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穿成年代文里的炮灰女配》 作者:番茄菜菜   文案:   阮文穿到年代文里成为棉厂一枝花——   都说阮文命好,抓住了小魏这支潜力股,   等魏向前大学毕业,阮文就能去省城享福。   实际上阮文知道——   魏向前毕业前会以工作的缘由跟她离婚,   然后娶他的大学英语老师一路平步青云。   而阮文去找丈夫理论未果后掉进护城河,   从此疯疯癫癫,结局悲惨。   谁让她是这本年代文里的炮灰女配:   最大的存在感是为了救落水的女主,   就连死后都被女主当工具人利用呢?   好在,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看着为了条裙子在河里挣扎的女主,   因为怕冷坑她下水救人的女主舍友,   阮文转过身去——   这个炮灰女配,谁爱当谁当,她不干了!   考大学搞工厂,阮文有自己的辉煌明天!   ****   谢蓟生调到县公安局的第二天,   接到热心群众举报——   隔壁四合院每天晚上来很多青年男女,   第二天一早才离去,怀疑有不正当关系。   谢蓟生突击搜查推门而入,   看到阮文在给青年男女们讲解习题   阮文:不正当关系?我在带领大家搞学习!   谢蓟生:嗯,他也想跟着阮文搞学……   行吧,他想跟阮文确定恋爱关系。   #每一只兔子都有一个大国梦#   #挣小钱钱,种苹果树#   #工业强国#   一句话简介:在年代文里学习强国   立意:好好学习,建设祖国   内容标签:种田文 穿书 爽文 年代文   主角:阮文,谢蓟生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001女配她不干了!   阮文是疼醒的。   醒来的时候浑身冷飕飕的,没一点热乎劲儿。   她挣扎着坐起来。   刚起身就看到姑姑阮秀芝端着碗进了来。   阮秀芝满嘴的嫌弃,“就没见过你这么娇气的,身上好点了吗?”   说话间,递过来一碗红糖鸡蛋水,上面还飘着两滴香油。   “快趁热喝,热乎热乎身子。”   “谢谢姑姑。”阮文接过了红糖鸡蛋水,味道虽然怪,但胜在有用。   一碗热乎乎的红糖鸡蛋水下肚,小腹那里是热腾腾的暖意,疼痛感顿时消失大半。   来到小说世界两天后,阮文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她穿书了,穿进了自己前段时间休病假时闲着无聊看的一本年代文《福福的七零年代》。   小说女主祝福福人如其名,是个福气满满的姑娘。   赶上时代的潮流被后妈设计着下了乡,但拿着女主剧本的人下乡也不会灰头土脸当村妇。   上山采蘑菇拾柴火捡到狗头金,河边洗个衣服肥硕的鱼儿往她盆里跳。   祝福福运气爆棚,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锦鲤。   后来祝福福回了城,又被后妈设计着和一个跛子结了婚。   然而女主的官配怎么可能真残疾?一切都是假象。   祝福福爱□□业双丰收,成为一代女企业家。   相较于女主祝福福成功的一生,阮文只是这本年代文里的路人甲,一个用来成全女主的炮灰女配。   阮文人不坏,虽说是王家沟土生土长的乡下姑娘,但人长得好。   个头高挑、皮肤白净,五官生的落落大方,再加上那长长的麻花辫甩来甩去,撩得附近十里八乡的年轻后生一个个心荡神驰。   从小没了爹妈不要紧,姑父姑母照顾着一样长大。   小说里阮文的姑父为挽救国家财产因公殉职,单位照顾家里人,把阮文和表哥周建明都安排到国营二棉厂里上班。   这让阮文从乡下姑娘一跃成为拿着铁饭碗的工人,羡慕死王家沟的大姑娘和小媳妇们。   好些个人家都明里暗里跟阮秀芝提起了婚事。   阮秀芝觉得侄女好歹是工人身份,长得又出挑,婚事得慢慢选。借口说自己想多留阮文两年,不着急结婚把那些人都给拒了。   哪曾想天有不测风云,阮文下班回来的路上刚好看到女知青祝福福掉进了河里。   早春的小河刚刚解了冻,水冰凉冰凉的。   作为作者笔下的工具人,阮文想都不想下河去救人。   全然忘了自己身上还来着事呢。   冷冰冰的河水一刺激,阮文把祝福福捞了上来,自己的身子也毁了大半。   乡下的赤脚医生叹了口气,“宫寒,往后怕是不能生养了。”   原本快把阮家家门踏破的十里八乡的乡亲们,顿时收回了脚。   乡下都指望着多生几个劳动力,这阮文虽然生的好,却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娶回家去干什么?   当菩萨供着吗?   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阮文的销路一下子就没了。   阮秀芝恼怒那赤脚医生嘴巴跟棉裤口似的没个把门,看向侄女的眼神又带着怜悯。   女人家嫁不出去,在七八十年代那可是要被人指指点点说闲话的。   就当其他男青年们望而却步时,知青魏向前来送温暖了。   魏向前成了阮文抓住的救命稻草。   在姑姑阮秀芝和表哥周建明的操持下,没多久阮文就和魏向前结婚了。   刚结了婚,就有消息说恢复高考,魏向前动了心思。   阮文拿出这些年积攒的钱,还有姑姑表哥给她的压箱底的钱,大价钱搞来了辅导书,支持丈夫追求学业。   魏向前考上了,要去首都读大学。   他不放心家中的老母亲,阮文表示没关系,我会照顾婆婆。   魏向前顿时没了后顾之忧,远游求学。   前脚魏向前刚走,后脚阮文就把魏母接到了王家沟照顾。   当了四年的望夫石,二棉厂的人纷纷取笑,说就算是卫星也都上天飞了一圈,魏向前该回来了。   阮文盼星星盼月亮,只盼来了魏向前的一封信。   信里说,他心仪的单位只要未婚青年,希望阮文能同意与他暂时离婚,等过个一两年两人再复婚。   阮文同意了,四年都熬过来了,她还不能再等两年?   然而还没等到复婚的消息,阮文先听到了魏向前又结婚的事。   生活轨迹在县城二棉厂和王家沟两点之间的阮文第一次出远门,去首都找魏向前。   却被魏向前的现任妻子赶了出来。   魏向前离婚不是为了进心仪的单位,而是攀上了高枝。   失魂落魄的阮文跌进了护城河。   回到王家沟,二棉厂的一枝花成了个疯婆娘。   阮文整日里疯疯癫癫的,后来被村里的二流子给欺负了,半夜里找了个床单上吊死了。   阮秀芝没想到自己当初看走了眼,看着死不瞑目的侄女,一气之下瘫痪在床没多久也去了。   作为工具人,阮文的作用却并没有因为挂掉而结束。   她的死都被作者利用,给祝福福的事业铺路。   回到城里的祝福福一边求学一边做生意,她的大学英语老师正是魏向前的太太。   大概是祝福福说出王家沟的那段往事,魏向前主动帮忙,这个贵人让祝福福的事业一帆风顺。   小说里怎么写的呢   “看着眉飞色舞的祝福福,魏向前忽然间想起了他的前妻,曾经的阮文看他时也眉开眼笑,只不过那个女人虽然漂亮却远不如眼前的祝福福聪明。阮文死了,却又永远活着,占据着他心底的某个角落。在看到祝福福的时候,魏向前又把阮文所在的角落清理出来,回忆起一些往事。帮祝福福,也算是了却阮文的一件心事吧,毕竟这是她曾经不惜性命去救的人。”   与炮灰女配同名同姓的阮文,想到这情节就作呕。   神特么的不惜性命去救的人?   正倒春寒呢往河里跳,丝毫不顾及自己还来着大姨妈半点不能着凉。   难道除了男女主,小说里的其他人都是傻子没脑子?   要是原主知道自己这一跳,愣是把自己跳成了当代秦香莲,怕是打死也不做这好人好事吧。   反正现在她是阮文,这炮灰女配她不干了!   ……   阮秀芝看着侄女愣是把这红糖鸡蛋水喝出了断头酒的慷慨激昂,忍不住笑着打趣,“行了,明天就差不多好利落了,到时候跟着你哥一起去上班,不能总请假,厂里头会说闲话的。”   阮文看着坐在床头的姑姑阮秀芝,这个乡下女人精明能干,照顾着早逝的兄嫂留下的女儿,又在丈夫死后迅速地振作起来,从没有被生活的苦难打倒。   直到看到原主吊死在房间里,阮秀芝被彻底击垮……   垃圾作者!   阮文心里痛骂一百遍,看向阮秀芝时一双杏眸都水汪汪的透亮,“我知道,往后再不让姑姑这么操心。”   阮文从小颠沛流离,父母离婚后她就像皮球一样被这个踢过来被那个踢过去,谁都不乐意带她这个拖油瓶。   打小就缺爱的人,两天前发现自己穿书后也接受良好,不然还能咋的?到底是同名同姓的缘分。   卧床休息这两天阮文已然摸清了阮秀芝是刀子嘴豆腐心,别看嘴上嫌弃实际心疼着呢。   仗着自己是姑娘家,阮文没羞没臊地抱住了阮秀芝。   “你个小皮猴,快松开,我还得去喂鸡呢。”   三月早春天气,院子里有老母鸡咯咯的叫,一听那声音就知道是刚下了蛋在邀功。   阮秀芝出去喂鸡,出门的时候特意把门关严实了,生怕进了冷风,再把侄女给冻着。   阮文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   既来之则安之,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只是初来贵宝地就遇上大姨妈造访,更郁闷的是这七十年代国内压根就没有卫生巾这个概念。   接连两天,阮文都用着卫生带,这让她很不习惯。   阮文别别扭扭地往外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院子里那响亮的大嗓门,“秀芝,都瞧瞧你把孩子给惯得,这没病没恙的怎么就瘫在床上不动弹了?”   阮文接收了原主的记忆,知道大嗓门是赵家二婶,特别喜欢跟人聊天,一大早出门能从村头唠到村尾的那种。   院子里正在喂鸡的阮秀芝皱了下眉头,丢了一把草料给老母鸡,“她打娘胎里就身子弱。”   “可不是嘛,要不怎么都是村子里长大的,你看别家闺女一个个的土黄面色,就你们家阮文白得像剥了皮的花生米似的,那脸蛋一掐一把水,我瞧着不比那些城里来的知青差。”   赵家二婶往屋里瞥了眼,“秀芝你可长点心,那几个男知青整天拿眼睛睃你们家阮文,阮文可别让那些人给骗走了。”   阮秀芝顿时虎着一张脸,“胡说什么,阮文跟那些人可没来往。”   阮文长得好看本来就招人待见,尤其是去了二棉厂工作后,那行情更好了。   这年头村里人谁不羡慕吃公家饭的?   阮文能去二棉厂工作,那是因为阮秀芝她男人在厂子里出了事。当时棉厂仓库着了火,她家男人觉得这可都是公家的东西,要是火烧连营得造成多大的损失?   男人拼了命的救火,火是扑灭了,人也活脱脱的给累死了。   挽救了公家财产,公家也没亏他们家,给阮秀芝她男人评了烈士。除了逢年过节补贴一些,多照顾了一把,俩孩子都安排到二棉厂工作。   建明去了生产线上,阮文好歹是高中生,虽然是在联中读的书,半工半读也没学到什么,但总算有点文化,就去当了会计。   俩孩子有了铁饭碗,可是把附近的姑娘小伙子羡慕死。   可阮秀芝知道,那是自己男人拿命换来的,她宁愿自家男人还活着。   家里顶梁柱没了,她家这俩工人身份的孩子就被惦记上了。   谁都知道她家不缺钱,明里暗里来提亲的不知道有多少。   眼前这赵明柱家的,不也是来打听阮文什么个情况的吗?   也不瞧瞧他们家赵全福什么个德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他也配? 第2章 002向前,向钱   阮秀芝心底里一万个嫌弃赵全福,不过一个村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她也没把话说破。   这边话音刚落下,西屋的门开了。   赵明柱家的下意识地去看从里面出来的人。   她不由地再度感慨,阮文可真是一点都不像乡下姑娘。   瞧瞧这细皮嫩肉的,比那些女知青还要白嫩细滑,难怪是十里八村一枝花,年轻的小伙子都惦记着呢。   她家全福那个没出息的,听说阮文这两天没去上班,非要自己来打听。   能有什么事?   还不是女人那档子事吗?   不过阮文也够娇气的,不过是来了事就不去上班,这样的媳妇娶回家还不得当祖宗供着?   她可不稀罕这么个儿媳妇,中看不中用的货色罢了。   赵明柱家的心里头一万个不乐意,脸上还陪着笑,“瞧瞧阮文这身段模样,真是十里八乡没有比你更出挑的,身上好点了吗?”   阮文客气回答,“谢谢春兰婶子,好多了。”   “当女人就是受罪,回头生了孩子就好了,好好做个月子,甭管什么毛病都能调理过来。”   阮秀芝听着这话直拧眉头,“胡说什么呢,她一个黄花闺女,说什么生孩子不生孩子的。”   这是该跟闺女家说的话吗?   刘春兰虚打了自己一巴掌,“我这不是看到阮文觉得亲切嘛,别跟婶子一般见识。阮文你打扮的这么漂亮,这是要去哪里?”   “出去透透气。”阮文在床上卧了两天,浑身不是劲。   这会儿打算出去走走散散心,未来一段时间,王家沟都会是她的作战区,怎么也得熟悉下作战环境吧?   人得想开点,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跟阮秀芝打了招呼,阮文出了去。   刘春兰见状,努了努嘴,“你可真是心大。”   阮秀芝瞪了一眼,她知道赵明柱家的在说什么。   “土生土长的村里人,能出什么事?”   这话还真被阮秀芝说着了,乡下地方是穷,但十里八乡的都有来往,再加上这会儿又都是一个生产大队的,能出什么事?   这会儿还有流氓罪呢!   谁家干了点作奸犯科的事情,能被整个大队的人戳脊梁骨。   老一辈的父母不要脸吗?   所以村里的年轻人还真不敢做什么,顶多就是看到哪个年轻姑娘落了单,几个小青年在那边吹口哨戏弄一下。   看到人红着脸小跑过去,跟把人捞到怀里揉捏了一番似的,小青年们格外满足。   过个干瘾。   ……   今年开春早,立春在春节前面。这会儿眼看着就是要春分,空气中还透着薄寒。   远远望去也没见到什么新芽嫩绿,没到农忙时节,村里人都还闲着。   乡下地方到了冬天尽可能的窝在家里,省的出门挨了冻回来后还得多烧两根柴火取暖。   阮文一路出去,也没遇到几张面孔。   走到村头,看到那一座观音庙改建的知青宿舍时,阮文忽的心灵福至   小说女主祝福福,就是这会儿落的水吧?   阮文不由得一个激灵。   这会儿天气还冷得很,阮文还穿着薄棉袄,阮秀芝怕她落下毛病,连凉点的水都不让她碰,卫生带都帮着给洗了。   祝福福这会儿落水,搞得阮文都说不好作者是亲妈还是后妈了。   说是后妈,但祝福福那么个娇滴滴的人也没落下什么毛病,大概福运在身的人,就是不一般吧。   ……   王家沟名字的由来,在于村口有一条河,当地人把河叫做沟。   久而久之,王家村就变成了王家沟。   村口有这么一条大河,倒是方便了灌溉,这让王家沟的收成还不错。   村里交足了粮食后还有结余,按照每个人的工分分配,知青们也能再分到几十斤粮食。   就生活水平而言,比同一辆火车上分散到其他大队的知青强了不少。   王家沟的八个知青里面,祝福福过得最滋润。   除了来之前她爸塞给了她钱以外,最大的原因在于祝福福运气好。   当然这样的好运气,也不是每天都会有。   今天祝福福在河边洗衣服时,就没有鲤鱼跳进盆子里。   大概天气冷,鲤鱼也都在冬眠吧。   祝福福正懊恼着,忽然间听到段美娟的声音,“福福,你衣服被水冲走了!”   尖锐又是急促!   祝福福看了过去,原本搭在脸盆边缘的衣服被水流卷了去。   这让祝福福有些着急,连忙伸手去捞。   那是她最喜欢的一条毛呢裙子,冬天的时候别人都穿着棉裤十分笨拙,她穿着毛裤外面罩着毛呢裙子,暖和又靓丽,是王家沟行走的风景。   中午吃饭的时候,知青食堂里一阵推推搡搡,把汤水洒了祝福福一身。   下午又忙着学习,祝福福趁着这会儿得空才来洗衣服。   没想到一个愣神,衣服漂走了。   这河虽说解了冻,但水还冰凉一片。   祝福福洗衣服的手本就冻得没了知觉,这会儿好不容易够到裙子一角,手上没使上劲,没能抓住衣服,眼看着裙子要漂走,祝福福也顾不上什么,踏进水里去捞。   这一下子,从脚底下灌进来森森冷意。   “福福,你干什么?”   阮文听到这尖锐的声音,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觉得浑身冷飕飕的。   小说里写原主看到祝福福落水,情急之下连忙去救人。   敢情就是为了这么一条裙子?   阮文想想就替原主不值。   看着为了捞裙子已经大半身子没进水里的人,阮文可没打算重蹈原主的覆辙,她扭身要走。   段美娟也没想到祝福福这么愣,正打算去知青大院喊人来救祝福福,一转头就看到了村里人,连忙求救。   “那谁你别走啊,赶紧下河救人,福福要被淹死了。”   阮文停下脚步,直直地看着这个女知青,“你怎么不下去救人?”   女知青段美娟一脸急色,“我不会游泳啊!”   你不会游泳我就会呀?阮文觉得十分无语。   这些个女知青,一向看不上原主,觉得她一个乡下姑娘不过运气好才有了铁饭碗的工作。   工作比不上,唯一能帮女知青们找到平衡的就是她们城里人的出身。   平日里见到原主也都阴阳怪气的说话,没个好脸色。   现在倒是会指使人,不过阮文才不惯着这臭脾气呢。   “你城里的读书人都不会游泳,我这个乡下姑娘更不会啊。”   段美娟原本就慌张,可她怕冷不愿意下水,好不容易看到人觉得找到了救星。   却不想被阮文阴阳怪气了一番,她又急又气,刚想要再说什么,就听到男人的声音。   “文文你不在家歇着,怎么跑出来了?”周建明刚下班,骑着自行车从镇上回来。   车把手上挂着一个公文包,里面是他特意去供销社买的红糖,在镇里黑市溜达的时候,还买了两斤猪头肉,油纸包的严严实实的,这会儿还热乎着呢。   他妈说了,女人身上不舒服的时候,最是虚弱,得好好补补。   周建明今天去上班的时候也没带肉票,好在这猪头肉不需要用肉票,他花五毛钱买了两斤。   瞅见自家妹子站在村口有些慌张,周建明快蹬了几下自行车,停在了阮文身边。   “我好多了,就出来看看,哥你今天回来这么早啊?”   周建明长了一张憨厚的国字脸,脑壳不算聪明,明明和阮文一起读书,结果大了几岁的人愣是成了个垫底的学渣。   要不为啥都是去棉厂工作,阮文去当会计动脑子,周建明就去了生产线当工人靠体力挣钱呢?   河边的段美娟没想到这节骨眼上兄妹俩还寒暄,她气不打一处来,刚要开口,就听到阮文慌张的声音。   “哥你快去知青大院喊人,我刚才看到祝知青想不开,跳河了!”   周建明听到这话一愣,往河里一瞅。   可不是咋的。   祝知青正在河里扑腾呢!   河边段知青站在那里一脸着急上火又带着点不知所措的模样。   “真是不省心。”这些个知青,干活的时候一个个不出力,这会儿还闹什么自杀!   这真要是出了事,别说他们王家沟,整个生产大队都得跟着受牵连。   自行车往那里一停,周建明随手解开扣子,把藏蓝色的工装大袄一脱往阮文怀里一塞,直接健步跑跳进了河里。   阮文看傻眼了。   傻哥哥你跳什么跳啊!   万一回头被说闲话怎么办?   阮文当即看向了知青大院,扯着嗓子喊,“快来人啊,祝知青想不开跳河了!”   祝福福:我只是想捞一件衣服而已。   周建明把人给捞上岸的时候,知青大院那边已经跑来了好几个人。   女知青赵胜男看到不省人事的祝福福连忙给她做人工呼吸。   还没来得及实施,祝福福吐了一口水自己先醒了。   “福福你没事吧?”有男知青关切地问。   “对啊,遇到什么事你直说就行,我们解决不了不还有村长和老支书吗?你别想不开啊。”   赵胜男看着脸色惨白的人,也没好气,“祝福福你作什么死,搞的跟谁欺负了你似的。”   她下午学习的时候跟祝福福争辩了几句,这节骨眼上祝福福出事,真追究起来,赵胜男怕是第一个脱不了责任。   “我,我不是故意的。”祝福福又怕又心虚,她当时就跟鬼迷了心窍似的,就想着把那条裙子给捞上来。   对了,她的裙子呢?   当时她记得自己抓住了裙子,但是脚陷在了淤泥里面,那水没过胸口,怎么都……   阮文恰如其时地看到了祝福福手里紧紧抓住的裙子。   “可能是我看花了眼吧,就看到祝知青往河里面走,我当时整个人就傻了,以为她想不开要跳河自杀呢。”   段美娟没想到阮文竟然睁眼说瞎话!   而且还在这里装柔弱,像一朵娇花,跟之前呛自己的时候判若两人。   她想到刚才就来气,刚要戳穿阮文的真面目,其他几个男知青抢了先。   “怎么是你的错呢?”   “就是要不是你和周大哥,福福怕是真的要淹死了。”   阮文本来就长得娇艳动人,这会儿低头咬着唇,眼角有泪光闪烁,看得几个男知青都起了怜香惜玉的心。   胸口激荡起满满的英雄主义,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安慰阮文,倒是把落水的祝福福给忘在了脑后。   狐狸精!   段美娟心里头嘀咕了一句,她改了主意,看向祝福福,“对啊福福,你赶紧谢谢建明大哥,要不是他,你不定怎么样了呢……”   祝福福冷水里泡了好一会儿,这会儿嘴唇都惨白一片,还没说话先抖了起来。   “行了赶紧回去吧,别冻感冒了。”周建明没工夫听这帮知青在这里矫情,人没死就好。   这会儿天都要黑透了,他担心阮文在外面待久了冻着,想带着人早点回家。   他娘的可真冷,这女知青有毛病吧,大冷天的往河里跳,害得自己也跟着挨了一遭冻。   阮文连忙把衣服递了过去,“哥你快披上,别冻着。”   反正只要村里别说闲话,回头整出什么“周建明耍流氓,脱了衣服抱人家女知青”之类的话,阮文才不管祝福福被诬陷有口不能分辨什么个滋味呢。   比起原主因为救她而毁了一辈子,这点小报复又算什么?   周建明接过衣服往身上一披,推着自行车往家去。   阮文跟着后面,刚走了没两步就看到了从知青大院跑出来的人。   身后,是段美娟在招呼,“魏向前你快过来搭把手!”   魏向前是老知青,干活踏实口碑好,段美娟找他帮忙把祝福福给架回去。   她怕其他男知青趁机揩油,吃祝福福的豆腐,宁愿舍近求远求助魏向前。   跟在周建明身后的阮文直勾勾地看着魏向前,留着寸头很精瘦一人,看上去沉默寡言的带着读书人的气质。   阮文忽的笑了起来。   人这名字起得可真不错。   向前,向钱。   娶了原主有什么用,事业上没半点助力。   可是娶了大学英语老师就不一样,高干家的千金何止能帮他向前,简直能帮他平步青云! 第3章 003对知青耍流氓   魏向前被阮文这一笑弄得有点愣神。   下放到王家沟的男知青平日里闲着无聊时,也会对村里的女人讨论两句。   提到阮文时,就一个字——美。   肤若凝脂手若柔夷。   活脱脱的像是从诗里面走出来的美人。   有知青打趣,“回去也不知道猴年马月的事,要实在回不去我觉得娶阮文也不错。人家有正经工作,还能混个烈士家属当当呢。”   魏向前看着冲自己笑的阮文,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这么一番话。   他一个愣神,又听到段美娟在喊他,“魏向前,快过来,别傻站在那里。”   魏向前回过神来,冲着阮文礼貌性地笑了笑,向周建明点了点头,迅速去河边帮忙。   周建明看人走远,一把将阮文抓了过来,“少跟这些知青来往,别跟他们学坏了。”   刚才那祝知青,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学人跳河。   还有刚才这混账小子,当着自己的面给他妹抛媚眼,当他是死的啊!   “我没有。”阮文小声解释。   “那你出来干什么?”   “看你怎么还没回来来接你啊,哥你买了好吃的对不对,我闻到肉香了。”   周建明家不缺钱,他死去的老爹运气好做了工人,一个月三十六块钱的工资。没去二棉厂上班前,周建明每天挣八个公分,他妈能挣五六个,阮文能挣四个,即便是大队里收成不好,阮秀芝自己捣鼓那两分地也能变魔法似的淘出吃的来。   他们一家从来不缺粮,在王家沟都属于过得好的那一拨。   即便是过得好,隔三差五的吃肉也办不到。   一个月能买两次肉打打牙祭就算不错的了。   周建明听到这话觉得耳根子舒服,刚想要夸一句,忽然间觉得鼻子痒痒,憋了好一会打了个喷嚏。   阮文连忙开口,“咱们快回家,给你弄红糖水驱寒坐月子。”   周建明瞪了自家妹子一眼,“还说没跟他们学坏,一张嘴就胡说八道,看将来谁敢娶你!”   “我才不嫁人呢。”   周建明顿时虎着一张脸,“姑娘家的哪能不嫁人?你不嫁人干什么?”   “挣钱啊,挣大钱!”   自家妹子一脸神秘兮兮,周建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能挣几个钱?”他们俩一起进的二棉厂,都是三十六块钱的标准工资,他爸还活着的时候,也是这个数。   他家文文就一姑娘家,去哪里挣大钱?   “怎么不能?”阮文上辈子是工科出身,但遭遇了职场歧视,干活堪比老黄牛,职场晋升不如狗。后来同事加班猝死,阮文大病一场,修养一段时间后索性辞职跟同学搞创业,办了个特色辅导班搞得那叫一个风风火火。   阮文一直相信自己的能力,即便是来到七十年代。   主席他老人家去年去世了,可这会儿还是妇女撑起半边天口号喊得响亮的时代,阮文就不信自己做不了时代的弄潮儿!   小说里女主有很多机遇,阮文大致也记得有那些,不过她对抢祝福福的福运这件事没什么兴趣。   她可以凭本事吃饭,比如说今年是1977年,会恢复高考。   “那你跟我说,你打算怎么挣大钱?”周建明才不相信,他觉得阮文这是在放卫星。   阮文看着一脸逗自己玩的表哥,嘿嘿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回头挣钱,带你和姑过好日子。结婚有什么好,嫁了人还得伺候人,指不定还会被欺负,在家里多好有姑和哥你疼我。”   周建明听到后面那句急了眼,“谁敢欺负你我打他!”阮文从小被娇养着长大的,谁敢欺负她那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他周建明第一个不同意!   阮文摇晃着表哥的胳膊,“好啦好啦,知道你是好哥哥,那咱们快回家,你快回去下崽崽。”   周建明:“……”你才下崽崽呢。   算了,自家妹子说他两句就说吧。   ……   阮秀芝听了儿子下水救人的事,听得一身冷汗。   “下次可别这么冲动。咱们家有一个烈士就够了,再来一个我可真撑不住。”也就她儿子身子骨壮,大冷天的下水没啥事。   这万一有个好歹,阮秀芝简直不敢想象。   一旁阮文及时补刀,“就是,哥你知不知道冲动是魔鬼,再说救知青也评不上烈士。”   正在挖红糖的阮秀芝手一抖,一整勺糖都洒进了碗里。   她横了侄女一眼,又切了两块薄薄的姜片,一并丢到碗里。   刚烧开的热水一冲泡开,顿时散发出一股子辛辣味。   两碗姜糖水被推到兄妹俩面前,“快趁热喝。”   阮文顿时苦着一张脸,声音软的发甜,“姑姑,我好利落了的。”   