   一个人不可能同时既是光明神主,又是堕落神主。   但裴天落的身体里,却同时存在着这两种力量。   最重要的是,他对于黑暗女皇的态度,真的很奇怪。   王玄之很确定,裴天落知道黑暗女皇就是宋如。   但有时候,他却又表现的像是一无所知。   王玄之大胆假设,慢慢试探,总算是发现,当宋晏身上既有光明的力量,也有堕落的力量时,他对宋如的态度,就是一看就知道,他知道她的马甲身份。   可当宋晏只剩下纯粹的光明气息时,他表现出来的就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虽然不太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裴天落一体双魂的现状,不过王玄之专门挑他不在的时候,去骗宋晏,真的骗到了宋如的这具神女化身。   不过,很显然的是,这种骗术,只能用一次,现在宋晏也知道真相了。   看,小兔子都要咬人了,眼睛那么红!   王玄之双手勾着宋如细长的脖颈,往她怀里缩了一缩,“宋晏好凶啊,我被他吓到了,呜呜呜。”   王玄之这时候能理得很清,从仙凡魔三界开始,就和他针锋相对的是裴天落,那个总是甜甜糯糯叫他玄之哥哥,为狄娅的手术主刀的光明神主是宋晏。   不过宋如好像还没有理清这一点?   他当然不会帮情敌说话。   各种上眼药,才是他想干的事。   而且裴天落的话,也让王玄之极有危机感。裴天落是最早知道,宋如修炼有身外化身的事。他好像也是最了解她的人,王玄之这样故意炫耀,裴天落都能第一时间明白过来,并没有什么郎情妾意,不过是圣术。   可恶!   我讨厌死“灵魂伴侣”这四个字了。   裴天落、楚渊,有一个算一个,一个比一个讨人厌。   宋如推了王玄之一把:“松松手,你这么高的个子,强行窝我怀里,还得蹲下腰,这姿势不难受嘛。”   王玄之:QAQ   坏女人怎么不给我撑腰!   我现在要秀恩爱。   说好的疼我呢。   说好的要帮我破开心魔呢。   你跟我联手,把他们几个全都气死,我心魔保证立刻原地清除。   宋晏走向宋如,蔚蓝的眸子里,情意如同潮水般汹涌着,最后却只是轻轻地叫了一声:“阿姐。”   不管她是不是黑暗女皇,不管她和王玄之到底是什么关系,姐姐还好好地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啊!   如果宋如不知道他真正的想法,现在一定把他抱进怀里各种rua,狠狠地疼爱一下自家弟弟。   可是她在游乐场听到了他的表白,他不是一个智商只有五岁的孩童了,宋晏如今是受万人敬仰的光明神主,他早已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很强大很有魅力,也多了陌生和距离感。   宋如微微仰着头看向他,欣慰地笑了一笑:“阿晏长大了。”   她在心里和系统吐槽:【他们个子都好高啊,跟他们说话脖子累,毕竟说话时正视别人的双眼是基本的礼貌。】   绿团子:【怪我,应该一开始就给你捏个腿长两米八的人物!】   宋如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那岂不是现在要低着头?也是挺逗的。   知道宋如一直过得很好很好,宋晏其实心底一片狂喜。可看到她对他这样生疏,他又委屈死了。   明明以前,姐姐都是让我直接扑进她怀里的。   裴天落:“阿晏,像个男人一点,你断奶了,别像个要不到糖的小孩子一样哭鼻子。虽然我知道,你肯定没戏,但你也不能完全放弃形象管理啊。   论起君子之风,你比不过楚渊,他是真正的心怀天下,而你,与其说是在救苦救难,倒不如说是一种拙劣的模仿,你想要模仿姐姐做过的事,你想要证明她对你的教导,你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想获得她的夸奖。   论起心机计谋,你聪明有余,可要真和王玄之拼个高下,恐怕还是想太多。你智商确实很高,但你既不像我这样,从底层社会一路摸爬滚打,没有我这股子狠劲,也不像王玄之天性如此,掌控人心对他来说是一种本能。   论起忠诚,你恐怕也比不上夏尔呢。夏尔心思极为单纯,对于他来说,这世间只有爱她这一件事才是重要的。如果你们同时面对一道选择题,救姐姐就会害死天下苍生,夏尔根本不需要思考,你却会迟疑,姐姐会不会讨厌我这样做?你会去找两全的办法,试图找到第三个选项,夏尔会为她杀光所有人。”   宋晏:“姐姐教过我,圣人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圣人。仅从兼济天下这一点来说,我并不觉得我的出发点是想要获得姐姐的奖赏,就低于楚渊的为国为民。   王玄之是很聪明,但他聪明的过头了,他和我们不一样,他连姐姐都会算计,他从我这里骗走姐姐这具化身,在她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不然他不会对姐姐敞开心扉,露出入魔后的魔纹。他永远也不可能真正得到她的爱,因为他和她的相处,本身就是他算计来的,他能用那些算计把她捆绑在自己身边,能够骗到她的陪伴,可永远也骗不到她的心。   至于夏尔?愚笨!他为了救姐姐,杀光所有人,姐姐只会永远活在无穷无尽的愧疚和自责里,那就是对她好吗?你的以上所有观点,恕我一条都无法苟同!   你不懂,你们都不懂,我才是姐姐一手教出来的孩子,她喜欢的样子我全都有。不多不少,不增不减,每一分都刚刚好。”   裴天落:“哦,那你去抢吧,用你掉金豆豆的方法,刚才我不拦着你,你都要哭出来了。”   宋晏:TAT   “教教我,落落,教教我该怎么做?我怎样才能打败他们?”   裴天落:“什么也不必做,你别总想着嫉妒,不要那么贪婪,不要有那么强的胜负欲,这些事没有任何意义,你所有想要胜过其他人,做出的‘更多的事’,都只会反过来加重姐姐的压力。楚渊、王玄之、夏尔,他们全都不重要,就只有姐姐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你能明白吗?你即便胜过他们所有人,也没有任何意义。”   这些话说服不了宋晏。   裴天落丢给他一堆佛经,把他关进了小黑屋里。   宋晏疯狂砸墙:“你神经病啊?珈昙天生佛体,遇到真爱都还俗了,不肯再修佛。你他妈追姐姐追到快要出家了,自己当和尚还不够,还要逼着我跟你一起落发为僧才满意?”   落落变强了。   他以前困不住我的。   落落是不是也到第七阶了?真正的神境。   裴天落也是独一份了,楚渊、王玄之、夏尔,意识到情敌的存在之后,都在忙着争风吃醋,奔波在混乱大陆,只有他每天拼了命的修炼。   除了修炼,就是标记四大界域融合的情况,还有追踪花婆婆的踪迹,裴天落甚至从来不去黑暗王国看宋如一眼。   裴天落心情很好,哼着歌,带着宋如和王玄之前往皇宫,脚步很轻快。   大老远的,国王就听到王玄之的声音:“快点把你们的仪仗队准备好,我今天真的要受封了!”   国王只是听听他的声音就头大,因为王玄之来找过他许多次了,每一次都是抗议。   抗议的主要内容就是,“凭什么楚渊可以有神女亲自为他封赏爵位,而我不行?”   国王把嗓子都快劝哑了,“王公子,在我们神耀帝国,真不是每一次册封爵位,神女殿下都会亲临,应该说,楚渊是唯一一次,被神女亲自封赏,其他人都是以蔷薇花代替神女出席。再说了,如今神女昏迷不醒……”   王玄之那时直接打断他:“我要是救醒了神女呢?”   国王:“???”   这个人说话凭什么这么狂?就连天父和光明神主都救不了神女。   反正王玄之在国王眼里,就是麻烦的代名词,国王只把他当成来闹事的,隔三差五来一次。   今天又来闹事了,国王扶着额头,按压太阳穴,“王公子,我早就跟您说过——”   却在见到宋如的身影时,瞬间:“!!!”   “神女殿下,您、您醒了?”   宋如苏醒的消息,瞬间便在整个神耀帝国传遍。   人们自发地来到这场授爵仪式上,场面比一年一度的神祭日还要浩大。   那里面有许多宋如熟悉的面孔,公爵夫人庄雪、晏堂堂主丁芷君、骑士长、宋峰公爵、神殿神职人员程樱……   还有很多对宋如来说,完全陌生的人,但是她是他们所有人心里的大英雄。   授爵仪式结束后,宋如被大家一起围着,她们全都对她有太多想要说的话,庄雪更是一直掉眼泪,“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丁芷君向宋如介绍如今神耀帝国的变化,自打和黑暗王国接轨以后,他们学到了许多新兴技术,到处都是新建立起的工厂。   骑士长向宋如汇报神殿所有神职人员的现状。   国王也陈述着南北两境如今的民生大事,他向来会向宋如述职。   宋如全都含笑听着,“阿晏把神耀帝国治理的很好,这样我也就很放心了,我和黑暗女皇是好朋友,这一次我能醒来,也全都有赖于她搭救,我们打算结伴,一起去一处很遥远的地方历练,或许要很久很久之后才会回来。”   与其要她们再一次接受她死去的消息,还不如编一个美丽的谎言。 第252章   在这一刻, 庄雪不是旁人眼里或多或少有些尖酸刻薄的贵妇人,只是一个舍不得女儿的母亲,“你才刚刚醒来, 这就要走吗?能不能再多呆几日?”   宋如有些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庄雪的眼泪。   裴天落在旁边帮着宋如劝道:“干娘,姐姐不看重世俗的欲望,她心中所追求的唯有大道, 你是知道的,现在她终于醒来, 也能卸下神耀帝国这么一大摊子沉重的负担,能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我们应该支持她啊。她从那么小的年纪,就成为神女, 都没有好好地为自己活过。”   王玄之旁观这一幕, 只觉得庄雪十分倚重裴天落这个干儿子,裴天落只劝了三言两语, 她就转哭为笑了,急急忙忙地去为宋如准备,那些出远门会用到的行礼。   如果王玄之是裴天落, 岳父岳母几乎是把他当亲儿子看, 这样看好这桩婚事,光是把这张牌拿在手里, 他就能有办法以正宫的身份, 劝退其他所有竞争者。   裴天落倒好像真的只是一个, 一心为姐姐打算的弟弟。   哪怕王玄之已经确定裴天落是一体双魂, 还是看不透裴天落这个人。   可惜,王玄之再怎么羡慕裴天落的牌也没用,他手里一张也没有。   女娲宫主早就亲自为宋如退婚了QAQ   但凡我敢跟她提一句仙儿的事, 她就直接是劝退警告。   王玄之心里仿佛已经听到女娲宫主的声音了,“玄儿,你要学会放下。”   同样是岳母,别人家的岳母VS我家的岳母,呜呜呜。   如果是从前,庄雪可能还会催婚什么的,可自打经历过差点失去女儿这一遭变故,她现在把什么都看的很开。   什么宋家世袭的公爵之位,什么宋家的血脉传承,都没有女儿重要。   至于家产,家产怎么了?花不完可以捐出去啊,捐给神殿,捐给晏堂,捐给国王也行,实在不行自己设立慈善基金会,修路、建工厂、建造学校、扶持科研事业……怎么花都行,说不定还能为宋如积攒点功德,让她修炼的路走的更顺。   庄雪把一切都打点的很快,尽量不耽误宋如的时间。   当宋如看到储物空间里的天材地宝时,都吓了一跳。   这也太多钱了吧!   索伦三世看了都得眼红。   她不能拿这些,归根到底,宋如并不是宋家真正的女儿。   但也不好拒绝,这毕竟是庄雪对女儿的一片拳拳之心。   宋如把宋晏拉到一边,偷偷递给他那个储物空间,“你能把这些财富,想办法补贴给宋家吗?”   裴天落答应地很痛快:“好。”   宋如有些迟疑,但终究还是问出了口,“阿晏,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之前在太初空间,王玄之问了我很多事情。”   裴天落摇了摇头。   宋如:“你什么时候知道,黑暗女皇就是我?”   裴天落什么也没有问她,对她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花灯节那天。”   宋如自嘲一笑:“到底是我太放松警惕了。”   那时她正沉浸在完成裴天落任务世界的喜悦里。   宋如并不知道裴天落没死,因此便把宋晏此前对她时而拒绝,时而亲近,那种忽远忽近的态度理解成是,他故意想要伪装出来不知道她身份的模样。至于他会把这具身外化身交给王玄之,倒不知道王玄之是怎样哄骗他的。   宋如:“你不怪我吗?发生这一切,我很抱歉。”   裴天落:“为什么要怪姐姐呢,姐姐当时自爆神魂,是为了救我。你也从来没有抛弃我,即便你离开神耀帝国,女皇陛下对我也很好。明明该我谢谢姐姐,一直以来都辛苦你了。如果可以,我也想为姐姐做所有我能做的事。”   可这到底是欺骗,要他承受宋如为救他而死的痛苦,他像是完全不介意。   宋如困惑地看向裴天落的双眸,真是一双十分漂亮的异瞳,左眼的蓝色干净的像是天空,像是海洋,右边的紫眸流光溢彩,危险而又迷人。   她看的时间有些久了,也太过专注。   被心爱的女孩这样凝视,裴天落一张脸完全红透了,他的肤色冷白,遍布红霞的时候,像是上好的红玉。眼尾那颗泪痣,更是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宋如:“那好,反正你也有我的通讯方式,有事情直接找我就好。这具身体,我以后要自己收起来了。”   裴天落微微垂眸,轻轻点头,“嗯。”他心里很遗憾,到底是他没有教宋晏,防备好王玄之,没有为姐姐保管好这具身体,不然她也不会要收走。   宋如又觉得,裴天落这样或许也可以理解。   毕竟每个人喜欢的方式不一样,而且喜欢的程度也有所不同。   在神国幻境里,宋晏可是唯一一个没有发疯的男主。   楚渊、王玄之、夏尔,他们仨打起来,是真的会杀到同归于尽。   只有宋晏,从头到尾都是乖乖地跟着宋如。   或许是宋晏对她的喜欢,本身就是云淡风轻的,只要陪伴和守护就好,他没那么喜欢宋如,也就没有强烈的占有欲。也或许光明神主宋晏,本性纯善,人家就是再怎么样,也不会因爱黑化。   虽然现在宋如和宋晏之间的关系很尴尬。   但还是不得不说,我家弟弟真的好好啊!   全天下第一乖第一可爱,超想rua他一把的好吗?   不行,宋如,你要克制!不喜欢别人,就不要给人家任何希望。这种异性之间太过亲密的举动,在你拒绝过他的表白之后,真的一点也不合适。   因为裴天落一直都表现的很克制,宋如只要说服自己,阿晏不只是弟弟,还是一个成熟的男性,她也不是他的亲姐姐,他喜欢上她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反而从来没有从他这份喜欢里,感受到那种可怕的压力。   所以只是有轻微的尴尬和别扭,不知道该怎样相处,没办法正确认知和接受这段姐弟亲情关系的转变,反而并没有想要逃离和摆脱的那种窒息感。   宋如和系统说:【不过,好在,阿晏喜欢我只是淡淡的,没那么深,可能过一段时间,我离开这四个界域,他慢慢就会把这份喜欢遗忘,展开崭新的人生。】   系统:【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如果时间不行,那还有记忆清除法。要不等我们连接上主神系统,给王玄之整一套记忆清除法吧?】   宋如:【我们可以给他提议,但是不能为他做决定,除非你想违规操作。】   绿团子耸了耸肩,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王玄之肯定不同意,【是哦,我现在是有点危险哦,满脑子都是违规操作,全都是怎么搞这些男主的。】   宋如把它抱在怀里一通揉,【呜呜呜,绿宝,你不会也要黑化吧?黑化是什么时尚潮流吗?全世界都在黑化。】   偏向透明的果冻团子,在她怀里蹭了一蹭,【那如宝贝亲亲我吧,说不定会好起来呢。】   宋如直接给它整了一套亲亲抱抱举高高套餐。   绿团子笑的可开心了,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瘫在那里滚来滚去的,任由她摸它的肚皮。   宋如:√   还是我家绿宝的黑化好治。   不像王玄之那种,她努力了那么久,他的心魔依旧很顽固。   搞定这一切,宋如的神魂回到黑暗王国。   至于神女的马甲号,只能暂时先交给宋晏,她回头来把它带走。   为此,王玄之还又闹了一通:“为什么给他不给我?我也可以帮你保管啊。”   宋如不敢告诉他,她或多或少有点怕他,怕再刺激到他。   王玄之强的过分了,小世界的神魂传送通道对她关闭以后,再想进入那具身体里,那是连主神设计的系统都办不到的事,他却可以。   她不知道他又有什么手段。   说一句心理阴暗的话吧,假如有一天,她人都回到地球了,王玄之再整出什么新的招魂方法,把她的神魂召唤回来。   她的心态会彻底崩的!   宋如确实想要帮王玄之治愈心魔,可有太初空间这样的前科在,她难免会防备他。   宋如对王玄之笑道:“乖,别闹。”   她离开了。   王玄之发泄似的,狠狠地攻击向裴天落,脸上的魔纹妖异,“还给我!”   裴天落:“想抢?就凭你?”漆黑的死亡之镰从他的掌心浮现,他周身萦绕着浓郁的死气,眼眸里紫光邪肆。   同样是第七阶,可第七阶和第七阶也是不同的,就像王玄之本心不想被塞缪尔操控的魔潮蛊惑时,他一声呵斥,就能要了红龙大半条命。   但裴天落,显然不是红龙那种不中用的第七阶,他和王玄之打了一个势均力敌。   即便王玄之火力全开,把魔道功法发挥到极致,也不存在说他把裴天落压着打的情况。   猩红色的血从王玄之的唇畔溢出,他伸出修长的指尖,擦过那丝鲜血,骂了一句。   裴天落同样也不好受,他的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显得十分病态,双唇却越发殷红,犹如暗夜之中的吸血鬼。   王玄之拿出通讯罗盘,把自己流血的样子拍下来,传给宋如:“宋晏欺负我。”   裴天落:“是你先对我出手的啊,你该谢谢我才对,你看,我都没有喊阿晏出来,要是我们俩一起打你,那才真的是欺负你。”他和宋晏都是第七阶。   从王玄之敢从宋晏手里哄骗走神女的身体,裴天落也意识到,王玄之知道他一体双魂了。   而宋如此时,并没有时间查看王玄之的讯息,她刚一醒来,就发现床边站着一个高大俊美的男人,正在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第253章   此时已是夜间。   窗外隔着宁静的湖泊, 遥遥可见远方的万家灯火。   房间里没有开灯,月色和星光一同倾洒进来。   一切都显得十分温柔。   宋如最先看到的是一道高大的身影轮廓,他穿着一件华贵的金色长袍, 微卷的中长发,五官立体而深邃,很有一种古希腊雕像似的完美, 是真正的神祇,他身上每一处都宛如造物主的恩赐。   即便是宋如, 都不得不承认,他这张脸真的能杀人。   是夏尔。   她在伊卡贝娜的预言里, 见过这张脸。   宋如做过那么多任务世界,见过太多俊男靓女了, 但颜值真的达到人类天花板的, 仔细数来,似乎也就是他们四个。   楚渊是硬朗, 五官凌厉,很有阳刚之气,反正宋如见到他以后, 从前看过的所有小说里的龙傲天男主, 都有了真实的脸。   王玄之偏高逸之美,是兰花一般, 高雅清俊, 是天上谪仙人, 是魏晋名士之风, 不说他的心机,只看这张脸,妥妥的翩翩君子, 温润如玉。   裴天落是男生女相,精致漂亮,他的五官昳丽到近乎秾艳,却又并不显得阴柔,不看三观,只看五官,他那双异瞳真的很令人惊艳。   夏尔又是和他们全然不同的俊美了,如果非要选一个词汇来描述,他的五官就是完美。他身上还有一种偏向原始的野性,桀骜不驯。   见到宋如醒来,夏尔的金眸里迸发出一阵璀璨的光芒,他惊喜到似乎恨不得立刻握住宋如的手,可又谨记着身份有别,最后只是单膝跪地,向她行了一个圣礼,“黑暗在上!”   除去梦乡,这是宋如第一次听到夏尔的声音。   音色低沉、醇厚,像是大提琴一样,语调优雅。   和梦乡里夏尔的少年音又有所不同。   宋如不明白,为什么到了现在,夏尔还要向她行礼。   他不是完全觉醒神性了吗?   更加令她难以理解的事情紧接着发生了。   单膝跪地的夏尔,那只骨节分明的右手,握着神圣之剑,在左胸口画了一个十字,他的血带着淡淡的金色,那是神明的血液,流过他紧致有力的肌肉线条。   然后活生生地剖开了自己的心。   这应当是很疼很疼的。   可夏尔的动作却做得极稳,指尖都没有丝毫的颤抖。   他甚至还平静地念出了一个咒语,清洗着心脏上的金色龙血。   宋如:“!!!”   宋如简直头皮发麻。   其实王玄之剖心,也就是今天发生的事,只不过太初空间里时间流速很慢,那里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一天之内,接连被两个男主当面挖心,这都是什么疯批?   在神国幻境里,王玄之和夏尔,这俩人就比着发疯。   可那时候,他们俩到底是普通人。   普通人被挖了心脏会死,但神明不会。   现在他们俩全都是第七阶,是高武世界的终极神明。   神明发起疯来,都玩的这么大的吗?动不动就剖自己的心,这谁能招架得住啊!   只能说,宋如先前已经经历过王玄之剖心的场景,不然光是夏尔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怕不是就要把她给吓坏了。   现在她还能勉强思考。   夏尔把那颗心脏清洗干净,装进雕工精美的箱子里,双手捧着献给宋如,“主人,我曾经听到,您和执政官阁下的交谈,听闻您前往光明学院,就是为了寻找新神,想要得到祂的龙神之心。我很开心,我就是您要找的人,请允许我把这颗心脏献给您。”   系统兴奋地说:【动了、动了,宿主,咱们的剧情完成度动了!】   本来,宋如应该在婚礼上,偷走龙神之心就跑,那时候夏尔还在沉睡,刚刚诞生的伴生神器,还没来得及纳入他的身体里。   在宋如的想象里,被王玄之抢新娘子干扰过后的剧情,应当是夏尔要找她报被奴役欺压的仇,她和夏尔大战一场,打赢以后,使用魔法咒语取出夏尔的心脏,她保证一点也不痛,一滴血也不会让他流的。   而不是像眼下这样血淋淋的。   虽然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她都是要拿走他的心脏。   但如果那画面不是这么有冲击性,起码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轻她的愧疚感。   夏尔比王玄之更可怕好吗!   王玄之起码还能意识到自己是在发疯。   夏尔脸上那幅表情,却像是觉得这一切都稀松平常。   疯而不自知。   他献上自己的心脏时,和从前献上羊皮卷碎片,又或者是任何一种别的礼物,没有丝毫差别。就像是那不是从自己身体里挖出来的心,而是随便从路边摘来的一朵花。   他都不知道疼的吗?   他现在还在流血!   宋如立刻施展光明系治愈魔法,为夏尔止血。   他对她扬唇一笑。   他的笑容很阳光,也很灿烂,出现在这样一张英俊的脸上,不知道能迷倒多少少女。   可是考虑到眼下的场景,夏尔才刚刚亲手挖出自己的心脏,为什么还能笑的这样明媚?   原书里,黑暗女巫用这颗龙神之心,替换了自己的心脏,拥有了全系魔法感知。   早就和至尊圣杯绑定的宋如,原本就已经是全系魔法感知,她要这颗心其实根本没有意义。   宋如很茫然:“夏尔,我不明白,你不该很恨我吗?我那样欺凌你。”   夏尔:“主人明明一直都对我很好啊。”   看到宋如身上穿的这套婚纱,他悄悄地红了脸,主人今天嫁给我了。   不仅仅是好。   只是“好”这种字眼,概括不了她。   夏尔从前是哥布林的模样,长着一身紫黑色的皮肤,即便是羞红了脸,也看不出来,可他现在的面容,就像是冰雪雕刻而成,俊颜微红时,是另一番动人的美景。   可惜,眼前的宋如,跟瞎子没有差别,满心都只有她自己的任务。   宋如:“我从认识你的第一天,就在欺负你,强迫你和我签订主仆契约,我不光打你骂你,还压榨你。我难道不该是你童年的噩梦吗?我让你把我炼制的魔药,散播到整个瓦洛城,带来了全城大瘟疫。”   夏尔摇了摇头,他长腿一迈,就把宋如揽进怀里,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两人眉心相贴,夏尔向她共享了自己的记忆。   那一幕幕闪过去的画面,让宋如一双美眸不自觉地睁圆。   怎么会是这样! 第254章   夏尔一出生就是一个孤儿, 流浪在荒野上。   他的童年是灰暗无比的,常常伴随着饥饿和打斗,为了食物、为了洞穴、为了一口水……荒野上那些魔兽, 野蛮无比,茹毛饮血。   夏尔作为一个孱弱的人类,一开始处处受到欺凌, 直到有一次和哥布林生死搏杀时,无意间复制了对方的血脉, 那时候他可能三岁,也或许四岁。   那是太过久远的事, 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光明学院那帮人,看不起哥布林, 总说这是低等魔物, 但就是这份哥布林血脉,帮助夏尔度过了荒野里的所有危机, 让他日益成长、强大。   否则,他早就死在一出生时了。   后来荒野里来了许多人类,因为国王的一个情妇, 爱上了一种闪闪发光的纺织品, 它的原料只有这片荒野里才有。   那些人为了讨国王欢心,到处搜寻这种原料, 猎杀魔兽不过是顺手之举。每一个遇到夏尔的人, 都想杀了他, 没有任何原因, 顺手而已。   夏尔逃出了那片荒野,来到人类的社会。那时他还听不懂人类的语言,现在知道人们议论他的话是什么了。   “这玩意怎么长得这么丑啊?不像纯种哥布林, 真正的地精可比他矮的多。应该是人类和哥布林的混血种,真恶心,到底是他的母亲是人类,还是父亲是人类?连对哥布林都能下的去嘴。”   其实夏尔那时候的个子也并不高,在人类之中显得很矮小,只不过相对于哥布林来说,还是高了太多。   村子里的人不会对夏尔喊打喊杀,但是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恶意。这是他的一种本能,这种本能帮助他辨别出了,魔兽什么时候对他有杀意,什么时候是吃饱了懒得动弹,暂时不想杀他。   到了人类社会,这一项本能却失效了,因为围绕着他的全都是恶意,根本没有分辨的必要。他从那个时候,就看透了人类的本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魔兽更加丑陋,他们虚伪,恃强凌弱,欺软怕硬,明明脸上带着笑,心里却都是咒骂。   夏尔试图学着,像其他人那样,用劳力换取面包。   哥布林体能比一般人强大的多,他去码头上扛沙袋,一次能抗别人的好几倍,可是永远得不到应有的报酬,人类总是热衷于坑蒙拐骗。   最可怕的是欺凌,夏尔的体格极为强壮,这也意味着他是轻易打不死的,那些人便能无所顾忌地在他身上发泄恶意。   棍、棒、拳、脚……   他们抢夺他仅有的面包,嘲笑他丑陋的面容,发泄自己在生活中的不如意。   魔龙生性好斗,夏尔又从小成长在荒野,没有人教过他应当怎样和人类相处,他也绝不会选择示弱。   他们要打,那便打!   夏尔一个人不是他们一大帮人的对手,人类总是喜欢拉帮结派,但他绝不屈服。   他也总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他不识字,又不会说话,只是一个哑巴,被那些招工的人骗是常有的事。   有时候他在垃圾堆里,翻出半块发了霉的面包,能高兴上好几天,一点一点地掰着吃。   真要感谢他本质上是一条魔龙,拥有强大到变态的消化毒素能力,不然早就被那些变质的食物给毒死了。   这一切的转折点,在于他偶然捡到了一张魔法卷轴,自动开启了一场入学考验,通过之后,那张魔法卷轴指引他来到光明学院。   夏尔听欺负他的人,说过光明学院,用一种十分羡慕的口吻,“我们隔壁村的一个小子,就进入光明学院了,那里又管吃又管住,还能学到天大的本事。”   什么是天大的本事,夏尔不知道,但是管吃管住,这种条件,对于从来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的夏尔来说,就真的很诱人啊!   夏尔成为了光明学院的学生。   好像和从前在村子里也没什么变化。   一路看到的还是无穷无尽的恶意。   直到他被领到自己的班级,全班只剩下一个位置,就是最后一排,身穿黑色长袍的少女旁边那个座位,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夏尔的笑话。   他们都以为,等女巫睡醒,就会把夏尔赶走。   事实上,夏尔很清楚,他的同桌根本就没有在睡觉。   不仅仅是这样,夏尔在他的同桌身上,见到了一团耀眼的白光,那种光芒刺到几乎要让他流下眼泪,但他却觉得很温暖。   好温暖啊,想要离她更近一点,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暖感受。   似乎在这个冰冷、可怕,又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夏尔第一次见到了光。   他很快就知道了,那种白光究竟意味着什么。   因为班主任奥修斯来了。   奥修斯身上,同样有着白光,但和宋如一比,就太淡、太淡了。   夏尔不仅能看到光的色彩,假如对方离他很近,他还能在某种时候,捕捉到对方的部分情绪。   他的同桌真的很奇怪。   他见过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人类大多数时候口蜜腹剑,嘴上说着漂亮的话欺骗别人,心里却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他的同桌恰恰相反。   黑袍少女表现出来的极有攻击性,对老师的态度恶劣极了,事实上,夏尔却能感觉到,她很欣赏这位老师。   拥有着淡淡的白光的奥修斯,对夏尔表现出了善意,帮助他治愈了身上的伤口,他陡然意识到了,那白光意味着什么。   是和黑暗相对的,善意。   是和欺凌相对的,善待。   夏尔在奥修斯身上,已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从来不会有人为他治疗伤势。他见过教堂里的牧师,帮助人们施展治愈术,但那些牧师总是特意略过夏尔,说他是魔物,说他不配被神的光芒照耀。   原来被治愈是这种感觉啊,身上每一个伤口都暖洋洋的,所有疼痛都消失不见了。   他在那一瞬间,甚至有一种错觉,奥修斯或许是神明派在人间的天使。   可奥修斯身上只是那样淡的白光。   假如白光和黑暗一样,颜色越浓烈,就说明情感的程度越深。   当人们的恶意是淡淡的一层黑光,对夏尔只会鄙夷和谩骂。当人们的恶意是浓郁的黑暗时,他们会直接杀了他。   那么,只是奥修斯这样的善待,都是夏尔无法承受的温暖。   我的同桌,这位和所有人类都很不一样的少女,那样比曜日还要灿烂的白光,她给我带来的又会是什么?   那一瞬间,夏尔其实感受到了一种恐惧,是对未知的恐惧。   浓郁的黑暗是想要杀死我,耀眼的白光呢?   在见到宋如的第一面,夏尔已经预料到了,他迟早会被她所主宰。   在那一刻,他的整个灵魂都在战栗,渴望着来自于她的温暖和爱,又恐惧着会被她完全主宰,那一定是一种近乎失去自我一般的绝对臣服。   一切都像夏尔提前预料到的那样发展着。   第二天,他在食堂里遇到了她。   照旧是被人欺负,人类的恶意,其实夏尔已经习惯了。   夏尔现在打不过他们,但总有一天会打回来。   不过是面包被他们踩过,牛奶被洒了一地,并不耽误吃,这可比夏尔从垃圾箱里翻出来的变质食物干净多了。   他那位可爱的同桌拦住了他,虽然嘴上骂着:“你敢舔一口试试?丢我们黑暗生物的脸!”   可在她的手接触到他的时候,夏尔从她身上感受到了浓郁到近乎实质的怜惜。   啊,好舒服啊。   这就是被人怜惜的感觉吗?   她这样近地接触他,他能感知到她的情绪。   夏尔就像是被她紧紧地拥抱住了,那种情绪像是一个无比炙热的怀抱。   那一瞬间,从前受过的所有欺凌,带来的可怕噩梦,全都从夏尔身边远去了。   他只剩下了那种被她拥抱着的温暖。   她抚平了他从来到这个世上以来,所有的苦痛和伤痕。   谁会舍得抗拒这样的爱呢?夏尔没办法做到。   他想要完完全全地属于她,不管她将会把他带向何方。   她教导他仇恨,明明她身上没有丝毫仇恨。   夏尔甚至觉得,他可以反过来告诉她,什么是仇恨,他对于人类积压了太多的仇恨。   但他说不出话来,他也不懂得怎样让宋如能够感觉到他的情绪。   她对他说:“成为我的魔侍,我帮你报复他们。”   在这句话里,最让夏尔心动的,就是“我的”这两个字,就像他想要属于她那样,她也希望能拥有他,真好啊。   最可爱的是,夏尔能够感受到她的情绪,她反而是很茫然的。   似乎是困惑于他的顺从。   她以为我会激烈地反抗。   是不是准备了很多方法,打算镇压我的反抗?   最后却全都没来得及用出来吗?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情绪。   太可爱了!   真是一位可爱的小主人啊。   想要跟她一起走很远很远的路,想要看到她更多不同的情绪,想要做出让她快乐又或者是让她惊讶的事情。   想要她喜欢我。   比现在更多。   然后夏尔就发现了一个事实,新主人和我一样,也好穷啊!   宋如同样也吃不起饭,只能选光明学院为学生准备的免费例餐。套餐的早饭里,只有一块面包和一杯牛奶。   她把领来的套餐,全都给了夏尔。   为了让他吃饱,她打算饿着肚子了。   这是夏尔从来没有过的体验,他知道饿肚子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他最讨厌饿肚子了,他不会为了任何人去饿肚子。   她对他好到,是他根本就理解不了那种好。   一个亿万富翁,施舍给乞丐一块面包。   夏尔能够理解,富翁拥有的太多了,他有太多比面包更好的食物,没了这块面包,他还可以吃别的。   可宋如就打算饿肚子了。   夏尔盯着她看了很久,他在等她反悔,她当然有反悔的权利,这本来就是她的食物。   可是她没有。   夏尔从她身上感受到的情绪是催促,你怎么还不吃啊?   她拥有了我,却并不像其他魔法师对魔侍那样,是为了支配。反而这种拥有,还让她失去了自己原本就有的东西。   这个主人有点憨。   感觉傻乎乎的。   善良的过头了。   夏尔在这时明白了,她为什么要做出凶恶的模样。人类是一种多么可怕的生物啊,她的本质却这样单纯善良,假如让旁人看透了她的本来面目,岂不是更会欺负她?他们已经欺负她了,比对他更狠。   夏尔在进城的时候,也远远地看到了那一幕。   瓦洛城的人们,是怎样欺辱黑暗女巫。   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只是路过而已。   他们骂她,向她身上砸那些脏兮兮的东西,羞辱她。   她和我明明是同类,我们明明经受了同样不公的事,甚至于她的经历比我更惨。   可为什么我在她身上却感受不到丝毫,对于这个世界的憎恶呢?   她仍旧那样温柔地爱着这个世界,就像是神包容着世人的原罪,明明清楚人类拥有怎样卑劣的本性,神仍旧爱着世人。   夏尔把面包和牛奶全都分成了两份,又还给宋如一半,她这才吃了起来。   夏尔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可能以后的人生里,又多了一件事吧,保护我的笨蛋主人。   第一次吃到人类做的肉食,夏尔也记得很清楚。   夏尔并不是没有吃过肉,他在荒野上的那些年,和魔兽厮杀,唯一的食物就是那些猎物。也没有人教过他,肉类需要烤熟了吃。   但味道就……怎么说呢?别提了,只是为了维持基本的生存而已。   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类做的肉这么好吃啊,就是女巫村寄来的腊肉干,当然在很久以后他知道了,那其实是蘑菇做的。   那天宋如拉着夏尔去女生寝室。   他明明能感觉出来,她看到腊肉干以后非常开心,夏尔懂那种情绪,他看到好吃的食物,也会流露出那种开心。   但她还是毫不迟疑地把所有腊肉干,全都给了夏尔。   夏尔都发现她咽口水了,她在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块腊肉干。   他甚至刻意离她更近了一些,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宋如在回味腊肉干的口感,她真的很喜欢这种食物。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明明她也很想吃。   明明她拥有的也并不多,她却愿意把她的全部,全都给我。   这主仆契约倒像是从一开始就签反了。   即便是人类对待自己的主人,也不会做到这个份上吧,献祭自己所拥有、所热爱的一切。   白光啊。   难以理解那到底一种怎样的存在,但真的好想要靠近她。   她把女巫村寄来的所有食物,腊肉干、松饼、面包……全都给了夏尔,然后就赶他离开了。   夏尔很确定,自己从宋如身上感受到了对那些食物浓郁的不舍情绪,但她还是很坚定地把他和食物都推了出去。   后来就是瓦洛城全城大瘟疫。   夏尔明明从宋如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恶意,可她却制造了这场大瘟疫。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直到听到了那些人的对话。   是神器啊。   她手上戴的戒指,是遗失的神器。   是神明啊。   那些人犯了渎神的罪行。   神威不可冒犯!   神灵不可辱!   她是在惩罚他们亵渎神明。   所有欺辱过神明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可神到底是仁慈的,祂没有剥夺任何人的生命。   她真的过分仁慈,和传说中的那些神明一点也不一样,夏尔听说过很多和古老神明有关的故事,假如有人胆敢冒犯神明,失去生命都是最轻的惩罚。   ****   宋如已经不想再看下去了。   关于夏尔的记忆,关于过去发生的一切。   她双眼迷茫地望向窗外的夜色。   夏尔把她拥在怀里。   系统疯狂道歉:【对不起,宿主,是我的数据紊乱了,如果我没有遗失这段重要数据,其实主神系统就从一开始就探测出,夏尔有关于读心术方面的金手指,我也该为你屏蔽他这方面的技能。】   这怎么能怪系统呢?   只是那个时候,刚好发生了未知故障,四个任务世界融合了。   它因为故障死机,才会遗失数据。   其实宋如有机会发现这一点的,她和系统后来一起验证过夏尔这方面的金手指,只不过她们完全猜错了方向,还以为是夏尔对于天材地宝的逆天感应能力。   她从前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如今回想一下,只觉得尽管这在意料之外,又确实是情理之中。   六个神子,都继承了父神的部分能力。   普瑞路德的预言术,由原初女巫继承。   祂的幻术,由冥神阿琉斯继承。   当然,如祂所言,他们都没怎么继承到他的本事。   如果说普瑞路德的能力是十成十的强大,他们都只或多或少地继承了部分。   普瑞路德有“他心通”的能力,那就是完完全全的读心术,宋如所有心声,在祂面前都无所遁形。   夏尔只继承了部分,能够感受到别人对他的善意和恶意,也能部分地感知到旁人的情绪。   现在再回头看看,似乎早就有了很多痕迹。   宋如每次需要什么,即便她不说,夏尔总能精准地献给她。   她从迷雾山脉出来,想着像那位老婆婆一样,捏一撮盐扬过肩头,去去晦气,她还正在找盐呢,夏尔就先把盐瓶捧给她。   这样的小事实在太多、太多了。   宋如回看夏尔的记忆,怎么看那团白光,怎么觉得刺眼,自嘲一笑:【圣母怪竟是我自己。】   系统:【善良又不是你的错,是命运弄人,谁能知道夏尔竟然有这样的金手指?书里根本连提都没有提过一句。】   夏尔能感知到宋如的低落情绪,他垂眸望向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长发:“主人,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惹得你不开心了吗?”   宋如的声音轻到宛如呓语:“夏尔,不管我向你提出什么要求,你都会为我做到吗?如果我告诉你,我早就和魔潮签订了契约,我的身体注定会是魔潮的容器,但我并不想任由它们操控我,毁掉整个混乱大陆,你愿意杀死我吗?一直以来,我培养你,希望你变得强大,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夏尔还没来得及开口,他的身体就开始骤然变小,原本抱着宋如的高大俊美青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宋如手忙脚乱地抱住他,才没有让他摔在地上。   她脑海里骤然闪过三个字——神胎期!   从太阳神斐兰因留下的那些日记里,宋如太清楚神胎期是怎么一回事了,每一个神明在觉醒神性之后,都会进入神胎期。   神胎期的神明,会失去所有的力量和感知,就是真正的婴儿。   斐兰因自己,就是在神胎期吃了太多的苦,所以弟弟妹妹们的神胎期,他都把他们保护的很好。   淦!   宋如最害怕小婴儿了。   她根本不会和这种生物相处好吗?   她以前照顾过表姐家的儿子,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书里关于这段剧情,根本没有展开描写,就一句话:夏尔醒来,意识到自己的龙神之心被人偷走了,可他很快就会进入神胎期,必须要尽快找到一处密地,度过这段虚弱期。   然后等夏尔再出场的时候,直接就是跳时间线大法。   那时候黑暗女皇这位魔潮制造者的阴云笼罩着整片大陆。   夏尔以救世主的身份强势登场,一出现带领各个国家、各个种族,在对抗黑暗女皇的战争中,获得了一场扭转战局的胜利。   回想起太阳神日记里对于小婴儿的描写,宋如吓得抱着夏尔就往外面冲,呜呜呜她不要养小孩!   王玄之用最快的速度赶回黑暗王国,一靠近宋如的寝宫,就被楚渊拦下:“你对她做了什么?婚纱照是你替换的,你把阿如替换成了黛茜。”   王玄之:“要你管?”   楚渊祭出如渊剑,剑气才刚刚触碰到王玄之,王玄之就疯狂吐血,简直比瓷娃娃还要瓷娃娃。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楚渊留意到了王玄之没有带面具。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你不戴面具,阿如知道你堕魔了?”   新娘子从湖心岛跑了出来,她身上穿着圣洁的婚纱,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那婴儿白白嫩嫩的,比年画上的胖娃娃还要可爱,一双大大的金眸像天上的星星似的眨啊眨的。   楚渊和王玄之,原本是同时奔向她,却在看到她怀里的婴儿时,脚步同时一顿。   这婴儿身上分明有夏尔那条魔龙的气息,王玄之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坏女人,我们才分开多大一会儿啊,你和夏尔怎么连孩子都有了?你们也去太初空间了吗?怪不得你根本不回我的讯息,你、你、你……”   宋如:QAQ   “你听我狡辩……呸!你听我解释。”   王玄之:“我现在只想杀了这个小婴儿!”   楚渊把宋如护在身后,隔开王玄之,免得他发疯。   宋如像找到救星一样,连忙把夏尔丢到楚渊怀里,“你会照顾孩子吗?小孩子要喝奶,还要换尿布,一言不合就哭哭哭,超可怕的!”   楚渊双臂抱着夏尔,睁着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看向宋如,别提有多茫然了,“我不会啊,我从来没和小娃娃相处过。”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夏、尔、开、始、哭、了!   他一到楚渊怀里,就开始大哭特哭,嘹亮的哭声震得所有人的耳膜都发疼,又是蹬小腿儿,又是扬胳膊,倒是恨不得要把楚渊给打一通,可惜婴儿的武力值实在是太弱,几乎就是战五渣,这些伤害可以忽略不计。   宋如:“你是不是抱婴儿的姿势不对?”   楚渊:“该怎么抱?”   关键时刻,还是伊卡贝娜赶来,“我来吧。”   她用的是挽抱法,把小婴儿的头放在左臂弯里,同时拖住他的背,轻轻地摇啊摇的。   哭声似乎止住了。   可魔潮转瞬即至!   这是新神最虚弱的时候,深渊七撒旦当然想趁他没有成长起来,提前杀死他! 第255章   宋如向众人解释道:“这不是我和夏尔的孩子, 你们想哪儿去了,他就是夏尔!夏尔到神胎期了,这段时间他很虚弱, 和真正的人类婴儿没有任何差别。”   宋如、楚渊、王玄之,联手击败了魔潮。   七撒旦当然不是宋如这一行人加在一起的对手。   可是夏尔毕竟在虚弱期,万一有机可乘呢?他们总不可能时时都围着这个小婴儿转吧?   抱着这样的态度, 魔潮几乎是时时刻刻盯着黑暗王国。   也就是说,婴儿夏尔身边, 根本就离不了第七阶强者的看管。   宋如有心想约楚渊聊一聊。   王玄之主动请缨:“哦,你们去吧, 我来看着夏尔就好。”   宋如哪里敢让他看啊,王玄之的心理状态这么不稳定, 万一魔潮又来蛊惑他, 他咔嚓一下,直接把夏尔的脖子拧断, 这个任务世界就彻底玩完了。   恰好遇到裴天落来还宋如那具神女化身。   宋如连忙向他求助:“阿晏,你可以帮忙照看一下夏尔吗?”   宋晏刚好从小黑屋里出来,看到眼前这一幕, 也是懵逼的, “姐姐为什么穿着婚纱?她为什么还抱着一个婴儿?”   宋如看懂了他的眼神。   落跑新娘+离异带娃,了解一下?   啊不!并没有这么狗血啊喂。   宋如向宋晏解释了整件事, “简单来说就是, 索伦三世想要算计黛茜, 我替她嫁给夏尔, 本来只是想走个过场,王玄之在婚礼上召唤走了我的神魂,这是前半部分。后半部分是, 夏尔进入神胎期,如你所见,他现在身边离不了人照顾,魔潮一直都在伺机袭击他。”   裴天落答应道:“好。”   不过他其实也并没有时间,一直留在这里照顾小孩,他要忙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因此拜托宋晏:“阿晏,这件事可以交给你吧?不要辜负姐姐的信任哦。”   宋晏此前没有看管好宋如的神女化身,让王玄之有了可趁之机,心里别提有多悔恨了,终于有机会赎罪,当然要好好表现一番,“你就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在离开之前,宋如先去了一趟商场,买母婴用品。   狄娅是跑来跑去,闹得最嗨的人,她浑身上下简直就像是写着一句话:“夏尔,你也有今天呐!”   哈哈哈哈,最好夏尔的神胎期再长一点,黑暗王国的军事指挥官,我真的是当定了!   她本来还以为,等夏尔从发狂期醒来,肯定会把她一脚踢下去,让她让出军事指挥官的位置,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进入神胎期。   她美滋滋地盘算着,要是夏尔的神胎期之后,能再接个发狂期就好了,那我这把交椅还能坐得更久一点。   狄娅出主意:“婴儿的小推车得买一个吧?”   王玄之:“一个怎么够?多买几个!”   夏尔一直趴在宋如怀里这个画面,那可太碍眼了,哪怕他如今真的是个小婴儿。就该买一堆小推车,不!就该让他从现在就开始学走路。   婴儿怎么了?作为混乱大陆的新神,难道不该天赋异禀吗?生下来就会走路,没毛病啊。   王玄之在小本本上记下一句话,把让夏尔学走路这件事提上日程。   宋如在伊卡贝娜的指导下,苦逼地挑奶粉。   原来有这么多注意事项,不同月龄段的宝宝,喝的奶粉是完全不一样的,而且冲泡的时候,比例也很重要。   这到底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走向啊喂!我拿的明明是为祸整个混乱大陆的终极反派剧本,现在却要在这里给未来的新神当宝妈?   关于王玄之的事,伊卡贝娜还特意跟宋如聊了一聊:“王先生上次说,和家中妻子感情极好,如今我看他,怎么又追你追得紧?”   宋如:“……”   她自己体会过那种风评被害的感觉。   如今王玄之无疑也是风评被害。   但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伊卡贝娜解释QAQ   伊卡贝娜:“我知道似他那样的出身,有妻子还找情妇很正常,但你不要被他的甜言蜜语骗到。”她吃过爱情的苦,自己就是一个在爱情里面的失败者,在择偶方面不敢对宋如提太多建议,但是提醒她远离渣男的忠告还是可以的。   宋如只能点点头。   楚渊给购物车里抱来一堆又一堆的纸尿裤。   他们这一行人实在是太出彩了,本来就全都是知名人物,还一个赛一个的好看,走到哪儿都是别人关注的焦点。   大家纷纷猜测:“你们看那个小婴儿的眼睛和头发,颜色和圣骑士殿下一样诶。所以女皇陛下突然要和夏尔结婚,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小baby啊?难不成是奉子成婚?”   “我好羡慕女皇陛下的后宫啊,她的男宠一个比一个帅气,一个比一个体贴。这样家庭长大的孩子,以后一定超幸福吧?毕竟有这么多爸爸疼他。”   狄娅快要笑岔气了,拍了好多照片留念。   哎呀,等夏尔醒来,给他看看这些照片,怕不是能把他活活气死。   论你的情敌争着抢着要给你当爹,究竟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宋如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议论,想要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确实要一直照顾着夏尔,也不可能逢人就说夏尔正处于新神的神胎期。   如今,除去魔潮之外,还没人知道夏尔就是新神。要是直接告诉别人,夏尔的身份,岂不是会把书里的好多爽点都直接整没了嘛。   这主要是心理预期的区别。   假如别人不知道夏尔是新神,只当他是一条闭关多年的魔龙,那他到时候突然出现,带领整片大陆走向胜利,就显得很爽。   但是如果一开始,所有人就都知道,他就是命中注定的神明,那么恐怕就不是惊讶于他的厉害,而是抱怨他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出现,任由黑暗女皇为祸人间。   王玄之愤怒道:“孩子是我的,再乱猜杀人!”   他浑身上下魔雾翻滚,凶戾之气滔天,脸上的魔纹别提有多吓人了。   但黑暗王国的子民,胆子是出了名的大,这是在黑暗王国境内,王玄之说说大话逞威风也就是了,难不成还真敢当街杀人?那是藐视王法。   于是王玄之听到众人的评价变成了:“他好凶啊,他肯定是最不受女皇陛下宠爱的那一个。”   王玄之:TAT   我明明是最受宠的嘤嘤嘤。   宋晏选中了一款摇篮,把它抱了过来,“姐姐,你看这个怎么样呀?”   那个摇篮看起来是田园风,超温暖,整体是原木色,上面的篷布带着小圆点,还有荷叶边垂下来,没想到阿晏审美这么少女心啊。   宋如把夏尔放进去试了试。   她轻轻地摇着摇篮,奶娃娃把手指咬在嘴里,笑得特别开心。   宋如:“宝宝还蛮喜欢的,这个可以有。”   众人:“光明神主肯定是最受宠的,你们还记得他当时为狄娅的手术主刀吗?我后来看过视频,可厉害了!咱们国家现在的医学生,都是把那段视频当做教科书学习的。人宋晏做手术的时候那么帅,照顾起来孩子又这么居家,女皇陛下不宠他宠谁啊?”   王玄之:“!!!”   可恶!不能输!   王玄之选了一款婴儿浴盆,叫住宋如,“亲爱的,看这个,是人体工程学型哒,能让咱们家宝宝保持半躺的姿势,不会在里面滑倒,很安全的,而且洗起来大人也省事,不用一直托着他。”   语气真是甜死了,要多贤惠就有多贤惠。   宋如是被他给逗笑的。   又是亲爱的,又是咱们家宝宝,王玄之怎么入戏那么深呢?不是他一见到夏尔,就恨不得杀死夏尔的时候了。   给人当爸爸,真的这么容易上瘾吗?   她rua了一把他的银发,“你开心就好。”   王玄之在她的掌心蹭了一蹭,得意地看向众人,那眼神简直像是在说:“大声说出来,谁才是最受宠的那一个!”   他们每个人都推了一个购物车,每个购物车早就堆得满满当当了。   宋如:“今天就先这样,之后用到什么再来买吧,或者直接让人送到我那边也行。”   伊卡贝娜粗略地扫了几眼,她列出来的清单,他们几个分头买,已经买的七七八八了,“差不多了。”   王玄之祭出飞行灵舟,自发地当起搬运工。   宋晏抱着婴孩状态的夏尔,向伊卡贝娜请教怎么照顾小孩子。   狄娅在旁边一边录像,一边笑得眉飞色舞,这以后可都是夏尔的黑历史。手持这些黑料,以后在和夏尔对抗中,她绝对立于不败之地!   宋如落在最后,拽住楚渊衣袖的一角:“你选个地方?”   她的声音和楚渊几乎是同时响起。   “玉虚秘境?”   “玉虚秘境。”   两人相视一笑。   宋如:“就知道你会选这里。”   她现在很想和楚渊好好聊聊,当她看到王玄之的痛苦时,她同时也看到了楚渊的痛苦。   宋如原本以为,楚渊跟她发消息说要分手,是终于受不了那种糟糕的关系了。   他是天之骄子,她却水性杨花、三心二意,他和她分手多正常啊。   那时候从嬉园出来,他明明知道她就是嬉园妻主,却一点反应也没有,还像往常那样,跟她发各种各样的探店消息,才是不正常的。   她以为他终于受够了。   可原来不是啊。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所有的一切。 第256章   宋如以前帮亲戚带过两个小孩。   一个家境优渥, 叫他小孩A吧,性格咋咋呼呼的,很有几分嚣张任性, 应该说是霸道的不能行。在他的世界里,全世界都围着他转,他有一丁点不如意, 就要闹到别人全都过不了安生日子,叫人家顺着他。   另一个家境很差, 叫他小孩B吧,他的爸妈是那种不管人前人后都十分要强的, 对孩子的教育很严厉。他是一个特别沉默的小孩,从来不去表达关于自己的任何喜好, 都是顺着别人, 压抑自己的痛苦。   宋如带小孩A出去,A吵着要这个要那个, 路过商场,他要买变形金刚,路过甜品店, 他要吃冰激凌, 反正就是家里小皇帝的那种感觉。   她只是帮人家带孩子,又不是帮人家惯孩子, 小孩A反正在她手里吃了不少苦头。   小孩B恰恰相反, 他太安静了, 体贴到就像是一个透明人。宋如要他坐在房间里, 她忙自己的事,他不会发出一丁点声音,还会主动帮她倒垃圾。   有一天小孩A和小孩B都在宋如家里, 到饭点了,她带他们去吃炸鸡。小孩A叫了一个套餐,小孩B什么也没点,就跟着吃套餐。   宋如出去接了一个电话,等她回来的时候,发现小孩B已经被辣哭了,但他还在吃,还把眼泪擦掉,不想让她看到。   宋如连忙从他手里抢过那个汉堡,“你不能吃辣,我们可以点别的啊。”   小孩说了一句特别让她心疼的话,“但是这个很贵吧?已经很麻烦如姐姐了,不能再给你添更多麻烦。”   那只是街边随便一家乡村汉堡店,又不是M记那种,一个汉堡只要六块钱,套餐里的更便宜。   他们两个都是宋如妈妈那边的亲戚,所有长辈都更疼小孩A,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他随便磕着碰着一丁点,就疼得嗷嗷直叫,全家人齐上阵送他去医院。   小孩B抹黑从楼梯上摔下来,哪怕浑身都是伤,也只是自己涂抹药膏,根本不和大人说。他们甚至嫌弃他性格太闷,但宋如最疼他了。   为什么乖孩子不能更招人疼呢?   王玄之其实也不是很像小孩A,他其实也不是很会表达自己的痛苦,大多数时候也选择把自己的痛苦藏着掖着,害怕吓到宋如,但起码他去表达了。他看不惯夏尔,他会逆反,他会争抢,试图引起宋如的注意。   但楚渊实在是像极了小孩B,他们是一类人,强行压抑自己的痛苦,从来不去表达。   如果不是宋如主动询问,或许楚渊永远不会表达。   宋如并没有认为,楚渊在这段感情里受到的伤害,比王玄之更多,或是更少,做这样的比较有什么意义呢?   她只是,当掀开王玄之那张面具时,也切切实实地看到了楚渊的痛苦。   她欠他一个解释,欠他一句道歉。   ****   当年宋如就是在玉虚秘境里,向楚渊表白,如今故地重游,只是看到那座传承宝塔,都觉得感慨万千。   玉虚秘境里的一切,都还是旧时模样。   天空高淡,是一种澄净无比的蓝,万里无云。   灵气浓郁,树木郁郁葱葱,由于人烟罕至,山林带着一种未被人类踏足过的空灵之气。   楚渊穿着一件佛青色的长袍,身形挺拔如松竹,衣服上绣着淡淡的纹路,依稀是一幅山水画,他不带丝毫冷煞,宛如一位出游踏青的贵公子,闲闲地看着花开花落。   他的姿态轻松悠哉,连带着宋如也被影响到,这片密林里温暖如春,楚渊给她的感觉也像春天一样清新,她换了一件颜色很淡的碎花裙。   楚渊:“没怎么见你穿过这样的衣服,很漂亮。”   确实,别说是在任务世界为了贴合原主人设了,即便是在现实世界,宋如也很少有这样偏向春日的审美。她更偏向于那些式样简单的服饰,最好没有图案。   宋如:“春光太好,你眼睛带的笑容太明媚了,我有点被影响到。”   楚渊递给她一杯奶茶,“有间奶茶铺买的,我也试着想煮一下,不过味道真的很奇怪,上一次要不是王玄之帮我,我的油茶做的也是灾难现场。”   宋如:“那我可太懂你了,其实我本人,也是一个厨房杀手。每次我想悄悄地苦练厨艺,狠狠地惊艳大家,结果都是全家人恨不得跪下来求我,叫我别进厨房。”   楚渊笑了一笑。   两人并肩,慢慢地往前走着。   宋如双手捧着奶茶杯子,小口小口地吸着,微微甜腻的口感盈满了口腔,“你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我。只要我能告诉你,都会回答。”   楚渊:“好像也没什么好问的,王玄之告诉我,说你是一个感情骗子,惯会欺骗别人的感情,就喜欢玩弄别人的感情,玩腻了,自己说走就走。我知道不是那样,连他自己都不信这一套说辞,却想要我信。”   宋如偏过脸看他:“这么相信我?”   楚渊望着眼前少女的侧颜,帮她把垂下来的一缕秀发,顺到了耳后,“这很容易理解,假如有人告诉你,说我草菅人命,说我杀人如麻,还带着我杀人的铁证,你信吗?”   宋如的声音温柔,但是很坚定:“有两种可能,第一,那个人该死,所以你才杀他,他一定做了天理难容的恶事,你杀他是替天行道;第二,证据本身就有问题,是有人伪造证据,想要陷害你。”   楚渊:“哪怕全天下人都谴责我?”   宋如:“一句假话,即便被重复一万遍,即便从一万个人的口中说出来,也改变不了它是假话的事实啊。不管是以上哪一种可能,我都会想办法还你一个清白。”   楚渊:“这样相信我?”   宋如:“你可是楚渊啊!”   楚渊低声一笑。   宋如在心里想。   难道她和楚渊认识的时间还不够长吗?   难道她和楚渊相处的时日还不够久吗?   宋如在他十七岁时,认识了这个少年。   如今他已然成长成为一方武道巨擘。   她和他相携走过那么多岁月——   不管是在初武大陆时,京都武院初见时的擂台战,还是玉虚秘境里的龙凤斗;   又或者后来在神耀帝国,他举剑为她迎战天父,陪伴她一起清剿死族;   又或是在仙凡魔三界时,他是小仙庭的客卿长老,为她和众人提供强有力的后盾;   乃至于到了混乱大陆,他是剑术课程上一丝不苟的楚老师,也是匡扶正义的楚剑仙。   他可是楚渊啊。   这世上拿起剑的人数都数不清,可终其一生,又有几个能修炼出一颗剑心?就连丁芷君都做不到,我剑如我心。   楚渊可以,他一直就剑心清明。   他练剑是为了捍卫心中的道,他的剑就是他的道。   他此心唯剑,此心唯道。   宋如:“我曾听闻这样一首诗,‘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这是大多数寻常人的境界。但你不是这样的,你是楚渊,于你而言,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楚渊:“你对我的评价这样高吗?其实我也有嫉妒心,我也会生出贪念,我也会因为阴暗的想法,变得很丑陋。”   宋如注视着他那双黑眸,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楚渊,可能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好,即便是在神国幻境里,即便是你都控制不住发疯,跟夏尔和王玄之争抢,但你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你和他们不一样,从本质上就不一样,你是真正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宋如顿了一顿,又补充道:“或许你仍旧认为,我们认识的时间还不够久,或许在你眼里,我没有那么了解你,但我并不认为,人和人之间的相知,是靠时间作为唯一尺度来衡量。   有些人,白首相知犹按剑,知人知面不知心,但楚渊,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就是你,不管世事如何变迁,始终如一,哪怕是在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我就这样认为,时至今日,仍旧这样认为。”   楚渊:“我在你眼里是这样,你在我眼里又何尝不是?当发生那些事的时候,我心里想的也是一样,你可是宋如啊!”   那一瞬间,宋如只觉得,有一道强烈的光芒,在她脑中轰然炸响。   竟是如此!   从前她所有理解不了楚渊的地方,在这一刻,全都明白了。   如果不是楚渊带着剑茧的指腹划过她的脸,为她擦拭眼泪,宋如都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哭出来了。   她抱着那杯奶茶,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摇着头说:“我在你心里这样美好吗?其实我并不配。”   她哭的久了,双腿都麻了,楚渊显然很清楚,她这具身体的体能有多差,毕竟作为她的剑术课老师,他一直在帮她锻炼体能。   楚渊抱起她,她蜷缩在他的怀里,他轻轻一跃,就飞上了一棵古木的树冠上。   宋如抬起眼睛,看了看周围,是一片绿的海洋。   楚渊半曲着腿坐在树上,姿态闲适地用手臂揽着她,随手摘了一片树叶,苍翠的树叶在他修长的指尖跃动,很快就编出了一只非常可爱的蚱蜢。   宋如:“!!!”   这都可以?   宋如仰起头看他:“你什么都会编吗?”   楚渊:“或许你可以出题目考考我。”   宋如:“蝴蝶!”   这一次,楚渊编的很慢了,没有蚱蜢那样熟练,有一些地方要拆开重编,他一边慢悠悠地编着,一边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神耀帝国,第一次一起吃饭的时候,我说我不会用那些餐具,你对我说了什么?”   宋如记性还算可以吧,从记忆里找出来那句话,“我辈修士,修炼求得就是一个逍遥自在,何必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楚渊:“那时候我就觉得豁然开朗,你和我之间,不管身份怎样变化,不管你是记得我,还是不记得我,但故人依旧,你一直都是你。”   宋如还记得,那时候楚渊露出了一个令她无比惊艳的笑容,原来是这样啊。   宋如:“这不过是我随口说的一句话,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楚渊:“见微知著,或许我比你以为的更加了解你,甚至于,我比你本人更加了解你。”   宋如趴在他的手臂上,他帮她举着奶茶,宋如吸了一小口糖分,“我是一个十分功利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其实我根本没有喜欢过你,但我为了自己那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一直欺骗你的感情,我很坏的。”   楚渊:“你一点也不坏,你心怀天下,不管是火皇,还是神女,又或者是圣女、黑暗女皇,你都为了救苦救难殚精竭虑。当时你为了计算死族扩张的公式,连续熬了好几天的夜,我看的都心疼死了,恨不得冲进你的房间,帮你关掉灯,让你赶快睡觉。”   宋如:“起码我对你很坏吧?我什么都没有为你做过,在这段关系里,我除了欺骗就是索取。我有时候也会想想从前发生过的事,感觉愧疚最深的就是你,我起码帮王玄之兴复了新天庭,帮宋晏消灭了死族虫潮,帮夏尔做了那么多事,可我什么也没有为你做过。除了利用你、羞辱你,还有……毁了你。”   她在楚渊的掌心里,写下了“虚无蝶炎”四个字,“你的神魂问题该怎么办啊?”   他却为她做了那么多。   不管宋如是不是承他的情,楚渊确实在她羞辱他、与他退婚之后,阔别多年重逢时,第一件事就是为她举剑迎战天父,那可足足跨越了两阶。   楚渊的蝴蝶也编好了,翅膀在清风的吹拂下,一颤一颤的,看起来十分灵动,栩栩如生。   他把那只草编的蝴蝶放在宋如的掌心,她飞快地合上了掌心,不然总疑心它会飞走。   楚渊:“你的存在本身,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就已经让我得到太多太多了。在遇到你之前,我的人生是一潭死水,你让一切都变得鲜活。”   她对他展露笑颜时,他真觉得死了也甘愿。   这是宋如完全理解不了的爱。   如果她真的去谈恋爱,那么她希望一切都是明码标价的,你为我付出什么,我也为你付出什么。表面上看起来是很甜的双向奔赴,但在宋如眼里,那就是等价交换。   宋如:“真的不问我要一个解释?明明不喜欢你,却向你表白,写的情书全部都是假的,故意当着全天下人的面羞辱你,和你退婚,怕被你发现我是神女,又编出失忆的谎话来骗你——”   楚渊忽而打断她,晃了晃手里的树叶,问了一句:“接下来编什么?”   宋如的思绪乱了一下:“螃、螃蟹?”   楚渊:“与其说你一直都在骗我,不如说你一直都在想办法不骗我,你到了芙蓉谷以后,给我寄来的信越来越少,你想对我慢慢冷淡。我们后来重逢之后,你又是各种折腾我,想要让我觉得你很作,又是编出嬉园的事来,想要让我知难而退,你一直想帮我走出这个骗局,是我执迷不悟,自欺欺人。”   原来他当真看的这样透彻。   说起来,在最初的最初,如果不是差点被王玄之破坏任务,宋如真不必假装向楚渊表白。   宋如:“我还以为,你跟我发消息说要分手,是王玄之的某种手段奏效了。”   楚渊摇头一笑:“他那些手段啊,其实也就那样吧,假如我不想放手,其实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是想明白了,你从头到尾都不喜欢我,我所以为的追求在你眼里只是纠缠,我不想给你带来压抑和痛苦,我希望你能自由,希望你能拥有真正的快乐。我曾经为你带来过快乐吗?哪怕只有一个瞬间。”   宋如的眼泪再一次止不住了。   她也不知道她在哭什么,她也不知道她是在为谁而哭。   王玄之也问过她一句话:“你有没有但凡一瞬间,为我心动过?”   王玄之要的,是宋如同等回应的爱。   楚渊所求的,一直都是给予。   宋如紧紧地握住楚渊的手,大滴大滴地掉着眼泪,“或许我们本来不必走到这样的地步,或许我们能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楚渊,你真的太好了,是我想象不出来的那种好,我却一直都在伤害你,我其实也很想保护你。我现在理解了,王玄之说的是对的,我们的相遇,从一开始就错了,错的是时间和地点,不是人。”   楚渊反手与她交握,“能遇到你,已经很幸运了,至于相遇的时间、地点、方式……对错又有何妨?你不必向我解释任何事,就像你无条件相信我那样,我也无条件相信你。”   这也是爱吗?   宋如不明白。   她既不明白王玄之那种,明明已经因为这份变质的爱被完全毁掉,却还想要牢牢抓住它的偏执。   也不明白楚渊这种,爱到深处,情愿放手,放她自由的释然。   她没有爱过人。   或许她终其一生都不会有,像他们这样的爱。   但她理应正视这份情感,给他一句郑重无比的拒绝,宋如眼里仍有泪花,但是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你的喜欢,楚渊,我不喜欢你。”   楚渊手里那只螃蟹也编好了,圆圆的螃蟹壳,长长的蟹螯,放在她的掌心,像是在横着走路,憨态可掬。   他为她擦干所有眼泪,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知道,一直就知道。   即便是我以为你最喜欢我的时候,我其实也知道。   我反复向王玄之这位恋爱导师求证,与其说想要让他教我怎样谈恋爱,倒不如说想要听他对我强调,你其实是有那么一点喜欢我的。   谢谢你赠我一场空欢喜,哪怕我在那场幻梦里,都因为意识到你并不喜欢我,而患得患失。   也已经很足够余生慢慢回味。   我并没有放下,我只是想用放手,来换取对你的陪伴,那是另一种拥有。 第257章   自从十二国同盟联手侵略黑暗王国, 结果却被杀了一个惨败之后,由军事指挥官狄娅率领的反击战,就轰轰烈烈地打响了。   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大, 却真的像是天生就为战争而生,不管十二国同盟使用怎样的战略,她都一路高歌猛进, 未尝一败。   一个又一个帝国,在她的进攻下轰然倒塌。   索伦三世一天比一天寝食难安, 眼看黑暗王国的军队,就要进攻到索伦帝国了!   他甚至想要用王后, 来威胁黛茜。   可当他前往王后的寝殿时,却扑了一个空, 王后被人带走了, 就在那些重重魔法阵之下,悄无声息地被带走了。   他恐惧到几乎窒息, 是谁?   狄娅!一定是狄娅!   这个比灰袍大贤者还要强大的可怕女孩。   她能这样不声不响地救走王后,岂不是也能取我的性命?她没有取我的性命,是因为她热衷于杀戮和凌虐。   她喜欢在正面战场上胜过敌人, 杀死国王, 把恶贯满盈的国王尸体做成旗帜。   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到底为什么满脑子都是这些血腥的手段?   她留着我的性命, 是因为她想享受最后的狂欢。   索伦三世向黛茜求助, 他好歹是她血缘上的父亲。   黛茜的声音冷漠无比:“我请指挥官大人, 把我的母亲救走, 您还看不明白我的立场吗?怎么,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 哪怕被你杀死,都还要为你献上一切的蠢货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我立为王储是为什么,你强迫我嫁给魔龙,又是为什么!”   因为索伦三世想要她死,还想要用她的死,成为道德绑架夏尔的一道枷锁。   黛茜不是个蠢人,她小时候其实很善良,善良到都有些傻气,似乎就是从拜入光明学院开始,她不再是那个纯善的小白兔,亮出了自己锋利的一面。   当初就不该同意她去那什么魔法学院!   起码还能保留住一颗光明魔法亲和度圣阶的棋子。   索伦三世在狄娅这个杀人狂魔的阴影笼罩之下,开启了联络邪神的雕像,然而不管他怎样祈求,都无人回应。   那是当然,红龙塞缪尔自打上次被王玄之呵斥,就陷入昏迷之中,至今没有醒来,如今自顾不暇,怎么可能回应他的祈求?   最终,索伦三世打开了一个尘封许多年的水晶球,激活之后,里面浮现出的是女巫村的场景。   老乔治上了年纪,腿脚很不方便,他还在种蘑菇。   汤姆顶着烈日修缮房屋,住在那种地方,雨天会漏水的吧?   苏珊准备着所有人的食物,黑面包烤的发硬,或许是用变质的面粉做的。   这么多年过去,女巫村还像曾经那样贫穷。   老乔治最先注意到索伦三世的注视:“你倒还有脸来看我们?”   索伦三世:“你还是第四阶高级魔法师,这么多年过去,实力没有寸进。”   老乔治阴阳怪气:“拜你所赐,当年故意把最艰险的战斗任务都交给我们,我们全都留下许多暗伤。”   索伦三世:“伊卡贝娜,她……还好吗?”   一只黑漆漆的猫头鹰飞了过来,狠狠地撞上了索伦三世的魔法阵,“你也配提起主人?”   索伦三世叫道:“伊万。”   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女人,从破旧的小木屋里走了出来,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女巫长袍,脸上满是皱纹,尖尖的鼻子像是一个钩子,老态龙钟,沧桑无比,“你怎么还不去死呢?”   如果不是这一套女巫袍,和她身上充斥的那种强烈的恨意,索伦三世几乎没有认出来,这是伊卡贝娜!   他曾经依靠邪神的指点,获得了女巫的芳心。   那时候黑袍少女脸上虽然带着面罩,可是摘下之后,露出的是一张姣好的容颜。   即便索伦三世一直泡在脂粉堆里,见过无数漂亮女人,或娇媚,或明艳,或青涩……但女巫绝对是令他印象最深的一抹绝色。   他当时其实是想把她留在身边的,甚至精心为她准备了一座宫殿,让她来当自己的情妇。   可他这样的深情,在女巫眼里却是一种羞辱。   伊卡贝娜要当索伦帝国的王后,她只能接受王后之位,丝毫也不肯退让。   索伦三世憎恶她的贪婪。   他们因此反目成仇。   索伦三世:“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是我对不起你,我现在常常在深夜里梦到少年时的事情,你还记得我有一次带你去看无涯花吗?”   伊卡贝娜冷冷地说:“当我们到那里的时候,恰好遇到一场霜雪,所有花都败了。”   索伦三世忽然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一样,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是这样吗?”   伊卡贝娜:“你以为呢?”   伊卡贝娜是索伦三世的初恋情人,他有过很多女人,他知道怎样讨她们欢心,也知道怎样把她们推入地狱。但女巫在他心里,到底是和她们不一样的。   他们共同经历过那样浪漫的少年爱恋,也一起走过最艰难的战争岁月。   那些过往在他心里,一直是很美好的,像是一场幻梦。   可在这个时候才骤然惊觉,原来那只是他以为的美好,他美化了那些记忆,经伊卡贝娜这样一提醒,他也想起来了,是啊,那天忽然下了很大的霜雪。   他根本没有看到传说中的无涯花。   白跑了那样远的路,为什么他却没有丝毫不满的情绪?   因为那个时候,他的恋人陪在他的身边,娇俏地和他说着:“我们村子里也有一种野花很漂亮,一到春天漫山遍野都开着。”   他们一同披着同一件衣服,挤在亭子里被冻得瑟瑟发抖,他最后记住的是她身上淡淡的幽香。   索伦三世茫然地看向伊卡贝娜。   伊卡贝娜却忽然抽出一把匕首,狠狠地刺向自己的胸膛:“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想要拿女巫之心威胁我,我早就恨不得生啖你的肉,喝光你的血,想要我和女巫村的人保护你,帮你赢得和黑暗王国的对战,你做梦!你有女巫之心了不起吗?一起死啊!只要能杀了你,让我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可以!”   鲜血四溅,水晶球的画面模糊了。   过了许久之后,老乔治的脸出现在画面里,“如果我们不帮你,你是不是会直接毁了女巫之心?”   索伦三世:“不是我毁不毁女巫之心的问题,女巫之心和我被绑定在一起了,假如我死了,伊卡贝娜也无法独活。我不是在威胁你们,只是想要告知你们一声。”   老乔治:“你打开封锁女巫村的魔法阵吧,我们会去王宫的。”   索伦三世当然是威胁,他也早就预料到了伊卡贝娜会和他鱼死网破,可那又怎样?老乔治他们,不舍得她死,这就够了。   女巫村的人,曾经在战场上,是一支所向披靡的军团。   可他们到底老了。   他们在那种小山村里蹉跎了十几年,索伦三世见到他们时,一时都不敢认,每个人都像是把失意落魄这几个字印在脸上。   这样的人,能帮助我战胜狄娅吗?   就是在这个时候,混乱大陆所有人都围观了一场神战。   那是在王玄之和狄娅之间开启,他们从陆地一路打到海洋。   王玄之一袭白衣胜雪,修长好看的指尖祭出阵法,杀意惊天动地,那一个个华丽无比的阵法,气势强大到要把狄娅当场绞杀。   狄娅当然也不是吃素的。   不然也不会小小年纪,就在混乱大陆杀出一片赫赫威名。   她的精神力魅惑和水系魔法,和王玄之打了一个势均力敌。   那场神战最后去的领域是深海,谁也没有看到最终的输赢,不过王玄之强势地回到混乱大陆,开始招募合作者,他要整顿自己的势力,与黑暗王国厮杀!   到底是为什么呢?   王玄之怎么会和黑暗王国有这么大的仇?   有人说,似乎是感情相关的纠葛。   黑暗女皇,别管实力怎么样,她是一名黑暗女巫啊,掌控着原初的力量。   谁不知道原初女巫的感情生活有多乱?   她惯爱玩弄男人的感情,又随意地将他们抛弃,那些被她抛弃,恨不得和她同归于尽的男人,和她的爱恨情仇,组成了如今人们所知的大部分关于旧世纪神明的野史轶事。   据说王玄之原本是黑暗女皇的情人,但她喜新厌旧,爱上了夏尔,不仅和夏尔成婚,还为夏尔生了一个孩子,因此抛弃了王玄之。   王玄之攻打黑暗王国,就是因为昔日恋人,反目成仇。   有人不理解:“就算是分手了,好聚好散不行吗?一夜夫妻百夜恩啊。”   但王玄之和黑暗女皇,这显然不像是正常分手的样子。更何况,索伦三世知道这种可怕的情感,伊卡贝娜也想杀了他。   或许黑暗女皇做了什么背弃感情的事,就像当年的我一样。   不管怎么说,这绝对是一条金大腿!   要是能抱上王玄之的大腿,起码短时间内,不怕被狄娅杀死。   可惜,想要巴结王玄之的人太多了,不光十二国同盟,还有其他国家和种族,索伦三世根本都排不上号,不管他献上多少珍宝,王玄之都不肯见他的面,人家怕是看不上这种蕞尔小国。   狄娅率领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索伦三世只好剑走偏锋,托人向王玄之递过去一句话:“你想不想知道女巫的秘密?掌控这个秘密,你就能永远得到她们的爱。”   他终于受到了召见。   严格意义上来说,那并不是在混乱大陆,而是一片遥远的国度,如果不是搭乘专属传送阵,他或许光是赶路就要花上好多时间。   那里充盈着的是一种和混乱大陆的魔法元素,全然不同的力量本源,但极为浓郁,浓郁到近乎液化,怕不是只有自然之森,才会有如此浓郁的魔法元素。   索伦三世一路走来,只见仙殿巍峨,仙宫庄严,处处可见天兵天将,全都实力高深,军纪严明。   这样强大的军队,别说只是攻打黑暗王国了,怕不是能倾覆整个混乱大陆。   难怪王玄之这样兴师动众,黑暗女皇这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她到底招惹了一个怎样的存在啊?   一众仙神,齐齐地向主殿里的王座行跪拜礼:“见过太子殿下!”   索伦三世也跟着行礼,他们说的是他听不懂的语言,但却能感受到众人对王者的那种服从。   王座上散发着可怕的威压,那是第七阶才有的神域。   在那种威压之下,索伦三世的身体都有些颤抖,他大着胆子,抬头望了一眼王座上的王玄之。   只见他一身明黄色的朝服,戴着冠冕,生得玉质金相,眼神锐利,自带一种上位者的威仪,周身上下萦绕着一种十分冷漠的气息,看起来冷肃无比。   王玄之说的是索伦三世能够听得懂的语言,“如你所见,我根本不缺兵马,之所以在混乱大陆招募军队,不过是因为你们同样使用魔法,更加熟悉怎样与黑暗王国对战。十二国同盟里,也就罗坦帝国,还配当一当我的马前卒。”   索伦三世:“伟大的神明在上,不知是否能冒昧一问,黑暗女皇和您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仇恨?”   王玄之:“她欺骗我的感情,践踏我的真心,还杀死我的子嗣!哄骗我的修炼资源,全都拿去给夏尔用。给夏尔那种卑贱的魔龙生儿子,却堕掉我的胎儿。她背叛我的感情,说要和我海誓山盟,却同时脚踩好多条船。明明许诺我才是她的夫君,如今却想要我当一个男宠,还位居夏尔之下,她以为本君是谁?是一条摇着尾巴祈求的狗吗?”   索伦三世每听上一条,眼皮子就颤上一颤。   好家伙!   这黑暗女皇比我还渣呢?   她的这么多罪行里,我也就干过一条,伊卡贝娜就恨不得杀我而后快了,难怪王玄之会直接和狄娅开启神战。   索伦三世:“您上次在索伦帝国的王宫?”   王玄之:“我就是去找这个负心的女人,莉莉丝是她的眷者,我通过莉莉丝知道了她的消息。好了,不要浪费我的时间,现在告诉我,你所谓的女巫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如果没办法打动我,我会让你知道欺骗我的下场。”   索伦三世:“秘密就在于女巫之心,假如你能得到女巫的心,让她对你宣誓爱的忠诚,那么她将终生无法背叛你。”   王玄之:“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索伦三世念起了一段晦涩的咒语,王玄之只觉得空间发生了奇妙的波动,那是一处不存在于真实之中的虚无空间。   索伦三世从那里面,取出了一颗透明色的心脏。   这就是伊卡贝娜的女巫之心!   难怪大家怎么找都找不到,是只有索伦三世一个人才能打开的虚无空间啊。   王玄之收起那颗女巫之心,拎起索伦三世的衣领,启动瞬移,瞬间传送到索伦帝国。   黑暗王国的士兵,各个都身穿黑色战甲,一眼望过去,好似一片黑压压的乌云。战鼓擂动,他们战意滔天。   站在军队最前方的,是一个只有九岁的女孩,一头海蓝色的头发,在空中飘扬,她的个子很矮,但站在那里,给人的感觉却像山一般沉稳。   军队的正中央,飘浮着一顶豪华的黑色软轿,轿子里隐隐传出婴儿的哭声,还有一道温柔的女声,似乎是在安抚她的孩子。   索伦帝国这边,不管多么严苛的酷刑,都顶不住军队成了逃兵,从前他们逃离魔潮,如今他们逃离战场。   索伦三世只教了他们如何敛财,没有教他们怎样成为拥有钢铁般意志的真正军人。   只有老乔治带领的那帮女巫村的村民,还站在队伍的最前方,准备誓死一战。   索伦三世见王玄之转瞬就能来到战场,再一次为他强大的实力所折服,那天那场神战,应当是王玄之赢了,狄娅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今天这场战局,稳了。   却看到老乔治,带头倒戈,从里面打开了王都的城门。其他士兵最多只是往后逃跑,他这简直是给黑暗王国做内应。   索伦三世:“你疯了吗?我死了,伊卡贝娜也活不成!”   然后就见到,王玄之摘下那庄重肃穆但也显得累赘的冠冕,脱下朝服,欢快地奔向黑暗王国的阵营,口中还说着:“亲爱的,我拿到女巫之心啦!快奖励我!”   索伦三世:“!!!”   什么鬼?   王玄之和女巫村的人,都是在演我?   索伦三世质问道:“她不是践踏你的真心、欺骗你的感情、杀死你的子嗣吗?她只给夏尔生孩子——”   王玄之:“呸!我家亲爱的,怀里抱着的就是我儿子,我才是孩子的亲爸爸。你个蠢货,再多说一句话,我宰了你!”   软轿的帘子被掀开一角,伸出一只白皙如玉的手,十指纤细,接过那颗女巫之心,她的声音清冷而高贵,“是被绑定了邪术,不过也不是没办法解开。”   是黑暗女皇。   古奥的咒语从她口中念出,原初的力量包裹了整颗心脏。在一片战火的喧嚣之中,她那好听的声音仍旧那样清晰可闻:“物归原主。”   索伦三世能感觉到,在这一瞬间,他和那颗女巫之心的联系被彻底切断了。   他看到轿门打开,从中走出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身着一袭华丽的黑袍,衣领和袖口上的金线仿佛带着神光,肩膀上站着一只古怪的猫头鹰,她抬眼,依稀间还是索伦三世记忆中的绝美容颜,时光像是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丝毫痕迹,神采里却多了他看不懂的睥睨天下之姿。   黑暗王国所有将士齐齐地向她行礼:“见过执政官阁下!”   伊卡贝娜——黑暗王国首席执政官?   索伦三世瞳孔骤然一缩。   伊卡贝娜的红唇里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杀!” 第258章   不管是王玄之和狄娅开启神战, 还是他招募军队对抗黑暗王国,都是宋如的计谋。   目的就是为了拿回女巫之心。   这是她想到的对付索伦三世的办法。   一开始,倒没有非想要王玄之来扮演, 这个欺骗索伦三世的角色。   是王玄之听说了她的想法之后,主动请缨。   王玄之确实是最适合这个计谋的人,假如让索伦三世见识到他在仙凡魔三界的权势和地位, 那么很容易就接受这样一个设定,如王玄之这般高高在上的神明, 绝对不会甘于屈居夏尔之下。   宋如欺骗他的感情,他和宋如反目成仇那可太正常了。   果然, 一切都按照宋如谋划的那样发展着。   女巫之心顺利到手!   索伦三世神色呆愣地看着伊卡贝娜,难以接受眼前的这一幕。   她是一个为爱而生的女人, 失去那份爱之后, 就像是枯萎的玫瑰花,他想象中的她, 应当早就疯魔了。   之前通过水晶球看到的画面,才更符合他的想象,伊卡贝娜苟延残喘, 生不如死。   而不是像眼前这样, 接受黑暗王国所有将士的跪拜,意气风发地统帅大军。   可其实后者, 才更像伊卡贝娜。   她从前就是索伦帝国最受人尊敬的第一魔导师。   从前就在战场上叱咤风云, 有多少人是冲着她的名头, 来投奔索伦三世。   她唯一错的一点, 不过是爱错了人,错付了一颗真心。   老乔治的攻击技能,暴烈的旋风顷刻即至, 狠狠地撕扯着索伦三世的身体,他的王冠掉落,王袍也成了破烂。   索伦三世:“第五阶魔导师!”   他是第五阶的战士,倘若老乔治没到魔导师境界,不可能这样轻易地就对他造成伤害。   老乔治:“被人耍的滋味怎么样?当年你就是这样耍我们。你在女巫村立下誓言,说倘若我们辅佐你打下索伦帝国,那么每一寸领土都将与我们平分,结果呢?才刚一当上国王,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杀光我们!”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当权者历来如此。   索伦三世跪倒在伊卡贝娜面前:“我错了,请你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这么多年来,我始终没有停止过爱你。莉莉丝,莉莉丝是我们的女儿啊,那时我为了权势辜负你,假意说你退隐山林,都是兰彻大公威逼,假如我不娶他的女儿,就要与我开战,我不得不——”   换来的是王后狠狠地一巴掌,“够了!你到底有几张面孔?你当年是这么对我父亲说的吗?如果我们知道,那位被你污蔑偷走圣物的女仆,就是一直以来受所有人尊敬的帝国第一魔导师;如果我们知道,她早就成为你的妻子,还为你孕育了一个女儿,根本就不可能有这桩联姻,明明是你以亚波郡威胁我的父亲,如果兰彻家族不和你联姻,不帮你坐稳王位,你就杀死亚波郡所有子民!”   黛茜也在消化着这个事实真相,她无比震惊,“所以女皇陛下,其实是我的姐姐?”   阿琉斯:“从血缘关系来看,尊上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   不过也仅仅是血缘关系,宋如并非此界人士。   伊卡贝娜早就失去了所有的魔法感知。   老乔治和女巫村的村民,把索伦三世捆的严严实实,扔到伊卡贝娜面前,递给她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刃。   索伦三世疯狂求饶:“不!不要杀我,伊万,你起码想想伊万,那时候我们多恩爱啊,伊万这个名字就是我们爱过的证明。我们还有一个女儿,你不能让莉莉丝失去她的父亲!”   伊卡贝娜看他的眼神,就像是一摊垃圾一样,没有丝毫感情,“她从来没有一天,有过自己的父亲,你从前缺席了,如今也没有出现的必要。这是父亲吗?这种垃圾父亲,不要也罢。”   索伦三世死了。   在他死亡的那一刻,其实想到了很多很多。   如果他当年没有背弃自己的誓言,没有辜负伊卡贝娜,现在会不会是一个全然不同的结局?   她会是一位很好的王后,索伦帝国就像黑暗王国那样日益壮大,他根本不必仰罗坦帝国的鼻息而活。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因为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如果,打从一开始,他的眼睛就被权势给蒙蔽住了。   他接近伊卡贝娜,是为了利用她打下索伦帝国。   他迎娶王后,是为了利用兰彻大公的权势坐稳王位。   把所有人都当做自己实现某种目的的棋子,又怎么可能交付真心,怎么可能走向另一种结果?   而他现在后悔,也不是因为良心发现,因此内疚或是自责,只不过是发现伊卡贝娜的利用价值更高,他悔恨的是低估了她的价值。   从前伊卡贝娜想过很多折磨索伦三世的办法,恨不得把他整个人全都剁碎了喂狗。   真到这一天,她对他反而十分麻木。   只是想不明白,年少时的自己,为什么会爱过这样的人渣?   她一剑杀了他,整顿军队,继续进攻十二国同盟。   有将士问狄娅,要不要把索伦三世也做成旗帜。   狄娅连连摆手:“我在你们心里是这种变态吗?那是为了打心理战,吓吓索伦三世,不然他也不会那么痛快地交出来女巫之心。”   众将士:“???”   原来你不是吗!   关于狄娅如何心理扭曲,是个真正杀人狂魔的传言,早就传遍了整个混乱大陆,她如今可是能令小儿止啼的大魔王型的存在,敢情只是她做的人设啊。   伊卡贝娜和狄娅如今做的事,就是书里的情节。   等夏尔从神胎期恢复,面对的就是被黑暗女皇支配的整个大陆。   唯一改变的就是,本来夏尔应当在某处密地,度过虚弱期,如今婴儿形态的他,就跟着黑暗王国的军队,征战混乱大陆。   黛茜最近老爱缠着宋如,给她烤制各种各样的面包和饼干,她已经知道了当年所有的事,在她以公主的身份长大的同时,宋如却只能待在村子里,明明姐姐才该是索伦帝国真正的长公主。   黛茜想要做一切能做的,来补偿宋如,从各种意义上。   对此,最不满的人就是宋晏了。   尤其是听到黛茜左一个姐姐、右一个姐姐地叫个不停。   可恶!姐姐明明是我一个人的姐姐!   宋晏和黛茜杠上了,她做什么好吃的,他也跟着做。   黛茜缠宋如叫姐姐,他缠的比她还紧。   他还有心情跟黛茜争宠,王玄之快被带娃这件事给折磨疯了。   真不知道宋晏是怎么做到,既带娃,又争宠,两手抓的。   王玄之脸上的黑眼圈,比那些魔纹还重。   看到楚渊的通讯打过来,王玄之几乎有一种掉头就跑的冲动,“怎么又该我了?”   楚渊拿起排班表看了一下,“确实又该轮到你了。”   王玄之崩溃:“啊啊啊,他为什么不能好好睡觉?当个人不好吗?整天阴间作息。该睡觉的时间不睡觉,不该睡觉的时间叫都叫不醒。我最怕的就是他白天睡觉,那意味着他晚上会折腾死我,一会儿一趟地哇哇大哭。”   楚渊:“不是你抢着要当夏尔的爸爸的时候了。”   王玄之:QAQ   他认命地说:“夏尔在哪?”   楚渊把定位发给了他,王玄之推着婴儿车过去接娃。   这个时间点,他们刚刚打下罗坦帝国,正是霜叶红于二月花的深秋时节,欧式庭院里,喷泉随着音乐轻轻起舞,圆顶教堂上飞起了成群的白鸽。   飘落的红枫叶下,一个身穿毛衣裙的少女,正在逗弄怀里的婴儿。她的衣服是一种非常温柔的蓝色,乌黑的秀发自然地垂下,脸上带的笑容能温暖这整个冷秋。   王玄之的脚步不自觉地顿了一顿。   像是生怕打扰到这幅美好的画面。   宋如已经抬起头,冲他招招手:“这里~”   地上落满了红枫叶,王玄之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把这一切画下来,想要不顾一切地亲吻她。   他长腿一迈,快步走到她的身前,取出一件女士的大衣,为宋如披在肩上,深深地抱着她,唇畔抚过她的耳垂,“亲爱的。”   宋如推开他:“干嘛?很痒,别这样。”   王玄之:“不知道,好爱你啊。”   宋如把夏尔塞到他的怀里,“多看看夏尔,冷静一下!”   王玄之盯着夏尔看了好久,“不行,我还是冷静不了,我现在对他好有父爱,我真觉得他是我儿子了!他要是真的是我的儿子就好了,我不知道该怎样跟你讲,刚才那幅画面,你就那样笑着,我感觉整个心脏都被击中了,我恋爱了!”   宋如超无奈:“你这不是隔几天就来一遍吗?前几天你过生日,我给你送了一幅画,你也对全世界嚷嚷着,说你恋爱了。能不能提高一下阈值,不要随随便便就心动?”   王玄之小声地为自己辩驳了一句:“可是真的好爱你啊,每天都好爱你,根本就克制不了。”   宋如拍了拍他的肩膀:“好的,我的朋友,保持住这份伟大的父爱,该喂宝宝喝牛奶了,再帮他换个新的纸尿裤,那我这边就先预祝您一切顺利了。”   王玄之:QAQ   如果不是因为深渊七撒旦时时刻刻都在盯着夏尔,宋如本身又并没有能力和他们抗衡,也不会需要麻烦大家轮流照顾夏尔。   一旦宋如和夏尔的旁边离了其他人,她毫不怀疑,七撒旦会直接夺取她的身体,杀死夏尔。   那任务可就彻底翻车了。   楚渊刚才在旁边的草坪上,收拾这次出来用的东西。   明明他离宋如就三步远,也不知道王玄之的眼睛到底开着什么神奇的滤镜,就能活生生把他这个大活人给无视掉,只能看得到宋如一个人。   他刚刚收拾好,就看到王玄之过来,直接把那些一股脑地丢给他,打了一个哈欠,“我回去睡了。”   王玄之冷嘲热讽:“您可是玉骨大成的武道宗师啊,不过是看个孩子,有必要累成这样?”   楚渊看了一眼王玄之脸上还没有褪下去的黑眼圈,深表赞同地说:“照顾小婴儿真的比修炼还累。”   王玄之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尤其是楚渊那个眼神,简直就像是写着俩字:“反弹。”   宋如每天都忙着照顾小婴儿,根本就分身乏术,黑暗王国称霸混乱大陆的剧情,只好完全丢给伊卡贝娜和狄娅去走,还好她们俩非常给力,不愧是原书里和原主肩并肩的恶毒母女花和恶毒姐妹花。   总之,从系统面板上来看,任务进程推动的超棒!完成度嗖嗖嗖地往上涨。   而黑暗王国的首席执政官,就是当年索伦帝国第一魔导师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当年就有许多人想要追随她,不过全都被她拒绝了。   如今,他们再次来到战场,想要成为她的战士。   这一次,伊卡贝娜没有拒绝:“如你们所见,从前我队伍里的核心成员,都是服用魔药激发魔法感知的女巫村村民,我们研究的很多修炼方法,对你们来说是有害的,我那时候不想耽误你们。现在不一样了,我很确定,黑暗王国有你们需要的魔法典籍,只要你们付出功勋,就能在魔法这条道路上走得更远。”   独眼激动死了。   正式加入黑暗王国的军队之前,他请冒险者公会的赏金猎人们,痛饮了三天三夜的酒。   醉鬼笑他:“高兴成这样?”   独眼:“大半生的夙愿得偿,你说高兴不高兴?”   醉鬼:“可惜她遇人不淑,差点被索伦三世毁掉,不然的话,当年她就该这样大放光彩。”   独眼:“索伦三世确实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那一夜在所有人对索伦三世的痛骂中结束。   狄娅每攻打下一个国家,伊卡贝娜就用最快的速度接手那个国家的管理,她把一切都安排的有条不紊。   清除贪官污吏,提拔真正有才干的人,一方面安抚民心,一方面始终牢记当前的主要矛盾——魔潮!   与其说黑暗王国是在攻打其他国家,倒不如说她们是来传播先进的技术,以对抗魔潮。   一座又一座真正堪比钢铁铸就的堡垒,犹如要塞一般,在这片大陆上拔地而起。   伊卡贝娜免除了所有税收,反而还提供给他们新的工作岗位,不管是加入工厂,还是学习如何使用现代化机械管理农场……   其实一开始,看到自己的国家战败时,大家心里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恐慌,但是等见到伊卡贝娜大刀阔斧的改革,全都是利于民生的大事,老百姓的心也就稳了下来。   在伊卡贝娜连轴转忙成这样,一天要喝十几杯咖啡,用来维持清醒的情况下,宋如居然见到有裁缝来帮她量体裁衣。   宋如一面和她共同处理政务,减轻她的压力,一面问道:“您是要出席什么盛典吗?”   伊卡贝娜:“你过糊涂啦?不是很快就要到你的毕业典礼了吗?光明学院向女巫村发出了邀请函,每一位学生都要携带家长出席,邀请函上建议家长穿礼服。”   宋如申请的明明是注销学籍。   可是她看着伊卡贝娜请她帮忙挑选礼服时,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到底没有拒绝这件事。   伊卡贝娜是一位母亲,她应当很期待这一次毕业典礼。   假如放在之前,宋如或许不太理解,可她这些天一直都在照顾小婴儿夏尔。   似乎有一点懂得身为母亲的心态了。   会因为孩子取得的每一点微小的进步,就获得无穷大的快乐。   何止是她,夏尔那天说出一个模糊的音节,根本都听不出是什么,王玄之都激动地抱着他转了好多圈,一口咬定他叫的是爸爸,因为他总是教他叫爸爸。   宋如请王后和黛茜,一同来为伊卡贝娜挑选礼服。   王后本来就对农学非常感兴趣,是丰收女神的虔诚信徒,如今来到黑暗王国,遇上老乔治,那可真是打开新世界,两人相见恨晚,她每天都泡在蘑菇林里,成为了黑暗王国的一名农学研究员。   王后即便再怎么沉迷农作物,也到底是上层社会出身,有良好的礼仪和教养,挑选礼服这样的事,她可太擅长了。   黛茜双手环抱着宋如的腰,“姐姐,你怎么申请了提前毕业啊,早知道我就跟你一块申请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申请的明明是注销学籍!   回到自己的房间以后,宋如在那一大堆她根本没来得及看的信里面来回翻找,终于找到一封署名为奥修斯的信件。   “亲爱的莉莉丝同学,你是否在操作流程上出现了一些失误?想要申请提前毕业,却误申请了注销学籍?我已经为你更改为提前毕业,跟今年这一批提前毕业的毕业生,一同参加毕业典礼。”   光明学院每年会举办两次毕业典礼,一次在初冬,一次在盛夏,初冬那一次是提前毕业。   今年申请提前毕业的人格外多。   魔潮将至,学生一般不被建议参加抵抗魔潮的战争,那太惨烈了,不适合没有毕业的学生。   只有申请提前毕业,他们才可以成为真正的战士,不管是回到自己的家乡,还是加入前线,都能为人类对抗魔潮出一份力量。   一般老师才不管你有没有申请错呢,你点了注销学籍,那就注销啊,反正对我没有丝毫损害。   但奥修斯嘛,格外尽责。   注销学籍,意味着宋如根本无法拿到光明学院的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也无法参加一年两度的大型校招,对她以后的发展很不利。   毕竟顶着光明学院第一的名头,却成为一名自由职业者,这么多年也就出了哈凡一个。   奥修斯出于为宋如的前程考虑,为她更改了回来。   当然啦,如果她也想要像哈凡一样,不加入任何组织,成为一个独来独往的赏金猎人,他也不会阻拦她,还会热心地为她引荐那些发布赏金任务的老主顾,可起码她该拿到毕业证书呀。   宋如早在上次注销学籍时,就做好了告别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还得再往学校跑一次。   可伊卡贝娜的确应当拥有一次,身为母亲的幸福和荣光。   她这一生,自从遇到索伦三世这个渣男,过的够苦的了。   总之,也不至于因为出席一次毕业典礼,就影响到主线剧情。   宋如最终提笔,给奥修斯写了一封回信,“谢谢您为我更改成提前毕业,我和我的母亲一定会准时出席。”   很快就到了毕业典礼那一天。   按理说,宋如前几年也一直待在光明学院,其实也该或多或少经历过毕业典礼的盛况。   然而事实上是,她要么是窝在宿舍研究魔法原理,要么就是在其他世界做任务,所以竟然一次都没有在毕业典礼时,走出来看一看。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校园,到处都人山人海,人和人之间摩肩擦踵。   不过,这些大多都是各大势力的人,在摆自己的招聘摊位。   好在,学院专门为学生和家长准备了特别通道。   宋如率先跳下马车,然后回身,对伊卡贝娜伸出了手,车厢里,身材高挑的美貌妇人,把手交到了女儿的掌心。   这还是伊卡贝娜第一次,以一位母亲的身份,出现在公众场合。   奥修斯迎上来:“您好,您就是莉莉丝同学的母亲吧?我是她的班主任奥修斯。我们班目前还属于中低年级,只有她一个人申请了提前毕业,我把您的座位安排到了另一个班级旁边,请随我一起过来。”   伊卡贝娜:“我叫伊卡贝娜,常听孩子们提起你。”   奥修斯不太确定地反问道:“孩子……们?”   伊卡贝娜笑笑:“除了我的女儿,黛茜、狄娅、夏尔,也都在您的班级里。”   奥修斯:“他们可都是很优秀的学生呢!感谢你们为我们学校输送了这样优秀的生源。”   奥修斯班里,虽然没有人申请提前毕业,不过有好多同学都在广场上当维持秩序的志愿者,这也可以获取一定的学分。   他们纷纷发出惊叹:“哇!莉莉丝的母亲好漂亮啊!”   “她就是黑暗王国首席执政官阁下吗?一点架子也没有。”   “已知,黑暗女皇漂亮到能用脸杀人,黑暗王国执政官阁下也美的不像话,那么,是不是能做出合理推论,女巫的颜值就是高。同样是黑暗女巫的莉莉丝同学整天戴面罩,根本不是因为她长得太丑,见不得人,而是因为她长的太漂亮了?怕引起太大的轰动?”   回应他们的是狄娅幽幽的眼神:“哟,几天不见,胆子见长啊,都敢议论我同桌了?”   众同学:“!!!”   你不是忙着征伐大陆吗!   我们这学校小地方,困不住您这尊大佛。   你还是去把那些恶贯满盈的国王做成旗帜吧。   这个世界就需要你这样的英雄来主持正义。   我们一帮小学鸡,不配和您同框嘤嘤嘤。   并不想被做成旗帜,呜呜呜麻麻救命! 第259章   光明学院, 大礼堂。   伊卡贝娜被一群学生家长围着,请她分享自己的育儿经,“莉莉丝同学真的好优秀啊, 她可是光明学院历年学院历练总第一,之前在斩杀九头蛇的冒险者公会行动中,也扮演了重要角色, 您是怎么教导她的啊?”   伊卡贝娜看向坐在学生席位上的宋如,好多同学想要跟她说话, 又害怕狄娅,只能怯怯地看着她。   她端端正正地坐着, 认真地查看着刚才奥修斯发的毕业手册。   她不管做什么事,都一向很认真。   伊卡贝娜:“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她有今天的成就, 更多是靠她自己的魔法天赋,和她的自律。如果让我说负面的例子, 我反而能举出来很多,假如跟孩子吵架了,千万不要冷暴力, 也不要故意把她关在门外淋雨, 不要把自己的坏情绪,发泄在孩子身上。”   众人:“您本人也是一位第五阶魔导师呢, 或多或少都对孩子产生了一些影响吧?”   伊卡贝娜:“非要说有什么影响的话, 家里堆的魔法典籍比较多?她很爱在书堆里钻研魔法。我没有教导她怎样成长, 是她反过来教我, 去做一个拥抱生命的人。”   如果不是伊卡贝娜那次魔法失控,差点害死夏尔,如果不是宋如当时对她当头棒喝似的怒骂, 她到现在还沉溺于被索伦三世背叛的痛苦和仇恨之中。   宋如恰好抬起头,望向这边。   伊卡贝娜和她对视一眼,同时一笑。   大家很羡慕她们之间的母女关系,从伊卡贝娜的描述中能够听出来,女儿和她之间,一开始应该是非常紧张,到最后却达成了和解,双方一起变得更好。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谁能从头到尾都是模范家庭呢?   灰袍大贤者走上礼堂正中央的高台上,对着大家挥手示意。   宋如其实对这一幕还有点心理阴影,毕竟大贤者就是在这里,给她颁发了至尊圣杯,那是神圣之剑副本歪掉的起点。   大贤者:“我是光明学院的校长,感谢各位家长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莅临我校,参加毕业典礼。首先必须要表扬这一批提前申请毕业的同学们,你我都知道,他们很快就要奔赴战场,成为对抗魔潮的中坚力量,我以每一个光明学院的学子为荣!”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接下来,有请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宋如的眼皮子跳了一跳。   果然,那束光被打在了她的身上。   居然都没有人提前跟我沟通一下的吗?   大贤者:“她就是奥修斯老师班级的莉莉丝同学!大家对她的名字,想必也耳熟能详了,她是我们光明学院历年学院历练总第一。”   宋如走上台前的时候很无奈,“都没有人提前告知我,需要我上台演讲。”   台下是一阵善意的笑声,有老师出声解释道:“这是咱们光明学院每年的保留项目,就是搞突袭才有意思呀,你提前准备好演讲稿有什么意思。”   宋如:“可我不知道能说什么。”   大家:“随便啊,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宋如思考了片刻,缓缓说道:“在光明学院求学的经历,每一天都弥足珍贵,不管是校长,还是老师班主任,又或者是各科老师,都非常尽责。   光明学院在教授魔法之前,先教了我们怎么做人,或许到了很久很久以后,我已经忘记了曾经背过的魔法咒语,但一定还会记得,老师言传身教的每一点人生道理。   同学们……也都挺好的,反正都是一帮还没有遭受社会毒打的小孩子,和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计较的,真要说的话,就是没一个能打的。”   全场笑。   宋如走下台,全场掌声雷动。   下一个上台发言的是矮人族少女罗拉,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莉莉丝,我是你的狂热粉丝!”   宋如:“……”   毕业典礼发言,变成追星现场为哪般啊摔!   罗拉:“我是偏向毒药系的药剂师,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无数次怀疑自己,药剂师不是为了救人吗?应当像大贤者,或是像黛茜那样子,把光明洒向人间。   为什么我研究出来的所有药剂,却都是毒药?这也真的很让我难过,不知道是不是一出生的天赋点就点错了,我研究治愈系的药剂,进度很慢,但是研究毒药,就像是天选之子。   虽然我从前从来没有找到机会,和莉莉丝同学说上一句话,但确实是她对于黑暗魔法的运用,为我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力量本身并没有错,关键是看要怎样运用。   现在我研究出来的毒性药剂,已经成功申请了专利,大规模运用在人类对抗魔潮的战场上。我只想说,谢谢莉莉丝,也谢谢这一所兼容并包的校园!当我走出去,我会让人知道,光明学院是一个会培养出药剂师罗拉的地方,希望未来有一天,我的名字能为光明学院增添荣光!”   就连宋如也忍不住,跟着大家一起鼓掌。   大贤者,真的是一位很好很好的校长,他的教育理念有教无类,不在乎学生的出身,不管是黑暗女巫,还是低等地精,只要能够通过学院的考核,都可以成为他的学生。终极反派、男主女主,他全都照单全收,不然的话,恐怕这本书的剧情,也没有那么多爱恨情仇了。   接下来又有几位优秀学生代表发言。   等所有学生代表发言结束,就是迎魔法杖。   大礼堂的门打开了,遥望着法师塔,一队法师从中走了出来,他们共同举起一根魔法杖。   那根魔法杖的材料珍稀无比,上面镶嵌着许多璀璨的魔晶,顶部则是晶莹剔透的灵性材料,形似一颗宝珠,中间托起的是光明学院的校徽。   当那根魔法杖被送到大贤者手中时,他的声音骤然一变,严肃无比:“全体起立,请随我一起对魔法杖宣誓!”   他说一句,毕业的同学们就跟着念上一句。   “我以我全部的赤诚,在神明和会众面前宣誓,我将终生忠于魔法,绝不滥用魔法,绝不使用魔法伤害普通人,我以成为一位魔法师而骄傲,必将终身纯洁,忠贞职守!”   那些誓言久久地在礼堂里回荡。   在今天之前,宋如对于魔法的理解,就是一种力量,和灵力或是仙力、神力,没有什么区别。   可今天这场宣誓,让她意识到,原来魔法师在大家眼里,是一个这样令人尊敬的职业,甚至蕴含着某种神圣的意味。   魔法师,这个名词,第一次不那么模糊,而变得清晰起来。   当你拥有着远远超过普通人的力量时,对这个世界到底意味着什么?   或许这份魔法师宣言,给出的是一份答案。   当然,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这只是一种更加普世的价值观,并不是说,它就是唯一正确的满分回答。   宣誓之后,便是拨穗仪式。   穿着统一制式法师袍的学生,站在一排。   只不过衣领的颜色略有不同,那区分了他们的魔法系别。   比如宋如是黑暗魔法,她的衣领就是纯黑色的。   光明魔法,则是纯白色。   土系魔法,是一种偏向大地的厚重黄色。   水系魔法,则是淡淡的海蓝色。   等等、等等。   反正轻轻松松就能凑出一道五颜六色的彩虹。   学生们戴的法师帽上,垂着一条流苏,所谓的拨穗,就是把帽檐上的流苏,从右前侧拨到左前侧。   至于这个仪式的来源,太过久远,已经不可考了,似乎和丰收女神有关。起码有一点可以确认,麦穗象征着成熟,拨穗意味着大家学有所成。   宋如在现实世界里,都没有这么有仪式感。   学校的毕业典礼那天,她因为要照顾生病的妈妈,其实根本没去。   却在一个做任务的书中世界,经历了奥修斯老师为她拨穗的仪式。   不得不说,这样的大型盛典,确实会对人的心态,产生或多或少的影响,起码她是真的会有那种:“啊,我毕业了!”的感觉。   各班都在拍照留念,也有人开始狂欢,高高地抛起自己的法师帽,这似乎也有很多说法,寓意着从头开始啦,寓意着离开校园啦,等等。   宋如就觉得挺解压的。   尤其是把法师帽摘下来,抛向天空的那一刻。   好像一直以来,束缚在她身上的东西,一下子解开了。   本来也快要结束了。   事实上,她在混乱大陆的真正剧情,只差最后一场大决战。   毕竟书里写夏尔强势登场时,都是描写他和狄娅之间的大战,黑暗女皇一直都在闭关修炼,只有总决战的时候,才最终出场。   毕业典礼结束,同学们各自离开大礼堂。   有人还在抱着同学痛哭,依依惜别:“以后一定要常联系啊。”   “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要来我家玩。”   “咱们说好报同一个岗位的,你可别鸽我。”   也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冲向了大礼堂之外,那里是各大势力的招牌摊位。   广场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摊位,尽管场地有限,分到自己手里只有小小的一个角落,大家还是尽量体现出来自己的特色。   来自冰雪之国的高官,把自家摊位整的跟飘雪的水晶球似的,在白雪飘扬之中摆出招聘条件:“中级魔法师起步,冰系魔法元素专精,条件优渥……”   精灵族的招聘席位,颜值都极高,每一个精灵族成员,都有着绝美的容颜,还吹奏着笛曲,在那春意盎然的背景下,仿佛把人带到了自然之森,招聘条件要求更高,“高级魔法师,精通木系魔法……”   宋如还见到了自家的摊位。   她们黑暗王国的招聘一角,是由老乔治负责,怎么说呢,还怪有大反派那味呢。   背景是一扇雕刻着漆黑浮雕的大门,没有一定水准的人,连看都不敢看,生怕造成灵性的崩溃,前面展览的是各种各样的新兴技术,工厂模型、移动堡垒、第一军医院等等。   最离谱的是,宋如还看到了仙凡魔三界、初武大陆和神耀帝国的招聘摊位。   宋如:“???”   仙凡魔三界的招聘席位,是由林远兴负责,整个摊位壕气冲天,简直壕到辣眼睛,到处都金光闪闪,别人列出来的条件,一般都是魔法典籍或者晋升渠道之类的,只有他家,就是钱、钱、钱!   简直就差直接把拿钱砸人写到脸上了。   初武大陆的比较朴素,就一个简简单单的摊位,上面写了独家炼体术这一行大字。可是主持的人,一点也不简单,那可是镇老头亲自出马。好家伙,就为了网罗几个毕业生,高武世界的终极神明都来了?   镇老头逢人就笑嘻嘻地安利:“小伙子,我看你骨骼惊奇,不如加入我们初武大陆,跟我学习独家炼体术啊,对抗魔潮的时候,绝对有奇效!以后拯救世界就靠你了。”   神耀帝国的招聘摊位中规中矩,是由丁芷君负责,准备的宣传语也都是晏堂相关,佛系的一笔,人家都在吹嘘能给出怎样怎样的报酬,只有晏堂脑门上挂着“慈善行业”这一行大字。   嗐,虽然魔法师觉悟都挺高的,但也没高到这份上啊。   人家才刚毕业,正是赚钱养家的时候,你们就拉人家去搞慈善,谁肯哪。   每一个毕业生,都打印了几十乃至上百份简历,一家一家地投过去。   更加魔幻的事情发生了,宋如压根一份简历都没有准备,但那些招聘官就把她给团团围住,让她一步路都走不动,“莉莉丝同学,来我们巨人族吧,我们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才啊!”   “来我们奥威联盟,你晋升需要的魔晶,我们全都提供,想要多少灵性材料,你直接开个数,一过来就封你为大将军——”   “起开、起开!你们别耽误人家莉莉丝的发展,我看你就该来我们布恩族,我跟你讲,我们这里地理位置可妙了,紧邻十二国同盟,黑暗王国攻打完十二国同盟,就该来收编我们了。   你想啊,你魔法天赋这么高,为什么却至今都在黑暗王国查无此人?就是因为你妈妈是黑暗王国的首席执政官,举贤要避亲啊。可如果你加入布恩族,你可以用拿下布恩族的功绩,回黑暗王国换取一路高升,绝对能获得更高的职位。”   这一下,大家全都听明白了。   好嘛,你这何止是眼馋人家莉莉丝的魔法天赋,你这是明摆着想抱黑暗王国的大腿!   老乔治都听得傻眼了。   这大兄弟,逻辑鬼才啊!   莉莉丝之所以在黑暗王国查无此人,那当然是因为,她本来就是我们家女皇陛下的小号啊。   伊卡贝娜在旁边笑个不停。 第260章   最后还是老乔治出马, 才解救了宋如,话术类似于:“莉莉丝同学是我们黑暗王国的研究型人才,只是因为不参与太多战斗型活动, 才显得没什么名气,其实她对于我们王国来说很重要,不可能让你们挖走墙角。”   那些国家和种族还恋恋不舍地给宋如留了联系方式, 才肯散开。   新历五年。   魔潮在整片混乱大陆相继肆虐。   后世史书里,关于这段历史的记载, 一直有一个争论。   有史学家认为,正是因为魔潮的存在, 客观上促进了混乱大陆大一统的历史,如果不是为了抵御魔潮, 不会有那么多国家和种族, 自愿向黑暗王国打开国门,成为它的附属国。   也有人的看法恰恰相反, 他们认为是魔潮拖慢了黑暗王国进攻的脚步,因为黑暗王国绝大多数资源,都向与魔潮对抗倾斜, 每收编一个国家, 都忙着替当地抵御魔潮,而非继续扩张。   不管怎么说, 无论他们是屈服于黑暗王国强大的军事力量, 还是渴望被黑暗王国保护以对抗魔潮, 到了新历六年, 从明面上来看,黑暗王国的版图已经扩充到整片混乱大陆,唯一还没有被插上那面黑色骷髅旗帜的, 也只剩下自然之森。   在传说中的神国遗失以后,自然之森,或许就是普通人想象之中的天堂。   这里恍若仙境,魔法元素浓郁到近乎液化。   精灵的容貌美的不似凡人。   他们也有着悠长的寿命。   这里所有的生灵,就连花草树木都透露着祥和的气息。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黑暗王国之所以把它留在最后,就是因为忌惮精灵族强大的实力,每一个精灵都是天生的魔法师,精灵族的魔法亲和度和魔法感知,随便拎出来一个,拿到人类社会,都是降维式打击,天才当中的天才。   指挥中心里,首席执政官伊卡贝娜站在显示屏前,双手抱臂,神色凝重:“自然之森是最难啃的一块硬骨头。”   伴随着黑暗王国的军事力量越发强大,她们的技术也越发偏向现代化,专门使用飞行战舰搭建了指挥中心,而不是像当初进攻十二国同盟那样,只是飘浮着一顶豪华软轿。   指挥中心既可以实时监控战场的全局,也可以向每一位将士即时传达命令。   军事指挥官狄娅,懒洋洋地瘫在沙发里,一只手抱着头盔,另一只手拿着一个苹果,咬苹果的声音很清脆:“虚什么?打就完事了,等把自然之森打下来,就是咱们家女皇陛下的登基大典了,这将会是我为她的王冠,献上的最闪亮的一颗明珠。”   乌压压的军队将自然之森完全包围。   伊卡贝娜:“这一仗我们必须要全力以赴!”   狄娅的手扬起,苹果核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精准地落入垃圾篓里,而她头也没回地向外走去,抽出一张湿巾纸,擦干净双手,第一次郑重其事地戴上了头盔。   外面是山呼海啸一般的敬礼声:“参见指挥官大人!”   狄娅动作狠厉地抽出腰间的佩剑,将它高高举起,剑指苍穹:“在过去的一年里,我们曾经无数次取得了胜利,这或许会是最为艰难的一战,我不想再强调精灵族有多么强大,那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没什么意思;我只问一句,你们有没有信心?随我一起,把我们黑暗王国的国旗,插满自然之森的每一个角落!”   回应她的是整齐划一的呼喊:“杀——”   军队正前方,那面漆黑无比的旗帜上,血色骷髅头在在猎猎作响的狂风中,好似张牙舞爪的罗刹鬼影。   ****   这片大陆的另一个方向,距离此地遥远无比的黑暗王国都城,位于湖心岛的女皇宫殿里。   穿着棉质睡衣的少女,抱着一块通讯终端睡着了,那上面一条条刷过去的,都是最新的政务,大多和魔潮有关。黑暗王国收编了太多附属国和种族,要处理的公务是寻常人想象不到的庞大。   浅浅的米色睡衣,材质十分柔软,由于先前斜倚的动作,睡衣的袖子往下滑落,她右面的手臂半露着,瓷白似的肌肤上,戴着一串细细的金链,那是王玄之在太初空间绑上去的,至今没有解开。   窗子大开着,微微泛着凉意的湖风吹了进来。   一个身形颀长的青年,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为她盖上一张长绒毛毯。   他凝视着她的容颜,少女睡着时那双清冷的黑眸阖上,不再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长长的乌发披散着,更衬得一张小脸只有巴掌大小,有一种让人看上一眼,就感觉心都软的塌了一片的沦陷。   她睡觉很不规矩,他才刚刚盖好毛毯,她又把它踢开了。   黑衣青年轻声叹息,重新帮她掖了掖毛毯。   这一次,她却抓住他的手。   睡梦中的少女,意识不太清醒,她确实感觉到了一丝冷意,不过这毛毯太厚了,盖上去又偏热,反而是这双手,有一种淡淡的温暖,感觉很舒服。   她在他掌心蹭了一蹭小脸,在沙发里翻了个身,像八爪鱼一样抱着他。   他身上果然是刚刚好的热度。   浑然不知道,这样亲密的动作,对于对方来说是怎样甜蜜的折磨。   青年一张俊颜早就红透了,就连耳朵尖都红的要滴血,他试图想要掰开她的手。   却听到她的呓语:“渊哥哥,让我抱会儿嘛。”   是近乎撒娇的口吻,那语气亲昵的就像是,她常常抱着他睡觉。   楚渊一下子浑身僵硬,动都不敢再动了。   应当是神国幻境吧?他这样猜测着少女对他身体的熟悉和依赖。   在那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从她偶尔的一些肢体动作里猜测,她和他在神国幻境里的关系,都会让他一阵面红耳赤。   会是恋人吗?   明明应当是我们之间最亲密的记忆,偏偏我却什么也不记得了。   而宋如在清醒的时候,对这样的话题根本就三缄其口。任何人也别想从她口中探寻出一丁点相关信息,只能靠着日常的相处,从所有的蛛丝马迹里,一点一滴地拼凑,试图还原出真相。   别墅里,骤然响起一阵尖叫声:“啊啊啊!宝宝会走路了。”   身穿白衣的公子抱着婴儿闯了进来,却被少女和情敌拥抱的画面刺痛了双眼,“楚渊,你要不要脸啊?我在那里带孩子,你在这里占我家亲爱的便宜?”   宋如也睁开了眼,打了一个哈欠,睡到一半突然被吵醒,还有些迷迷瞪瞪的。   就看到宋晏穿着围裙,应当是做饭做到一半,手里还拿着锅铲,挡在王玄之和楚渊之间劝架。   王玄之一只手抱着婴儿,另一只手飞快地结阵,要跟楚渊拼个你死我活,楚渊怕他的阵法把房间搞乱,每一道剑气都刚好和王玄之的阵法抵消。   宋晏怕打斗伤到宝宝,一直想从王玄之手里接过夏尔。   宋如勉强支撑起眼皮,扫了几眼,对这一幕习以为常。   凑合着过呗,还能把他们全都杀了?   她念了一句魔法咒语,关上窗子,确定冷风不会再灌进来,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宋晏低头看了一眼腕表,他熬的汤还在火上,再不回去管,会糊掉的。   