放了姜,这水就十足的辛辣,阮文总觉得辣嗓子。   她实在不爱喝。   阮秀芝把侄女养大,阮文眼珠子一转她就知道这小皮猴又打了什么主意,还能不知道她这会儿在想什么?   一个眼风扫了过去,阮文登时怂了。   捏着鼻子把这一碗姜糖水灌了下去。   一脸的苦样。   阮秀芝十分满意,说了和周建明类似的话,“少跟那些知青来往。”   幺蛾子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招惹了一身骚呢。   知青是文化人,刚来村里的时候,村里人谁不仰着头看他们?   世世代代黄土地里刨吃食的人,最是敬重有文化的人。   然而相处的时间久了,滤镜慢慢的没了。村里人都瞧得出来知青们干活的时候直划水,书虽然读的多但没啥用,也没见他们帮忙提升粮食产量啊。   原本的敬重也就消失了大半。   今天赵明柱家的话阮秀芝虽然不信,但还是多交代了句。   阮文抱着姑姑的胳膊,“我知道啦,我明天就去上班,哥哥监督着我。”   女儿家就是有不少好处的,你指望儿子抱着你胳膊跟你撒娇?   做梦去吧!   阮秀芝戳了下侄女的鼻子,“快放开我,我去把那猪头肉热一热,准备吃饭。”   阮文去厨房帮忙。   周家是典型的农家小院,方方正正的院子被土坯墙围了起来,一间正屋两个配房。阮秀芝住在正屋,周建明和阮文占据东西两个配房。相较于村里其他人家,周家人口少,住的也宽松的多。   房子是用那大块的土坯盖的,这还是死去的周父结婚前自己盖的房,黏性十足的黄油泥混着剁碎了的小麦秸秆,用模具一个个的拓出来。   房子下面是半米高的青砖,夯实了地基。   上面是大块的土坯。   和黄土地打了几千年交道的国人,住在这土坯房里,见证了生与死。   以及如何做饭。   阮文前世倒是会做饭,但更多的时候还是点外卖。   这会儿别说外卖了,有的村子连电都用不上,王家沟靠近县城,近水楼台扯了电线,但村里村民不舍得用,太奢侈了。   大部分人家都还用着煤油灯。   阮秀芝倒没拉着儿子侄女一起艰苦奋斗,家里小灯泡亮着。   占据院子东南一角的矮小厨房里,晕黄的灯光下,地锅里的小米粥澄黄澄黄的像是熬出了一层米油。   灶台上放着一盆煮地瓜。   旁边紧挨着的是一盘切好了的猪头肉,薄薄的一片染了酱色的肉和葱白拌在一起,卖相十分好看。   在物资并不丰盛的七十年代,这样的晚饭已经足够的丰盛,毕竟有的人家一年到头也就过年那会儿能吃块肉嘴里过过味。   阮秀芝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鸡蛋,脱去外衣的鸡蛋直直塞到了阮文嘴里。   阮文觉得这几近于谋杀!   她差点被噎死!   阮文连忙拿了个碗,从锅里舀了一勺米汤。   刚出锅的米汤烫得厉害,阮文忍不住吸了口气,连忙吹了几下这才喝下去。   阮秀芝嘴上嫌弃,“瞧你这毛手毛脚的样儿,将来嫁了人可怎么办?”   她怎么舍得把从小疼到大的姑娘给嫁出去呢,嫁了人,可就没现在这么如意快活了。   到时候上面有婆婆,左右有妯娌小姑子,哪像是现在?周家人口简单,左右有她和儿子护着。   “那我就不结婚,挣钱给姑你盖大房子养老。”   “胡说。”阮秀芝瞪了侄女一眼,“哪能不结婚?”   “那不是怕嫁了人惹祸端吗?不结婚多好,有姑还有哥疼我。”阮文吃了个鸡蛋有底气,这会儿开始耍无赖。   姑侄俩说说笑笑端着碗和盘子去堂屋准备吃饭,有人叩响了院门。   知青落水是大事,加上当时段美娟大声叫嚷,有村民瞧了个两三分,一下子就学话到了老支书面前。   老支书最近身体不太好,不方便走动,这事就落到了村长王大壮头上。   王大壮当时正在家里头吃饭,听到这话连忙放下筷子来周建明家问到底怎么回事。   没想到,一进屋就看到那一桌的晚饭。   那一盘子猪头肉像在油锅里过了一遍又一遍,香气扑鼻,死死的勾住了他的鼻子。   三碗小米粥熬得是黄澄澄出了油,筷子插下去都能立住。   桌上还有一小盆的煮地瓜,那是主食。白面馍馍不是谁家都能吃得起的,也就过年的时候尝个鲜,可杂面窝窝吃多了剌嗓子,干活的壮劳力大多时候吃红薯。   有的连红薯都吃不起,那就只能存着红薯叶,用叶子和着杂面做窝窝头吃。   乡下人苦日子过惯了,用村里老人的话说,“那总比建国前吃观音土强。”   王大壮家生活也还过得去,但耐不住家里孩子多,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何况他家里有三个半大小子。   到底是村长,被这丰盛的晚餐勾了一下,马上就定住了神,清了下嗓子说起了正事。   “建明,咋回事啊?村里有人说,看见你对祝知青耍流氓。” 第4章 004误会一场   这晴天霹雳一下子把周建明给霹了个外焦里嫩!   他见义勇为学雷锋,怎么就成了耍流氓?   “哪个王八蛋说的?”周建明登时站起身来,那四条小短腿儿的小木凳子被他带的四仰八翻,在地上打了个滚。   眼瞅着人要出去干架,阮文连忙拉住表哥的胳膊,“你急什么?村长不就是过来问问嘛,解释清楚就行了。这么着急上火的打了人,回头被治安大队抓进去蹲局子,家里连个男人都没有,我跟姑可咋过?”   就算是一个人,阮文也能过活。   但想要劝住周建明,还是得打蛇七寸。   周姑父去世后,周建明成了家里顶梁柱,是两个女人的遮阴大树。   他一直以保护母亲和妹妹为最大的责任,这会儿被提醒了,愤愤不平地收回了脚,看向王大壮时,还带着怒气,“村长,你听谁说的我耍流氓了?”   王大壮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把周建明给惹毛了,这还真就被他给问住了。   自然是不能说谁说的,这要是私底下去打架怎么办?   闹出去,是他们王家沟颜面尽失,年底就别想争什么先进村组织了。   正当村长纠结着怎么说时,阮文开口了。   “村长,我哥这人脾气急,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刚才的事别往心里去,他也是脑子一冲动,就什么都不顾了。可是这件事咱们也得说清楚,我哥见义勇为学雷锋,大冷天的下河救人连知青大院的一口热汤都没喝没给他们添麻烦,怎么就成了对祝知青耍流氓了?任谁好人变成坏人,都不免着急上火,您说是吧?”   王大壮不由得看向了说话的人,阮文是十里八村最漂亮的姑娘,哪怕是进了二棉厂和那些一起工作的城里人比也不差,是二棉厂的一枝花,最好看的女娇娃。   他只知道阮文漂亮,没想到还这么会说,尤其是这话有理有据,救他于水火之中宛如天籁。   村长也抓住了重点,“原来是建明下河救了人啊。怪我怪我,我这是着急过来问情况,也没顾得先去知青大院那边打听到底怎么一回事。”   阮文听到这话心里头无语,这还没调查清楚呢就来一句“对知青耍流氓”,也村长也忒虎了些吧?   不过人家也承认了错误,阮文没再追究,“也不知道是谁胡说八道乱传谣言,事情是这样的……”阮文细细说了来龙去脉,漂亮的脸蛋上带着几分忧虑,“村长你也知道的,那棉袄多吸水啊,当时我哥事急从权,怕救人不成再把自己淹死,就把衣服脱了,有点考虑不周全,可那也是一片好心啊!”   王大壮一直皱着眉头,听到后面倒是松了口气,“我就说,建明啥样的人品我还不知道?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说清楚就好。今天这事,多亏了你们兄妹俩祝知青从河里捞出来,等人好了让祝知青做东去县城的国营饭店请你们搓一顿。”   阮文听到这话笑了起来,“那我先记下了,到时候可得让祝知青破费。”   两个人打哈哈,阮文把事情说的仔细明白,就是为了给周建明上保险。   村里人多嘴杂,爱说闲话。这不傍晚刚学习雷锋好榜样下河救了人,他哥就成了赤膊壮青年强搂强抱女知青的流氓分子。   祝福福是女主有她的人生道路要走,倒不至于赖上她哥。   但人言可畏!   阮文可得跟村长说清楚,她一点不想跟祝福福有牵扯,流言蜚语也不要的那种。   阮秀芝挽留村长,“要不村长随便吃点?”说着就是要去拿碗筷。   “不用不用。”这年头现在谁家都不宽绰,王大壮再馋这点猪头肉,也不至于真在周家吃饭。   出门的时候,王大壮低声跟周建明说,“你这是好人好事,可祝知青到底是姑娘家,也不方便给你申报什么,心里有数就行了。”   周建明点了点头,他本来也没打算要什么,就顺手救了个人而已。   瞧着把事情说明白,王大壮往知青大院那边去。   一家三口送走了村长,阮秀芝戳了下侄女的脑门,“就你机灵。”   阮秀芝其实有些心情复杂,祝知青是城里来的文化人,又特别有福气的那种。他们村子里的人经常上山打猪草也没挖到过狗头金,结果祝知青就能挖到。   而且人说话做事在王家沟的知青里面也算利落的,挺招人喜欢的。   但城里来的姑娘眼界高,怕是也看不上他们家建明。   看着闷头吃饭的儿子,也不像对人家姑娘有意的样,这样说死了也挺好。   省得耽误人祝知青的前途。   想通了这事情,阮秀芝吃饭觉得倍香!   “多吃点肉补补,等后天镇上有集,咱们去割两斤肉,做红烧肉吃。”   阮秀芝家有两个工人,阮文和周建明每人每月有一斤肉票半斤油,比村里其他人家宽绰得多。   但也不敢敞开了吃,毕竟节俭惯了。   这会儿阮秀芝发话,家里两个年轻人都睁大了眼。   “妈,这刚过完年,又过年啊?”   “姑姑万岁。”   阮秀芝瞪了侄女一眼,“胡说。”   阮文张口就来,“主席他老人家说了,人民群众万岁,姑姑你不是人民群众吗?”别看主席老人家去世了,搬出他的话来照样好使。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阮秀芝往侄女嘴里塞了块猪头肉,房间里顿时扬起笑声。   对比周建明家的其乐融融,知青大院那边就有点不太好了。   祝福福落了水倒下了,那么谁来做晚饭呢!   文化分子不善庖厨,住在知青大院里的几个知青虽说下乡待了好一段时间,但厨艺水平并没有长足的进步。   得到众人一致认可的当属祝福福。   祝福福会做饭,都是被后妈磋磨出来的。   就连下乡这件事都是被她后妈设计的,听说祝父当时都给安排了工作,就差去上班了……   好在祝福福这人一向有着乐观的革命斗志,来到王家沟后也很快适应下来。   再加上小福星运势加持,下乡的日子倒是过得不错。   其他知青考虑到祝福福要负责做饭,主动把她的活计给分担了一部分去。   谁能想到平日里感冒发烧都远离她的祝福福,今个儿落了水,这会儿躺在床上冻得直哆嗦。   一群知青们傻了眼,这大冷天的不吃晚饭没火力,晚上怎么睡觉啊?   “要不两位女同胞辛苦了,去帮忙熬个粥怎么样?”   赵胜男瞥了一眼,“不就是熬粥吗?你们不会?”   “主席不是说了吗?妇女撑起半边天。”   赵胜男冷哼了一声,“那看样子另外半边天塌了,要不我给你去请女娲来补天?”   村长过来的时候,就听到知青大院里面在吵架,他有些头疼。   比起周家那个温馨的小院儿,知青大院简直是盘丝洞,这些个知青一个个都是难缠的妖精。   一直沉默的魏向前开口,“别说了,小祝需要休息,我去做晚饭吧。”   “都忘了老魏是老知青,做饭也有一手,那就辛苦向前同志了。”   赵胜男见状嘀咕了一句,“不早说。”就他会做人。   和祝福福一个德行。   段美娟挨着赵胜男,听到这话看了眼魏向前,他好像没听见。   她松了口气,撞了下赵胜男的肩膀,“少说句。”说着站起身来,“魏向前我帮你,我……村长,你怎么来了?”   段美娟说完就知道怎么一回事。   南屋的女知青宿舍里,祝福福还在那里躺着呢。   事关知青无小事,村长这是过来看望祝福福的吧。   便是知青们再看不上这些乡下泥腿子,这会儿人在屋檐下也得低头说话。   男知青朱向荣是几个人的队长,当仁不让做出解释,“……这就是场误会,还劳累村长你跑一趟,实在是不应该。”   村长在周家听了原委,不过在知青大院又问了一遍,做到兼听则明,省得冤枉了人。   几个知青们七嘴八舌,看样子也没统一口径。   男知青们避重就轻,解释的时候段知青和赵知青俩女同志都转过头去。   村长又不傻,心里明镜似的,看样子阮文丫头没说慌,这纯粹就是祝知青自己折腾出来的。   “那行,我也不方便去屋里看望祝知青,给我带个好,你们离开家乡来我们这穷乡僻壤也不容易,相互照看着点,要什么事的话就去喊我,能搭一把手的,我肯定帮忙。”   这话说的极为敞亮。   然而下乡多年,知青们也不傻,知道这就是场面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谁也没把这话往心里去。   村长离开知青大院的时候,就看到大门旁小厨房里正在忙着烧火的魏向前。   知青大院里住着八个人,四男四女分布极为均衡。   女知青里祝知青是招人待见,人长得清秀办事利落,不怎么偷奸耍滑。这男知青里头,就数魏知青上进。   祝知青躺下了,他在厨房忙里忙外准备晚饭,其他知青连个帮忙的都没有。   平日里劳动之余也不忘看书,是个再上进不过的。   他家虎子要是有魏知青一半上进就好了。   村长摇了摇头,离开了知青大院。   该问的都问清楚了,村长也没觉得有啥大事,谁曾想大半夜的他家院门被敲响了。   一阵急敲门,村长家的狗叫个不停,村里其他的狗崽子也都遥相呼应。   整个王家沟被吵醒了大半。   村长睡的正香被人喊醒,老大不乐意。   他婆娘端了碗白开水给他解解困意,“这么大晚上的急敲门,该不会是老支书……”   老支书年纪大了,冬天的时候又是胸闷气喘,春节的时候就说自己熬不过今年。   难道是……   村长把那凉白开往脸上一泼,整个人清醒了大半。   他披着个棉袄出去,开门一看,愣住了。   魏向前身上披着个军大衣,一脸的急切,“村长,祝福福她发了高烧,一直在那里说胡话,这可咋办啊?” 第5章 005扣帽子   祝福福半夜忽然间发高烧,扰得知青大院不得安宁,整个王家沟都被此起彼伏的汪汪声吵醒了,这不包括阮文。   她晚上喝了小米粥,早早入睡相当香甜。   不过第二天早饭的时候,阮文还是听说了这件事   阮姑姑在饭桌上提了这么一句,“祝知青昨晚发高烧。”   饭桌上有几秒钟的安静,周建明把剥好了皮的煮地瓜递给她妈,“烧傻啦?”   投之以地瓜,报之以……脑瓜崩。   阮秀芝用筷子狠狠敲了儿子一下,“胡说什么!”   阮文看着乐呵,她嘴贱,周建明也不遑多让啊。   “就是,哥你别以为烧傻了自己就能看热闹了,万一回头祝知青赖上你咋办?”   这话让阮秀芝后怕了一阵,可不是咋地?万一傻了,村里头不好交代,怕不是要算在她儿子头上。   “就是,让你胡说八道。”阮秀芝又拿筷子抽儿子的手背。   周建明倒吸了口凉气,“明明是文文说的,你打我干什么?”   “还不是你起的头?”   周建明顿时怂了。   被偏爱的阮文嘚瑟的冲表哥笑,美滋滋的吃早饭。   就算祝福福真的被烧傻了,也甭想赖给她家。   当然,祝福福是小说女主,有气运缠身,她人没事。   阮文去县城上班的时候,看到了祝福福。   当时从城里来的女知青就观音像前,那是破四旧时从观音庙里拆出来的,她一脸虔诚的祷告,清瘦的人儿脸色如冰般苍白,嘴里念念有词不像是烧傻了的样子。   周建明也看见了,嘟囔了句,“菩萨都保佑不了自己。”不然还在庙里享受村民的香火呢,哪至于老窝都被这群知青给占了。   阮文深以为然,“就是,一看就知道不是主席的好孩子。”   大清早的空气冷飕飕的,阮文坐在后车座上,说这话时躲在周建明宽厚的背后,避免了冷空气的袭击。   “我们都是主席的好孩子,劳动致富最光荣。我加速了,文文坐稳了哈!”   上辈子开车都力求平稳的阮文没想到,自己坐个自行车后座都跟人飙车。   还好,她不晕自行车。   ……   “阮文,身子好些了吗?”   “要是不舒服就在家养两天,反正这会儿也不忙。”   “就是,养精蓄锐集中精力做大事,不急着回来,厂里不是放了你一星期的假吗?”   二棉厂门口,几个工友跟阮文打招呼,关心透着真诚。   “好利落了。”小说里对原主的着墨不多,就是个典型的工具人。   不过工友们的关心做不来假,显然原主人缘很不错。   阮文脆声应答,顺着藏蓝色的海洋往厂里去。   走到宣传栏前时,阮文停下了脚步。   “怎么还看起报纸了?”宣传栏里贴着当天的报纸,《新华社》《人民日报》都有,不过周建明不爱学习,从没看过,之前也没见阮文看过这些。   “要跟着党和中央走,关心国家大事知道伐?”阮文一目十行扫了眼报纸,她主要是为了看左下角的厂区地图,找一下会计室在哪边。   也不知道为什么,阮文认真回忆了一番,愣是没想清楚自己在哪里工作。   这有点不太像话。说出去怕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走吧。”扫了几眼地图,阮文大致确定位置所在。   周建明莫名觉得有点被自家表妹鄙视了,不过他被鄙视惯了,整了整衣服往车间去。   一分钟后,周建明忽然间觉得哪里不对,他回头看着身侧的阮文,“你怎么还在?”   阮文理所当然的回答,“我去上班啊。”   周建明戳了下表妹的脑袋,指了指后面,“会计室在那边,你走反了笨蛋!”祝知青烧没烧傻周建明不知道,但他妹傻了,还有得救吗?   阮文:“……”就算生活再辛苦,也要保持微笑呢。   她路痴这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掉!   ……   二棉厂全称是商城国营第二棉纺织厂,虽说挂着省□□,实际上却是设在了距离省城四百里的安平县。   表面说法,一来是省城扶持下面地级市的经济,二来嘛,则是因为地缘。安平和周围几个县都是棉花高产区,就地建厂提高农民生产积极性,另外还能解决县里的工作问题,可谓一举多得。   当然,小道说辞是省里面有个说得上话的大人物是安平县人士,所以在建设二棉厂时选址在老家,为家乡人民谋福利,多少存了点私心。   且不说这些可以追溯到十多年前的旧事到底几分真假。单说规模,二棉厂比不上远在省城的一棉厂,但也养活了上千名工人。   其中三分之二是女工。   作为国营工厂,二棉厂的标配是食堂、澡堂、托儿所和子弟小学,但凡是涉及到账目的,都免不了会计。   而整个二棉厂,一共五个会计,厂区里的工人私底下开玩笑,说会计室有五朵金花。   阮文,就是最年轻、漂亮的小金花。   她摸到会计室时,有几个提前到来的同事正在闲聊。   “我就说刚才看到小阮了,爱梅你还不信,小阮又走迷糊了吧?”刘春红喝了口热水,笑眯眯地看着阮文,她刚才瞅着那人像阮文,邱爱梅还说她看错了。   “我说小阮你这毛病可不好,得努力改掉才行。”   “可不是吗?这在厂子里走错不要紧,结婚成家后可不能走错门,不然不得把你家那口子急死?”邱爱梅向来爱说笑,这会儿和刘春红唱起了二人转。   会计室里的气氛登时热闹起来。   来的最早的陈主任瞧着阮文红着脸害羞不说话,瞪了俩得力爱将一眼,“你们少说两句,阮文身子好些了吗?”   阮文哪曾想原主也是个路痴,双倍剂量下格外的丢人。   “好多了,谢谢主任关心。”阮文红着脸找到自己的座位,小声嘟囔了句,“那回头我找个侦察兵,让他教教我怎么认路。”   计划经济时代,棉厂的产品从来不缺销路,销路也相当固定,这大大减少了会计们的工作。会计室平日里不算忙,再加上现在是淡季,除了月底月初两天核对账目,也就是月中核发工人工资的时候,忙碌些。   在二棉厂里,会计算是数得着的清闲工作。   阮文在五朵金花里面资历浅,长得好看性格又不张扬,平日里会计室里几个老会计会拿她说笑两句,谁让她是个未婚女青年呢。   不过以往,都是老大姐们提起这茬,阮文一脸害羞。   这会儿阮文主动说找对象,几个老姐姐们惊呆了。   “小阮,真要找对象?我娘家侄子是个当兵的,要不回头介绍给你认识下?”   兵哥配工人,很是般配啊。   邱爱梅没想到被刘春红抢了先,趁着阮文还没定下来,她把自己认识的杰出青年介绍给阮文认识,“不一定非要侦察兵,我觉得机关里的也不错,那个曹主任还记得吗,他还向我打听呢,要不阮文你考虑下?”   曹主任是县档案局的,年前县里组织了一场舞会,其实是给单身的同志们牵红线。   当时曹主任就相中了阮文,还没说上话呢,周建明冒了出来,“我妈说了,我们家文文还小,不急着搞对象结婚。”   只一下就把曹主任那希望的火苗给浇灭了。   现在阮文松了口,邱爱梅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说不定自己就做成了这个大媒呢?   棉厂的女工在婚恋市场上颇受欢迎,每个月三十六块钱的工资加上三十斤粮食,妥妥的好条件。   阮文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惹来办公室内俩大姐做媒的兴头,正想着怎么糊弄过去,会计室的门从外面推开。   一个穿着驼色呢绒大衣,留着短卷发的时尚女青年进了来。   看到阮文,女青年愣了下,不咸不淡的打了个招呼,“阮文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着重了语气,神色间也透着那么点阴阳怪气。   会计室第四朵金花,前年顶了她妈岗位的郭安娜踩着上工的铃声落座。   阮文感慨这踩点能力,冲着郭安娜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桌上有几个厚厚的账本,其中两个是之前用来做练习的,即便是高中生,但原主之前到底没接受过专业的会计教育,来到二棉厂后经过培训上岗,但陈主任还是给安排了日常学习任务,督促原主提高业务能力。   这会儿没什么工作任务,阮文随手翻了下那练习用的账本,越看那秀气的柳叶眉皱的越是厉害。   这账本,也太糊弄了吧?   不过阮文很快就反应过来,现在还是计划经济的时代,原材料的采购、产成品纱和棉布都由国家统销统购,科目自然而然的少。   其实这也不怪阮文惊讶,国内的会计发展可谓一波三折。   建国后财政部会计制度司挠头半年才制定出了《各级人民政府暂行总预算会计制度》,后来针对计划经济这一经济基础,制定了一套相对完整的财务会计制度。而这套制度在五十年代末被广泛批评,以至于有段时间会计这一岗位都被取消,无数的会计调岗或者直接下岗。   没两年拨乱反正,财政部也顺势拟定了《建设单位简易会计制度》(草案)等会计制度,为国营厂等有关单位的会计工作提供支撑。   但会计可是一门管理科学,需要与时俱进。偏生这些年来国家被欧美封锁,和外界接触少之又少,这也导致国内会计几乎处于停滞不前的状态。   就比如阮文这会儿看到的就是这个年代所特有的三段平衡式的资金平衡表,奉行的是专款专用原则,按照范式将账目分为固定资产与固定基金、流动资产与流动基金、专项资产与专用基金三大类。   虽说现行经济基础上,这种记账方法很适合,但会计可不仅仅是记账,透过账目还能看出企业的经营情况,对未来的经营做规划呐!   国企也得看效益啊!马上就要改革开放,这跟不上时代的脚步,国企会被淘汰,到时候会有成百上千万的工人下岗。   翻看着账本,阮文无意的长吁短叹,吸引了会计室其他四个人的目光。   “小阮,怎么了,这账哪里有问题?”刘春红是个实在人,二棉厂的账本她都会过一遍,力保没有任何差错。   这会儿听到阮文叹气,刘春红一颗心都提了上来。   莫不是哪里出了差错,她没看出来?   陈主任和邱爱梅也都看了过去,郭安娜瞧着阮文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以至于自己新换的发型都没人注意到,她不满地咳了声,“刘姐你是老手,这账能有什么问题?”   刘春红皱了皱眉头,“话不能这么说,主席说过我们切不可强不知以为知,要‘不耻下问’,善于倾听。”   “账目没什么问题,我就是觉得这记账方法有点死板。主任我能不能用一下去年的账本?”   阮文心里头有些想法,老天让她来到这个年代,不把现代社会学的一身本领学以致用造福群众,她觉得对不起自己这一趟穿书之旅。   陈主任还没发话,郭安娜先说了起来,“阮文你这是想办法偷奸耍滑头啊,拿着国家发的工资浑水摸鱼,真不愧是会计,算的一笔好账!”   哐叽!一顶硕大的帽子扣了下来。   想要把阮文给闷死! 第6章 006文文傻了   办公室里三个老大姐都看向了郭安娜,眼底满是不赞成。   怎么能胡乱给人扣帽子?   “小阮不是这种人。”刘春红不满地说了句。   郭安娜和阮文不对付,她们三个老会计看在眼里,原因倒也简单:阮文空降会计室,抢了郭安娜的风头。   年轻姑娘有的好的跟亲姊妹似的,有的则是相互别苗头。   郭安娜属于后面这一类,左右看阮文看不上眼,她在市里读的最好的高中,对联中毕业、半农半读的阮文,自然瞧不上。   城市的姑娘心高气傲,看不上这个乡下妹。觉得即便阮文来二棉厂上班,也该去车间里做纺织女工,而不是在会计室工作。   刘春红心底里冷笑,高傲个什么劲儿。往上数三辈,谁家还不是泥腿子?   在这里猪鼻子插葱,装什么象呢?   邱爱梅也帮阮文说话,“小郭你别忙着扣帽子,先听阮文把话说完。”   郭安娜对办公室大姐都帮阮文说话很不爽,当即呛了一句,“咱们这账本不能带出去是规定,她想要研究去年的账,可不就是得在上班时间,梅姐你心疼阮文,可也不能胡说八道吧?”   邱爱梅登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郭安娜眼底透着得意,是阮文自己露出把柄被她抓住的,她倒是想要看看这人还能有什么说辞!   陈主任一直没说话,她在观察阮文。   她总觉得今天的阮文有点不一样,之前阮文工作认真却又透着谨慎小心,毕竟是村里姑娘,和郭安娜这个县城里长大的相比,虽然漂亮但缺了点底气。   可今天,阮文的眼明亮有神,里面一股子积极向上的自信。   这让陈主任,忽的想起自己年轻那会儿。   “主任,您倒是评评理,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郭安娜看陈主任沉着一张脸,心底里十分期待。   办公室里,能一锤定音的,只有陈主任一人!   陈主任是中专毕业,在二棉厂建设之初就来到安平县,据说是刚结婚没多久丈夫就远赴异国他乡打仗,为国捐躯。陈主任伤心之余离开省城援助二棉厂建设,这一来就是十多年。   顶岗前,她妈反复交代,陈主任平日里话不多,但有一双火眼金睛,旁人是瞒不住她的,千万别在她面前耍什么小心思。   这话,郭安娜听了不下几十遍。   她不觉得自己耍什么小心思,倒是阮文想要浑水摸鱼,被她看出来了!   陈主任终于开口,声音很是温和,“阮文,你要去年的账本做什么?”   阮文又不是没经历过办公室斗争,就郭安娜这点小手段她还真看不上眼。比起前世那些男同事拿性别上眼药,郭安娜这简直是小孩子过家家。   “是这样的主任,我这两天在家休息,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出来了一个办法,想用去年的账本印证一下。不过您放心,我不会把账本带出办公室,也不会工作时间弄这个。”   郭安娜觉得阮文在扯谎,想用这讨好陈主任,“不是工作时间,你哪还有时间?”   “我午休时间不行吗?”   国营工厂是早九晚五,中间还有两个小时的午饭休息时间。   阮文又不傻,怎么可能工作时间弄这个?   郭安娜急着抓她把柄,却连这都想不到,未免有点蠢。   看着瞠目结舌的郭安娜,陈主任笑了起来,“下午有一个小时的学习时间,你可以那个时间来弄,不过阮文,你确定要看去年的账目?”   “当然。”   三分钟后,阮文看着满满一柜子的账本,咽了口吐沫。   她现在反悔,是不是来不及了?   行吧。   陈主任看着阮文那复杂的神色,惊讶、懊恼,然后是坚定、笑容,年轻姑娘试图在掩藏自己的情绪,是如此的真实可爱。   她拍了拍阮文的肩膀,“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   其实这会儿棉厂不算忙,典型的淡季,就算是工作时间看账本,陈主任也没什么意见,毕竟是提升业务能力嘛,有学习上进的心总归是好的。   她最喜欢有上进心的人。   “谢谢主任。”阮文甜甜一笑,杏眼里满是感激。   遇到一个好说话的领导,真是一件再幸福不过的事情。   ……   周建明觉得他家文文不太对   先是中午食堂吃饭没遇到,问了句会计室的老大姐,在学习。   然后就是下班后迟迟没出来。   关键是他去会计室找人,问了她句在干什么,她还有一套说辞,“重新做账啊,现在这些账目太简单了,只能看得出资金流动,没办法看厂里的效……”   都是他听不懂的话。   周建明觉得不对,回家路上一直犯嘀咕,“陈主任是老会计,她怎么没想着重新做账?”   他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陈主任从里面出来,现在想想,那张脸上好像也有些困惑。   周建明觉得文文不对劲,可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你这就不懂了吧,姑妈比咱俩都大,也没见她去当工人啊。”阮文自有她的说辞,周建明到底不是陈主任,好糊弄,“陈主任有她固有的一套算法,不会搞的那么麻烦。”   周建明更不懂了,“那你怎么能弄出新花样来?”   “那是因为我聪明啊。”阮文不要脸的自夸。   她工科出身,后来跟朋友去搞特色辅导机构,创业之初两人把大大小小事情一把抓,其中就有管帐,为此阮文特意去考了会计证。   学以致用。   当然,想要重新整理账目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工作。这会儿不是信息化办公时代,账本厚厚的一册,从大到小,去年的账本一共有四十二本。   单是将这些账本分门别类归置在一起,在她的小红本上做统计,阮文就耗费了一天时间。   在计划经济年代搞出最先进、最合适的会计记账法则,任重道远啊。   不过周建明这么敏锐,多少出乎阮文意料。   她正想着是说观音托梦还是文曲星指点时,听到周建明嘿嘿傻笑了声,“文文是比我聪明。”   阮文:原来是她多虑了。她哥能自己找补。   ……   二棉厂距离王家沟不算太远,周建明骑车快,半个多小时就到家了。   村口着急等待的阮秀芝等了大半钟头才看到儿子和侄女,她松了口气。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俩人迟迟没回来,可把她给吓着了。   生怕阮文出了什么事,没办法跟她父母交代。   “我在厂子里忙了一会儿,下次按时回家,姑你别着急嘛,有建明哥在,我能有什么事?”阮文抱着阮秀芝的胳膊撒娇,“咱们回去吃饭去。”   人没事,阮秀芝也没多说什么,亲亲热热的挽着阮文的胳膊往家去,“明天惊蛰上山,你跟着建明别跑远了。”   “明天我不用上班吗?”   周建明心里咯噔一声,完了完了,他就说文文傻了!   “明天星期六,上什么班?”   阮文:“……”   996可真是害人不浅。   ……   “惊蛰百虫醒。冬眠的小动物也都从窝里出来,说不定咱们运气好,能碰到一两只刚从窝里出来的兔子,改善下伙食呢?”   段美娟还是不太相信,“这是南方人的习惯,北方得到了清明才行吧?”这会儿虽说没什么大雪封山,但山上光秃秃的,瞧不出来哪里有傻兔子。   一同上山的赵胜男难得的站在祝福福这边,“福福向来运气不错,她说能遇到兔子,那就肯定能遇到。”   这话,让祝福福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我也就是碰碰运气,不敢百分百保证。”   她一直在试图寻找好运的规律,脑海里的声音时有时无,今天早晨她又听到了,很是简短的几个字——山上,兔子。   因为落水的事情闹的很大,折腾的大家不得安宁,祝福福总觉得需要补偿大家。   哪怕是这会儿身体还有些发虚,她也坚持来山上撞运气。   男知青们也都跟着上山了,不过他们人比较分散,不像是女知青四个人聚在一起走。   唯一没说话的王春香正四下里打量,余光瞥到蹲在树根底下的雪白一团,她连忙拉住了祝福福的胳膊,“有兔子!”   其他三个女知青望了过去,一打眼就看到那雪白浑圆的后半身。   “好肥的兔子!”段美娟忍不住咽了口吐沫,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肉啊,不花钱不需要肉票!   这情不自禁的一声吓着了那兔子,小家伙忙不迭地跑开。   几人见状都急得跺脚,也没空责备段美娟,连忙追了过去。   王家沟背靠的这山丘地势平缓,山上是大片的林木,村民经常来这里拾柴火。   知青们也经常上山,跟着祝福福来找点菌子什么的改善伙食。   对这地形,倒还算熟悉。   没曾想那兔子倒是能跑,愣是把几个女知青甩在了后面了,跟耍她们似的绕到了后山。   祝福福体弱,没跑几步就气喘吁吁,刚想说不追了,忽然间听到有人笑声爽朗,“没想到真有傻兔子,哥你说我这算不算守株待兔啊?”   阮文没想到,她蹲一边看周建明挖陷阱,就有兔子傻乎乎的往树疙瘩上撞,这会儿眼睛半闭着装死,揪它耳朵也不动弹。   周建明把兔子拎了起来,“这兔子肥,得有六七斤,回头咱们红.烧.兔子吃。”   “兔兔那么可爱,你怎么能红烧它呢?”   周建明一愣,他家文文最近怎么……   “麻辣兔头更好吃。”阮文大喘气,她有点怀念冷吃兔了,可惜那做法太耗油,吃不起。   麻辣兔头就好,天冷吃点辣乎的还能驱寒。   “这兔子是我们的!” 第7章 007踢到个人   段美娟左手叉腰,右手指着周建明手里的兔子,“我们先发现的!”她第一个追了过来。   其他几个女知青也赶过来,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我们追了大半个山头。”   “就是,这兔子是福福发现的。”   祝福福发现的?   真是无敌小福星啊。   阮文看了眼祝福福,前天落水发了高烧的人,这会儿脸上透着潮红,一副气短模样。   生了病的人不好好休息,没事来山上逞什么能耐?   “给她们吧。”阮文不想和这群知青有来往,碰了碰她哥的胳膊,“咱们又不缺这口吃的。”   周建明也不想和这帮知青们有啥牵扯,就是觉得这兔子是文文刚才捡的,就这么给知青们,怕文文不开心。   这下好了,兄妹俩想到一块去。   周建明甩手把那兔子一丢,“给你们。”   刚才还装死的兔子一着地,小腿短马达全开。   跑了。   段美娟接了个寂寞,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你故意的是吧?就不能好好递过来吗?”   “你这人怎么这样,大男人一点心胸都没有?”   女知青们七嘴八舌的周建明火大,他哪知道那兔子是装死。他本来就不待见这群人,耳边叽叽喳喳的全是她们的声音,脸上顿时不好看了。   祝福福见状连忙开口,“别说了,周大哥也不是故意的。”她声音细细弱弱的,引得几个女知青更不满。   又是一顿埋怨。   眼看着周建明的小火山要爆发,阮文拉了下他的胳膊,“让她们说去,反正她们越说,兔子跑的越远。”   王春香反应过来,“对,快去追兔子,刚才它撞了树,这会儿跑不远!”   刚下乡那会儿,几个女知青兜里有钱有票,阔绰的很。   可在乡下待得时间长了,钱呀票呀的早就没影了。   虽说每个月有两斤白面的供应,但都归整到一起,保证他们每天都能吃上白面疙瘩汤。   这会儿几人就指望着这只兔子来解馋虫,也顾不上再跟周建明兄妹俩掰扯,又去追兔子了。   祝福福落在了后面,小声地跟周建明道谢。   前天周建明救了她,她都没来得及当面道谢。   “行了,追你的兔子去吧。”周建明扬了扬手里的铁夹子,“别在这里耽误我事。”   向来颇受欢迎的祝福福吃了瘪,她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离开。   看着人慢吞吞地走远了,阮文热烈的问,“放好了吗?”   周建明安置妥当,“你确定这有用,不是浪费粮食?”   “当然不是。”前世阮文的一个学生,就喜欢养兔子。   刚去辅导机构的时候那叫一个不乐意,阮文陪着小朋友聊兔子,顺利收服小刺头,还被科普了养兔指南。   兔子喜欢蔬菜水果,眼下乍暖还寒,再加上物资并不丰盛,搞来苹果香蕉那是白日做梦。   不过家里有南瓜和红薯,都可以派上用场。   “兔子一冬天就吃柴草,人家也想换换口味,懂吗?”   阮文掏出自己的小布袋,把切好了的南瓜和红薯丁小心放夹子里。   “你小心点,别夹着自己的手。”   他不说还好,一开口,阮文险些被夹到手。   她默默地扫了一眼过去,“那样咱们晚上就可以吃红烧猪蹄了,对不?”   周建明悻悻一笑,“我这不是关心你吗?”   阮文很快就把蔬菜丁放好,“行了,咱们去那边等着就行了。”   在这边放夹子是有原因的,周建明看到了废弃的兔子洞。   而且还有臭烘烘的味道,一闻就知道这边有兔子。   就看哪个笨兔子贪嘴,自愿上钩。   ……   这边几个女知青和男知青们碰头,前后关门把那肥兔子给逮到了。   段美娟冷冷一笑,“走,去看那兄妹俩的热闹。”   她越想越觉得周建明就是故意的。   队长朱向荣问清楚前因后果,有些迟疑,“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本来就是我们先看到的这兔子,他们还给我们不是应该的吗?”   表面上十分大方,实际上做手脚。   好在他们聪明,抓到了兔子。   赵胜男扯了扯段美娟的胳膊,“我们就是过去看看怎么捉兔子。”   “对,我们就是去学习,这叫不耻下问!”段美娟找到说辞,拉着伙伴的手往回走。   虽说跑了大老远才逮着这兔子,可一想到肥美的兔肉她心情就特别好。   就想去看那兄妹俩的热闹,她刚才看到周建明在那里下兔夹子。   朱向荣劝不住,只能招呼着跟在后面。   免得到时候再出现什么争执。他们知青是一家人,真闹腾起来是丢王家沟全体知青的脸。   前面的女知青像是在春游,跟着后面的四个男知青则时不时弯腰捡枯枝,这个做饭用得着。   刚到了小山头那边,一群人就听到了甜脆的声音,“你快点,那个那个。”   “别让那个兔子跑了!”   “哥你行不行啊,兔子都比你跑得快!”   一听声音就知道,这是阮文在指使人。   “你别光说啊,快来帮我把这个兔子捆上。”周建明的声音,似乎透着点不耐烦。   几个知青面面相觑,“我听错了吗?”为什么他觉得,周家兄妹俩,好像抓了好几只兔子?   来看热闹的段美娟脸色不太好,“过去看看。”   刚过去,就听到阮文的尖叫声,“哥,哥你快过来,这兔子要造反!”   周建明瞥了一眼,“它反个屁!腿都断了跑不动。”   也是因为断了腿,有点血腥,看把他妹子吓得。   周建明过去,用麻绳把那兔子捆结实,“行了你玩吧。”   他把夹子上的血弄干净,打算继续套兔子。   兄妹俩收获颇丰,这边似乎是兔子的老巢,周建明下的三个兔夹子全都派上了用场。   地上躺着三个垂死挣扎的兔子,阮文拿着小树枝戳了下,那兔耳朵弹了一下,然后又耷拉了下去。   “这么多兔子啊。”   头顶上有人说话,阮文没防备,险些一个倒栽葱滚下去。   好在她就蹲在树底下,抓住了那不算粗的树干。   惊魂未定。   王春香也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阮文这反应。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阮文摇了摇头,“没事。”说着看向了周建明,“哥你别忙活了,兔子胆子小,被咱俩吓跑了,估计又去别的窝了。”   他们这次收获颇丰,没必要把兔子赶尽杀绝。   不然过段时间山上返青,哪还有兔子来□□下崽,丰富秋天的餐桌呢?   “也是,那你等我一下。”周建明把这几个兔夹子收起来,省得回头不小心夹着了人。   段美娟过来就看到阮文蹲在那里戳兔子尾巴玩,她心里忍不住嘟囔了句,憨人有憨福。   不止王家沟的大姑娘小媳妇羡慕阮文,几个女知青也羡慕。   当初要是她们能在城里找到工作,何至于毕业后就来到乡下?   最早下乡的知青们响应主席号召,来到“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农村,可农村生活艰苦,来到后再回城遥遥无期。有人积极响应党.中央,就有人千方百计想要逃避。   他们这些城市学生都没有一个稳定工作,阮文这个乡下女娃却有铁饭碗,着实让人羡慕嫉妒恨。   “建明大哥,你可真厉害,教教我们怎么套兔子呗。”段美娟能屈能伸,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看向周建明的眼睛里像含了蜜糖。   阮文觉得,她家哥哥大概就是这女知青眼中的傻兔子。   “我哥就一土包子,哪有什么办法啊,蒙的。”阮文看着朱向荣手里的肥兔子,“你们好厉害,徒手抓到了兔子呢。”   被人仰慕地看着,尤其是被这么一个漂亮姑娘,朱向荣的脸慢慢红了起来。   “其实也不算什么。也是运气好而已。”   “那也很厉害的!”阮文的眼睛闪闪发光,“哥回头你也跟朱知青他们学学。”   周建明低头收拾铁夹子和兔子,都往背筐里一塞,偌大一个背筐登时塞了个满满当当,“回家。”   阮文笑眯眯地挥手,“朱知青你们下山也小心点。”   下山路上。   “你跟他们说那么多干什么?”周建明老大不乐意,那些女知青一个个的麻烦精,男知青也一肚子花花肠子。理他们干什么?   “就说两句嘛。”   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万一她哥没经受住段美娟的糖衣炮弹,倾囊相授她秋天还怎么吃兔肉?   山上。   段美娟恍惚了下,“他也没说到底怎么抓那么多兔子啊。”   没人能回答她。   女知青把目光落到了战友身上,“祝福福你也没什么法子吗?他们抓了三只兔子。”   能一人一只。   而他们八个知青,才一只兔子。   分到嘴里,能有多少?   祝福福脸红红的,“可能周大哥他们运气更好些吧。”   她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的模样。   让几个男知青看不下去了。   “有一只兔子不挺好的吗?打打牙祭,要不是福福,咱们别说兔子肉,连兔子毛都吃不上呢。”   “就是,段美娟你少说句,少不了你那块肉。”   段美娟连忙反驳,“我这不也是想让大家多吃肉吗?”   那点粮食天天算计着怎么吃,她也想改善生活啊。   段美娟吼了一嗓子,吼得正下山的阮文心一颤。   踢了个小石子下山,看着骨碌碌滚下去的石子,阮文一把抓住了周建明的胳膊。   “怎么了?”周建明看她脸色不对,有点慌。   “哥,那边有个人。”那石头子儿打在那个人脸上。   阮文听到那人闷哼了一声。   还活着!   “我没把他踢死。” 第8章 008可惜,可惜什么   周建明觉得他家文文就是个憨憨。   他指了指一旁半人高的石块,“你把那个踢过去,保证能把人给踢死。”   阮文:……她那不是为了表示自己的震惊嘛。   北方的山头,别说是三月,就算是到了四月也不见得能绿多少。   这会儿正是山头秃秃鸟不拉屎的时节,村里人都懒得上山来捡柴。毕竟来回一趟捡了点柴火不假,又累又饿也是真的,要不是真熬不下去,谁会做这赔本的买卖?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蓦然间看到有人躺在半山腰不动弹,阮文吓了一跳。这要是没人发现,怕是过两天就得凉透了吧?   阮文小心凑了过去,然后被吓了一跳!   入目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一脸的血污看不出原本模样,唯一招人眼球的是那薄而利的嘴唇,此时此刻泛着紫色,显然冻得不轻。   “你干什么?”周建明连忙抓住了阮文的手。   “看他还活着没。”阮文去探鼻息。   活着,但呼吸孱弱。   再这么下去,怕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忽然间一个不认识的人出现在山上,周建明有些迟疑。   这人身上就一层单衣,脸生得很。   不清楚来路的人,周建明不敢救啊。   万一是个犯了事的,他这就是好心做坏事。   “那万一是好人呢?”阮文嘀咕了一句,这人灰头土脸瞧不出来历,着实有些难办。   她认真思考了下,书里头没这段。   这么说来,她算是摆脱女主走出新剧情了?   为了表示庆祝,阮文决定救人。   “……真要是个作奸犯科的,自然有法律严惩,反正他受了伤,能不能救活还两回事呢。这样,咱们先把他带下山,哥你去县公安局请公安同志来看看,这人有没有案底。”   是好人,决不能让他曝尸荒野。   是坏人,那回头扭送到局子里去。   “还是文文聪明。”周建明把背筐解下来,让阮文背着。   他把这个受伤了的男人背了起来。   阮文这才发现,男人伤在后脑勺。   那里有一团血污,天太冷凝结成一片冻在了头发上。   周建明本就身材高大,然而这男人手脚更长,耷拉下来的双手修长,阮文无意间瞥了眼,看到上面有薄薄的茧。   “你小心看着脚下。”周建明不放心的交代,这个妹妹是他看着长大的,跟亲妹妹没什么两样,磕着碰着他都心疼。   “知道啦,哥你小心点,回去我炖兔子犒劳你。”   周建明听到这话腿一软,“你饶了咱家那口大铁锅吧。”   做饭还不如他好吃呢,哪来的信心能炖兔子?   阮文:嗨,不就是口嗨一句嘛。   她也不会做饭啊。   ……   周建明和阮文兄妹俩在山上救了个男人的事情很快在王家沟传播开来。   “听说建明去找公安了,也不知道这男人什么来路。”   “谁知道呢,看着不像是个好人,听说脸上的疤老长了!”   “老刘头出来了,问问他。”   老刘头是十里八乡唯一的赤脚医生,他成分不算太好,好在祖上不是劣绅恶霸,老刘头年轻那会儿也是菩萨心肠,周边几个村的村民多受他照顾,开大会的时候对老刘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到底六十多岁的老头,这会儿耳朵不太好使。   村民喊了好几遍,老刘头这才摇了摇头。   伤的那么重,又挨冻,怕是难哟。   可惜了这个俊后生。   知青们也听说了这件事。   “听说那后脑勺上,碗口大的疤瘌,老刘头说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都没用。”   赵胜男看了眼,“段美娟你说的跟自己亲眼看见了似的,真要是那么大的伤口,那人早死透了。”   王家沟的这几个女知青,平日里没少别苗头,从衣服发型到学习劳动,谁都不肯落人后面。   段美娟冷哼了一声,“爱信不信。”她往外去,迎面撞上了祝福福。   险些碰了个正着。   段美娟看着魂不守舍的人,“福福,要不要请老刘头给你来看看?”怎么都不看路。   “不用那么麻烦,我没事。”祝福福没听出段美娟的弦外音。   她有些困惑,脑海里那个声音又出现了,这次就两个字“可惜”。   可惜什么?   什么可惜?   祝福福想不明白,困惑了大半天。   同一片天空下,有的人为莫名其妙的声音困惑,有的人则为忽然间出现的重伤员犯愁。   阮秀芝看着侄女,头疼。   “你……”让她说什么好?   “姑姑,这好歹一条命呢,要是坏人咱们扭送到公安局去,公安肯定给咱们记上一功。”阮文把那一筐兔子抱到阮秀芝面前,“要是好人,那咱们就是胜造七级浮屠,大功德呢。”   她拎着兔耳朵,给阮秀芝展示这兔子多么的肥硕。   “好话歹话都让你给说了。对了,你哥跟我嘟囔了一句,说什么兔子被那些知青抢走了,怎么回事?”   “她们先看到的,就给她们呗。她们八个人才一只,我们一家三口一人一个,我这叫不要芝麻只要西瓜。”祝福福有福运在身,和她抢没什么好处。   阮文不想招惹祝福福。   阮秀芝笑了起来,“这脾气倒是像极了你爸……”她忽的意识到什么,“你把人弄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老刘头说了,这人受了重伤,他一个赤脚医生是诊治不好的。   喂了几片阿司匹林和退烧药,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这人造化了。   阮文看着床上躺着的人,满脸的血污擦去后,露出一张线条硬朗的面孔。   右脸颊有一条半指长的浅刀疤,眉骨那里也有一条,不过皮开肉绽的可怕。   浓眉高鼻,是个俊后生。   这人后脑勺那里被人破了洞,腰上腿上和胳膊上也挨了刀子。   唯一庆幸的是伤口都不算深,天冷凝结住了,不然血都流干了。   可又因为天冷,身体受了冻,这一条命也就变成了未知的……   “老天爷不想让他死,不然怎么就让我和建明哥遇上他了呢?”阮文笑着搂住了阮姑姑的胳膊,“他肯定能活下来!”   至于阮姑姑刚才忽然间转了口风,神色间也黯淡了许多,阮文没去深究。没爸妈,不也一样过活吗?有些事,远不需要这么较真。   ……   周建明白天喝多了水,后半夜憋醒了。   出去上厕所,看到阮文那屋里的灯亮着。   瞌睡虫顿时去了大半,他从山上背下来的那个男人,就躺在阮文屋里!   从山上下来后周建明第一时间去了县公安局,不过县里的公安同志们都不在。他打听了下才知道,隔壁县出了些事,县局里的人都抽调过去帮忙,就留下一个值班的。   值班的公安是个老革命,打小日本儿那会儿断了个胳膊。   说话的时候一边袖子耷拉下来,“等他们回来了,我跟他们说一声,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依照老公安的话说,局里得有人留守,他走不开。   反正那人重伤,怕是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对社会稳定没什么威胁。   周建明当时觉得老革命说得对,没曾想这人这么快就醒了!   原本周建明不想把人留自己家,可没地住啊。   其他村民也不想收留这么个生死不明的人,万一死自己家里多晦气啊。   到最后,阮文跟着阮秀芝睡堂屋,那个男人躺在阮文屋里。   周建明随手从墙脚拿了把铁锹,小心地去推房门。   忽的一阵风吹了过来,门咯吱一下打开。   周建明重心不稳,持着铁锹“闯”了进去。   床上的人猛地回头,看着双手颤颤的人,小声问:“哥,你干嘛呢?”   阮文坐在床里面,床上躺着的男人裸着上半身,宽肩劲腰,硬邦邦的胸肌瞩目,再往下就是那左右对称的两排腹肌,看得周建明一阵羡……   心惊肉跳!   对,他羡慕个屁,半死不活的人有啥好羡慕的?   他连忙上前,“我还想问你干嘛呢?”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关键是这男人还赤身裸.体!   这得亏是在自己家,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了,你这名声可就完了啊!   阮文扬了扬手里硬邦邦的碎花布块,“他发烧,我给他冰敷下。”   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闭眼脑子里就是这个满脸血污的男人。   阮文索性起来,过来看看这人怎么样。   一看,满脸潮红。   再伸手,额头滚烫。   二十一世纪的高素质人才当即用冰块进行物理降温。   作为二棉厂的员工,家里最不缺的就是碎布。   额头、腋下、脖颈两侧,还有……好吧,腹股沟那里她选择无视。   饶是如此,也把周建明吓了一跳,“你给我从床上下来!”   阮文吐了吐舌头,“他昏迷着呢,没办法对我不……”   正往地上跳的人忽的一顿,转头看了眼自己的脚踝。   被人抓住了。   同志,昏迷不醒还抓女同志的脚踝,小心醒来后治你个流氓罪!   阮文正打算拿冰块打开这手,周建明上前粗暴地掰开,“再不放开,剁了你的手!”   阮文:哥哥你真凶残。   不过,凶残有凶残的好处,那人皱着眉头松开了手,阮文得以脱困。   “你回去睡觉,我守着他。”   “那哥你看着点哈,要是这冰要化了,你赶紧换一块,别把我床弄湿了。”   周建明相当无语,你把房间贡献出来时,怎么就不怕这床上死人?   这会儿担心这些个小事。   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   谢蓟生是饿醒的,饥肠辘辘,偏生又闻到了肉香。   他下意识地睁开眼,入目是一双明又亮的眼眸,皮肤白净吹弹可破,尤其是和那两条黑又长的麻花辫相比,简直像是冰雪人儿。   谢蓟生挪动视线,锁定在她胸前……的那碗肉。   “你看我就说吧,人是铁饭是钢,就算病号也饿得慌。”   满满一碗喷香的兔子肉往枕头边一放,她不信这人醒不过来!   “文文就是聪明。”   周建明刚拍完马屁就挨了一下,“妈你打我干什么?”   阮秀芝恨其不争,“一样上学,阮文什么都懂,你一问三不知,我不打你打谁?”   “文文知道不就是我知道吗?”周建明算是明白了,就算他爸没了,这一家三口,还是建明欠抽。   谢蓟生看着床头三人,思量了好一会儿开口,“谢谢。”   他盯着那碗兔肉,目光越发灼热。   “不客气,同志你刚醒过来,不能吃太油腥的东西,先喝口粥吧。” 第9章 009丰富的营养品   按照营养学来说,病人吃粥没啥用,应该吃肉和蛋,可谁让这人身份不明呢?   阮文才不想浪费。   喝粥,都用了他家口粮呢。   香喷喷的兔肉被端走了,谢蓟生的目光也冷淡了下来,他面无表情地开口,“麻烦了。”   