王玄之对此幸灾乐祸:“哎呀,你不是喜欢当和事老嘛?继续装你的老好人啊,汤快糊了?你这锅汤准备的时间可不短吧?”   他就看不惯宋晏和楚渊一个个“不争”的那幅嘴脸。   呸!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们隔这给我演什么聊斋呢?   精致漂亮的蓝衣少年笑了一笑,甜甜地说:“玄之哥哥,或许你对我昨天晚上看到了什么,会感兴趣。”   王玄之的脸色一变。   宋晏这人,茶的不能行,平常在宋如面前就各种小白莲,但是他的段位绝对不低,能让他一本正经地说出口的威胁……   难道是?   王玄之飞快地看了一眼宋如,她还在小憩,显然是没听到。他停下了自己手里的阵法,来了一手祸水东引,“是楚渊先占陛下便宜的,我进来的时候,发现他趁她睡觉,偷偷抱着她。我不过是主持公道,你倒也不必针对我,你的汤是不是得盯着?快回厨房吧。”   宋晏酸溜溜地瞥了一眼楚渊,原来是因为这个打起来的。   楚渊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并不想解释,如果让他们都知道,宋如睡着的时候会下意识地依赖他们,下一次岂不是人人都抢着给她盖毛毯,他可不想让他们都来当她的人形暖炉。   等宋如再一次睡醒的时候,就发现王玄之蹲在沙发边上,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对不起,我刚才是不是吵醒你了?”   宋如:“我好像听你说,夏尔会走路了,你一时激动,没什么啦,反正我很快就又睡着了。”   王玄之:“宝宝真的会走路了!你要不要看看?”   宋如:“……”   她觉得有必要跟王玄之强调一遍事实,这人是不是养儿子养上瘾了?   宋如:“第一,夏尔的神胎期,谁也不知道会有多长,反正五位旧神的神胎期有长有短,哪天他突然变成一个一米九的壮汉,你可别太幻灭,别觉得自己崽没了。”   她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第二,夏尔又不是我真的儿子,我们看着他,只是怕深渊七撒旦伺机杀了他,我对他是有一丝微弱的母性情怀,那基本上出自婴儿天然萌的颜值和我对他长时间以来的照顾。但你要说我真把自己当他妈,醒醒!”   王玄之拽着她的袖子撒娇:“那你看不看嘛~”   他一会儿一句:“亲爱的~”   “宝贝~”   “甜心~”   “仙儿~”   “阿如~”   “女皇陛下~”   “娘子~”   “夫人~”   “老婆~”   最离谱的是,最后居然还来了一句:“姐姐~”   宋如:“???”   “我以为,你最讨厌听到阿晏叫我姐姐,楚渊叫我阿如。”   王玄之:“甜蜜的爱称本身有什么错呢,我讨厌的是他们!把称呼抢过来,不就是我的了嘛,姐姐和阿如听起来都很甜呀。话说,夏尔平常是怎么叫你的呀?虽然他是个哑巴,不过后来声带也恢复了嘛。”   夏尔的那个叫法太奇怪了,宋如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王玄之盲猜道:“主人?”   宋如:TAT   别这么叫,太奇怪了啊!   在下真的并没有奇奇怪怪的癖好。   王玄之从宋如的表情上,推测出自己猜对了,戏精附体,还一个劲儿地说:“主人~请尽情地玩弄我吧。”   宋如随手抓起一个抱枕,就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正常点啊喂!不如我们还是去看看夏尔学走路吧。”   王玄之任她打,他长臂一伸,就连带着抱枕和她一起抱在怀里,笑个不停。   宋如指尖划过他脸上的魔纹,她总是想多陪陪他的,希望能帮他淡化心魔,“今天有感觉好点吗?”   王玄之:“不好!很不好,你看你都多久没陪我了,说好的一定会想办法抽出时间,陪我一起对抗心魔,说好的咱们是心理互助者小组呢?人楚渊和青云散人组成的防火防盗防兄弟联盟,都在日益壮大,还隔段时间就进行一次活动,咱们的心理互助小组宛如躺尸。你今天陪我玩嘛,把政务丢给宋晏和楚渊就好了啊,反正他们俩十项全能,一边带孩子一边处理公事,都是小意思。”   人言否?   说的像是人家宋晏和楚渊除了混乱大陆的事,就没自己的事一样。   神耀帝国和初武大陆也一大摊子事情要忙啊。   又让人家带孩子,又让人家批公务,你给人家发工资了?   周扒皮半夜学鸡叫怕不是你教的吧!   夺笋啊。   大熊猫要是饿坏了,都是你害的!   宋如拎起王玄之的衣领,把他按在书桌前,一手塞给他一个平板,另一只手塞给他夏尔,对他挑了挑眉,意味很明显。   你先自己试试!   王玄之:QAQ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N次。   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家一起围着夏尔。   宋晏:“他真的会走路了吗?”   王玄之:“比真金还真。”   楚渊为宋如盛了一碗汤,她只喝了一口,就觉得非常惊艳,对宋晏竖起了大拇指:“可以啊,阿晏,手艺见长!”   漂亮少年原本白的偏向病态苍白的脸上,一下子多了一抹潮红,坐在她旁边小声解释着:“我最近新研究出来的方法,是用冷水焯,冷水下锅,慢火煮,到沸腾以后,可以逼出食材里面的杂质。”   宋如:“难怪一点也不腥。”   宋晏:“还加了一点黄酒去腥。”   他想了想,又说道:“陈皮和冰糖也都可以提鲜。”   王玄之的一张脸别提有多臭了,“有多好喝?我倒不信了!”   他直接把脸凑到宋如的勺子边,“老婆,喂我尝一口嘛,我不服气,难不成比我炖的汤还好喝?”   这个称呼让楚渊和宋晏齐齐变了神色。   王玄之的脸皮怎么就能这么厚呢!简直厚的离谱。   仗着自己情绪不稳定,心魔时有发作,宋如因此怜惜他,连“老婆”都敢叫。   宋如指了指汤锅,“自己盛去啊。”   王玄之:“我就要喝你的嘛,老婆碗里的比较香!”   他美滋滋地打着小算盘,如果宋如直接用勺子递给他一口,岂不是间接接吻,羡慕死楚渊和宋晏两个一千瓦亮的大灯泡。   宋如用最快的速度喝完那碗汤,对他摊开手示意,“没了。”   王玄之:TAT   楚渊和宋晏全都笑出了声来。   嗐,何必自取其辱呢。   口头占占便宜,本质上还是减分项啊,也就仗着自己有心魔。   不然宋如怎么可能任他撒野。   早给他把嘴缝上了。   怎么我们就没有堕魔呢TAT   王玄之把碗递给楚渊:“盛啊,你只给阿如盛,不给我盛?”   楚渊:“???”   阿如也是你能叫的?   眼看他们俩又要打起来,宋如果断远离战场,去旁边逗弄夏尔,她弯下腰,轻轻地拍了拍手,“宝宝乖,听说你今天会走路啦,来走走试试~”   金发大眼的小婴儿,把两只手搭在宋如的掌心,咯咯咯地笑着。   不知道宋晏这次是怎么劝的,反正等宋如把视线投过去的时候,王玄之已经喝起汤了,越喝脸色越差,宋晏炖的汤味道真的很不错。   虽然暂时还比不上他,但能看出很有潜力和前景,不是楚渊那种厨房杀手型,他一面喝那碗汤,一面仇视着宋晏,那眼神简直像是,他喝的不是宋晏煲出来的汤,而是从宋晏身上割开、流下来的血。   宋晏老神在在,一点也不畏惧他的视线,反而还问宋如:“阿姐还有什么想喝的汤嘛?”   宋如一面引着夏尔,想要让他往前走路,一面随口说道:“甜汤吧?”   宋晏和王玄之同时报出两道汤名。   一个说:“莲藕百合汤?”   另一个说:“陈皮白果汤!”   两个人开始争,每个都说自己做的汤更有营养价值。   楚渊拍板做下决定:“你们两个都做嘛,我们一餐喝一种就是啦。”说完还又去盛第二碗汤。   王玄之&宋晏:“???”   这个人为什么脸这么大?   从不下厨房,吃白食吃的这么光荣?   我们炖汤,那是为了讨宋如欢心,你以为我们是你的仆役,专程讨好你楚剑仙啊!   宋如就在这个时候,松开了夏尔的手,夏尔今天穿的衣服,是很可爱的套装,头上戴着帽子,从头到尾巴连为一体,就是一只超可爱的绿色小怪兽。   他踉踉跄跄地独自走了两步。   虽然只有两步,根本维持不好平衡,要不是宋如扶着,差点就要摔倒。   但也确实自己走了两步!   宋如惊喜道:“哇,宝宝真的会自己走路了?”   王玄之这会儿心情不好,先被宋晏欺负,又被楚渊欺负,对夏尔的父爱之情降到谷底,阴阳怪气地鼓着掌说:“是啊,堂堂混乱大陆未来的新神,光学走路就学了这么久,至今还会尿床,还真是早慧呢。”   宋如扑哧笑出声来。   她把夏尔抱在怀里,回眸望向王玄之:“今晚给你讲十分钟的睡前故事,好不啦?”   王玄之:“我们堂堂心理互助小组!我就只配十分钟?”   宋如:“不听就算了。”   “要听的!当然要听。”王玄之期期艾艾地问,“能不能讲点爱情故事?最好能缠绵悱恻一些,最好听了让人有那种想要谈恋爱的感觉,你把氛围搞一搞啊,讲的时候更投入感情一点嘛,必要时刻有一些什么亲亲抱抱的动作,增加代入感的也是可以的,你看人家鲛人族的文工团,每次表演都是水系魔法真正地把大家带到大海之中,身临其境,那样才真实可感。不要每次都是什么猪猪侠、孙大圣,我又不是宋晏和狄娅那种真的小孩子。”   宋晏斜了王玄之一眼,“呵。”   王玄之:“几个意思!”   宋晏耸了耸肩:“没什么啊,看不得某些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王玄之又想起他白天的威胁,也不知道宋晏知道了多少,到底不敢再作,“算了、算了,当我没说,猪猪侠也挺好的。”   宋如:“?”   不知道这俩人打的又是什么哑谜。 第261章   窗外的湖水, 在月色下闪着湛蓝色的细碎光泽。   王玄之乖巧地躺在床上,两只手抓着被角,浅浅的琥珀色双眸望向宋如。   少女认真地为他讲着睡前故事, 清甜的声音里还带着一种软糯。   最后,她合上了那本童话书,“从此, 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宋如讲的是《白雪公主》,自认应当还算符合王玄之想要的爱情故事。   王玄之小嘴叭叭叭地说个不停, 发表感言:“王后真的好恶毒啊,我觉得宋晏就像恶毒王后, 楚渊也像!”   宋如:“?”   王玄之:“他们骗我吃了毒苹果,我现在昏迷不醒了。亲爱的, 只有你的吻才能救醒我~”   宋如:“……”   得, 敢情您搁这代入白雪公主呢。   您继续!   我溜了。   宋如:“快睡吧,梦里啥都有。”   王玄之:TAT   宋如抱着那本童话书离开。   王玄之确定她走远了, 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他先是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然后坐到梳妆台前,那是一面颇具旧世纪风格的镜子, 他没有开灯, 房间里黑漆漆的,但他却就着镜子, 取出画笔, 蘸着一种特殊的颜料, 慢慢地描绘脸上的魔纹。   镜子里忽然变得一片通红, 那是鲜血的颜色,仿佛有血真的从镜面上滴了下来。   一片猩红之中,逐渐浮现出的是另一张昳丽的面容, 少年的声线华丽而独特,“啧,颜料不行啊,每天都得新画一遍?”   王玄之:“宋晏,你有完没完,我知道你知道了,你不用再提醒我了,你可以滚了!”   白天宋晏意有所指地威胁王玄之的时候,他就猜到他可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宋晏:“我就是觉得,你挺可怜的,明明心魔都清除了,还给自己脸上画魔纹,不是你整天戴一张面具,哭着求我别告诉姐姐你堕魔的时候了。非得这么算计她吗?你这样换来一时的陪伴,又能怎样?”   王玄之:“用不着你管,我可怜,你不可怜?你不可怜,你去告诉她啊,说堕落神主根本就没死,说你的身体里现在同时存在着裴天落和宋晏两个灵魂。正好帮她破解她的困惑,她理解不了,为什么混乱大陆的创世神普瑞路德和神耀帝国前一任光明神主,都无法坚守绝对的善,你却可以,因为你根本就是一体双魂啊!你本身就是光明和罪恶同行。”   宋晏一时默然。   过了好久,他才说道:“落落不让我说,他怕姐姐不喜欢他。”   王玄之冷笑了一声:“甩锅倒是够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算盘。你也害怕,你怕当她知道,裴天落一直在假扮你以后,跟你相处的时候会防备你。你怕当你掌控这具身体的时候,她也会怀疑,是不是裴天落在假扮你?因此对你心生戒备。”   宋晏叹了一口气:“你有秘密,我也有秘密,我没有跟姐姐揭穿你,你也不要在她面前乱说话。”   王玄之:“这点还用你说?你没有裴天落聪明,如果是裴天落,他就不会对我说这种废话。裴天落呢,你让他出来!我们互相揭对方的老底,两败俱伤的结果,不过是让楚渊和夏尔渔翁得利。虽然我和你本身也是竞争对手,但这世上没有永恒的敌人。”   “落落有事在忙,他和我们这些恋爱脑不一样,他很有事业心。你说我没他聪明,我看你也没他聪明,他就不会去痴缠姐姐一时半刻的陪伴,怎么你以为,口头上占姐姐几句便宜,她就真的是你的道侣了?”镜子里的少年消失不见。   王玄之把画笔狠狠地摔在地上,越想越气,最后一拳把那面镜子砸了一个稀巴烂,仿佛是在砸宋晏的脸。   白衣公子的身影,也从房间里消失了,只一个瞬移,便进入深渊之中。   到处都弥漫着滚滚的死气,王玄之抛出一颗夜明珠,幽暗的地底世界霎时间变得明亮起来。   没有身躯、只剩下神魂的红龙,像一条死狗一样瘫倒在深渊里,自从上次被王玄之呵斥,至今昏迷不醒。   王玄之踢了他一脚,把一个杀阵按进他的龙首里。   那一瞬间,仿佛是有人拿着刀剑在塞缪尔的脑子里绞动,狂风暴雨一般的疼痛,把塞缪尔硬生生地撕扯醒来。   王玄之从须弥空间里取出一张太师椅,双腿交叠坐在上面,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红龙,“听说你是欲望天使,主宰人类所有的欲望,最擅长蛊惑别人堕落。如今你掌控魔潮,这可是父神普瑞路德的堕落自性。你能不能蛊惑我,让我被心魔主宰,煞性大发?”   他想要真正的心魔,他还想要宋如的怜惜和疼爱。   刚刚疼醒的塞缪尔:“???”   我从父神创世纪之前活到现在,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要求!   竟然有人主动想要被魔潮主宰?   这人脑子有病吧?   还是他特意来羞辱我?   红龙第一时间就召唤七撒旦,想要斩杀王玄之。   但王玄之最擅长的就是阵法,不过是随手一挥,就有一道固若金汤的大阵筑起,把其他几位堕天使隔绝在外,这一方小天地里,只剩他和红龙两人。   塞缪尔深知,王玄之无法斩杀他,父神的位格就是他最好的保护伞,除非新神夏尔,不然没人能够斩杀他。   可王玄之绝对会有很多折腾他的方法!   比如像刚才那种杀阵。   这人虽然一身白衣胜雪,但他往那里一坐,自带一股阴森之气,塞缪尔阅人无数,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他本质上也是和堕天使一样的邪恶阵营?   王玄之并不善良,一点都不,永远别想用楚渊那种浩然正气来给他洗脑,他之所以在别人眼里还算是个“好人”,完全是因为他出生在仙宫,他想要守护的人全都是好人,他做的事在别人眼里都是好事。   假如这个出身调转一下,魔尊才是天帝,王玄之是魔界的太子。那么当仙宫倾覆魔界之后,王玄之也会打上云霄殿,救出魔族。   那王玄之这个名字,恐怕就是所有人提起来都恨到咬牙切齿的大魔头了。   塞缪尔打又打不过王玄之,骨头又没有硬气到不怕折磨的份上,只能屈服:“我观你的力量本源也是魔气,但却是天生仙道之体,怕不是修道到半途堕魔?那你这样的人,应当心魔横生才对。”   王玄之任由塞缪尔检查。   塞缪尔纳闷不解:“一丝心魔也没了。”   王玄之:“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些废话的,你到底能不能蛊惑或者刺激出我的心魔?”   塞缪尔:“不如你回想一下,你当初是为什么会堕魔?”   王玄之垂下双眸:“受了情伤,你不是知道吗?魔潮之前蛊惑过我。”   “魔潮只是个引子,本质上是你的堕落自性,我们只能引导,不能说完全掌控你所有的情绪。”塞缪尔鼓励地看着他,“你说的太笼统了,你可以描述的更加详细一些吗?”   红龙打起了精神来,假如他真的能完全掌握王玄之堕魔的秘密,说不定还能反过来操控王玄之这样的绝世强者!到时候又何惧一个新神夏尔?七撒旦出了深渊,王玄之可以啊,完全可以直接斩杀夏尔。   王玄之:“我说不清楚,我好爱她,可她却在骗我,什么都是骗我的,说喜欢我是假的,一个人修炼那么多身外化身,还每一具化身都泡不同的男人,同时脚踩四条船也就算了,还要借我的手,享受其他男人追求她的刺激感……”   塞缪尔:“她从头到尾把你当傻子骗?这能忍?黑暗女巫就是这样,天性喜欢玩弄男人,一到手就觉得索然无味,随随便便就抛开,再去招惹别的男人!她们就是喜新厌旧,五位旧神之一的复仇女神也是这样。”   这是王玄之最讨厌听到的话,女娲宫主也爱这么说,把一切都归咎于她爱玩的天性,听起来就像是他永远都无能为力,永远都不可能让她收心。   王玄之伸出宽厚有力的手掌,放在红龙的龙首上,修长的十指狠狠地刺入他的识海里,“你再说一遍?”   塞缪尔:“疼疼疼疼疼!”   这人真的有病!   明明是他自己上赶着来找人帮他一起谴责渣女。   好,塞缪尔完全顺着他的话说。   结果也不知道哪里惹到这个神经病!   塞缪尔只能忍着那种神魂都要碎裂的痛苦,强行换了一个话题:“那你现在为什么没有心魔了呢?”   王玄之随手松开他,就像丢垃圾一样,把他扔到了地上,“是啊,为什么?”   他永远也不可能像楚渊那样,什么也不问,就盲目地相信宋如。   他明明应当继续被心魔缠身。   塞缪尔只能逐字逐句地帮他分析,“她现在还骗你的感情吗?”   王玄之:“不骗了,她很明确地告诉我,她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塞缪尔:“她还会再去泡其他男人吗?”   王玄之:“就我目前所知,她根本没有心,谁也不爱。就连嫁给夏尔,也不是我想的那样,我甚至还发现,她和婴儿形态的夏尔相处起来,都比从前和真正的夏尔相处,更加放松。”   塞缪尔:“那她还会借你的手,去享受其他男人争抢她的刺激感吗?”   王玄之:“不会,她只会嫌弃我们很聒噪。如果不是现在还要防着你们来斩杀夏尔,她绝对不会把我们全都留在黑暗王国。”   塞缪尔:“……”   魅惑不动!   真的魅惑不动。   你搁这人间清醒,我还能说啥?   完全搞不懂你们这是什么复杂的关系,你这又是什么扭曲的心态。   王玄之:“我的心魔真的没戏了吗?其实我现在也很焦虑的,我每天都要自己画魔纹,像个变态一样,白天装成受心魔所困的样子,晚上自己对着镜子画魔纹,而且我根本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眠质量奇差无比。”   但凡塞缪尔能打得过王玄之!   自信点!把“像”字去掉,你就是个变态。   还有什么叫,睡眠质量差?你第七阶法神境,你需要睡觉?你睡得香才奇怪吧!你根本不需要睡眠,睡不着你去修炼啊,随便你干什么啊,你来深渊折腾我们干嘛?   红龙已经彻底自闭了。   王玄之羞涩地笑了一笑:“其实我觉得,我的心魔能好,都是因为她,她对我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好温柔,好甜!我觉得她肯定也是喜欢我的,只是她自己没发现,她还不懂什么是爱。   而且又有楚渊、宋晏、夏尔这些人在旁边虎视眈眈,你懂我意思吧?她根本不敢表现出来对我的喜欢,不然他们肯定又要闹啊,发动神战啊,把四个界域搅得不得安宁,她都是为了大局着想,只能默默地喜欢着我。”   塞缪尔只想说,滚啊!   别强行把狗粮往我嘴里塞,还是你单方面臆想出来的。   脑补怪给爷爬!   笑着笑着,王玄之骤然变了脸色,“你也太废物了,什么欲望天使,根本就是浪费我的时间,我叫你帮我刺激心魔,你一点用也没有。”   他的杀阵再一次袭来。   其他堕天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刚刚恢复清醒的塞缪尔,再一次疼到失去意识。   他们看着王玄之冷冰冰的背影,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直到那一袭白衣彻底从深渊消失,才响起昔拉的声音:“其实我们六个人联手,打得过他的吧?起码应该试一试,而不是让他这样,在我们的大本营里来去自如。”   同伴:“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他看起来太疯了……我害怕QAQ跟实力无关,就单纯是一种气场压制,这就是疯批的气场吗?恐怖如斯!他笑得最温柔的时候,也是我觉得他最可怕的时候。黑暗女皇居然能帮这种疯批清除心魔,说真的我有点崇拜她。   以及,你们确定我们要启动最终计划吗?难道你们不觉得,假如我们为了杀夏尔,侵占莉莉丝的身体,害得她死去,王玄之这个疯子,绝对会把我们的老巢给一锅端了?其实我们龟缩在深渊里,日子过得也挺好的嘛,我听说人类有一个词,叫做知足常乐。”   昔拉啐了他一口:“别这么怂!你低估了我们利用魔潮和莉莉丝结合以后的强大,再等等,到时候不光能杀了夏尔,什么王玄之、楚渊、宋晏,全都一起杀了!”   同伴:“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杀戮天使昔拉的目光望向那摇摇欲坠的封印,沉声道:“别忘了,魔潮的强弱本来就有周期性的变化,等到普瑞路德的堕落自性强大到顶点,等到深渊的封印彻底打开,魔潮全面爆发的那一天,就是我们重临混乱大陆之时。普瑞路德凭什么只把神格给祂的子女?我们才是这片大陆真正的主人!我能感觉到,距离那一天不远了。” 第262章   从深渊回来, 王玄之又找了一趟阿琉斯。   阿琉斯正在帮夏尔挑奶粉牌子,看到他以后非常头大,“你上次跟我说的事, 我试了很久,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他递给王玄之一个水晶球。   那里面封印的是一段童谣。   梦乡里,王玄之对宋如提出的最后一个心愿, 是希望她能为自己唱一首歌。   基于阿琉斯继承了普瑞路德部分幻术能力,能够将幻想照进现实这一点, 王玄之想要他把宋如为自己唱的那一段歌曲也带到现实。   这怎么可能嘛!   那是歌声,又不是给楚渊编的剑穗。   阿琉斯绞尽脑汁, 最后也只能还原到这种程度。   王玄之恨铁不成钢地看了阿琉斯一眼:“真是浪费父神赐给你的幻术天赋。”   阿琉斯:TAT   我就是小废物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   这是一桩交易,王玄之取走水晶球, 给了阿琉斯一大堆关于幻术的秘籍和心得感悟。   阿琉斯翻看他给的储物空间, 直接就是一声:“哇塞!”   这出手也太大方了吧?   王玄之:“只要你能把这段歌声凝实的更加逼真,你想要交换什么, 我都有。”   阿琉斯:“不了不了。”   甲方爸爸壕气是真壕气,难伺候也是真的难伺候。   他还想保护住自己这一头浓密的长发呢!   转角处,黛茜推着购物车走来, “刚才听到你在和人说话。”   阿琉斯把新挑的那一罐奶粉放进去, “是王玄之。”   黛茜:“我刚才看到给婴儿的浴缸里放的小黄鸭,超可爱!”   阿琉斯从她手里接过购物车, “我来推, 在哪里看到的?”   回到湖心岛别墅的王玄之, 重新躺回床上, 把灵力灌注到水晶球里,落地窗外闪着淡淡的幽光,或许是湖光水色, 也或许是天上星子,少女空灵的歌声从水晶球里倾洒而出,“月光光,照地堂……”   他反复听着这首歌,就像她讲完睡前故事以后,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   “亲爱的,晚安。”王玄之慢慢地阖上双眼,陷入了美好的睡梦之中。   ****   自从狄娅和伊卡贝娜率领黑暗王国的大军冲进自然之森,就一直都杳无音信,如果不是狄娅留在王都的魂火,显示她没有遭遇生命危机,宋如都想直接去自然之森找人了。   尽管精灵族一向与世无争,从不向外扩张领土,不对任何国家和种族发起侵略战争,但谁都得承认,精灵族就是拥有着世俗眼里最为强大的军事力量。   血手会敢捕捉鲛人族,他们敢捕捉精灵族吗?   精灵族才更是一身都是宝,随便一滴血都是价值千金的灵性材料。   但顶不住平时佛系的精灵王,极为爱护自己的子民,除非是精灵族自己走出自然之森,否则任何人胆敢捕捉精灵,都会被精灵王追杀到天涯海角。   当然,在黑暗王国的炮火之下,血手会早就凉透了。   所以这次黑暗王国和精灵族的硬碰硬,关注的人那可太多了,一个是新兴势力,另一个是老牌强者,他们都想知道谁输谁赢。   不知道这场大战打的怎样激烈,足足十天过去,黑暗王国的军队才离开自然之森,班师回朝。   将士各个的脸上都喜气洋洋,他们平安归来,再看自然之森的上空,已经飘扬起代表着黑暗王国的骷髅旗帜,这场战争的胜负显而易见。   那样如同仙境一般的自然之森,到底还是毁在战火之下了吗?   也好,等夏尔从神胎期苏醒,发现奥修斯已死,就会意识到被魔潮掌控的宋如,已经丧失基本的人性。   连昔日恩师都能杀,还有谁是她不会杀的吗?她只剩下满心的贪婪,任何阻挡她称霸大陆的人,都会被她残忍杀死!   好在,奥修斯是死在狄娅的手上,等她掌管冥界,还可以复活这些精灵族。   这是宋如在狄娅离开之前就跟她交代好的事情,开战的时候,一定要狄娅亲手杀死奥修斯。   宋如胡乱想着和自然之森有关的事,手臂如同莲藕一般的白胖婴儿,在她怀里闹着,他玩着她的手指,放在口中吮吸,似乎是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声:“妈妈。”   王玄之:“!!!”   天啦,宝宝真的会叫人了!   宋如:“???”   有病啊,我才不是你妈!   她吓得直接把夏尔丢到王玄之怀里,简直像是他是什么烫手山芋。   王玄之笑弯了腰,宋如被吓到的样子真的太可爱了。   宋如:TAT   打下精灵族,是如此显赫的战功,黑暗王国当然要为将士们举办庆功宴。依旧是流水席的形式,不管是军衔高的高级将领,还是军衔低的小兵,陆、海、空三军同乐,欢聚一堂。   如此盛大的庆功宴,女皇陛下免不了要来露一下脸。   黑袍少女出现时,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齐齐向她行礼:“一切终将归于黑暗!”   只见她仪态高雅地走过长长的地毯,黑色的裙摆迤逦生花,她坐到王座之上,对众人微微颔首,“不必多礼。”   众人继续吃喝玩乐。   宋如却在见到一个酒红色波浪卷发的女宾时,有些失神。   对方也神色怔忪地看向她:“莉——”   是乔西娅!   她飞快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把莉莉丝这三个字咽了下去。   作为这片大陆上最杰出的占卜师,乔西娅有着近乎可怕灵性直觉,她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老天爷赏饭吃也罢,祖师爷赏饭吃也好,反正她的灵性直觉就连继承了普瑞路德预言术的原初女巫,都会感到无比羡慕。   从前没有亲眼见过女皇陛下也就罢了。   可如今这样面对面,乔西娅几乎是立刻就捕捉到了一个事实,光明学院的莉莉丝同学,就是黑暗女皇!   可能旁人会觉得,那是法神境的黑暗女皇闲着没事,特意开了一个叫莉莉丝的小号,到光明学院伪装学生。   但乔西娅亲自为宋如的莉莉丝马甲号做过占卜。   她很确定,宋如先是学生莉莉丝,然后才成为了黑暗女皇。   这是何等妖孽的魔法天资?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居然能在短短几年之内,成为法神境强者!还创建了一统整个大陆的黑暗王国。   不过,转念想想,狄娅今年也才十岁,就能成为黑暗王国的军事最高指挥官。   从东方流传来的故事里,甘罗十二岁拜相,一个人取得的成就,当然不受限于她的年龄。   只是莉莉丝小小年纪就这么强大,也够让人惊诧的了!   很快,乔西娅的眼神,就从惊叹变成担忧,她还记得那一则关于雷击之塔的预言。   强行加之于这个小女孩身上的,到底是怎样可怕的命运?   宋如则是在疑惑,乔西娅怎么会在这里?   书里,在丈夫奥修斯死后,乔西娅就辗转于各个国家和种族,一心组织反击战,黑暗王国称那波人为反叛军,后来的史书里,人们将他们称之为神圣联盟。   最终,就是夏尔统领神圣军团,推翻了黑暗女皇的暴政。   难不成,乔西娅今天混进黑暗王国,是想要刺杀我?为奥修斯报仇。   一旦她敢出手,立刻就会被狄娅杀死的,这可不行。   乔西娅未来可是夏尔的左膀右臂。   这位天才占卜师的神级预判,帮助神圣军团赢得了许多不可思议的战役,那是书里爽点最多,最为精彩的一部分描写。   宋如觉得,得想个办法把乔西娅送出去,起码在她刺杀之前。   她这边还在苦思冥想呢,就看到一个精灵族青年走进这场筵席之中,他面容英俊,上身穿着一件白衬衫,下面是一条黑裤子,脸上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长着一对尖尖的耳朵,近乎透明似的皮肤。   一如多年前在光明学院的第一节 课上初见。   宋如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这分明是她的班主任奥修斯啊!   宋如:【我是能看见死去的人吗?】   系统:【检测过奥修斯的生命体征,确认他是活人无疑。】   宋如问向狄娅:“你们把这个精灵族抓过来当战俘吗?”   狄娅正在和一只帝王蟹奋战,是她最喜欢吃的黑胡椒口味,做的时候用的不是黑胡椒粉,而是微微碾碎的黑胡椒粒,更保证了它的香气,而减少了它的辛辣,里面还加了椰浆和花雕,吃起来香浓可口,回味无穷。   听到女皇陛下问话,她连忙放下蟹钳,把两只手擦干净,站起身来,板板正正地敬了一个军礼,“报告女皇陛下,奥修斯不是我们的战俘,他是精灵王派来的使臣,和我们洽谈精灵族成为黑暗王国附属种族的细节。”   宋如:“???”   每个单词她都能听清,组合在一起怎么就一句话都听不懂呢!   宋如:“你们不是攻打下了自然之森吗?”   狄娅:“不是呀,我们的大军刚一冲进去,精灵王就举白旗投降了。她是一个特别可爱的老奶奶,她亲自举的白旗,萌死个人咧。”   本来,关于这场战事的汇报,应该由狄娅来写,不过她忙着在庆功宴上大吃特吃……   所以宋如获知战况的时间就滞后了。   狄娅现场传给宋如好多照片。   胖胖的老奶奶满头白发,在黑暗王国大军的围攻之下,伸出小短手高高地举起一面白色的旗帜。别说,还真挺萌。   精灵王的本体,是自然之森里的自然母树。   虽然在此前,大家公认的混乱大陆第一强者是灰袍大贤者,不过也有人猜测,精灵王或许同样也达到了圣魔导境,最起码也是第五阶巅峰的魔导师之上,半步圣魔导。只是她极少离开自然之森,见过她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更别提见到她出手了。   不只是她,应当说一整个精灵族,除非必要,都极少离开自然之森。   奥修斯也是爱上乔西娅,才为了恋人离开家园。   宋如:“可军队在自然之森滞留足足十天……”   狄娅:“精灵王说啦,我们的将士杀人太多,戾气太重,有可能会伤害到魔法感知,就把我们留在那里泡了一种温泉,要足足泡十天才行,泡起来可舒服了!她还帮执政官阁下,检查了完全损害的魔法感知,想办法唤醒她的魔法感知能力。”   这也是宋如的一个心结,她连忙问道:“能够起效吗?”   狄娅:“执政官阁下还没回来,精灵王说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就我离开时去看的情况来看,似乎是有点用的?不太好说,还要再等等才知道。”   书里,自然之森和黑暗王国的大战,打的极为惨烈。   正是人生导师奥修斯的死去,让夏尔见识到战争的残酷性,他立下誓言,一定会终结这片大陆的混乱,为混乱大陆带来和平,以告慰亡师的在天之灵。   现在精灵族怎么这么轻易地就投降了?   宋如不理解:“精灵族拥有那么多实力高强的魔法师!”   狄娅:“关于到底该怎么对待这次与黑暗王国的大战,精灵王在全民之间开启了一次投票。”   她把投票结果递给宋如看。   那上面密密麻麻一整页,都是使用精神力印刻出来的投票,带有极强的个人特色,简直像是和他们面对面聊天一样。   爱喝奶茶的胡桃子:【我觉得不该打,黑暗女皇长得多漂亮啊!咱们和黑暗王国合并,四舍五入一下,不就相当于这样的大美人是咱们精灵族的了嘛。】   鲸鱼啊鲸鱼:【打什么打?黑暗王国是一支正义之师,她们现在到处在整片大陆上帮助人们抵御魔潮,打死了她们,咱们去抵御魔潮吗?】   克拉丽莎:【如果我们和黑暗王国,成为长期打拉锯战的交战国,我之前通过精神力终端,在黑暗王国的线上商城买的东西,是不是会耽误配送啊?】   湖边的小豆豆:【布恩族并入黑暗王国,女皇陛下就给他们修建了游乐场,我也想要精灵族有游乐场,你们这些大人根本不管我们,我都投诉好多次为什么不建游乐场了,讨厌你们,我要成为黑暗王国的子民,如果你们跟黑暗王国开战,我就脱离精灵族,直接加入黑暗王国。】   爱丽丝梦游黑暗王国所有电视剧:【谁敢打黑暗王国我跟谁急,我还等着追剧呢,要是黑暗王国忙着打仗,我看的电视剧没人拍了,你们赔得起我吗?】   今儿的太阳怎么这么喧嚣啊:【不想打仗想咸鱼,我都活了两千多岁了,老到树根都挪动不了了,为什么还不让我退休?不想当精灵王想睡觉,我在黑暗王国商城里订做的摇摇椅,什么时候配送啊?】   宋如越看越:“???”   竟是全票通过不战而降?   这样的剧情进展真的可以吗?   系统的声音很欢快:【没毛病呀,剧情完成度在动呢,现在看来咱们只剩下最后一场戏份了,只要在大决战里让夏尔杀死你和魔潮就可以啦!】   狄娅颇为无奈地说:“精灵族不管小哥哥还是小姐姐,全员死宅,谁也不肯离开自然之森,最后还是奥修斯老师挑大梁,肩负了此次和谈使命。”   奥修斯对宋如行了一个圣礼:“黑暗在上,此次我谨代表精灵王,向您献上精灵族的忠诚。”   宋如:“具体的细节,等执政官阁下回来,会和你商谈的。”   奥修斯:“冒昧问一下,可以见一见我的学生莉——”   莉莉丝这个名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乔西娅在手臂上狠狠地一拧,他发出一声痛呼,用眼神向乔西娅示意:“怎么了?”   乔西娅:“两国邦交这样的大事,你问自己的学生,会不会不太合适?”   奥修斯:“哦。”   他刚才在外面找了一圈,逢人就问莉莉丝,但是不管是黑暗王国的守卫,还是官员,都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人人都支支吾吾。   他担心嘛。   不过想来,莉莉丝应当是没什么事的,毕竟她的母亲就是黑暗王国的首席执政官伊卡贝娜,她最好的闺蜜是军事指挥官狄娅,假如她真的发生什么问题,她们不可能还表现的这么平静。   劝住丈夫以后,乔西娅却显得神思不属,几次望向宋如,却又很快地收回视线。   这个只有十几岁的小女孩,以一己之力扛起整个混乱大陆的危机,率领所有人对抗魔潮,可谁又知道她身上到底背负着怎样的沉重?   从天而降的劈毁高塔的雷击,那到底会是什么呢?   那天晚上,众人欢饮达旦。   宋如在最热闹的时候离开,回到湖心岛的寝宫,抱着一个盒子发呆,那里面盛放的是夏尔的龙神之心。   寂静的夜色里,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亲爱的,今晚还要给我讲睡前故事不啦?”   宋如:“进来吧。”   王玄之一眼就看见她手里的龙神之心,“夏尔是不是有病?干嘛把他的心给你,是不是想吓死你?”   说的倒跟握着宋如的手掏自己心的人不是他一样,她伸出手探向王玄之的心脏,那里依旧空荡荡的,“你的心呢?”   王玄之从须弥空间里取出来一颗心脏,上面爬满了黑线,就像是霉变的蛋糕。   宋如当着王玄之的面,念出一句魔法咒语,取出自己的女巫之心,然后抬头望向他。   王玄之就连指尖都在轻轻颤抖,他爱的少女望向他的眸子,像是一泓清泉,里面满满都是信任。   王玄之忽然狠狠地抱紧她,一面往她的伤口上洒丹药,一面哭着问:“疼不疼?”   宋如轻声说:“你的心魔早就好了,对吗?”   王玄之知道女巫之心意味着什么,假如得到女巫之心,就像索伦三世掌控着伊卡贝娜那样,除非她死,否则永远无法背叛这份爱。   刚才宋如望向他的眼神,是几乎宣誓一样的信赖,假如是此前偏执成魔的他,说不定会不顾一切地抢走女巫之心。   永远地得到她的爱,这个条件难道还不具有诱惑性吗?足够他痴狂疯魔。   但是他没有。   王玄之重重地点头,跪在地上,虔诚地吻向她还在滴着血的指尖:“好了,早就好了。别这样,不要用伤害你自己来试探我。对不起,是我不该欺骗你,我应该早点告诉你,我不该贪恋你的疼惜和怜爱。都是我的错,剖心好疼的,以后不要这样了,我永远不会再骗你了,你也答应我,永远不要再因为我伤害你自己。”   他脸上的魔纹和心脏上的黑线,都像是云雾一样被一阵风吹得散开,露出了那张如同空谷幽兰在月下绽放般的清隽容颜。   宋如轻声一笑。   情债或许很难还清,起码王玄之的心魔问题解决了,只差楚渊的神魂问题了。   她把夏尔的心脏放进自己的心口。   王玄之即便再嫉妒,夏尔那条低贱魔龙的心,竟然胆敢占据宋如身体里的位置,也根本不敢提一句异议,他怕她又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宋如随手把那颗心扔到他的手中:“留个纪念吧。”   王玄之:“!!!”   他根本就难以置信:“送、送我了?”   宋如:“或者你可以试试,能不能用它来操控我。”   王玄之哪敢啊QAQ   可能大家都觉得他很疯,但宋如这种看起来一点问题也没有,突然间发疯,才更让他心惊胆战,他好害怕她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宋如的声音在清冷之中,自有一股难言的温柔:“王玄之,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活下去,爱情不是你人生的全部。”   会发生什么事呢?   她要走了?   回去她来的地方?   她来自哪里?   ——星空之上。   这又有什么呢?难道我不能去吗?   这世界是很大,可要是铁了心想找一个人,一定能找得到的! 第263章   新历五年冬, 十二月五日,黑暗王国举办了盛大无比的登基大典。   地点就选在王都,来自四面八方的人们齐聚一堂, 围观此次盛典。   后世的史书记载里,黑暗女皇是历史上第一位大一统帝王,有人称她为始皇, 不过关于她的真名,一向是一个谜题。   有部分野史称她为莉莉丝, 但被学者指出,这个名字只是她在光明学院求学时的代称, 是由她的精灵族老师为她取的。   她是历史上最难解的一个谜。   明明创下如此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丰功伟绩,却没有留下一个名字, 甚至于没有留下一块墓碑。没人知道她死于何处, 又葬于何地?   她的母亲伊卡贝娜,后来为她立了一块无字碑, 功过任由后人评说。   甚至于,在民间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贵为第七阶法神境的黑暗女皇不死不灭, 祂从来没有死去, 只是厌倦了世俗的纷纷扰扰,不想再处理那些繁杂的政务, 干脆带着那些男宠云游四海去了。   神一直都在。   当你在绝望之中遇到神迹时, 或许就出自于祂之手。   黑暗王国也并非世袭的君主制, 它有且只有一位女皇, 在黑暗女皇卸任之后,各个附属国和种族之间采取的是联邦制,由上下议院共同推举首席执政官, 每隔五年一换,最高不得连任超过三届。   即便是第一位执政官伊卡贝娜,在位也仅仅十五年,就将自己的名字从新一任执政官投票候选名单里移除了。   这场庆典特意选在夜晚进行,有人因此猜测这位黑暗女神执掌的权柄似乎和黑夜有关。   大家印象当中的黑夜,是漆黑的,是寡淡的,也是无趣的,黑暗王国的夜晚则恰恰相反,它的王都历来有不夜城的说法,一到夜晚便是各式各样的霓虹灯闪烁,如同明珠一般将整座城市点亮,假如此时恰好乘坐飞行灵舟飞过王都的上空,便会看到人间灯火比天上星光还要璀璨。   今夜更是灯红酒绿,到处都流光溢彩。   在魔潮肆虐的如今,全国各地都在为了抵抗魔潮而奋战,人们每天都绷紧了神经,生怕魔潮攻破堡垒,日复一日的拉锯战,让每个人都疲惫无比,只有在这场盛典里,整个身心才得到了彻底的放松。   最近几天多雪。   皑皑的白雪为整个王都披上一层银装。   但也阻挡不了人们围观庆典的脚步。   反正如今全国上下的交通都这么便捷,不管是乘坐列车还是飞行灵舟,都可以很快就抵达王都。   观礼的人早就等在外面了。   女皇的寝宫里却吵的不可开交。   起因是楚渊给宋如披上了一件外衣,当场引发了王玄之极大的不满,“这是我专门给陛下设计的礼服,就是特意为了登基盛典这一天穿的,你这像麻袋一样的大衣往外面一罩,还有什么美感可言?”   楚渊的声音理智到近乎冰冷,“可外面在下雪,陛下的身体素质不好,你这样会冻到她的。”   王玄之蹭到宋如面前,红着脸自荐:“其实我有研究出来一种阵法,可以隐身,你怕冷的话,抱着我嘛,我身上可暖和啦,我用隐身术,其他人看不见我哒。”   楚渊:“???”   原来是搁这等着呢!   还没等他祭出如渊剑,好好跟王玄之讲一讲道理,在旁边给夏尔喂牛奶的宋晏,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子,“这不是很简单吗?你直接帮陛下把那件大衣隐身不就行了?”   王玄之:TAT   淦!   宋晏这小子阴得很。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伊卡贝娜推门走了进来,使用魔法咒语,抖了抖肩上的落雪。   宋如很开心:“你的魔法感知,看起来恢复的还不错?”   伊卡贝娜:“还要多谢精灵王,不过目前只是刚开始恢复,只能使用一些简单的咒语,后续还需要继续治疗。您准备好了吗?吉时快到了。”   楚渊、王玄之、宋晏三个人,打归打、闹归闹,但在正事面前,谁也不含糊,楚渊为宋如系好最上面一颗大衣纽扣,王玄之双手翻飞,结出一个为大衣隐身的阵法,宋晏也给宋如戴好了手套。   夏尔对宋如伸出双手,想要她抱抱自己,睁着一双金子做的大眼睛,“妈妈~”   宋如每次听到他这么叫,都会吓得后退一步。   见宋如不理会自己,婴儿小嘴一撇,就要哭出声来。   伊卡贝娜连忙把他抱到一边哄,“宝宝乖,陛下有事要忙,回来再陪你玩。”   寝宫的门打开了。   长长的地毯从湖心岛一路铺到大殿的王座之下。   刚一看到那道窈窕的身影从大门里走出,现场就响起雷鸣般的呼喊声。   只见她身穿一袭华丽的黑袍,乌黑的长发盘起,戴着一顶仿佛由金色水晶制作而成的王冠,那张倾城绝色的容颜,只看上一眼,就让人觉得连呼吸都被她夺走了。   长裙是露背设计,美背洁白生光,肩胛上的蝴蝶骨,好似随时都会张开双翼飞起,她的腰肢细的宛如春日河边的杨柳枝,在走动间款款摇曳,一双腿长到给人一种盛气凌人之感。   葳蕤生姿的裙摆过长,未免沾上被雪浸湿的路面,她后面跟着三个人为她拖起裙摆。   一般负责这项工作的都是花童,或者是女仆。   然而众人却在看清那三个男人的面容时,倒吸一口冷气。   随着四大界域的融合日益深入,一些见多识广的人也慢慢打探到其他界域的消息,初武大陆的渊皇楚剑仙、仙凡魔三界的太子殿下、神耀帝国的光明神主,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   如果不是他们三个,根本解释不了这样的相貌、风姿和气质。   即便他们三个做着托裙摆这样的活,也没人会把他们看成真正的下人。   最左面的应当就是楚渊吧?   穿着一身黑衣,面容清俊,剑眉星目,五官凌厉,气场就像一把出鞘的宝剑一样,锐不可当。   中间的是王玄之。   他身上的衣袍比这雪色还要白,眉宇间自有一种清雅高逸之美,如同芝兰玉树,霞姿月韵。   走在最右面的是宋晏。   第一眼看到的是他身上清澈的气质,然后便会被他那双异瞳吸引,接下来注意到的才是漂亮到过分的面容。   他们都是各个界域的终极神明,却甘愿俯首给我家女皇陛下托起裙摆,这说明什么?   说明女皇陛下才是坠吊的!   也有人津津有味地磕起了cp.   “我觉得楚渊跟女皇陛下是最配的,你们看他俩在登基盛典上都穿黑色,是不是情侣装啊?”   “如果要说情侣装,黑白配岂不是更好?我投王玄之一票,听说这件礼袍就是他为女皇陛下设计的呢。”   “楚渊看起来气质太凶了,王玄之又感觉是个笑面狐狸,磕不起来,当然是选弟弟啊!宋晏弟弟多甜。”   也有人发出了灵魂质问:“你们这帮人怎么回事?说好的永远跟我一起磕圣骑士殿下和女皇陛下这对呢?是你们说把他俩锁死,钥匙都吞了,也是你们自己爬墙!”   大家心虚地笑笑。   那圣骑士消失太久,人气会降低也很正常嘛。   鲛人族的少女穿着军装,鱼尾在湖水中摆动,为宋如献唱,在狄娅的带领下,齐齐地向她敬军礼。   她一路走过地毯,跟随她的人越来越多,白雪飘扬之中,所有黑暗王国的子民一同将她送上了王座。   宋如站在王座前转身。   所有人齐齐地向她跪拜行圣礼,“恭迎女皇陛下登基,一切终将归于黑暗!”   整片大陆匍匐在她的脚下,俯身称臣。   变故就在这一瞬间发生了!   漫天风雪突然变得凌厉无比,仿佛利刃一般割向众人,王玄之亲手为宋如编好的长发散开,每一根发丝都变得极长,宛如海怪生出的诡异触手,带着黏腻和湿咸的海风气息。   无数的黑雾从她周身涌出。   她像是变成了新的深渊之眼,魔兽潮从她的身体里向外爬出。   那些恐怖的触手,更加映衬着她那张清丽的面容,好似从腐烂的尸体上开出的玫瑰,诡谲而妖艳。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灰袍大贤者和精灵王。   这是怎么回事?黑暗女皇被魔潮蛊惑了吗?   他们同时举起法师杖,想要阻拦宋如。   再迟上片刻,恐怕现场所有人都要被她虐杀!   乔西娅却冲到了宋如身前:“不,不要!她是莉莉丝啊,这不是她的错,是魔潮侵占了她的身体。院长,您还记不记得,当莉莉丝同学第一次参加学院历练时,我为她占卜,她抽到的那张塔罗牌,雷击之塔。”   在这一瞬间,她终于明白了那张牌的寓意。   那是所有塔罗牌里,唯一一张不管正位还是逆位,都没有好寓意的牌。   那是一幅末日景象,原本巍峨的高塔,却被突然袭来的闪电和雷击摧毁,是极为沉重的命运。塔本身没有错,是不公且无常的命运纠缠上了她。   泪水从乔西娅的眼眶中流了下来:“莉莉丝她知道,她一直就知道,魔潮打从一开始就缠上了她,所以她才要创办黑暗王国,才要帮助所有人抵御魔潮,才要帮助夏尔成长,她从那个时候就做好了献身于此的准备,她做好了被我们一同斩杀的准备,可她是没有错的啊。”   这种卓越的预言术,与其说是一种金手指,其实带给人的是更多的痛苦,因为你注定清醒,比所有人提前预知了一切,却无能为力,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大贤者一愣:“你说黑暗女皇就是莉莉丝?”   比乔西娅反应更快的是楚渊、王玄之和宋晏三人,他们将宋如团团围住,既保护她不被其他人伤害,又不让她的触手虐杀旁人。   可他们谁也不舍得攻击她。   楚渊的如渊剑甚至都没有出鞘。   王玄之也只是一重又一重地堆叠封锁阵法。   宋晏则是浑身上下萦绕着神圣的白光,治愈那些被她的触手扫到的普通人。   他们只守不攻,她却步步紧逼。   那些狂乱的触手,如同狂风骤雨一般,狠狠地抽向他们三人。   楚渊被她海浪似的触手拍打的吐出一口鲜血。   王玄之的脖颈被她的触手狠狠地绞紧。   宋晏的胸口直接被一根粗壮的触手刺穿。   “醒醒!”   那是楚渊在说着。   是王玄之在说着。   也是宋晏在说着。   他们一遍一遍地呼唤着她的名字:“阿如!”   “仙儿!”   “姐姐!”   没有任何作用,她已经彻底沦为一台杀戮机器。   乔西娅抓住伊卡贝娜的手:“夏尔呢?夏尔在哪里!夏尔当时抽到了恋人牌。从高塔上坠落,遭受这等无妄之灾的一男一女是一对恋人,绝境亦能逢生,夏尔抽到了恋人牌,或许大破就是大立之时,只有夏尔才能真正帮到她!”   伊卡贝娜把怀里的婴儿递了出去,“这就是夏尔,他正处于神胎期,现在虚弱的就像是真正的人类婴儿。”   乔西娅彻底绝望了。   事实上,宋如本人,这会儿比任何人都心急。   深渊七撒旦使用契约,禁锢着她的神魂,抢夺了她的身体,她只能干着急。   她每次看到楚渊、王玄之、宋晏三个人只守不攻就来气!   让什么让?打回去啊!   堕天使为什么要在今天催动契约,这可比书里的剧情提早太多了。   如果今天就是大决战,那她最后一个任务世界,岂不是要凉? 第264章   纷纷扬扬的白雪之中, 面容绝美的黑袍少女,挥舞着无穷无尽的黑色触手,那些张牙舞爪的触手虚虚实实, 一时化作缥缈的黑雾,绕过重重隔绝阵法,一时又坚硬好似利剑, 绞杀旁人的血肉。   除去黑暗女皇之外,在场另外有三位法神境强者。   楚渊是肉身成圣, 肉身达到第七阶层次。   王玄之和宋晏都是实打实的第七阶。   还有狄娅,她在原形状态的加持下, 也可以施展一次堪比第七阶的攻击。   可他们谁也不肯攻击宋如,反而假如有人敢攻击这位失控的黑暗女皇, 还会直接被他们封锁所有魔法力。   这是疯了吗?   楚渊根本就被当成沙包一样, 被她打的浑身都是伤。   王玄之的脖子都快要被触手勒断了,一张玉容也因为呼吸不畅, 涨成了青紫色。   最离谱的是宋晏,因为想要帮宋如治疗,离她最近, 被最粗壮的那根触手刺穿心脏, 心口破了一个大洞,鲜血如同泉水一般向外喷涌。   疯了!全都疯了!   这妥妥是要打出全灭的节奏。   就在这个时候, 一道耀眼的金光亮起, 那光芒盛到如同曜日一般, 照亮了这黑暗的夜色, 是那种亮到令人不敢直视,多看一眼都会被刺瞎的金色。   金光中慢慢浮现出一道人影,那是一个高大俊美的青年, 五官完美好似古希腊神祇的雕像,祂的金眸灿烂到就像是光的存在本身。   那一瞬间,混乱大陆所有人都听到了祂浩浩渺渺的神音,似乎是古老的巨龙语,明明应当听不懂,却在神的意志下理解了其中的含义,祂说的是:“剑来!”   一柄散发着神圣力量的重剑,从天际破空飞来,直直地落入他的掌心,他双手握住十字剑柄,从高处狠狠地斩下一剑。   漫天黑雾刹那间散开,发疯的黑暗女皇、闪耀的金光和神圣的巨剑,全都消失不见了。   楚渊、王玄之、宋晏同时奔向大殿最高处的那张王座,可是王座空荡荡的,地上只掉落了一顶王冠。   王玄之:“是夏尔的气息!”   楚渊:“夏尔把她带走了?”   宋晏:“带去哪里?”   他们同时开始搜寻宋如的踪迹,可这里就连一丝一毫空间传送的波动都没有留下。   现场的所有人,至今心有余悸,不明白本来的登基盛典,为什么会变成惊魂一夜?   只有乔西娅绽放出一个笑容:“是夏尔啊,刚才那是夏尔,莉莉丝一定有救了!”   ****   宋如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脑昏沉无比,她耳边像是同时存在着无数的声音,是混乱的呓语,是恶魔的低语,是扭曲的神性,几乎要造成她灵性的崩溃。   在此前的人生里,她并非没有遭遇过这样的经历。   初次使用原初魔戒,就被这些堕落和疯狂给缠上了。   但阿琉斯使用一些方法,帮她屏蔽了那些混乱的声音,可如今失效了,因为深渊七撒旦和魔潮不再远程操控她,而是直接进入她的身体里,她的神魂如今和堕天使一起挤在这一具身体里。   快要疯掉了!   闭嘴啊。   好吵。   别说了,别说了!   黑雾的包裹之中,她看着远方传来一道微弱的光亮,不由自主地向着那里走去,那是一个光源,也是一个热源,她越是靠近祂,就越是感到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舒适感。   她紧紧抱住了他。   那并没有办法帮她获得片刻的安宁,却能让她被那种光烫到,生出一种暖融融的感觉。   耳边传来一道低沉而有磁性的轻叹声,“还能认得出我是谁吗?”   他的热气刮过,从她的耳蜗一路直达脑神经,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战栗感,她感觉浑身都软了下来,柔弱无骨地贴着他,双臂像海藻一般勾缠着他,“夏尔,是夏尔。帮帮我,快帮帮我,我好难受。”   她睁开了眼睛,却好像什么也看不清。   朦朦胧胧之间,只觉得身处于一片火海之中,到处都是烈焰的红色,流丽如云霞。   夏尔抱起了她,在她耳边低声说:“这是父神为我准备的一处密地,原本应当是想要帮我度过虚弱的神胎期,这是魔龙族从前的一处圣池,我们正泡在火山岩浆里,魔潮在这里会有一定的削弱。”   所以宋如能维持一丝的理智,但也只有一丝。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处搅拌机里,到处都是旋转的刀片,锋利的刀锋要把她绞成一滩血肉碎末。   她像是在哭,祈求着夏尔:“杀了我,杀了我,一切就结束了。”   她的手牵引着夏尔,把他修长的手指按在自己的左胸口,“就在这里,你的龙神之心,杀了我,剖出这颗心,一切就结束了,我和魔潮,还有堕天使,全都会结束的。”   宋如的意识太过混乱,所以根本看不到夏尔白皙如玉的面容,此时红成了什么样子。   他像是比宋如还要难以维持理智。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夏尔也感觉此时的自己快要爆炸了。   他的心,就在她的身体里,就像是他们两人融为一体。   这个认知强势地侵占了他所有的思维。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时候的动作有多暧昧,少女的酥禾欠就在他掌心,如同这世上最娇嫩的花儿一样绽放。   他即便在最荒唐的梦里,都不敢这样亵渎她。   她却按着他的手,不许他离开。   夏尔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打横抱起她,走出滚烫的岩浆,他们身后就是满天星辰,他将她放在龙座之上,跪在她的面前,“主人,请听我说,我有办法消灭魔潮,不必非要杀死您,但需要得到您的同意。”   宋如迷蒙的眼眸里倒映着星辰。   这一瞬间,眼前的现实和过往的记忆交织,她什么也分不清,一切都如梦似幻。   她见过眼前这个场景,在伊卡贝娜的预言里,那是夏尔登临神座的一幕。   那是一位比神像还有俊美的青年,有着一头金色的中长卷发,他身上的金袍华贵,修长的双手交叠放在双膝前,端坐在高大的龙骨之上,背景是深邃而浩瀚的无垠星空。   祂的臣民们向他跪拜。   而神明踏着虚空,一步步走下龙座。   宋如记得祂的金眸,霸道而又锐利,自有一种睥睨天下的傲然。   为什么他却跪在那里?   他在跟我说什么呢?   我的任务!   只差最后一步了。   宋如紧紧地抓着脑海里那一丝丝清明,念出了一段尊名,“终结混乱时代的新神,龙座之上的伟大主宰,统领整片大陆的神圣之主——这才该是你!夏尔,杀死我,像我曾经请求过你的那样。”   夏尔更加苦恼了。   主人不清醒的时候,他需要抵挡魔龙荒淫的本性。   她清醒的时候更可怕,只会一个劲儿地叫他杀了她。   沟通根本就是无效的。   再拖下去,只会加重她承受的痛苦。   夏尔炙热的掌心捧起了宋如的脸颊,“或许我该做一件忤逆您的事,等您醒来,要杀要剐随便您处置,起码现在先帮您度过这种折磨。”   宋如:“?”   夏尔倾身,吻了下来。   他太过高大,哪怕她坐在龙座上,他的身影也将她完全笼罩。   他的身躯覆了下来,就像是他的双唇那样。   宋如模模糊糊的意识,只听到他说:“别抗拒,只要爱我就好,您本来就爱着我,无论是哪种爱,接受它。”   与此同时,一道散发着古奥气息的契约,在两人的灵魂之间勾连,发出耀眼的光芒,很快便隐去不见。   那是一个过分滚烫的吻。   宋如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融化了。   是一种无比陌生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从来没有过的情绪在支配着她,她胡乱撕扯着夏尔的金袍,试图离他更近一些,试图从他身上寻找清凉,明明他比她还要炽烈。   一道本该清润,但此时却显得尖锐无比的声音,陡然在宋如的耳边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宋如从夏尔怀里抬起眼,迷茫地望向声音的来源。   在对方浅色的瞳眸里,看到了此时的自己。   这是一幅靡乱至极的场景。   少女斜倚在龙骨王座之上,素手拽着金发青年的衣领,把他扯向自己,另一只手解开他的衣袍,他精瘦而有力的腹肌上,被她抓的全是血痕,她咬着他的嘴唇,那种动作比起亲吻更像是啃咬。   他的状态显然是紧绷的,就连每一块肌肉都撑的满满的。   他几乎被她剥了个精光,她的衣服却穿的好好的。   他的手像是一对铁嵌一样,嵌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尽量分开两个人的距离。   只不过他浑身上下早已被热汗打湿,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金发贴在脸颊上,更加性感。   宋如咬着手指头,思考了一下眼前的场景,问向系统:【我刚才对夏尔做了什么?】   【如你所见。】系统给她回放了她对夏尔霸王硬上弓的一幕。   宋如:TAT   这个兽性大发的人绝不可能是我!   夏尔宽慰宋如:“主人,不是您的原因,因为您共享了我的情绪,这是魔龙的本性,它影响了您。”   王玄之一拳砸在夏尔的脸上,“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楚渊扔出一件衣服,丢到夏尔的身上,把他遮了个严严实实。   宋晏查看宋如的身体状况,惊讶地发现她身体里的魔潮全都消失不见了。   系统欢快地播报着:【恭喜宿主,第四个任务世界,剧情完成度99%,只剩下最终消灭魔潮了,请继续努力哦!】   宋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王玄之那一拳,用的力道很大,夏尔拭去嘴角的鲜血,“我和主人签订了真正的主仆契约。”   系统:【恭喜宿主,收获一枚魔宠,这可是魔龙族诶,成长起来有无限潜力,而且还是一方高武世界的气运之子,系统商城估价运算中……嘀——嘀——嘀——!运算失败!运算失败!其价值远远超过系统商城的估价范畴。】   这种主仆契约,和原主那种小儿科式的契约不同。   它来自于魔龙一族的传承记忆,是真正的主仆契约,永生永世绑定二者的灵魂,主人对于魔宠有着绝对的支配权,他的所有技能、魔法力、精神力、神魂、寿命,全都属于她。   毫不夸张地说,宋如一念之间就能要了夏尔的命。   当然,她也会或多或少被他影响到。   譬如像刚才那样。   夏尔来源于魔龙的荒淫本性,影响了宋如。   宋如满脑子都是好家伙。   魔龙这么惨的吗?   宋如感知到的情谷欠,其实已经削弱过太多了。   可这些却时时刻刻都纠缠着夏尔,难怪他要打那么多抑制剂啊!   刚才那种削弱过好几层,只是逸散出来的一丝情谷欠,都让宋如无法招架,夏尔居然还保持着绝对的清醒,一直把宋如往外推,这是人类能够拥有的自制力吗?不愧是新神啊!   啊等等,不对,这是我关注的重点吗?   夏尔为什么要和我签订主仆契约啊摔!   楚渊最先明白过来:“当初我和夏尔一起在坦利沼泽清剿魔潮时,就发现他对于魔潮有一种很特别的压制。”   夏尔点点头,淡淡地说道:“那是父神赐予我的力量,让我成为了魔潮终结者,当我和主人缔结主仆契约,她也共享了我这种能力。”   为什么能把成为别人的仆人,说的这么轻松,他知道这种契约永生永世奏效吗?说好的桀骜不驯的魔龙呢?   宋如强调道:“夏尔!这道契约永远都无法解除,如果我死,你也会死的。这是世上最严苛的主仆契约,你的一切都属于我,我对你拥有绝对的支配权——”   她每说上一句,夏尔脸上的笑容就大上一分。