他胳膊上也挨了刀,这会儿不太方便,需要人喂食。   阮文显然不太擅长喂饭,勺子往人鼻孔里戳。   阮秀芝看不下去了,“你跟建明去吃饭,我来喂这位同志。”   十分钟后,阮秀芝回到堂屋。   “妈,问出来了吗?”周建明觉得这人还挺厉害的,老刘头都说生死由天的人,发了一夜的烧竟然醒过来了。   可真是命大。   阮秀芝摇了摇头,“就说了两句谢谢,问他为什么在山上,也不说。”   “那等县里公安来了再说吧。”阮文觉得那人倒不像是穷凶极恶的人,瞧着眼神挺正的,虽说冷淡了些,但不似奸邪。   周建明不放心,下午又去了趟县公安局。   他骑着自行车去,坐着四个轮子回来。   县公安局的人今天上午刚回来,听到周建明说这人一身刀伤,对这件事十分重视。   当即开车来了王家沟。   公安局的车进村,把村长和老支书都惊动了,一个个的往周建明家去。   县公安局过来的是个中队长姓邹,来到周建明家后喝了口热茶,又问了一遍阮文什么情况,确定下来,这才往西屋去。   他摸了摸腰间那硬邦邦的东西,“我进去问话,你们……”邹队长看了院子里的人,“老支书您见多识广,要不也进来帮忙看看?”   老支书点了点头,拄着拐杖进了去。   村长王大壮摸了摸鼻子,他还不够格。   屋子里收拾的很干净,除了一张床,就是一个五斗橱,旁边还有个桌子,上面放了面镜子,旁边是木梳和一盒雪花膏。还有个箩筐,里面是一些碎布料和针线。   躺在床上的人脑袋下面垫着两个麦秸枕头,闭着眼睛,耳朵却是支着,似乎听外面的动静。   屋里进来人时,他这才缓缓睁开眼。   邹队长走在前面,看到床上躺着的人,脸色一变,“谢……谢天谢地人醒了。”   床上的人也看到他,脑袋微微的摇了下,邹队长蓦然噤声,慢了一步搀扶着老支书过去。   老支书参加过革命,从世纪初到抗日,五零年那会儿还想着跨过鸭绿江发挥余热,被家里人拦下了。   一辈子都奉献给了国家的人,就算是县公安局的人,也都敬重他老人家。   “您老,认识他吗?”   老支书摇了摇头,“面生,没见过。”   邹队长松了口气,例行公事的问了几句,搀扶着老支书出去。   “不是县里通缉的犯罪分子。”   来瞧热闹的女知青段美娟当即问了句,“那是不是其他县的?”   邹队长看了一眼,“不是,问清楚了,是被人抢劫了,辛苦这两位同志救了人。”邹队长紧紧握住了周建明的手。   这位走失了两天,局里也不敢声张,没想到竟然在这里。   好在平安无事,不过他也想不通谢蓟生为什么还要在这呆着。   官大一级压死人,人家将来是领导,邹队长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表示感谢。   他松开周建明的手,再去看旁边站着的姑娘,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冲着人敬了个礼。   该不会,是因为眼前的人吧?   长得倒是不赖,大眼睛皮肤白净,长得落落大方,比县委书记家的女娃都好看。   邹队长拉着村长和阮秀芝到一边说话,“屋里这位同志是刚退伍的战士,要到县里报到安排工作,他一个当兵的刚离开部队就被人抢了还挨了刀子,面子上过不去。想着这段时间先住在你们这里,我过会儿跟局里商量,给你们家送来点粮油,也不让你们白照顾。”   阮秀芝没想到,她家俩孩子救下来的不止是个好人,还是个当兵的。   “队长同志您这话说的,这不是拿我们当外人吗?”阮秀芝拍了拍胸脯,“军民鱼水一家亲,别说是照顾十天半月了,照顾半年也没事。”   还要拿公家的东西,阮秀芝觉得太生分。   自从老周没了后,他们家一直被国家照顾,现在替国家照顾个子弟兵,那不是应该的嘛。   邹队长郑重敬礼,“谢谢大嫂!”   ……   回到公安局,邹队长立马去了李副局的办公室,把情况汇报了一番。   “你没认错?”   邹队长有些无奈,“哪能啊,他之前不还跟着咱们去帮隔壁搞那群油耗子吗?估摸着当时是去追人了,结果寡不敌众……”   挂了彩,好在命大,被人救了回去,不然还真说不好。   李副局思忖了下,“虽然任命还没下来,不过不能让农民同志白照顾咱们的人,过会儿你去后勤看看还有什么,都捡一些明天送过去,让他先好好养着。”   年前,安平县公安局的老局长在雪地里摔了一跤,当时老局长自己站了起来,大家都以为没啥事,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家里人发现老局长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半夜里去了。   李副局代理局长一职,原本以为自己这个副职头衔很快就能拿掉。   哪曾想,上面安排人过来。   虽说还没有正式任命,不过公安局里的同志耳聪目明,打听了一番就知道谢蓟生背景不简单。   不说他家里那位,谢蓟生自己也有军功。   成为新局长就是时间早晚问题。   李副局也只能接受,再加上这次谢蓟生主动跟他们去邻县帮忙,帮了大忙还负了伤。   县公安局也不能坐视不理。   李副局去太郑重,索性让邹队长再跑一趟。   ……   阮文下班回到家后就看到了堂屋桌子上堆成了小山的营养品。   “姑,你捡钱了?”   阮秀芝瞪了她一眼,“是县里公安送来的,说是给那位同志的营养品。”   阮文看了啧舌,这么多营养品。   应该不是寻常的公安干警吧。那个男人,到底什么身份?   姑侄俩正说着,有人敲门。   是知青大院的知青,“我们今天学习,正好看到关于会计账目的问题,想着来请教阮文同志,不知道阮文你有时间没有?”   女知青王春香说这话时别扭的要死,她是不想来的。   但是段美娟和赵胜男一直嘀咕,想知道阮文他们救的人到底什么来路,能让县里的公安来两趟。   王春香拿了俩人一个窝窝头,只好当这个热爱学习的好学生,来向阮文请教。   她是个实诚人,不太会说谎。   这会儿憋红了一张脸,看得阮文憋笑。   “什么问题,你说吧。”   她还能看不出这几个女知青的心思?   就跟她前世学生时代,女同学打着不懂就问的旗号去问英俊帅气的学霸问题,其实问问题是假,趁机搭讪是真。   不过祝福福也跟着过了来,她有些奇怪。   女主没事老来她家干什么?烦不烦啊。   王春香有所准备,连忙把小本子拿了出来。   段美娟趁机和阮秀芝说话,“婶儿,这些都是县里的公安送来的吗?”   麦乳精,点心糖果,白砂糖,还有一兜鸡蛋、一整袋白面和一小瓶花生油。   段美娟一下就闻了出来,花生油的味道喷香。她有多久没吃花生油了?她们平日里都是吃棉籽油,味道着实不怎么样。   就这还有很多人吃不起。   再去看,竟然还有五个青苹果!段美娟觉得自己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小小的青苹果唤醒了她的味蕾,嘴里都有些酸了。下乡后,她就再没吃过青苹果。   还不止!那边油纸包着一大块肥肉,能炼不少的猪油。一旁搪瓷盆里还放着一盆子筒骨,上面肉也不少,剃下来都能做好几顿肉菜了。   这东西可真多!   段美娟懊恼,当时他们怎么没早点下山,遇到这个男的。   要是他们救了人,这些营养品,可都是他们的了。   “是啊,都是送给那个同志的营养品。”阮秀芝招呼儿子,把东西搬到西屋去。   这是公安局给那位子弟兵的营养品,她不惦记。   段美娟刚想要上前帮忙,周建明一把把东西揽在怀里,粗声粗气地说,“不用。”   阮文余光扫到,嘴角含笑,“你这么归类是不对的,这样……”   王春香其实对会计并不感兴趣,她想当老师,不打算当会计。   这题目她也是真不懂,但是被阮文这么一指,忽的豁然开朗,看阮文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连忙又是翻出了另一个题目,“那这个呢?”   真心求教还是假意,阮文看得出来。   瞧着王春香是真心向学,她也认真解释。   一个认真教,一个认真听。   王春香压根忘了来的目的,也没看到段美娟冲自己疯狂地使眼色。   “我们走!”   祝福福有些不甘心,她想知道脑海里那声可惜到底怎么回事,分析了好一阵祝福福觉得应该和这个受伤的人有关。   可是他躺在西屋,她们几个压根没见着。   王春香全然不知伙伴们已经离去,直到周家大院里传来一阵米香味,她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才十七岁的女知青顿时小脸涨红,“对不起啊阮文,我打扰你们吃饭了,谢谢你,我先走了。”   收起了自己的小本本,王春香连忙往外去。她刚才实在是太丢人了。   走到门口,女知青忽的停下来,扶着门框扭头问,“阮文,回头我有不懂的问题,还能来问你吗?” 第10章 010救了新局长?   王春香初中毕业,在观音大院的八个知青里,学历最低。   因为这个缘故,她有些自卑。   平日里知青大院组织学习,王春香就有点跟不上进度。   之前魏向前还会帮她解疑答惑,被段美娟编排了两句后,王春香也不太好意思找魏向前问问题。   再说了,有些问题她就是问魏向前,魏向前也不一定能说清楚。   讲的时候七绕八绕的,不像是阮文这样,一说她就能听懂。   王春香又不傻,能感觉得到阮文没有半点高高在上,她竭力深入浅出的讲解让自己能够举一反三,彻底弄懂这类问题。   “当然可以。”阮文一向喜欢认真上进的学生。   她的确不喜欢祝福福,也十分厌恶魏向前,连带着那些个知青也都不待见。   但眼下这人求学的心是真诚的,那双眼睛饱含期待又透着小心翼翼。   阮文没道理拒绝。她前世的时候爹不疼妈不爱,但是中学老师给了她足够多的关爱,这也让阮文一直以感恩的心活着。   来到这个时代她总是想做点什么的,如果能帮助一两个人,那自然再好不过。   “谢谢!”王春香激动地抱着她的小本本飞奔离开。   阮秀芝就看到了个影子,“这孩子怎么走了?留下一起吃饭啊。”她特意多做了一个人的饭。   “怕吃了你家的饭,被你家文文留作业题呗。”   周建明嘴贱,又挨了一筷子,他端着煮好的地瓜往堂屋去。   也没忘了指使阮文,“你去送病号饭。”   阮文懒洋洋的收拾桌子,然后去了厨屋。   阮秀芝特别实诚,给病号做了两个鸡蛋茶补充营养。   这种鸡蛋茶做法简单,先把鸡蛋搅拌均匀放些白糖进去,然后再用滚水浇,末了滴几滴香油。   腥味去掉七八,还特别败火。最合适的病号饭。   除此之外还有骨头汤,特意生了火在小炉子上熬的,熬得汤汁奶白,都是脂肪和油。   另外还有一大碗浓稠的小米粥,再加上两块红薯,和一小碟子兔肉。   特别奢侈的一顿病号饭了,也就阮秀芝舍得,让阮文做主   跟着一起吃就是了,哪那么多臭毛病。   晚饭一一放在印着大红喜字和牡丹花的搪瓷盘上,阮文端着去西屋。   刚要腾出手来敲门,门从里面打开了。   谢蓟生站在屋里,借着灯光看到门外的人。   晕黄的灯光给门外的人染了一层温暖的黄,明媚又是爽朗的五官这会儿显得温柔可人,星眸里有一闪而逝的错愕,很快就又是淡定下来。   冷静的可怕。   “你怎么起来了?”   阮文仗着自己身材相对较小,从一旁钻了进去,“伤员就得好吃好喝养着,又不用你上战场,不用这么着急起来做复健。”   虽说没伤着筋骨,不过那些伤口她看着都疼,走动起来一牵扯,能不疼吗?   阮文把东西放下,“你吃完放这里就行,过会儿我来收拾,我记得你这里有麦乳精,这边有杯子和热水,自己冲泡着喝。”   伤员不说话,阮文好奇地看了眼,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你不会冲麦乳精?”   谢蓟生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阮文嘿嘿一笑,巧笑嫣然,“那可真是太巧了,我也不会。”   谢蓟生:“……”   阮文才不相信这人的鬼话呢,这年头苦日子居多,部队里的人也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会弄?骗谁呢。   才不当伺候他呢。   堂屋饭桌上。   阮秀芝问侄女,“谢同志吃饭了吗?”   “正准备吃呢,还夸姑你手艺好呢。”阮文甜甜一笑,能喝上一口香甜浓稠的小米粥,这可真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   阮秀芝松了口气,“合他胃口就好。文文,你觉得谢同志怎么样啊?”   这话让正在吃饭的两个人齐刷刷的抬起头。   周建明无声的问:“妈,你想干嘛?”   阮文忽的端坐,态度十分的严肃认真,“姑,谢同志挺好的,瞧着人长得精神,个头又高,比我哥都高小半头。”   阮姑姑点头,“是啊,是个精神小伙。”   阮文被这词弄得一愣,捂着嘴笑。   “你笑什么?”阮秀芝小声问,生怕声音太大被西屋的谢同志听到。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别看谢同志身材高大,实际上有点绣花枕头,个头高有什么用,当兵的人还被人打得昏死过去,要不是我和哥遇上,这会儿都凉透了。”   阮文又不傻,还能不知道阮姑姑的意思?   退伍兵又马上去县里的公安局工作,吃公家饭前途光明,是婚嫁市场上的畅销货。   怕是回头去了县里,倒成了阮文高攀不起。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阮文懂,但……   不妨碍她继续黑谢同志。   “白瞎了那么一副好身板,还不如我哥呢。”   周建明深以为然,“就是。”他现在腹肌虽然不如谢同志,但潜力无穷!   阮文这欲抑先扬的手段起了作用,阮秀芝皱起了眉头,“也是啊。”   她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   强扭的瓜不甜,再说了文文也还小,再在她身边待几年也好,反正不着急,慢慢选,总要给她选一个如意郎君才是。   ……   晚饭后阮文拿着从厂子里借来的书去东屋,拉着周建明搞学习。   “我最不喜欢看书了,学什么学啊。”   学渣的说辞永远就这么一套,阮文翻了个白眼,“你还想当一辈子工人啊?”   “当工人不挺好的吗?”国营厂旱涝保收,比种地看老天爷脸色稳定多了。   “那万一哪天厂子没了呢?”   “怎么可能?”周建明声调拔高,“那可是国营厂!”   当时省里头花了大价钱建设的,怎么可能会没了呢?   怎么不可能?   计划经济终究会被时代所抛弃,很快就会迎来市场经济时代,到时候国营企业不如民营企业有生机活力,工厂效益不再,工人下岗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小说里关于周建明的结局只提了那么一句,那是祝福福后来成为时代的弄潮儿,来到王家沟忆苦思甜,村里人拿出最好的东西招待这个昔日在王家沟扎根多年的女知青。   期间有个疯子跑了过来,抢走了村里人准备的酒和烧鸡。   “那是谁?”祝福福问了句。   村里人回答,“周建明,自从他妹和他妈没了,整天疯疯癫癫的。”   早已成为成功人士的祝福福微微一怔,然后又是和村里人忆当年。   却绝口不提照顾周建明的事情,全然忘了当初原主是为了救她才落了水,人生彻底悲剧。   小说里原主自杀、姑母气死、表哥疯了。   一切的起源都是为了救女主,而最后换来的不过是一句“那是谁”。   阮文替他们不值,不知觉的眼角湿润。   周建明慌了,他最见不得女人哭,尤其是他妈和他妹。   “你别哭啊,我学习我学习还不行吗,快别哭了,让我妈看见又得打我。”   被误会了。   不过瞧着她哥慌里慌张的样子,阮文破涕为笑,“那你跟着我好好学习,将来也考大学。”   “好,考大学。”周建明顺着她话说,就当是哄孩子。   高考都停了十年了,他去考哪门子的大学?   ……   周家院子不算大,谢蓟生躺在床上,能听到东屋那边传来的声音。   “沆瀣一气你都不知道什么意思吗?你上课干嘛去了?”这是阮文的声音,透着恨其不争。   “我觉得很难啊。”委屈巴巴的,这是周建明的声音。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家庭。   谢蓟生还记得那如释重负的声音“我没把他踢死”,那会儿他没了力气,本该挣扎着要他们搭救一把,可听到这声音,愣是松了口气,直接昏死了过去。   再醒来时,才看清声音的主人长什么样。   杏眼桃腮,眼里透着奸计得逞的狡邪。   用兔子肉引诱他醒来,这的确会是阮文做的事。   谢蓟生又听到了那小心赔不是的声音,“时候不早了,你快点去睡觉,明天还得上班呢。我回头肯定看词典,你放心好了。”   然后是开门关门声。   脚步声一点点走近,谢蓟生鬼使神差地产生了一个念头,如果自己这会儿站到窗边,会不会把阮文吓到?   躺在床上的人忍不住轻笑了下,脚步声渐行渐远,他也闭上了眼睛。   县里的人找来,谢蓟生没跟着回去,而是选择留在这里,自有他的考虑。   一来他在部队多年对地方不够了解,在乡下能够最快的了解本地风土人情,二来不想给县里添麻烦。   他身份特殊,上面给他做工作上的安排时考量太多,反倒是不合规定,谢蓟生想着再缓缓,等新的任命下来再说。   没两分钟,西屋里鼾声起,谢蓟生安然入眠。   ……   阮文最近很忙。   虽然中央还没做决定,但恢复高考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时间紧任务重,她得带着周建明这个青铜去上大学。   老三届多吃香啊,各行各业都需要。   即便不进单位走仕途,选择性也多得很,人生关键选择就那么几个,周建明不明白,阮文不能装糊涂。   二棉厂终究不是她要待一辈子的地方,离开这里之前,阮文想着把日后会用到的会计做账留给二棉厂,希望能尽微薄之力,让这个养活了上千人的国营厂子在即将到来的市场经济时代也能有一线生机。   看账本,研究账目,整合会计科目。   阮文抱着去年的账本翻来覆去的看,一边看着一边在小本本上做记录,口渴了就顺手端起水杯喝水润嗓子。   对面的刘春红笑出声来,惹得邱爱梅看过来,“怎么了?”   刘春红指了指阮文桌上的水杯,“小阮可真是用功,水没了都不知道。”   她就那么看着阮文端起了个空杯子,像是真有水似的喝了一口放下。   “红姐你喊我?”阮文迷迷瞪瞪抬起头来,看账本时间久了,她眼睛有点酸涩,用力眨了好几下这才舒服些。   “没事。”刘春红努了努嘴,“小阮我可是听说了,你和建明前段时间救了个当兵的,现在还住你家里,这当兵的长得咋样,是不是侦察兵?”   正在看报的郭安娜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看了过来,真的假的?   “不知道。”   病号同志话不算多,到现在阮文就知道他姓谢。两人说话最多的一次,还是病号找她借书,阮文想了想,从柜子里拿出了毛选送了过去。   要时时刻刻武装思想,丰富精神世界。   至于病号同志是不是侦察兵阮文还真不知道,再说了这跟她也没关系。   刘春红着急了,“你说你这小同志,你咋一点都不上心呢?你知道那个谢同志什么身份不?”   反正不是小说男主,阮文记得小说里的男主,祝福福的官配出现的比较晚,虽说也是个当兵的,但人家姓杜,不姓谢。   “莫非是天王老子?”   刘春红被这玩笑气得哭笑不得,“傻姑娘,咱们县公安局的局长还空缺着呢,听说新局长五月份上任,是个退伍的连长,姓谢!”   郭安娜腾得一下站起身来,“你是说阮文救了新局长?”   这怎么可能! 第11章 011赔本的买卖   郭安娜的声音都走了样,一脸的不能置信。   阮文也不太相信,“怎么可能?咱们新局长能这么弱……”鸡。   行吧,人多嘴杂她还是别说病号同志的坏话了。   “怎么不可能?我男人就在公安局上班。”   她男人也就是嘟囔了一句新来的局长还没上任就受了伤,在乡下养病。   刘春红是会计,心细。   结合着阮文说的,估摸着那个谢同志就是未来的局长同志了。   “局里是不是送了营养品去你家?”   “是啊。”阮文想到那堆成了小山的营养品,是有点不对劲。   退伍兵回到地方安排工作是常态,这没问题。   但那个邹队长当时的确有些不对劲。   刘春红嗑瓜子闲聊起来,“小阮你这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年纪轻轻的就是公安局长,你高中学历长得好看又是棉厂会计,关键是还有救命之恩,配上小谢局长也够了,要抓住机会,懂吗?”   她之前还合计着想把娘家侄子介绍给阮文。   不过现在阮文有了更好的选择,刘春红自然而然的把自家侄子丢到一边去,毕竟小谢可是未来的公安局局长。   会计室里热闹起来,就连郭安娜都问了好些关于小谢同志的问题。   阮文是真不清楚,她最近不是忙着搞账本就是带着周建明学习,时间都不够用的,哪有空八卦小谢同志的事。   然而她这一问三不知,到了郭安娜眼里就变了味。   一个院子里住了半个月,哪能不知道?   分明是阮文藏私不肯说,想要把小谢局长内部消化掉。   存了私心偏生还一副左右为难模样,装给谁看呢?   郭安娜转过头去,撇着嘴,耳朵支棱着,听刘春红在那里给阮文出谋划策。   陈主任回来的时候,办公室里正热闹着。   “说什么呢?”   郭安娜嘴快,“刘姐说,阮文救了个当兵的,听说是咱们县公安局长的新局长。”   刘春红剜了她一眼,就你嘴快。   “我估摸着是,也不敢确定。”   陈主任放下手里的书,“是吗?那说不定阮文还能记个功。账本看的怎么样了,问题解决了吗?”她话锋猛地一转,让郭安娜想要继续借题发挥都不能。   “差不多了,我估摸着下月初能先出一部分,到时候还得麻烦主任帮我掌掌眼。”   陈主任对这件事还挺感兴趣的,检查作业似的看阮文做的笔记。   看到她罗列出的科目,觉得虽然麻烦,但整体思路很有意思。   是一种自己见所未见的思路。   她很是期待。   “那我等着你的研究成果。”   阮文郑重点头,继续埋头看账本。   这让一旁的郭安娜气得哼哼,她就知道陈主任偏向阮文。   现在阮文要攀上高枝了,这偏向的就越来越明显了!   下班回到家,郭安娜都还在生闷气。   郭母看到女儿沉着脸,担心她在工作上遇到事,忍不住问了两句,“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   “除了阮文还能有谁!听说她救了个人,那个人是咱们县公安局的局长。”一想到阮文很可能飞上枝头当凤凰,成为未来的局长夫人,郭安娜气得直跺脚。   “她就一土包子,凭什么?”   郭母知道女儿一向视阮文为竞争对手,想处处压她一头。   这会儿阮文很可能在婚姻上压她一头,自然是一万个不乐意。   偏生她又知道女儿听不进去她的话,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要是让小谢局长见到我,他肯定会喜欢我的。”郭安娜嘀咕了一句,她比阮文学习好,比阮文洋气时髦,小谢局长是见过世面的人,肯定喜欢自己这种拿得出手的城市姑娘啊。   “怎么见到小谢……”郭安娜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妈,我爸那个朋友的女儿,是不是在王家沟当知青?”   前两年郭母收到一封信,是郭安娜父亲的老友寄来的,说自己的女儿来安平县当知青,如果老友力所能及,帮忙照顾一二。   那会儿郭安娜的父亲得了急症去世了,郭母当时正伤心,哪有空去照顾丈夫朋友的女儿?   随手把信丢到了抽屉里,郭安娜后来无意中看到了。   这会儿她忽然间想起来,“就是在北京工作的那个祝伯伯,我没记错吧?我这周末要去王家沟看望祝家妹妹。”   郭安娜坐直了身体,她觉得老天爷都在帮助她。不然怎么爸爸老友的女儿就刚巧不巧在王家沟下乡呢?   到时候她一定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让小谢局长对自己一见钟情!   ……   那边阮文到家稍微迟了一点,她回到家就看到谢同志正帮忙端碗。   当兵的身体就是好,那血肉模糊的伤口没一星期就结痂,看着好得差不多了。   也是从那天起,阮文就不用去西屋送晚饭了,她家饭桌上多了一个人。   “小谢你多吃点。”阮秀芝往谢蓟生碗里放了俩鸡蛋,她跟儿子侄女解释,“今天小谢帮着我下地挣工分了。”   周建明听到这话下意识地问了句,“那你多在我家住段时间,多给我妈挣点工分,不枉费她每天好吃好喝伺候着。”   阮秀芝:“……”你个混小子会不会说话!   阮文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碗里的汤都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她原本还想着趁机问问,不求小谢局长报恩,只要别记恨自己恩将仇报就好。   现在看来,似乎没这个必要。   ……   星期六的时候,阮文跟着阮姑姑去干农活,主要是给麦田除草松土。   三月底天气终于有转暖的样子,猫了一冬天的农民也开始了忙碌,除草松土,技术含量不高,把这活做好了,没有杂草跟麦苗抢养分,今年小麦收成也能指望住七八分。   尽管是工人身份,不过周末的时候阮文和周建明还是会去地里干活,给阮秀芝挣工分。   这会儿又加上了一个小谢同志,这让记分员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那厢郭安娜一大早就特意去供销社买东西,毕竟是打着来看望爸爸老友女儿的旗号过来的,自然少不了礼物。   她骑着自行车出了一身汗来到王家沟,却发现知青点里没有人,好不容易找到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打听,这才知道知青们都去干农活了。   郭安娜骑着自行车,拎着两斤肉和一包糖果去农田那边。   刚停下车子,就有人往田间小路上倒草,扬起一阵黄土,呛了郭安娜一嘴。   “对不住,你没事吧?”   郭安娜觉得自己有事!   她特意做了眼下最时髦的发型,穿着小碎花的连衣裙来见小谢局长,人还没见到就被人扬了一身的黄土,灰头土脸的还怎么见人?   “你没长眼睛是吧,不知道我站在这里吗?”看着那穿着蓝色褂子的泥腿子,郭安娜一脸的嫌弃。   浑身都是土腥味儿,跟阮文一个样。   阮文正蹲在那里一边拔草一边考周建明背课文,忽然间听到地头那边传来的声音有些耳熟,她扭头看了眼。   “她怎么来了?”   周建明也看到了郭安娜,地头小路上站着的纺织厂会计穿着白色碎花连衣裙,外面披着一件嫩黄色的开衫,留着时髦的卷花头。   “文文,要不你也换个发型?肯定比她好看。”   他觉得,他们家文文是最好看的,就是太朴素了点,不懂得打扮。   