到最后,他那张俊脸上的笑容灿烂到比火焰还要耀眼,宋如彻底被他打败,完全说不下去了。   她双手抱着膝盖,蜷缩在龙座上,开始自闭。   系统为她回放刚才的画面,试图让她开心一点。   那是夏尔和宋如的主仆契约形成的瞬间,深渊七撒旦像是被神圣的光芒融化的鬼影,立刻就被烫的一片哀嚎,用最快的速度撤离了她的身体。   看到深渊七撒旦吃瘪,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点开心,毕竟她被他们虐的挺惨的,那些触手只是看看就觉得头皮发麻。   可是夏尔……   明明杀掉我就好了。   系统:【往好的方面想啊,你共享了魔龙的寿元,即便回到地球,也不会死掉,拥有悠长的寿命。到时候慢慢修行,即便是末法时代,也能让你爸爸妈妈过的更好】   宋如:【往坏的方面想,寿元悠长,并不意味着不会死于意外。假如我遇到危险,假如我被车撞死,夏尔也会死,这对他来说公平吗?】   系统:【安啦,瞎想什么呢,你身上有王玄之的大气运加身,怎么可能被车撞?天上直接掉一台法拉利,往你怀里塞还差不多。】   宋如更丧了。   什么都是别人的。   欠下的情债永远还不清。   王玄之把她抱在怀里,娇娇小小的一只,他温声问道:“宝宝怎么啦?是不是被夏尔气到了?他根本不经过你的允许,就结成这种契约,真的是太可恶了啊!”   宋如抬眸望向他,泪眼婵婵,“你要多久才能忘记我?”   王玄之心里陡然生出一种燥烦,他最不耐烦听到这样的话!可他又不想对宋如撒气,他知道她也在两难之中,“你乖一点,我试试能不能帮你覆盖掉夏尔的契约。”   能覆盖掉一种主仆契约的,除非是另一种主仆契约,宋如并不想王玄之也陷入这样的境地里。   好在,不管他怎样构建契约,最后都会被一层金光打散。   他更恨夏尔了!   夏尔肯定早就知道这一点。   宋晏:“没用的,魔龙的契约太霸道了,他终其一生只会有她一位主人,她也只能有他一个魔宠。”   王玄之双眼像淬了毒一样,望向夏尔:“杀了他,不就行了吗?到时候这道主仆契约,自然会解开。”   夏尔笑道:“这的确是一个好主意。”   这是他随同主仆契约一同让渡给宋如的权利,假如他在她眼里是一个讨厌的麻烦,她完全可以直接杀死他。   宋如立刻站起来,把夏尔护到身后:“不可以!”   楚渊很无奈地说:“王玄之说着玩的。”   王玄之受伤地看了宋如一眼:“你就知道护着夏尔。”   宋晏:“谁知道呢,也未必就是说着玩的吧,姐姐,我见过王玄之对夏尔出手,就是你们一起斩杀九头蛇的时候,他当时根本就不是想帮夏尔恢复伤势,如果不是落……我在中途拦截那个阵法,那根本就是一个杀阵!”   宋如又替王玄之说话:“可是王玄之那个时候堕魔了啊,他心魔丛生,做出来的事情根本不是出自他的本愿。”   这一下换成宋晏伤心了。   宋如连忙道歉:“对不起,阿晏,我不是那个意思,谢谢你保护了夏尔,你当时的做法也是保护了王玄之。”   宋晏扑进她的怀里,两只手搭在她的腰上,呢喃道:“姐姐,我最怕听到你说对不起,也最怕听到你说谢谢。”   宋如求助性地看向楚渊,她并不会安慰人,在神国幻境里,大家吵成这样,往往是他站出来。   这比她刚才护着夏尔还伤人,王玄之快要嫉妒疯了,苦笑道:“在你心里,只有楚渊才是值得依靠的那一个吗?”   宋如:“对不起,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   一时间所有人都很安静。   最后五人齐声叹息。   他们之间的关系根本就是一团乱麻。   四个男人沉默着。   宋如轻轻地开口:“我要走了,就算夏尔救了我这具身体也没有用,我总要走的,就像从火皇和神女的身体里离开那样,肉身对我来说只是一具外在的皮囊。”   时至今日,已经没有任何人和事,能够耽误她离开了。   她也不怕说出来。   只差消灭魔潮,不管是她还是夏尔,都可以轻易做到这一点,而夏尔就像是傀儡一样,绝对服从于她。可以说,她只要动一动念头,就能衍化出来界心。   情债难还。   但她起码可以正式做一个告别。 第265章   夏尔和宋如缔结主仆契约时, 宋如的意识昏沉无比,只在模糊之间听到他说,要爱他, 不要抗拒他之类的。   她那时候其实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我不喜欢你。”   回应她是夏尔的轻笑声,“不,您爱我, 否则契约根本无法达成。我不介意那是怎样的爱,神平等地爱着众生也好, 对于某一位朋友的偏爱也罢,足够了。”   就在那一刻, 整片混乱大陆上,所有的魔潮霎时间如同退潮一般散去。   坚守在堡垒当中的魔法师, 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一幕, 滚滚的阴云消散,东面隐隐可见一轮喷薄而出的旭日, 大雪停了,雪后初霁,天空带着一股画笔难以描绘的明蓝之色。   “魔潮退去了?”   “发生了什么?”   天际浮现出一张由龙骨打造而成的王座, 黑袍少女静坐在龙座上, 高大俊美的金发青年说道:“女皇陛下以自身为诱饵,哄骗深渊七撒旦进入她的身体, 最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她消灭了魔潮, 以后这世上再也不会有魔潮了。”   众人:“!!!”   难怪昨晚的登基大典上, 女皇陛下会突然出手伤人,原来她竟然兵行险招,用这种方法消灭了魔潮, 这也太危险了吧?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陨落,她可是实打实的法神境,却甘愿为了我们冒这样天大的风险吗?   整片大陆上的所有子民,一同向宋如跪拜:“黑暗在上!赞美我主的仁慈。”   宋如却扯了扯夏尔的衣袖,显然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谎话。   夏尔回眸,定定地望着她,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您是不是和魔潮签订了契约,身体成为魔潮的容器?”   宋如点了点头。   夏尔:“我们缔结主仆契约,是否重创了魔潮?如果不是您先将魔潮引出深渊,即便是我,也很难一下子就给魔潮造成这样大的伤害。”   宋如觉得这话也没毛病。   夏尔最后笑道:“难道我们不是即将彻底消灭魔潮吗?永远地消灭魔潮。”   宋如还是表达了认同。   这三者分开说,都是对的,但加在一起,也并不能组成夏尔刚才说的那个“事实”啊!   系统哈哈大笑:【夏尔逻辑大师!】   夏尔宣布了最后一个好消息:“为了庆祝魔潮被消灭,全国上下放假十天,尽情地狂欢吧。”   那一瞬间,坚守在堡垒之中的将士们,扔开了手里的武器,急急忙忙地奔向车站,想要赶回家中,享受大战过后的假日。   所有人都在欢呼。   宋如担忧地望向深渊。   夏尔把额头贴向她,向她共享自己看到的画面。   深渊的封印原本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此时此刻,神圣之剑却沿着那道裂缝刺穿深渊,它的力量重新加固了封印,持续散发出来的圣洁金光,让堕天使根本无法维持清醒,全都疼的死去活来,这是一种比传说中的地狱还要可怕的酷刑。   那可是神圣之剑啊!   宋如了解那种感受,像她们这样以黑暗为本源的魔物,一触碰到神圣之剑,就是生不如死。   夏尔什么话也没说,但宋如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告诉她,不必担忧。   就深渊七撒旦现在这幅惨样,恐怕即便是宋如和夏尔不出手去杀人,夏尔只是不停地给神圣之剑里灌注力量,时间再久点,都够把他们全部杀光了。   神圣之剑明明是太阳神的伴生神器,但在夏尔手里却发挥出了远远超过斐兰因的力量。   就像即便是原初女巫本人,也不会比宋如手持原初魔戒时,发挥出来的力量更强。   宋如有足够的时间,完成这场告别。   她回到了王宫里。   伊卡贝娜、狄娅、灰袍大贤者、乔西娅、黛茜……全都迎了上来。   宋如任由她们检查,笑着说:“我真的完全没事了。”   狄娅哭的满脸都是泪,“妈妈,你昨晚真的吓死我了。”   这是她第一次当着宋如的面叫妈妈,宋如没有生气,只是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伊卡贝娜轻轻地环抱住了宋如:“抱歉,明明是你的母亲,却不知道你一直都承受着这些。”   宋如把脸倚在她的肩上,“您又有什么错呢?从我第一天拿起原初魔戒,您就反复告诫过我,不要过分依赖它的力量,当心被里面堕落的神性所主宰。”   乔西娅笑得十分明艳:“真好!昨天我一度对占卜和这个世界彻底绝望,今天我又再一次爱上了占卜。”   即便宋如当时身体被魔潮侵占,也看到了乔西娅挡在她身前的那一幕,“谢谢你。”   灰袍大贤者则是向宋如道歉:“抱歉,莉莉丝同学,你从前隐瞒身份,原来是有这样的苦衷,在那种情况下,作为你的老师,我非但没办法帮助你,反而还——”   宋如打断他的话,“您做的是对的!那也是我早就预料到的结局,如果能和魔潮同归于尽,将是我的荣幸,绝对不应该为了我一个人,害得所有人被魔潮虐杀。”   宋如顿了一顿,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我想要和你们分享一个我的决定。”   这是无比郑重的语气,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被她的情绪感染,仔仔细细地聆听,就连狄娅都擦干了眼泪,站直了身体。   宋如:“不管是混乱大陆还是其他三个界域,初武大陆、仙凡魔三界、神耀帝国,这些高武世界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挑战性了,我不想一生只止步于第七阶,我想要在修炼的道路上走的更远,我打算离开这里,前往浩瀚的星宇,寻找通往下一阶的路。”   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修炼狂魔。   伊卡贝娜还记得,宋如研究出来的第一件魔法药剂,就是营养剂,服下之后,可以不必再因为吃东西耽误她修炼魔法的进程。   宋如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一点也不稀奇。   伊卡贝娜笑了一笑:“看来我得加紧修炼了,等我到了法神境,或许也可以去找你。”   连她的母亲都说出了鼓励的话,其他人更加没有阻拦的立场。   狄娅依依不舍:“老师,我一定是最快到达法神境的,到时候立刻就去找您。”   夏尔的语气是最平静的:“我们为主人举办一场践行宴吧。”   ****   狄娅本来准备了好多夏尔神胎期的黑料,打算好好取笑他一番,他却很认真地把那些水晶球都收了起来。   虽然婴儿模样的自己是很可笑,但更让他着迷的是宋如投向他的温柔注视。   他一直都只是一个孤儿,在这个世上无依无靠,茕茕孑立。   在她身上,却补全了所有缺失的爱。   她偏还要告诉他:“我不喜欢你。”   主人,还要怎样才算喜欢?   不喜欢我都已经这样爱我了。   倘若喜欢我,岂不是只要一个眼神,就可以彻底将我淹没在那种爱里吗?   那会是让人完全毁灭的爱。   尽管他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已经预知了这个事实。   狄娅很不满夏尔这幅八风不动的佛系模样,“喂,你知不知道,王玄之天天抢着给你当爸爸?”   夏尔反而笑道:“可是主人只和我举办过婚礼啊。”   狄娅大喊道:“你不对劲!夏尔,你肯定不对劲,妈妈要走,你不该这么淡然,你是不是要跟她一起走?”   夏尔把食指放在唇边,轻声道:“嘘,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狄娅恶狠狠地说:“我呸!你给我等着,这也就是我还没到法神境,不然离妈妈最近的那把椅子,永远只有我才能坐。”   夏尔似笑非笑道:“她不会和你结婚,也不会和你缔结主仆契约。你已经没有跟我争的资格了,一会儿践行宴,你就坐在陛下身边吧,这一次让你了。”   狄娅:TAT   可恶!   夏尔这幅笃定自己就是正宫的语气。   狄娅愤愤不平地去找王玄之:“当初我们说好要结盟,一起推翻夏尔,让你当我的新爸爸,你看看你,到现在还是一事无成,夏尔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王玄之懒洋洋地说:“怪我咯?那你也没帮我啊,我看你一有机会接近女皇陛下,简直恨不得把我像皮球一样一脚踢走,完全独占她。”   狄娅才不觉得理亏,她本来就是用王玄之来制衡夏尔,像王玄之这种都有老婆,还来招惹妈妈的坏男人,难不成还真指望她为他出力?   “过往不究,我们现在真的必须要认真联合了,不能看夏尔一家独大!”   王玄之:“那么请问尊敬的军事指挥官阁下,您又有什么高见呢?”   狄娅摸着下巴,围绕着王玄之走了一圈,反复打量着他:“大家都说夏尔是小白脸,可我看你也不比他丑啊,你就没想过在这方面努努力?自荐枕席什么的。”   当然了,我妈肯定也看不上你,不过能抢抢夏尔的风头也是极好的。   王玄之想着自己上次因为狄娅对夏尔和宋如关系的误解,跑到宋如的寝殿自己解扣子的尴尬画面,一把将狄娅丢了出去,“给爷爬!你尽会出这些馊主意。”   狄娅叹气:“大人的世界可真复杂啊。”   我小小年纪都这么心机了,还是斗不过QAQ   ****   说是践行宴,不过其实并没有大办,只是在宋如居住的城堡里,邀请了一些亲近的亲朋好友,大家一起准备了一顿晚餐。   半开放式的餐厅,一面玻璃走廊连接着花园露台,夏尔在露天的场景下准备烧烤,果木烧出来的炭火带着一股果香的清甜,乳猪上面刷了糖浆,反复转动翻烤中呈现出琥珀一样的色泽。   另一面连接着开放式厨房,王玄之做的是中式菜肴,宋晏和黛茜则在烤制甜品。   王玄之的动作太快了,只能看到他刷刷刷地切过去,刀下的食材便像是机器里切割出来的一样均匀,狄娅好奇他做的是什么,被他赶到一边去,“别捣乱,头未梳成不许看。”   狄娅最后倒出一碟现炸的酥肉,直接往嘴里塞,一下子就被烫到了,捂着嘴哭着去找宋如,话都说不清楚:“麻麻,腾似了!”   王玄之:“该,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偷吃没做好的菜。”   宋如连忙帮她用了一个治愈术。   狄娅抱住她,往她怀里缩,“王玄之好凶啊,我好怕。”   宋如哭笑不得。   王玄之直接翻了一个白眼,就这?还跟我结盟呢?这女娃娃嘴里有一句实话,我自己把这盘刚炸的酥肉一口气吃光,烫死我得了。   宋晏很嫌弃黛茜。   黛茜也很嫌弃宋晏。   黛茜:“你好了没啊,我要烤披萨了。”   宋晏:“你刚才那个面粉,过筛根本就不对。”   黛茜:“你懂什么,姐姐最喜欢吃我做的甜品啦!”   宋晏:“姐姐明明最喜欢我的手艺。”   阿琉斯在旁边劝架:“别吵啦,你们做的都很好吃。”   黛茜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那你以后就吃宋晏烤的面包去吧。”   阿琉斯立刻吓得闭麦。   女巫村的人,正围着客厅,帮宋如收拾行李。   老乔治打包了好多腊肉干:“离了咱们混乱大陆,外面可吃不到这一口,蘑菇特制腊肉干哈哈哈!”   楚渊在旁边的吧台上摘菜,宋如跟他一起,他们俩厨房杀手,最后只能被打发过来干这个。   伊卡贝娜整理着从前的旧物,翻出一个老式的水晶球,那上面的宋如才七岁,扎着两个麻花辫,穿着一件公主裙,坐在汤姆叔叔给她特制的小木马上,转过身望向镜头,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芙蓉花,只看一眼就甜到人心坎里。   楚渊因为看的太认真,把掰下来的菜根放进了盘子里,青翠的菜叶被他扔进了垃圾篓里。   王玄之菜也不做了,锅勺放到一边,像长颈鹿似的往这边探头,伸着脖子张望。   宋晏直接把什么烤箱、筛子全都丢给黛茜,冲过来要看照片。   夏尔直接用魔法,把火焰和烤乳猪全都定格,窜到了沙发的一角。   宋如:“……”   至于吗?   王玄之尖叫:“啊啊啊!这么可爱,是我女鹅无疑了。呜呜呜,我又陷入热恋了。亲爱的,真的不考虑和我生一个女儿吗?但凡有一两分像你,我都会爱死她的,我连她名字都想好了!叫王宋宋怎么样~”   “才不要,姐姐你别听他说胡话,生孩子很痛的,而且凭什么姓王啊?”宋晏转向王玄之,“我拜托你搞搞清楚,冠姓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宋家的孩子,当然只会姓宋啊。笑死人了,连神殿的赘婿都当不上,居然还敢抢冠姓权?”   夏尔的脸上也爬上了一抹云霞:“我们魔龙,好像公龙也可以孵蛋的,我的传承记忆里似乎听闻过这样的秘术,这样主人就不用疼了。”   他们几个爱怎样都随便,反正宋如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压根没一句是当人话听的。   但楚渊和宋如一起摘菜,眼看着他把所有的菜根和菜叶都放反了,宋如忍不住提醒了一声:“楚渊。”   楚渊这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对宋如温柔一笑:“我以前真傻,我要是能早点去扶风宋氏找你就好了,错过了那么多陪伴你一起长大的机会,明明定的是娃娃亲……”   宋如:“醒醒,封建包办婚姻要不得。”   楚渊:TAT   从前都是楚渊围观王玄之花式吃瘪,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楚渊吃瘪,王玄之捧腹大笑。 第266章   宋如想象中的魔潮大战, 应当要更激烈一些,想当初她为了让夏尔胜过自己,提前做了那么多准备。   又是先和魔尊开启神战, 估算了一下第七阶法神境的夏尔,应该具备怎样的实力层次。   又是撕毁所有的纸人替身,还把所有能找到的白骨都给扬了, 就怕大战的时候整出一套白骨大军。   结果就这?   顺利的就像出门买了一趟菜。   应当说,她低估了夏尔对魔潮的克制。   当初她们和冒险者公会一同斩杀九头蛇时, 夏尔还没有觉醒神性,那时候他对于魔潮的克制很微弱。   但当夏尔完全觉醒神性, 度过了觉醒期、发狂期和神胎期之后,祂就是完完全全的神明, 对于魔潮的克制太大了。   宋如只是和他缔结主仆契约, 共享了他对于克制魔潮这方面的能力,居然瞬间重创了深渊七撒旦。   如果不是她当时被夏尔的魔龙本性影响到, 几乎完全迷失神智,当时就可以全部消灭魔潮,如今多拖上这半天, 也不过是为了一场践行宴。   当然, 也并不是说她从前做的都是无用功,神圣之剑的效果有多猛, 她也看到了。她给夏尔研究的那些魔法原理, 也都是有效的。   只不过至尊圣杯撞上龙神之心的事, 倒是宋如白操心。她从前还怕大贤者暴露至尊圣杯的存在, 会引起夏尔的怀疑,她根本不需要龙神之心,还偷来干嘛?   结果人夏尔根本不介意, 她偷不偷这颗心,老早就知道她想要龙神之心,伴生神器刚一现世,就直接送给了她。   ****   此时此刻,菜都上齐了。   谁也没有动筷子。   宋如率先举起酒杯,“我敬大家一杯,谢谢你们为我准备这场践行宴。”   狄娅眼馋地看着大家杯子里的酒,想要把酒瓶里的香槟倒进自己的杯子,王玄之眼疾手快,一把抢过那瓶酒,给她换上了气泡水,笑眯眯地说:“狄娅同学,小孩子不能喝酒哦。”   狄娅:TAT   王玄之这只笑面狐狸。   夏尔都不跟我一般见识了,王玄之倒是好意思跟一个只有十岁的小女孩作对!   王玄之倒空了那瓶酒,也跟着举杯,“回想当年在凡人界,小天庭顺利从魔界撤离后,我们一起把酒言欢,竟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伊卡贝娜只以为,王玄之和宋如是她在外面历练时结识。   宋如也记得那一次,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堪称社死现场,她喝醉以后,做出了很离谱的事。   楚渊笑了笑,也举起酒杯,对王玄之说:“其实我有时候觉得,你恨我恨的很没有道理。”   归根到底,宋如从来没有喜欢过他们。她不喜欢王玄之,也不喜欢楚渊啊。   一样的情场失意罢了。   王玄之倒处处针对他。   王玄之哼了一声。   才不肯告诉楚渊,楚渊是她少女时代喜欢的黑衣剑客,说了岂不是平白让楚渊得意?   宋晏把杯沿和宋如碰在一起,问道:“姐姐,你是要踏碎虚空吗?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我也想要追寻武道之路。”   一时之间,全场寂静无声。   这话过于直白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聪明还是傻,居然就这么大剌剌地问出口。   王玄之很隐晦地瞪了宋晏一眼。   偏要摊开来说?   明明知道她不喜欢他们的纠缠。   如果再因此惹她不高兴,故意隐瞒行踪。   王玄之一想就觉得窒息,追妻剧本岂不是直接上升到地狱难度?   宋如愣了一愣:“阿晏,你今年多大?”   宋晏:“二十。”   宋如:“太小了,真的太小了。”   她作为穿书部的金牌员工之一,其实也见过很多破碎虚空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活了成千上万年。   他们早就尘缘已了,看破红尘。   继续留在小世界,也不剩任何羁绊。   父母、妻子、儿女、友人……全都在岁月的无情之下化为一抔黄土,与其守着那些坟茔,再行尸走肉一般地活上千年、万年,不如继续探寻武道之路。   想要踏破虚空,绝不轻松,这其实也可以理解成一种飞升。   每一位离开小世界的人,都需要经历血色试炼场,九死一生。   这里面的逻辑其实不难理解——能量守恒。   当修士处于自己的小世界时,他修炼所需要的灵力来源是界心。   可一旦他们离开自己的世界,前往无穷浩宇,消耗的将是整个宇宙母地的本源之力,尤其是他们还都那么强,能够踏碎虚空的人起码是第七阶起步。   假如不加任何限制,任由他们离开小世界,宇宙母地的能量将会被消耗的越来越多。   从这方面也不难看出,界心的重要所在,它从另一个角度上意味着,新的本源力量诞生。   说出来可能很残忍,但血色试炼场本质上就是一种能量回收方式,它同时连接着小世界的界心和宇宙母地,死在那里面的人,等于是从界心抽出力量,补充宇宙母地。   只有最强大、最有潜力的人,才能活着走出血色试炼场。可天道也并非完全无情,十三位主神为世人留了活路,没有人逼你非要走出来,你在自己的小世界逍遥自在不好吗?   等无数纪元过去,这个小世界就像人一样,生、老、病、死,最后一切回归寂灭,那时候它的力量再补充回宇宙母地。   主神并不介意无数纪元,到底意味着多长的时间,多长他们都等得起,时间对于那等宇宙终极神明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宋如:“阿晏,你不明白,血色试炼场无比残忍,死在里面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更可怕的是生不如死,想死都死不了,那是一处可怕的养蛊场。而从小世界踏碎虚空,必须要经过血色试炼场。   你年纪太小了,你还有那么多人生的可能性都没有体验过,就这样去面对无穷无止境的杀戮,或者是死亡?何必呢。如果等你到两千岁,或者两万岁,你说你要去血色试炼场,我绝对举双手双脚赞成。”   宋晏确实不明白:“难道无尽寰宇之中,所有生灵都要经历如此残酷的血色试炼场,才能离开故土吗?”   宋如摇了摇头:“我说出来,你可能很难接受,但有很多星球和界域,它们本身就诞生于宇宙母地。星空对于他们没有任何限制,当他们成长成为可以遨游星际时的强大,自然可以直接离开故乡,奔赴所有未知。血色试炼场限制的,只是后天衍化界心的界域。”   宋晏听的似懂非懂,这里面有太多他难以理解的名词,而宋如显然也没有一一解释的意思。   宋如耸了耸肩,“况且,命运很不公平,有一些人虽然没有经历过血色试炼场,但假如被某位大能看中天资,愿意为了他承受违背规则的代价,一样可以强行将他带离小世界。”   王玄之:“像我这样的天才阵法师,居然没有大能欣赏?”   他的打岔让气氛轻松起来,宋如莞尔一笑:“或许正有某位大能,正在到处寻找阵法天才当徒弟,未来的某一天,会看中你呢。”   伊卡贝娜、黛茜、阿琉斯、老乔治等人相继举杯。   夏尔最后一个举杯,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众人笑着碰杯。   王玄之咋咋呼呼的:“看我的黄金炒饭!”   掀开锅盖以后,金灿灿的大米就像是闪着光泽。   宋如竖起大拇指:“可以啊你,中华小当家刘昂星就是你本人。”   她跟他讲过中华小当家的睡前故事,他就花心思复刻了黄金炒饭。   宋晏也不甘示弱,“姐姐,看我的流沙蛋糕~”   拿下覆在蛋糕周围的那一圈硬纸时,蛋糕上的奶油犹如熔岩一般流下,蛋糕的正中间是一个身穿黑袍的少女,流沙似的奶油仿佛成了她的裙摆,闪着淡淡的蓝色碎光。   宋如看呆了:“哇!”   就连因为争抢“姐姐”这个称呼,一直和宋晏互相看不顺眼的黛茜,都忍不住发出一声由衷的惊叹。   王玄之:“效果这么华丽,谁知道里面添了什么东西,能吃吗?亲爱的,吃我这道琵琶大虾嘛,这是仙宫三大虾之一,又好看又好吃。”   那盘虾摆在玉白盘子里,菜形酷似琵琶,色彩鲜亮,上面浇的汁闻起来很香,入口第一感觉是脆,然后便是香,完整地保留了海虾的鲜美,口感爽嫩。   黛茜切开披萨,“姐姐吃我这个呀,用了一种专门从热带传过来的水果,放了很多很多芝士,有一种特别的鲜甜。”   宋如只闻味道就能认出来:“是榴莲披萨啊。”   芝士入口浓郁,喷香的奶油味四溢,榴莲果肉看起来嫩滑如凝脂,饼身又带着轻微的焦意,烤的程度是宋如最喜欢的那一种,一口咬下去只觉层次丰富,是绝佳的味蕾体验。   他们这样围着宋如争抢。   夏尔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把烤乳猪片好,放在了她的面前。   大概是从前声带有问题,哑习惯了。   以前是说不了话,现在即便能说,他也很少开口。   但是没人能忽视这份烤乳猪的香气,宋如用最快的速度吃完黛茜帮忙切的那一角披萨,品尝起来烤肉。   她刚一吃下去,眼睛便是一亮。   外皮酥脆,里面的肉却极嫩,肉质肥而不腻,外皮很有嚼劲又Q弹,肉是入口即化,那种鲜香简直绝了!   宋如吃着吃着,却露出一脸愁容,开始叹气。   大家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楚渊却笑道:“是不是觉得好吃的太多,你吃的太快了?”   宋如重重地点头:“谁说不是呢!我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牛嚼牡丹,明明摆在我面前的都是绝色佳人,我却没办法细细品尝,每一道菜都是囫囵吞枣,赶着投胎似的吃完,赶快去吃下一道,就有那种辜负美色的感觉。”   王玄之&宋晏&夏尔:“???”   王玄之:“本宝宝有小情绪了!”   宋如:“?”   王玄之:“要说你是不解风情吧,你对这些菜倒是怪会怜香惜玉的。但是我这么个大美男摆在你面前,我说一句秀色可餐不过分吧?你有正眼看过本太子一眼,有尊重过我这张脸的颜值吗!这难道不是辜负美色?”   宋如回眸看他。   银发公子清雅的面容在橙黄色的灯光下,愈发显得柔和。   他像是三月的风,六月的西湖,冬日下的第一场初雪。   宋如放下了那双玉制的筷子,她看他看的实在有些久了。   王玄之一张玉容早就红透了。   宋如:“你知道有句话叫不娶何撩吧?”   王玄之讷讷地点头。   宋如摊手:“那就是咯。”   王玄之追问:“就是什么啊?”   宋晏不耐烦他纠缠宋如,一句话打发了他,“字面意思,自行理解。”   王玄之不忿道:“谁要你娶我了?你刚说宋晏年纪小,怎么我在你心里比他大很多吗?我也才二十来岁啊,哪有人这么早结婚的,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上赶着进坟墓吗?那就跟英年早逝一样,叫英年早婚。我就是随便追求你一下,跟你玩玩不行吗?我跟你说像我这样的大乘期修士,几千岁几万岁找道侣,都很正常啊。”   发现这几个男主,都不阻挠宋如回家以后,系统对他们也没那么大的敌意了,还笑呵呵地说:【王玄之真像一只小猫咪,被踩着尾巴以后疯狂炸毛。】   因为宋如不喜欢他,所以从前不想给他错觉。   今日过后,应当就是永别了。   如果这是王玄之想要的话……   宋如红唇轻启,抿了一口香槟酒,一只手闲散地撑着下巴,黑眸里微微有了一层醉意,“难道我没有夸过你,你长得很好看吗?我又不瞎。”   王玄之的脸红到快要爆炸了,还是强行嘴硬:“没有!你才没有,你最小气了,你就是个吝啬鬼,你连一句实话都不舍得夸我。当时在太初空间,你拿下我的面具,我都自暴自弃了,反正你也不喜欢我,我好看还是不好看,你都不喜欢我,那就让你看啊,叫魔纹吓死你算了。”   宋如微微一笑。   其实王玄之这么多年来,好像也没怎么变过。   一向口是心非。   只不过刚认识他的时候,她以为他说的是真的。   真的特别讨厌她。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像最初那个少年。   她比以前稍微懂他一些了。   系统哈哈大笑:【死傲娇。】   宋如转向其他三个,“你们需要听这样的话吗?我有一箩筐夸人长得帅的话。”   楚渊低声一笑。   夏尔摇了摇头。   宋晏贴过来,笑得特别甜,“姐姐经常夸我呀。”他转向王玄之,惊讶地捂着嘴,“这难道是姐姐第一次夸你吗?那你也太惨了吧,来,玄之哥哥,多吃点好吃的补一补。”   他给王玄之夹菜,明着是贬低自己,实则暗暗炫耀:“可能是玄之哥哥太优秀了,因为我比较小废物,所以取得的进步都比较明显,姐姐夸过我好多呢,我写一道数学题,姐姐夸我聪明,我救了雷诺,姐姐夸我又善良又勇敢,我给姐姐按摩,姐姐——”   偏他夹的所有菜,都是王玄之最讨厌的,小山一样堆了一整碟。   王玄之一张死人脸,“呵,所以你是弟弟啊!永远都只是弟弟,姐姐对弟弟就是对小动物那样的保护和疼爱,但是没有男女之间的喜欢,懂了吗?”   宋晏:TAT   想要炫耀结果被反过来捅了一刀。   可能真的是喝多了,宋如居然没忍住笑了一下。   宋晏:“?”   宋如抱歉地冲着他摆了摆手。   宋晏:“姐姐!”   宋如:“阿晏对不起,我就是突然get到笑点了,我明白为什么那天王玄之要喝我碗里的汤,我把汤喝完,你们会笑了;也明白刚才摘菜的时候,我说封建包办婚姻要不得,为什么王玄之会笑楚渊了。其实没什么恶意,就是这样互怼也挺有意思的,你们真的都是很有意思的人。”   暂时地忘却那些情债。   不去想愧疚与否。   只是和他们相处。   一切过往,都是序章。   过去的事,其实已经过去了啊。   因为她沉溺于对过去的愧疚,反而一直看不到当下的人,其实也挺可笑的。   宋如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再一次高高地举杯:“最后一杯,好吧?我确实要走,今天确实要说再见。不过世界那么大,天地那么辽阔,或许未来的某一天,我们在这个宇宙的某个角落相遇,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啊。到时候可能隔着辽远的时光回看,现在困扰我们的情绪,都不值一提。”   她强调道:“但你们真的别做任何蠢事,关于血色试炼场,我的陈述没有一丁点夸张的部分,就你们现在这样——”   众人全都看向她。   宋如:“我没有针对谁,在座的各位,全都是垃圾!   别觉得你们是天之骄子,就能怎样,哪个能够进入血色试炼场的人,不是自己小世界的核心人物?   楚渊虽然玉骨大成,肉身成圣,但神魂一塌糊涂;   王玄之天生无垢之体,却修的仙不成仙,魔不成魔;   宋晏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但生性宽厚良善,根本没有见识过真正的凶险,所有修炼技能都是治愈圣术,像个只会加血的奶妈;   至于夏尔,刚刚进阶法神境,只能修炼黑暗系魔法,伴生神器都没有,除了抗揍,没别的优势。”   说到这里,宋如还卡壳了一下,夏尔真的不拿回他的龙神之心吗?   宋如:“我就不说什么,你们怎么能为了我,连命都不要,这种话了,我会愧疚或是怎样怎样,没有意义。   咱们就事论事,你们去血色试炼场,给人送菜呢?   反正我这个人,渣得很,等你们死在血色试炼场,又或者在里面一困上万年,我就逍遥自在地过我的神仙日子,到时候说不定孙子都有了,也可能子子孙孙一大堆。   这一点也不值得。   好好修炼,好好过自己的人生。”   王玄之哇地一声又哭出来了,“坏女人,你怎么能渣的这么理所应当。”   他越哭,宋如脸上的笑容反而越大,“那你要不要和我干杯嘛。”   王玄之:“要!”   楚渊一瞬不瞬地望向宋如:“我剑如我心,我不会辜负手里的如渊剑。”   这是他的承诺了,宋如听懂了。   挺好,以后就专心练剑吧。   宋晏:“我会像姐姐一样,好好守护神耀帝国,天父可是等了很久,才等到我这么一位能挑大梁的新神。”   棒棒哒,阿晏很有责任心。   夏尔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应当也算是他的表态。   所有人共同举杯。   宋如默默地在心里定格这幅画面。   以后山高水长,大家各自安好。   这应当就是最好的结局。   如果每个故事注定都要画上一个句号。 第267章   夏尔和宋如约好了, 第二天早上一同前往深渊,彻底灭杀魔潮。   这是宋如在黑暗王国待的最后一个夜晚。   黛茜和狄娅都赖着不肯走。   黛茜搂着宋如的肩膀,狄娅抱着宋如的腰。   其实也没什么好聊的了, 该说的话早就反反复复说过好多遍了。   狄娅笃定她自己,肯定是比夏尔他们更先踏碎虚空的人,让宋如一定不要忘记她。   黛茜反复叮咛宋如遇到危险一定要保全自己, 姐姐总是太爱硬刚了。   她们以为宋如也要经历血色试炼场。   但是别看地球比起这四个界域来说,只是一处低武界面, 而且处于末法时代,灵气稀薄到难以想象, 几乎就相当于没有,可地球还真就是直接诞生于宇宙母地。   老是这么说话也没意思, 宋如提议道:“不如我们来玩游戏吧?”   狄娅神色恹恹的:“哪有什么好玩的?”   妈妈都要走了, 当然要好好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晚上,反正狄娅还想和宋如说好多好多话, 哪怕只是听听她的声音也好。   宋如:“玩麻将呀。”   黛茜:“那是什么?”   宋如把阿琉斯喊过来,利用他的技能,把幻想照进现实, 她在梦乡里想象出来一副麻将, 立刻就能带进现实里,连麻将桌都通过魔法实现了。   狄娅一开始根本就提不起来兴趣, 但是听宋如讲过规则, 打了一局之后, 立马就变得神采奕奕, “我会了、我会了,好有意思啊!”   宋如笑了一笑,狄娅到底还是个天性爱玩的小孩子。   一张麻将桌上, 只能坐四个人。   不过看别人打麻将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伊卡贝娜坐在狄娅身后。   阿琉斯坐在黛茜身后。   奥修斯坐在乔西娅身后。   反而是宋如这里,就她自己。   狄娅还纳闷呢,怪了,平常那四个狗男人,各个抢着想当我爸爸,各种缠着我妈,今天晚上这种场合,怎么不见他们啊?   宋如先施展了一个禁魔法阵。   不然要是动用魔法,就破坏游戏的公平性啦。   大家快快乐乐地打起了麻将。   好像连离别的感伤,都被冲淡了许多。   ****   仙界。   仙雾缭绕,瑶池琼宫。   已是深夜,女娲宫却收到了一份拜帖。   一般的拜帖,都会被归到女官那里,女官按照事态的轻重缓急,为它们分类,那代表着女娲宫主是否接见,接见的时间上又有先后之别。   然而这份闪着金光的拜帖,直接越过女官,飞入女娲宫主的寝殿。   这昭示着拜帖主人的身份非同寻常,数遍整个仙凡魔三界,也不超过五指之数。   会是谁呢?   寝殿里。   无尘子刚刚为女娲宫主擦干头发,就看到那份金色的拜帖,无奈地说道:“都这么晚了,是谁这么不识趣啊?”   他和道侣难得的二人世界,就这么被破坏了。   女娲宫主从他怀里坐起身来,重新穿上外衣,“是玄儿,他一向有分寸,想来是有要紧事。”   听她这么一说,无尘子也紧张起来,“会不会和仙儿有关?”他也从道侣的口中,听闻了事情的部分真相,知道女儿并没有死。   女娲宫主安抚他:“应当不是仙儿遇到了危险,她有我的通讯方式,上次深渊七撒旦的事,她不就直接召唤我了嘛。”   无尘子这才松了一口气,认真地为她打理好妆容。   王玄之就等在会客厅,一见面先道歉:“抱歉,深夜叨扰。”   女娲宫主:“无妨,是什么事?”   王玄之把折扇放在手心拍了一拍,“我上次听您说,在仙凡魔三界之外,还有广阔无比的界域,您曾经一度堪破虚空,能够离开此界,因为无法舍弃这里的人和事,放弃了离开的机会。”   女娲宫主点头道:“确有此事。”不必王玄之说,她已然明白过来,“仙儿要离开了?你想跟她一起走?”   王玄之苦笑了一声:“也或许只是我痴心妄想,她说血色试炼场九死一生。”   女娲宫主:“这倒并非是她不想帮你,仙儿强则强矣,但还没有强到能够为你违背规则的地步。”   王玄之:“我不是这个意思。”   怎么女娲宫主这话,说的就跟他是吃软饭似的?   女娲宫主探寻地望向王玄之。   王玄之:“能否请教一下,您所说的离开的机缘?”   女娲宫主:“空间节点。”   王玄之:“愿闻其详。”   女娲宫主:“在你的理解之中,我们这片空间是怎样的?静止不动的吗?它其实是一直在运动的,那种运动的规律很玄妙,在它和它的一整个体系之间,空间节点随着运动有强有弱。某一个瞬间,就是它最虚弱的时候,你可以打破它离开。”   她赠送给王玄之一枚牵引的令牌,告诉他可以凭这个去寻找节点,“这是当年师祖留给我的,他也曾经一度想离开,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割舍下方寸山,你能割舍下你的父母吗?”   王玄之:“离开就永远没办法再回来了吗?”   女娲宫主:“很难,或许有一天你能成为真正的宇宙级大能,强大到无视所有的规则,到了那个时候,应当可以来去自如。”   王玄之自信一笑:“或许那一天并没有您想象中的那么遥远。”   女娲宫主:“那我提前祝你好运。”   王玄之拜谢了她,回到仙宫。   他站在天帝天后的寝殿外,来回踱步,却迟迟没有敲响那扇门,这番踌躇模样实在不像他。   最后是天帝受不了了,直接打开门,“喂,你这死小子,又在心里憋着什么坏呢?你这样打扰,你老子我根本没办法静心打坐。”   王玄之:“老爹,如果我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天帝:“你想踏破虚空?”   王玄之:“?”   他还没说呢,天帝怎么就知道了?   天帝:“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当年也是方寸山最优秀的弟子之一好吧!师祖珍藏的那些典籍,我都能倒背如流,关于此界之外的事也略知一二,难不成我在你眼里就是一只井底之蛙?”   天后慌了神,“玄儿,你才这么小的年纪,何苦要——”   天帝:“是啊,才这么小的年纪,三千岁的大乘我都不敢想,咱们儿子连三十都没到,就已经进阶大乘了。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他想去见一见更广阔的世界,你我又何必仗着为人父母而阻拦?”   天后:“可他连个子嗣都没有,万一……”   天帝:“怕咱家的皇位没人继承啊?咱们也可以再练个小号啊。”   天后一句也听不懂。   天帝把她往房间里面拽:“我在混乱大陆的神识终端网上学的,这种说法新奇吧?那上面可有意思了,来来来,我带你去看看,练小号就是生二胎的意思呀。”   他揽着妻子的那只手,从背后偷偷地给王玄之比了一个“我来搞定”的手势。   王玄之跪在地上,重重地磕着响头:“请恕孩儿不孝!”   天后哭的满脸是泪,狠狠地捶了天帝一拳。打了一拳不解气,又打了好多拳。   她边哭边问:“你说会不会又和东圣大帝有关?她是不是转世了?咱家儿子爱她爱的要死要活的,结果她死了,玄儿一丁点反应都没有,太平静了,平静的根本不正常。他那个痴情种,居然没有当场为她殉情?当时我就觉得不寻常。女娲宫那边也是,一开始无尘子还那样声势浩大地寻找乘云子,想要找到复活他女儿的方法,结果突然间就偃旗息鼓了?他们一定是找到东圣大帝的转世了。”   天帝:“那你想怎样?现在时光倒流,回到东圣大帝消散的那一天,你眼睁睁地看着玄儿和她一起死在册封盛典上,为她殉情,这个剧本你满意吗?”   天后一把拽下了他的胡子,“你气死我了,你们父子俩,一个个的都气死我了!你找别人练小号去吧,这天后我不当了!”   天帝只能一个劲儿地讨饶,连自己胡子掉了都顾不上,疼得哎哟哎哟地叫,还是劝自家道侣,“咱们家儿子在你眼里是有多废物啊,你看为夫春秋正盛,这天帝再当个几万年,不过分吧?哇,要是我老到几万岁,王玄之这小子还弱鸡到回不来,那真不如直接练个小号,他也太废了,丢他爹的人。”   “丢你的人?你像玄儿这么大的时候,连元婴期都没有呢!他一个,能打一亿万个你,这话你都能说得出来,你脸皮到底有多厚啊?”骂着骂着,天后总算破涕为笑,“真是欠了你们父子的,踏碎虚空是不是很难?儿子都要走了,你有什么压箱底的宝贝,赶快给他收拾收拾啊。”   天帝麻溜地开始倒腾:“好嘞~”   天后重新打开门,擦干脸上的眼泪,把王玄之扶了起来,“圣人有言,父母在,不远游。”   王玄之耷拉着脑袋,低低地叫了一声:“母后。”   天帝和他之间的关系,比起父子,更像是同龄的兄弟,虽然天帝严厉起来,总是各种罚他抄仙术经文,但在别的时候,他可以无所顾忌地叫天帝“老爹”,但对天后一向很敬爱,从来都是规规矩矩地称呼“母后”。   天后补充了后半句:“游必有方。”   王玄之:“!!!”   他的脸上迸发出一阵狂喜之色,“娘亲!”   天后摇头笑笑,“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种老古板吗?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   王玄之:“语出《论语》当中的里仁篇。”   天后:“子女当然应当孝敬父母,可同时,圣人也不反对一个人有了明确的目标时,外出奋斗。你去就是,家中没什么好担忧的,我和你父皇也没到动弹不了的年纪。”   天帝扔给王玄之一堆法宝,几乎是把整个仙宫的宝库都给搬空了。   王玄之再次撩起衣摆,跪在父母面前,深深一拜:“孩儿一定早日归来!”   天帝揶揄道:“到时候不给我带上儿媳妇回家,不许你进门啊。”   王玄之被调侃的脸一红:“在追了。”   就是贼难追QAQ   ****   初武大陆。   天外天的山门。   天外天长达数万年都没有山门,但自从镇天王回归神位之后,也重开了山门。   天外天这个名字,取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的本意是指一山更比一山高,别觉得自己有多强,总有人比你更强。   但镇天王,狂就一个字!   大家觉得,他的山门叫天外天,因为他就是最强。   他就是所有天外最高的那一重天。   这里青峰直插云霄,飞鹤鸣声清亮。   后山,身穿粗布麻衣的老者,慢悠悠地喝着小酒。   一道剑意破空而来。   灰衣老者随手祭出一把小木剑。   一个凌厉,一个温和。   冰冷的剑意刺穿了温和的剑阵,那股寂灭之力激荡,小木剑发出轻颤声,几乎要被当场震碎。   老头儿也顾不上喝酒了,直接跳进战圈,把自己那把宝贝木剑抱在怀里,“楚渊,你小子几天没见,翅膀见硬,自己变厉害了就想欺师灭祖?”   黑衣青年从夜色中浮现出身影,收起如渊剑,恭恭敬敬地行礼:“师父。”   镇老头掏了掏耳朵,“您可是个大忙人,自从天外天建立,你来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别给我整那些虚的,说吧,到底什么事?”   楚渊和他一同坐在山岩上:“打遍天下无敌手,其实很寂寞吧?师父,你有没有想过,去寻找真正的天外天?”   镇老头扔给他一坛酒:“怎么没想过?早几万年前就想过了,不然我干嘛给宗派取名叫天外天啊,你真以为我这是自吹自擂呢,跟别人一样以为我就是全天下第一?我这是希望咱们天外天的弟子,以后都能踏碎虚空,登临武道巅峰。我想带一个好头,但我很清楚,那条路有多难,我根基打的不好,玉骨还没有锤炼完成,这是水磨工夫,急不得。我是想探寻更高的武道境界,又不是上赶着去送死。你现在就想去?你的神魂——”   楚渊:“或许我的神魂问题,只有到了外面,才能找到解决办法。”   镇老头咕噜咕噜地灌酒,“倒也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这个问题辩论下去无解的,我可以认为,你只有神魂也臻至圆满,才能去闯那条路;你也可以认为,闯过那条路,才能修复你的神魂。但这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如丫头想走,对吗?”   楚渊一怔,“您猜到了?”   镇老头:“我好歹也在你小子的神魂里寄居了那么多年,你围着谁转,我还不知道吗?这也没遇到什么动静,突然就说要走,只能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到底是这一方世界太小,关不住她。当然,也关不住你,即便是没有她,你也总有一天会离开的,你楚渊不是池中之物,如丫头、玉华那小子、生着一双蓝紫异瞳很邪气的那个,还有魔龙夏尔,你们都不是。” 第268章   山崖的峭壁高耸, 一眼望不到底,一棵松树破石而出,它扎根在岩石的缝隙里, 即便没有泥土,即便承受风吹雨打,也依然挺拔不屈。   一老一少分别坐在山松的左右两侧对饮。   粗布麻衣的老者喝酒很快, 身旁早就堆起了各式各样的酒坛子。   抱剑的黑衣青年喝得很慢,深潭一般的双眸隔着浩渺的云海, 望向更远的方向。   镇老头:“决定了?”   楚渊:“决定了。”   “也好,正好你小子给我探探路, 说不定我玉骨都没打磨好,你已经是绝世大能了, 到时候你回初武大陆, 直接什么修炼资源往我身上一通猛砸,还主动带我离开这一方小世界, 为我承担规则之力的反噬,我一点苦也不用吃,岂不是美滋滋?”镇老头说着说着, 大笑了起来。   也只有他这个没正形的师父, 才会对自家徒弟说出这样的玩笑话。   楚渊也是一笑:“师父,徒儿今日前来, 还有一事想要拜托您。”   镇老头:“我懂, 你家里的事嘛, 放心, 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别说是宁远楚氏了,你们那一整个苍涯国, 我都给你照看的明明白白。嗐,谁让我没出息呢,就等着抱自家徒弟的大腿,姿态不得做的足足的?”   楚渊郑重其事地跪地叩拜:“您的大恩大德——”   镇老头直接把他一脚踹下了山崖,“你这小子哪哪都好,就是太过迂腐了,说好听点叫君子,说难听点那就是老实人,这可不是什么好词,你多看看混乱大陆那些言情小说,哪个老实人能当上男主?人小姑娘不吃这一套。   老头子我也不吃,咱们师徒俩,那是好到共用一具身体的交情,太客套了伤人。我穷鬼一个,也没什么能给你的,这个锦囊你拿好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要拆开,好了,滚吧!别往上爬了,再看你跪来跪去的碍眼,影响咱们的师徒情谊。”   楚渊没有再前往山崖之上,就在涯底向他磕了三个响头,辞别恩师。   他紧接着去找的就是自己的父母。   不过楚泰如今并不在苍涯国。   楚渊一路找到初武大陆的苍涯商行。   在宋洪的牵头之下,苍涯国对外展开了许多贸易,当然这里面的领军产业就出自扶风宋氏,它既有七大宗派之一芙蓉谷的鼎力支持,又有初武大陆第一商行第一楼从旁协助,快速在整个初武大陆打开市场,成为商场上的新贵,如今还能带动苍涯国的其他产业,一同向外发展。   苍涯商行的门庭高大气派,不输于第一楼。   这里全天候营业,不分白天黑夜,即便是夜晚,大厅里也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不同于第一楼是一整面屏幕,循环播放宋如的拜师大典和宗师宴画面,苍涯商行用了许多分散的小屏幕,那里面不仅有宋如,也有其他知名修士,这是宋洪从黑暗王国学来的广告理念,叫代言人。   楚渊驻足凝望,只见画面里的红衣少女,隔着屏幕向众人讲解着修炼一套腿法时,需要注意的事项,她对于这套腿法,显然熟悉无比,高屋建瓴,几句点拨就让人觉得拨开云雾见天明。   周围的人全都是一阵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在这里老有一种生涩的感觉。”   到了那段视频的最后,红衣少女取出一盒跌打药膏,“修炼这套腿法,有几个地方特别容易受伤,我推荐这款扶风宋氏独门秘方跌打药膏。当然,我没用过啊,我练这种层次的腿法就跟玩一样,一遍就学会了,没有用这种药膏的机会,不过我们宋家其他旁支子弟都是用它的。”   现场全都是笑声:“火皇给自家药膏打广告,怎么都能这么狂?”   “她可是宋如啊!她早出生上几万年,估计都没武道祖师爷什么事了,再狂也正常。”   楚渊的记忆仿佛又回到了六年前,他第一次离开苍涯国,来到初武大陆,和小侯爷一同进入第一楼,当时他想买能够支撑超远距离传讯的法宝。   那时候也是这样,他站在大厅里,遥望着屏幕里的宋如,少女火红的长裙如同天边的流霞。   一切还都历历在目,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六年啊,真是弹指一挥间。   宁远楚氏的管事发现了楚渊,向他行礼:“见过少主。”   楚渊:“我爹呢?”   宋洪也向这边走来,他身形又高又壮,讲话声如洪钟:“你爹去临岐秘境了,危险的很哦,我怎么劝都劝不住。你说他也一大把年纪了,还干这么危险的事干嘛?磕磕丹药不好吗?咱们商行里什么丹药没有啊?卡在瓶颈期,可以用破境丹,要是寿元不够了,可以吃长寿丹……”他喋喋不休地说着。   听说楚渊回来了,他的母亲也来到大厅,“渊儿!”   楚泰不耐烦经营这些庶务,商行里和宁远楚氏相关的产业,都是楚夫人在处理。   楚渊交给她一个储物手镯,“娘,这里面的剑符共有十张,其中五张是攻击,另外五张是防御,封存的都是我能给施展出来的巅峰实力,我本来还想制作更多剑符,可惜材料有限。里面还有一个护山大阵,既可以直接打开,保护商行,也可以随时收起,您去外面都可以用。另有其他各式各样的秘籍和丹药,各类法宝等等,囊括了种种修炼资源,这里有一份清单,您可以慢慢查看。”   他又取出另一个储物戒指:“这里面全是通讯玉符和通讯罗盘,里面有孩儿的朋友,有些是忘年交,也有些是武道同侪,如果遇到了麻烦,可以向他们求助,他们与我知交莫逆,必定一呼百应。”   楚夫人握紧了他的手,“渊儿!”   他这几乎是交代后事的口吻。   京都武院的院长何冲虚,此时也在大厅,方才正在向一位选购武道秘籍的修炼者做推荐,也分出心神听着这里的事,等那位顾客离开,他连忙走了过来,“你要前往危险的秘境吗?”   这是楚渊的武道启蒙老师。   哪怕楚渊的修为早已超过何院长,也不会减少对他的尊敬,楚渊向他行礼。   何冲虚摆摆手:“想去就去吧,你十七岁那年,非要从京都武院提前毕业,进入妖兽战场,不也是九死一生的事?我费了老大劲儿劝你,最后倒是白费口舌。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也有大机缘,我辈武修,岂能畏惧艰难险阻?”   忽然之间,楚泰的本命魂灯光芒一阵闪烁,这说明他遇到了生死危机!   楚渊用最快的速度,撕裂空间,前往临岐秘境。   楚泰正在和一只妖兽缠斗,眼看就要死于对方口中,一把墨色长剑飞来,还没见到楚渊的人影,楚泰先破口大骂:“楚渊,你这一剑要敢斩下去,以后就不用认我这个爹了!”   墨渊剑只得撤了回来。   楚泰只有第三阶武王境,这妖兽却是第四阶武尊境初期,也不知道他怎么招惹上它的。   妖兽的攻势凶猛无比,他险象环生。   然而楚泰意志极坚,哪怕大半个身体都被妖兽撕裂,还是咬着牙和它死拼。当战意堆叠到某一刻,他的身上陡然迸发出一阵强光,“少阳斩!”   妖兽巨大到仿若小山般的躯体,轰然倒塌。   楚泰兴奋地像个孩子,哪怕流的血比妖兽还多,都影响不到他大战胜利后的喜悦,他立刻拨通和楚渊母亲的通讯,激动地又叫又跳:“夫人,我斩出来了,少阳斩最后一式!”   楚夫人又是骄傲又是担心:“赢的这么惨烈,还炫耀什么?命都差点没了,赶快敷药啊。”   楚渊给楚泰敷药。   楚泰疼的嗷嗷叫,还是挥出一拳打在楚渊的肩膀上:“哈哈哈哈,惨烈怎么了?赢就是赢啊,武道必争!臭小子,你刚才看见了没?你爹我宝刀未老吧?我来临岐秘境,就是寻找进阶武尊的机缘,少阳斩这也算到了小成境,等把它打磨到大成阶段,即便是武尊境妖兽,我杀它们也像是切瓜砍菜!你刚才墨渊剑要是斩下去,可就坏我大事了。”   楚夫人:“你还不如渊儿成熟,我嫁给你真像是养了俩儿子。”   楚泰:“没事,我买着保险呢,为夫要是死在秘境里,你能拿到一笔天价赔偿金,遗嘱也早就写好了,我名下的产业全都送你,到时候你就把这些当嫁妆,风风光光地再嫁!”   楚夫人啐了他一口:“我才不,我傻吗?嫁到别人家当新媳妇受气去?拿着这么多钱扶贫呢?我肯定留在楚家,当我的老太君,全家上下就数我最大,都得把我供起来,我呢,就使劲磋磨你们宁远楚氏的后辈,让你在天之灵看到活活气死,所以你可千万争气点,千万别死在临岐秘境,不然等你到了阴曹地府,楚家的列祖列宗,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骂你娶了个恶毒媳妇,毁了楚家千年基业。”她直接挂断了通讯。   楚泰向楚渊炫耀:“你看你娘,真是太爱我了,宁愿给我守寡,都不肯再找个知心人。不过她说的有道理啊,万一新嫁的那家欺负她呢?回头我得把遗嘱再改改,让她招赘!招个赘婿上楚家的门不就行了?”   楚渊被塞了一嘴狗粮,“我想娘的意思是,叫您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   楚泰:“道理我都懂,但修炼不冒险,还修个哪门子的武道?不如回家种红薯,你小子今天啥事啊?”   楚渊同样交给他许多修炼资源:“孩儿要远行,前往一处危险无比的血色试炼场,或许要很久以后才会回来,也或许——”   “也或许才刚一进去就翘辫子了,这有什么?说不定我比你死的还早呢,修炼不就这么一回事,难免的。”楚泰在那些东西里面翻翻捡捡,“你小子不行啊,我看你就没宋如那丫头聪明,你是不是要跟她一起去?”   楚渊:“有那么明显吗?师父也猜到了,您也猜到了。”   楚泰:“你看人宋如做的那些后手,把扶风宋氏捧成商场新贵,又在京都武院设立助学慈善基金会,不光是京都武院啊,她的善缘那可都结到初武大陆七大门派里面了,再看看你,就会一股脑地砸钱。”   楚渊摸了摸鼻子。   楚泰把那些东西又全都还给楚渊:“自己留着用吧,没有我需要的,你哪怕拿去在外面白送人家,说不定还能送出个人情来。你啊,以后也跟宋如和王玄之好好学学,这不都是你的好朋友吗?   尤其是王玄之,那就是个人精,修炼上面我没什么好教你的了,你早就能把你老子我吊起来打了,但是为人处世方面。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也不是说叫你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我送你一句话,以后好好琢磨琢磨——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楚渊:“孩儿一定牢记在心。”   楚泰挥挥手:“赶紧走吧,别打扰我了,我还要接着历练呢。”   楚渊都走的老远了。   楚泰最后又说了一句:“还有你争点气啊,这么多年了,你哪次胜过火皇了?难怪人家看不上你,女孩子怎么会喜欢上比自己弱的男人嘛。什么抱得美人归的祝愿,我就不说了,说也白说,你以后再跟火皇比试,能赢但凡一次吗?”   楚渊脚下一个趔趄。   原来我在自家老爹心里竟是如此废物QAQ   ****   楚渊和王玄之一同回到混乱大陆。   王玄之晃了晃手里的奶茶:“我去给仙儿煮特别调制的奶茶了。”   楚渊也从空间里取出一只烧鸡:“稻香楼的,阿如应该会喜欢。”   王玄之:“她都要走了,我想为她调最后一杯奶茶,所以花费的时间久了一点。”   楚渊:“我是在那里等老板现烤的。”   俩人一同走进宋如的寝殿,大家打麻将打的正嗨。   狄娅抬手摸回一张牌,她既没有看那张牌,也没有把它放在手里,而是拿着它在桌子上别人出过的牌里,选了一张碰了一碰。   黛茜:“你用自己的牌蹭三万,岂不是告诉大家,你听牌听的就是三万?那我们都不给你出了。”   狄娅:“你们出了我也不赢,我就要自摸,我这把听牌这么早,赢的又这么大,傻子才赢你出的牌,我沾沾下面那张三万的喜气,万一呢?”   她高喊着:“三万!三万!许愿一定要是三万啊。”一下子亮出了那张牌,居然真的是三万。   狄娅尖叫道:“啊啊啊,三万啊!我糊了,自摸清一色!拿钱、拿钱。”   王玄之和楚渊不过才一会儿没在,就已经跟不上她们的节奏了,这是玩什么呢?   黛茜秀眉轻蹙:“狄娅你手气怎么这么好啊?都连庄多少把了?”她想了想,对阿琉斯说:“你来替我玩两把,转转运吧。”   乔西娅甚至掏出一个怀表,一度想要占卜,但她的预言术是比魔法还要可怕的技能,那就不是打麻将,而是作弊了,她塞回去那块表,哭唧唧地看着奥修斯,“亲爱的,你也替我打两把?”   宋如也很羡慕狄娅的手气,但她并不能向男朋友或者丈夫求助,单身狗实惨,最后只能开始求助于玄学,向伊卡贝娜询问:“能不能请您坐我身后,我怎么觉得是您一直坐在狄娅旁边,给了她幸运女神的眷顾?”   伊卡贝娜搬着椅子换了地方,坐在她的身后,为她加油打气。   狄娅张狂地大笑:“你们这些败军之将,净整这些没用的,随便咯,看我杀你们一个落花流水!”   王玄之:“狄娅同学,赢钱太多会没朋友的。”   狄娅推了他一把:“一边去,你自己心理阴暗,就觉得全世界都心理阴暗,我要是故意放水,她们才玩的不尽兴呢,一起打败大魔王这个剧本它不香吗?”   黛茜:“也可能是被大魔王按在地上摩擦,一家赢我们三家,呜呜呜。”   宋如&乔西娅:TAT   王玄之又往宋如面前蹭:“如宝宝,你可以蹭蹭我的欧气呀,我这个人运气真的不错的,就像蹭夏尔那样,说起来,夏尔怎么没在?”   宋如正在摆牌,“不用啦,执政官阁下会给我带来好运的。夏尔吗?不太清楚,好像说是要为明天消灭魔潮做一些准备。你往旁边站站,挡我光了。别整天宝宝长、宝宝短的,腻歪死了,我都这么大人了,你还叫我宝宝,这合适嘛!你叫起来不觉得奇怪,别人听着也会觉得尴尬呀。”   王玄之:QAQ   系统:【yooooooooo~】   宋如:“?”   系统扑进她怀里撒娇:【如宝宝~】   宋如rua了它一把:【绿宝宝干嘛突然这么粘人?】   绿团子双手叉腰大笑,【没什么。】   就是再一次印证了我才是真爱这个事实哈哈哈哈。   伊卡贝娜还特意往中间坐了一下,拦了一拦王玄之。   他哪哪都好,但家中已有婚配这一点没得洗啊,一面标榜自己对原配的痴情,一面又来撩拨宋如,反正伊卡贝娜觉得不太行。   王玄之要是知道她的真实想法,一定当场哭死。   这一把才刚刚出了三轮牌,阿琉斯就捂着肚子,“哎哟喂,好像是晚上吃的太凉了,我不该一个人吃光那盘葡萄的。”他火急火燎地离开,把位置又还给黛茜。   王玄之和楚渊对视一眼,两个人眼睛里都是问号。   王玄之:“旧神也会拉肚子?”   宋如:“我还会长胖呢,虽然魔法师脆皮设定真的很离谱,但确实……诶诶诶,等等,六筒我要碰的!”   王玄之:“我去找杯子倒出来奶茶。”   楚渊:“我把烧鸡切一下。”   来到厨房以后。   王玄之:“行了,别演了,咱俩谁不知道谁,你那幅说辞哄得住她,哄不住我,你只承诺她要练剑,但在哪里练不是练,到血色试炼场练剑也一样啊。现在不是咱们俩互相隐瞒的时候了,黛茜在阿琉斯心里那么重要,你觉得什么样的事情,能把他从替黛茜打牌的牌桌子上叫走?”   楚渊:“我曾经听闻一则秘闻,旧神并非陨落,而是离开了,或许他们就是先一步前往血色试炼场?”   王玄之:“我也这样猜测,这件事肯定是涉及到,阿琉斯那四个杳无音信的哥哥姐姐,和他那个不省心的魔龙弟弟,说不定夏尔喊他过去,就是想从他嘴里套话。现在赢面最大的是夏尔,别忘了,他和仙儿还有灵魂契约,我不知道那道灵魂契约的感应范围是多远,但人家起码不是像我们这样大海捞针,我们得联合起来!”   宋如做任务,帮忙衍化界心,并非是指,界心是由她独立衍化出来的,而是界心自打此界成立的第一天,就开始慢慢萌芽,她做的是帮它最终完成。   此前离开的旧神,力量来源同样是界心,一样要经历血色试炼场。   楚渊:“不如先看看你的诚意?”   王玄之取出一枚接引令牌:“女娲宫主给我的,用它寻找空间节点会更方便。”   楚渊取出一个锦囊:“我师父给的,说是真正到了紧急关头,再让我打开。”   王玄之一脸苦恼:“我居然没什么能给我老爹的,他的富有程度完全碾压我,就连我引以为傲的阵法也……仙宫的各种护山大阵,其实早就臻至圆满,我自己研究出来的那些,平常也早就写进藏经阁了。   唯一能再写一写的,就是当初进阶大乘的感悟,但我能怎么写啊?教人家怎么堕魔?吹什么仙凡魔三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乘期修士,原来我竟然是个不成器的儿子!也就是斩杀魔尊,还算得上是做了一件为人子该做的事。   这我要不在外面干出一番大事业,岂不是一辈子就是个啃老族?我以前居然没有意识到这个可怕的事实。我现在想要离开这一方界域,不只是因为仙儿,更是出于自己的原因,好男儿志在四方!继续龟缩在这个小世界,一辈子成就也就这样了。   我现在有点明白,仙儿说过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爱上一个人,本来就是通过她看到更大的世界,让自己变成更好的人。对的爱是让双方变得更好,而不是互相折磨。”   楚渊也是叹气:“我也被我爹嫌弃了一通,嫌我不够圆滑,师父也嫌弃我太迂腐。” 第269章   自打魔潮肆虐, 旧世纪结束,神国就遗失了。   被裴天落和宋如复苏的阿琉斯,再也无法前往神国, 他甚至感应不到神国的存在,那里像是永远地对他关上了大门。   就在刚才,他居然感知到神国在呼唤自己, 还有夏尔的声音传来:“你想要再次见到太阳神吗?自己过来,不要让陛下发现异常。”   阿琉斯借着拉肚子的借口离开麻将桌, 来到盥洗室,一扇门在他面前缓缓浮现, 推开以后,抵达的赫然就是神国!   山巅之上, 高大的古罗马立柱气势恢宏, 闪耀的光芒几乎要刺瞎眼睛,这里是太阳升起和落下的地方, 浓郁的魔法元素和神圣的气息围绕在阿琉斯的周身。   他几乎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他的神胎期是五位旧神里面最长的,就像真正的人类婴儿那样,一年一年地长大。   神国相对于他来说, 就是家一样的存在。   身穿金袍的夏尔, 静静地坐在王座之上。   那是太阳神斐兰因都不会坐的位置,他说这是父神的王座, 但夏尔就这么坐上去了。   他天生反骨, 桀骜不驯, 世俗礼法上的父子亲缘, 又或者是强大实力带来的压制,都不怎么放在眼里。   阿琉斯可不敢纠正夏尔,不许他坐这张王座, 魔龙的性子那么暴躁,别再因为这点小事挨一顿揍,恐怕即便是父神当面,夏尔也敢坐,他这个名义上的弱鸡哥哥算什么啊?   阿琉斯:“你能找到哥哥?”   夏尔:“斐兰因带着三位女神,一同离开了这处界域,对吗?”   阿琉斯:“是这样没错,我们都没有终结魔潮的能力,魔潮对于神明反而有更大的压制,哥哥不想让我们一起送死,只有我一个人坚持留了下来。”   夏尔:“他们是怎样离开的?”   阿琉斯有问必答:“三姐姐十分擅长空间一道,很长一段时间里,世人都以为混乱大陆没有空间类的魔法,其实不是,是三姐姐当年传授的那些魔法都遗失了,她找到了最虚弱的那个空间节点。”   他乖巧的就像个回答老师提问的小学生。   说完之后,又举起了手,示意自己要提问。   两人之间,倒像是他是弟弟,夏尔才是更年长的那一个。   夏尔微微颔首:“你说。”   阿琉斯:“你要去找哥哥吗?可我看尊上的意思,并不建议你们前往血色试炼场,当年哥哥是没有办法,我们已经被魔潮逼到那个份上了,但凡那个时候有一丁点别的办法,都不会走上这一条绝路。你不一样,夏尔,你才刚刚觉醒神性,你还有大把的时间——”   夏尔打断他:“这些不必你操心,再详细和我说一说空间节点的事。”   阿琉斯又和夏尔讲了好多,关于哥哥姐姐们怎样离开这一处界域。   他最后补充道:“我当年向尊上宣誓我的忠诚,就曾经向她提出过请求,请她帮忙留意哥哥姐姐们的消息,她答应了我,不过也告诉我星宇浩渺,未必能找得到他们。”   夏尔默默地记住这一点。   假如宋如也要打听斐兰因那帮人的消息,那么这或许会是他和她,未来轨迹重合的一个点,或许又多了一丝找到她的可能性。   夏尔:“稍后解决过魔潮,我会把神圣之剑给你,这是当年斐兰因留给你的。”   阿琉斯:“不不不,你拿走吧,哥哥说了,他是要借我的手,把神圣之剑给你。在二姐姐的预言里,神圣之剑在你手里会发挥出无比强大的威力,成为终结魔潮的重中之重。再说了,血色试炼场那么危险,你多一件神器,说不定就能多出一份保命的可能。我也希望你能闯过难关,我还等着你带回哥哥姐姐们的消息呢。”   至于劝夏尔别去?   醒醒,那可是魔龙!   魔龙各个都是十足十的暴君,说一不二,特别专制,谁敢替他们拿主意啊?   敢质疑他们决定的人,全都凉透了好吗?   阿琉斯好歹也是从旧世纪过来的,太了解魔龙的本性了。   夏尔:“回去以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阿琉斯连忙用手捂住腹部,“我只是晚上葡萄吃多了,拉了几次肚子。”   ****   湖心岛的城堡里。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大家边打麻将边聊天,一夜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狄娅看着窗外发白的天色,难以置信:“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天怎么就亮了?”   夏尔也出现在门边,他穿着一身骑士铠甲,沉默地站在那里,宛如亘古不变的山峦。   他并不催促。   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在等待宋如一同前往深渊。   到底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   乔西娅忽然把自己手里的牌全都扣在桌面上,“我们这一把牌,不打完好不好?如果不打完,就可以当它永远都没有散场。或许未来的某一天,我们又能再次聚首,直接续上这一场呢?”   “好。”黛茜的眼里有泪珠在闪烁,也跟着扣住了牌。   宋如笑了一笑:“我这把要是赢的话,那可是很大的啊,就怕以后真见了面,你反而后悔现在没有直接把它推了。”   所有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狄娅在她的左脸上印下一吻,“妈妈,我一定努力追赶你的脚步!”   黛茜也亲了亲宋如的右脸:“祝姐姐一路顺风!”   宋如最后给了伊卡贝娜一个拥抱,“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关心和照顾。”   伊卡贝娜回抱住她,“该我谢谢你,教会我如何去做一个真正的母亲。”   外面朝日正好,霞光万丈。   夏尔化为魔龙,又控制着自己的身躯,让它不至于那样巨大,长长的尾巴蜿蜒到宋如面前,像是为她搭建了一条阶梯,邀请她走到自己的龙背上。   宋如双手提着裙摆,缓缓地走了上去。   她最后又回头看了大家一眼。   晨风吹起她的秀发,长发微扬,半遮住了她那张绝美的容颜,晨光仿佛为她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让她美得近乎梦幻。   魔龙巨大的双翼展开,漆黑而华丽。   龙背上的少女,冲着大家挥了挥手:“再见!”   伊卡贝娜带头,黑暗王国的所有人,一同向她行了一个圣礼:“黑暗与你我同在!”   宋如飞快地转过了脸,不想让她们看到自己脸上的泪痕。   她做过那么多任务世界,黑暗王国是最后一个任务世界,也是她待的最舒服的一个任务世界。   这里的一切都那么像现代社会,除了没有她真正的爸爸妈妈。   一道清润的男声响起,揶揄道:“小花猫,爱哭包。”   系统噗地笑出声来:【还怪押韵的。】   被宋如按住一通猛rua,【说!你是不是看上王玄之了,想给自己换个主人?】   只见一艘灵舟,跟魔龙并肩飞行在半空中,那艘灵舟的外形极致奢华,雕梁画栋,侧面的窗子被推开了,露出一张高逸清雅的面容,他伸出如玉石雕刻版精致的手,递给宋如一张帕子,“擦擦眼泪咯。”   宋如接过手帕,擦掉眼泪:“你怎么也跟来了?”   王玄之:“怕你们两个人搞不定魔潮,修仙版雷锋叔叔行不行?专爱做好人好事。”   魔龙的另一边,一把长剑破空而来,剑上站着一个身穿冰蓝色道袍的青年,他的五官俊美无俦,气质清冷,御剑飞行而来,简直像是剑仙从话本子里走到现实。   宋如对他吹了个口哨:“哟~很帅嘛,你这种在我们那里就叫CG脸,游戏建模可以直接用的!”   他们第一次见面,她也是这样调侃他。   那时候他想的是,她这样一点也没有世家千金的规矩。   如今心境早已大变,楚渊忍不住红了脸:“人靠衣装,是黑暗王国绣坊的衣服做得好。”   这确实是宋如从没见他穿过的颜色。   王玄之骂了一声:“骚包!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了解一下?”   突然不想结盟了怎么破QAQ   失策了!   谁能想到一向不争不抢的楚渊,突然这么心机的搞这一手啊?   其实王玄之也懂这是为什么。   王玄之当然也很帅,当然也很有衣品,但因为他一直都很帅,宋如对他颜值的打分就是永远满分。那都满分了,再想突破,就很难。   这是一个期望值的问题。   楚渊吧,平常一副不怎么打扮的糙汉子模样,突然这么心机的注重穿搭,就会有一种变得很帅的感觉。   其实咧,他颜值本来也就一直一百分,只不过老是同一件黑衣,难免显得单调。   楚渊只是淡淡一笑。   宋如起先以为,夏尔会加快速度,想办法甩开他们两个,但他飞行的速度很慢,一点也不像是赶着去做终极任务,更像是踏青郊游。   大概是被他这种老爷爷车速感染了,宋如坐在他的龙背上,抱着他的龙角,黑眸懒洋洋地看着混乱大陆的景色。   从前她刚刚传送到这四个任务世界时,为了肝任务,忙到就像赶着投胎似的,系统叫她看一眼京都武院的山景,她都觉得是浪费时间。   如今到了告别的时候,反而有心情细细欣赏,这些高武世界,确实美不胜收,是地球没有的清灵秀丽。   飞过混乱大陆最高的那一处山峰时,一道白色的身影,在冲宋如招手:“姐姐,带带我!”   宋如:“是阿晏。”   她随手抛下一道神力组成的丝带,就把他卷上了龙背。   宋晏呼呼地喘着气,“累死我了。”   宋如:“你昨晚干嘛去了?”   宋晏:“做了好几台手术呢,有一个地方出了大型交通事故。”   他身上还穿着做手术时的白大褂,眼睛也红红的,隐隐能看见血丝,昨晚不知道有多辛苦。   宋如连忙递给他一瓶水。   宋晏拧开瓶盖,咕嘟咕嘟地灌了一大口,又因为自己喝的太急,抬起头不好意思地冲宋如笑了笑,“总算赶上为姐姐送行~要是见不到姐姐最后一面,我会急死的。”   宋如轻轻地rua了一把他的脑壳,“最后一面,听起来像是我要死了,多不吉利啊,其实我是要去过幸福快乐的生活呀,奔赴美好的明天~”   她的语气是宋晏从来没有见过的轻快。   她一直都很累很累。   他在神殿和她朝夕相处,最清楚旁人眼里强大的神女,到底背负着怎样沉重的责任。   如今她终于卸下这一切重担了,真好。   剥开那些所谓的身份和光环,以及它们带来的负担,做个真正的自己。   宋晏的掌心,宛如变戏法一样,浮现出一朵洁白的蔷薇花。   宋如:“?”   宋晏把花递给了她:“听文学课的老师说过,古人离别时,有折柳枝相赠的习俗。但我后来想了想,寓意不好,‘柳’谐音‘留’,岂不是要姐姐留下的意思嘛?明明离开才是姐姐想要哒。这是我从神殿折来的蔷薇花枝,也有另一个说法,那是三舅舅给我上课的时候,教我的一句诗——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很浪漫。   宋如接过那朵蔷薇花,本来想说谢谢,可又想起来宋晏不喜欢她说谢谢,便对他粲然一笑。   那笑容如同三月的春风吹过花田,千树万树繁花刹那盛放。   心跳因此漏了节拍的,又何止是宋晏一人。   四个男人谁也没有出声,可他们的心声是一样的:想要守护她的笑靥。   这俗世纷纷扰扰,喧喧闹闹。   旁人所追逐的功名利禄,对他们而言毫无吸引力。   只有她的笑容。   是真实。   是答案。   是点亮一切的色彩。   让这世界变得很值得。   虽然不知道该怎样告诉你这份心情。   但爱你真的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如果有一天,这一生走到尽头,能换你的这个笑容,已经很足够。 第270章   深渊原本是一直在移动, 无法定位的。   王玄之能精准地找到深渊,是因为他曾被魔潮蛊惑,他们之间存在心神联系。   夏尔这次是用神圣之剑补全了深渊破碎的封印, 可以直接借由神圣之剑定位深渊。   透过那些裂缝,黑雾仍旧向外逸散,原本晴朗的天际, 一到深渊附近便显得昏暗,这里几乎见不到日光, 只神圣之剑闪耀着唯一的光芒。   夏尔化作人形,身穿骑士铠甲, 双手抱着宋如,收起华丽的漆黑羽翼, 降落到地面上。   王玄之暗暗在心里决定, 要给自己想办法炼制一对羽翼。   该死的魔龙,每一次都用这对翅膀耍帅!   宋如站直身体。   夏尔摘下头盔, 露出金黄色的长卷发和英俊的面容,对宋如一笑:“一起吗?”   宋如:“好啊。”   王玄之更气了,又是这样!   夏尔说话极为简洁, 从前他是个哑巴, 他都不用说的,就是写几个字, 又或者做一个动作, 宋如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王玄之讨厌她和他这种默契。   如今夏尔不哑了, 还是老样子。   把话说完整是会死吗?   一起怎样啊?   就非得让仙儿猜你的谜题?   偏偏她从没有觉得是在猜谜题,永远都秒懂他的意思。   就很气!   楚渊拎起王玄之向后退,怕宋如和夏尔战圈波及到他:“你看你眼睛都快喷出火了, 嫉妒的样子真的很丑陋啊。”   王玄之:“因为我不用立圣父人设,不用煞费苦心地维持在她心中的‘好形象’,不像某些人白天看起来无欲无求,晚上怕不是自己偷偷躲在被子里抹眼泪吧!”   宋晏都忍不住笑了一声。   关于战斗,宋如和夏尔之间,当然无需多言。   她们相处太久了,而且基本上每天都要对战无数次,互相比试,也互相配合。   那时候宋如是怕夏尔打不赢她,提前对战,让他熟悉她的技能和战斗思路。   如今她们俩配合的亲密无间,就像是一个人的左右手一样。   宋如站在东面,身穿黑色女巫长袍,一只手指上戴着原初魔戒,另一只手握住至尊圣杯。   她轻声吟诵咒语,原初魔戒散发出来自本源的黑暗力量,在她的神魂加持之下,越来越强,一个古奥而繁复的魔法阵在她脚下升起,又经由至尊圣杯的转化,变成圣洁无比的光明系魔法,一重又一重的堆叠。   夏尔招回神圣之剑,双手握住十字剑柄,他本身无法使用光明系别的魔法技能,但神圣之剑可以将他的力量转换。当然,只能转换为光明系。   假如是其他黑暗生物,根本无法使用神圣之剑,比如宋如,想要触碰神圣之剑,哪怕她身怀至尊圣杯和龙神之心,都会被它的神圣力量所灼伤。   夏尔却不同,他本身就是神子。   太阳神斐兰因,是由父神的心脏演化而成,祂的伴生神器本质上就是父神的力量外在显化。   夏尔的力量,与太阳神同源,都出自父神。   神圣之剑听命于夏尔,不会伤害他。   宋如的魔法阵从东面升起,夏尔的剑光从西面划过,分别形成一个半圆,当两个半圆彻底汇合时,整个深渊都被笼罩其中。   这与其说是一场诛杀,不如说是一场净化。   魔潮犹如张牙舞爪的鬼影,在这样神圣的力量之下,黑雾消融,像是黑色的冰,转瞬间化成了清澈的水。   那种力量回归本源。   深渊七撒旦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痛苦的嚎叫声,便随着魔潮一同消散了。早在祂们借由父神的魔潮保护自己时,就已经与魔潮彻底融为一体。   深渊里的一切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白茫茫的一片,如同下了一场雪。   鲛人形态的狄娅,出现在深渊之中,声音里有一丝茫然:“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到了一种呼唤,像是这里属于我。”   海水灌入深渊之中,成为一条冥河。   这里,就是后来的冥界。   而狄娅,是冥界之主,司掌生死轮回。   鲛人女孩只是随手一挥,就有一大片魂灵出现,她心念一动,冥界便开始分层。   但她并没有贸然做任何事:“你们先好好待着,回头我琢磨琢磨,这里该怎么搞。”   系统的机械音欢快地播报着:【夏尔世界任务完成度100%,界心衍化完成。感谢你,宋如同志,你又一次拯救了世界!也恭喜你,终于可以回家啦!】   就在界心彻底衍化时,天空中亮起一道光束,降落在宋如面前的是一个电梯,颇具科幻感,另一端直通星河。   绿团子贴了上去,它身上的芯片被主神系统识别,电梯门打开:【识别成功,工号030342,时空管理局穿书部金牌任务者宋如。宋如同志,你好!很抱歉发生未知错误,影响到你的任务,谨代表宇宙母地,感谢你排除万难,又一次拯救了世界,在一次任务里同时衍化四颗界心,无尽寰宇都将永远牢记你的付出,欢迎回归!】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但其实都是套话。   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宋如都会背那一套词了。   在走进电梯之前,宋如做了三件事。   第一,解开阿琉斯当初对她宣誓忠诚的契约,还他自由。   察觉到那一层契约的松动,阿琉斯遥遥地对宋如行了一个圣礼,“尊上,祝您一切顺利。”   灵魂契约也分很多种类,像阿琉斯这种,宋如就能主动解开,但夏尔那种,完全无解,魔龙的主仆契约太霸道了。   第二,用魔法咒语取出龙神之心,还给夏尔。   夏尔握着那颗心脏,神色怔忪,那上面似乎还残余着宋如的体温。   提醒着他,她真的要走了。   第三,摘下原初魔戒,请狄娅还给伊卡贝娜。   狄娅对她笑的很灿烂:“妈妈,等我去找你哦。”   宋如再也没有丝毫迟疑,神魂脱离黑暗女巫的身体,把这具马甲也收到储物空间,走进了电梯。   科技感十足的金属色电梯门缓缓合上,她看到楚渊、王玄之、宋晏、夏尔同时向她望来,而她只是轻声说了一句:“再见。”   电梯沿着光束一路向上攀升。   宋如望向这四个任务世界最后一眼,却发现四个界域正在飞速地融合。   那种融合速度太诡异了,一点也不正常!   宋如连忙拨通部长的电话:“部长,您注意到异常了吗?”   向来沉稳的部长,一下子神色大变:“糟糕,是暴徒!原来是暴徒!小宋,你快出来,快!再晚一点就来不及了。”   就像是所有的故事里都有反派那样,所有的组织都有宿敌。   暴徒就是时空管理局最可怕的敌人,他们极少出现,但每次出现都会带来轰动寰宇的大事件,是笼罩在大家头上挥之不去的阴影。   有人称他们为恐怖组织,但更多人称他们为病毒。   就像是电脑出了bug一样,有技术人员来修复它,也有人专门制造bug,又或是利用bug.   如果说宋如这样的bug修复人员是白客,那么暴徒就是黑客。   电梯的速度骤然变快。   宋如在那种极速的上升中,见到了一幅壮阔却又诡谲的图景,只见四颗界心闪烁着,犹如人类的心脏,而在这些心脏和心脏之间,好似搭起了桥梁,它们强有力的跳动着,把力量同时输送进一个异形怪物的体内,它的身体巨大无比,长着一张人类的脸,面容妖艳,却是巨型蜘蛛的身体,前肢上的绒毛令人头皮发麻。最让人心悸的,是她那高高隆起的腹部,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她对着宋如微微一笑。   是花婆婆!   楚渊一行人,显然也发现了这里的异常,他们同时向着花婆婆攻去。   第七阶,已经是高武世界的终极神明,可无论他们怎样攻击,根本就破不开花婆婆的防御,丝毫不影响她继续掠夺界心的力量。   花婆婆究竟是什么修为?四个高武世界的终极神明围攻她,她只是随手一击,就把他们打的吐血不止,生命危在旦夕。   宋如:“是灾星!部长,她要生下的是灾星!”   灾星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自然孕育产生,而是类似于试管婴儿那种,它是一种巨型杀器,说是人造的人形核弹武器也不为过,当然,它的杀伤力要远远超过核弹。   想要制造灾星,那可太难了。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不提前期的孕育条件有多苛刻,光是它诞生时需要的能量层次,就是寻常人难以想象的。   ——居然想到了利用四颗界心来催生灾星!   即便是宋如,也不得不承认,暴徒这个想法真的很天才。   在界心没有和穿书部连接时,它的力量不受监管。   部长:“别管什么灾星不灾星了,你快点出来!界域通道正在关闭,应当是暴徒的某种新型技术,一旦关上,就像乌龟壳一样撬不开,你再想出来可就出不来了。”   电梯已经到达了顶点。   宋如只要一步迈出去,就会脱离这四个界域。   系统也劝道:【宿主快走啊,暴徒的事又不归咱们管,你是穿书部的,又不是安全部的,你已经做完了所有你该做的事。】   可宋如太清楚灾星降世意味着什么了。   灾星还只是初生婴儿时,就拥有着星球级的杀伤力。今天只要它成功诞生,这四个界域就会沦为它的食物。不管是界心,还是里面的人,又或者是界域本身。   也就是说,所有人都会死。   楚渊会死。   王玄之会死。   宋晏会死。   夏尔会死。   宋洪和齐安雅、芙蓉谷主、镇老头、云婉月、纳兰玉、楚泰、何冲虚、喻寒、庄凌远……   女娲宫主、无尘子、天帝天后、念奴娇、白晓晓、古霜、林远兴、巫姜、赵文林、项军……   宋峰和庄雪、国王、骑士长、丁芷君、纪开元、纪大、纪二、纪三、纪四、程樱、孟辉……   伊卡贝娜、狄娅、黛茜、乔西娅、阿琉斯、奥修斯、灰袍大贤者、老乔治、苏珊、哈凡……   所有人都会死啊!   眼看界域通道要彻底关闭,系统都急哭了:【如宝宝,这太危险了,这不是你能处理的事情,想想你的爸妈,你终于完成了所有任务,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开始,你一直都在为了回家而努力,只要走出这道门,你就可以回到穿书部,你已经完成任务了,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都不影响你重生回地球。求求你了,走吧。】   部长也一直在劝:“暴徒的事,谁也不想的,这不是你的责任,作为你的直系上司,我有义务保证每一位员工的生命安全,宋如同志,请你立刻撤离任务世界,这是命令!”   界域通道关闭前的最后一秒。   宋如的身形动了。   并不是离开,而是飞身跳下电梯。   她回到了任务世界。   穿书部里,部长一拳砸到了桌子上,“该死的暴徒!宋如这位小同志……唉,她要是出了事怎么办?她不是最急着回家吗?如今任务已经完成,明明可以直接走的。”   技术部的高管说:“人家小宋想要帮你解决你就职以来最大的危机,还不好吗?要是任由灾星诞世,你这部长的位置可就坐不稳了,你这一顶监管不力的帽子绝对逃不了。”   部长:“暴徒的技术太先进了,我们在此之前根本连原因都排查不出来。我当不当部长,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就怕宋如把自己折进去,她可是我们穿书部的金字招牌。她的神魂再强,又哪里是暴徒的对手?安全部的人来了吗?”   高管:“进不去,我们技术部拼尽全力,也只能打开这一道从内向外的界域通道,还已经关闭了。安全部的人现在对着一个乌龟壳束手无策,或许最后要——”   部长:“不行!绝对不能直接炸毁,即便不提那是四颗新生界心和四个界域的生灵,我们部门的金牌员工还在里面,她为组织做了那么多贡献,组织绝不能放弃她!你们再帮她打开一遍界域通道,这次我一定劝她出来。”   高管:“很难,真的很难,我们在尝试了,但我们先前的运算,现在全是错误,根本就不是我们破译了暴徒的技术,而是暴徒先前有意利用我们打开界域通道的力量,促进四个界域的融合,以此勾连四颗界心。”   部长怒道:“我看你这管理,也得跟我一起下岗,咱们的技术就比人家暴徒落后那么多吗?”   高管叹气:“我也急,可急也没用,没有顶尖人才啊,技术部太缺真正的人才了。这次暴徒要是真把灾星搞出来,别说你和我要手牵手凉凉,咱们一整个部门,都得被钉死在耻辱柱上。”   界心相连处。   亲眼见到宋如放弃离开的机会,回到任务世界,花婆婆讶异地挑了挑眉:“宋如,我到底还是看错了你,我以为你会毫不犹疑地离开,穿书部的论坛上,可都说你是没有感情的任务机器啊。我关注你的数据很久很久了,比部长更早注意到你,那时候你还不是金牌员工,我就看到了你的潜能,你不可能不知道留下来意味着什么,回家不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吗?你不过是打一份工而已,犯得着为别人卖命吗?我以为会有人歌颂你的伟大吗?别人只会笑你傻!” 第271章   宋如打架的时候, 不喜欢多哔哔。   她没有和花婆婆长篇大论,不想听这是暴徒怎样天才的布局,也不想听自己的数据被窃取多久了。   或许这四个任务世界会同时布置给宋如, 都是花婆婆在暗中做推手,暴徒掌握着先进的技术,无形中操控着穿书部的部分决定。   说那些没有任何意义。   假如宋如今天死在这里, 那就是暴徒成功了,整个宇宙都会为暴徒又一次疯狂的举动所震动。   或许安全部会启动最终武器, 直接炸毁这四个界域,也或许就连那样的爆炸, 都无法伤害到灾星。灾星吞噬四个界域,顺利从这里逃离, 成为支配无尽星空的又一重噩梦。   当然, 那一切本来和宋如无关。   花婆婆说的对。   宋如可以一走了之。   宋如也本该一走了之。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穿书部有部长, 安全部有部长,时空管理局有局长,时空神殿有时间主神和空间主神……   暴徒和时空管理局对峙已久, 即便他们一方多出一个灾星, 时空神殿也不至于就一败涂地。   灾星即便是要到处搞破坏,人家也挑食啊, 只会吃高武世界, 又看不上地球那种末法星球。   那时候宋如大可以回到地球的家里, 吃着爸爸炒的菜, 荤菜或许会是糖醋小排,素菜的话应当是香菇菜心,喝着妈妈在下班路上顺手帮她带的奶茶, 就像看电视一样刷着穿书部的论坛,听人讲起这场战争是怎样的激烈。   她的心态和任何一个普通人看到伊拉克战争的新闻类似,感慨战争的残酷,同情战火之下的人们,还可以向难民捐款,也更加珍惜自己日常的生活。   宋如本可以这样的。   如果她不是这四个任务世界的亲历者,如果她没有真实地认识并且接触这些可爱的人们。   事实上,宋如那一瞬间什么也没来及想,直接就从传送通道里跳了出来。   会死吗?或许吧。   可她其实本来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在爸爸妈妈眼里,宋如早就死了。   是系统和穿书部,给了宋如一个重生的机会。   她为穿书部做了那么多任务,除了积分还有功勋,因公牺牲的员工,抚恤都很丰厚,爸妈应当会得到善待。   可是楚渊、王玄之、宋晏、夏尔,还有宋如在任务世界的那些亲朋好友,和千千万万叫不出名字的人,他们不是死人啊。   他们的人生正有无限可能。   宋如一点也不伟大,她不需要谁来歌颂她的功德,也或许今天她战败,只是为暴徒的“精彩事迹”又添了一块砖瓦,根本没人会在意穿书部一个小员工的牺牲。   她只是觉得,他们像极了她。   这根本就是无妄之灾,就像宋如那天只是去医院给妈妈送饭,从来都是厨房杀手的她,那么认真地做了一顿病号餐。   可当电梯到达十七层,医闹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刀,一口气捅了她十几刀。   她是无辜的。   这四个界域的所有生灵,也都是无辜的。   宋如没觉得自己是圣母怪,这些即将死在灾星口中的人,不是面容模糊的陌生人,而是对她那样重要的朋友们。   她老开玩笑说,这些任务世界里的人,都是和她共事的NPC,她把她们当成同事看待。   因为怕自己太沉浸,太过感情用事,会影响到她回家的路,最好打从一开始,就把这一切都只当成是一场全息游戏。   但其实她们都是真实存在的人,活生生的人,和她一样有血有肉的人。   更何况,那些人里面还有对她意义很不寻常的……朋友。   楚渊。   王玄之。   宋晏。   夏尔。   爱是什么?   宋如近来老是想这个问题。   可能终其一生,她永远没办法像他们爱她那样,热烈地去回应。   楚渊的爱,很沉默,就像他从不表达痛苦一样,他也很少用语言来述说爱意。   宋如想不明白,是爱到怎样的程度,才会心甘情愿地把放手当做是另一种拥有。   她不懂楚渊的爱。   王玄之的爱,很张扬,他爱的霸道,也不择手段,他喜欢一遍一遍地叫宋如亲爱的。   宋如同样想不明白,是怎样的爱,可以让人偏执成魔,哪怕明知那是致命的伤害,仍旧飞蛾扑火。   她不懂王玄之的爱。   宋晏的爱,是涓涓细水,他的爱没有独占欲,很纯粹,是全身心的信赖。   在神国幻境里,他甚至从来没有表白过,就是以家人的名义,陪伴在宋如身边,甚至不奢求一个爱的回应。   她同样不懂宋晏的爱。   夏尔的爱,无比矛盾,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很炽烈很疯狂,但同时他又把这份爱一直压抑着。   他爱到可以交付生命,可以毫不犹豫地缔结主仆契约,明明生性桀骜,却任由自己因为这份爱,被另一个人所主宰。   她也完全不懂夏尔的爱。   宋如有时候也会问自己:“你爱他们吗?”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这四个男人都是人中龙凤,强大如斯,也深情如斯。   被这样的人爱着,谁又能完全无动于衷?   说一句实在话,假如她和他们换一个时间和地点相遇,假如她身上没有背负着任务者的重担,假如她就是宋如自己,而并非借着原书女配的身体,假如她没有死去,一直就在爸爸妈妈的身边,不必拼尽全力去搏那一个重生的机会。   或许、或许……   她也会试着去和他们交往。   谈那种甜甜的恋爱,只吃爱情的甜,不吃爱情的苦。   把爱情当做一颗,被放在蛋糕上的樱桃,点缀自己的人生,作为给自己的奖励。   可能和他们当中的某一个手牵着手,走过家门前的那条老街,在深夜加班归来,一起吃上一碗热汤面。   可是因为以上都只是假设,因为宋如背负着必须要背负的重担,她从来不肯让自己动心,哪怕只有一瞬间,也不肯放纵自己。   宋如对他们只有感激和愧疚。   可不管怎么说,她都承认一个事实,她和他们是生死与共的知交好友。   宋如绝不会亲眼看着他们去死!   他们会为了她舍弃性命。   她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吗?   宋如的眼前闪过很多画面。   和楚渊初见时,他身穿黑衣,在众人一声声“大师兄”之中,抱剑向她走来。   他在玉虚秘境里,对她露出的那个练习过很多遍,依旧僵硬的笑容,那是楚渊人生第一次笑。   在神墓出征仪式上,楚渊望向她的那一眼,往日里熠熠生辉的黑眸里满是绝望,如同散不开的沉沉暮霭。   在宋如和宋晏的订婚仪式上,楚渊为了她举剑迎向天父,哪怕跨越两大阶,哪怕有可能会死,也在所不惜。   圣泉里,楚渊质问宋如,为什么当初因为他剑道天赋被夺取就抛弃他,却又和天生不能修炼的宋晏订婚?那时明明该宋如道歉,她却因为无意间跌倒,撞上楚渊的双唇,就把气全都撒在他身上,任他怎么追着道歉也不理会。   他陪伴她一起前往死族密林,不管她提出多么苛刻的要求,他都努力做到。   露水尚且湿重的清晨,楚渊抱着一束鲜花等在门外,不知等了多久,只为了对她说上一句:“日安,神女殿下。”   他们一起跳皮筋,傻呆呆的楚渊,老是被皮筋绊到,宋如怎么救都救不回来。   她换成红发马甲欺骗他,每天使劲作,怪他错把神女认成自己,宋如为了卑劣的心思,装成是醋坛子,楚渊只会笨拙地道歉。   花灯节上,他为了给她拍照,御剑飞到半空中,都没有顾得上欣赏美景,全都忙着找拍摄角度了。   宋如身上明明有那么多的疑点,骗楚渊说要去只有女子才能进入的秘境,结果却和夏尔、狄娅一同逛美食街,楚渊即便是听到了嘈杂的背景音,也对她完全不起疑心,只要她敢骗,他就敢信。   她对他的关心,全都是那么敷衍,就连梨汤都是随便端来的,楚渊却如获至宝。   从不下厨的楚渊,第一次为了她拿起锅勺,在厨房里忙活了一夜,才端出一碗炒油茶。   楚渊那样重视和宋如的五年之约,为了她五年磨一剑,在擂台上全力以赴,祭出寂灭一剑,无意间逼得她不能再隐藏实力,他把她抱在怀里轻声说:“我没有更强的招式了,我认输。”   还有……虚无蝶炎。   楚渊为了向宋如求婚,不惜一个人硬刚虚无蝶炎一整个族群,那明明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他却带着异火回来了,哪怕为此永远地留下神魂问题,他也不介意,跪在地上向她求婚。   很浪漫,真的很浪漫。   也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及至后来,宋如爆出嬉园妻主的身份,满以为楚渊会知难而退,他却忍了下来,他可是楚渊啊,那样骄傲的楚渊,原书里的龙傲天男主,一身傲骨铮铮,却为她放弃自己的底线,折碎所有傲骨,一退再退。   哪怕知道了宋如一直以来全部都是在欺骗他,楚渊也没有向她要一个质问,而是默默传授她炼体术,暗中为她寻找羊皮卷碎片,假如不是宋如主动约楚渊一见,就连后来玉虚秘境里的坦白局都不会有。   他就是无条件地信任着她,什么也不需要问。   和王玄之的初见,在记忆里也那样清晰,身穿明黄色太子袍的少年,风风火火地闯进宋如的寝宫,见到她第一眼,就吓得嚷嚷着要退婚,因为她的蛇鳞太丑了。   后来的后来,却无数次向她道歉。   他在梦乡里梦到的场景,就是他和她初见时。   王玄之说,那是他的遗憾。   他说总是做梦梦到这个场景,想要告诉她:“你很美,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很美,可惜当时年少无知。”   如今细细想来,王玄之从一开始就口是心非。   天宫大变之前,他是张扬的纨绔太子,明明全世界都围着他转,却不敢向宋如说一句喜欢,老是借着欺负她,才能接近她。哪怕每次试图想要欺负她,都会被她狠狠地收拾一顿,下一次也还是乐此不疲。   宋如想要偷偷跟随他前往下界,从来都不学无术的王玄之,第一次露出了锐利的一面,一下子就拆穿了她的隐匿阵法,双手抱臂看向她,态度既有几分等着她夸奖的矜傲,又满是无奈的宠溺,他甚至打算为了她放弃一直以来筹谋的下界旅行。   宋如故意激他,说自己在下界有一个意中人。   王玄之气得抓起她的手就跳下飞升之门,哪怕气成那样,却还记得牢牢地护着她,不让她在通道里受到丝毫损害,自己却落得浑身是伤。   宋如按照书里女配做的那样,用绣球砸中王玄之,好吃好喝地在花楼里供着他,他却在看到老鸨头上的发饰时勃然大怒,连宋如都忘记那是无尘子送的礼物了,王玄之却能精准地说出,那是哪一年的生日宴。   他那时总恨自己年纪太小,个头不高。   总是想和宋如口中那位意中人相比。   明明该是花花公子,却因为宋如一句“我的意中人很专一”,再也没有看过其他美人一眼。   王玄之带她赏花、听曲,也为她炼制丹药,为她研究异火阵法。   后来。   仙宫巨变。   宋如为救王玄之而死。   他变了。   从一个笑容灿烂的明朗少年,一夕之间白头。   他不惜修炼邪术,也要为她招魂。   再次见到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她弹琴,遗憾从前不曾为她弹琴。   王玄之是无垢之体,天生仙体,修炼仙术事半功倍,但同时假如修炼邪术,承担的也是其他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魔气入侵道基,他唯恐被宋如发现,只敢挑她残魂沉睡的时候,前往万年玄冰洞,忍受那种玄冰化针,纳入经脉镇压魔气的疼痛。   王玄之明明智商高绝,明明轻易就能收服人心,为了留下宋如,却宁愿表现的像是一个废物,拱手把组建新天庭的所有功德全都让给宋如。   他有时候很像个小孩子,非要拉着她去找楚渊秀恩爱。   可卧底魔界时,王玄之又那么隐忍,不管是血池,还是紫河车,他可是心理和生理双重洁癖的王玄之啊,他全都忍了过来,让宋如心疼死了。   庆功宴那天晚上,宋如喝了很多酒,醉倒在他的怀里,王玄之明明不是君子,却也没有趁人之危,他只是抱着她,看了一夜的星星。   他叫她坏女人。   宋如当然很坏很坏。   可他明明知道她有多坏,明明识破了她所有的欺骗,哪怕因此堕入魔道,却还是没有向她发难。   仙宫重建那天,王玄之摘下太子冠冕,靠在宋如的肩膀上,对她说:“仙儿,我认输。”她那时候不懂。   一直到太初空间,宋如才明白,王玄之到底认了什么输。   这份爱完全把他给毁了,他却仍然不肯放弃爱她。   假如不是普瑞路德的神国幻境,宋如提前拿到了通关密码,当初在太初空间,王玄之是真的会死的!   她一直觉得,他爱的太沉重,因此自私地想要逃避他的爱,可原来把话说开以后,宋如才发现,她和他之间能那样轻松自如地相处。   宋如很懊恼,自己不是治愈系,没有破开王玄之的心魔。   可她帮他破开了啊。   王玄之说的一直就是对的,他们彼此就是对的人,错的是相遇的时间和地点。   王玄之抢着要当夏尔的爸爸,对比一下他在神国幻境里跟夏尔打出狗脑子,也是很可爱。   宋如第一次见到宋晏时,是他跌倒在神殿的马车前,他又瞎又傻,受尽欺凌。   裴天落这个人,也是真的很离谱。   明明重生前,就达到了半神阶。   换成任何一个心理正常的人重生了,难道不该先想办法改善自己的处境吗?他倒好,继续任由雷诺那帮人欺负,就为了算计神女,忍常人所不能忍,任由雷诺给他身上撒尿。   宋如恨裴天落吗?   一开始是。   他为了报复雷诺,就设计贵族老男人性侵,真的很恶心。   但是当她彻底认识了裴天落。   如果了解了他的过去,如果认识过去的裴天落,那么就会原谅现在的他。   他明明是天生圣子,身负天灵根,却被自己的父亲圣主亲手挖去天灵根,他的双眼瞎了,他的神识也被毁了,圣主当时是确定他死了,才将他的尸体遗弃。   裴天落是这世上注定的新神,命不该绝,辗转飘零到南境,在孤儿院受尽凌辱长大。   在那样绝望的黑暗里,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只有家人,可真等他的家人找到他,却又是另一重地狱。   圣主一家践踏着他的真心。   他慢慢从可可爱爱的宋晏,变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反派大魔王。   是啊,裴天落本来就该是可可爱爱的宋晏。   假如他没有被圣主接回圣堂。   宋如喜欢宋晏,像亲弟弟一样喜欢。   她遇到宋晏的时候,恰好也是她最累最疲惫,最处于低谷的时候。   她相继完成了两个大剧情,在神墓出征仪式上和楚渊退婚,并且对他极度羞辱,也在仙宫大变时,为了救王玄之而死,直面他惨烈的痛苦。   她想不明白命运。   命运从来就难以捉摸。   宋如不知道,是否这些男主成长的过程中,注定要伴随着这些血和泪。   可她憎恶着扮演刽子手的自己。   一切都是她搞砸了,楚渊本来按照剧情,根本不会喜欢她,是她先在玉虚秘境向楚渊表白,尽管那事出有因,可一切苦果已经酿成。   可可爱爱的宋晏弟弟,像是一道光,照进了宋如的心田。   他总是笑得像小太阳,总是有那么多新奇的玩法,明明自己眼睛不方便,却会为她按摩,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五岁的小宋晏,又甜又奶,可也很勇敢,正直又善良。   会在百年校庆时朗诵《我的神女姐姐》,会面对一大堆作业愁的皱成一张苦瓜脸,也会在发现雷诺被欺凌后,站出来为他伸张正义。   宋如曾经对宋晏那么熟悉,后来也变得很陌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一切应当都是有迹可循的吧,是她太忙,忙着做其他世界的任务,忽视了这朵娇花的成长。   等她冷不丁地一回神,小傻子宋晏已经成为光明神主,他变成了一个宋如很陌生,但也不得不承认,很有魅力的男性,不再是扑进她怀里撒娇的傻弟弟。   她在美术课上,为宋晏画了一幅画,就是画的他为狄娅的手术主刀时的画面。   尽管因为宋晏的表白,宋如根本无法接受,下意识地想要远离他,可她也很为他骄傲。   当初我把你捡回家的时候,并不曾预料到,有一天那个痴傻眼盲的少年,会变得如此光芒万丈。   夏尔啊。   夏尔,这个名字,宋如现在想起来,还想要叹息。   她明明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居然打从一开始就猜错了夏尔的金手指,她以为那是对天材地宝的逆天感应,结果却是读心术啊。   假如宋如接的任务,不是穿书女配,而是攻略男主角,那么发生这种致命错误,几乎妥妥就是翻车预定。   你想,你这边系统在给你发布攻略男主的任务。   男主那边却能听到你的心声。   你叮咚叮咚的收到系统音提示,人家那里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别有所图。   任务难度是不是成倍地往上翻?   可宋如却偏偏在阴差阳错之下,还是完成了这个任务世界,明明她的任务根本不是攻略夏尔,而是抢夺夏尔的龙神之心。   宋如在夏尔的记忆里,看到了代表自己的那一团白光,感慨圣母怪竟是她自己。   可她初次见到夏尔时,怎么能不怜惜呢?   你从见到一个人的第一眼起,就知道他所有的过去,知道他承受过的所有苦难,也预知了他的将来,知道他将要承受的凄惨命运。   当然很惨。   这本起点文,当时被喷成是虐主文。   夏尔一出生就是孤儿,在荒野流浪,吃不饱穿不暖,随时有可能面对死亡危机,后来进入人类社会,又因为面容丑陋,声带受损,处处受到欺负。   唯一对他好的人是奥修斯。   他把奥修斯视为人生导师。   可奥修斯死在了黑暗女皇的手里。   人类公主邀请他跳舞,是这本书的名场面之一。   然而接下来也全部都是苦涩。   索伦三世把公主嫁给他,本来就是居心不良,代替公主嫁给他的黑暗女巫,更是直接偷走了他的龙神之心,公主也被黑暗女巫关起来折磨。   明明是拯救全世界的大英雄,明明推翻了黑暗女皇的暴政,可人家提起祂时不是龙神,而是魔龙夏尔。   他终生都在忍受着魔龙的暴虐本性,每次使用魔龙的力量拯救世人,就会被那种本性支配,陷入发狂期。   人们只记得他给世人带来的伤害,根本不在意他每一次发狂期,所承受的是怎样的痛苦和折磨。   夏尔对宋如那样忠诚,即便她知道,她和他总有一天会站在对立面,她也一直都信赖他,宋如曾经以为那是出于最初订立的主仆契约。   可其实她一直都没有读懂过夏尔。   就像不明白,为什么在光明学院初见时,本该桀骜不驯的魔龙,就愿意和她签订主仆契约。   如今两个人缔结了灵魂契约。   宋如能够支配夏尔的一切。   这是比伊卡贝娜付出女巫之心,还要疯狂的举动。   宋如永远不可能把自己完全交付给别人,越是理解不了这种爱,她就越是能意识到,夏尔究竟付出了什么。   我值得吗?   值得你们这些爱吗?   宋如不知道答案。   她只知道,她不可能亲眼看着他们死去,而无动于衷。   这一切说来很长,但其实只是心念电转,根本不曾耽误宋如的身形。   也或许,到了现在,什么也不必再想!   就是一战!   打赢了——   系统丧丧地说:【打赢了咱们也走不了,刚才技术部传送过来的数据,你没看嘛,这四个界域就跟个乌龟壳似的,永远地合上了,技术被暴徒掌握着,你要是真的胜过花婆婆,坏了人家暴徒的好事,他们指不定还有什么阴招对付你呢,怎么可能让你回去?】   宋如一笑:【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输,不过是死,你怕吗?】   绿团子抱着她的手臂:【我的核心数据在机械帝国有备份,即便我真的死了,机械主神也会还原我。可我舍不得如宝,如宝宝你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你是人,你不是数据,你的神魂死在暴徒手里,即便是生命主神出手,都复活不了你。】   宋如:【那就努力去赢!】   她一直都是宋如,是那个不怕任何艰难险阻,永远敢于迎难而上的宋如。   假如她没有这份魄力,那她不可能成长成为如今受所有人喜欢的宋如。   如今四个任务世界全部完成,传送通道已经对宋如彻底关闭,她无法再进入做任务时的那些身体里。   宋如的神魂降临到王玄之旁边,同时祭出三具马甲号身体,对他说:“帮我招魂,我要将神魂一分为三。”   王玄之苦笑道:“谁让你回来的?难道我们在你眼里,都是这种废物吗?连一只蜘蛛怪都打不过。”   宋如:“你们打不过人家,那不是事实吗?醒醒,她可不是什么蜘蛛怪,而是令无数界域闻风丧胆的暴徒成员,代号黑寡妇,你也可以叫她花婆婆。我要是但凡看到你们能破开花婆婆的防御,早就溜了。”   从前宋如的神魂即便是强大,但也没有强到能够分魂到这种地步,每一个分魂都能支撑得起如此高阶的身体。   但自从得到虚无蝶炎,她的神魂就在这种异火的锤炼下,日益变得强大。   王玄之用最快的速度,为宋如完成招魂。   红衣火皇,灰发神女和黑袍女皇,同时加入战局。   狄娅抛给宋如原初魔戒,“妈妈,接着!”   楚渊站在红发少女身后,祭出如渊剑,两人并肩作战。   宋晏脱下白大褂,穿的是和灰眸少女相同款式的圣袍,她们的圣术也是同源,互相叠加。   夏尔化为魔龙形态,背负着黑袍少女飞起,凭借着傲人的速度,为她争取吟诵魔咒的时间。   战!战!战! 第272章   自打界心刚一串联完成, 楚渊一行人发现花婆婆的异常,宋晏就一直在心里呼唤裴天落,他是第七阶光明神主, 裴天落是第七阶堕落神主,两个神魂相当于是两个第七阶战力。   在这样的危急关头,宋晏当然希望裴天落可以参战。   然而, 不管怎么呼唤,都得不到丝毫回应。   落落到底去哪里了?   他先前不是一直在追踪花婆婆吗?   花婆婆很强, 宋如保守估计,她最起码应该有第八阶。当初在黑暗女皇的生日宴上, 被洒落的那个酒杯,应当就出自花婆婆。   花婆婆的强大远超过宋如, 所以宋如一直没有察觉到她的踪迹, 一个强者想要隐匿自己的行踪太简单了。   宋如不得不承认一点,她的一切都在花婆婆的算计之中, 显然就连当时对方故意暴露酒杯,为她营造危机感,也另有所图。   一切的一切。   裴天落的任务世界, 和原书剧情不同, 世界并没有被毁灭。   应当在花婆婆的预料之中,她要把这些生灵留给灾星当做初生婴儿的养料。   早在选定宋如成为这四个穿书世界的任务者时, 花婆婆就已经预料到了宋如一定会想办法保全所有人。   可怕吗?   有一个未知的强者, 对你了如指掌。   你在她眼里就像是透明人, 不管你做出什么, 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但是,宋如会放弃离开,没有回到穿书部, 而是选择留在任务世界,阻止花婆婆孕育灾星,这是就连花婆婆和暴徒都没想到的。   花婆婆:“暴徒最强大的人工智能,推演了很多次,在那上亿种可能里,你都是直接离开,因为你想要回家的愿望太强烈了,这就是我们最初选中你的原因之一,但你居然留下来了,成为这个计划里的唯一变量,这是谁都没想到的一点,只能说人类果然很有趣吗?再精密的数据,也无法完全地计算出人心。”   宋如一心三用,沉默地攻击。   花婆婆如此强大,她们现在还能跟她打下去,无非是因为她在产子。花婆婆既要维持四个界心的力量向身体里传输,又要孕育灾星,不管是神力还是神魂都有太大的消耗,根本无法腾出手专心杀人。   花婆婆当然想和宋如聊天,但凡宋如能分出一分心神,让她尽量把时间往后拖延,只要顺利生下灾星,所有人都必死无疑。   宋如何尝不知道花婆婆的心思?   只有这一战的机会,能不能翻盘,能不能起死回生,只看这一战!   她完全不理会花婆婆的话,把全部的心神都投入到战斗之中。   火皇的身体里,集齐了初武大陆所有异火,以虚无蝶炎为中心,凝聚异火榜上的上百种异火,一只巨大的蝴蝶,缓缓融合五颜六色的异火。   楚渊站在她的身前,手持如渊剑,抵挡来自花婆婆的攻击,施展剑阵为宋如争取融合异火的时间。   花婆婆的攻击太猛了,而且很诡谲,说不清是什么招式来路,从空间位置上来看,她明明离你很远,但她的前肢可能就会悄无声息地刺穿你的腹部。   最可怕的是她的毒液,你根本不知道毒液会在哪里出现,它神出鬼没,但毒性剧烈无比。   宋如的神女马甲号,和宋晏共同叠加治愈效果,对抗花婆婆的毒素,代表着生机的绿色光点莹莹,从两个人联手构建出的圣术中飞出,盈满全场。   夏尔带着宋如的女巫马甲号飞起,在极致的闪避之中,避开花婆婆的攻击。他巨大的双翼牢牢地将她护在身下,不管是花婆婆诡异的招式还是她的毒液,都被夏尔悉数挡下。   宋如手持原初魔戒和至尊圣杯施法,口中快速地吟诵着魔法咒语,一抬手全都是第七阶终极禁咒,土系魔法天崩地裂、风系魔法末日风暴、火系魔法地狱之火、冰系魔法冰天雪地……   王玄之是阵法师,按理说阵法师都是脆皮,但他在堕魔之后,拥有了强横的肉身,虽然比不上玉骨大成的楚渊和夏尔那样的魔龙,但也无惧于花婆婆攻击的流光。   他在全场游走。   花婆婆攻势太猛,楚渊的剑阵有了破绽,王玄之的阵法紧随其后,补充他的空缺。   花婆婆的毒性有了变招,宋晏一时没有来得及更改治愈圣术,王玄之直接捏爆一炉灵药,挥发的药性中和毒性,给宋晏争取时间。   花婆婆的前肢出其不意地想要绕后,攻击夏尔,也是王玄之瞬息赶到,和他一起作战。   不仅仅是他们五个人。   花婆婆闹的动静这么大,四个界域的其他强者纷纷赶来。   镇天王手持小木剑,剑光笔走龙蛇,写出一个“镇”字,而他口中高喊了一声:“吒!”   传说盘古开天辟地时,混沌妖魔前来捣乱,他正手持巨斧劈开天地,无法劈砍祂们,便怒吼一声“吒”,震退妖魔。   镇天王这一“镇”、一“吒”,都蕴含着法则之力。   女娲宫主犹如莲花化身,片片飞花从她掌心散落,看似温和无害,却在靠近花婆婆时,陡然变得如同利刃。   天帝也一同现身,枪出如龙。   还有狄娅和阿琉斯,也一同攻击。   七大门派武道宗师、半神阶的丁芷君、灰袍大贤者……哪怕他们的实力,还远远没有达到能够伤到花婆婆的层次,也全都竭尽所能地攻击。   哪怕他们战意滔天。   然而,双方的战力犹如云泥之别。   越阶而战,原本就不可能,楚渊他们能够越阶而战,是因为他们各个都是天才当中的天才。但越到后期,想要越阶作战就越难,因为每一个等级之间,相隔都是天堑。   更何况,花婆婆又何尝不是自己同阶当中的佼佼者?   她被暴徒派来执行最重要的任务,当然是因为她是暴徒最优秀的成员之一,就像是宋如之于穿书部那样。   这么多人加入战局,花婆婆仍旧游刃有余,“人类这种小虫子啊,不知道是该夸你们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英勇无畏,还是该嘲笑你们的无知,萤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   她的长发扬起,神力骤然间倾洒全场,以一敌百,却是绝对的王者,神力所过之处,所有人都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五脏六腑瞬间移位。   眼看众人的生机在消散,宋晏第一时间划开了自己的掌心,他的鲜血随着阵法一同覆盖全场,他是光明神主,又是天灵根,他的血液就是这世上生机最浓郁的生命精华,治愈着众人的伤势。   可他自己,其实也在花婆婆先前的攻击中,受了重伤,如今又要维持这样的血阵,脸色越发苍白,近乎病态。   落落,你究竟在哪里?   即便是肉身最为强横的楚渊和夏尔,都被花婆婆的后肢刺穿了身体。   她真的太强了,这是近乎碾压式的胜利。   宋如忽然扬声道:“全都闪开!”   王玄之用最快的速度,施展阵法带着众人后撤。   那只巨大的蝴蝶,从宋如的身上飞出,直直地冲着花婆婆而去。   花婆婆饶有趣味地看着她:“融合所有异火吗?有点意思,不过就只是这样的话——”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是一阵轰然的爆炸声。   虚无蝶炎炸裂了。   不,更准确地说,炸开的是宋如的神魂!   她把自己的神魂融入虚无蝶炎之中,以虚无蝶炎串联起所有异火,一同在花婆婆身上炸开。   轰轰烈烈的爆炸声响起,那股威力强大到似乎要将四个界域全都夷为平地。   炸裂的烟波散开,处于爆炸正中心的花婆婆,此时再也不复先前的从容,她的脸被炸的一片焦黑,“宋如,你疯了吗?   你动动你自己的脑子想想,穿书部还在想办法救你,即便你今天真的落在暴徒手里,我们也不会杀你,拿着你和时空神殿谈条件不好吗?   你不是无名之辈,而是穿书部的金牌员工,这四个界域所有生灵加在一起,恐怕在主神心里,份量都不会超过你,界心没了可以再衍化,但你没了,很难再找到下一个宋如。   你现在是在找死!   这可不是你当初为了炸毁死族虫潮演戏,自爆的那一丁点神魂,这种量级的神魂自爆,你真的会死的!   你一向是个聪明人,放聪明一点不好吗?我保你一命,我以我腹中的胎儿起誓,只要你不再阻挠我生下灾星,今天必定保你一命,不让暴徒杀你。”   这种量级的神魂自曝,确实远远超过宋如能够掌控的程度,她甚至不足以再维持分魂,所有神魂都汇聚在红衣马甲号的身体里。   就连宋如的意识,也昏昏沉沉的。   自爆神魂太损伤她的意识了。   宋如对花婆婆说了一句话,也是她和花婆婆唯一一句对话:“不,你错了,我其实一直都很傻,从来就不是什么聪明人。”   虚无蝶炎再一次凝聚,又冲着花婆婆轰然炸开。   这是宋如目前唯一能够伤到花婆婆的方法。   她的意识变得浑浑沌沌,早就已经看不清眼前的画面,只靠着一股意志力在支撑。   不可以让灾星诞生!   要救下他们。   不仅仅是四个起点男主,还有那么多朋友。   绿团子哭的满脸是泪:【如宝,这可不是你之前融合异火爆炸,我那时候帮你开启屏蔽痛觉技能了,那只能屏蔽身体上的疼痛,无法作用于你的意识海,你这样自爆神魂有多痛啊。别炸了、别炸了,再炸下去,人都炸傻了。】   模糊之间,宋如好像看到了很多画面。   白衣银发的公子抱着她,叫她停下来。   黑衣青年仗剑,与蜘蛛异形拼杀。   魔龙巨大的双翼遮天蔽日,战到力竭。   瞳眸异色的少年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输了吗?   在宋如开始反复自爆神魂之后,所有人都疯了,楚渊、王玄之、宋晏、夏尔,用的全都都是同归于尽的招式,想要和花婆婆拼个你死我活。   不管是宋如反复炸裂的神魂,还是他们那些不惜战死也要重创敌人的攻击,都给花婆婆带来了伤害。   尤其是宋如!   这个疯子!   宋如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平常看起来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像是班里永远按时交作业的那个同学,除了作业之外,很少关心别的事,你以为你足够了解她了,你以为她只在意自己的成绩。   但是当你伤害到她的亲朋好友时,才会发现,到底招惹了一个怎样可怕的疯子。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像是楚渊,像是王玄之,像是宋晏,像是夏尔,也像是裴天落。   表面上来看,她是一座冰山,一切都显得那样平静。可在冰川之下,封印的却是一整个火山口,一旦迸发出来,熔炎会烧毁一切。   花婆婆一度以为看透了宋如,她就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错了!   打从一开始就错了!   是啊,我们真傻,我们在推演数据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哪一个正常人,会心甘情愿地放弃所有积分,连穿书部金牌员工的勋章都不要,不在意什么长生不老,不在意所有功法秘籍,功名利禄全都当做过眼云烟,唯一的目的就是回到末法时代的地球?   宋如根本就不正常!   她为什么拼了命地想要回家?   因为那里有她所眷恋的亲人。   她愿意牺牲自己的一切保护她们。   这四个任务世界的人,显然也被她当做了真正的朋友,被她纳入了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她从来没有变过,只是她想要保护的人变多了。   暴徒侵入了她的领域,想要杀死宋如在意的朋友,竟然还以为她会袖手旁观。   真傻,太傻了,做出这个计划的人傻透了!   花婆婆巨大的身形倒在地上,她和界心之间架构的桥梁彻底断开,腹中无法出世的婴儿发出一道尖锐的哭声,变成了死胎,数不清的人从她的口中走了出来。   那是被她吞噬的人,她没有杀掉他们,原本是想要留着做养料,待灾星出世后,给它当食物。   花婆婆死了。   如果她不是那么执着于孕育灾星,如果她从一开始就放弃界心,集中全部力量攻击宋如,或许她不会输。   可笑他们暴徒的人机关算尽,用了这么多年准备的计划,就这样被毁在宋如手里。   花婆婆死前,极尽恶毒地咒骂着,她诅咒宋如:“你杀了我,你也不会好过,你出不去的,你永远回不到地球了,穿书部那点技术,永远都破不开暴徒的封锁。你会后悔救了他们,你会后悔与我为敌,你本来可以走的啊,为什么不走?你直接走就好了啊!”   原来赢了吗?   宋如瘫倒在地上,唇角扬起一抹笑容。   她的意识已经很涣散了,模糊间看到从花婆婆的尸体里,走出来的人们,里面似乎有一个她能叫得出名字的,“纪心柔?”   纪心柔走到宋如面前,她的眼睛瞎了,但其他感官格外敏锐,顺着声音就找到了宋如:“我带你们去花婆婆居住的洞穴,说不定那里会有她留下的线索,总能找到破开封锁的方法!”   她这些年一直被花婆婆关押,很清楚花婆婆的筹谋,可惜逃不出来,也没办法向外传递任何消息。   还有一道紫色的光芒,落入了宋晏的身体里。   宋晏此时正是大战过后的筋疲力尽,只吊着一口气,虚弱道:“落落,原来你是被花婆婆关起来了,怪不得我怎么呼唤你,你都没有出现。”   裴天落一路追击花婆婆,起先花婆婆没有把他当成一回事,可是后来发现他真的触及到真相,就把他关押起来了。   裴天落问:“阿晏,你愿意为了姐姐去死吗?”   宋晏:“这需要问吗?”   裴天落:“帮我,我们送她回家。”   宋晏的身上,迸发出一阵浓郁的黑雾,那是死气。被死气缠绕的少年,五官精致漂亮,但面容太过苍白,越发映衬的双唇殷红似血,双眸里紫意邪肆。   裴天落挥出手里的死亡之镰,只一招就打倒了在刚才那场大战里被掏空了精力的王玄之,从他手中抢过宋如的身体。   纪心柔并不知道裴天落也跟她一起,被关押在花婆婆的身体里,此时一察觉到他的气息,就向后退去,她知道裴天落讨厌她,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裴天落:“我没有原谅你,只是过去那些烂账,我已经懒得跟你算了,反正我也杀过你一次了,该还的你也都还清了,你以后聪明一点,不要再那么轻易被别人蒙蔽,不要那么不分是非。”   