稍微捯饬下,就比那郭安娜长得好看。   安娜,起了个洋名儿就觉洋气吗?周建明撇了撇嘴,继续拔草松土。   “我天生丽质,不换发型也比她好看。”阮文看着闯了祸的小谢同志,她决定过去跟同事打招呼。   郭安娜这才发现原来刚才蹲在那里的小红点竟然是阮文。   红色的薄棉袄,藏蓝色的裤子,脚上的棉鞋脏兮兮的看不出原本颜色,唯一还算干净的是那张脸,简直和这身穿着格格不入。   不过头发上也沾着草叶。   “郭安娜同志,你这是……”   “我爸爸好友的女儿在你们村里当知青,我来看她。”郭安娜觉得,阮文和这边这个灰头土脸的男人倒是搭配,同样的一身土腥味。   “对了,她姓祝,你知道她在哪里吗?”她特意指了指车把上挂着的肉和糖果。   找祝福福的啊。   阮文笑了笑,“不知道在哪干活呢。你自己去找吧。”就算知道她也不说,哼,气死安娜小姐。   转过头去,阮文略带嫌弃地看了眼,“亏得我姑还夸你干活快,谢同志你看你,这松的什么土,麦苗都快被你连根拔除了。”   正推着自行车打算去前面找人的郭安娜听到这一句忽的停了下来   谢同志,是她要找的那个谢同志吗?   她忍不住看了过去。   男人脸上脏兮兮的,但仔细看眉眼生的很好,剑眉星目的英挺。   个头高大挺拔,站在那里腰杆笔挺,是不容忽视的存在!   郭安娜连忙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谢同志你好,阮文向我提起过你。”   说话间,抹的香香白白的脸蛋泛着浅红,略显羞涩。   阮文笑了笑,很是认真的跟小谢同志解释,“我可没这么无聊。”   亏得她还真以为郭安娜是来找祝福福的,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当即拆台让郭安娜面色一窘,转念想到小谢局长就在这边,她强忍住怒火,低下头不说话。   “你头上有草,我帮你弄下来。”   郭安娜听到这话心里头小鹿乱撞,她就知道小谢局长会帮自己解围的!   “那真是麻烦谢同志了。”男人看到她,就会忽略掉阮文,不是吗?   等待了几秒钟,郭安娜娇羞地抬起头来,声音犹如蚊蚋,“谢谢谢……”她的话卡在嘴边,看着不远处小谢局长帮着阮文摘头上的草叶子。   阮文脸上满满的嫌弃,“真的有草吗?我怀疑你在驴我。”她男朋友都没有,头上怎么可能有点绿呢?   谢蓟生皱了皱眉头,“什么?”   “没什么,赶紧去干活,挣不够十个工分你今天没午饭吃。”邹队长送来的营养品,阮姑姑一样不落全都用在了小谢同志身上,没往自家饭碗里扒拉不说,还没事就让周建明去弄点肉和骨头来炖汤,自掏腰包搞病号饭。   真是赔本的买卖。   阮文觉得,投桃报李,小谢同志就该挣满十个工分,不然对不起她家的粮票肉票。   郭安娜一脸的震惊,她连忙上前一步猛地拉住阮文的胳膊,“阮文,你怎么能这么跟谢同志说话?”   郭安娜来献殷勤,阮文觉得没啥。   谁不想要自己过好点?她不也在筹谋嘛,准备借着高考让自己增加资本。   理解,但并不代表阮文甘心当炮灰。   原主奉献自己为女主,结果呢?连累家里人死的死疯的疯,曾经救过的女主只留下了一句感慨就完事了。   这样的圣母有什么好?   阮文可不打算当圣母,做好人好事也得看对象是谁。   她一把就甩开了郭安娜的手,“我乐意你管得着吗?姓谢的,这位女同志觉得你未来可期,特意来看你呢。瞧见没,车把上挂着肉和糖,要不你跟她走好了,保证你吃好喝好还不用干活。”   越说,阮文这张嘴越是刻薄。   谢蓟生不明就里,看着茫茫一大片麦田,周家婶子要把这几亩地除草松土,任务很重。   他拉着阮文的胳膊往地里面去,“干活去。”   什么人,他不认识,也无须搭理。   郭安娜被晾在了地头,看着田间小路上一地的碎草,再看到自己漂亮的白色小皮鞋这会儿灰扑扑的,她气得要死。   小谢局长一定是被阮文给蛊惑了,一定是这样的!   ……   祝福福被小孩子拉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郭安娜咬牙切齿的盯着田里。   她小心翼翼的问,“你好,我是祝福福,请问您是哪位?”   郭安娜回过神来,看了眼这年轻又是羸弱的女孩,她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到自己车把上的那块肉。   瞬时间,郭安娜换了脸色,颇是亲热,“福福是吧,我爸是郭友田,是祝伯伯的朋友。我叫郭安娜,你喊我安娜就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郭安娜对阮文了解的不算特别多,可祝福福在王家沟下乡这么些年,应该知道不少吧?   关键是,她应该知道关于小谢局长的事情。   郭安娜决定曲线救国,好好拉拢一下祝福福。刹那间,城里姑娘安娜小姐脸上露出一丝自责,“我也是前些天忌日翻看我爸的遗物,这才看到祝伯伯寄给他的信,不然的话我早就来看你了。”她眼角有泪花闪烁,“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   下乡后,祝福福再也没回过家,即便是知青有探亲的假,她也从没用过。   因为她知道,自从爸爸娶了后妈后,那个家就再也不是她的家了。   现在,忽然间听到一个差不多同龄的人跟她说“委屈了”,她眼泪刷的一下子落了下来。 第12章 012献殷勤   村里忽然间来了个洋气时髦的城里姑娘,这让王家沟热闹了下。   下午上工的时候,就有人来找阮文打听,是赵家婶子,“阮文,上午看到你跟那姑娘说话了,你们认识?”   阮文:“嗯,她是我们棉厂的会计。”   赵家婶子:“哟,看不出来啊,那么能干的吗?那姑娘有对象没?”   阮文看了眼松土把小麦苗松到了西天的刘春兰,“不知道。”   刘春兰觉得,这个会计姑娘挺不错,她儿子明柱要是能跟这个城里姑娘说亲,那挺好的。   正说着,就看到郭安娜跟着祝福福一起来田里干活。   刘春兰连忙过去打招呼,“哟,姑娘你是城里人,哪干得了这活啊。”   郭安娜含蓄的笑了笑,“我帮福福点忙。”   她来干活是假,想要来在小谢局长面前刷脸是真。   奈何没找到什么合适的机会,郭安娜很是遗憾。   下午收工的时候,记分员检查,瞧着祝福福那块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地怎么松的土?麻烦祝知青明天再好好整一下。”   祝福福登时脸红,那一片是郭安娜毛遂自荐帮忙弄的,干了跟没干似的。   “我知道了。”只拿到四个工分的祝福福下意识地去找郭安娜,她说今晚不回去了,要住在知青大院。   这会儿下工的人多,祝福福带着记分员检查,没想到一转脸就不见了郭安娜。   也不怪祝福福,因为郭安娜直接跟着周建明走了。   “咱们好歹是一个工厂的工友,你请我吃顿饭是应该的吧?再说了我下午还帮你们干活了呢。”   二棉厂上谁不知道,会计室的郭安娜和阮文不对付。   周建明嘴贱,那也只是在家人面前。   在外人面前,他可不犯贱。   “我家穷,没什么能招待你的,还是算了吧。”   他走得快,直接把郭安娜甩在身后。   郭安娜急了,她总不能找阮文去,说要去她家蹭饭吧?   人着急的时候,很容易急中生智。   比如郭安娜,一着急连忙蹲在地上,“哎哟,我脚崴了。”   果然,走在前面的周建明折了回来。   盯着郭安娜的脚踝看了好一会儿,周建明嘿嘿一笑,“那你赶紧回去吧,我们大队的老刘头不会给人治,上次王二虎家的旺财腿瘸了,老刘头整治了一番,旺财的腿直接废了。”   郭安娜登时一身冷汗,“你在吓唬我对吧?”   “我唬你干什么,旺财旺财。”周建明招了招手,当即有一条狗拖着后面那条腿一瘸一拐的蹦哒过来。   “这就是旺财,你看我没骗你吧。”   郭安娜:“……周建明你个王八蛋,你拿我跟狗相提并论!”   那么大嗓门干什么?   周建明心里头嫌弃,他家文文就不这样。他嬉皮笑脸道:“说什么呢。旺财还能看门院逮耗子,这些你郭安娜能干嘛?”   郭安娜抓狂,她忽的站起身来,脚也不疼了腿也不瘸了,“我是会计。”   “哦,会计好了不起哦。”   郭安娜一脸的骄傲,“那是!”就你这泥腿子模样,一辈子都别想当会计。   周建明嘿嘿一笑,“我家文文也是会计。”   他就知道这女人是装的,再说了就算真的崴了脚跟他有什么关系?   “旺财咱们回家了,省得招惹疯女人染了疯狗病。”   一人一狗跑得飞快,郭安娜连忙去追,刚走了一步,她脚腕一痛,忍不住低呼出声——这次是真的崴脚了。   不远处阮文往家去,身边还跟着个王春香,她在给小知青讲解数学题,远远瞥见两人吵架,她哥占上风,也就没再管。   等讲完了这一道数学题,再抬头去看,郭安娜身边站着一人,面容清癯神色间透着关切,不是魏向前又是谁?   阮文唇角扬起一丝冷笑,“我这里有三种算法,你回去后可以找类似的题目验证下。”   王春香全然沉醉在学习之中,“好。”她压根没注意到阮文那微妙的神色变化。   ……   星期一上班的时候,阮文没有在会计室看到郭安娜。   “小郭崴了脚,她妈一大早就过来给她请了几天假。”刘春红吃了几颗瓜子,“我可是听厂子里的人说了,昨天下午是个男青年骑车把郭安娜送回棉厂大院的,听说那男青年是你们村的知青。”   刘春红一脸的“求八卦”,阮文觉得这要是到二十一世纪,春红大姐肯定是个愉快的妈妈粉,沉迷于娱乐圈八卦不能自拔。   “是吗?红姐你知道那个男知青姓什么吗?我昨天下地除草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阮文估摸着很可能是魏向前,不过她还是假装不知道,一脸好奇模样让刘春红八卦了个寂寞。   小阮文,不闲话家常的人生是没有乐趣的啊!   阮文是真没时间,有这空把账本整理出来不好吗?   何况这又到了月底算账月初核算工资的时候,会计室里少了郭安娜,人均工作量加大了些,阮文忙得不可开交。   陈主任有心想要阮文对厂里情况摸底,把她借调到后勤科核算发放工资。   好些年没涨工资,每个人每个月拿多少钱大家心里都有数,但还是有不少工人来问情况。   “我跟陈爱莲一个岗位,为啥比她少了一块二?”   阮文翻出考勤单解释,“同志,陈爱莲同志上个月上班二十六天,其中有六天夜班,咱们夜班有两毛钱的补贴。”   “我儿子说了工资给我,你们怎么能发给别人呢?”   阮文看着小老太太耐心劝说,“那得先让您儿子来后勤科这边做登记,这样下个月您就能过来拿他的工资了。”   “我男人每个月工资四十六块,怎么这个月就发了十六块三?”   阮文找到了装卸工的工资账本,“大姐,您爱人上个月预支了三十块钱的工资,要不您回去问问他怎么回事?”   ……   好不容易把工人的工资都搞定,阮文起了满嘴的泡。   陈主任看着爱将苦兮兮的模样,怜悯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辛苦阮文了,中午我请你吃红烧肉。”   阮文登时两眼放光,“谢谢主任。”   厂子里的伙食不错,不过阮文的工资大部分都攒着等派上大用场,在吃的上面也没那么阔绰。   就当少吃猪肉减肥了。   但还是嘴馋。   现在领导请客,阮文也没客气,中午吃饭的时候拿着小本本跟陈主任讨论,“我周末的时候特意去供销社看了下,咱们厂的灯芯绒销量供不应求呢。”她压低了声音,“我特意去黑市看了下,一尺灯芯绒贵了一块钱呢。”   黑市上卖啥的都有,灯芯绒、的确良,阮文还看到了市面上很少见的毛呢。   陈主任挖了一勺红烧肉的汤汁,浇在了米饭上面,酱红色的汤汁将米饭粒包裹,入口带着肉香味。   她慢慢咀嚼,享受了美味之后这才开口,“你想说什么?”   “我觉得老百姓需要什么,咱们造什么,总归不会赔钱的。”阮文笑着夹了块瘦肉吃。   食堂里的红烧肉五毛钱一份,差不多有三两肉。陈主任是会计室主任,厂里各个部门也都给她几分面子,食堂大师傅装盘的时候,满满一盘红烧肉,足有半斤。   这半斤肉,阮文吃了大半,陈主任更喜欢用肉汤浇米饭吃。   听阮文抛出这么一句话,陈主任笑了笑,“老百姓需要的多着呢,咱们造不过来。”虽然建国后也一直在发展轻工业和重工业,但一穷二白的国家底子弱,又被大部分欧美国家封锁,想要发展起来实在是太难了。   “慢慢来嘛,咱们省今年不是也装了套大化肥生产线吗?回头化肥产量慢慢上来,粮食也就能增产,到了年底农民分到的粮食多了,不就有了盼头嘛。”   这一番话,要是从厂长那里听到,陈主任觉得不奇怪。   但说这话的是阮文。   陈主任看着杏眼桃腮、娇俏动人却又不自知的年轻姑娘,“是啊,总归是……”   食堂里有人喊了一嗓子,打算了陈主任的话,“阮文,有人找!”   谁找她?   阮文蹙了蹙眉,想不出个所以然。   陈主任示意,“去吧。”   走出食堂,阮文就看到了站在食堂大门一侧的纤细身影。   是祝福福。   阮文错愕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不管怎么说,郭安娜是去看望祝福福时扭了脚,于情于理祝福福关心下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不过这塑料姐妹花也挺有意思的。   “找郭安娜吗?”   祝福福看着先一步开口的人,话到了嘴边反倒是不会说了。   农田里的草除干净,土也松了,村长给知青们放了一下午的假。   几个人合计了下,打算来县城吃点好的。   祝福福一起跟着过来,路过二棉厂的时候,想起了上周末去看她的郭安娜。   当时郭安娜崴了脚,晚上睡觉时哼唧了一夜,连带着大家都没睡好。第二天还是魏向前骑车把她送回了县里,然后一路步行回去。   一晃过了那么多天,也不知道郭安娜什么情况。   保卫科的人问祝福福找谁时,她鬼使神差说了阮文的名字。   这会儿被阮文抢先问了句,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你问下保卫科的人直接去家属院那边找就好,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魏知青送郭安娜回的家,肯定知道她家在哪,让他带你去就行。”   别看知青大院就八个人,那也是池浅王八多,那群人一个个心思多的跟马蜂窝似的。   阮文没兴趣跟他们打交道,阴阳怪气了一句,说完直接往会计室去。   倒是下午的时候,有工会的同志过来朝阮文打听,“今天下午找你的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工作,看着文文静静的,是老师吗?”   这问的详细,惹得会计室其他几个大姐都笑了起来。   “阮文自己还没对象呢,先给别人操心起来了。”   一顿排揎让工会的同志脸红了下。   阮文回答的一板一眼,“我们村的知青,人家是首都过来的。”   这回答打消了大部分人的念头,女知青啊。   在乡下,这可不太方便。   何况还是北京过来的,眼界高着呢,估计压根看不上他们。   临下班的时候,又有人过了来,这次是工厂技术部的汪常阳。   前几年汪常阳的老婆没了,留下了一个光棍汉和俩娃娃,要不是汪常阳他妈帮忙照看,怕是爷仨早就饿死了。   别看汪常阳丧妻还有俩孩子,但人家是64年的大学生,一个月有一百多块的工资,有的是年轻姑娘往跟前凑呢。   三十多岁怎么了,老男人结过婚,知道怎么疼人。   汪常阳似乎对再婚没什么兴趣,要么照顾孩子要么车间里忙着钻研想法设法提升纱、布产量。   但这也挡不住工会大姐做媒的热情,不过这些都被汪常阳拒绝了,惹得工会的大姐们怨声载道。   这个稀客一过来,刘春红和邱爱梅对视一眼   那个女知青可真有能耐,就露个面连汪常阳都动了凡心。   阮文今天下午打发走了五六个人,早就知道这些人目的所在。   祝福福柔柔弱弱,小白花似的又有女主光环,招人稀罕一点都不稀奇。   她熟门熟路,还没等汪常阳开口,先喝了口水润嗓子,“那是我们村的一个知……”   汪常阳从兜里掏出一个绿色小瓶放在桌上,急匆匆地打断了她的话,“你留着用。”说完转身就往外跑。   来去匆匆,把阮文弄懵了,不是来打听祝福福的吗?   正准备下班的刘春红路过,拿起那小瓶看了眼,“哟凡士林,这是给阮文你的啊。看不出来小汪还挺细心的,知道阮文你上火特意找来这东西。”   绿色的玻璃瓶小小的一个,白蓝底色,上面两行文字,上面一行是红色的“日用凡士林”,下面则是生产厂家的名字。   阮文看着这一瓶凡士林觉得有点头疼,为什么女主招惹的都是青年才俊,到了她不是另有所图的知青就是丧偶带孩的老男人?   她这体质,不太行啊。   嘴上的小水泡忽然间火烧火燎的疼,阮文觉得这瓶凡士林,不是一般的烫手。   她收在了抽屉里,等下周再找个机会还给汪常阳。   俗话说得上辈子杀人全家,这辈子当人后妈。   阮文可没这打算,她年轻漂亮,干嘛这么想不开?   邱爱梅看阮文没有用这凡士林,也猜到了小姑娘的心思,“也是,小汪虽然条件也不错,但咱们阮文也不赖嘛,等回头姐给你介绍个更好的。”   办公室里几个大姐也都内部消化这件事,哪曾想阮文身边出现了叛徒。 第13章 013小谢回来了   晚饭的时候,周建明冷不丁的开口,“下午汪常阳去你们会计室干什么?”   “没什么啊。”阮文神色坦然,“怎么了?”   怎么了?周建明觉得这丫头在跟自己装傻。   “他闺女十二,没比你小几岁。”   饭桌上阮秀芝看了眼儿子又看了看侄女,没说话。   谢蓟生不紧不慢地吃着地瓜喝着粥,似乎对这家的家事充耳不闻。   “哥你打听的这么清楚,难道是看上汪常阳他闺女了?”   饭桌上响起两道闷笑声。   周建明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妈你还笑,你家阮文都快被老男人拐走了,你都不着急啊!”   他知道,汪常阳是大学生有知识有文化,不但工资高性格好,在车间里声望也高。   可是他不能接受妹夫比他还要大一旬这个事实。   “行了,你以为文文跟你似的没脑子?”阮秀芝说了句公道话,“别胡说八道,让谢同志看笑话。”   谢同志含蓄的笑了笑,“没有。”   目光落在阮文脸上,短暂的停留了下这才离去。   阮文浑然未觉,她在想事,“我明天去省城一趟。”   安平县有二棉厂和其他加工厂,配套建设了火车站往外送货,从县里到省城坐火车还算方便。   然而……   “后天刘家河的刘小虎结婚,我明天得去帮忙。”周建明挠了挠头,“你去省城干什么呀,要不下周去,下周我肯定有空。”   他绝对不可能让阮文一个人去省城,年纪轻轻的姑娘家,不安全。   “我想去看看买点书什么的,我自己去就行。”   “那可不成,要不妈你跟文文一起去,不是说队里的活干完了吗?”   “你是不是傻?松土之后得灌溉了,还有咱家自留地里也得种菜,不然夏天吃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周建明头疼的很,余光瞥到谢蓟生身上时,他嘿嘿一笑,“谢同志要不麻烦你陪着我家文文去一趟省城?来回票钱我出。”   阮文小声嘀咕了句,“找他保护我?他自己还被人捅了刀子呢。”   说这话的人被踢了两脚。   周建明借机会桌底下“报仇”,嘴上客客气气的,“谢同志明天方便吗?”   “嗯。”坐在阮文对面的人放下了手里的碗筷,小米粥喝的干干净净,一粒米都没有剩下。   周家母子俩都十分满意,异口同声,“那就麻烦谢同志了。”   有那么一瞬间,阮文觉得自己跟被卖了似的。   偏生对面谢蓟生端坐在那里,神色坦荡荡,让人越发的郁闷。   第二天一大早,谢蓟生骑着自行车带阮文去县火车站。   从安平县到省城,坐火车得五个多小时。   老绿皮火车晃晃悠悠,车窗外的大烟囱和绿油油的麦田缓缓走过。   车厢里很是热闹,靠窗的位置阮文拿着一本《学生时代》看的津津有味。   谢蓟生看了眼低头看书的人,收回目光端正坐姿,他闭目休息。   从火车上下来,正好吃中午饭。   找了辆人力三轮车,谢蓟生带人去国营饭店。   他们去的有点晚,荤菜基本上没了。   服务员看谢蓟生身姿挺拔,红着脸推荐了一下本地特色,“我们这的桃花面很不错,要不我让大厨给你们做两碗桃花面?”   “那就麻烦了。”   一碗桃花面三毛八,需要三两粮票。   阮文正打算去付钱,谢蓟生抢先一步。   等他回到座位上,忽的听到阮文问他,“你真的是公安局局长?”   眼皮子底下有很多事,阮文都没发现。   比如谢蓟生身上有粮票和钱。   大概是邹队长来探望时悄悄留下的。   可他为什么要留在她们家呢?   谢蓟生看着那漆黑的杏眸,“很重要吗?”   “重要啊,你要是公安局长的话,为什么要在我家?莫不是对我一见钟情了?”阮文十分风骚的撩了下头发。   她本就长得好看,不过和爱美女青年喜欢捯饬自己不同,阮文觉得要先丰富精神世界。毕竟长得好看的人,随便收拾下就是美人,哪需要精心打扮?   保持干干净净的就行,没必要花费时间瞎折腾。   就像是这会儿,向来低调的二棉厂厂花轻撩秀发,明明清纯至极的人,却流露出妩媚风情。   纯与欲,似乎只隔着一层窗户纸,她想什么时候捅破都可以。   谢蓟生唇角微微一扯,“不是。”   “那就好。”阮文松了口气。   谢蓟生:“……”倒也不意外,这的确是阮文的反应。   省城国营饭店新来的大师傅是晋省人,擅长面食。   这一碗桃花面做的尤其美味。   脸大的海碗里面,是细细长长的面,一根将近半米长。   关键是这些面条一般粗细,十分的匀称。   最上面卧着一块方圆一寸半的红烧肉,雕刻成桃花状,红烧肉下面撒着一层绿色小葱叶,摆成了桃花与桃叶状。   雕刻剩下的红烧肉散落在面条上,宛如缤纷落英。   海碗边儿卧着两个炸丸子,宛如蟠桃。   可惜没手机,不然阮文肯定拍下来发朋友圈。   这桃花面不光看着好吃,味道也是一绝。   老母鸡熬成的汤味浸入了面条,面里透着肉味,十分的鲜美,阮文到最后把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浑然不在乎小谢局长看自己的目光。   只要她不觉得尴尬,那么尴尬的就是别人。   从国营饭店出来,阮文打听清楚直奔新华书店而去。   她是来买书的。   前世那会儿,阮文和朋友搞辅导机构,什么东西都要略知一二,老三届的高考题她还真看过。   当时阮文觉得自己要是回到七十年代参加高考,肯定能考上清华北大。   刚恢复高考之际各省、市、自治区自主命题,高教局给出的指示是“不要出太难”,毕竟高考停了十年,学生们的基础知识太过于薄弱。   那些高考题目对21世纪那些书山题海中杀出来的学生们来说,soeasy。   但在当年……录取率极为惨淡。   考生们用于学习的时间太少了,就算是现在的人,毕业多年后初高中的知识储备也都还给了老师,何况一下乡就是几年、十年的知青们呢?   因为是各省市高教局自主命题,阮文的知识面也没能覆盖本省的老三届高考题。   不过考试嘛,千变万化不离其宗,只要把课本吃透,倒也难不住她。   关键是,其他考生呢?   比如她家那个青铜小渣渣。   谢蓟生看着阮文拣选出来的书,皱了皱眉头,“你想要做老师?”   “真聪明。”   十分敷衍的回答,显然他猜的不对。   谢蓟生猜不透阮文的心思,索性不再多想。   店员帮忙把书捆绑好,他主动拎着。   “要去百货商店看看吗?”   “去,我要看些东西。”   省城里的百货商店相当热闹,阮文职业病驱使,直接去看了各色布料。   谢蓟生拎着书去看其他东西,找过来时就看到阮文和售货员热聊。   “现在最畅销的是的确良,灯芯绒等到秋冬时候卖的特别好,扯上几尺布回去做衣服,保暖又好看。这不是夏天快到了吗?一棉厂这边推出了的棉麻混织布也挺受欢迎的,结实又凉快,关键是便宜。”   阮文指了指那边的牛仔布和呢子布料,“那俩呢?”   “那俩买的人少,也贵。”   牛仔布还是从香港那边传过来的,不过之前破四旧,时髦发型和衣服都被破坏了,穿牛仔的少了很多。   呢子也一样,都是小资产物,大家都不敢穿。   “我说嘛,有点掉色的样子,要不同志你便宜点卖给我?”   售货员听到这话迟疑了下,看着笑眯眯的女孩,她咬了咬牙,“行,一尺布我便宜你五毛钱。”   这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处理掉再多放点的确良和灯芯绒。   阮文拿出布票,付了钱,满意的把那四尺呢子布抱走。   一转身,看到谢蓟生站在自己身后,她吓了一跳。   “你这人,怎么神出鬼没的也不说话,把我吓死你就开心了?”   “开心。”   阮文:“……”早知道就该让他冻死在山上。   提前完成了任务,阮文直接往火车站去。   当天晚上就回了家。   阮姑姑帮着收拾东西,毛呢布料里抖出来一罐扁平铁罐装的凡士林。   她笑了下,这孩子平日里忙里忙外的就是不知道捯饬自己,这回难得的上心。   当时阮文忙着整理书,压根没注意,收拾妥当后看到桌上凭空多出来的凡士林。   她有些懊恼,明明去了省城,咋就忘了买这些?也不知道阮姑姑从哪里搞来的。   下次她一定记住。百雀羚、友谊霜、蛤蜊油、雅霜、珍珠霜,全都给阮姑姑带回来!   ……   虽然已经退伍,谢蓟生依旧保留着部队里养成的习惯。   天刚蒙蒙亮,他就出去跑操。   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阮文正在庭院里的小木桌上吃饭,左手拿着本《代数》,看封皮的破旧程度,怕是从废品站里扒拉出来的。   阮文看着题目在心算。   她前世的时候特别爱学习,那会儿小,总觉得自己好好学习成绩好,爸妈就不会吵闹打架了,就又能一家子和和美美。   可后来阮文发现,她拿再多的三好学生奖状都没用,比不上弟弟妹妹的撒娇。   阮文对父母死了心,好在她上进,读书的时候从不偷懒,靠着助学贷款、兼职和奖学金,大学生活也过得充实。   拿惯了一等奖学金的人,看这老教材也不费力。   核对着参考答案,阮文夹萝卜条吃。   还没等碰到碗,筷子被人没收了。   阮文抬头,看到额头上布着薄汗的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落下,单薄的背心贴着身体隐约露出结实的肌肉,格外的性感。   有那么一瞬间被美色迷惑,阮文及时抽离自己的情绪,“你抢我筷子干什么?”   谢蓟生摇了摇手里的东西,“你确定这是筷子?”   筷子成双,而谢蓟生手里只有一支铅笔,刚从阮文手里抢过来的。   他一进来就看到阮文拿着铅笔去夹菜,浑然不知的模样。   阮文面色不变的自卖自夸,“这说明我学习专注。”   拿起一旁的筷子,阮文把小碟子里的萝卜干全都夹到自己碗里   才不给小谢局长留呢。   阮姑姑是个最擅长操持的人,腌的萝卜干脆而可口,酸中透着一点点辣。   爽口小菜,阮文十分喜欢。   ……   四月底的时候,阮文把去年的账目整合完毕,和陈主任进行讨论。   “我下个月再把前年的账本按照这个法子再统计核算一遍。”   陈主任看着新的账本,较之于过去十多年来自己一直使用的统计方法,新的做账方法虽然复杂了些,但是账目上更加清晰,有预见性。   当然,现在统筹统销,这预见性就打了不少的折扣。可如果放开市场的话,那就能从这新的账本上看出厂子里的经营,根据过往的进出货,预估明年的生产销售。   这的确是个很好的本法,作为一名老会计,陈主任自然相信数字支撑得到的结论。   会计室的另外两个老大姐觉得阮文这法子虽然新奇,但也就是新奇而已,没什么用处。   不过三位老大姐倒是在一件事上达成共识——有心熟悉账目是好事。直接看结论固然能了解厂子里的情况,但远不如一笔笔账目来看,自己再做一遍总结来的印象深刻。   二棉厂的旺季是下半年,上半年反正就这样,就让阮文去看账本呗。   有陈主任这个靠山撑着,阮文看完了前年的账本,继续往前翻。   她越发的轻车熟路,等到六月底的时候,已经把二棉厂过去五年的账本全都看了一遍。   虽然是前些年的账本,但阮文做账的时候一点不糊弄,倒是把自己的会计做账能力又提升了不少。   这会儿阮文核对完最后一笔账目,抬头看向远处放松眼睛和脖子。   余光瞥到郭安娜拿着小镜子在偷偷补妆。   涂抹了口红后,安娜小姐明艳动人了许多,透着几分娇俏。   郭安娜沉浸在自己的美貌之中,完全没注意到阮文的目光,她到点下班走人。   “人家约会呢,阮文你也上点心。”刘春红恨其不争,当初人家小谢同志就住在她家里,近水楼台先得月懂不懂啊。   白白错过了机会,不然跟着小谢同志去省城也好啊。   这姑娘,长得好看人又机灵,怎么在自己的终身大事上这么不上心呢。   “病……小谢同志人家有未婚妻。”阮文胡诌了一句,反正小谢同志人已经走了,这件事死无对证,“我才不要被人未婚妻找上门呢。郭安娜的对象是谁啊?”   阮文随口一问,不然办公室这俩大姐肯定又一直念叨谢蓟生,她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   “你这都不知道?就是你们村的那个知青,小魏是吧?对,就是姓魏,我听安娜她妈提到过。”   阮文还是有些惊讶   魏向前是有什么会计情结吗?   上辈子是原主那个倒霉蛋被盯上,这次换了郭安娜。   “郭安娜能看上他?”要知道之前郭安娜还特意去小谢局长面前刷脸,怎么一转眼就退而求其次选了魏向前?   关键是这退的有点多了吧?   “你这就不懂了吧。女人要的是什么,男人的贴心!小魏虽然就是个穷知青,不过他会照顾人啊,之前安娜她妈住院,小魏白天下地干活,晚上不睡觉在医院里鞍前马后的照顾。要你,你不感动?”   感动,感动的命都没了呢。   阮文收拾东西下班。   ……   周建明在厂门口等着阮文出来。   他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跟工友们打招呼,余光瞥到阮文和汪常阳有说有笑的出来。   不好!   周建明心中警铃大作,上次他亲自把那瓶凡士林还了回去,还搭了自己一瓶啤酒。当时汪常阳欲言又止,一副十分受伤的模样,弄得周建明都不好意思。   可他家文文那么优秀那么好看一姑娘,干嘛嫁给一老男人给人当后妈?   那次之后汪常阳倒是没再送东西,可现在这是咋回事?   为啥文文笑得这么开心?   周建明一张脸几乎耷拉到地上。   语气都冷冰冰的,“磨磨唧唧干什么?回家!”   阮文笑着和汪常阳道别,“谢谢汪主任,我尽快把书看完还给您。”   自行车离开工厂有一段路,周建明终于憋不住,“你找他借什么书?”   “《立体几何》啊,这本书哪都找不到,新华书店和废品站都没有,汪主任说他那里有一本,借给了我。”   阮文扬了扬包里的书,“等我吃透了这本书再教你。”   实业兴国,工业强国。   到了二十一世纪,国内某些制造业都远远落后于国际先进水平。   本就是理工科出身的阮文,这会儿自然首选工科,而工科基础正是数学。   不止她学,连带着周建明也跟着搞学习。   这套《数理化自学丛书》一共17册,内容不要太多。阮文自己先过一遍然后吃透,再把精简后的知识点教给周建明和王春香。   如今数学方面九本书就差最后这本《立体几何》,等学完这个,数学这个老大难问题算是解决了。   语文嘛,重在平日里的积累。   除此之外就是必考科目政治,和理综——物理化学。刚恢复高考的时候,外语并非必考科目。   政治需要多看报,物理化学那八本书嘛,等她啃完课本再说。   阮文做了详尽的规划,力求把青铜选手周建明带成钻石。   周建明不知道自家妹子目标远大,他险些抓不住车把,“还学啊……”哀嚎声起,惊动了河边的青蛙,登时一阵此起彼伏的蛙鸣。   听到这哇哇的“哭声”,周建明更悲伤了。   ……   夏至之后天黑的晚,坐在后车座的阮文正欣赏着悬在天边如绸似锦的晚霞,忽然间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   “福福,快快,有鱼上钩了。”   阮文下意识地探头看去,只见钓鱼竿高高的甩起,紧接着一条肥美的鲤鱼躺在了岸边。   段美娟一蹦三丈高,“好大的鱼啊,我们晚上可以吃烤鱼喝鱼汤了。”   一旁赵胜男也有些兴奋,“福福运气可真好。”   祝福福含羞带涩的笑了笑,“咱们再试试吧。”   她今天下午学习的时候又听到了那声音——钓鱼。   只有两个字。   祝福福很是听话的尝试,果然钓到了鱼。   三个姑娘兴奋的挂上鱼饵继续钓鱼。   周建明骑车拐弯,嘟囔了句,“这个祝知青,运气可真好。”   是啊,锦鲤运加持的女主,作者的亲闺女,躺赢人生自然想要什么有什么。   不过那是祝福福的人生,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阮文笑了笑,抱紧了自己的小碎花布包,这才是她改变命运的金手指。   远远的,阮文就听到了她家那边的嘈杂声。   周建明家门口很热闹,热闹到兄妹俩险些挤不进去自家的院门。   “建明阮文回来了啊。”   “快进去快进去。”村里人兴奋中透着神秘,“小谢同志回来了。” 第14章 014五百块,这也太多了   谢蓟生回来的突然。   一如当初他走的突然   阮秀芝下工回到家后没看到她亲爱的小谢同志,桌上有个小纸条,铅笔写着“我走了,谢谢这段时间的照顾”,笔走龙蛇硬是让他写出了书圣的风采。   四月底离开,现在八月中旬。   一晃三个多月,谢蓟生忽然间归来,引得整个王家沟看热闹。   进门前阮文问了句,“竖着来的还是横着来的?”可别又是来她家混吃混喝。   一开始,阮文以为谢蓟生回了县城,毕竟春红大姐说了,新来的局长差不多五月份上任。   安平县公安局的确来了新局长,五十多岁的老公安,姓徐。   春红大姐情报有误,“听我们家那口子说,小谢好像又被安排到省城里去了。”   谢蓟生到底去了哪里,阮文其实也没那么在意。   就觉得阮姑姑好吃好喝照看着,你走之前好歹跟人当面告个别。   害得她姑伤心了好些天,阮文气不过。   这会儿谢蓟生哪来的脸回来。   村里人显然不懂阮文的冷笑话,他们在热烈地讨论着着谢蓟生带来的礼物,都是大件,年轻人结婚时才有,那还是城里人的标配,乡下哪有那么多闲钱?   阮文刚进门就听到阮秀芝的笑声,“你说你来就来了,带什么东西,身上好利落了吗?有没有去医院里检查,可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姑你多虑了,人家小谢同志壮如牛,身体好着呢。”   谢蓟生闻言望了过去。   天气渐热,阮文这会儿穿着一件黄底白色小碎花的裙子,脚上是一双小白鞋。   两条长长的麻花辫短了不少,扎着两个一拃长的小麻花辫,十分的青春活泼。   如果阮文能真心实意的笑笑,显然会更好。   周建明很快就倒戈了,因为谢蓟生送了他一个收音机。   “小谢同志你真是太客气了。”周建明有工资也想买收音机,奈何工资被他妈管着,零花钱严格控制,压根没钱买。   这会儿两人俨然一个战壕的战友,哥俩好的让阮文觉得自己是捡来的,谢蓟生才是和周建明一起长大的兄弟。   这不,俩兄弟还要秉烛夜谈呢。   阮文给周建明放了一天假,今天不抓他学习了。   她自己在屋里看书,从汪常阳那里借的《仲夏夜之梦》。   年轻的男士们被花汁的魔力所蒙蔽,对昔日的恋人恶语相向,而浦克则在那里看热闹。   像是一场梦,窗户被轻轻叩响。   阮文迟疑了下,这才从床上下来,走到窗户旁。   她轻声问:“你是狐狸精吗?”   谢蓟生沉默片刻,“……不是。”   几秒钟后房门打开,阮文请人进了去,脸上如月色清冷,“什么事?”   房间里变化不大,只不过厚厚的被子塞到了柜子里,这会儿床上有张双层的床单,上面是棉麻混纺布,下面的则是从二棉厂那里弄来的细棉布。   上面压着一本书,深蓝色的封皮,谢蓟生扫了眼名字,不着痕迹地收回了目光。   “好好复习准备考试。”   丢下这么一句话,谢蓟生离开了。   深夜出现在女孩子的房间,到底不好。   他要说的已经说了,阮文是聪明的姑娘,应该明白什么意思。   东屋的门敞开着,天气转热后周建明喜欢敞开门睡觉,这倒是方便了谢蓟生。   阮文关上门,再度拿起那本《仲夏夜之梦》,字跳动个不停,她看不进去了。   谢蓟生送给了小表哥一台收音机,送给了阮姑姑一台缝纫机。   唯独漏了阮文。   晚饭的时候周建明开玩笑,“蓟生是男同志,送你一个未婚女青年礼物不合适,被人说闲话。”   然而入夜后,谢蓟生送来了一份大礼。   他自以为的大礼——一个重磅消息,要恢复高考了。   谢蓟生部队出身,知道一些消息并不奇怪。   但特意送来消息……   饶是阮文早就知道今年恢复高考,可这会儿她也得承谢蓟生的人情。   一份天大的人情。   ……   阮文被吵醒了。   谢蓟生带来的重磅消息让她辗转反侧,到后半夜才睡着。   大清早迷迷糊糊听到阮姑姑说,小谢又走了。阮文翻了个身继续睡。   可没睡多大会儿,就听到院子里吵吵嚷嚷的。   “谢同志走了?”段美娟尖着嗓子,她有些生气,“你怎么不让他多住一段时间?”   听说他是从省城过来的,段美娟有好多话要问呢。   周建明没好气地白了一眼,“人家有手有脚要走我拦得住吗?”   这话点燃了段美娟的小炮仗,“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不中听?”   一同过来的王春香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连忙和稀泥,“周大哥,阮文在……”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吱扭开门声   阮文从西屋里出来,径直走到水井那里,从桶里倒了一盆水,直直泼向了段美娟。   “阮文你疯了!”段美娟忽的被泼了一身水,尖叫起来。   王春香目瞪口呆地看着阮文。   是她没睡醒还是花了眼?   阮文竟然做这种事!   一旁的祝福福成了惨被殃及的池鱼,水溅在她身上不少,祝福福几乎怀疑阮文故意的,可她们之间并没有过节啊。   段美娟眼前是水帘洞,本人则是火焰山,“阮文你有病是吧?”   阮文又去打了一盆水,笑盈盈地看着女知青,“你再说一遍。”   “我就说了,你还能再泼……”   一盆水又是泼了出去,可惜这次没能再殃及祝福福,人家学聪明躲开了。   阮文有那么点遗憾,她看着宛如落汤鸡的段美娟,“还说吗?”   段美娟彻底癫狂,“阮文,你个贱人,我跟你……”   赵胜男眼疾手快的捂住了伙伴的嘴,拉着段美娟往外去,“你疯了,这是在别人家。”   然而她哪能拦得住一个发疯的人?   “你别拦着我,我要去村长,去老书记那里告状!”虽说现在天热,但被人兜头泼了两盆水,这种羞辱谁受得了?   “去,找村长和老书记说,城里来的知青在乡下受委屈了,一大早跑到村民家大吵大嚷,是给村民面子,是乡下人不识抬举不给城里人面子,要不我再给你指条明路,你闹到革委会去,不处分我你就静.坐闹绝食以死明志。”   “阮文!”赵胜男低呼一声,这是火上浇油!依照段美娟的性子,只怕是会没完。   她们今天过来,就是想问问谢蓟生省城什么情况,没想着闹事。   正想着怎么把段美娟劝回去,段美娟恶狠狠指着阮文,“阮文,你给我等着!”   声音却小了八度。   看那模样,到底是怂了,虽说放狠话,却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赵胜男觉得自己可能还不够了解段美娟。   “不好意思啊,我去劝劝美娟。”她也连忙离开,怕阮文劲头上来,也泼她一身水。   祝福福慢了一步,“今天是我们不对,我替美娟向你道歉,希望阮文你不要往心……”   “我这人心胸狭隘,还就记仇了。”祝福福是原女主,有福运在身的人,阮文不想招惹,平日里也尽可能避免有交集。   奈何祝福福总出现在她面前,让她想起原主一家的悲惨结局。   这会儿阮文不想躲着了,一句话刺得祝福福面色苍凉如水。   “阮文,我……”   “祝知青现在一句轻飘飘的别往心里去,刚才段知青在我家院子里大声吵闹喧宾夺主凶我哥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说话?怎么,同一个屋檐下你不好意思得罪段知青,逮着我们兄妹俩好脾气就可劲欺负是吧?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逼急了我倒是也想去革委会那边寻个说法,到底是哪来的规矩,知青就能到别人家撒泼!”   祝福福哪想到自己一句话招惹来阮文这长篇大论,偏生她又不知道如何去反驳。   一时情急,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   阮文冷笑一声,祝福福哪来的脸要替人宽宏大量?想当好人,那也得看看自己受不受得住。   显然,祝福福受不住,她捂着脸跑开了。   留下王春香一个人站在那里瞠目结舌。   “吓着你了?”   王春香连忙摇头,“阮文你好厉害。”平日里都是段美娟和赵胜男气势逼人,福福虽然看似性子软,实际上也没吃过亏。   这次三个人齐刷刷的在阮文面前落荒而逃,王春香小声说了句,“我看的好过瘾。”她什么时候也能像阮文这么厉害呀。   阮文摸了摸这个小知青的脑袋瓜,“看过瘾了那就来学习,今天咱们学立体几何。”   恢复高考的消息得过段时间才能见报,到时候时间紧任务重。   阮文倒没什么,但王春香和周建明得抓紧。   周建明:“……”方才可爱了几分的文文又不招人喜欢了,咋就这么爱学习呢?   从五月开始到十一月,都是农忙时节,连带着二棉厂这类农副产品加工厂也进入了旺季,阮文他们周末只能休息一天。   周建明原本以为今天可以好好休息下,奈何他妹不放过啊。   王春香点了点头,“我昨晚上回去后想了半天,阮文你看我这么做对不对?”有个物理题难住了王春香,其实只要借阮文的笔记本,看她解题思路这道难题就能迎刃而解。   阮文给他们讲题之余还会自己做笔记,王春香没看过那个笔记本,但一看阮文那认真模样就知道,肯定做得特别好。   不过小知青没那么做,一直以来,阮文都是引导他们解题,把思路告诉他们让他们自己动脑子想。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总算是想明白了,这会儿高兴的不得了。   阮文看着那小纸片上的解题步骤,脸上扬起笑意,“没错。”   周家院子里,响起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一片和谐。   相比而言知青大院这边就不怎么安生。   段美娟换衣服的时候嘴里骂个不停,“别落在我手里,不然回头要你好看!”   她怨怼地看着窗外,以至于赵胜男进来的时候都被那凶狠的眼神吓了一跳。   “你有毛病是吧,就算是瞧不上阮文,那也别在人家家里嚷嚷。”先天的底气不足,就算是阮文泼她一身粪水,人家也不理亏。   没亏你没欠你,去人家家里撒泼,有点城里姑娘的模样没?跟泼妇似的。   “你到底哪边的,怎么还给她说话?”段美娟粗暴地擦头发。   她原本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找谢同志,全都被阮文给破坏了。   “你这样还想让我帮你?”平日里两人的确不对付,但是对外时知青都拧成一股绳,不然被欺负了怎么办?   可这种胡搅蛮缠,赵胜男自己都看不下去。   “有病。”她丢下一句话出去了,留下段美娟一个人在屋子里换衣服擦头发。   段美娟气得牙痒痒,可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什么办法来报复阮文。   ……   谢蓟生离开后没几天,陈主任要去省城开会,阮文主动请缨跟着去参加会议。   过去,都是郭安娜陪同在侧,毕竟又不是二十四小时开会,有那么个半下午她都能去逛街,省城可比小县城热闹。   阮文忽然间抢机会,这让郭安娜不开心,“过去都是我跟陈主任去开会。”   “所以轮也该轮到我了啊。”阮文笑眯眯的说,“你好好休息,不用这么来回折腾。”   不好意思安娜小姐,这次还真不能让给你,下次吧。   会计室里一向都是郭安娜寻衅,阮文四两拨千斤。   这次阮文软刀子杀人,让办公室里几个老大姐都有点懵圈。   陈主任一锤定音,“小阮跟我去吧,小郭你最近不是身体不舒服吗?有空去医院好好检查下。”   郭安娜:“我……”因为和魏向前搞对象的缘故,郭安娜请假次数多了点,又不能直说自己请假去谈恋爱,大部分时候都是借口身体不舒服。   这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都没处说理去。   “谢谢主任,有什么需要我先准备的,您尽管说。”   看着笑容满面的阮文,郭安娜气得转过头去。   阮文也没办法,她想挣钱,打算去省城碰碰运气。   这次出公差无疑是最好的机会,所以对不住安娜小姐了。   ……   陈主任来省城开会,主要是就二棉厂的产品去向和省里通气,阮文在一旁做会议记录,会开完没几分钟,她已经把会议记录整理了出来。   “字写得不错嘛。”商业厅的王秘书忍不住多看了阮文两眼,“这比之前那个小会计用功。”   不止字迹娟秀,两份会议记录,一份是原稿,另一份则是根据会议精神整理出的与会代表们的意见。主要就是罗列出各地想要的布、纱种类、数目,清晰可见,有心了。   陈主任笑了笑,“她是更细心用功些。”   下午没什么事,陈主任放了阮文假,“我去看望个老朋友,你自己去玩。”   阮文求之不得,“我知道,主任您放心。”   正好赶上周末,阮文订的是周天下午的返程车票。   时间还算宽绰,阮文当即去了省印刷厂。   “我找厂长。”   保卫科的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眼,年轻的姑娘着装整洁落落大方,瞧着像是机关那边的人。   “你是……”   “我刚从商业厅过来。”她说的是实话,可不是刚从商业厅大院出来嘛。   保卫科的人肃然起敬,“你好同志,黄厂长他这会儿不在厂里。”   不等阮文问黄厂长的去处,保卫科的人就主动告知,“厂长最近经常去废品站,这会儿估计在那里捣腾东西呢。”   废品站?   阮文道谢,转身离去时脸上扬起了笑容,看来她运气还真不错——黄厂长也得到了内幕消息。   谢蓟生的消息来源阮文不清楚,不过恢复高考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完全瞒住消息。   黄厂长去废品站干什么?自然是淘书咯。   这几个月阮文来了省城几趟,新华书店都逛了好些次,书架上压根没有《数理化自学丛书》,阮文都只能买一些省城中小学生的教材。她那一套17册的丛书好不容易才凑齐。   如今恢复高考,这套昔日的高考宝典自然会被奉为圭臬。   新华书店没有,废品站就成了淘书的重要场所。   黄厂长在故纸堆里寻了半天,这才找到一本《平面解析几何》。   定价1.05元的书,在废品站八毛钱带走。   黄厂长正付钱,看到一年轻姑娘匆忙跑过来,因为跑得急被绊了下,怀里的书一下子散落到地上。   黄厂长帮忙捡书,一眼就看到了那遍寻不得的封面,他两眼放光,“小同志,这书是,咿……”黄厂长的目光很快被那散落的字迹工整的几页笔记所吸引。   他仔细翻看,以至于看到最后一页时都有些意犹未尽,“这是你的?”   年轻姑娘脸上有些慌张,“不是。”她捡起书和笔记,似乎忘了原本目的,连忙往外跑。   黄厂长追了出去,他强压住心头的兴奋,一脸的和蔼可亲,“小同志你别慌,我不是坏人。我就是想问问,你这些书是哪里来的,还有这笔记是谁的?”   他前两天得到消息,中央召开各地教育工作者开会,黄厂长政治嗅觉敏锐,他直觉要有大事发生,果然打电话过去,老友含糊不明说了句,“是想着改一改大学招生策略。”   要知道从66年停止高考,高考已经停了十一届。   只怕翻天覆地在今朝,黄厂长决定干一番大事业,要不他堂堂印刷厂的厂长,犯得着每天在废品站找旧书吗?   忙活了两天,旧书只找到了两本,但他似乎找到了比旧书还要有用的东西。   年轻的姑娘阮文紧紧抱住怀里的书,她十分警惕的看着眼前的人,“这是我的。”   “你的?”黄厂长不信,那笔记简单扼要直击重点,倒像是老教授做的总结,年轻姑娘哪有这能力。   “就是我的,茅教授说了,他的东西都归我。”阮文面色坚定,“你想要我的笔记吗?”   当然。   不然他追出来干什么?   “你的笔记还有多少?只有代数的吗,其他的有没有?”黄厂长并不着急,他慢慢谈条件。   “好多。”阮文比划着,“得有那么一厚摞,茅教授说了,我是个好孩子,他不白教我东西,我跟他好好学习,认真做笔记,这些能帮我过上好日子。”   黄厂长明白了,估计是哪个老教授被关进牛棚时,认识了这么个小姑娘,缘分使然把小同志当作自己的关门弟子,教了点东西。   “那这样好不好?你把笔记给我,我看看内容,要是觉得合适就给你五百块,你看中不?”   他一个月工资也才一百出头,这一下子就给了将近半年的工资。五百块,都能买一台十二寸的黑白电视了呢。   “五百块?这也太多了吧!” 第15章 015高考?你不能去   黄厂长傻眼了,小同志长得水灵中透着一股聪明劲儿,怎么说话跟个傻子似的。   谁还会嫌钱多?   “茅教授说了,一本书我最多要两毛钱。”阮文很是认真地摇着两根手指,“多了不能要,他老人家说了,人最怕贪心,贪多嚼不烂,两毛钱就够了。”   谁会嫌钱多?阮文才不稀罕那五百块钱的小钱,她要的是大钱!   几秒钟前还以为自己遇到了个小傻子的黄厂长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傻子。   一本书两毛钱。   他要是没理解错的话,那位老教授是让这个小同志要提成?一本书两毛,一千本书就是两百块,这要是一万本那就是两千块!   要是十万本的话……   黄厂长倒吸了一口气,这也太狠了吧。   除了黑市做生意,没见过这样的!   阮文紧紧抱着怀里的书,余光瞥了黄厂长一眼。   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金钱。   从废品站淘数理化丛书,一本都要七八毛钱,这十七本下来得将近十五块钱。前提是找得到。   当初破四旧,这套丛书被大肆批判,几乎烧光毁尽。   而想要大规模的印刷,那可不是一般的费事。   七十年代可没有激光印刷,想要再版印刷必须得有纸型。纸型就是印刷用的浇铸铅版的模型,而《数理化自学丛书》的纸型同样毁灭在破四旧运动中。   这就是说想要印刷这套丛书,那就得重新检字排版,十七本书的工作量不要太大,即便是省新华印刷厂也力有不逮。   再说,还得有纸张。现在什么都统筹统销,哪来的那么多纸张印书?   阮文吃透的可不止这一套丛书,她对当前的印刷出版也了解,知道再版这十七本书不靠谱。   所以她早有打算,相较于文字复杂的数理化丛书,阮文的笔记就精简了不少,一尺多厚的丛书,她精简到两本书。   在最开始准备高考复习时,阮文就存了这个心思。   而带着周建明和王春香复习,则是力求把复习内容最简化,让考生能听懂。   如今“偶遇”黄厂长,知道他有心把握先机。   阮文觉得,这件事已然十拿九稳。   不过她面上并没有露出半点喜色,甚至还有些紧张,“茅教授跟我说的。”   黄厂长觉得很麻烦,他很想抓住这个机会表现一番。   但有些事情,不是1+1=2这么简单的数学题,如今倒是有了捷径……   “要不这样,我先看看你的笔记。”   阮文一脸警惕,“你该不会把我的笔记抢走吧。”   黄厂长:“……”他堂堂省新华印刷厂的厂长,至于做这种事情吗?   “要不这样吧,咱们过会儿在公安局门口碰面。”   黄厂长看着为想出了好办法而兴奋不已的小同志,他轻咳了声,自己真被当坏人了,这还是头一遭。   “那行,我在那边等着你。”   ……   阮文回招待所,从行军包里翻出了那厚厚的一摞丛书,还有她整理的学习笔记。   来的时候背着这么一个大包,还特别沉,陈主任都多看了她一眼,以为她搞了什么特产来省城的黑市上贩售。   这些“特产”,可不是就要卖出去了嘛。   阮文格外的冷静,慢悠悠地往省公安局那边去。   远远就看到黄厂长在那边徘徊,一脸着急模样。   黄厂长焦急地看时间,这小同志该不会迷路了吧?   都半个小时了,怎么还没过来。   早知道就跟她一块过去了,自己一大男人还能骗她不成?   他焦急地打量,远远看到那一穿着碎花长裙的纤细身影时,连忙迎了过去,“小同志你可算来了。”   买卖得沉住气。   黄厂长也知道自己有些太着急,可是他冷静不下来啊。   机会难得,他可不想错过遗憾终生。   着急就着急吧,谁能不着急呢?   这就像是考古学家破解了甲骨文的秘密一样,脸上便是有惊涛骇浪也正常。   阮文觉得自己这笔买卖几近于成功,脸上露着怯意,“我不是很熟悉这边的路,有劳您久等了。”   “好菜不怕晚。”黄厂长嘴上是这么说,实际上他在争分夺秒。   知道这个年轻女同志小心,黄厂长也没再去找其他地方,拿过阮文递过来的笔记,一页页的翻看。   他是六零年的大学生,当年高考时还没有这套丛书,不过这套书出来后有多畅销,黄厂长还是有所耳闻的。   如今高考恢复在即,这套丛书势必会被知青们所追捧,偏生纸型毁了。   黄厂长原本想的是,趁着还有时间,多在废品站找一下老教材,大不了组织工人加班加点重新检字排版。   他家孩子小,还没读初中用不着,但这不是给那些知青有心高考的工人农民们做人情吗?   难不成他还一辈子留在印刷厂里,当一个厂长?   黄厂长是有政治抱负的,而眼前就是他实现理想的跳板。   一口气看完了一沓笔记,黄厂长目光炯炯盯着阮文看,“还有吗?”   