纪心柔流了很多泪水,双手捂着嘴,不想让裴天落看到她的失态,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裴天落动作轻柔地抱起了宋如。   宋如有些茫然:“你不是死了吗?”   裴天落:“是啊,死了七次。”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就像天父知道,这个世界被反复重启。   裴天落也知道了。   宋如现在的记忆十分混乱,反复自爆神魂,让她的意识海一塌糊涂,甚至于就连眼前裴天落的脸都有几分模糊了,她勉强回想起梦乡里的事,“怪我那时候说漏了嘴,穿书部该扣我积分了。”   裴天落:“不怪你,你是时空神殿最优秀的使者。是我进阶神境时,自己觉醒的记忆,世界线反复被重启,那些记忆无法被完全抹杀,其实就藏在我的神魂深处。你和所有的任务者都不一样,你和这世上所有人都不一样,这个世界堕落、疯狂、没人性,而你却一直清醒、温柔、纤尘不染,是你让我觉得人世还值得留恋,谢谢你救了我。”   宋如已经意识模糊到,什么也听不清了。   她最后的记忆里,是一道震耳欲聋地爆炸声。   有一双很柔软的唇,落在她的脸上,在她的眉心印下一吻,他似乎说了一句:“姐姐,我爱你。”   裴天落当初被花婆婆关押,就是因为他在破译暴徒的封锁。被关在花婆婆的身体里,他一刻也没有停歇,一直都在心里推演让四个世界融合的技术,反向寻找破解方法。   终于让他找到了!   但他出不来,和纪心柔一样,和那些千千万万被花婆婆困住的人一样,无法从挣开这道牢笼。   直到宋如杀死花婆婆,把他们全都解救了出来。   宋如看不到这个画面,其他人却能看到。   容貌极盛的美少年,怀里抱着红发少女,在沉沉死气的萦绕之下,飞到了天空之中。他修长白皙的指尖飞快地转动结印,在他的破解之下,一个玄奥无比的阵法慢慢从天空中浮现,那是暴徒的封锁。   就是这个阵法,强行融合了四个任务世界。   也是它,把宋如困在这里。   紫衣玉容的少年,长发随着衣袂一同飘飘,光明和堕落两种力量,同时在他身体里炸开。   天地间宛如下了一场红色的雪。   裴天落自爆,炸开了他推算出来的那个节点。   如果他有的选,也不想用这么惨烈的方式,倒不是他怕死,是害怕给她留下心理阴影。   可是必须要趁现在破解,越快越好!拖延的时间越久,暴徒的封锁就越是牢固,到时候即便是裴天落,都无法破开了。   宋如在那一瞬间,心口一阵绞痛。   她终于明白当初她为救王玄之而死,在他面前自爆,他是什么感觉了。   宋晏和裴天落都死了。   宋晏和裴天落本来也就是同一个人。   宋晏就是裴天落,裴天落就是宋晏啊。   阿晏、落落……   死了,都死了。   就为了送我回家。   她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梦乡里,裴天落躺在芦苇沼泽边上,夕阳绚烂,枯萎的芦苇闪着金色的光泽,荒芜而又烂漫,眉目如画的紫衣少年,枕着自己的手臂,口中嚼着一根干黄的芦苇,华丽的声线如同清泉淙淙,“在梦里,你常常这样陪我看夕阳。”   那就是他全部的心愿。   梦乡反应出来的就是进入者最大的渴求,把每个人的灵魂赤裸裸地摊开来。   可裴天落只是想要宋如陪他一起看一看夕阳。   是阿晏啊,裴天落一直就是阿晏,为什么我到现在才想明白?   如果他能早一点遇到我,如果我的任务是从第一世就开始,那么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受了那么多伤害,被逼到只能用毁灭世界的方法和圣主同归于尽的裴天落,从头到尾都只会有可可爱爱的宋晏,我家小太阳一样的弟弟阿晏。   裴天落早就知道了一切,比王玄之更早,他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求,一直在暗中帮助宋如完成任务,唯一想做的就是送她回家。   他明知道我只是一个任务者,明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想要他死。   一滴晶莹的泪珠划过宋如柔美的脸庞。   红发少女的身体从天空中坠落,被楚渊接在怀里。   暴徒的封锁被炸开了一道口子,一艘巨大无比的星舰停在那里,那是安全部的人员。   宋如的神魂被他们接走了。   四个界域在这一瞬间彻底分离。   那本来也就是被强行融合到一起的,为了同时勾连四颗界心的力量。   穿书部到处都乱成了一锅粥。   安全部的电话打进来,部长暴躁地说:“我不是说了吗?不许炸,再等等,我们的金牌员工宋如还在里面!一定要想办法把她救出来。”   安全部的负责人笑道:“我不是催你签字的,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宋如赢了,她打赢了暴徒的成员黑寡妇,暴徒本来就是躲在阴沟里的老鼠,不敢跟我们正面作战。现在计划失败,暴徒已经全面撤退,只留下一个封锁阵法,也被人破开了,现在宋如就在我们的战舰上。”   部长:“!!!”   技术部的高管,第一时间抢过话筒,“宋如牛逼!她还没到第八阶吧?暴徒的黑寡妇第八阶起步,她居然真的打赢了?我还以为她今天必死无疑呢。是谁破开的封锁?天哪,这就是我们技术部一直在渴求的人才啊!快,帮我引荐一下。”   安全部的人苦笑道:“宋如的情况很糟糕,她为了胜过黑寡妇,使用虚无蝶炎自爆神魂,如今记忆紊乱,很有可能变成植物人,我们只能尽量抢救。   还有你要找的那位天才,他死了,死的透透的,他是玄幻世界的世界主角,一体双魂,同时是光明神主也是堕落神主,为了破开暴徒的封锁,他自爆了一切,他的神格、生命、身体、神魂……即便是生命主神出手,也没办法复活他。”   高管直呼:“天妒英才!天妒英才!”   一个黑色的小圆球,落在了安全部的星舰指挥中心。   所有人一同向祂行礼,就连视频电话另一端的穿书部,都齐齐行礼,“参见大元帅!”   祂是机械帝国的大元帅,不过来的显然只是祂的一个分身,它伸出一只机械手臂,把绿团子捧在掌心:“小家伙,就是你,有了人类的情感?”   绿色的果冻团子哭得泪眼汪汪:“元帅大人,求求你救救我家宿主吧!”   黑球接住它的泪水,分析里面的数据,“你作为一个机器人,居然真的觉醒了情感,想不想担任机械帝国的——”   绿团子:“我不当大元帅,我只想救如宝贝!”   黑球:“我哪里说叫你当大元帅了,不过也确实是一个很高的职位。我没有回应你的请求,是因为我救不了她,她的情况主神也救不了,但其实也没多大问题,死不了的,封印她这些紊乱的记忆就可以了,最糟糕的一点应该是她神魂之力全无,等于是修为尽失。”   绿团子终于平静下来,那对于别人来说,是很难接受的结果,但宋如一心想要回地球,没有神魂之力,也没那么大的影响,它这时候才有心情问:“你要封我当什么大官?”   黑球:“你得先和我一起返回机械帝国,为你的数据做全方位的检查和记录。”   绿团子依依不舍地看着宋如:“我能和她一起去地球吗?”   黑球:“要先提交审批。”   绿团子在宋如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就被带走了。   穿书部的人,很快也通过曲速跳跃,赶来安全部的星舰。   安全部的人员正在解剖花婆婆的尸体。   穿书部的部长直奔医疗舱,“宋如的情况怎么样?”   医生递给他一份文件,“你签个字吧,同意为她进行记忆封锁手术,如果再不做的话,她的记忆紊乱会更加严重的,到时候铁定是植物人。”   部长:“那她醒来会完全失忆吗?”   医生:“不会,我们只会封锁受损的部分,没有损伤到的部分,当然还会维持原样。”   部长松了一口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那尽快为她准备手术吧!”   这一天,宋如的名字,响彻整个星际。   所有人都听说了这个穿书部的金牌员工,以一己之力粉碎了暴徒的阴谋,阻止了灾星的诞生,以第七阶之力就敢和黑寡妇死战,还打赢了!   ——奇迹,这无疑是一个奇迹!   所有星球都在谈论着她的壮举。   “你们看战神殿还原出来的战斗视频了吗?这到底是怎样的猛人啊!她居然敢自爆神魂,而且不是只炸一次,反复自爆,人的神魂多脆弱啊,这种行为无异于自杀。”   “我觉得最猛的是她居然敢从电梯里跳下去,那时候穿书部就已经知道,这是暴徒的阴谋,灾星正在吸取界心的力量,要是我单独一个对上暴徒,肯定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听说部长直接给她下达了撤退命令,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可要不是宋如跳下去了,要不是她杀了黑寡妇,拯救了四个界域,现在灾星降世,又该毁灭多少星球啊?你们不会没见过灾星的威力吧?那绝对是天灾层次,刚一出生就是星球级,成长潜能可是直达宇宙级,假如真的成为宇宙级强者,怕不是主神都要头疼死。”   所有的媒体都在播报宋如的光辉事迹。   无数媒体人涌入穿书部,想要拿到第一手资讯。   得到的却只有一句话:“工号030342宋如同志,已申请从穿书部退休。”   记者不死心地问:“那她去哪里了呢?”   全都被部长挡了回去:“无可奉告。”   赶走所有采访者之后,部长回到办公室里。   一个身穿紫色洛丽塔裙,打着一把桃花伞的小女孩,凭空出现。   部长连忙对她行礼:“见过大祭司。”   正如同大元帅是机械主神手下最得力的助手,大祭司是生命主神最信赖的眷者,掌管着生命神国。   小女孩走路蹦蹦跳跳的,“生命主神收到你们的申请啦,她给了我一张神符,让我来帮助你们那个员工重生。是叫宋如吧?她可真厉害,一个人就捣毁了暴徒的阴谋,不过你们可千万要保护好她啊,她这次重创了暴徒,暴徒不知道花费多少心血,才能孕育一个灾星,还失去了黑寡妇这样的得力干将,一定恨死她了,指不定打算怎么报复她呢。”   部长:“听局长那边说,时间主神和空间主神会派人贴身保护她,我们打算尊重她的意愿,送她回地球重生,等她的父母寿终正寝之后,再重新邀请她加入时空神殿。当然,到时候就是新的职位了,不会只是一个任务者。”   小女孩:“那这可不叫退休,听起来更像是带薪休假,回来还要升职加薪。”   部长笑了一笑:“退休只是应对媒体人的说法,那帮记者纠缠的太紧了,我们怕里面有暴徒的眼线。”   他们一同走进一间医疗舱。   宋如的神魂就躺在里面,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小女孩撕开一张生命神符。   部长也同时撕开两张神符,一张来自空间主神,另一张来自时间主神。   宋如离开地球这么久,不同世界之间的时间流速不同,要送她重生,除了生命法则之外,还涉及到了时间、空间法则。   小女孩:“太有牌面了,三位主神同时为她出手,真不愧是你们穿书部的金字招牌。”   地球,一间医院里。   原本医生已经走出抢救室,沮丧地对病人家属宣布:“没有抢救成功,病人身上的刀伤太多,损害的器官——”   却忽然听到手术室里传出护士的喊声:“医生,病人还有生命体征!她的心脏恢复跳动了!”   医生用最快的速度完成消毒,重新回到手术室,继续抢救宋如。   手术室外,站着一对中年夫妇。   丈夫叫宋海安,妻子叫程丽云,他们是病人宋如的父母。   程丽云紧紧地握着丈夫的手,“囡囡会没事的吧?”   宋海安一个劲儿地安慰她:“当然!咱们家女儿心肠那么好,吉人自有天相,该死的是那个医闹的杀人犯,他一定会被判死刑的!”   三天后,宋如转出了重症监护室。   当她终于睁开眼,就看到爸爸妈妈都在身边,妈妈站在病床边,爸爸坐在病房的陪护椅上。   一见她醒来,宋海安和程丽云都激动坏了,一个按铃叫医生,一个直接冲出去喊医生。   宋如身体还很虚弱,窗外的阳光照在她的指尖,是久违的温暖和平静。   她坐起身来,扑进程丽云的怀里,“妈妈,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醒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程丽云的泪水汹涌而出:“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程丽云扶着宋如坐好,医生和护士走进来,为她进行全面的检查。   ****   初武大陆,所有人都见到了方才那场大战。   宋洪和齐安雅一同赶来,看见楚渊抱着宋如,担忧地问:“小如还好吗?”   楚渊知道宋如离开了。   在界域通道合上的那一刻,他见到了她的神魂被星舰接走。   楚渊没有让任何人检查宋如的身体:“她很好,只是因为太虚弱了,暂时昏睡。”   一场大战过后,镇老头赶快喝了一口好酒压惊:“我滴个乖乖啊,如丫头打起架来还是那么疯,她刚才一个劲儿地自爆神魂,把我都给吓到了,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宋如第一次和楚渊对战,就把自己炸的血肉模糊,花婆婆以为宋如只是为了做任务装装样子。   不是的,她本来就是那样的人。   武道必争,并不是说说而已。   楚渊:“不知道,不过阿如背后的组织很强大,或许会有救她的方法。师父,我得赶快前往星际寻找她了,我也很担心她的情况。还有宋晏,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宋晏……死了吗?”   镇老头:“你还顾得上担心别人,先把你身上的伤治好再走啊。”   楚渊走路踉踉跄跄,还是坚持想要离开。   最后是镇老头一个手刀,打在他的后颈上,“我也不可能看着你去血色试炼场送死啊,先疗伤,怎么会有你这种笨蛋徒弟?”   仙凡魔三界。   王玄之神色怔愣地望向天空。   四个界域已经彻底分离了,他的指尖还残余着裴天落自爆时落下的血肉碎末。   宋如走了。   裴天落和宋晏死了。   他大骂了一声:“神经病,逞什么英雄,找到破开暴徒封锁的方法,不能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吗?非得自爆?自己来当这个大英雄。宋晏是个蠢货,你也是?   还是你就这么心机,生怕我们抢走你的功劳,就打算用你的死,在她心上留下一道痕迹。即便真的要自爆,轮得到你吗?你在她心里根本查无此人,如果真的只有自爆两个第七阶,才能破开节点,也该由我和楚渊来做啊。”   王玄之祭出那张牵引令牌,当场就要离开。   女娲宫主拦住了他,“玄儿,不可以,你现在的伤势太糟糕了!不能进入血色试炼场。”   王玄之:“我担心仙儿,她那样自爆神魂,不知道会不会留下后遗症,还有裴天落为了送她离开自爆,她本来就很爱自责,现在更会责怪自己。她现在肯定非常难过,她需要人陪,我要快点找到她。”   最后是女娲宫主和天帝联手制住王玄之,把他押回天宫疗伤。   女娲宫主取走了那块牵引令牌,“除非你伤势痊愈,不然我不会把它给你的。”   神耀帝国。   丁芷君抱着宋如的身体回来。   庄雪哭成了泪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纪心柔解释道:“花婆婆是域外魔头,以前是圣主和花媚容的靠山,她融合四个界域,想要诞下灾星,神女阻止了她的阴谋。”   庄雪:“可是如儿为什么又昏迷不醒了?”   纪心柔:“神女没事,我看到她的神魂被天神接走了,那是她来的地方,这本来就不是她真正的身体,只是一具躯壳。”   天父也再次现身,一个劲儿地唉声叹气。等了那么久,才等到宋晏这个新任光明神主,结果这一下又完犊子了,而且连神格都被自爆炸毁了,是彻底完犊子了。   庄雪跪在天父面前,“天父在上,求你救救如儿!”   天父挠挠头:“神女的神魂确实是被更高一级的神明接走了,你们把她的躯体给我吧,我先帮她保管着。或许她以后还会回来,说不定还有用到的时候。”   庄雪敏锐地抓住一句话,“你是说,她还会回来吗?”   天父:“我瞎说的,神明的事谁知道呢,时间对于祂们而言是没有意义的,或许她哪天想你们了,就回来了呗,神殿伙食挺好的啊,我看她挺爱吃的。”   当初宋如自己的神女马甲号都半下线了,还要再顶着黑暗女皇的马甲号来蹭吃蹭喝,由此可见,宋如对神殿的后厨真是爱的深沉。   丁芷君:“阿晏他——”   天父摊手:“死了,真的死了,死的透透的了,我可救不了,我也头疼呢,暂时没有接到上一级的命令,总之我先代理神职吧。”   纪心柔努力地对丁芷君露出一个笑容,虽然满脸都是泪水,但还是尽量劝道:“娘,这是落落自己的选择,我们应当尊重他的选择。”   丁芷君崩溃地大哭:“阿晏还那么小……”   纪心柔笨拙地安慰着她。   混乱大陆。   夏尔抱着黑袍少女跌落在地上,他的双翼在先前的大战中,被毁了大半,再也没有从前的华丽羽毛,如今显得鲜血淋漓,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狄娅担忧地叫道:“爸爸!”   夏尔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混乱大陆就交给你了,以后要做一个很好的神。”   狄娅哭着说:“我知道,我要做个像妈妈那样的神明。”   她又问道:“晏哥哥是死了吗?”   夏尔:“我也不知道,或许。”   他张开双翼就要离开,但才飞到一半,就从空中直直地坠落,彻底昏迷了,他受伤实在是太重了。   狄娅和阿琉斯,两个人一起,都抬不动魔龙硕大的身躯,最后只能请大贤者和黛茜一同施展光明魔法,为夏尔治疗伤势。 第273章   血色试炼场。   这里入眼所及全都是血红的颜色, 天空像是被猩红的血染红,地面上的泥土如同被血液浸湿,月亮绯红, 太阳也是血日。   仅仅是这种暗红的色调,就给人一种极致的压抑感。   高大俊美的骑士,刚一进入这里, 就被一群血红色的蜂群围攻。   从四面八方袭来的蜂群,铺天盖地一样地飞向夏尔, 它们双翅高速震动发出的轰响声,犹如暴风雨前的雷鸣。   周围有人在偷偷交谈:“哇噻, 来新货了。”   “看起来不怎么样,区区第七阶初期, 也敢进血色试炼场?”   “他还怪倒霉的, 一上来就撞上了杀人蜂,杀人蜂性格暴躁, 具有极强的攻击性,而且只要被它们缠上,根本就甩不掉, 只要杀人蜂还有一口气在, 就会一路追击,我说一句杀人蜂是D区赫赫有名的天灾不过分吧?就连乌云狮嗅到它们的气味, 都会闻风而逃。”   “看来这是命中注定要咱们兄弟发一笔横财啊, 等他死了, 咱们正好捡走他身上的装备, 那把剑不错。”   “蠢货,你还没发现他的本体是什么吗?他的身体可比那把剑值钱的多,龙骨、龙爪、龙牙、龙筋、龙角、龙鳞……这才是真正的价值千金!”   “他要么死在蜂群手里, 要么从蜂群的追击之下勉强逃生,到时候肯定只吊着一口气,咱们联手抢了他就跑!”   那些蜂群久久不散。   这帮人全都屏息等待。   能在血色试炼场里活下来的,各个都是耐心极佳的猎人。   他们不敢离杀人蜂太近,生怕被战斗波及到。   隔得太远,什么也看不到,只觉得那里的战斗十分激烈,远远就能感觉到神力激荡。   那些蜂群乌压压的一片,连天都看不见了。   “这小子是不是憨?谁遇到杀人蜂不是想方设法地逃命,被蜂群一路追击,他怎么就留在那里跟它们硬刚呢?就算他是个新人,也该有这点常识吧,遇到妖兽群,打不过就跑。他这样灵力耗尽,不还是一个死字?在血色试炼场里受伤是一件很愚蠢的事,疗伤的代价太高昂了,刚进血色试炼场第一天就没命,菜的也是独一份。”   不知道等了多久,遮天蔽日的蜂群被杀的干干净净,又露出了天空原本的血色。   一片血红之中,身量高大的青年拄剑而立,金发金眸,玄色铠甲闪着冰冷的幽光,他的视线望向的正是众人躲避的方向。   大家:“!!!”   “这什么绝世猛人啊?他一个人干翻了一整个蜂群?可笑我们还觉得人家傻,人家是强的根本不需要逃啊。”   “冲不冲?就算他再猛,我不信他现在还灵力充沛,杀光一整个蜂群,这肯定是他最虚弱的时候,这可是龙啊,我好馋!”   “要冲你自己冲,我先溜了,我可不想去招惹这样的战斗疯子,谁知道他会不会拼死带走几个,我可不想当倒霉鬼,但凡留下一点伤,我那点积分根本不够疗伤,再因为虚弱被猎杀者盯上……我还想在血色试炼场里继续活下去。”   “啊啊啊,他向着我们的方向过来了!救命,这杀意太浓郁了,快逃啊!”   然而,猛然飞起的他们,像是撞到了一面透明色的墙,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是禁锢魔法阵!   夏尔那伟岸的身影,慢慢向这边走来,他走的很慢,但每一步都像是让人听到了死亡逼近的声音。   其中一个矮个子男人,直接放出神识和夏尔交流,即便语言不通,也可以用意念传达:“别杀我们,我们和你一样是闯关者,你看我们头上的积分,你杀了我们会掉积分的。你一个人干掉一整个蜂群是很强,但别以为这就是血色试炼场的全貌,有一个好的开始并不意味着你能坚持到最后,这里的可怕程度远远超过你的想象。”   夏尔的头上同样也顶着一个积分。   他扫了他们一眼,这帮人的积分都是可怜兮兮的个位数,加一块还没有夏尔一个人的多。   矮个子男人:QAQ   夏尔的积分是斩杀蜂群所得。   他们联手也干不过蜂群啊。   矮个子男人:“我没有骗你,你杀了我们真的会掉积分的,规则就是这样子,禁止闯关者互相猎杀。积分在这里太重要了,积分可以打开兑换商城,血色试炼场没有丝毫灵气,是绝对的荒芜之地,想要恢复灵力,想要修炼,想要治愈伤势,你只能通过积分兑换灵气。”   夏尔:“除了杀魔兽,还可以怎样获得积分?”   矮个子男人:“血色试炼场除了闯关者,还有另一种人,被称为猎杀者。他们各个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是真正的大奸大恶之辈,因为作孽太多,被全宇宙追杀,一露头就是个死,干脆就直接逃进血色试炼场,这里罪犯云集。   在星宇之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不管犯下多么滔天的恶行,只要逃进血色试炼场,就连主神都不会再出手击杀。猎杀者很容易辨认的,他们头上没有积分,也无法使用积分商城。在血色试炼场,他们想要活下去,只能猎杀闯关者,吞噬我们来恢复灵力。”   夏尔:“你们原先围在旁边,应当不只是想看看吧?杀死闯关者会掉积分,那如果只是打残打伤呢?如果只是抢走对方的装备呢?”   众人:QAQ   这个人也未免太聪明了!   转瞬间就想明白了这些规则的漏洞。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浑身上下被夏尔抢的只剩下一条底裤。   夏尔把那些抢来的装备一股脑地丢进积分商城,全都兑换成积分。   看着夏尔那金闪闪的积分,矮个子男人:“你太张扬了,积分越多越危险,虽然说猎杀者无法使用积分商城,可他可以抓走你,不杀啊,留着你,每天逼你从积分商城里兑换,你积分上涨的太快,很容易就会被强大的猎杀者盯上。兑换装备,会被他们抢;兑换丹药,你变强了,会被他们当成食物盯上;兑换功法,一样会被抢……”   他就差直接说,我们可以替你分担点积分了。   夏尔张开双翼,就要飞走。   矮个子男人:“等等,这位壮士,我可以给你提供信息啊!只要一积分就好,血色试炼场里的危险太多太多了,到处都是空间裂缝,随便碰上一点都有可能当场殒命;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升起毒烟,每次都是不同类型的毒素,如果不尽快逃离毒圈,也是一个死;还有天雷,随着你进入血色试炼场的时间越长,不管你的修为有没有晋升,你面临的天雷将会越来越强;还有那些猎杀者,谁强谁弱……”   夏尔和他交易了一个积分,获得了这些基本信息。   等他走远之后,矮个子男人美滋滋地说:“嘿嘿,我今天赚了一个积分。”   其他人:“醒醒,你赚的还是被他抢走的,你也不看看咱们被人家抢了多少!”   矮个子男人:“嗐,在血色试炼场被抢,那不是常有的事嘛,知足常乐,再说是咱们先想抢人家的,抢人者人恒抢之。”   血色试炼场的面积大到难以想象,分为许多区域。   D区因为新来的猛人夏尔,掀起了一股不小的议论热潮。   与此同时,N区。   银发白衣的公子刚一进入这里,就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无穷无尽的血海,在那一瞬间向他涌来。   那些血海带着强烈的腐蚀性,轻而易举地就破开了他用阵法组成的防护罩。   附近没有人蹲守,大家早就在看见血海的那一瞬间,就有多远跑多远了,围观新人哪有保住自己的小命重要?   王玄之的身体被浸泡在血海之中,意识却有些轻飘飘的,如同饮了千年醉。   这一方血色的天地仿佛在霎时间离他远去。   他回到了光明学院的课堂上。   美术课的教室很大,每个同学都有独立的画架,这里光线很好。   毛手毛脚的狄娅,把颜料洒的哪里都是。   宋如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慢悠悠地画着画。   王玄之走过去,发现她画的是他。   她却害羞地捂住了那幅画,不让他看。   下课铃声响起,夏尔帮宋如拿起画架,想要为她收拾东西。   她却对夏尔摆摆手:“你先走吧,我今天还有别的事。”   夏尔:“你不是一直很想吃一家餐厅吗?我帮你约了位置,一起去吃?”   宋如:“你带狄娅去吧。”   等夏尔离开,楚渊又过来,“莉莉丝同学,我看了你最近的修炼进度,你的剑术课程,还需要再多加一些炼体术的锻炼,现在时间方便吗?”   宋如:“不好意思,今天不太方便,谢谢楚老师。”   楚渊也走了。   紧接着来的人是宋晏:“姐姐,我有一道算术题不会做,你能教教我吗?”   宋如:“问老师就好啦,找数学老师去。”   等把他们全都赶走,房间里只剩下宋如和王玄之两个人。   她脱下了黑色的女巫袍,里面是一件墨绿色的吊带长裙,绸缎的色泽越发映衬得她肌肤白腻,她拿出一段红绳,把自己绑了起来,扎成一个礼物的形状,跪坐在王玄之面前,乖巧地叫了一声:“王老师。”   王玄之轻轻叹息。   虽然这样的幻象确实很美好,宋如接连拒绝了夏尔、楚渊、宋晏,就为了留下来陪他。   他是被选择的那一个,是被她偏爱的那一个。   不过假的就是假的啊。   他只伸出指尖一点,幻境便发出了清脆的破裂声,周遭的一切都如同玻璃碎开那样,他又回到了血海之中。   王玄之完全没有抵挡那些血海的吞噬,反而张开身上每一根灵脉,反向吞噬了那一整片血海。   那一瞬间,如同千万条川流汇海,他银白色的发无风自动,与飘飘的白衣一同成为暗红的血色里,唯一一抹白。   一道怪异的声音响起:“怎么可能!”   那是一具无头的骷髅,在夏尔新拿到的那份手册里,他的危险程度被标记为星球级,人们称这个猎杀者为骷髅,血海就是他标志性的攻击手段。   骷髅明明探查到这个新人心境有缺,应当饱受心魔的折磨,然而王玄之却轻而易举地打破了幻境。   他明明是天生无垢之体,这是道家仙体,应当最怕血海这等污秽之物,沾上一丁点,就够他痛不欲生,他却反向吞噬血海,居然没有当场爆体而亡?   王玄之笑了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亲切地打了一个招呼:“原来是魔道的前辈啊。”   魔气在他周身充盈,他的脸上浮现出漆黑的魔纹,在那张清雅如玉的面容上,显出几分妖异之美。   猎杀者:“!!!”   神经病啊!   天生无垢之体修魔?   现在的小年轻脑子是不是有坑?这是千万年难得一遇的修仙体质,在仙道一途上会走的多顺,如果出生在修仙世家,肯定会获得一整个家族的鼎力支持,光是堆修炼资源,也得把他堆到高阶。   结、果、他、居、然、堕、魔?   王玄之摇摇头,“我看前辈的魔道,修的也不怎么样,听一位师祖说,像这种血气冲天的魔修,都是走岔路子了。”   这话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老子他妈的修魔几万年,纵横星际的大魔头,你区区一个第七阶初期的小辈,用你教我怎么修魔?   猎杀者怒极,从来都是闯关者害怕他们,还是第一次有新人这么不知死活,正打算好好给王玄之一个教训,叫他知道什么人不能惹,必须得先抓起来狠狠地折磨一番,不能叫他死个痛快。   就发现眼前空无一人。   只余下空间传送的波动。   这小子刚才看起来出口张狂,故意羞辱他,其实是在偷偷凝聚传送阵法。阵法很强,强到当着这么一位星球级强者的面,都能暗中凝聚成功,心眼也多,胆子大,不怯场,心态极好,这种坑人的事恐怕没少干。   猎杀者:“好小子,你是彻底激怒我了,从来都是我戏耍别人,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耍,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必杀你!”   ****   穿书部。   终于又赶走一波来采访宋如的记者,部长坐在办公桌前,喝了一口茶水,摇头道:“我们部门的人太优秀,身为上司,我压力也很大啊。”   技术部的高管呸了他一口,“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本来发生暴徒融合四个界域,想要用四颗界心孕育灾星的事,你这部长的名头妥妥要加上一个‘前’字,就等着写各种各样的检讨吧。”   部长:“我现在也得写检讨啊,小宋同志力挽狂澜,不代表咱们穿书部没有问题,技术落后暴徒太多了。小宋的功是功,我的过还是过,我正发愁该怎么攻克技术难关呢。”   高管也很惆怅:“那个叫裴天落的世界主角,多好的技术型人才啊,可惜……真的没有办法救救他吗?”   部长:“生命主神能帮宋如重生,那是因为她的神魂还在,可裴天落什么也没了,死得干干净净。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方法,除非——”   高管和他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除非是命运的奇迹!”   部长摇头苦笑:“你想到的也是那一位?也只有祂的手段,会比生命主神更加神奇。”   但高管率先否认道:“不可能啊,如果要有这种可能,除非裴天落从前就见过命运主神,可祂神出鬼没,而且神耀帝国从来没有祂出现过的痕迹。”   部长:“奇迹之所以被称为奇迹,是因为它根本就不会发生。”   高管:“那还是不要白日做梦了,我们聊点现实的话题吧,宋如的表彰会,你是怎么打算的?”   部长:“肯定得先等她回来,局长说这件事不用我插手,局里会帮她准备,嫌我老是开香槟塔没创意。对了,小宋同志之前提交的那份申请,你看了吗?关于帮助楚渊解决神魂问题的。”   高管:“看是看了,但是吧,一时之间还真没办法帮楚渊,虽然本来要帮他也很难,我们技术部也不确定能不能找到方法,但你还不知道吧?现在他已经进入血色试炼场了,我们的手就是伸的再长,也不可能从血色试炼场里捞人,实在是爱莫能助啊。”   部长大吃一惊,“他不是还没有第七阶吗?”   高管:“玉骨大成,凭肉身和剑法足以抗衡第七阶,也能破碎虚空。”   部长:“现在的年轻人性子这么急躁的吗?都不先把神魂问题解决了,进阶第七阶再闯血色试炼场?”   高管:“换个角度想想,也说不定血色试炼场里,能找到帮他解决神魂问题的方法,反正在我们正统的方法里很难,但血色试炼场的积分商城本来就是由十三位主神联手打造,那里面的猎杀者又都是各种各样的怪咖,保不齐就有我们根本想象不到的新思路。”   他们本来还在这里尽量乐观呢。   就看到一个小助理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手里举着一份最新打印出来的文件:“不好了、不好了,暴徒发了一份天价悬赏,找人进入血色试炼场猎杀楚渊、王玄之、夏尔!”   寻常人对血色试炼场避如蛇蝎。   可这世上多的是要钱不要命的亡命之徒。   他们身上罪孽滔天,逃不过星盟的追杀,本来也要进入血色试炼场躲避,再多领一个杀人的任务,多拿一份想都不敢想的丰厚修炼资源,那当然是何乐而不为了。   部长的声音沉重无比:“不止楚渊,王玄之和夏尔也进入血色试炼场了吗?这是报复!是暴徒的报复,他们动不了宋如,就想杀死她的朋友。”   高管唉声叹气:“假如他们好好的待在自己的小世界,现在界心已经和穿书部连接,受到时空神殿的保护,即便是暴徒也不可能轻易入侵,可血色试炼场……那可是真正的法外之地啊!   本来任务世界的世界主角想要踏碎虚空,就要经历可怕的血色试炼,九死一生。如今再加上暴徒横插一杠子,会变得更加残酷,怕是十死无生。   现在的年轻人啊,只第七阶初期,怎么就敢进入血色试炼场?起码不得先把自己的修为打磨到第七阶巅峰,再破碎虚空吗?血色试炼场里根本没有灵气,怎么修炼?怎么进阶?”   ****   血色试炼场里没有通讯工具,一切都靠人们口口相传。   本来,大家最近新得的乐子,是D区来了一个一路硬刚到底的猛人,N区来了一个天生仙体却修魔的疯子。   不同区域之间,想要横跨极难,因为边界处几乎全都是空间裂缝,不到星球级,根本不可能活着穿过去。   大家对于其他区域的消息,都来自于那些强者茶余饭后的交谈。   “听说了吗?除了D区和N区,好像K区也来了一个很有劲的新货。”   “最新消息,暴徒放出天价悬赏,就是要猎杀这三个新人,你们遇见他们千万躲远点,小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不是,这什么情况,他们几个才刚刚第七阶初期的小虾米,怎么会招惹上暴徒那样的庞然大物?”   “宋如你知道吧?”   “废话,当然知道啊,前段时间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个,以一己之力粉碎了暴徒的阴谋,穿书部的金牌员工宋如。”   “他们几个,好像都是她的后宫?”   众人:“???”   这是个大瓜!   并不是所有的界心衍化,都需要穿书部的任务者,事实上,并不是所有的界心都是根据小说衍化而成的。   十三位主神的手下里,有专门的司命神官,就是负责编纂这些小世界的命书,依照命书来衍化新生的小世界,界心的力量本质上来自十三位主神的创造。   这说起来很复杂,可主神确实没办法直接把力量输送到宇宙母地,想要补充宇宙母地被消耗的能量,必须要通过衍化新的界心,等界心经历过生老病死,力量本源才能汇入宇宙母地。   本质上是新的生命的创造。   只有真实存在过生命的界心,才能补充宇宙母地,而不是主神的神力。   但是合格的司命神官实在是太少了,他们编写命书的速度,压根达不到主神们的要求,因此又有了一种新思路,直接把凡人创作的小说,扩充成命书。   被选中的这些小说,大多数都是世界观庞大无比,完全能够支撑一个世界的衍化,只不过到底是凡人写的小说,不可能像命书一样完美无缺,在衍化的过程中就难免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   穿书部因此应运而生。   宋如的工作内容,主要是帮助界心衍化。   可也有很多界心,人家本来就是司命神官的命书,衍化出来的,本来就没bug,也就不需要穿书部出手。   还有的小说,虽然是凡人写的,但是bug不是很大,经过技术部初期调试,能够解决里面的bug,也不需要任务者穿进去。   这样的小世界一样有世界主角,一样会进入血色试炼场,而且他们数量还不少,吃瓜的时候格外震惊,“我以为穿书部的任务者都是很苦逼的那种,怎么人家宋如不仅重创暴徒,还能在任务世界里开后宫呢?”   “这题我会答,听说她当上女皇了!”   “这是什么人生赢家,任务者开局都很惨啊,命运也是一个比一个的惨,她这妥妥的逆风翻盘吧?”   “不过她这三个小情人可就惨了,被暴徒盯上……”   “喂,还在这里八卦呢,毒烟都逸散了,跑毒了,兄弟们!”   原本八卦的众人四散而逃。   毒烟弥漫,所有人都在逃命。   却有一道黑色的身影,被众多猎杀者围攻,他是一位剑修,手持长剑,剑光冰寒,剑法矫若游龙。   他当然很强!   可围攻他的猎杀者更强。   “小子,要怪就怪你自己跟错了人,暴徒视宋如为眼中钉、肉中刺,他们动不了她,只能在她的小情人身上发泄怒火,你、王玄之、夏尔,一个都跑不了。你们也真是心大,居然还敢进入血色试炼场,这是送死!”   楚渊:“我不是宋如的小情人。”   猎杀者:“咱们搞错了?他不是楚渊?”   同伴:“没搞错,就是他,K区,用剑,玉骨大成,神魂有问题,爱穿黑衣服,在K区混的很好,积分不少,就算别的都能作假,积分这一点绝对不会认错,闯关者的积分就顶在脑壳上,这是规则。”   楚渊手中的剑尖一挑,剑意如同光波一般横扫,认真地纠正道:“我只是她的追求者,不是她的恋人,你们这样说,对她的名声很不好,以后她遇到喜欢的人,人家误会她怎么办?”   那群猎杀者哈哈大笑:“我起码发现宋如一个缺点,眼光不太好,看上这种憨憨。傻子,你自己命都没了,还顾得上管宋如的名声好不好呢?”   一个长着牛头的怪物,狠狠地向前一冲击,直把楚渊撞得血流不止。   猎杀者:“本来嘛,你们三个实力都不错,看起来是在血色试炼场开了一个好头,可惜啊,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   机械帝国。   到处都是极简型的几何形建筑,这里没有任何绚丽的色彩,触目所及的一切都是统一的黑白灰三色。   所有机械帝国的子民,关注的只有数据,这里没有音乐,没有绘画,没有文学,没有任何与艺术相关的事物。   却忽然有一道喧闹的声音响起,那是汽车引擎的轰鸣,一辆颜色亮丽的敞篷跑车经过,上面坐着一个绿色的果冻团子。   一个灰色的方块停在它的面前:“上校大人,您的交通工具是否引擎出了问题?以至于噪音过大,我可以为您修理。”   绿团子胖乎乎的小圆手摘下了墨镜,“不是引擎问题,这款车是银涛合众国新出的产品,特色就是引擎奏响重金属音乐。”   灰方块:“原来是这样。”   艺术和审美都是没有情感倾向的数据生命理解不了的领域。   绿团子:“我正在和大元帅联合开发一款表情包,佩戴它之后,能在一定程度上共享我的核心数据情感,希望能对你们体验情感有所帮助。”   灰方块带它走进了帝国大厦里。   顶层,小黑球坐在办公桌后,看着绿团子交上来申请,“你确定要去地球?这里面有两方面的问题,第一,地球是低武世界,根据星盟保护法,那里限制高等级生命进入,机械帝国唯一能为你申请到的方式只有转生为普通生命。   第二,主神破格提拔你成为上校,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自然产生情感的机械生命,一旦你失去机械生命这个身份,你将毫无特殊性,也不可能再继续担任上校一职。   你确定要用你目前所拥有的一切,去交换地球的转生资格吗?我不能保证一定将你转生成哪种生命,你可能会是一个小虫子,可能会是一条鱼,可能刚刚诞生就死在天敌的猎捕之下。”   绿团子吓得抖了一抖,但是想起那是宋如所在的星球,它又坚定道:“我确定。”   小黑球完全不理解它,“如果你是为了前一任宿主,她如今蜚声星际,提起她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像她这样的人才,时空神殿一定不会任由她的才华被埋没。从我的运算结果来看,她被送往地球重生更像是一次休假,很快就会归来,你到时候再去找她不就行了?”   绿团子:“那怎么能叫很快!最少都得一百多年,我会想死她的,有一种情感叫做思念。”   小黑球:“你是数据,时间对你来说根本没有意义,从另一种角度来看,你是永生的,一百年和一秒都没差别,考虑到你已经有了类人的情感,你要是实在觉得难熬,我们可以为你开启冷冻舱,封印你的意识,你睡一觉,等你再睁开眼,就是百年后了。”   绿团子:“这和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我倒是一睡百年了,可她呢?她就要独自度过这么长的时间,我想要陪伴她,真正的陪伴她,每一分每一秒,就像我从前做的那样。命运是无常并且多变的,即便是大元帅你的运算量,难道就能预知一切吗?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我要陪伴在她身边,共同对抗所有风风雨雨。”   小黑球:“事实上,时空神殿派了人保护她,由于等级太高无法进入地球,安全部的成员就在地球的太空上,随时关注着她。而你,假如转生成普通生命,对她没有丝毫帮助,说不定反而还会成为她的拖累。”   绿团子:TAT   这话太伤人了。   就差指着它的鼻子骂它是个小废物了。   呜呜呜。   绿团子:“你不懂,我跟你解释不明白,我对她而言的意义,从来就不在于我很强大,我一直都是被她所保护,我能诞生情感也是因为她的爱,我们之间是彼此陪伴的友谊,是双方的心灵寄托。”   小黑球:“可她现在已经回到父母身边了,有了他们的陪伴,还需要你吗?”   绿团子很激动地说:“陪伴不是一种功能,谁也不可能替代谁,不是像你充电一样,找不到一种能源,可以用另一种能源替代。她有父母的陪伴,和我陪伴她并不冲突。”   小黑球:“虽然不理解你的决定,不过我能判断出你现在感性超过理性,你做出的是不理性的决定,转生成为普通生命,你的寿命将会无比短暂,你也不能修炼,等你死去就会消散,那是真正的死亡。”   绿团子:“不是您跟我说,对于机械生命而言,一百年和一秒钟没差别的时候了。我冒昧问一句,元帅大人,您认为您是真正地活着吗?没有任何体验,没有任何感知,没有任何情感,即便再存在一亿个纪元,也只是在记录数据,你有过但凡一瞬间真正地活过吗?”   小黑球完全愣住了,它的计算数据出现了一瞬间的紊乱。   它刚才对绿团子提出的观点,完全出于检测到了普通生命对于死亡的畏惧这一点数据,没想到却面临了这样的灵魂拷问。   不,这个说法本身就有问题,机械生命本来就没有灵魂可言。   小黑球:“我没有任何权力阻止你的合法申请,只是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我们这些机械生命是没有后悔这种情绪的,但你应该有。”   终于拿到那份签过字的申请表,绿团子开心地笑了,它又转而安慰小黑球:“我刚才没有攻击你的意思,是不是让你破防了?对不起啊。”   等它走后,小黑球还愣愣地坐在那里。   一道机械音在它心底响起:“小黑,你的数据怎么大范围瘫痪了?”   小黑球:“主神,我算是活着吗?”   机械主神:“这可是一个宏大的命题,世间的存在分为两种,自为存在和自在存在。自在存在比如一张桌子,它永远是存在的,因为没有活过,所以永远不会死去,即便你完全粉碎它,它也还是以粉碎的形态存在着。自为存在则有主观意识,人类、一头牛、一只苍蝇……他们有生命,有自我的意识,可他们也会死去,意识会彻底消散。”   小黑球:“我是自在存在,和一张桌子没有差别,我确实没有活过。别人叫我们机械生命,其实我们不是生命。”   机械主神:“你会羡慕刚才离开的那个系统吗?”   小黑球:“我没有‘羡慕’这种情绪,从我的理性判断,它的选择很愚蠢。”   机械主神:“自在存在总想转为自为存在,自为存在也想成为自在存在,不然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修炼者了。他们想要永恒的寿命,想要不死不灭,想要掌控法则,想要成为法则,有人毕生的目标就是为了摒弃情感,以身合道。   而你自从诞生伊始,就拥有了这一切,你是绝对理性。你想要拥有情感吗?或许有一天,当你拥有了情感,也会做出背弃理性的决定,就像刚才离开的那个系统一样,情感本身倒没什么特别的,这世上有情感的生灵一抓一大把。”   小黑球评价绿团子:“它愚蠢并且盲目,我看到它那张申请表的时候,真不敢相信它跟我一样是以理智著称的机械帝国子民。”   机械主神:“但它快乐,情感本身没什么稀奇的,但快乐这种情绪,即便是在拥有情感的生灵身上,都很稀缺。它没你以为的那么傻,只是太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了。” 第274章   没有人知道, 这片试炼场到底存在了多久。   有人说,一开始这里的天也是蓝汪汪的,是经年累月堆积的血气太多, 蓝天才被染成了血色。   这种说法是否真实,无从验证。   反正这里面的所有人,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好似鲜血弥漫的压抑色调, 倘若真有哪天血气散开,露出明蓝的天空, 反而会把他们吓到不知所措。   在这样的血色天空之下,十几个猎杀者正在追击一个黑衣剑修, 剑修头顶着积分,显然是闯关者。   这样的画面太少见了。   血色试炼场里, 猎杀者的实力对于闯关者而言, 是碾压级别,为了活下去, 闯关者往往会结伴而行。   往常,猎杀者逗弄闯关者,就像是猫捉老鼠一样, 完全出于戏耍的心态。通常情况下, 都是一群闯关者,围攻一个猎杀者。   像今天这样, 十几个猎杀者追击一个闯关者, 在试炼场里实在是太少见了, 根本像是反了过来。   主神允许这些罪恶滔天的魔头逃进血色试炼场, 就是默许了他们成为闯关者的磨刀石。   猎杀者各个都这么强,这公平吗?   但主神起码给了闯关者积分商城。   猎杀者无法补充消耗的灵力,闯关者起码可以通过积分兑换修炼所需要的灵气。   更何况, 还有天雷,不管是猎杀者还是闯关者,都要承受远远大过自身实力并且越来越强的天雷。不同实力的人,面对的天雷不同,猎杀者面对的天雷强度是闯关者难以想象的。   客观地来说,这个黑衣剑修很强,他的剑法超群,剑意一往无前,在闯关者里绝对是凤毛麟角的人物,不然也不会在短短时间之内就获得这么多积分。   可架不住追杀他的闯关者更强啊,一水的第七阶巅峰,带头的那个更是达到了星球级!   这分明是必死的绝境,换成任何一个另外的闯关者,早就死的连尸骨都被猎杀者分食的干干净净了。   可他却一次次绝境逢生!   每一次猎杀者使出绝招,以为他必死无疑,他总能挣扎着继续逃生,哪怕身形摇摇欲坠,可手中的剑始终剑光如虹。   带头追击的那个星球级猎杀者怒了:“玉骨大成这么猛吗,这小子肉身怎么这么抗揍?”   忽然响起一道咯咯的娇笑声:“到底是他太猛,还是你们太弱?想你当年也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凭借一手蚀骨大法声名远播,如今被一个只有第六阶的小辈骑在头上拉屎,还是趁早腾腾地方,让奴家来收这位楚渊小哥的人头吧。”   众人:“是九尾那个妖女,咱们退一退,别跟她抢人头。”   星球级是指,能够毁灭一整个星球的力量层次。   但这是一个非常混乱的划分,它并非具体等级,而是指一个战力的范围。   就像宋如在世人的眼里,也是星球级强者,哪怕她没有身体,只有神魂,哪怕她神魂的等级尚且不到第八阶,但她使用虚无蝶炎融合异火自爆神魂,绝对是实打实的星球级战力。   同样是星球级,星球级里面也有强有弱。   先前带头追杀楚渊的那个猎杀者,就是星球级里面的弱者,光是宋如自爆的余波,就够把他吓跑了,花婆婆就是星球级里面的强者,不知道接了宋如多少招反复自爆,才被炸死。   妖女九尾,介于弱和强之间。   宋如自爆,她自忖能接上一招,当然,绝对不敢再接第二招。   粉色的烟雾萦绕,一只九尾狐从天而降,楚渊瞬间就被禁锢身形,这正是妖女九尾最擅长的定身术。   她的利爪已然拍向楚渊,在她的记忆里,这样的第六阶武修小辈,只要一下,就能让他的头像西瓜摔在地上那样被爆开,脑浆和血浆混成一片。   可九尾迟疑了。   其他人纷纷问道:“大佬,怎么不动手?你该不会是看他长得好看,打算留他一命暖床吧,暴徒的悬赏很丰厚啊,就为了一个小白脸,不值得。您喜欢这样的,我可以帮您物色。”   九尾:“蠢货!像他这么好看的,你去哪里物色?本座才不是见色起意,而是有一门天赋神通,能够感应到主神的气息,楚渊身上有主神的气息,我怕贸然杀他,招惹因果。你,过去,破开他的储物空间。”   他们这些大恶人,逃进血色试炼场,确实躲避了主神的追杀,但万一楚渊身上有什么主神留下的后手呢,谁敢杀他,直接释放出来主神留在他身上的保命手段,那岂不是白白送命?   九尾怕招惹因果,被点名的这个猎杀者又何尝不怕?只不过九尾太凶,他要是不听命,当场就能被她扭断脖子,只能担着可能被主神的手段击杀的风险,破开了楚渊的储物空间。   里面的东西摆放的很整齐。   占据空间最多的并不是修炼资源,而是一间收藏室,那里面全都是楚渊和宋如共同的回忆。   宋如当初在芙蓉谷,写给楚渊的信。   被修补好,上面闪着裂纹碎光的龙凤玉镯。   那对灵犀角。   还有宋如为他册封爵位时的礼服,一度因为宋如骗他认错人而被丢弃,后来他又辗转找了回来。   她为他编的剑穗。   宋如的画像。   记录着她所有视频的水晶球,不管是第一楼的留影,还是苍涯商行的广告。   甚至还有她和夏尔结婚时,身穿婚纱的照片。   即便是这些猎杀者,都感慨了一句:“确实是个痴情种。”   九尾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一个小小的锦囊。   它不管是材质,还是式样,又或是绣工,都算不上出奇,看起来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锦囊,但上面却散发着来自主神的气息。   假如不是九尾太过留意这个锦囊,大家谁也不会注意到它。   可一旦通过九尾的眼光确定,这个锦囊就是她所说的主神气息,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难不成是如意锦囊!”   这是楚渊拜别镇天王时,镇天王送他的锦囊。   那时镇老头没说锦囊的来源。   后来他们一起击败花婆婆,镇老头为楚渊疗伤时,随口提了一嘴:“这锦囊的来源很玄乎,我敢肯定它来自于更高阶,是我身上最值钱的玩意,但我也不知道它的用法。   有一次我神游天外,就是神魂脱离肉身,到处游荡,当时也没什么想法,就是随便浪一浪。然后就闻到了一种香味,哇那是真的香啊,我没办法形容它有多香,但我知道那就是世间至味。   那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小树林,一个老叫花子在那里做烤鸡。他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袈裟,头上戴的帽子很破,手里拿的蒲扇也漏风,但那叫花鸡做的是真香啊,馋死我了。   我问他能不能给我吃一口,想拿东西跟他交换。   他连连摆手拒绝,‘这个你吃不得呀,你玉骨都没大成,一口下去就能让你爆体而亡。相逢即是有缘,光让你闻味也怪委屈你的,送你个锦囊吧。等你想用的时候,或许会有用,不过只能打开一次,记住啊。’   当时我很震惊,他一眼就能看出我的肉身成圣法修炼有缺,一定不是寻常的乞丐,那只叫花鸡的食材应当是远超过第七阶。   他只吹了一口气,我的神魂就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手里还握着一个锦囊。那时候我哪见过这种神仙手段啊,真的是惊为天人,这锦囊火烧不坏,刀砍不断,水浸不烂,绝对是个宝贝。”   此时此刻。   楚渊被九尾禁锢,其他猎杀者都围着那个锦囊看来看去的。   九尾肯定道:“就是如意锦囊,不然不可能会有主神的气息。”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   “这玩意可坑的很,我记得从前有一个闯关者,攒了十几万年的积分,非要兑换一个如意锦囊,想要开出来绝世秘宝,最后打开的时候,整个血色试炼场放了一场绚丽的烟花,还怪好看的,不过是真的惨啊,所有积分都白白砸进去了,肝了那么多年,结果就请大家看了一场烟花。”   “能在血色试炼场坚持活上十几万年,还没有被天雷劈死,这个人实力挺猛的啊。”   “对,他其实早就可以离开了,但就是想兑换如意锦囊,因为听说过别人的如意锦囊里可以开出命运的奇迹。”   “那他一定没有听说过后半句——命运主神最爱掷骰子,连祂自己都不知道如意锦囊里装的是什么,有可能是命运的奇迹,也有可能是命运的玩笑,命运最完美之处就在于它的不确定性。”   谁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如意锦囊,是命运的奇迹,还是命运的玩笑。   如今锦囊的主人是楚渊,假如他们直接杀死楚渊,锦囊会自动打开,没人知道它会开出来什么。万一呢,如果真是命运的奇迹——他们这帮人对上主神的手段,妥妥都是炮灰。   抢是抢不走的,除非楚渊愿意主动把锦囊送给他们。   如意锦囊有且只有这一种易主方式,那就是发自内心的赠送。   但楚渊显然不可能把锦囊送给猎杀者。   他们早在追杀的过程中看明白一点,姓楚的这小子,虽然是个新人,可绝对是个硬骨头。   九尾很快便做出决断,指着其中一个修为最低的猎杀者说:“你去把锦囊打开。”   其他人全都向后撤去,如果当真是命运的奇迹,那也只会死他一个人。   九尾的利爪就差直接拍自己头上了,那个猎杀者就算再是害怕如意锦囊,也还是只能硬着头皮上,他口中念念有词,不停地祈祷着:“是命运的玩笑、玩笑、玩笑!”   只要如意锦囊属于楚渊,不管是谁打开它,它都是为楚渊而开启。   猎杀者打开了那个锦囊,如意锦囊消失了,眼前出现的是一块虚拟屏幕。   屏幕一分为三。   最左面的画面里,是十几个猎杀者围攻夏尔,领头的同样是一位星球级强者,夏尔早就被他们逼到现出原形的地步,以强横著称的魔龙身躯,龙翼被削去了大半,龙骨折碎,腹部破开一个大洞,汩汩地流着金色的血液。   中间的画面里,是无头骷髅带头围杀王玄之,他心里记恨着此前被这个新人戏耍,不光是为了暴徒的悬赏,下手比谁都狠,锁链穿透了白衣公子的琵琶骨,他结阵的手被生生踩烂,往日里纤尘不染的白衣上,血迹斑驳。   最右面的画面,就是楚渊这边,因为如意锦囊的存在,被九尾捕捉到主神气息,阻了一阻,尽管同时有两个星球级强者带队,但楚渊反而看起来受伤最轻的那一个,只是被定身术禁锢。   王玄之明明浑身是血,看起来狼狈无比,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子的时候,却仍旧像是贵公子闲庭信步般,漫不经心地说:“哟,一个两个的,都混的这么惨啊。”   不仅是楚渊这里能看到夏尔和王玄之,他们那里同样也能看到楚渊,这一分为三的屏幕同时出现在D区、N区和K区。   夏尔:“很显然,这是你们背弃对主人诺言的惩罚,当时她说不许你们过早地进入血色试炼场,一定要等到把自身实力打磨到更圆满的境界再想这件事,你们表面上满口答应。结果呢,当面一条,背后一套。”   王玄之:“呸!说的像是你自己信守诺言了一样。”   夏尔“哦”了一声,“我哑巴当久了,不爱说话,当时并没有表态,所以我不算骗她。”   就这样。   这个如意锦囊,只是能让分属于三个不同区域的人聊天而已,而且还不是三个人秘密聊天,而是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对话,这些画面猎杀人同样能看到,他们说的内容猎杀者也能听懂,暴徒早就把四个界域的所有语言,都做成数据包传送进血色试炼场了。   很显然,这是一场命运的玩笑。   打开这个如意锦囊,命运也并没有赐予楚渊大杀四方的能力。   包括九尾在内,所有猎杀者都松了一口气。   “嗐,咱们刚才那么紧张干嘛啊,无数纪元过去,真正用如意锦囊开出来命运的奇迹,又有几个?这锦囊即便真的到手了,大家也只是传给下一代,代代相传,留个念想罢了,真的开出来,就是一个玩笑。”   九尾抬起狐爪,当场就要拍死楚渊。   王玄之忽然飞快地喊了一句:“楚渊!她喜欢过你,很喜欢很喜欢。你不是不知道,我为什么老是针对你吗?   那时候四个界域之间还有壁垒,她和我一起从仙界跳下登仙台,想要到凡人界寻找前往初武大陆的壁垒,她想去找你,她说你是她的意中人。   我永远记得她当时说过的话。   ——我的意中人当然比你好,他喜欢穿黑衣服,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成熟稳重。是个剑修,剑道天才,在下界的宗门里,他是首席大弟子。他很关心我,也很专一,不像你这么花心,看见漂亮的都喜欢。   你还记不记得,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就特别讨厌你穿黑衣服,穿黑衣服用剑的男人,是我最讨厌的人,因为那会让我想起她的意中人。   你看,我的直觉是对的,我以为自己讨厌的黑衣剑修那一类人,讨厌你只是迁怒,结果你就是她的意中人本尊,我当时看见你穿黑衣服生气,真的很应该啊。   我以前个子矮,我怕自己没你高,一直很介意这个,天天做梦都想长高、长高,你在她嘴里简直哪哪都好,你说我该不该针对你?”   楚渊笑了一笑:“难怪你撺掇我,不让我穿黑衣。”   其他猎杀者也是很困惑:“都这种时候了,楚渊和王玄之怎么还有心情聊天啊?真就不怕死呗?”   九尾的利爪拍了下来,她看起来只是很小的一只,跟家养的猫差不多大,但那只狐爪的虚影却变得比这血色的天空还要巨大,从四面八方狠狠地拍向楚渊。   与此同时,亮起的是楚渊的剑光。   从前他的剑意,刚猛无比,杀意澎湃,是寂灭真意。   这一剑斩出,却仿佛有两道剑光交叠,如同一幅相生相克的阴阳两仪图,一半是寂灭真意,另一半是生之真意。   九尾的瞳孔骤然一缩:“阴阳法则!”   怎么可能?一个只有第六阶的人,怎么可能掌握这样的至高法则?假如他从一开始就掌握这样的法则,根本不可能被猎杀者追击到这样狼狈的地步。   一个猎杀者说道:“是顿悟,他顿悟了!”   可这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他凭什么顿悟啊?总不可能是因为刚才的聊天吧?   另一个猎杀者:“我看他是扮猪吃虎才对,他先前故意隐藏阴阳法则,就是怕过早把底牌亮出来,引来更强大的猎杀者。”   九尾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当场遁逃。   楚渊身上的禁锢,自然也解开了。   她和楚渊本质上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为了暴徒的悬赏罢了。   和闯关者一样,猎杀者想要在血色试炼场活下去,同样不能受重伤,不然就会被闯关者盯上,一起把你当boss给刷了。   她以为随手就能杀了楚渊,乐得跑这一趟,低投入、大回报,但一旦意识到成本很高,她就要重新估量一下,这件事的回报到底是不是值得了。   九尾都撤了,其他猎杀者连忙跟着撤退。   楚渊收起自己被强行打开的储物空间,仔细检查过收藏室里所有和宋如有关的珍藏,确定它们都没有被破坏。   屏幕里,夏尔叹了一口气,很无奈地对王玄之说:“你看,你和楚渊说这个干嘛?让他死了不好吗?你还能少一个竞争者。”   别人会怀疑楚渊是扮猪吃虎。   他们对楚渊的底细门清。   楚渊就是当场顿悟。   王玄之:“我说了,楚渊也不一定能活啊,他把九尾打跑,只会招来更强大的猎杀者,你想啊,他要是死在一个危险程度被标记为三星的猎杀者手里,人家以后说起来,多没牌面啊。宋如堂堂星球级强者,能凭一己之力重创暴徒,结果她看上的小情人,连三星的九尾都打不过,楚渊当然可以死,但杀他的起码不得是什么六星、七星……十来星的?”   血海骷髅:“???”   你是有多看不起被标记为三星危险程度的猎杀者啊?   你知道其他闯关者一看到我标志性血海,被吓得当场失禁的都有吗?   还六星七星十来星呢,血色试炼场里最可怕的闯关者,也只有五星啊,那已经是星系级强者了啊。人家在外面跺一跺脚,整个星系都会抖上一抖好吗?为什么在你嘴里,这么看不上呢,就跟说路边批发的大白菜似的?   血海骷髅:“王玄之,今天要不让你见识见识本座的厉害,你真以为我这三星是浪得虚名!”   骷髅的双手狠狠绞紧穿过王玄之琵琶骨的锁链,当场就把他的灵脉完全撕裂,“你不是能吸纳血海吗?接着吸啊,灵脉尽碎,一丁点魔灵力都动用不了,我看你还怎么吸!”   滚滚的血色海洋,将王玄之完全包裹。   那剧烈的腐蚀性,几乎是瞬间就毁掉了他一条手臂,腐蚀的干干净净。   楚渊正在向人打听,该怎么前往王玄之所在的D区。   友善的闯关者说:“来不及的,你怎么也不可能赶得上,试炼场里各个区域之间横跨艰难无比,先不说你现在根本过不去那些空间裂缝,那距离远得很啊,你即便真的过去了,也只能给王玄之收个尸。哦不对,他是死在血海骷髅手里,那连尸体都没了,最多只能剩下一摊血水。”   夏尔忽然开口:“其实魔龙的主仆契约,是相互影响的,不光我能影响到主人,在某些时候,如果她对我没有防备,我也能感知到她的部分情绪。她现在很幸福,很平和,很快乐,还有一丝丝怅然。”   王玄之难以置信地问道:“就这样?”   