阮文点了点头。   黄厂长:“你能保证质量?”   阮文又是拿出了一小沓笔记,“这是物理第四册 的一部分内容。”   黄厂长几乎一目十行,“那这笔记,一共多少页。”   阮文快速回答,“六百三十七页。”   六百多页啊。   黄厂长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小同志,你看这样好不好?你也知道我们图书印刷几乎没什么利润,我尽可能的印成三本书,一本书给你一毛钱。”   他不白拿人东西,甚至于给出这个许诺,对于黄厂长而言都有着巨大的风险。   文.革时期废除了稿酬制度,今年国家出版事业管理局发布了《关于试行新闻出版稿酬及补贴办法的通知》,恢复了稿酬制度。   但价钱并不高,普通的著作稿千字2-7元,虽说科技类的著作稿稿酬可以再商量,但著作者压根不可能从一本书中获利两毛。   黄厂长把这六百多页的笔记弄成三本书,一套书给三毛钱,已经坏了规矩。   不过有些事情,值得冒险。   阮文对稿酬制度略有了解。   这二十年来稿酬政策一直在进行调整。最开始是58年实行的六级稿酬规定:著作稿从千字4元到千字15不等,翻译稿价格略低,千字3元到千字10元不等。没两年千字稿费又减半,等到66年起国内稿酬制度直接消失。读书人要为老百姓服务,上到中央下到个人,无一例外。   不管是按照58年的稿酬制度,还是今年新出来的通知,阮文一本书中能拿到的钱都极少。   顶多也就两千块钱,这和阮文预估的稿费出入太大。   “也别折腾三册了,就两册吧。”阮文当时卖给黄厂长一个人情,至于回头能不能再收回这人情债,她也说不好。   黄厂长没想到这小同志又“蠢”了,他笑得爽朗,“你这小同志,可真有意思。”   原本觉得是挺贪财的,但是能说出这话来,也不是个唯利是图的人。   黄厂长一直觉得自己看人眼光毒,但愣是没看透眼前这个小姑娘。   “不过我们厂里没那么多钱。”黄厂长咬了咬牙,“小同志你得等我两天,我得先去筹钱。”   这笔钱,没办法从印刷厂出,顶多只能算著作费,那才几个钱啊。   差得多呢。   黄厂长得去筹钱。   他保守打算出十万套,上下两册这一下子就是两万块钱。   “你得给我两天时间。”   阮文拧着眉头,“那行吧,我后天中午再来这里。”   挣钱不容易。   阮文叹了口气,哪像是民国那会儿,翻译本书,就能在北京买十几个四合院。   瞧着黄厂长这意思,两天就能把钱凑齐,看来也不会印刷太多册。   一夜暴富的梦破碎了大半,阮文心底里叹了口气。   不过那也总比公事公办的好,先这样吧,不着急。   黄厂长目送人离开,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微微的颤抖。   激动的。   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在当下,他得好好想想,能从谁那里借到钱。   两万块,可不是小数目。   ……   阮文回到招待所没多大会儿,陈主任就回来了。   “没出去玩?”   “出去逛了下,想着明天再好好去看看。陈主任您没在朋友家吃饭吗?”   阮文发誓她不是有心打听,就觉得好奇。   “没,他是个大忙人,哪有空招待我?说两句话叙叙旧就行。”陈主任神色微微黯淡。   这让阮文觉得,自己真的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陈主任虽然平日里不苟言笑,但能惹得她伤心的,无外乎她那个战死在三八线附近的丈夫。   只怕,这次去看望的是丈夫的战友吧。   阮文还真猜对了。   陈主任去看的人,是她死去丈夫的战友涂安国。   涂安国早年参加志愿军,和她丈夫一起跨过鸭绿江,只不过一个有幸回来,一个永远的留在了那里。   后来涂安国又到了东北,珍宝岛自卫反击战后,涂安国退伍,来到了省城的研究所。   现在已经是413研究所的所长,大忙人一个。   但初心还在。   每次陈主任来省城,都会和涂安国见一面。   这次也不例外,两人简单聊了几句,涂安国说起了北京那边传来的消息,这让陈主任早早结束了这次见面。   她带着阮文去国营饭店吃东西,要了两斤猪肉芹菜的水饺,又点了一份木须肉和过油肉加一个凉拌土豆丝。   看着阮文吃饭极香,陈主任笑了笑,“多吃点,不够的话再要。”   阮文总觉得陈主任有话要说,偏又是欲言又止。   好在等回到招待所,陈主任终于开口,“我听你春红大姐说,你最近在学习。”   招待所两人标间,关着灯说话阮文没什么思想负担,不怕被瞧出端倪。   “书上说活到老学到老,觉得再去学学也不错,我学了代数和几何后,觉得自己看账都耳聪目明了呢。”   陈主任被这话逗乐了,轻笑了一声,“难为你没看着看着就睡着,反倒是喜欢学习。”   阮文工龄短,去年才进了二棉厂不够三年工龄,即便是推荐工农兵读大学,也轮不到她。   陈主任原本想着,等阮文凑够三年工龄,说什么都要推荐她去读大学。   没想到,老涂告诉了自己另一个消息。   “那就好好学,认真的学,说不定哪天又能高考了,到时候你就比其他人有优势。”   阮文:“……嗯,我明白。”   陈主任也知道恢复高考的消息了?   不过她是烈士遗孀,丈夫又是死在了朝鲜半岛上,有些关系也很正常。   又欠了个人情。   不过……   阮文扯了扯身上的薄被,怎么恢复高考这消息漏的跟筛子似的。   来到省城的第二天,陈主任去了一棉厂,和这边互通有无。   这次没带阮文,“你去新华书店找点书看,不是爱学习嘛。那里没有的话,那就去废品站,看能不能淘到几本书。”   就差明说了。   阮文感激不尽。   她和黄厂长约的是明天中午,今天没有工作任务,阮文直奔新华书店。   书店里有全英文的书籍,瞧着像是新上架的。   阮文看了又看,最终选择了两本。   结账的时候问店员,“这本书没有中文版的吗。”   “没人翻译,这几年大学生英语水平差,老教授也不敢轻易招惹这些外国名著,这翻译工作也就暂停了,我们书店找人翻译都找不到。”   新华书店和本地的新华印刷厂是一个系统的,书店统筹书目,然后交给印刷厂印刷,分工明确。   这本《呼啸山庄》是刚上架的,没人接。   店员指了指那边的小告示牌,“给的钱也不少啊。”   好歹现在翻译还给钱了,早几年连钱都没有,要免费服务。   阮文去研究新华书店的公告。   她决定重新锻炼一下自己的英语水平,就从翻译艾米莉·勃朗特的著作开始。   ……   省公安局门口。   黄厂长拎着公文包,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身怀巨款,又站在公安局门前,要不是因为那小同志非要在这边交易,他真想换个地方。   阮文再度姗姗来迟,黄厂长看着远远过来的白加蓝长裙,脸上肌肉不知觉中松弛下来。   可算是来了。   “我目前暂定计划印刷十万册,这是两万块钱。”黄厂长把公文包打开一个缝,让阮文看里面的钱。   有零有整,他把能用的关系全都用上了,这才凑齐。   “如果后续再印刷的话,那我到时候再把钱给你,要不你给我个地址,回头我寄给你?”   阮文并不打算给,“黄厂长您打算现在就回去检字排版吗?”   “是啊。”得抓紧时间。   “可是中央还没出正式通知呢。”阮文微微一笑,“您要是提前准备,是不是不太好?”   一语惊醒梦中人。   黄厂长忽的醒悟过来,可不是这回事嘛。   如果提前印刷,到时候不是很好交代啊。   虽然恢复高考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中央通知还没下达,地方先搞起来,中央不要面子啊?   阮文点到即止,黄厂长是聪明人,冷静下来一身的冷汗。   “这书的著作权是茅教授,不过他老人家已经没了,写他的名字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写厂长您的,这段时间您把这笔记过一遍,辛苦您查缺补漏。”   阮文看着神色逐渐冷静下来的人,又补充了句,“虽然现在不能组织印刷,但可以做点别的嘛。”   “你说的在理,印刷需要大量的纸张,我这段时间先把纸张准备好,还有就是看看有什么生僻字没有。”   印刷工作不能着急,不过事前工作他完全可以这会儿做好。   黄厂长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今天竟然被一个小姑娘提点,他有些不好意思,下一秒却又是眉眼冷峻,“小同志,你还真有心啊。”   “这些都是茅教授教我的,他老人家可厉害了。厂长您该不会以为我没人教能写出这样的笔记吧?”阮文一脸的不好意思。   黄厂长觉得在自己应该是想多了,这半大的小姑娘的确没这能耐。   能比自己这个曾经的大学生做的还好。   怎么可能?除非这是个怪物。   怕是背后真有个老教授在指点江山,人家不方便出面,就让这小同志当代理人。   “没有,小同志你误会了,那咱们……”他指了指阮文抱着的包,从外面看方方正正的有棱有角,瞧着应该是那一摞笔记。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这还有套丛书,反正留着也没啥用,也一块给您好了。要是黄厂长回头您再加印,那等我下次来省城的时候,再把钱给我就是。”   黄厂长十分激动,他踏破铁鞋无觅处,没想到这丛书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你这小同志,可真是帮了我大忙。”   他真不知道说这小同志精明,还是说她糊涂。   阮文笑了下,抱着公文包离开了,黄厂长也没多停留,他紧紧抱着那一沓笔记和书往印刷厂去。   ……   阮文把钱存在了银行里。   两万块不是小数目,她分开在不同银行存。   愣是折腾了两个多小时。   搞定了这事,阮文匆忙回招待所,刚好看到陈主任从里面出来,好像是送人。   “你真的不回家去看看?”   “不回了,这些年都麻烦你了。”   涂安国叹了口气,“你们婆媳俩,真是一个比一个倔强。”他一个大男人本来不好在里面掺和,可死去的老张是他战友,他哪能不管?   “那行,下次回来我请你吃饭,宝珍想她陈阿姨了,说你上次送给她的裙子特别好看,她很喜欢。”   陈主任笑着指了下一旁的阮文,“那你这个当爸爸的感谢阮文好了,那样式都是想出来的。”年轻姑娘想法多,花样也多,一条裙子稍作改动就生动活泼了许多,陈主任当时也顺带着做了条寄给涂宝珍当生日礼物,小寿星很开心,这礼物也送得值了。   涂安国看着一旁年轻的姑娘,被夸奖后只是含蓄的笑了笑,也不见多紧张。   他冲着阮文点了点头,“好好照顾你们陈主任,一路顺风。”   离去的人身材笔挺,饶是一把年纪走起路来都虎虎生威,带着几分部队里的作风。   阮文再度猜对,可惜没什么奖励。   陈主任目送涂安国离开,“咱们收拾下,也回去吧。”   这次来省城前后三天,是时候回去了。   ……   那两万块钱,阮文存起来绝大部分,身上留了五百块钱零花。   五百块,也称得上是一笔小巨款。   来的时候带了各种票,回去的时候五百块已经去了五分之二。   陈主任看阮文买的东西,有些惊讶,“这手表……”   “送给我姑的生日礼物,她快过生日了。”   “是吗?”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阮文的姑姑阮秀芝是农民同志,带一块手表干农活,怎么想都觉得有些怪异。   阮文不这么想,主要是谢蓟生的礼物刺激了她。   亲爱的小谢同志给阮姑姑带来了一台缝纫机,这让阮姑姑那叫一个高兴,嘴上说“破费了不要这么花钱”,实际上她合不拢嘴。   阮文细细思索了下,觉得这事还得怪她。   周姑父好歹是工人,三十多块钱的工资省吃俭用攒点钱给阮姑姑置办一台缝纫机完全没问题。   然而阮姑姑一直都没有缝纫机,做衣服都是自己拿针线缝。   家里有工人还过活的那么紧张,纯粹是因为阮姑姑平日里在吃喝上大方,从来不会委屈家里的孩子。   亲爱的小谢同志都知道买台缝纫机让阮姑姑轻松点,阮文觉得自己买块手表是应该的。   要不是她这次没带够工业票买不了电视机,她就带一台黑白小电视回家了。   饶是如此,阮文还是被埋怨了。   “你这孩子,怎么乱花钱?”阮秀芝看到那女士手表很是喜欢,她有多少年没戴这时髦物件了。   可一想到这是阮文花了大价钱买的,她又心疼,“早知道把你的工资也收了,我给你攒着。”   儿子的工资阮秀芝掌握着,阮文的则是由她自己处理。   一直以来阮秀芝都觉得阮文听话不会乱花钱,哪想到这随便一花一百多块钱就没了。   “票还有吗?回头咱退了去。”   阮文抱着阮姑姑的胳膊,“这是给姑你买的生日礼物,怎么能叫乱花钱呢。你看这手表多漂亮啊,我就觉得姑你戴上好看,哥你说对吧?”   周建明忙不迭的点头,“对,妈你戴上试试看嘛,买都买了。”   他也想弄块手表,可惜没钱。   阮秀芝瞪了儿子一眼,“你也跟着胡闹。”   周建明:“……”他顶多就是个起哄的,怎么能说胡闹呢?   阮文趁机给阮秀芝戴上手表,白莹莹的手腕金灿灿的表链,“真好看,等回头我再攒点钱,咱们家一人一块。”   阮秀芝把手表撸下来往阮文手上戴,“我还得下地干活,用不着手表,你戴着。”阮文坐办公室的,戴着好看。   “那你就放着,您再往我手里塞,我回头丢墙外面去。”   “丢什么啊,看我能不能捡到。”村长王大壮笑呵呵的进了屋,“阮文出差回来了啊。”   阮文不在的这三天,王家沟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说出来,挺丢人的。   知青大院那边,女知青的衣服丢了。   一开始几个女知青也没啥反应,就觉得被风刮走了,在周围找一下就好了。   没找到衣服,反倒是找到了几个可疑的脚印。   这下子,知青大院闹腾了起来。   段美娟嗓门大,“哪个杀千刀的偷了我的裙子?”   赵胜男也很头疼,“我的那件绣花的衬衫没了。”   丢的都是女知青的衣服,小队长朱向荣当即就觉得不对劲。   连忙让女知青去核查,看还有什么衣物遗失没。   另一边他让人去请村长王大壮过来商量这件事。   可巧王大壮到了知青大院就听到女知青房间里传来的声音,“我丢了内衣。”   这话让村长觉得老脸一红,他娘的这是遇到流氓了。   王家沟可不能出这种丑闻啊。   王大壮眼里容不得沙子,既然村民有手脚不干净的,那就揪出来。   不然今天还只是偷女知青的衣服,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去偷摸人屁股?   “那后来呢?”阮文一脸关切模样,其实她知道这件事,小说里写了嘛,是隔壁村的陈二蛋路过,瞧到知青大院的门开着,就色从胆边生偷走了几个女知青的衣服。   “后来我在村里查了一遍没查到,就刚才你嫂子她娘家过来人说,他们村的陈二蛋昨晚被长虫咬了,说了一夜的胡话,嚷嚷着往后再也不偷女人衣服了。”   这就破案了。   是啊,就很简单的破案了。   小说里就提了那么几句,为的就是突出一件事——祝福福是福运在身被庇佑的,不能得罪她。   阮文想了想,自己之前也得罪了。   要是真有什么报应的话,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还能怎么着?   不过阮文又觉得奇怪,“可村长你为啥还特意来我家?”   陈二蛋偷了女知青的衣服,该罚的罚该关的关,和她家没关系吧。   王大壮摸了摸鼻子,“那不是因为村里人胡说,说建明是偷衣服的贼……”   “哪个王八蛋说的?我找他理论去。”周建明的暴脾气一下子上了来,这不是败坏他们家的名声吗?   王家沟绝大部分村民以王姓为主,周姑父建国前投奔亲戚至此,亲戚虽然死了,但周姑父老家也没了人,到底还是在王家沟扎根了。   周家和大部分村民没啥宗族关系,偏生这家还接连出工人,这让一部分村民眼红。   听说女知青丢了衣服,尤其是祝知青丢了内衣后,就有人想起之前周建明对祝知青耍流氓,说周建明许是那偷衣贼。   流言是止不住的,王大壮以为周建明知道了,所以得知真相后先来解释,哪曾想周家人压根不知情。   阮文把人拉住,“整天就知道跟人打架,你后半辈子想在监狱里过是吧?”   这一嗓子,把周建明给吼住了,他最怕家里的这俩女人。   阮秀芝看了眼儿子,恨其不争,“还不如你妹懂事,白吃了这么多年的饭。”   周建明:我委屈,但是我不说。   村长瞧阮秀芝姑侄俩都是讲道理的,连忙保证,“这件事是我之前没处理好,先给建明道歉了,回头我去好好跟其他人说,往后要是谁再说闲话,我肯定从严处理。”   “村长这话说的是,我哥一个大男人无所谓,但是祝知青可是城里来的姑娘,名声可不能被我们家给毁了,要不然我们可赔不起。”   村长觉得阮文这话意有所指,他挺直了腰板说话,“谁的名声不是名声?都不能被人说闲话。”   老乡们善待知青,也不能由着知青骑到自己头上来。   “建明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村长忙着去处理,阮文的心情却有些低落,原主后来被人糟蹋了,可小说里只提了那么一句,压根就没说是谁。   她连还原主公道这件事,都做不到。   阮文失落了片刻,很快又是振作起来。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纠结只能徒添苦恼。与其耿耿于怀,倒不如想办法改善一家三口的生活,等回头寻一个合适的机会,把阮姑姑接到城里去养老。   看阮姑姑结婚时的照片,她年轻的时候也是娟秀美人儿,不该整天在农田里忙碌,被繁重的农活压弯了脊背。   ……   自从被阮文泼了两盆水,段美娟一心想找个机会收拾她,之前女知青丢衣服这件事,段美娟有心想要利用,反正偷衣服的贼找不到,让周建明沾染一身骚被人指指点点的,也挺好。   阮文不是向来和周建明兄妹和谐吗?顶着一个流氓的帽子,够阮文他们家喝一壶的了。   可这事还没发酵起来,偷衣服的贼已经找到了。   段美娟很是郁闷,一晃到了十月下旬,也没能找到什么好机会,反倒是她快被这枯燥无趣的农活压垮了。   前些天寒露,村里的冬小麦全都种下,然而农活不会因为种了麦子就消停。今年还有最重的农活——剥玉米。   总不能把玉米棒运到粮所里去交公粮吧。   接连剥了几天的玉米,段美娟觉得原酸背痛,尤其是一双手那都不是自己的了。   困又累,偏生到点村里的广播响了起来,吵得人只想捂着被子。   同一个房间里,祝福福已经在起床,她端起脸盆出去打水洗脸的时候,忽然间听到大喇叭里播放着的新闻,“……新华社消息,高等学校招生将于今年进行改革……高等学校的招生工作,直接关系大学培养人才的质量,影响中小学教育,涉及……”   脸盆哐当一下掉在了地上,吵醒了房间里的其他三个人。   段美娟有起床气,直接嚷了起来,“祝福福你还让不让人睡觉?”   倒是赵胜男虽然也一脸不满,但看到祝福福泪流满面,她下意识地问,“怎么了?”   “刚才广播里说,恢复高考了。”   迷迷糊糊睁眼的王春香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两分钟后,整个知青大院沸腾了。   “真的假的?”   “祝福福说她听到了广播,对咱们看报纸,过会儿革委会的人会送报纸到老支书那里,我们去要份报纸。”   “对对对,报纸总不会胡说吧,我去等报纸!”段美娟第一个跑出去。   《人民日报》头版头条:《高等学校招生进行重大改革》。   《人民日报》头版刊登社论《搞好大学招生是全国人民的希望》。   从早到晚,中央广播电台的新闻节目,都有恢复高考的重磅消息。   同一个消息,借助无线电波让神州大地的年轻人陷入沸腾,享受着同样的喜悦。   尤其是下乡的知青们。   段美娟激动地抹了把眼泪,“那咱们是不是都能回去参加考试了?”   回城,这是多少知青的梦想?   然而对绝大部分知青而言,这个梦想又是如此的遥远。   66年停止高考后,71年又有了推荐制,也就是所谓的工农兵大学生。   工人、农民、士兵都有机会被推荐去上大学,但这些名额被大部分干部子弟拿走,因为干部子弟下乡当兵同样具备了工农兵身份。   段美娟他们关系不够硬,始终拿不到这个推荐名额,没办法离开乡下。   现在不一样了,恢复高考,她可以通过考试去上大学了。   “不清楚,等明天再看报纸怎么说。”   《人民日报》只是宣布了恢复高考的消息,但还不清楚具体的政策。   沉浸在喜悦中的知青们这天没有去剥玉米,王大壮也没管,不来上工也没事,没工分就是了。   第二天一大早,知青大院的人就蹲守到了新的报纸   “凡是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乡知识青年、复员军人、干部和应届毕业生,只要符合条件都可以报考。”这是白纸黑字,不再只是广播里的声音。   朱向荣的声音慷慨激昂,“不过我看了下,我们应该只能在本地参加高考,管他呢,能考试就行。”   “就是,我终于可以回去了。”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讨论,直到魏向前提出一个问题,“我们怎么复习?”   高考肯定得准备,他们白天干活晚上复习没问题,可关键是他们连书都没有,怎么复习?   这是个大难题。   刚才还兴奋的人,啥时间像是霜打了的茄子,都蔫了。   知青们下乡会带书,但大多数都是文学方面的著作,谁会带几何、代数这类的书啊。   “从哪里搞书呢?”段美娟嘀咕了起来,她忽的想起了什么,“对了王春香,你这里是不是有书?”她记得头段时间看到王春香翻看一本几何书。   没错,就是几何!   其他七个人的目光登时聚集在王春香身上。   段美娟当即上前握住王春香的手,“咱们一起下乡在这里呆了那么多年,也算同甘共苦了,你可不能藏私。”   所有人的希望,都压在了王春香的肩头。   这个向来被人看不上的小知青,现在倒是众人瞩目。   王春香不太适应这热烈的目光,她宁愿自己像之前那样遭受冷遇。   “没有,那不是我的书。”王春香小声说了句。   “不是你的难道是我的?”这还不是藏私是什么?段美娟没好气,“你不想借就直说呗,自私自利。”   “你……”王春香眼泪刷的一下落了下来,她想要辩驳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气得跑开了。   赵胜男气得想打人,都指望王春香的书呢,结果人被段美娟气跑了。   “你少说一句能憋死吗?”   段美娟小声哔哔,“难道我说错了吗,她明明有书却不借给我……”   魏向前摇了摇头,“算了,那书不是王春香的。”   “魏向前你这话什么意思?”朱向荣问,“难道是你的?”   “不是,应该是阮文的,王春香最近一直找阮文请教问题。”   “她一个乡巴佬,懂……”被其他人齐刷刷的瞪了眼,段美娟不甘心的闭嘴。   可她依旧不服气,“阮文就乡下联中毕业的,能知道什么?我看请教问题是假,看人是真。”   周建明是工人,拿着工资,王春香想找他当长期饭票,也不是不可能。   知青在当地嫁娶也不是什么稀罕事,隔壁村就有。   “行了你少说句。”赵胜男不满地瞪了眼,“现在怎么办,要不我们去找阮文借书?”   书到底是要借的,可谁去又是个大问题。   八月份的时候,段美娟被阮文泼了两盆水,她肯定是不行的。   周建明他妈又不喜欢阮文和知青们有来往,赵胜男想了下,“要不福福你和老魏去借书?”   祝福福口碑好,魏向前办事妥当,比较受村里人欢迎。   这个安排魏向前没什么意见,但祝福福有些迟疑,“我……”   赵胜男打断她的话,“你一向运气好,肯定没问题的。”   祝福福还是不太确定,“那我试试看吧。”上次阮文把她骂哭了,祝福福心有余悸,但是出手不打笑脸人,自己小心说话,应该没事吧。   毕竟上次是段美娟招惹阮文在前。   ……   “借书?”阮文一脸的错愕,“可是我没书,没法借给你们。”上次去省城,阮文把一套书送给了黄厂长,手上倒是还有几本,但凑不齐一套。   祝福福小声说,“之前王春香看的几何不是你的吗?”   “是啊,不过我把书送人了。”   祝福福惊呼出声,“啊……”这么珍贵的书,送人了?   “阮文你故意的是吧,你就算有书也不会借给我们对不对?”   虽说知青大院派出了祝福福和魏向前两个人,但其他人也不放心,就在周建明家院墙外等着。   原本以为手到擒来的事情,结果阮文竟然矢口否认,段美娟第一个忍无可忍冲了进来。   “你明明有书,却不借给我们,是故意跟我们作对对吧?”   “对啊,就你这态度,我就算是有书也不会借给你,这不很正常吗?”   段美娟气极,“你……”   魏向前把人拦在身后,“阮文,我们不白借书,可以给你钱。”   给钱?   阮文笑了起来,“魏知青哪来的钱啊,你父亲疏于职守造成了工厂事故,担惊受怕之下自杀身亡,导致工作岗位都没办法留给你。你母亲没有工作,平日里给人浆洗帮忙赚一点点家用勉强维持生活。你家里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要养活,你哪来的钱?我同事郭安娜支援你的吗?”   这次,阮文再没留余地,直接戳穿了魏向前的面皮。   两辈子都吃软饭,魏向前可真有能耐。   其他几个知青也都知道魏向前家的情况,但听到阮文这么冷嘲热讽,又觉得怪尴尬的。   段美娟没想到,老好人魏向前都被阮文怼,“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怎么样了,说点实话就受不了了吗?是你们来求我,别说你们买不起,就算是出得起价钱,我也不卖。”   “你还说你没有书!”段美娟就知道,阮文是故意的!   祝福福也听了出来,她迟疑了一下,跟阮文分析利弊,“阮文,如果之前得罪了你,那我向你道歉,希望能得到你的谅解。如果你有书的话,能不能借给我们,将来我们考上大学,也不会亏待你。”   这话别人说出来阮文觉得是场面话,或许会信。   可祝福福说出来,她一个字都不信!   原主要不是为了救她,会经期下水落下宫寒的毛病?   要不是因为这病症,又怎么会着急忙慌的嫁给图她钱的魏向前?   原主一家两死一疯,悲剧源于祝福福,可这个曾经受了恩的人,在衣锦还乡后看到疯了的周建明又做了什么?   不过是听了那么一句,然后继续和老乡们闲话家常。   全然忘记了原主当初的救命之恩。   将来我们考上大学也不会亏待你。   呵呵。   这话她怎么说得出口!   许是阮文脸上的嘲讽意味太过于浓烈,祝福福蓦然心虚,也不敢再说什么。   段美娟看着极为不爽,“你又不考大学,留着那些书有什么用?做个顺水人情不好吗?”   阮文冷冷一笑,瞥了一眼。知青大院里的八个知青来了七个,就差王春香。依照阮文对那个小知青的了解,怕不是这会儿正躲在哪里哭呢。   