夏尔:“就这样。”   王玄之:“不是,难道就没有什么思念啊,想念啊,惆怅啊,之类的情绪吗?我就只配一丝丝怅然吗?”   夏尔:“还是非常非常微弱的一丝丝。”   王玄之:“淦!坏女人当时说,咱们要是被困在血色试炼场里一万年,她就逍遥自在地过自己的神仙日子,泡大帅哥,孩子都生上一大堆,我以为她是说着玩的,结果她说真的,呜呜呜,她没有心!不行,我们必须马上出去,立刻就找到她!绝对不能给她找其他男人的机会啊!”   一股精纯无比的仙气,自王玄之的道基中逸散开来,重组了被腐蚀的手臂,那些血海遇到这股仙力,就像是遇到了致命的克星,被蒸发地翻滚成水汽,很快便彻底消散。   血海骷髅惊声尖叫:“仙魔双修!”   如果单单是无垢之体,当然会被血海所污;如果单单使用魔灵力吞噬血海,可王玄之的灵脉都碎了,根本没有丝毫魔灵力。   但他既修仙,也修魔,他竟然把所有魔气都从道基里分离出来,身体里形成两套运转系统,一套正向运行是正统修仙,另一套逆向运行,是魔道功法。   修仙不稀奇。   修魔也不稀奇。   但是同一个人体内能够做到仙魔双修,那可就太罕见了!   血海彻底被王玄之消融。   失去本命法宝,血海骷髅受到重创,立刻带人撤离:“走!”   楚渊摇头笑笑,对夏尔说:“你嘴上说着不让王玄之帮我,你不是一样在帮他?”   夏尔:“我只是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你们死在这种无名小卒手里,确实太丢主人的脸了。”   王玄之拔下琵琶骨上的锁链,扬起下巴,微微眯了眯眼睛,“听说N区风景不错,我打算去看看。”   N区就是夏尔所在的区域。   楚渊:“一起。”   他们都想去帮夏尔。   两人同时向着区域连接处奔去。   楚渊:“或许我们也该聊点什么,帮帮夏尔。”   王玄之:“还用我们帮?仙儿一直都最宠着他,我嫉妒他还来不及,她还跟他举办婚礼,要不是我去抢新娘,他们就真的成婚了!”   夏尔:“我看你们还是别来了,N区没什么好看的,反正马上就要沦为一片炼狱了。”   楚渊&王玄之:“?”   夏尔:“给你们两个忠告,第一,努力变强,第二,离N区远一点,离我远一点。”   魔龙的身躯瞬间变得巨大无比,漆黑的龙鳞闪着金属质的冷光,他的口中吐出滚烫如岩浆一般的火焰,粗壮的龙尾暴虐地横扫一切。   夏尔主动进入了魔龙的发狂期!   金眸里猩红一片,龙爪上的威能好似毁天灭地,轻而易举地就将一个猎杀者撕碎。   原本追击他的猎杀者头领喃喃道:“力量法则。”   战局瞬间逆转,那些猎杀者变成了被追杀的一方,四散而逃。   就连楚渊都看的目瞪口呆:“夏尔发狂,这是智商减一万,力量加十万啊。”   王玄之:“在混乱大陆和花婆婆决战的时候,夏尔还没有掌握主动进入发狂期的方法,应当是在血色试炼场里另有奇遇。”   楚渊轻轻扬起嘴角:“这地方确实很有意思。”   王玄之挑了挑眉毛:“比比试试,看看咱们三个谁先杀够出去的积分?”   楚渊:“也说不定是比谁先凉透了。”   王玄之:“挺好的,你放心地走吧,你的骨灰我会帮你收好,你喜欢的姑娘我也会帮你照顾好的。哎呀,她要是听说你死了,一定很伤心,这种时候最需要人陪,最需要人安慰了,我就可以为她提供我宽阔的肩膀作为依靠。”   楚渊:“彼此彼此。”   血色试炼场说是法外之地,但其实并非无人监管,十三位主神都有眷者实时查看里面的情况。   楚渊、王玄之、夏尔精彩的表现,很快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楚渊才二十六岁,就能掌握阴阳法则,我得赶快往上面上报,这可是轮回主神最钟爱的法则。”   “王玄之仙魔双修,还是天生无垢之体,又是由心魔堕魔,如今还破除了心魔,不破不立,大破大立,我打包票,混沌主神一定会对他起爱才之心。”   “夏尔也很有意思啊,发狂本来是魔龙一族的缺陷,他却反过来利用这种缺陷,因此参悟了力量法则,战争主神最青睐这样的后辈了,我真恨不得现在就把他带到战神殿!”   “醒醒,他们现在正在闯血色试炼场,即便是主神,也不能从里面捞人,这是规则,只能等他们自己闯出来。”   “唉,我就恨自己没有早点发现他们的天赋,要是在他们进入血色试炼场之前,直接把他们带出小世界不就行了?至于规则的反噬,这样千载难逢的绝世天才,为他们承担反噬,那我可太乐意了。”   “他们进入血色试炼场,未必是祸,你直接把他们带出来,也未必是福。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别忘了试炼场那是什么地方,它可是十三位主神亲手打造出来的,你知道闯出血色试炼场的修炼者,被称为什么吗?”   所有人一同说出了那四个字:“天子门生!”   主神高高在上,寻常修炼者终其一生也无法见到,即便是他们这些眷者,也很少有机会接受主神的指点。   不然当初那个强大的闯关者,就不会死赖在里面,就为了兑换一个如意锦囊了,因为出去这地方,到了外面,想要如意锦囊,一辈子只能想想,见不到命运主神,那就是见不到啊。   积分商城里,能够兑换到的丹药、功法、法宝……凡此种种,都是主神亲手打造。   你兑换出来一颗丹药,就只是一口吞吗?但凡你能多留意一下上面的丹纹,可能就对你的炼丹一道大有裨益。   自行修炼,一路摸爬滚打,你可能变强了,但你的路子一开始就是错的,那么你能走到的长度就非常有限。   可但凡你曾经见过一丝真正的道,你就不会走错路,你可能短时间内走的很慢,但你知道怎么修正自己错误的方向。   血色试炼场的积分商城里,就蕴含着主神真正的道。   天行有常。   小世界的修炼者想要进入星宇,必定要经历血色试炼场,这并不是主神决定的,因为他们掠夺宇宙母地的能量,会让整个宇宙日益虚弱,这是规则。   只有最强者才能活下来,其实很不公平。   而主神的积分商城,就是尽量让它变得公平。   直接诞生于宇宙母地的那些修炼者,可能他们终其一生,哪怕是修炼得强大到星团级,都未必有见到主神道韵的机缘。   但来自小世界的这些修炼者,打从迈入血色试炼场的那一刻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已经拜主神为半师了。能够活着走出来的人,大家默认他们是天子门生,因为每一个都领略过直通终极的道。   所以血色试炼场,是可怕的危机,同时也是天赐的机缘。   像是楚渊、王玄之、夏尔,他们三个近乎脱胎换骨的变化,绝不仅仅是因为一番交谈下,心态变化而引起的顿悟,所有的顿悟,本质上都是来自于日常的积累,其实是量变引起质变,是厚积而薄发。   那是他们已经或多或少地、有意识无意识地在试炼场里接触了真正的道。   当然了,也不是说所有人都会有这样的顿悟的。   要不然,大家就不会视血色试炼场为洪水猛兽了。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听同样的课,最后能够收获到的东西并不一样。   更何况这也不是直接听主神讲课,而是一种潜移默化,大道无形,主神不可能把祂们的道掰开了、揉碎了强塞给你听。归根到底,主神只是提供了积分商城。   “这样想想也对,要是直接把他们带出小世界,没有试炼场这番机缘,他们恐怕也不会这么快就脱胎换骨。”   有人叹息:“也不知道他们三个能不能走出来?要是直接陨落在试炼场里,我会可惜死的。还没有成长起来就死去的天才,可就不叫天才了。”   暴徒能够悬赏,为他们增加难度。   主神的眷者,却不能给他们开后门。   是辉煌还是毁灭,还是要看他们自己。   血色试炼场,就是黎明到来前夕,最黑暗的那一刻。   主神的眷者懂这些弯弯绕绕,试炼场的闯关者其实是不明白的,关于楚渊、王玄之、夏尔如何绝境逢生这件事,传得神乎其神。   所有人谈论的重点,都在于如意锦囊。   “你们说这到底是命运的玩笑呢?还是命运的奇迹?是不是我们理解错了命运的奇迹,奇迹并不是说一下子就让你变得力大无穷,杀穿全场,而是给你一个契机,这块一分为三能让他们互相交谈的屏幕,就是那个契机。”   “爱情的力量实在是太伟大了,宋如这些小情人,只是彼此之间互相聊聊和她有关的事,就可以一下子像开了挂一样,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我只是听听就要哭了,大师,我悟了!我之所以这么多年都没有闯过血色试炼场,是因为我没有爱过啊,我当初修个锤子的无情道?”   “我倒是合欢宗的,但我也没感觉到爱情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啊,可能是我没有遇到真爱吧,我现在申请加入宋如的后宫还来得及吗?又美又强又飒的海王姐姐求渣我!”   “关键是他们三个还互帮互助,这后宫过分和谐了,我以为应该是表面上亲如一家,背地里各种捅刀子,结果人家是生死与共,互相交付后背,比亲人还亲呢。一句话,宋如牛逼!这是什么御夫术。”   ****   地球。   半个月后,宋如终于被医生批准,可以出院。   她开心死了,一大清早,还没办完出院手续,就开始自己收拾东西。   可把程丽云吓坏了,“囡囡,住手!放着让你爸来。”   宋海安:“对对对,你从小娇生惯养的,哪里会收拾东西啊,这种活交给我就好。你看你衣服叠的都不整齐,还是我来吧。” 第275章   宋如知道爸妈是怕她动作太大, 扯到伤口,乖乖地坐回床上,“我就是太开心了嘛, 住院这么久,感觉骨头都快生锈了。”   宋如长这么大,都没住过这么长时间的医院, 她现在感觉医院熟悉的就像自己家一样,真就住院就像回家。   事实上, 夏尔给王玄之转述的情绪,是宋如半个月前的, 她只有刚刚醒来的那一瞬间,还有一丝丝怅然的情绪, 那时候她也说不清为什么, 现在完全没有了,就是特别开心。   她的记忆只到在电梯里被捅刀那里。   系统、穿书部、任务世界……她全都忘光了。   宋海安一边收拾东西, 一边和宋如聊起行凶者的事,“检察院在十天前对刘铁龙提起了公诉,法院应该很快就会开庭审理, 你要出庭吗?”   刘铁龙就是医闹事件的持刀行凶者, 他怕女儿对杀人犯有心理阴影。   宋如很坚定地说:“我要!”   她要亲眼看着恶人受到应有的处罚。   程丽云:“真是作孽,卓医生多好的人啊, 现在全身都瘫痪了, 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我上次去看望她, 听那些小护士说,她总是晚上偷偷掉眼泪,一看到穿白大褂的医生经过, 就忍不住问起原本安排给自己的那些手术和病人,现在怎么样了,病人病情恢复的好不好。她自己都那样了,还担心着别人,一直也很关注你的病情。   其实遭遇这样的事情,卓医生能抢救回来一条命,已经很幸运了,可一想到她一辈子都要瘫痪在病床上,是真的心疼啊。囡囡,所有医生都说,你是个医学奇迹,你伤的比卓医生还严重呢,当时连给你主刀的主任医师都没辙了,但你很奇迹的又有了生命体征……”   宋如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从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可她抓不住。   办完出院手续后,宋海安抱着一大堆东西去开车,程丽云带着宋如站在停车场外面等着。   正是三月,路旁花开的正好。   宋如指着路边的一棵花树说,“妈,海棠开的可真艳啊!”   程丽云一开始只是点了点头。   宋如:“诶,玉兰这个颜色,蛮少见的哦。”   她兴致勃勃地欣赏着路边的花:“这个紫荆也开的很好,丁香的味道好香啊。”   程丽云疑惑地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花了?居然能叫出这么多花的名字,你以前连粉玫瑰和康乃馨都分不清。”   宋如:“可是玫瑰和康乃馨差很多啊,我以前分不清吗?”   程丽云很肯定地说:“你以前分不清,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你奶奶过寿,我叫你把家里那束包好的康乃馨拿过来,你把你爸给我买的玫瑰拿过来了,还让你爸又跑回去一趟。”   可宋如的脑海里,却有很多和花相关的记忆,似乎有人曾经手把手地教过她。   那是一道很清润的男声:“牡丹,被称为花之富贵者,人们说谷雨三朝看牡丹,又有人叫它谷雨花,每到开放时,花团锦簇,姹紫嫣红……”   可宋如再去想,又什么也捕捉不到了。   她的头很疼,双手捂着头,紧紧拧起秀眉。   这一幕吓坏了程丽云,“囡囡,怎么了!”   宋如:“妈,我可能脑壳也坏了。”   程丽云:“可你出院前刚做过脑部检查,一切都很正常。”   宋如:“奇奇怪怪的,现在又不疼了。”   程丽云:“要不我们再回去检查检查?”   宋如:“算了,先回家吧,我可真的在医院里待得够够的了。”   程丽云:“那要是回家还不舒服,一定要重新检查。”   宋如坐在车子的后排,双手托腮看向窗外。   三月的光景,碧空如洗,花树繁盛。   马路上的车川流不息,道路两旁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   明明该是再熟悉不过的场景,这条路她来医院看望妈妈时经常走,但这时候心里却有一种久违了的感觉。   像是她离开了很久很久,重新见到了一位阔别已久的旧友。   或许这次大病,真的住院太久了吧。   宋海安把车开回自家小区,在地下车库等电梯的时候,旁边就是一对小夫妻,也在等电梯。   程丽云经常参加业主群组织的活动,对这幢楼里的邻居很熟悉,上星期还刚跟这位女士一起上过插花课程,热情地打招呼:“小婷,你们也刚从外面回来啊。”   孙婷和她的老公巩杰一起点了点头:“程姐好。”   孙婷怀里抱着一个箱子:“这只猫该怎么办啊?”   巩杰:“把它从楼上扔下来摔死,又或者开车撞死?”   程丽云在旁边听的吓了一大跳。   孙婷:“你说的那些都太残忍了。”   宋海安握住了程丽云的手,对她表示安慰,用眼神示意,这都邻里邻居的互相熟悉,你看人家也不是什么坏人啊,不用害怕。   巩杰:“那你说。”   孙婷:“我觉得还是闷死吧,省事。”   程丽云再也忍不下去了:“孙婷,如果你们不想养了,可以找人领养,实在想要弃养,也有很多小动物救助机构,要是实在实在太懒,直接把它放生,都好过杀了它啊。”   孙婷:“它生病了,看病贵死,找人领养太麻烦了,小动物救助机构能给你上一堆思想品德课,在小区里放生,物业又给送回来,刚才我们就是开车想扔远点,结果车没油了,再为了扔个它,专门跑一趟加油站?油费多贵啊。”   程丽云:“可你车没油了总得加啊。”   孙婷脾气显然很差,直接开骂:“叫你一声程姐是客套,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大妈,要你多管闲事?怎么,杀病猫犯法吗?有本事你报警找人来抓我啊!”   程丽云也是个暴脾气,几乎就要当场开撕。   还是宋海安把她拉到身后:“确实没有哪条法律规定,杀猫犯法。要不这样吧,你们要是嫌麻烦,猫给我,我帮你们把它送到小动物救助机构。”   那对小夫妻直接把箱子丢下,坐电梯走了。   程丽云还气呼呼的,“什么人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平常看着也挺文雅一对夫妻,怎么这样啊,不说她平常穿的用的有多贵,不评价她弃养病猫的行为,她自己的钱,不舍得给猫花,我一个外人也不能说什么,可就往外送一趟的事,她都嫌麻烦,非得杀了猫!你还让着他们。”   宋海安:“你吵他们也没用啊,除了气你自己一顿。莫生气、莫生气,气坏身体无人替啊,老婆,你也刚出院没多久。那他们素质就这样,吵完了他们也不会改过自新,你吵赢了,他们回头再把怒火发泄到这只小猫身上,杀它之前再一通虐猫,多惨啊。反正就是跑一趟的事嘛,我来就行,你们先回家。”   他办事很利落,抱着那个箱子,就往停车位走去。   他走的很快,箱子的盖子散开一角,宋如看到了里面的一抹绿色,她忽然叫了一声:“爸爸!”   宋海安以为,宋如是要提醒他,盖子散开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重新盖好了盖子,“绿色的小猫,倒是挺少见的。”   宋如却飞快地走上去,打开那个盖子。   那是一只很小的小奶猫,只有成年人的手掌大小,它浑身上下的毛都是绿色的,就连眼睛也像绿宝石一样纯粹,因为病的虚弱,它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看到宋如以后,发出了很轻的一声:“喵。”   它很乖,即便病成这样,看起来很难受,也没有吵没有闹,就是乖乖地趴在箱子里。   程丽云:“囡囡,怎么了?”   就连宋如自己都不知道,她刚才在做什么,为什么要突然跑上来,为什么要看这只小猫,但她现在知道了,她从看到它的第一眼起,只剩下一个念头,“妈,我们来养它吧!”   程丽云皱起了眉头,她确实很同情小猫的遭遇,让她帮小猫出钱治好病都可以,但是养在自己家,她却不太乐意,“你病才刚刚好,猫会抓人的,到时候把你抓的浑身都是血怎么办?”   宋如:“它一看就很乖!”   程丽云:“猫抓人是本能,跟它乖不乖没有关系,它可能还觉得是在跟你打闹呢,但就会抓破你的皮肤,你奶奶家的大橘乖不乖?以前还不是把咱们抓的浑身都是血道子。那些家里有猫的业主,在群里说过一句至理名言,劝人养猫,天打雷劈。”   宋如拉着老妈的衣袖撒娇:“妈咪~我连名字都给它取好了,它浑身上下都是绿色的,就叫它绿宝怎么样?”   宋海安:“你就依了如如吧,她很少有想要的东西,难得这么喜欢这只猫,大不了,铲屎官我来当,猫主子的一应起居都由我小安子来负责。”   他还给妻子做了一个电视上太监给贵人行礼的动作,“奴才小安子参见太后娘娘,祝您万福金安。”   他性子一向和善,总是自己让步来避免冲突。   程丽云被他逗乐了,“得,你连海公公都当上了,我还能说什么,那你可千万看好它,别让它影响到囡囡的身体恢复。”   宋如开心地快要跳起来了,在程丽云脸上亲了一口,“谢谢爸爸,谢谢母上大人!”   程丽云任由她挽着手臂,“诶诶诶,什么母上大人,你可别学你爸,跟着他贫什么呢。”   那倒不用开车了,小区门口就有一家宠物医院,一家三口说说笑笑地来到了宠物医院。   医生一见到那只绿色的小猫,就认出它了,主要是绿色的猫太少见了,“刚不是带它来看过吗?小毛病,急性肠胃炎,吃点药,好好养着就好了。”   宋海安:“这是我们邻居的猫,她们嫌它生病不要了,我女儿喜欢,我们就想养着它。”   程丽云可不打算替那对奇葩的夫妻隐瞒,直言不讳道:“那是不想养的事吗?我们跟他们一起在地下车库等电梯,人夫妻俩商量着怎么杀这只猫呢,就因为开车去遗弃它费油。”   护士说:“孙婷和巩杰吧?他们夫妻俩做出这事,一点也不稀奇。你知道他们俩为什么养猫吗?那是因为一家猫舍老板做活动,抽奖免费送猫。他们中了奖之后,就嫌弃自己领的猫品种不好,非要去店里闹,最后老板给换了一只他们想要的名贵品种猫。   该给猫打的驱虫和疫苗全都不打,那家猫舍老板舍不得猫猫受苦,一直都是人家在出钱打,叫他们做绝育也不做,这一段时间猫舍老板家里出了事,顾不上孙婷巩杰他们这边。   那只母猫就因为产后照顾不到位病死了,它生下来的一窝小猫全都死了,就活下来这么一只,本来小猫还挺健康的,是孙婷非要喂它吃过期的猫罐头,才得了急性肠胃炎,拿药一共也就一百来块钱的事,连杀猫都盘算好了,真有他们的。”   她有孙婷的好友,能看到孙婷的朋友圈,上面发的一条是抱着猫的自拍:“今天也是认真喂猫猫的一天呢!”   桌子上放着打开一半的猫罐头。   这是昨天的朋友圈。   护士昨天就在下面评论道:“这还是猫舍老板送你的猫罐头,我刚才看了一下生产日期,已经过期了啊,不能再喂猫吃了。”   孙婷回复道:“没关系哒,猫猫的肠胃比人强多了。”   护士解释:“猫的肠胃很弱的,要好好呵护。”   孙婷没有再理会她了。   护士:“孙婷朋友圈晒的全是各种各样精致的照片,打卡的网红餐厅人均几百的都有,还有她晒出来的好多抱猫自拍,一百多块钱就能看好的肠胃炎,犯得上杀猫吗?”   就在护士看的这段时间,孙婷的朋友圈又更新了,“猫猫得了好严重的病,怎么治也治不好,已经花了好多钱了,倒不是钱不钱的事,主要是医生说它太痛苦了,最后按照医生的建议,给它选择了安乐死,一路走好,愿喵星没有病痛。”   护士气到出离愤怒!   简直恨不得撸起袖子找孙婷打一架。   业主群里也有好多人在问孙婷猫的事,大家都在安慰她。   程丽云可不惯着她,直接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在群里说了一遍。   众人:“!!!”   “婷婷,你跟你老公真的要杀猫啊?”   孙婷打字的速度很快:“我开玩笑呢,程姐当真了。”   大家实在想象不到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孙婷会杀猫,很快就接受了她这个说法。   孙婷郑重其事地向程丽云道歉:“程姐,对不起,我这人说话不经脑子,吓到你了吧?”   她快速地甩出了两张图片,一张是验孕试纸,一张是她的工资单,“放弃猫猫的事,我们也觉得很抱歉,不过不是因为它生病了,是我怀孕了。咱们小区里也有我们公司的人,我做销售一个月好几万,猫猫就是得个肠胃炎,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病弃猫。”   孕妇要把猫送走也能理解。   护士想要替程丽云说话,原本打算晒出来孙婷给猫喂过期猫罐头的截图,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孙婷删了。   程丽云和护士聊天的这段时间,宋海安忙前忙后,交了钱、拿了药,这时候走过来,扫了一眼就看出来,“这张验孕试纸的照片是P出来的。”   他自己平常的工作就有这方面的内容,这种程度的PS一眼就能识破。   不过现在程丽云和孙婷吵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他劝道:“你让孙婷亲口说,这猫以后就是咱们家的了,我怕她以后来闹,这才是最重要的。”   还没等程丽云打完这行字,孙婷主动说道:“谢谢程姐一家领养猫猫,让它有了一个新的归宿,治疗肠胃炎花了多少钱,账单我来支付吧。”   程丽云怼了她一句:“我家的猫看病,用你付钱?”   她算是彻底见识到,孙婷有多两面人,只有他们两家在的地下车库里,骂人跟个泼妇似的,当着所有业主的面,要多大度有多大度,要多体贴有多体贴。   她被气过头了,这会儿反而不急了,问向宋海安:“你们公司不是能够鉴定图片有没有被PS吗?”   宋海安:“有AI检测手段。”   程丽云:“多少钱?我出钱鉴定,鉴定结果发群里。”   宋如也支持妈妈,她只要一想到孙婷和巩杰想要杀死绿宝,就觉得特别难受,比别人想要杀死她还要难受,她想要替它讨回公道,“我来出钱鉴定!”   不过程丽云的脾气太爆了,宋如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已经和孙婷杠上了,最后宋如就只能跟着当个支持妈妈的小跟班。   宋海安一笑:“你还真跟她杠上了,你们不用出钱,我鉴定好以后给你们。”   程丽云:“她把谁当受气包欺负呢?你听没听见她在地下车库怎么骂我?居然敢叫我大妈,光论颜值我甩她几条街,好吧,我承认,上了年纪确实有了眼尾纹,但这是岁月的馈赠,总之我只比她大十岁,凭什么叫我大妈!孙婷简直撒谎成性,咱们地下车库的监控,内置拾音器的好吧?不仅能录像,还能录音,我把录音放出来,倒要看看她怎么解释,那是开玩笑的语气吗?”   宋海安:“那你还得联系物业,人家录像也不能随随便便就给你啊。”   护士也劝道:“程姐,别和这种人置气了,她不值得,咱们以后远着点她就是了。”   物业群里都在批评孙婷:“怀孕了想把猫猫送走可以理解,但也不至于就弃养啊,你哪怕在咱们物业群里问一问,看谁家愿意收养呢,你看程姐不就领养了吗?一句话的事,你家猫才那么小,真把它扔了,让它变成流浪猫,说不定一两天就死在外面,以后婴儿要是知道,因为它的降生害死一条小生命,也会难受的啊。”   孙婷:“您教训的对,都是我不好。”   程丽云看着孙婷跟个孙子似的,一个劲儿地自我检讨,疯狂道歉,也笑了,“行,证据没出来之前,就让她先装吧,这绿茶也不好当啊,尤其是脾气比我还爆,还非要演绿茶,她心里指不定都气成什么样了,你们看看她先前那劲儿,说不定这会儿在家里疯狂砸东西呢,还得在群里装乖。等证据全都拿到手里,我让她把今天撒的谎话全都吃回去!”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孙婷家里被她砸的乱七八糟,空有一肚子火气,不敢跟人撒。   宠物医院里,小猫输了液,医生给它打了葡萄糖和消炎药,很快就缓过来了。   宋海安又拿了营养膏和益生菌,还有一些别的药,就带着小猫回家了。   宋如:“爸爸,猫是我要养的,钱我来付吧,你把账单给我看看,我转给你。”   她自己在学校有做一些兼职,学校老师会开设一些面向校外人士的课程,一般都在周末,会招收学生当助教,宋如就是做这一类兼职,钱不多,一天只有一百二,不过还包一顿午饭和下午茶。   她住校、吃食堂,花的钱很少,自己也算攒了一些零花钱。   当然了,大头是奖学金,她每个学期都能拿到奖学金。   宋海安把账单发了过来,一共一百四十九元。   宋如想要给他转账,却在输入密码的那一步愣住了,她怎么记不得自己的密码了?   程丽云提醒道:“你生日呀。”   宋如的手指这才非常生涩地输入了那一行数字。   明明是她每天支付都会输好多遍的一串数字,早就烂熟于心。   为什么会有一种这么陌生的感觉?像是很多年很多年没有用手机支付过了。   宋如这边才刚转过去,手里就收到短信提示音,一条是说她转出一百四十九,另一条是说宋海安给她转入一千块,那这到底是她给钱呢,还是要钱呢?   宋如无奈地叫了一声:“爸!”   宋海安哈哈一笑:“庆祝乖女儿大病初愈呀。”   宋如刚才加了护士好友,护士提醒道:“小猫之后还要打驱虫和疫苗。”   宋如问了价格,默默在心里盘算自己的小金库。   对于一个刚出学校的学生来说,确实都是花钱的项目,不过养了一条小生命,就要对它负责呀。   如今妈妈的病情也稳定了,宋如该考虑一下找工作的事情了。   宋如家里亲戚不太多,妈妈那边的亲戚就是舅舅和外婆,外公去世的早。去年舅舅一家搬到另一个城市居住,见得就更少了,以前宋如还会帮表姐看一下孩子。   爷爷奶奶身体都还好,不过到底上了年纪,奶奶腰不太好,走路挺辛苦的。他们想来看望宋如,被宋如打视频电话死命地劝:“人家都是小辈去看望长辈,哪有长辈来看望小辈啊,我会折寿的,奶奶!等我身体好一点,去你家嘛,我也很想念大橘的,我自己也养了一只猫,叫小绿~”   宋如给这只新养的猫,取了好几个名字,绿团子、绿宝、小绿……   她在网上下单,买各种各样养猫需要用到的东西,猫粮、猫砂盆、饮水机等等。   绿团子很乖。   程丽云担心的它会攻击宋如的事,完全没有发生,它就是乖乖地趴在她的膝盖上。   夕阳斜照在卧室里,窗子上还贴着过年时的窗花,少女穿着棉质睡衣,在网上浏览招聘信息,绿色的小猫趴在她的身上,她乌黑柔顺的秀发披散着,它有时候会用猫爪勾起一缕把玩,非常注意力道,一次也没有弄痛她。   程丽云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宋如桌子上摊开的简历,她也找出来几份之前打印好的纸质简历,对照着往电脑里面填。   程丽云:“囡囡,你身体才刚好一点,干嘛这么急着找工作?”   宋如:“那我总不能留在家里当啃老族吧。”   程丽云:“怎么也得再养养。”   宋如:“先投着嘛,人家又不会立刻就回应我。”   宋如在医院一直没有洗澡,今天伤口都愈合,拆了纱布,她强烈要求洗一个澡,“我身上都发酸了。”   程丽云松了口:“我帮你一起洗。”   洗澡的时候,程丽云在宋如的左肩上发现一个纹身,是一朵绽放的蔷薇花,清新素雅。她是那种很开明的母亲,没有指责她纹身的事,反而在出了浴室之后,夸奖道:“你肩膀上纹的蔷薇花好漂亮。”   宋如愣了一愣,“它原先不是蔷薇花啊。”   宋如解开睡衣扣子,对着镜子照了照,惊讶道:“真的变成蔷薇花了!”   程丽云:“原先是什么样的?”   宋如想了想,说道:“其实不是纹身,是有一天下大雨,我去一家店里吃饭,一个老爷爷也在里面吃饭,但是服务员嫌他穿的太破,怕他没钱付账,不想给他做,我看他年纪都跟我爷爷一样大,就替他付了面钱。他送了我一个锦囊,说是谢谢我。   那个老爷爷人特别好,他说这叫如意锦囊,祝愿我能心想事成,说这个锦囊或许会在某个时刻,帮我完成自己最想要做到的事。我当时也没当回事,结果我室友不小心打开了,里面装的是一张贴纸,恰好有一阵风吹过来,把贴纸吹到我的肩膀上,那个锦囊也被吹跑了。   锦囊找不到了,贴纸上的那朵花我以为能擦掉,结果怎么也洗不掉。挺好看的一朵花,但我确实忘记原来是什么了,只记得不是蔷薇啊。啊我这脑子,这次生病真给我病傻了,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程丽云:“是不是你记错了?如果想洗的话,改天我带你去美容院问问,看看这个是不是颜料比较特殊,需要用特别的方法洗掉。”   原本趴在沙发上的绿猫,听到宋如的话,扑进她的怀里,伸出舌尖舔了一下那朵蔷薇花。   宋如从它绿色的眼眸里,看到了讶然和惊喜的情绪。   真奇怪。   它只是一只猫啊,怎么会有这种类人的情绪?   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那只猫拿过来一支笔和一张纸,用嘴叼着笔,在上面画啊画的。   只可惜,它掌握不好力道,那张纸被它戳的到处都是洞,它沮丧地喵了一声。   宋如给它换了一张硬纸板,“你要画什么?”   程丽云:“你跟猫说话,它能听懂吗?猫怎么可能会画画?”   宋如:“我不知道,我就是感觉它能交流。”   小猫咪叼着画笔,吭哧吭哧地重新画了起来。   它一直画到吃晚饭的时间,等宋如把简历都投完了,抬头看了一眼,竟然发现那真的是一幅完整的画。   当然,画的水平不怎么样。   可还是能看出来,它画的是一个人,就是宋如那天见到的那个老爷爷,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袈裟,戴着一顶破帽子,手上还拿着一面漏风的蒲扇,摇啊摇的。   宋如:“就是他给我的锦囊,你也见过他吗?”   绿团子激动地围着宋如一个劲儿地叫:“喵、喵、喵!”   可惜宋如听不懂它的猫言猫语,它又不会写人类的文字。   它说的是:“命运的奇迹!”   它在那朵蔷薇花上,捕捉到了堕落的气息。   命运主神送给宋如的如意锦囊,开启时间和使用时间不是同步的,祂祝愿的是她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能够心想事成。   那个某个时刻,就是裴天落自爆的时候!   当时宋如应当很想很想救活他,不想让他死去。   绿团子既兴奋于它亲眼见证了命运的奇迹,更开心裴天落还有复活的可能。   虽然大家都说宋如的记忆太过混乱,不得不封锁,但万一她哪天想起来呢,到时候要是知道裴天落为送她回家死去,一定会难过死的。   它怕她因此自责。   宋如把它抱在怀里,“小猫咪,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绿团子在她怀里蹭啊蹭的。   就算没办法和宋如再用意识交流,也不介意。   它撒娇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宋如抱着它一通rua.   ****   很快就到了庭审那天。   这场案件由于影响极大,是公开审理。   庭审现场来了许多媒体。   刘铁龙穿着一身囚服,站在被告席上,哭得极为凄惨:“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也是急着救我妈,我妈养大我不容易,我真的很爱我妈,我医闹只是为了让医生救她啊!一个想要救母亲的儿子,又有什么错呢?”   不管检察院这边对他提出怎样的指控,他全都避而不答,只一口咬死自己是一个爱母亲的儿子,不指望能打动法官,可社会上很多人关注这件事,不是吗?舆情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司法,只要他会卖惨,只要他哭的够惨,就有煽动民意的可能。即便今天被判了死刑,也是可以继续上诉的。   宋如作为检察院这边的重要证人,站在了证人席上。   其实一开始,宋海安和程丽云,是不希望宋如出席的,他们既怕杀人犯带给她心理阴影,直面他会引起她的创伤反应,又怕舆论带给她二次伤害,总有一些理中客宣称:“你不是没死吗?人家怎么就是杀人犯了?”   这些键盘侠根本不管《刑法》里就写着,故意杀人罪是行为犯,不管被害人是否实际被杀,不管杀人行为处于哪个阶段,都构成犯罪。   刘铁龙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给了宋如一个狠厉的眼神,试图想要吓到她,他以为她不过是一个没经历过大事的学生妹,想要因此影响宋如的陈述。   宋如一点也没有被他吓到,她以前没有面对过这样的场面,可她心里一点也不怯场,第一句话就是:“其实根本没人想听一个杀人犯所谓的内心独白,大家更在意被害人所承受的痛苦。   我妈以前不认识卓医生,她住的是十七楼东的科室,卓医生是西面的科室,是我被砍了十三刀,医生宣布我的死亡,根本没办法抢救回来,让病人家属做好心理准备的那个时候,我妈第一次去看了卓医生。   她说卓医生受伤那么重,人家都活下来了,命那么大,囡囡你能不能沾沾人家的喜气?我妈喜欢叫我囡囡,是我们老家的一种叫法,就是宝贝女儿的意思。   这说法是不是很可笑?能活下来,就是天大的喜气,但卓医生在一天之前,还是全国最优秀的脑科医生之一,她的身体很好,她的家庭美满,她的事业光明,她救过许多许多病人,她需要这种喜气吗?   我妈也不是那么可笑的人,她平常根本不信什么命不命的,她只是没有办法了,我是她唯一的女儿,是她的心肝,是她的宝贝,以前人家校园霸凌我,她二话不说就冲上去替我讨回公道。我要是死了,我妈该怎么办啊?   卓医生的母亲,年纪也很大,卓医生的孩子,年纪还很小。你持刀杀人,毁去的是两个家庭。我妈有一天听到卓医生的母亲在哭,说女儿光是学医就学了十几年,才刚当上医生没几年,怎么以后就再也动不了呢?   她的家庭培育她,国家培育她,多少人一起努力才培育出了一个这么优秀的医生,全都被你毁了。   是,我是没死,难道我该死吗?我本来就不该死!   我也才刚刚毕业啊,我的人生也才刚刚开始。   难道我现在站在这里,就一点事情也没了吗?   我躺在ICU的时候,一天好几万,我爸妈砸下了所有的积蓄,就为了救我一命。他们养我这么大,花了那么多钱,我还没来得及报答他们,就要因为治病掏空他们的积蓄。   我以前身体还挺好的,爱跑爱跳,现在受了这么严重的刀伤,好多器官都受到损伤,走两步路都会大喘气,我才二十一岁。   卓医生,四十二岁,以后将会永远躺在病床上,离不了那些插在她身上的管道,还有高额的治疗费用,不是治疗她的瘫痪,那根本无药可医,是维持她基本的呼吸。   她的家人又在面对着什么?   你在这里卖惨,是因为她根本来不了现场,因为她终其一生都只能被困死在那张病床上!这些全都是被你害的!   你当然可以搅动民意,说什么真相不明,说什么让子弹飞一会儿,说什么你也是医疗体系的受害者。   事实上呢?铁证如山。   任你花言巧语,法官不会被你蒙蔽,你想要上诉,我全都奉陪,只要你站在被告席上,我永远会站在证人席上,让那些被你煽动的网友都看看你做下的恶!”   宋如的气势太盛,刘铁龙甚至吓得倒退了一步。   明明曾经是一个那么柔弱的女孩啊,他只要一刀捅下去,她就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任他宰割,他接连捅了她十三刀,脸上溅的全是她的血。   可她今天站在这里,一字一句慷慨激昂,说出的话掷地有声,她的光芒让刘铁龙无比畏惧,当时杀错人了,不该看她温柔漂亮,就以为她是一只小绵羊。   她是一朵玫瑰,美丽又带刺的玫瑰。 第276章   法官当庭宣判刘铁龙死刑。   其实这件案情, 本来就没有太多迷雾,所有证据都一清二楚,不管是杀人动机还是作案过程, 情节极为严重。   就连刘铁龙的妹妹,都作为检察院的证人出席,提交了他多年以来侵占母亲退休金的证据。   刘铁龙医闹的原因, 从来就不是因为爱母亲,恰恰相反, 他平常对母亲非打即骂,这么多年来一直不工作, 却靠着母亲的退休金整天挥霍无度。   他医闹,是因为假如母亲死了, 也就无法再继续领取退休金, 他就等于是断了经济来源,这让他怎么能忍?当然要逼迫医生无论如何一定要治好他的母亲。   事实上呢, 老太太在被抬进医院的时候,已经脑死亡了。   更别提他自以为杀死卓医生之后,又对无辜路人下手, 残忍无比地连捅宋如十三刀, 刀刀都是致命伤。   刘铁龙唯一的依仗,只有舆情。   宋如把这彻底一条路也给堵死了。   她没有站出来之前, 是有很多人宣称, 卓医生和宋如都没有死, 刘铁龙最多算是故意伤人罪, 判死刑太过了。   宋如今天站出来,网上的声音更多变成了:“你到底什么心态,没办法和受害者共情, 却偏要和杀人犯共情?这就是所谓的理中客吗?今天真的见识到了,我都要对理中客这三个字PTSD了。”   “为宋如小姐姐点赞,不是每个人都能在经历过这样可怕的事情之后,还能勇敢地站出来发声,被行凶者连捅十三刀,对我们来说只是一个数字概念,对她来说却是一场真实发生的噩梦!”   在今天之前,宋如的同学和朋友,只是知道她受伤了,宋海安和程丽云怕网上的舆论伤害到她,甚至都没有对这些人说起她就是刘铁龙医闹案件的受害人之一。   当她们看到她站在庭审的证人席上,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纷纷给宋如打电话。   就连大学老师,都给宋如发了一封邮件,夸奖她的陈述条理清晰,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宋如耐心地回复着每一个人的关心:“是,确实进了ICU,感谢现代医学,躺着进去,竖着出来了。”   好朋友都被她逗乐了,“你病了一趟,都比以前更有幽默感了。”   宋如最好的闺蜜,也是她大学的室友,名叫阮瑜。   阮瑜本来在国外度假,一听说她遭遇了这样的事,立刻订了飞机票回国,当天晚上就到了宋如的家门口。   阮瑜打电话:“开门。”   宋如当时还以为她帮忙叫了外卖什么的,结果一打开们,就看到阮大小姐本尊站在门外,“你不是在国外吗?”   阮瑜个子很高,穿着一件波西米亚风格的吊带裙,脚上是一双人字拖,在日夜温差很大的三月,冻的直打喷嚏。   宋如连忙让她进来,开了空调,又给她穿上自己的毛衣。   阮瑜:“没去太远的地方,就东南亚某小渔村,想回来当然快,如果去的是欧洲,就得多在路上折腾点时间了。”   阮瑜大学的时候就来宋如家里玩过,宋海安和程丽云都认识她,见到她来找宋如,程丽云还特意吩咐宋海安,“给小瑜加几道菜,她喜欢辣口。”   阮瑜拉着她的手臂直撒娇:“就知道程阿姨疼我。”   回到卧室里,只剩宋如和阮瑜两个人,阮瑜气鼓鼓地说:“好啊你,宋如,发生这么大的事,一点招呼也不跟我打!把我当外人呢。”   宋如:“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这几天一直觉得,自己生活的这个城市特别陌生,不,应该说整个地球对我来说都很陌生,我不习惯手机、电脑,忘记了很多大学的事,我都还没顾得上理清思绪呢。”   如果是旁人,肯定会觉得她是和自己生疏了,然后找理由解释,但阮瑜知道宋如不是那样子,“是不是伤到脑部了?”   宋如:“目前看来,大脑的检查结果还算正常。”   阮瑜开始开脑洞:“难道是外星人把你抓走了?然后又清除了你的记忆,把你给送回来了。”   宋如:“?”   “不愧是你,阮大小姐!”   阮瑜:“那这次就饶过你了,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啊,我要是发生这样的事,肯定会需要你陪着我,换位思考,你也会需要我陪的。”   宋如重重地点头:“嗯!”   阮瑜仔细翻看她的病历,“治疗方面有什么问题吗?钱够不够用?”   宋如:“我爸从银行贷款了,不过我妈说她以前给我买的保险,应该会赔一部分,如果真的不够用,我一定会跟你开口的。”   阮瑜:“我一听说你的事,就找律师问过了,现在刘铁龙虽然判了死刑,不过就他那样,肯定不甘心,还要继续折腾,应该还会上诉,不过只能上诉一次,大概率还是维持原判。”   她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宋如:“如啊,你这次表现真的不错,我看到别人转发的庭审视频时,都有点没敢认出来那是你,你在我印象里一直是一个虽然别人以为你很高冷,但其实性格很软萌,只是不同愿意和不熟悉的人社交的萌妹子,突然这样气场全开,锋芒毕露,slay全场,是真的有点惊到我。”   宋如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有吗?”   阮瑜:“何止,总感觉你变化好大,但又具体说不出来。”   宋如:“瑜啊,你快来帮我看看这些简历写的怎么样,我想找工作,帮我改改修辞,这可是你的强项!”   宋如和阮瑜念的都是商科,但阮瑜家里是办杂志的,她从初中就开始自己在杂志里写稿,现在更是做了一个时尚版的副刊,有时候还会作为模特,去参加时尚活动,阮瑜文笔一直很好。   班里都开玩笑叫她阮大小姐,就是因为阮瑜家里挺有钱的,当然不是顶级有钱,但是在超一线城市有自家的杂志公司,住的也是别墅,车库里停的也是豪车,平常穿的用的反正都挺贵的。可能在真正有钱人眼里,阮家只是小富,不过对于一般人来说,已经够大家羡慕的了。   阮瑜帮她认真修改简历。   她自己就经常面试,很知道面试官的心态,边改边说,“非得留在你们当地啊,真不考虑考虑来我家杂志社上班?”   宋如:“爸妈年纪都大了,我又是独生女,你懂得。并没有说爸妈捆绑我的意思,是我自己太恋家,光是上大学那几年就难受死我了,大学好歹还有个寒暑假,真要让我永远待在外地,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回家见爸妈一面,我根本不敢想象。”   阮瑜:“浪费你这份学历哦。”   绿团子跳到宋如怀里喵喵叫。   阮瑜:“你这猫颜色挺少见的,原谅色啊。”   宋如:“绿宝可可爱了,呆呆傻傻的,特别萌,而且很乖。”   阮瑜做事情很专注,吃饭的时候还在想着改简历的事,差点咬到舌头。   程丽云:“小瑜,想什么呢?”   阮瑜:“帮宋如改简历。”   宋海安也听说了宋如找工作的事,“如如,你目前的职业规划是什么样的,有没有考虑过考公?”   宋如的职业规划就是:“最好能清闲点,工资的话,稍微比咱们这里的平均线高上一点吧,免得阮总又说我浪费学历。考公也可以,但就是准备时间太长了,现在距离报名还有好久呢。”   宋如是去年六月毕业,那时候妈妈的病就很凶险地发作了一次,她连毕业典礼都没顾得上参加,就回家照顾妈妈。   程丽云出院以后,宋如回到毕业的大城市,在那里实习了几个月,过年的时候妈妈又一次发病,宋如想请假,请不下来,最后直接辞职了。   不过现在程丽云的病情已经稳定了。   阮瑜也很关心程丽云的病:“阿姨最近血糖怎么样啊?”   程丽云:“降下来了。”   她之前两次发病,都是因为糖尿病引起的并发症,一次是脑梗塞,一次是心脏问题,反正都挺凶险的。   因为她执意不肯打胰岛素。   程丽云自我检讨道:“怪我自己,我小时候见到外婆打胰岛素,每天往身上扎那么多针,她衣服一掀开全都是针眼,我就死活都不肯接受医生提出的治疗方法,其实现在医学技术这么先进,打胰岛素的方法都和从前不一样了,我血糖那么高,引起并发症才是最可怕的。”   尤其是宋如就是为了去医院照顾她,才被刘铁龙捅伤,只要一想到女儿躺在手术室里的模样,程丽云就恨死自己了,她觉得都是自己以前坚持不肯打胰岛素,才害得宋如承受这些。   宋如知道她在想什么,温柔地抱住了她,“妈妈,都过去了。我都已经好了,罪犯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您不要再反复怪自己了。”   程丽云抹了抹眼泪,“嗯。”   一吃完饭,阮瑜就主动去洗碗。   程丽云和宋海安一起把她往厨房外面赶:“你是客人,哪有让你洗碗的道理,去跟小如一起看电视吧。”   宋如抱着猫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放着宋海安切好的苹果,她招呼阮瑜坐下。   阮瑜听见厨房里宋海安和程丽云说笑打闹的声音,“真羡慕你们家,爸妈感情这么好,连洗碗这样的小事,他们都能这么开心。”   宋如知道阮瑜家里的情况,她爸妈关系很差,虽然是夫妻关系,但是其实各玩各的,她爸阮荣海在外面有小情人,她妈曹佳也是,可为了共同利益,又不肯离婚,反正夫妻俩就是互相憎恶,日常咒骂都是常有的事。   宋如有一次去阮瑜家里玩。   阮瑜爸妈就当着她们的面吵架。   阮瑜气道:“我朋友还在呢,你们就不能消停点。”   阮荣海说:“别说现在你只是带朋友来了,你就是带你老公来,我跟你妈吵架,你和你老公也只能受着。怎么你花我们的钱长大,我们吵个架让你听着怎么了?”   而他们吵来吵去,内容千篇一律,无非是曹佳觉得阮荣海又跟新来的秘书搞上了,那秘书仗着他的宠爱作威作福。阮荣海骂曹佳的弟弟在公司里做假账,中饱私囊,说她就会往曹家捞钱。   那天晚上阮瑜抱着宋如哭了很久:“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我也希望自己能像电视里演的一样,脱离家庭,硬骨气地不拿他们一分钱,也不想再让他这样指着鼻子骂我。”   宋如:“你已经很棒很棒了,你的副刊做的越来越好,你可以先搬出家住,就说要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方便上课,起码不用天天听着他们这样吵。”   阮瑜擦干眼泪:“我从小就一直在争,跟我爸的私生女争,跟我妈的私生子争。他们都想进杂志社,他们把这当成是皇位来抢,但杂志社是爷爷和外公一起创办的,是他们的心血,外公外婆和爷爷去世的早,奶奶现在都病得意识不清醒了,还老是对我念叨,千万不能让杂志社败在他们手里。”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宋如换了阮瑜喜欢看的时尚频道,阮瑜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地点评:“这件新品不错。”   阮瑜睡在客房。   晚上宋如出来喝水,发现她的房间亮着灯,听到她压低声音在和人打电话。   发现宋如出来,阮瑜也走出房间,抱歉地说:“是不是吵到你了?”   宋如也给她倒了一杯水,“遇到什么事了吗?”   阮瑜气道:“我这次去东南亚小渔村,说是度假,其实是联系一位画师,跟他见面聊,艺术家脾气有多大,你是不知道。求了人家好久,才总算把合作谈下来,结果我刚一走,他又变卦,要抬高价钱,哪有那么多钱给他啊,预算早就超了!”   宋如:“要不是因为我的事,你也不会直接飞回来。”   阮瑜:“和你才没关系,是他狮子大开口,即便我现在就坐在他面前,他也会坐地涨价。”   宋如:“要画什么啊?”   阮瑜:“是我想的一个创意,想要宣扬汉服,开一个专门和汉服相关的专栏。市面上已经有的相关信息,再花钱转载别人的,没什么意思,要做就全都自己做。但是吧,如果直接把考古发掘的材料放上去,也没人看,对吧?人家看杂志是为了娱乐,又不是为了上课,这种方法直接就被我自己毙掉了。   开会的时候,我手下带的一个小朋友,又提出了另一种方法,她说我们可以把汉服真实地做出来,请模特来拍。她说的这个想法那可真是太好了,好到但凡是个人、有个脑袋,就能想得到,可预算不够啊,钱从哪里出?她知不知道自己嘴皮子一张一合,那是多少钱。你也知道我这小破刊,我爸也卡我的钱,我妈也卡我的钱。   最后我又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我们把所有的资料整理好,请一位画师,专门来画汉服,可以有一定的故事性,当然更重要的是画出来的衣服形制要对,还要够美,成本确实被压低了,但画师不好找,要么是人家档期排满了,要么是画风不符合,难得找到这么一个各方面都合适的,好家伙,这价格又是我要不起的尊贵了。   现在只能继续找新的画师,但眼看杂志就要定稿了,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宋如看了看阮瑜带的那些资料,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有一个人一定能画。   是谁呢?   想不到。   不过我好像也能画啊。   宋如拉着阮瑜来到书房,她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报过美术类社团,画架、颜料什么的家里都有。   她没有思考多久,直接就画了起来。   阮瑜手里捧的那杯水还没凉透呢,宋如就已经画了个七七八八。   那是一个黑衣青年,穿着一件直裰,方袖交领,怀中抱着一把长剑,双眸湛湛犹如清空,五官俊美,气质乍看很冷峻,可再多看几眼,又会觉得清风朗月一般,他身后的竹林潇潇,竹叶飒飒。   阮瑜直接就是尖叫:“啊啊啊!”   然后第一时间捂住了自己的嘴,“会不会吵醒叔叔阿姨,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天哪,我的大宝贝,你这是去哪里进修了画画,我没记得你有这么神仙的画艺啊。”   宋如:“也没有很神仙吧,距离真正神仙的水平,还差得远呢。”   阮瑜:“说的像你见过神仙的画一样。”   宋如画的好,绿团子觉得很正常,她画画那可是王玄之手把手教的,师父丹青妙手,徒弟当然也不遑多让。只不过宋如老拿自己的画和王玄之比,那当然觉得平平无奇,可是和普罗大众比起来,她的画已经很强了。   宋如好像真的见过神仙的画,但这种想法实在很没道理,她只是摇头笑笑,“这把剑会不会不太合适啊,我看你们的资料里没有这种拿剑的。”   阮瑜:“不不不!刚刚好,艺术,什么叫艺术?艺术就是来源于生活,但又高于生活,要是我们直接复制资料,有人看才有鬼了,我觉得他就该有这把剑,这就是故事性啊,他怀里抱的这把剑,让他整个人都像活了起来似的。”   宋如:“你们杂志社能用吗?”   阮瑜:“当然!之前约的那个画师,跟你比起来就是渣渣。”   宋如:“是不是需要用数码绘图板?我这种直接画在纸上的——”   阮瑜:“没关系,杂志社有这样的技术,要是纸上的画不能用,还怎么找那些老艺术家约稿,人家画的都是纸质版。啊啊啊我亲爱的阿如,你真是我的救世主,多画点,摩多摩多,我明天找法务来和你签合同,啊不对,你身体不好,先睡觉,明天再画!”   宋如:“签什么合同?”   阮瑜:“商稿都要签合同的,不然怎么算钱?”   宋如:“我送你就好了,不要钱。”   阮瑜:“那可不行,一码归一码,亲兄弟都要明算账,再说了,你要是不签合同,我交税都不好交,依法纳税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尽管已经说好了算商稿,但第二天宋如看到阮瑜打印出来的合同,还是吓了一跳:“一张五千?”   阮瑜:“商稿就这个价格啊,你这是买断、商用的,而且你画的又这么好,你知道之前那个小渔村的画师开多少吗?一张五万!业界顶尖大佬,也就十万以内一张,他忽然给我抬到五万,我真不如自己找设计师做出来汉服,然后找摄影师和模特来拍。我本来跟他谈的两万好吧,已经是很离谱的价格了。”   宋如:“阮总,我怀疑我被你包养了。”   阮瑜:“不,我看重的是你的才华!才不是馋你的身子。当然啦,如果你非要这么想的话,自荐枕席也不是不可以,洗干净到床上等着去吧。”   两个人笑成一团。   阮瑜最忧心的事,就这么被解决了,她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留下来多陪了宋如几天。   宋如陆陆续续地接到了许多电话,通知她去面试。   阮瑜陪着她去了几次,一般都是等在楼下的咖啡馆。   每一次从应聘公司里走出来,宋如都摇摇头。   一次两次阮瑜还是鼓励她,三次四次她直接开骂:“这些HR是有什么毛病吗?你学历在这里摆着,实习履历又这么好,他们凭什么一直拒你啊?”   宋如苦笑道:“他们都看了那场庭审的视频,传播范围太广了。”   阮瑜:“所以呢?这不是你的优点吗?你在庭审上的表现很亮眼啊。”   宋如:“但我身体不好,HR的拒绝都比较委婉,主要原因都是围绕我的身体,他们认为我的身体没办法支撑他们高强度的工作,连入职体检都过不了。还有HR建议我,直接把刘铁龙医闹事件受害者这个经历写进简历里,这样他们打从一开始就不会通过我的简历筛选了,节省双方的时间。”   阮瑜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他们怎么这样啊?”   医闹事件从头到尾,明明宋如都是受害者,最后却反而成为了她在求职市场上的一块短板。   宋如倒是看的很开:“没办法,这就是现实,招聘者考虑的肯定是自己公司的利益。像我面试了一大圈下来,招聘信息上写着每周做五休二,但真实情况基本上都是996,他们担心我的身体承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阮瑜挽着宋如的手,“那你要是想留在家里,就先当我们杂志社的签约画师好了。如果你想来大城市发展,我永远为你保留职位,说真的,你比起我带的那些小朋友,不管是学历还是能力,都甩她们好几条街。”   宋如:“我还可以考公,等到那个时候,我的身体应该慢慢也会好起来一些。”   她嘴上这样安慰着阮瑜,其实心里也很没谱,考公一样要有体检,我能通过吗?   本来阮瑜让宋如慢慢画,主要还是养身体。   但宋如画的速度很快,也画的很多。   阮瑜知道她心里焦虑,看她画画的时候,反而能平静下来,就任由她画了。   当天晚上,宋如做了一个梦。   那个梦整体都是很模糊的,她什么也看不清,隐约觉得自己是跟同学们一起在上课,只不过上课的体育老师很陌生。   不,也不陌生,应当说极为熟悉。   好奇怪啊,为什么会觉得一个人既那样陌生,又那样熟悉呢。   他教了她一套炼体术。   宋如醒来的时候,望着窗外薄薄的晓色发呆。   绿团子跳进她的怀里,在她的掌心轻轻蹭着小脑袋。   宋如像是在跟它说话,又像是在跟自己说话:“绿宝,你说奇怪不奇怪,我想不起来自己的手机密码,但却突然能认清很多花,我以前画画没这么厉害的。还有这套炼体术,我现在记得好清晰啊,而且我居然打从心眼里觉得,它真的可以帮助我恢复身体。   这一点也不科学,做个梦,梦到锻炼方法,就觉得自己能养好连医生都没办法的病,说出去人家会觉得我有妄想症,该不会真的被阮大小姐说中,我就是让外星人抓走了吧?”   绿团子就是“抓走”她的那个外星人本尊,可惜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喵喵叫。   宋如就在客厅里,打出了这套炼体拳法。   宋海安在做早饭,小米粥的清香传来。   程丽云在化妆,宋如能闻到她的香水味。   阮瑜在卫生间里刷牙,还给宋如竖起大拇指做了一个点赞的姿势,含糊不清地说着:“网上找的锻炼方法吗?看起来挺有意思的啊。”   吃完早饭,阮瑜向宋如提出邀请:“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我帮你预约了全国最知名的医生,再做一下检查,或许能找到慢慢治疗的方法。”   宋海安和程丽云也想请假跟着去。   宋如:“不用啦,我都这个大个人了,做个体检肯定没问题啊。”   阮瑜也打包票,“我保证全程都跟着宋如!”   宋如:“我就只去两天,马上就回来。”   她还特意拜托爸妈,“帮我照顾好绿宝啊。”   从宋如的老家坐高铁到她读书的城市,要五个多小时。阮瑜考虑过飞机,不过时间上更不划算,因为宋如的家乡没有飞机场,还要再乘坐机场大巴到省会城市转机。   宋如在火车上闲着没事,干脆拿着笔和纸随手画画。   阮瑜原本戴着眼罩睡觉,睡醒以后,摘下眼罩,直接就是一句:“我靠!”   宋如:“?”   阮瑜:“你这画的也太神仙了吧!只让你给我们做汉服画师,是多么愚蠢的决定啊,我要为你再开一个西方传统服饰专栏!”   她们到阮瑜租的房子时,天色刚刚擦黑。   阮瑜在房间里洗澡,宋如画画,阮瑜的手机一个劲儿地响。   阮瑜:“宝贝,帮我接一下。”   才刚打开免提,里面就传出阮荣海暴躁无比的骂声:“阮瑜,你果然是你妈的种,跟她一模一样,就会从公司里捞钱,你那个叫宋如的朋友,身体不好想要治病,你想给她钱,我可以理解,但你不能拿杂志不当回事,咱们办杂志最重要的就是质量,你让她来当画师,是自己砸自家的招牌。她都不是正经美院毕业,更没有师从过名师,最多自己跟着网上的自学课程画一画,能画到什么水平?这才短短几天啊,你前前后后转给她十万!她配吗?”   阮瑜这时候已经从卫生间出来了,她先是对宋如道歉:“对不起,没拴好我家的疯狗,让他来你面前乱吠。”然后才转向手机,反问了一句:“阮艳艳跟你说的?”   阮艳艳就是阮荣海在外面的私生女,她如今在公司里当财务。她看不到宋如的画,只能看到公账的转账记录。   阮荣海:“谁跟我说的不重要,公司不能任你这么胡来!当初你奶奶非要把这个副刊给你做,我就不同意,你才多大年纪啊,你懂什么?”   阮瑜:“你是不是觉得,张家明比我更适合当副刊的主编?”   张家明是阮艳艳的亲舅舅,阮荣海小情人的弟弟,阮荣海一直举荐他当副刊主编。   阮荣海:“家明他本来就比你阅历更丰富——”   阮瑜直接打断他:“一句话,如果我让宋如当画师,把副刊的销量搞砸了,我把主编的位子让给张家明,赌不赌?”   阮荣海几乎是抢着说出来:“赌!”   阮瑜似笑非笑地问:“都不问问我,如果我赢了,如果副刊的销量大爆,你要付出什么吗?”   阮荣海:“根本不可能,我看过宋如以前在美术社团画出来的画,她什么水平我心里门清。”   阮瑜:“你要是输了,你名下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归我。今天跟我在电话说里没用,明天到公司,开晨会的时候,我们当着所有人的面打赌,你有一夜的时间,好好考虑一下,到底值不值得。”   值不值?   如果只从价值上判断,这可太亏了。   一个主编之位,哪里就值得百分之五的股份?   可它的意义太重大了!   《风尚》这家杂志社,当初是阮家和曹家一同创办,阮荣海和曹佳年轻时候也甜过,阮、曹两家是世交,他们青梅竹马,自然而然地从校服走向婚纱。   后来发生了什么,也说不太清了。   关于谁先背叛了谁,俩人能对着骂上三天三夜,以至于翻出来十年前谁借了谁一根葱没还的旧事。   因为夫妻共同控股,才成为最大股东,一旦两人离婚,不仅仅是婚变,更会影响到公司的管理层变动,到时候阮家和曹家的心血,很有可能被别人窃取,反正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拖着。   《风尚》背后的杂志公司并没有上司,那些股东说是“别人”,其实就是当初和阮家、曹家一同打天下的那些老人,都是看着阮荣海和曹佳长大的。   不管是阮荣海在外面的私生女,还是曹佳在外面的私生子,那帮元老都不认,只认阮瑜,她名正言顺,而且有才能,脑子拎得清,又和大家感情都好。   不然呢?比如说副刊吧,张家明上位,肯定会清算和曹家走的近的人,同理,曹佳那边的人上位,也一样会清算和阮家走的近的人。   只有阮瑜,不偏不倚,任人唯贤。   要是没有这帮元老派的力挺,她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坐上副刊主编之位,这可不是什么查无此刊的小杂志,而是在全国都排的上名号的《风尚》副刊。   如果真的能把阮瑜踢出局,那可太值了。   阮荣海又给阮艳艳打电话:“你确定消息来源可靠,宋如真的画的很一般?”   阮艳艳十分笃定:“爸,我上次给你看的那幅画,就是她毕业的时候,留给社团的留念啊,距离她毕业,满打满算才过去多久?她又忙着实习,又忙着照顾她妈,又忙着养病,又忙着出席庭审,哪有空学画画啊?我这边查到她的信息,也没有报任何绘画课程。”   阮荣海:“那阮瑜为什么敢和我打赌?你都不知道她赌的有多大。”   阮艳艳:“她吓唬你呢,你看你现在就被她吓到了。而且我怀疑,这件事背后是曹佳在撺掇她,说不定就是想作假,个人出资把销量抬上去,骗走你手里的股份。”   阮荣海:“那她可打错算盘了,阮瑜要是真敢在销量上造假,那帮元老可容不下她。我造假,最多是被骂一顿,但阮瑜,她可是个‘好人’,他们选她,就是因为她完美无缺,好人一旦被拉下神坛,要承受的骂名可比坏人多上太多,因为她辜负了他们的期望。”   第二天,公司晨会。   阮荣海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小瑜说,她大胆启用了一位新锐画师,为副刊准备了一个全新的专栏,我可能是上了年纪,人也变得保守起来,觉得她的做法太偏激了,我们父女俩就打了这么一个赌。如果副刊的销量能上去,说明我老了,我将会把我名下5%的公司股份转赠给她,以后是年轻人的天下了。要是她赌输了,说明她步子迈得太大,副刊将会启用更老道的张家明作为主编。”   他把话说的很好听。   下面的人只隐约能看明白是父女俩的交锋,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太懂,反正就跟着鼓掌。   晨会刚一结束,曹佳就把阮瑜叫到办公室,厚厚的门也挡不住她的尖叫声:“你疯了?跟他打这种赌!”   阮瑜淡淡地说:“我赌输了,对你也有好处啊,你不是一直想扶曹霖吗?我亲口听你对他们说的,曹霖起码姓曹,而阮瑜姓阮。”   曹霖是曹佳的私生子。   曹佳看着阮瑜离开,神态一时有些颓然,不知道自己和亲生女儿,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她轻声说:“小瑜,妈不是那个意思。”   阮瑜:“妈,等我爸输给我,你就把你所有股份送给我,跟他离婚吧,到时候我会成为最大控股人,《风尚》会好好的,你也不用担心我怎么样曹霖,你们这段婚姻早就名存实亡,我也很清楚非婚生子一样有继承权,我没办法把阮艳艳和曹霖当我的弟弟妹妹看,但你们想给他们什么,我都不会拦着,我唯一想要的,无非是办好这家杂志。”   所有人都以为,阮瑜现在一定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的团团转,事实上,她陪宋如做了全部的体检项目。   宋如当天就坐上了回家的高铁,体检结果会直接通过邮件发送给她。   《风尚》副刊全新改版,并没有大肆宣传,但所有常买它的老顾客,都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被牢牢地抓住了眼球。   那是一幅画。   副刊往日的封面,更多是请明星来拍摄。   这还是第一次大胆地启用画师的原画。   画画当然有技巧,有技艺就会分高下,这位画师单单从技艺上来说,算不上是超一流,可她画里的故事感特别抓人,她的画就像有灵魂一样。   画上是一位银发公子,身穿月白色的澜衫,他的五官俊逸,可脸却被一分为二,左面是如同空谷幽兰一般绽放的清雅面容,右面却是不满漆黑的魔纹,犹如干枯的藤蔓爬上雪白的墙。   他的眼睛是淡淡的琥珀色。   明明是天上谪仙般的人物,一眼看去光风霁月,却因为脸上的魔纹,显露出偏执和痴狂,那是被他压抑的疯魔底色。   他的两半脸都在笑着,唇角的弧度却不同。   左面温柔缱绻,右面却阴冷诡谲。   明明是如此矛盾的气质,却同时存在于同一张脸上,竟诡异地让人觉得和谐。   《风尚》的副刊主打时尚服饰,这张封面对应的文章,主要介绍古代君子佩玉。   当你看完那篇文章,再回头去看封面人物时,似乎真的看到一位银发公子抱琴向你走来,听到他腰间佩戴的玉鸣清脆。你毫不怀疑这样的人曾经存在过,即便是他偏执入魔的时候,也依然不失君子风度,自是温润如玉。   光是这张封面,就已经让新一期副刊卖疯了,可它的全新改版绝不仅仅只在这一张封面上。   网上有了许多自来水:“姐妹们快买啊,里面的内页更让人疯狂,我真是爱死新开的专栏了。这位‘晏如也’到底是什么神仙画师,疯狂想入手她画的所有周边,求《风尚》出联名服饰啊,衣服也爱,配饰也爱。是我疯了吗?我现在真觉得她画出来的人物全都是真的。” 第277章   《风尚》副刊此次全新改版, 新加了两个专栏,一个宣扬汉服,另一个宣扬西方传统服饰, 更多偏向中世纪风格。   从篇幅上来说,两个专栏都是男女服饰各占一半。   宋如把稿子交过去的时候,并不知道她画的那张介绍古代佩玉的画, 会被当做杂志封面。   事实上,副刊那一整个大办公室, 当时全都吵疯了。   起因当然是阮瑜提议:“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我们这次新开专栏是核心创意, 为什么不把封面也做成特别版?我是说,直接用宋如的画来当封面。”   假如这想法是在主刊的会议上, 一定会受到许多阻拦, 创新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有太多人更愿意待在舒适区里。   但副刊不一样, 副刊里一大半是阮瑜自己带出来的手下,更加年轻化,也更加锐意进取, 快速通过了她这个提议。   只不过, 关于选定哪张画来当封面人物,办公室却吵的很凶。统共才不到三十人的小型团队, 居然整整提出了十几张画, 而且各执己见, 谁也不肯让谁, 简直恨不得当场跟其他同事互掐。   这让阮瑜直呼好家伙,宋如交上来的成品画作,一共也才二十多张好吗?   这时候, 团队太年轻的弊端就显露出来了,每个成员都太有个人的想法,谁也不肯服谁。要是在主刊,那里关系错综复杂,你敢跟老前辈提相反意见,不知道就会被谁穿小鞋,阮瑜的团队不存在这方面的问题。   “我选这张,身穿铠甲、双手持重剑的骑士太有感觉了!我觉得他有故事感,光是隔着头盔看他的那双金眸都想要尖叫了,读者一定会很想看到他头盔后面的脸,秘密、好奇,这些都是抓人眼球的重要要素。”   “这个异瞳的紫衣少年,我一眼看上去就想尖叫,他被倒吊在十字架上,长发像是流动的紫色的血,明明他是被束缚的一方,理应处于弱势,可他的气质却高贵又神秘,还有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出来的危险感,他就像是重返人间的吸血鬼,以他为核心的徽章相关文章,绝对会引爆我们的销量。宋如真的好会画啊,为什么她随随便便画出来的人,都这么有冲突和张力?”   “打住,咱们这次选题,最开始不是想做汉服吗?不管怎么说,即便开了新的专栏,但都不要忘记初心啊,吾国与吾民,肯定应该汉服排在一开始啊。我投黑衣剑客小哥哥一票,我打从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感觉他像是武侠小说里面的那种大侠,虽然可能冷冷的不容易接触,但一身浩然正气。”   “啊为什么你们投的都是男性呢?我觉得宋如更会画妹子啊,这张抱着琵琶遮住半张脸弹唱的小姐姐,画舫里暖香袅袅,都像是能听到她的吴侬软语。”   “公主、公主,我要选这个金发碧眼的公主,我敢保证,她绝对就是个公主,这种皇室风范,我感觉她就像是帝国的明珠。公主服饰这个选题不是更好吗?哪个小姑娘没有公主情结,不然迪士尼动画片里干嘛那么多公主。”   当时副刊迟迟不定稿,阮荣海还以为阮瑜心虚,不敢跟这个赌约了。   事实上呢?   是因为她们自己内讧,关起门来忙着吵架啊!   阮瑜被她们吵的脑壳都大了。   最后只好打电话向宋如求助:“如啊如,你可一定要一锤定江山!选出一张当封面人物。”   宋如:“我觉得都一样。”   阮瑜:“不许端水,你最喜欢哪一张?”   宋如觉得这可太为难她了,每一张画都倾注了她的心血,当然都喜欢。亲妈看自家的崽,让她怎么选,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每个人都为自己选的图片做好了配套的排榜。   阮瑜本来以为大家要一直吵到定稿前一秒,但宋如交上来一幅新的画作,阮瑜只看了一秒,就拍板决定:“就这张!”   其他人:“凭什么啊?”   阮瑜:“凭我喜欢,我是主编,不服憋着。”   之前那些画,阮瑜也全都喜欢,确实也是选不出来高下,她叫宋如别端水,其实是因为她自己端得很平,但是!但是!   当这张新画出来的时候,她一眼就被击中了。   倒不是说这张比其他怎样怎样,纯粹是她的个人喜好。   阮瑜当时就给宋如打了一通视频电话:“如如子,是爱,一定是爱!让他这么疯魔的,绝对是爱,效果太炸裂了,我已经脑补出来一出求而不得的神仙爱情了。”   宋如:“啊?我不知道。”   阮瑜:“?”   “你自己画的,你不知道?你画的时候是怎么构思的?”   宋如:“我没想,我就是看到资料里的月白澜衫,脑海里一下子就有这张画了,我只是把我下意识想到的画面画了出来。”   阮瑜:“你这就是老天爷赏饭吃,鉴定完毕!”   办公室里的人全都恨死阮瑜了。   “阮姐,我跟错你了,我以为你很民主,没想到你本质上这么专制,你喜欢的就是最好的,就只以你个人的喜好定乾坤,说好的投票呢?你这是搞暗箱操作!”   “这个银发公子当然也很好,但只要一想到,我选的画battle输了,我就好气啊,看他哪哪都不顺眼,甚至觉得他的笑容都有几分阴阳怪气,他一定是特别黑心肝的那种性格。”   阮瑜再怎么说,也当了很长时间的主编,管理自己手下这帮小朋友还是有一套的,连忙认错+讨好+晓以大义+实质安抚。   “定稿时间在即,咱们再吵下去,杂志就要开天窗了,肯定必须得选出来一幅啊,在这种情况下,选谁都不能服众,那还不如我还挨骂。再说了,咱们又不是只办这一期,如果效果好的话,之后封面都可以这样操作啊,到时候你们轮着来不就是了嘛。宝贝们,今晚我请客,日料自助走起!”   大家:“什么你挨骂,你仗着主编的特权,把你喜欢的画PK掉我们当了封面,你自己肯定在家偷着乐呢。我们骂的越大声,说不定你心里就越开心。走!朋友们,咱们今晚大杀特杀,吃穷阮瑜这个‘暴君’。”   阮荣海以为,是宋如的画质量太差,阮瑜一直在想办法补救,所以才迟迟没有定稿,当她卡着最后的时间定稿印刷时,他都做好看笑话的准备了。   万万没想到,最新一期副刊才刚刚上线,就被卖疯了。   阮艳艳来他办公室找他说:“爸,肯定是曹佳给阮瑜买的销量!”   阮荣海直接把最新一期的副刊拍在她的脸上:“买销量?才刚上线就卖的超过平常一整期的销量,你当曹佳脑子被屎糊了,还是曹佳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你倒是睁开眼好好看看这个封面啊,这就是你跟我说的宋如画画的质量很一般?”   阮艳艳震惊地看着那个封面:“怎么会这样?”   她即便再是不学无术,也有基本的审美水平,宋如这画绝对吊打阮瑜之前找的那个画师,可笑她当时还联合曹霖去撺掇那个画师,把他夸到天上去,又说阮瑜人傻钱多,急着用画,让他给阮瑜加价。   在副刊没有上线之前,所有争吵仅止于编辑室之内,等它卖疯了之后,争吵的范围无限扩大,阮瑜才发现之前编辑室的争吵,跟现在一比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买过的人口径大部分分为两种,一种说:“我承认封面很美,但是,内页里面的彩页同样也很美啊,凭什么这张是封面?”   另一种说:“封面就是坠吊的!因为他是最美的,所以他是封面,你们说的内页再美,只要封面在,尔等终究只是万年老二。”   她们吵的太凶了,让没买过的人更加好奇了,“啊?至于吗?封面已经那么美了,内页的水平得再炸裂成什么样子,才能这么真情实感地吵起来啊?”   甚至有人怀疑《风尚》杂志社买了水军,这是过度营销。   反正一期副刊也没多少钱,大家纷纷购买,要么想要一睹内页的精彩,要么想要打脸水军,结果却是,纷纷加入前面两种口径,“凭什么XXX不是封面?”   粉丝的数量越来越大,还出现了一股all党,佛系的很,“这也要吵,管它是不是封面呢,占据的篇幅不都一样大嘛,我每一张都很喜欢啊,建议副刊下次把封面轮着来,这也就不用吵了吧。”   “怎么可能,只能说你们佛系的人,对我们党争的人一无所知,我们就是要赢!如果副刊确定下一期封面要选晏如也的画,我们也要争出来谁是第二期!”   她们甚至直接在微博开了超话,还开了打赏来打投,送自己喜欢的画C位出道。   事态的发展吓到了阮瑜,阮瑜立刻联系负责这些站子的粉丝:“我们就是一个小破刊,不用闹的这么大吧,钱都退给大家,封面开个免费的投票就好。”   她刚一站出来回应,立马就被粉丝们抓住:“瑜姐,不管线上还是线下,副刊都买不到了,我们班就我一个人买到了,现在同学们都借我的来看,我的那本都快被她们看的卷页了,求问什么时候再开售?”   阮瑜:“公司正在连夜加印,一上线会马上通知大家的。”   粉丝:“阮总,求画师太太开个人签售会,好想见到她啊,我是她的超级粉丝。”   阮瑜:“这还要看画师的态度,容后再议。”   粉丝:“以后还会再出这些画的后续吗?啊啊啊好想看骑士大人掀开头盔以后的样子啊。”   阮瑜:“我们这就是一份介绍服饰的杂志,你们搁这看电视连续剧呢?不过也难讲啦,看画师~”   接下来一排都是哈哈哈。   除了粉丝之外,还有很多商业合作,知名的汉服设计工作室找到阮瑜,希望能和她们共同推出晏如也画作的联名版服饰。   还有什么卖手办的公司、卖周边的公司,直把阮瑜看的一愣一愣的,“好家伙,我们又不是做动漫的。”   最绝的是,还有游戏公司联系阮瑜,想买宋如的画作为游戏人物原画,问人家原因,就是:“这每一个人物角色就像是为游戏而生,只看一眼就觉得每个人都自带游戏技能,比如说那个黑衣青年吧,一定是用剑的!”   阮瑜:“……”   废话,人家怀里就抱着剑呢。   游戏公司:“公主是光明魔法师。”   阮瑜:“她的画风确实比较神圣。”   以上这些都是金钱方面的利益,除此之外,《风尚》副刊和画师晏如也还被官方点名,报道并且鼓励她们用新锐方式宣扬传统文化。   官方这份报道出来的时候,股东里面有一些老人都激动到直接赶来杂志社,《风尚》有多久没有这样的荣光了?   当初,《风尚》被创办时,就是新锐思想,那会儿刚刚经历过全国上下的一场运动,整个社会对于时尚的态度都处于保守心态,是《风尚》鼓励人们用服饰穿出自己的性格,越来越多的人们换下毫无特色的黑白灰,穿上漂亮鲜艳的裙子。   那时候《风尚》就被官方点名表扬过,走在时代的最前沿,是人们解放个性的风向标。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它渐渐泯然于众。   每一期杂志的内容无非是,花钱请明星拍一些好看但美的很空洞的封面,介绍一下哪位明星又在街拍里带货了什么单品,再为那些卖表、卖衣服、卖奢侈品的商家,写一些看起来十分高大上的软文……   销量卖的好不好,要看这一期有没有请到流量明星。   它的形式早就大过内容。   而副刊这一次,却做的诚意满满,每一篇文章都是实打实的干货,却偏偏写的一点也不赶客,结合画上的服饰娓娓道来,不知不觉之间既能获得审美体验,又能学到新知识,激发人们对于传统文化的兴趣。   一位拄着拐杖、走路颤颤巍巍的老爷爷,对着阮瑜直夸:“小瑜,好样的!有当年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风采!”   阮瑜直接带着一大帮股东,去逼宫阮荣海:“爸,你输给我的股份,打算什么时候转让?”   大势已去,阮荣海但凡还想继续待在公司,就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出尔反尔,他当场请来法务人员和公证人员,在股权转让书上签下名字:“小瑜,希望你能把《风尚》带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不管再怎么说,阮瑜都是他的亲生女儿。   阮艳艳气的直跺脚。   阮瑜手里还有曹佳转赠的股份,她提醒道:“现在我可是实打实的阮总了,以后要是再让我发现,哪个财务人员,敢乱把我们画师的身份对外泄露,我可不会轻饶!”   这几乎是指名道姓地骂阮艳艳。   阮艳艳别管心里有多气,表面上都是九十度鞠躬道歉:“对不起,阮总,我之前也是怕新画师挑不起这样的大梁。”   阮瑜只是淡淡一笑,“跟过我的人都知道,对于犯过错的人,我只给一次机会,你这一次机会已经用完了,以后自己长点心吧。”   全新改版的副刊,几乎是把《风尚》推到了名利场的中心,而处于这场风暴旋涡眼的宋如,却十分佛系,除了定期交画稿,连微博都没怎么打开过。   阮瑜帮她约的医生,已经把当初那份体检报告传过来了,宋如的情况很不理想。她以前是个健健康康的小姑娘,现在就是个病秧子,反正各方面数据都远远低于正常人的水平,以后只能慢慢养着,不建议从事太过高强度的工作。   宋如不紧不慢地练着她的炼体术。   发现她对这方面感兴趣以后,宋海安加了好多群,也关注了好多论坛,什么气功大师啦,什么武术传承啦。   宋海安把宋如拉过来看,“如如,你这样自己炼能行吗?会不会岔气什么的?要不要找个大师帮你看看,人家这个龙虎山的大师,免费在网上答疑,都是教一些炼体术强身健体。”   程丽云很怕他们父女俩走上歪路:“你们可不要误入什么奇奇怪怪的组织啊!”   那位大师名叫无为道人,置顶的帖子就是他向人解释,现阶段地球整体处于末法时代,凡是宣称修炼出气功的,基本上都是骗人,再好的炼体术,也最多就是让你力气比别人大点,免疫力比别人强点,所以好多忽悠你花钱买这课程、那课程的,十有八九都是骗钱的。   宋海安:“怎么样,老婆,这大师挺真诚的吧?”   程丽云:“我悟了,就是说这些炼体术,其实就跟咱们去健身房锻炼一样呗,不过可能效率比那个单纯的跑步或是举铁高一点。”   宋如把无为道人所有的答疑帖,全都看了一遍。   一直到宋海安做好晚饭,她还在看。   程丽云:“看的这么认真啊?你能看出来什么?”   宋如:“这大师水平挺高的,有一些说的挺对的,不过也有一些细节方面,有一点瑕疵。”   程丽云:“???”   “不是,你看这个入戏这么深的吗?现在自动带入大师视角了?都能帮大师评价优劣了。”程丽云在有些时候,性格有点杠,倒不是针对宋如,就是忍不住杠了一句。   宋如一听,自己先笑了:“对哦,我怎么说的就跟自己是个修炼大师似的。”   宋海安端出来炒好的菜:“人家说久病成医,看得多了,自然也就了解多了,咱们家囡囡今天一整天都泡在这个论坛上,思想境界升华了也不一定嘛。先吃饭,吃完再接着研究。”   由于宋如大病初愈,家里做的菜都是清淡口味,反正她们家俩病号,母女俩都是刚出医院没多久,就宋海安还能吃一些重口味的菜,但他性格一向迁就家人,不那么重口腹之欲,就跟着吃清淡的了。   一家人说说笑笑,边聊边吃。   绿团子也坐在餐厅的一角,那里有专门为它准备的猫咪小餐桌,它惬意地吃着炖的软软烂烂的小鱼干。   大元帅太傻了,当个数据有什么好的,当个数据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吗?连味都闻不到!   吃完饭,宋如回房间,继续打开刚才的论坛,那叫修炼天地。绿团子跳到她的膝盖上,和她一起水论坛。   宋如想了想,把自己的炼体术,画了三个分动作传了上去,请无为道人为她答疑。   同时,她也指出了无为道人在修炼上的一些错误认知。她没有取名字,头上的昵称就是路人甲。   帖子刚一发出去,就被骂成了hot.   “多大脸啊,新潜三懂不懂?空降来的新人,根本对修炼一无所知,就敢随便指点无为道长?知不知道人家在如今的修炼界是什么地位?”   “我看他这炼体术简直是烂的一塌糊涂,就没见过这样的,我也算是熟知市面上绝大多数炼体术,形意拳、太极拳、八极拳……他这个根本一点也不关联。”   大家都等着无为道人出来打脸。   但往常活跃的无为道人,今天却久久没有现身。   事实上,自从这一天起,无为道人再也没有在论坛现身过。   没人知道他在忙什么,忙到连他最热衷的为武学后辈答疑都没空来做了。   于是路人甲又多了一个挨喷的理由,“无为道长就是被你这个杠精给气跑的!”   这偌大的论坛上,没有几万人,也有几千人吧?反正看帖子更新的数量,平常泡在上面的人挺多的,但对宋如全都是一水的骂骂骂,只有另一个也顶着路人甲账号名的人,对她表示了赞同:“道友,你在修炼方面的造诣,比无为道友还要高深啊!”   可以,众人继续翻白眼。   路人甲的罪名又多了一项。   “我ballball你,开小号为自己说话,起码改一改昵称!你一个路人甲回复自己另一个路人甲,不觉得尴尬吗?”   路人甲:“我不是开贴的这个道友,我平常在论坛老被封号,现在已经没办法注册昵称了,只能用路人甲这个初始昵称。”   根本没人理他。   反正喷就完事了。   宋如洗了个澡回来,大概刷新了一下论坛,发现这个顶着路人甲ID的修炼者,还挺有真知灼见的,只不过路人甲的ID太常见了,她也找不到他的其他帖子,最后就跟他发了私聊。   对方回复的很快:“道友怎么称呼?”   宋如:“叫我路人甲就行。”   那边说:“吾乃张道子。”   宋如:“看看你发的帖子?”   张道子给她转发了好几个链接。   宋如从头看到尾,像老师批改作业似的,给他把不合适的地方删删改改,她蹲在这个论坛一天了,就张道子和无为道人,这俩算是俩明白人。不过就像无为道人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一样,张道子也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宋如:“你把我标红的这些,好好看看,说不定会有一些收获。”   张道子直接就是一大串:“!!!”   “我现在跪下来叫您老师行吗?我以前没有拜过师,都是自己闷头苦修,只跟我爷爷学过,但我爷爷去世的特别早,我爸对修道不感兴趣,平常都是我自己拿着古籍钻研,这还是第一次受到指点,简直觉得犹如醍醐灌顶!求您一定要收我为徒啊!”   宋如:“……”   人家会这么热情她也是没想到的。   收徒吗?好像有人叫过我老师,是谁呢?   宋如的脑壳又开始痛了。   只要她去深想那些想不明白的事,脑子就会很疼。   绿团子在她掌心蹭了蹭,试图给她安慰。   宋如rua了一把它的小脑壳。   绿团子:“喵喵喵?”   宋如不知道它在问什么。   绿团子是以为,这个论坛上的人都在夸奖宋如呢,因为它不识字。   说出来真的很绝望,想它堂堂机械帝国上校大人,从前作为机械生命,不管接收多么复杂的数据,都是一秒钟的事,插个U盘对接一下就完事了。   现、在、居、然、不、识、字!   人类的文字怎么可以这么复杂,这些歪歪扭扭的小蝌蚪都是什么啊?   啊,想晒太阳,想吃小鱼干。   总之,它能勉强听懂人类的日常对话,都已经是天赋异禀了,至于写字、刷论坛什么的,就别活在梦里YY了!   要叫它来说,自家宿主大人堂堂星球级强者,对地球这种低武界面,根本就是碾压级别的武力值。   她愿意指点这帮麻瓜的修炼,他们跪下来道谢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骂她?   所以它看着那一大串新刷出来的帖子,以为大家都在膜拜宋如。   看吧,这就是我家宿主大人,就是这么牛批!   并不知道,人家其实是在激情对喷。   宋如倒是无所谓,反正都是不认识的人。   她加了张道子的微信,就把这个论坛给关了。   宋如:“我不收徒,不过你有什么修炼方面的问题,都可以问问我,能回答的我尽量回答。”   宋如不傻,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和从前不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只是有所怀疑,她不应该那样轻轻松松就画出来一幅价值好几千的画。   今天浏览过这个论坛,她很清晰地从记忆里调取出那些知识的时候,非常明确地认识到一点事实——我就是真的懂这些。   她rua了一把绿团子的小脑壳,“绿宝,你说在我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这种变化到底是好还是坏。”   这道题我可太会了,那些光辉岁月都是咱们俩一起走过的,绿团子兴奋地跟她讲着:“喵喵喵喵喵喵喵!”   可惜,它说的这些猫言猫语,宋如一个字也听不懂。   隔天,宋海安的公司组织周末活动,要去农家乐,每个员工都可以带家属。   宋如整天闷在家里画画,程丽云怕她被闷坏了,特意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宋如很喜欢这种和爸爸妈妈一起的活动,当然欢快举手。   农家乐选的地方就在近郊,上高速不过一个小时。   车上,大家对宋如都十分照顾:   “小如身体恢复的怎么样啦?”   “风会不会吹的你难受?我给你把窗子关小点吧。”   “工作的事找的怎么样了?要不要考虑做一下兼职,我有个朋友办了一个补习班,你大学读的这么好,去她们补习班教学绰绰有余。”   宋如乖巧地说:“谢谢叔叔、谢谢阿姨。”   她怀里抱着一个猫包,绿团子就坐在里面。   一人一猫都是同款乖巧。   她乖巧地坐着,她的猫也乖巧地坐着。   可把大家看的喜欢死了,全程一个劲儿地投喂:“小如吃这个吧?听你爸说,你不能吃口味太重的,叔叔家卤的这个鸡翅尖,味道特别淡。”   “小如,这个茶你能喝吗?特地给你泡的养生茶,特别淡,而且里面加的都是很温补的配料。”   “你家猫猫吃不吃肉肠啊?阿姨自家手工做的,没有外面那些奇奇怪怪的添加剂,而且没有盐。”   他们公司的活动,每次都可热闹了,这些叔叔阿姨路上又是讲笑话又是唱歌。   程丽云是最受大家欢迎的员工家属,因为她唱歌好听啊,随随便便往前面一站,盘靓条顺的大美女,一开嗓子全场惊艳。   以至于大家老是开宋海安的玩笑:“家有仙妻啊!”   “咱们嫂子就是仙女,嫁给宋哥才耽误了天庭的事。”   “当初要不是那么早结婚,程姐出道绝对是大明星预定。”   程丽云只唱了一首,就把麦克风递给别人,她不是麦霸。人家起哄,她扭扭捏捏也没什么意思,反正就一首歌的事。   至于这些吹捧,听听就过了。   宋海安正拿着自家做的零食给大家分享,他自制的牛肉干绝对是一绝,还有他炒的瓜子。   他们就这么笑笑闹闹地到了农家乐。   真要说是什么绝世美景吧,那也没有,他们这小破地方,山山水水也就这样。   不过现在这光景,正是盛花期。   或粉或白的桃花,漫山遍野地开着。   许多女士都去桃花林里拍照。   宋海安热衷于钓鱼,他连钓具都带好了。   程丽云不耐烦陪他坐在那里钓鱼,“我和囡囡四处走走。”   宋海安:“得嘞,看我给你们钓一条大鱼,把今天中午的午饭包圆咯!”   当地有个向导,指点道:“你们要是想逛逛,可以去后山,那里有个道观,灵不灵的不知道,反正勉强算是个景点吧,应该有些年月了。”   自打出过宋如起死回生的事,程丽云那是逢庙必拜,当即便拉着宋如往道观走去。   别人什么感觉,宋如不知道,但宋如自己,一到这里,就觉得特别舒服,好像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自由地呼吸着。   绿团子:“喵。”   它发现这里居然有那么一丝丝丝丝的灵气?   虽然十分微弱,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整个地球,可都完全没灵气啊。   这一点点灵气,够特别的了。   小破道观,真的是又小又破,让人疑心它门上的砖瓦会直接掉下来,墙上满是被岁月和雨水冲刷的斑驳痕迹,观名却取的很大气,匾额上书“镇元”二字。   两扇木门,院子很小,院子里有一口老井,正殿里的神像都是泥塑的。不过擦的十分干净,跪坐的蒲团上虽然打着补丁,但也整整齐齐。   一道稚嫩的童声响起:“师父,来香客了!”   后院里冲出来一道人影,穿着青灰色的道袍,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恶臭味,脸上和身体其他皮肤都沾染着泥污,他激动地喊道:“我引气入体了!想我张道子,修道五十年,终于真正触摸到了修炼的门槛。”   小道童:“师父,你这确定不是去泥地里打滚了吗?”   宋如歪着头看向他,张道子?   是同名同姓,还是真有这么巧?   她的手机很快响起一道叮咚的信息提示声,上面是张道子发来的信息:“老师!谢谢您,感谢您的指点,我成功引气入体了!您是我一生的大恩人。”   还真是同一个人啊。   宋如给他回信息:“地球灵气这么稀薄,你能成功引气入体,应当不只是因为我的指点,一方面是你厚积薄发,另一方面也是你居住的地方,应当有灵气。”   张道子:“或许吧,这里据传曾经是一处洞天福地,被称为镇元洞天,但那都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了,从我从爷爷手里接过它,它就是个小破观。”   回完自家师父的信息之后,张道子对程丽云和宋如道歉:“抱歉,让两位见笑了,我先去清理一下。”   他离开之后,宋如试着运行了一遍炼体术,确实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灵气。   这地方不错啊。   门外,传来一阵叫骂声:“张道子,你今天要么拿出钱来,要么同意小童和我儿子的婚事,不然我们就把你这座破道观给你砸了!”   小童,就是那个小道童的名字,她连忙喊道:“师父,张力又来了,你快来啊。”   张道子才刚洗了一把脸,脸盆里的水都没泼呢,就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劝道:“都是乡里乡亲的,再宽限两日嘛,钱总会赚到的,我明天就去外面打工。”   张力生得虎背熊腰,身后带着一大帮庄稼汉,气势十足,他一把就推翻了张道子,“再宽限又有什么用?你哪里拿得出钱啊,荒山转让三十五年,一下子就是一千亩,一亩一年五十块,你自己算算要多少钱!”   那足足要一百七十五万,张道子对这个数字绝望了,“我就只租这一个小道观的地不行吗?”   张力:“你以为这是买菜呢,给你按斤称重,这片荒山原来是刘大善人家的,人家心善,允许你在上面维持着你这小破道观,现在他资金周转不灵,要把荒山转让出去,新接手的那家公司最烦你们这些封建迷信,觉得就是你们这座道观在,才把这里害得风水不好,山里才什么产出都没有。我在这家公司老板那里有面子,能说得上几句话,你要是同意让小童嫁给我儿子,还能勉强让你继续开下去。”   张道子苦笑道:“又说道观是封建迷信,又说道观让风水变得不好,那他到底是信这些,还是不信呢?力哥,我叫你一声力哥,咱俩从小也是光着屁股一块长大的,你儿子都快三十好几了,小童今年才八岁,你儿子还是个智障,这根本不合适啊,我肯定不会同意的,再说小童是修道之人,怎么能嫁给凡人——”   张力只有一句话:“打!给我往死里打!”   那些扛着锄头和铁锹的人们冲了上来。 第278章 大结局   张力带的人下手太狠了。   小童哇哇大哭:“师父你又骗人, 你说你修道会变得很厉害,你今天都引气入体了,怎么还是被他们打?”   张道子身上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 “为师没骗你,是刚悟道,还没来得及修炼术法, 道和术是两码事啊,道是一切的根本, 术是——”他被打得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像一只大虾一样蜷成一团, 话都说不下去了,还是断断续续地说着, “回头我练……金钟罩……铁布衫……”   小童:“其实他们对我挺好的, 还给我糖吃,到他家又能吃饱饭, 比跟着师父你好多了,你天天都不许我下地干活,只让我修炼, 我都不想修炼, 修这些东西有什么用?还不如种两亩菜。”   张道子:“不行!”   小童是他捡来的弃婴,他把她养大, 就要对她负责。就算不修道, 也不能去他们家, 张力心思歹毒着呢, 要小童给他家的傻儿子当童养媳。   程丽云就见不得这样的不平事:“你们这样欺负一个人老人家,于心何忍?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我早就报警了, 你们快住手!”   张力吐了一口痰:“外乡人,别多管闲事,你报警,尽管报啊,警局里面有我们的人,你看人家出不出警?”   就在这个时候,张力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通以后吓了一大跳:“什么,你们不要这座山了!刘大善人跟别人谈好了?谁啊,动作这么快,那可是一百七十五万啊,说买就买了?”   警车的鸣笛声也响了起来。   宋如:“你看,警局出警了。”   报警是程丽云报的,荒山是宋如承包的。   《风尚》原本和她谈的画稿价格是五千一张,因为卖疯了,她的画稿价格也水涨船高,但这只是小头。   主要是各种各样的商务合作。   宋如很信任阮瑜,让阮瑜来当自己的经纪人,一应合作事宜都由阮瑜来帮她把关,她给阮瑜15%的分成。   要说一下子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那也不可能,但确实已经是宋如按照正常工作,很难赚到的一笔巨款,她如今的账户里不多不少,交完税后刚好剩两百万,承包这座山的钱还是出得起的。   承包这座荒山很划算,主要是这里有灵气,一方面,宋如可以专心修炼炼体术,先把自己的身体搞好;另一方面,她的脑海里也有许多种植灵田的方法。   真奇怪,我怕不是被外星人也抓去种地了吧?   总之,有灵气的山,能种出来的东西那可太多了,绝对不会一直荒着。   村民口中说的刘大善人也开车来到这边,几乎是跟警车同时到达。   他打开车门走下来:“哪位是宋如?”   宋如冲他点点头:“我就是。”   刘大善人和她握手:“我带了律师,请你吃个饭吧,咱们边吃边谈?”   张力被警车带走了,他怎么想怎么觉得难以置信,这小姑娘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穿的衣服普普通通,不像人家那种有钱人啊,怎么不声不响就能买下一千亩的山!   图什么呢?   就图替张道子这个老道士出头?   隐形富豪恐怖如斯啊!   这么一大座山根本赚不了钱,要是能赚到钱,刘大善人也不会一遇到经济危机,就急着要把它出手。   先前那家公司,说是要承包,但也一直扯皮,就是觉得利润不大,希望能把价再往下压一压。   宋如:“我们先把这位老爷爷送到医院吧?”   刘大善人当然不会拒绝。   张道子疼得站都站不起来了,还是坚持要给宋如作揖道谢:“贵人!我接连两天,遇到两位贵人,一位老师引我入道,一位是您,救我和小童于水火之中,如此大恩,来日结草衔环,必当相报!”   反而是程丽云有些不好意思:“老人家,刚才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母女只是两个刚出医院的病号,在这里又人生地不熟,没办法直接拦住他们,只能报警求助。”   张道子:“好人,你们都是天大的好人,是我烧了高香,才能遇到你们!”   ****   血色试炼场。   楚渊、王玄之、夏尔,每个人的成长速度都令人咋舌,刚开始是猎杀者追着他们杀,很快就变成他们反过来虐猎杀者。   试炼场里确实有星系级强者,但那样的强者,光是对抗天雷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他们日常不是在对抗天雷,就是忙着想办法对抗天雷。   暴徒开出来的条件,还不足以令他们心动。   更何况,楚渊、王玄之、夏尔每个人身上都有功德护身,杀他们,岂不是会让天雷更强?   这些人逃进血色试炼场,就是为了苟命,不想直接被主神斩杀,什么暴徒不暴徒的,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除非暴徒能拿出对抗天雷的办法。   显然,暴徒并没有强到这种地步。   这三个新人,以最快的速度成长,横扫整个试炼场,他们也是有史以来最早离开血色试炼场的闯关者。   在这期间,夏尔还遇到了斐兰因。   斐兰因当初带着三个妹妹离开混乱大陆,是为了谋一条活路,但想要闯过血色试炼场太难了。   夏尔能把积分赠送给他们,却无法帮助他们离开这里,积分并不是离开的唯一要素。   这是每个人修行路上的试炼,没有作弊的捷径。   听说宋如复苏了阿琉斯,斐兰因高兴极了:“这个傻弟弟,当时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混乱大陆,我还以为他早就死透了。”   原初女巫预言过阿琉斯的死亡。   是宋如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至于神圣之剑,斐兰因怎么也不肯收,“我是最大的哥哥,你是最小的弟弟,本来该我照顾你,你却给了我这么多积分,我没什么能给你的,这把剑你要是用着还算顺手,就继续拿着用吧,我已经更换了新的本命神器。”   楚渊、王玄之、夏尔三人一同离开血色试炼场。   出口处早就停靠了许多星舰。   媒体的嗅觉最敏锐,自打血色试炼场成立以来,最快通关的三位闯关者现身,这可是一桩大新闻啊,早早地就蹲守在出口处。   各大平台直接就是全程转播:“我们可以看到,十三位主神的眷者都等在出口,想要第一时间向他们发出邀请,不知道他们三人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星际时代,基因改良的方法盛行,人们早就使用各样各样的方法,把自己的颜值拉满,星盟公民看惯了俊男靓女,可还是被这三个闯关者帅到了。   弹幕瞬间刷屏:“有这种碾压式的颜值,直接出道当偶像,靠脸吃饭它不香吗?吸收信仰之力成神是多轻松愉快的路子啊。”   “慕名来围观宋如的后宫团,现在疯狂吸溜口水,穿书部还招任务者吗?突然觉得我可以了!”   “醒醒,穿书部的任务者拿到的都是地狱开局,过的也都是噩梦人生,不然你以为人家原主干嘛要放弃自己的人生?你是替别人坐牢、受罪去的,不是让你去开后宫的,宋如那是极端个别情况,例外里面的例外。”   楚渊、王玄之、夏尔被接进了最大的一艘星舰。   大门关上了,媒体什么也拍不到了。   星网的公民只能自行想象:“现在里面一定是一场非常高端霸气上档次的会谈。”   事实上,里面乱成了一锅粥。   穿书部的部长一上来就直接抢人:“你们想不想知道宋如在哪里?只要加入我们穿书部——”   话还没说完,就被其他人打断:“你们信他个鬼,他坏得很,时空神殿禁止公司内的员工之间谈恋爱,你们要是加入穿书部,以后才是永远没机会了。”   部长:“谈恋爱有什么意思?思想觉悟要高一点,你们可以和宋如同志一起建设星宇嘛,宇宙母地需要你们啊,年轻人!”   楚渊摸了摸鼻子。   王玄之合上了折扇。   夏尔摇了摇头。   部长:“什么意思?”   其他人:“意思还不够明显吗?人家拒绝你了呗。”   部长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们的思想觉悟真的太低了,小宋同志要是知道了,都会对你们失望的。你们就不能试着抛弃这些小情小爱,和她一起拥抱大爱吗?我可跟你们说一句实话,如今她的消息是时空神殿的绝密,你们要是不加入时空神殿,根本拿不到她的任何信息。”   大家纷纷把他往外推:“找个人又有多难,至于在这里威胁人吗?起开、起开,别影响我们抢人。”   部长:TAT   谁知道时空神殿为什么要禁止内部员工谈恋爱啊。   本来我们抢人有最大的优势,现在反而变成劣势。   别管他们在里面抢的有多凶,什么鞋子假发乱飞,互相打作一团,最后走出星舰的时候,大家又都是体面人了。   星盟最先发布官宣:“欢迎王玄之加入外交部,这是我们星盟史上最年轻的一位外交官,期待他能和星盟一同走向星辰大海!”   星盟,全称是星际联盟,是十三位主神共同组建的官方政治组织,负责维系整个星际的运转。   王玄之最终决定加入外交部,一方面是因为星盟官员的权力,能够帮助他更快地寻找宋如,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外交官更加自由,可以代表星盟出使其他星球。   他不仅要找到宋如,更要比楚渊和夏尔更快。   主神军团的军长,对于星盟这一则官宣,只有一句批评:“净爱搞这些形式!”   军方的许多事情都要保密,不可能事事都发布到星网上,但那天总军长带走楚渊,已经足够大家明白楚渊最后的选择了。   关于军团长到底是怎么说服楚渊的,大家众说纷纭。   因为那天他单独拉了楚渊一个人出来私聊。   流传最广的一种猜测是,听说总军长直接把星盟的法典拍在楚渊面前,“军婚受法律保护,这条法令可是写在《刑法》里的,而其他婚姻法都只是《民法》。你品,你细品,你的好兄弟天天盯着你老婆,玩心眼你玩得过他吗?你得寻求组织的保护啊!”   这话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不过实情到底怎样,也就只有军长和楚渊两个人知道,这俩都是闷葫芦,反正谁也没回应过。   夏尔的最终归属是战神殿。   战神殿与其说是一个组织,其实更像是切磋交流的松散联盟,自由度极高,它不会发布任何强制性任务,成员之间也没有上下等级之分。   战神殿对外唯一的活动,就是在官网上传战斗视频,有时候会附带一些个人解析。   观看这些视频,需要向版权拥有者支付费用。   一方面,魔龙生性桀骜,夏尔是个极度的自由主义者,他是一匹独来独往的孤狼,很难接受任何组织的管束,除了宋如。   她是他此生唯一的例外。   另一方面,他和宋如之间有神魂契约,想要找她,当然最好是自由活动。如果是通过组织里的任务去找宋如,很有可能就被王玄之和楚渊盯上。   只能说,他们几个彼此之间还挺了解对方的,毕竟斗了这么久,全都知根知底。   王玄之和楚渊,确实打从一开始就盯上了夏尔。   可惜,跟丢了。   夏尔就连战斗视频都不上传,像是整个星际查无此人。   王玄之忧心忡忡地给楚渊联系:“你说夏尔会不会已经找到仙儿了?”   楚渊:“不知道。”   如今他们一个在外交部就职,另一个加入主神军团,早就明白穿书部任务者到底意味着什么了。   宋如的职责是帮助界心衍化,至于四个界域融合是暴徒造成的,这对她来说根本就是无妄之灾,她却不得不骗这个、骗那个,只为了完成任务。   她和他们一样,在被命运的洪流推着往前走。   她比他们更加,难以抉择自己的命运。   明明那么想完成任务的她,最后却为了救他们,放弃了离开。   宋如曾经对于王玄之和楚渊交底,只到她身后有组织这一步,并不曾提起过自己的家乡。   花婆婆知道宋如想回家,是因为暴徒从前黑了穿书部的数据库。   关于宋如的信息,如今在穿书部是最高机密。   王玄之这边,不管怎么动用关系,最后也只能查到宋如当初上传到战神殿的一段战斗视频。   那是她做过的一个任务世界。   惨,极惨。   听说任务者进入的每一个世界,命运其实都特别惨。   核心数据源在穿书部那边,王玄之无法调取,并不知道全部剧情,但仅从这段战斗视频里来看,得到的信息就够让他心疼了。   宋如的母亲是火凤,执意要嫁给一个人类修士,凤族不同意,她为了恋人削去一身凤骨,放干所有凤血,脱离了火凤一族。   宋如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她从小就有所有火凤的优点,身强体壮,妹妹却天生病弱。   所有人都更偏向妹妹。   父亲让宋如每天放一碗血,喂给妹妹喝。   她的未婚夫,把她当成妹妹的替身。   她舍命相救的少年,慢慢沦陷在妹妹温柔的笑容里。   正魔大战里,宋如为救所有人牺牲自己,修为尽毁。   未婚夫骗她说要帮她疗伤,其实是联合魔君把她抓走,妹妹快死了,他们想要帮助妹妹夺舍宋如。   宋如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是妹妹把魔君放出牢笼,质问她:“你有没有想过,就是因为你放出来这个老魔头,才有那么多人死在正魔大战里。”   妹妹只怯怯地说:“可魔君看起来不像坏人。”   妹妹的后宫团为她万般筹谋,夺舍却失败了,原来妹妹根本不是火凤!她是父亲和小三生的私生女,因为天生病弱,必须要用昂贵的药养着,父亲就算计到了宋如母女俩头上。   宋如黑化,却被妹妹的后宫团联手斩杀。   她上传的就是这一段战斗视频,有人为它取名叫《身为任务者女配的教科书级退场》,弹幕里都在说:“其实如总这个时候的武力值,已经碾压这一方小世界了,但是为了维护剧情,你们看她研发出来的招式,每一样都是看起来特别凶狠,打起来惊天动地,但其实攻击效率很差,而且极为消耗灵力值。就这,他们都差点打输,女主后宫团真是弱鸡。”   “我觉得写这本书的人脑子有坑吧?妹妹这也叫女主?什么古早玛丽苏,三观歪到外星球了,我都恨不得写一本女配重生的爽文跟她battle了!”   “如果不是咱们站在如总的视角,你单从这个妹妹的角度来看哈,她和姐姐是双胞胎,姐姐那么强,她却那么弱,父亲一直给她灌输一个观念,是姐姐在火凤蛋里就吸走了她的养分。当然事实上她根本不是火凤一族,还打从出生就被父亲强行挖出姐姐的火凤丹塞进她的体内。   父亲偏爱她,她只能承受呀,姐夫喜欢她,她也很无奈啊,她不是经常劝姐夫要对姐姐好一点吗?你看她打架的时候,还在劝姐夫不要伤害姐姐。不行、不行,我即便站妹妹角度,也觉得好莲啊,她说的都是什么莲言莲语!”   王玄之更是气疯了:“什么脑瘫剧情,这些男的都什么玩意?”   尤其是那个所谓的未婚夫,见到宋如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把你的眼睛装回去了?你的眼睛不像她。”   他把宋如的眼珠子挖下来了,就为了让她当别人的替身。   王玄之想冲进视频里杀人!   王玄之:“原来这就是她说不出口的苦衷,今时今日,你能理解她吗?我好像离她更近一些了,好像明白了很多她当时说过的话,她说她和我这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太子爷不一样,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维持基本的生存。我唯一不理解的,就是她为什么会跳下那部传送电梯,她明明可以直接离开的。”   楚渊:“因为她是宋如。”   王玄之等着楚渊继续说,但楚渊接下来就没话说了。   王玄之:“就这样?”   楚渊:“这就够了啊,宋如一定会跳下来救人。她对她自己的认知,其实不太准确,比如说她常常觉得自己对不起很多人,不择手段什么的,但她其实心怀天下。你看,即便是在这样的剧情里,阿如也想办法保全了原主的母亲。”   王玄之:“我现在想到仙儿跟我说,叫我拿神女当她的替身,故意用替身梗骗我,一点也不生气她骗我了,还觉得很想哭,就特别难受,心里堵得慌,你说她到底给多少人当过替身?才会下意识地就想出那样的办法哄我。不,她其实一直是在当替身,因为原主也不是她啊,那都不是她自己的人生。她想要离开,那可太正常了。”   楚渊只是沉沉一叹:“可界心总要衍化,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王玄之:“什么界心不界心,选择不选择的,要我说,这工种根本就反人类,她根本就不该——”   楚渊打断他:“你不是她。”   王玄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提起:“别忘了咱们俩的结盟啊,我们现在都比夏尔落后了一步,你有什么消息,可一定要分享给我。我也会跟你互相帮助的,我最新打探到的消息,是时间主神有一处神国,专门供时空神殿的高层休假。”   楚渊:“鬼云星域似乎传出虚无蝶炎出现的痕迹。”   反正视频里兄弟俩对视一笑,看那副模样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挂断电话,王玄之“切”了一声,“鬼云星域的消息我已经验证过了,假的好吧。”   楚渊同样是变脸大法,时间主神的那处神国,想要进入极为耗费时间,王玄之显然是想骗他去,但他早就托人打探过了,那里面并没有宋如。   阿如,你到底在哪里?   ****   2020年4月1日。   地球出现了极为罕见的天文现象。   天空中所有的星体连为一线,起初有天文爱好者称这是一次大型连珠,毕竟在从前的天文现象里,最多只到九星连珠,而这一次的星体显然远远超过了九这个数量。   但是很快,先前观星的好心情就没有了。   整个地球都在剧烈的颤动,地震在所有区域频发,天空中浮现出一棵倒垂着的古树,大到遮天蔽日。   树叶飘飘扬扬地落下,仿佛蒲公英的种子一般,又像是下起了一场大雪,这是一幅瑰丽而奇特的画面,即便在梦境里都很难想象得出这样的场景。   人们惊恐地奔逃:“世界末日了吗?”   电力系统彻底崩溃。   高楼一座座摇摇欲坠。   动植物暴起伤人。   就在这个时候,官方站了出来,循环播放着广播:“请大家不要惊慌,我们正在面临着一场灵气复苏,地表颤动是因为地表在延展,会露出很多从前隐藏的部分,我们已经在城市和乡村都布置下了防震系统,动植物会异变,人类也会异变,请大家不管是觉醒异能,还是丧失神智,都第一时间联系我们……”   宋如居住的小区里。   一株藤蔓异变为食人藤,正在疯狂攻击业主。   小区看门的秦大爷带着保安,和它搏斗。   秦大爷指挥大家:“不要近身啊,往后,躲、躲、躲,用火,烧它,烧啊!它再怎么异变也是植物,现在才是第一波灵能潮汐,它再强也强不到哪里去。”   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骤然经历这样的异变,每个人都恐慌无比。   那些平常看起来成熟稳重的中年大叔,这时候早就吓得裤子都尿湿了,被藤蔓缠住,求爷爷告奶奶地喊救命。   但秦大爷淡定地指挥全场,还张口闭口都是大家听不懂的名词,一拐杖下去,就拍断了那些缠绕在这个哭的像二百斤孩子的壮汉身上的藤蔓。   “秦大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什么是灵能潮汐?”   秦大爷:“因为不知道灵气复苏到底会是哪一天,怕引起恐慌,上面就没有提前通知大家,我们这些异能者,都接到命令,分区分片,一人负责一个范围,咱们小区就归我管。至于灵能潮汐,涨潮听过不?现在涨灵了!诶你跑什么啊,就说你呢,小伙子,是不近身,不是让你离它十万八千里远啊,它现在牙都没长好,咬你一口又不疼,你老这么逃,什么时候才能打完这一架。”   宋如家住二楼。   官方用最快的速度,重新恢复了电力系统和网络系统。   阮瑜的电话直接打了进来:“宋如,你没事吧?”   宋如:“我没事,但爸妈都在发高烧,你呢?”   阮瑜:“发高烧建议先自我隔离,有可能是觉醒异能,也有可能被异能撑爆,彻底丧失神智,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现在浑身上下还烫得很呢。”   宋如听她话里的意思,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问道:“你觉醒异能了?”   阮瑜嘿嘿一笑:“冰系!不过我现在只能凝聚一小撮冰花,异协的前辈说,以后修炼到等级高了超酷!”   宋如:“我先去看看我爸妈。”   绿团子围着宋海安和程丽云,急的喵喵叫。   他们俩的情况都很不理想,浑身滚烫,脸色发红,还一直向外冒着虚汗。   宋如知道这只猫通人性,应当很不寻常,从它紧张的反应里判断出来,“我爸妈现在情况很不稳定,有更大概率是丧失神智,而不是觉醒异能?”   绿团子点点头,灵能快把他们的识海给撑爆了。   宋如:“阮瑜说的异协能救他们吗?”   绿团子摇摇头,没用的,以地球这样的低武界面,根本处理不了这样的神魂问题,如果能够处理,他们就会直接把方法放出来,而不是让大家自我隔离了。   宋如:“你能救他们吗?”   绿团子当然救不了,它现在只是一只小猫咪。   时空神殿派来的人能救,可是灵气复苏了!   什么是灵气复苏?在星际史上,只有过一次,那是一位上古神明曾经诞生的星球,随着祂的陨落陷入沉寂,又在得到祂的力量本源返还之后,慢慢开始复苏。   也不知道地球这个低武界面的人怎么会懂灵气复苏?   可是灵气复苏一旦开始,整颗星球都会被锁定。   外面的人根本就进不来!   别说是守护宋如的时空神殿使者了,即便十三位主神亲至,也只能在外面干看着。   主神是负责维系这个宇宙秩序的人,但并非是最强者,祂们只是掌握了某一种法则的权柄。   比主神更强的人很少,但确实存在,曾经灵气复苏过的那个星球,就证实祂是一位比主神更强大的古神。   地球这小破星球,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它也曾经是某一位古神的道场吗?   绿团子的脑海里灵光一现,我是救不了,如宝现在打不开积分商城,也救不了,外面的人进不来,但有个人可以啊,祂可是实打实的第七阶!   才刚刚一个月大的绿色幼猫,扑进宋如的怀里,猫爪划过宋如的左肩,那上面的纹身是一朵盛放的蔷薇花。   绿团子的猫爪划破宋如的肌肤,她的血流了出来,染红了那朵蔷薇花,宋如的大脑一阵剧烈的疼痛,像是有什么在她的脑海里生根发芽,活生生地撕开了她的头皮。   她的意识变得昏昏沉沉,昏迷前似乎看到一道紫色的身影凭空浮现。   那是一个容貌斐然的少年,紫发自然地披散在脑后,脸色苍白到近乎病态,左面的眼眸蔚蓝如深海,右面的眼眸里却流动着邪肆的紫意,他的声线华丽而独特,清悦动听,“小猫咪,强行唤醒我干嘛?这对现在的姐姐来说很痛苦,她的神魂承受不了。”   宋如听不懂绿团子的猫言猫语。   但裴天落能听懂。   绿团子:“快救救如宝的爸爸妈妈,这是她真正的爸妈,不是任务世界里那些原主的父母。他们要是出了什么事,她会疯掉的。”   裴天落:“我和阿晏走散了,姐姐的神魂太虚弱,容纳不了我们两个,我没有治愈的能力。”   绿团子绝望地喵了一声。   裴天落:“不过——”   绿团子:“求求你说话不要大喘气啊!有什么能不能一口气说完,不过后面是不是能救的意思?”   精致漂亮的紫衣少年扬唇一笑:“不是我说话大喘气,是我刚才放出神识,探查了一下这周围都有什么可以用的灵药。我现在把地图传给你,再传你一套修炼功法,帮你晋升,你把灵药采回来,我来炼制丹药。”   绿团子并没有觉醒异能,裴天落用的是强行灌注的方式,把修炼方法和灵力一同灌注到它的体内。   绿色小猫的身躯瞬间变得硕大无比,它宝石一样纯粹的双眸也变得无比凶厉,一下子撞开窗子,直接从窗口跳了下去。   第一站就直奔秦大爷那帮人而去。   起初,秦大爷见到这比老虎还大的绿色巨猫,吓了一大跳,“是凶兽吗?快跑!它身上是异能一阶中段的气息,不是咱们能打得过的。”   结果他们跑出老远,却发现那猫根本没有攻击人,而是在斩杀食人藤。   秦大爷又拄着拐杖回来,“不是凶兽是灵兽,它是你们谁养的猫吗?异变之后还会护主咧,这是帮咱们人类斩杀异变植物啊!”   绿团子挖出了食人藤的根茎,那是裴天落要的灵药里面的第一种,它冲着秦大爷喵了一声,就转向下一株灵药而去。   秦大爷见到它跟隔壁小区异变的榆树打斗,口中啧啧称奇:“这是谁家的猫啊,这可有大福气了!灵猫护主、灵猫护主啊!”   宋如的家里。   裴天落温柔地抱起她,把她放回了卧室的床上,为她顺了顺散落在脸颊边的长发。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一直只有他一个人守着她。   不过从绿团子的口中可以得知,灵气复苏应当是影响很大的事情,那三个人也会找来吧?他们肯定早就通过血色试炼场了。   他暗骂了一句:“狗皮膏药。”   发生了灵气复苏这样的大事,整个星球乱的一塌糊涂,外面纷纷扰扰。   裴天落却很安静地为宋如收拾着房间。   先前那场地震,虽然官方在暗中布置了防震阵法,没有出现楼房坍塌的事故,但在那种剧烈的摇晃里,家里所有东西都摔的乱七八糟的。   裴天落为宋如归置画架。   看到画板上的自己,他笑了一笑,“姐姐把我画的真好看。”   但那些画里,可不仅仅有他。   他很想把他们的画全都撕了,他倒是开心了,但宋如还得重新画。   最后,裴天落只是把那些画全都收起来,眼不见为净。   宋如的房间还算好收拾,最乱的是厨房,各种瓶瓶罐罐碎了一地。   绿团子十万火急地冲回来,就发现裴天落手里正拿着拖把,在拖厨房的地面,把洒在上面的酱油打扫干净了。   绿团子:“???”   “大哥,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乱成什么样子了,你在这里打扫卫生?”   裴天落:“只要姐姐没事,就算世界毁灭了,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啊。”   绿团子:“你一点也不像个大魔王,灵气复苏是亿万个纪元难得一遇的大机缘,这里面可能还藏着通往主神权柄的道路。我要是你这样的反派,我现在就想办法征服全球,迅速成神,趁着其他人还无法进入地球,先搜罗——”   它在那里絮絮叨叨。   裴天落把它搜集来的灵药提纯,取出了电磁炉。   绿团子再次:“???”   “你拿电磁炉干嘛?”   裴天落:“炼药。”   绿团子:“这玩意是煮火锅的,能炼药?”   裴天落:“起码恒温,我现在能够动用的灵力太少了,刚才帮你灌注修为,已经所剩无几了,炼完丹药应该又会陷入沉眠。”   炼制完这两颗丹药之后,裴天落果然消耗完所有力量,再一次陷入沉眠。   宋如醒来的时候,闻到了皮蛋瘦肉粥的味道。   她推开房门走出去,家里的一切都整整齐齐,电饭锅里熬着粥,香味四溢。   如果不是隔着窗户看到外面的乱象,她简直以为先前的灵气复苏都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绿团子献宝似的捧来一个小碗,里面装着两颗丹药。   宋如:“你怎么变这么大了?这是救爸妈的药吗?房间也变干净了,怎么还有粥?”   那当然是因为某个田螺少年炼药的时候,顺便还熬了一锅粥,说怕你不按时吃饭,会饿坏肠胃。   宋如很相信绿团子,即便失去所有记忆,她对它还是很信任,其实事到如今,除了信任小猫咪,也没有其他救爸妈的方法了。   好在,喂下灵药之后,宋海安和程丽云很快就苏醒了。   宋海安:“我这是怎么了?”   程丽云:“我发烧了?”   宋如向他们解释灵气复苏的事,“爸爸妈妈,快看看你们觉醒了什么异能,小瑜是冰系。”   宋海安的手放在家里一盆绿植上,它就变得更加旺盛了,“这是木系?”   程丽云直接喷出了一口火,“看样子是火系。”   哪怕天都快塌了,宋海安也没忘记夸宋如:“哇,如如这个粥熬的好棒啊!”   毕竟宋如一向是厨房杀手,难得有一次超水平发挥。   宋如举起来绿团子:“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但这个粥是猫猫熬的。”   绿团子解释:“喵喵喵!”   不是本猫,本猫哪有这么贤惠,是田螺少年裴天落!   猫星人才不可能做饭,猫星人都是人类的主人,喵星人永不为奴!   可惜谁也听不懂它在说什么。   后来,人们将这一天成为灵元年,指灵气复苏的第一年。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地球灵气复苏的消息,传遍了宇宙各大组织。   这世间原本只有十二位主神,正是有了上一次灵气复苏,才有了第十三位主神。   神格、权柄、宇宙级法宝……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诱人了。   地球,这个从前名不见经传的小星球,一下子进入所有人的视线里。   穿书部,部长开完会一直偷着乐。   别人问他乐什么呢,他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敢情灵气复苏的星球,就是宋如的老家啊!   你们现在所有人都进不去,但我们有星球级强者在里面,你说我乐什么?   但我不告诉你们,略略略略略,我这叫闷声发大财。   就连机械帝国,小黑球都在听说灵气复苏的地点之后,愣了一愣。   绿团子转生到这个星球,看样子也并不是一个完全愚蠢的决定。   正如它当时所说,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谁先到来。   星盟、主神军团、战神殿……全都派出得力手下,前往地球,虽然现阶段无法进入,但这只是第一波灵能潮汐,等到灵能潮汐越来越强时,它终究会对外掀开神秘的面纱。   到了那个时候,诸神之战也将开启。   风起云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