而这七个知青,有的皱着眉头,有的心有不甘,有的面露怨怼。   段美娟情绪最为明显,不屑全都写在了脸上。   “谁跟你说我不考大学?”   “你考大学?”段美娟的腔调都变了,她一脸的不能置信。   其他几个人也都有些惊讶。   尽管阮文以工人的身份可以考大学,可没有人觉得她会去参加高考。   乡下中学什么教学水平大家都心里有数,阮文哪来的胆子去参加高考,她以为考试的时候会有人帮她吗?   “我怎么就不能考大学?”阮文报纸看了,广播听了。高考的相关讯息她掌握的要比这些人齐全。今天周末,她正打算跟周建明还有王春香说参加高考的事情,还没商量呢,这帮知青就来了。   魏向前和祝福福的虚伪,段美娟的蔑视,其他人的难以置信,这些全都被阮文收入眼底。   院子里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静谧,直到阮秀芝进来,“知青同志们也在啊,怎么都在院子里说话,进屋去说。”   她抱着个箩筐,里面有剪裁好的鞋样。剥了六天的玉米,今天村里人也休息,忙活自家的事。   “不了不了。”没能借到书,还一个个吵了起来。朱向荣碰了一鼻子灰,他有些烦躁。   书是人家的,就算不借他们也没辙,“婶子你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段美娟很是不甘心,等看到阮文指了指院子里的洗脸盆,她又跑得比谁都快。   阮文就是个泼妇,她是受过教育有素质的人,绝对不能和阮文一般见识!   只是等她出去,其他几个人都没了踪影。   他们怎么能这样?   段美娟气得跺脚,看着身后的周家小院,她迟疑着,一时间踟蹰为难。   阮秀芝左手端着箩筐,右手拉着侄女往屋里去,“穿那么少,别冻着。”   “没事。”   进了屋,阮秀芝倒了杯热水,让阮文喝水暖暖身子。   “今个儿是霜降,天冷了多穿点,别光想着好看不肯穿衣服。”   “我哪有。”这年头衣服也没见得多好看,穿啥不一样?阮文从来不挑剔。   闲话了两句阮秀芝看了眼侄女,其实阮文眉眼间更像是她嫂嫂,明眸善睐顾盼生辉,要是打扮起来肯定很好看,比祝知青她们还好看。   “文文,你刚才跟祝知青他们说什么呢?”   “哦,他们来找我借书。”阮文笑了下,魏向前和祝福福都跟她有仇,阮文不想做这烂好人,不借就是不借。   至于段美娟,明明有求于她,却还一副看不起她的模样,哪来的臭毛病。   下乡都没整治好,那就多再乡下呆两年好了,反正段美娟这次本来就没考上大学。   “借书?”阮秀芝刚才模糊听到了句,不过有外人在,她没说。   阮文点了点头,“姑,你也听说了,大学开始招生,高考恢复了。”   正式消息传来,阮文也把自己埋在心底的想法说出口,现在她郑重的宣布,“我要高考。”   “不行。”   突如其来却又是坚决的声音让阮文呆愣在那里。   阮秀芝也被自己惊着了,她从小接受的教育是成为一个淑媛,后来种种缘故嫁给老周,阮秀芝收起了往日里的娇生惯养,让自己成为一个农妇。   但和那些大嗓门的农妇不同,阮秀芝向来温声细语。   忽然间拔高了的声音也把走到堂屋门口的段美娟一跳。   周家婶子的反应,也太大了吧!   屋里。   阮秀芝紧紧抓住侄女的手,一字一句道:“你不能去。”   作者有话要说:注解1:新闻、广播内容是找到的老报纸和相关资料注解2:国内稿酬制度变更内容是从网上搜集到的 第16章 016阮姑姑是个白切黑   阮秀芝和其他村里女人不同,这个姑姑比城里人还城里人,和陈主任有点像。   阮文偶尔会想,阮姑姑是不是隐藏着什么秘密。   周姑父来历清楚,投奔亲戚后来扎根王家沟,阮姑姑好像是逃荒过来的,老家是哪里周建明都不知道。   反正他从小到大没去过姥姥家。   既没有爷爷奶奶,也没外公外婆,周建明偶尔还感慨自己过年收不到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压岁钱。   当然,这两份压岁钱,阮秀芝都补上了。   可真要是逃荒过来的,也不至于和老家断了联系。   挺奇怪的。   不过人总是有一些不能说的小秘密,阮文没打算深究。   如今看到反常的阮秀芝,阮文忽然间觉得,有些事情可以不追究,但是她也得知道真相,不然很容易懵逼啊。   阮文故作轻松,“姑你是担心我考不上难过,还是怕我考上后去读书没了工作,还得让你从地里刨钱给我攒嫁妆?没事我又不打算……”   “不是。”阮秀芝死死抓住不肯放手,“文文,听姑姑的话,不要去。”   阮姑姑的神色是如此的严肃,语气透着暮秋的悲凉,以至于阮文觉得在阮姑姑眼里自己这不是去参加高考,反倒像是走上一条不归路。   阮秀芝似乎也意识到什么,她竭力想要自己放松一些,“你现在有工作,一个女孩子家没必要去参加高考。”   她自以为的漫不经心,其实漏洞百出。   家里就两个孩子,阮姑姑一碗水端平,甚至大部分时候都是偏向侄女,反倒是自家儿子粗糙放养。   阮文又不傻,身处其中还能感受不到阮姑姑的疼爱?   这句女孩子家没必要读书,不过是一句托辞。   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可我想试试。”阮文像往常一样,抱着阮姑姑的胳膊,“我想试试看,您就让我试试嘛。”   女孩儿软糯的声音让阮秀芝心头一软,这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她怎么忍心看到这孩子伤心?   可万一考上了,要政审的话,那……   人的出身是无法选择的,她在乡下生活了二十多年,也无法改变自己的出身。   难道真的,没办法隐瞒一辈子吗?   看着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孩子,阮秀芝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是年轻的兄嫂,他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她都快记不清了。   再度睁开眼睛,阮秀芝看着侄女,这孩子聪明,像她爸妈,“你想要考,那就试试看吧。”   或许哥哥嫂嫂在天之灵,会保佑他们唯一的孩子呢。   屋里安静下来,窗外的段美娟到底没有再进去,她一路嘀咕着离开了。   周家婶子为啥不想要阮文参加高考,是想要亲上加亲,怕阮文考上大学后飞上枝头,看不上周建明?   不过这两人是表兄妹,没办法亲上加亲吧。   搞不懂。   不过就阮文那水平,就算是参加高考又怎么样?   浪费时间而已。   ……   阮文第二天一大早就见到了魏向前,他在会计室门口跟郭安娜说话。   “前两天看到报纸上恢复高考的消息,太兴奋了一直在打听消息,昨天忙了一天也没顾得来看你。”   郭安娜在魏向前面前少了几分颐指气使,温柔的能拧出水来,“我知道,你不用特意跑这一趟,看你最近都瘦了。”   恋爱有多大的魔力?小公主都变成了绕指柔。   “小魏可真会哄女孩子。”春红大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过了来。   阮文笑了笑,“姐夫也很贴心啊。”   前段时间刘春红生日,她老公送了块手表。   春红大姐嘴上埋汰男人不会过日子乱花钱,可这段时间没事就抬起手腕看时间。   有意无意都在炫耀老公会疼人。   魏向前听到说话声,余光看到阮文,触及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嘲弄,他心里蓦的一慌张。   总觉得在阮文面前,他像是一件衣服都没穿的国王,被看得透透的。   魏向前冲着两人笑了笑打招呼,等她们进去了这才温声嘱咐,“你先去忙吧,别累着。”   郭安娜也没留意到魏向前的欲言又止,“那你路上注意着点。”   明明是体贴的话,可魏向前并不那么喜欢,他想要的不是这样的体贴。   看着会计室的门关上,他这才放下手,脸上的笑容也消失无踪。   会计室里。   刘春红喝了口热茶,“小郭,你男朋友一大早来找你,不跟人多说两句啊。”   “有什么好说的,他又要干活还得准备考试,忙着呢。”   郭安娜不想耽误时间,她没打算高考,主要是今年考试时间太紧了,报纸上说是一个月后,具体哪天还没确定。   现在的中学教材是《工基》、《农基》,和高考压根不是一条路上的,怎么复习啊。   郭安娜都想好了,她明年再参加高考也不迟。   春红大姐听到这话笑了下,“又要干活还要复习,那够辛苦的啊,不过男同志有志气倒是挺好的,等到小魏考上大学毕业分配了工作,小郭你就能过好日子了。”   郭安娜脸上羞红一片,“八字还没一撇呢,刘姐你又笑我。”   邱爱梅推门进来听到这么一句,“高考啊,我娘家侄子侄女也要高考,犯愁呢,找不到书。”   春红大姐叹了口气,“那是挺麻烦的,要不回头去咱们厂的图书馆找找看,说不定能找到点有用的书呢?”她家适龄青年中没有人要高考,不用那么心烦。   正在整理头发的郭安娜听到这话忽的想了起来,她都忘了问魏向前有没有复习资料,要是没有书,可怎么复习啊。   她还想着等魏向前考进大学,自己也跟着到大城市享福呢。   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这小县城。   会计室里正热闹着,外面有人敲门。   进来的是汪常阳,他径直走到阮文的桌前,“我托人在省城买了这套书,兴许对你有用。”   单亲爸爸看着面露错愕的年轻姑娘,“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可能需要这个。好好复习,争取考上大学。”   “好。”   等阮文彻底回过神来,汪常阳已经离开了。   黄色的封皮上是工工整整的“数理化自学简要”几个大字,阮文翻开看了眼,内容不要太熟悉。   黄厂长的速度可真快。   可汪常阳……   “阮文你也要参加高考啊,你脑子灵活说不定能考上呢。”春红大姐笑着打趣,“这个汪常阳也真是的。”   之前厂里组织读书会,阮文写的读后感发在了厂报上,汪常阳就经常找人讨论读书心得,没事还会请阮文去参加读书会。   看得刘春红那叫一个哭笑不得,你要说汪常阳没意思,跟人家单身女青年走的那么近,没事还经常借书给阮文。   可你要说有意思吧,都是在大家眼皮底下,不外乎是借书还书分享读书感悟,从没约阮文出去约会过。   刘春红觉得可能自己真的老了,搞不懂年轻人的心思。   “小汪送的这是什么书啊?”邱爱梅家里有人要高考,对这件事更上心一些,一扭头看到书名,老大姐两眼放光。   “阮文,这书……”   书被郭安娜抢了去,“这是高考用的吧,反正阮文你也考不上,要不这书卖给我好了。”魏向前承了她的情,回头等他大学毕业自己就能离开这小县城。   见过不会说话的,没见过这么不会说话的。   邱爱梅翻了个白眼,现在考生多书少,就算是去省城买怕是没门路都买不到,她想的也就是借这书看看,反正两本,阮文也不可能同时看,她让娘家的孩子抄一本书,用来复习。   好歹沾着数理化的边儿,多少有用。   就这邱爱梅都想着怎么措辞呢,郭安娜倒好,直接说人考不上。   “好啊,一千块钱卖你。”   郭安娜眼皮直抽抽,“你抢劫呢!你咋不说一万块啊。”   “你要是能拿出来一万块,也行啊。”阮文笑眯眯的模样,“你这不是没那么多钱嘛。”   郭安娜原本是想要买下这套书送给魏向前,哪想到阮文故意刁难,她气呼呼放下书坐了回去,不愿意看阮文。   俩年轻姑娘这么一吵,邱爱梅也不好开口,只能另寻机会。   她原本打算午饭的时候请阮文吃饭,看能不能借一下书,没想到午饭的时候阮文没急着走。   “梅姐,这书我先借给你上册,你让家里人尽快抄一份,等回头再把下册借他抄,你看怎么样?”   阮文没想到,黄厂长速度这么快,更没想到汪常阳竟然弄到了一套。   其实阮文完全不需要这套书,不过既然有了,那就得好好利用。   她不介意做个人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需要用这人情呢?   “哎呀阮文你让我怎么说才是,两天,两天就行。”邱爱梅激动的语无伦次,去省城买书固然是一条路子,但万一买不到呢?   能抄书就先抄书,顺带着还能先学习一遍呢。   “算我欠你个人情,回头有什么事你尽管开口。”   邱大姐也不打算吃饭了,准备现在就找辆自行车赶紧把书给娘家那边送过去,时间宝贵啊。   “等明天,大姐请你吃饭。”   “都一个办公室的,梅姐你说这话实在是太客气了。”   邱爱梅心怀感激的离开了,阮文把上册书锁在了抽屉里,这才去食堂吃饭。   她特意去找了汪常阳。   上午送书的时候汪常阳怕被会计室的几位大姐笑话,匆匆离开。   这会儿才得空解释,“我一个同学在省城的新华书店工作,前段时间我问他借书,所以这次出了书他打电话问我需不需要,就给我留了一套。”   听同学说,这套书昨天在新华书店上架,一大早的书店外面就排起了好几里地长的队伍。   这年头,谁家没有个当知青、工人的亲戚?   这虽然不是那套《数理化自学丛书》,但内容是一致的,更简化了,两块钱的书大家勒一下裤腰带怎么也能买得起,自然不能错过。   阮文惊讶,“那这书昨天才上架,你怎么这么快就拿到了?”   汪常阳笑了笑,“我让书店的同学把书送到火车站。”   他还有个在火车站工作的同学,把书捎到了安平县,汪常阳去车站拿书。   总比邮差慢悠悠的送快了一些。   刹那间,阮文看汪常阳的眼神都变了,“你脑子真好使。”   这不就是现代物流的雏形吗?   但凡再有点生意头脑,说不定日后国内的物流发展史都能改写呢。   “能帮到你就行。”骤然间被夸奖,汪常阳还挺不好意思的。   他最开始的确对阮文有点心思,当初被拒绝也挺难受。   不过汪常阳慢慢想开了,自己死了老婆带娃的,娶人家一个大闺女是挺委屈人的。   后来因为读书会又和阮文有了交集,汪常阳觉得阮文聪明好学有见地,男女之情的喜欢变成了纯粹的欣赏。   这次同学问他要不要留一套书,他第一个就想到了阮文。   “大学是一种美妙的人生经历,希望这套书能对你高考有用。”他一直很怀念大学时代的生活。   阮文也没再客气,“书送给了我那我就自行处理了,回头给你分红。”   要不是郭安娜今天上午那一番话,阮文还真没打算用别人送的礼物挣钱。   不过,她按照汪常阳入股好了,会分红的。   “什么分红?”汪常阳不太明白,他有时候都听不太懂阮文的话。   阮文正要解释,有人喊了她一声,“阮文有人找,厂门口。”   谁找她?阮文一时间想不出来,“回头再跟你说,你慢慢吃。”   她三两口把那羊油饼吃完,抹了下嘴往外去。   正值午饭时间,二棉厂门口冷清的很。   阮文看着站在那里的身影,觉得有点眼熟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同志你找……”   看着转过身来的人,阮文有点懵,“谢蓟生,你怎么在这里?”   竟然真的是谢蓟生。   两个多月没见,谢蓟生觉得阮文似乎比之前瘦了一些,下巴尖了些。   “托朋友搞了本书,想着你可能用得着。”谢蓟生把书递了过来,“希望对你有用。”   封皮上,是端正的“数理化自学简要”七个大字。   阮文眨了眨眼,仰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了一头的男人,“你怎么也搞来一套这个?”   也?   年轻姑娘的措辞让谢蓟生皱了下眉,“原来有人送你了,那……”   他缩回手去,可阮文手更快,“我又不嫌书多。”阮文莞尔一笑,“送我了那就由我处理,谢啦。”   再来一套她觉得也行,这书能挣钱啊。   阮文的生意经彻底激发,她不投机倒把,就是赚点小钱而已。   谢蓟生看着她一脸狡邪的笑,神色也舒缓了下来,“嗯,你好好学习。”   再没有其他话。   “知道了。”阮文抱着书,“你吃饭了吗,要不我请你吃饭?”拿人手短,阮文觉得有必要请人吃个饭。   “不用了,我还要回去忙。”男人直接拒绝,只是阮文觉得他转身时似乎笑了下。   有什么好笑的,请人吃饭的钱她还是有的好吗?她可是隐藏的万元户!   回到会计室,阮文总算知道了谢蓟生笑的原因。   陈主任指了指阮文的嘴角,“馋猫。”   那里有几个黑芝麻,贴在阮文嘴角像是黑痣。   格外的搞笑。   阮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很想要把自己埋到地缝里去。   谢蓟生个混蛋,他就不能吱一声吗?就知道看她的笑话。   ……   恢复高考的消息在正式登报前,早就有印刷人得到了消息,黄厂长只是其中之一,再比如上海某出版社的编辑也觉得这是个机会,他着手去印刷《数理化自学丛书》,然而纸型没了,想要印刷这十七本书是何等艰难?   只能先组织工人印刷一本《代数》,在《人民日报》头版头条宣布恢复高考后,《代数》进入了上海新华书店,成为哄抢一时的紧俏货。   而在北方某省会,一套两册定价两元的《数理化自学简要》同样脱销。   黄厂长完全没想到,十万册《简要》就这么没了,他连忙向上面申请打报告批纸张,打算组织工人继续印刷。   短短时间内,南《代数》北《简要》成为了最受欢迎的复习材料,等这消息传到安平县,已经进入了十一月份。   王家沟的知青们没弄到太多的复习材料。   唯一好运的是祝福福,她小姨妈托关系帮着弄到了一本《代数》,寄给了外甥女。   尽管只有一本,这也让王家沟的其他知青羡慕,当然这并不包括王春香。   王春香一直跟着阮文学习,那一套丛书她早就看过了,最近在翻来覆去的做阮文出的题目。   王春香觉得自己学的还挺多。   她一点也不羡慕祝福福。   八个人只有一本《代数》,祝福福就算是有心借书给人,却也不知道借给谁才是,到最后谁都没借,这让段美娟指桑骂槐了两天,觉得祝福福表面大方实际上再自私不过。   王春香把知青大院的事情跟阮文说,“美娟总是说这个自私那个自私,可是她家里每次寄来东西,她都是一个人藏得严严实实的,从来不跟我们分享。”   阮文笑了起来,这不是典型的老双标嘛,我自私我的,但你们对我得无私。   欠社会毒打。   “别管她,我让你记的成语背的怎么样了?”   王春香主动地背诵起来,末了一副求表扬的模样,“我背的都对吧?”   她白天干活的时候都想着学习呢。   “嗯,没错。”阮文拿出了《简要》,“交给你个任务,把这本书带回去,让段美娟看见,小心别让她撕了。”   王春香顿时紧张起来,“那她问我从哪里来的怎么办?”   “实话实说啊,就说从我这里拿的,花了两块钱呢。”   王春香一脸为难,“我没钱。”   “傻丫头,我又没跟你要钱。”阮文戳了下王春香的脑袋,“你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了。”或许到时候就能成为她的助力呢?   王春香小脑袋转的慢,临走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你想要赚美娟他们的钱。”   “对啊。”   不止是段美娟,其他知青的钱阮文也打算赚一笔。   有钱不赚是王八,跟这些不太熟的知青讲什么情谊?   ……   王春香是个好学生,严格执行阮老师的任务,她回到知青大院,生怕段美娟看不到,很是用力地把书丢到了床上,然后出去洗漱。   等洗漱回来,王春香发现书还在那里,段美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根本没看见她床上的书。   啊,这可咋办啊。   王春香慌了,总不能再跑到阮文家问她怎么处理吧?   僵硬地站在那里的小知青一时间手足无措,这让刚端着脸盆从外面回来的赵胜男费解,“你咋了?”干巴巴的站在这里,像是快着火的木头桩子。   “我的书,我的书不见了!”   王春香急中生智,“我刚才明明把书放在桌上的,出去洗漱再回来就没了。”   她一脸的紧张,让赵胜男也跟着紧张起来,“什么书啊?”   躺在床上的段美娟登时坐了起来,“王春香你什么意思,怀疑我偷了你的书吗?”   宿舍里就四个人,上下铺。   祝福福在上铺没下来,书偏生没了,那不就是说自己偷了吗?   “不是,我就是……那书很贵的,我弄丢了怎么赔人家啊。”她在桌上翻来翻去,连桌子底下都去看。   赵胜男也帮她找,一转头看到王春香床上有本书,她指了指,“是不是那本?”   小知青连忙过去,把书紧紧抱在怀里,封皮朝外,刚巧露出了书名,“对对对,就是这个,吓死我了。”   她这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让段美娟和赵胜男都嗤笑了一声,等看到王春香怀里的书的名字时,两人笑不出来了。   “你从哪里搞来的《简要》?”   “对啊,这书不是省城都很难买到吗?”   段美娟让家里人去弄一本,死活没搞来。   洛阳纸贵,一书难求。   王春香怎么会有?   就连在上铺看书的祝福福听到“简要”这两个字也探头看了眼,这本书最近很畅销,可惜后妈不会给她买。   王春香被逼问得急了,这才小声地说,“我从阮文那里借来的。”   “她不是也要高考吗,这么好心借你书?”段美娟不信,阮文最小气不过了。   “我花了钱啊。”她小声嘟囔了句。   赵胜男和段美娟对视一眼,这倒也有可能。   “我还以为你们关系多好呢,敢情也得花钱啊。”   王春香小声辩解,“我总不能白看她的书吧。”事实上,她一直都白看。小知青暗暗发誓,等将来考上大学,她一定会帮阮文,只要不违法乱纪,干什么都行!   ……   第二天一大早,段美娟就去了阮文家,她倒是想等到周末,可那还要两天,她等不及了。   谁知道刚拐过墙角,段美娟就看到了站在阮文家门口的祝福福。   “我能不能借你的书看,我不白看,给你钱。”   祝福福知道,自己想要回城,指望不上爸爸。有了后妈就有后爸,她必须得靠自己的力量。   高考,是她目前最好的出路。   单靠一本《代数》,不太靠谱。   所以一大早,祝福福就来找阮文,想着从阮文这里租书看。   “好啊,十块钱三天,祝知青觉得怎么样?”   段美娟忍不住捂住嘴,这么贵!   这简直是趁火打劫!   祝福福也被这价钱吓到了。   “觉得贵吗?”阮文笑了下,没再多说什么。   她转身回去,却被祝福福拉住了袖子,“好,十块钱三天。”她这三天不去上工了,二十四小时抄书总行吧。   很是小心的,祝福福把带着温度的钱一张张数好,依依不舍的给了阮文。   阮文心情愉悦,“我这里现在只有下册,按照抄书的速度,大概两天能抄完一本,所以明天晚上祝知青你再来我这里拿上册好了。”   书是别人的,祝福福就算是出了钱也做不了主,只能由着阮文安排。   “好,那就麻烦你了。”   阮文觉得可笑,原主前世舍命相救没得到报答,自己这狮子大开口反倒是受了一句感谢,何等的荒谬?   不过祝福福考上大学回城是既定的事实,阮文能做的,就是坑她点钱,让她肉疼一把。   十块钱呢,一个多星期的工资,能买十多斤肉。   阮文已经很满意了。   当然,她的生意可不止祝福福这一单。   办公室老大姐把书还回来后,阮文手头上两套《简要》,她开始租书赚钱。   有的知青穷,可有的知青富裕的很,只不过有钱也买不到书,那就只能租书。   市场价两块钱一天,能抄多少是你本事。   阮文只做知青的生意,也被一些知青骂,但更多的还是凑钱来租书。   王家沟这边,祝福福是第一单。   祝福福拿到书后急忙回去抄书,没看到躲在树后面的段美娟。   等人走远了,段美娟连忙喊住了要进去的阮文。   “你做买卖,是不是一视同仁?”   在钱面前,什么都好说。   阮文笑了笑,“十块钱三天,先钱后货,按手印写字据。”   段美娟听到这话有些不高兴,“我还能借了不还?”   “防小人不防君子。”阮文言简意赅。   潜台词爱租不租,有的是人在等着呢。   段美娟觉得阮文简直气死人不偿命,她郁闷地签署了字据,紧紧抱着书,“你别跟其他人说这件事。”   “怕别人知道你向我服软?”   段美娟:“……”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放心。”阮文扬了扬手里的票子,这是刚从段美娟那里拿到的,“看在钱的面子上,我会保密的。”   段美娟:“……”更气了怎么办!   阮文又点了下钱,特别讨打的说了句,“谢谢惠顾,你也可以给我介绍生意哈。”   做生意嘛,当然要杀熟了,尤其是这几个特定对象。   阮文没要五块钱一天,那都是便宜他们。   当然,之所以定价十元三天,是知道这是他们能拿出来的钱,再贵怕是一毛钱都拿不到手。   做人得知足。   刚进门,阮文和阮秀芝撞了个正着,四目相对阮文连忙把手藏到身后。   为时已晚。   阮秀芝伸出手来,无声胜有声。   阮文悻悻地把钱递了过去,小声为自己辩驳,“我没偷没抢,靠本事挣钱。”   话音刚落,手心挨了轻轻的一下。   阮秀芝虎着一张脸,“你还有理了?”   这是阮文印象中第一次挨打,向来阮姑姑都把她宝贝的不行,就算是当初还没去棉厂上班要下地干农活时,也都不舍得阮文干重活。   被宠爱惯了的人顿时觉得委屈,原本她没那么娇气的,可眼泪就那么落下来了。   “我错了,姑你别生气。”   阮秀芝觉得自己刚才太严肃了,瞧瞧都把人打哭了,“疼不疼?”   阮文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点都不疼,姑你别生气,大不了我把钱还给他们。”   知错就改,及时服软。   因为是家里人,阮文才不硬杠呢。   阮姑姑看着委屈巴巴的侄女,心先软了下来,“买卖哪能说停就停?”她把钱塞到阮文手里,“不能乱花,知道吗?”   过了这些年的消停日子,眼看着就是要到头了。阮秀芝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可是阮文现在开心,就随她去吧。   那秘密一直压在心头上,也怪难受的。   或许,东窗事发反倒是能让她轻松些呢?   阮文则有些意外,阮姑姑竟是个隐藏的白切黑?   她喜欢!   ……   阮文的租书生意很不错,等到递交高考报名表的头一天,王春香完成今天的学习任务后,和阮文闲话了两句。   “我今天听朱向荣说,葛家坝那边有个陶知青也在租书,一块钱一天。”   阮文没想到,竟然有人跟她竞争,而且还扰乱市场价格!   不过葛家坝有点偏,阮文没打算去找这个陶知青。   “朱向荣去找那个陶知青了?”   “没有,葛家坝太远了,听他的意思他打算明天问问其他村的知青。”明天要带着黑白免冠照片去大队的文教站填写高考报名表和志愿。   县里的则是直接安排在教育局。   阮文笑了下,“他之前不还去县里头听辅导课了吗?怎么样。”   “看他样子,好像不怎么样。”王春香抿嘴笑了下,“那天我也跟着去了,县里老师讲得不清不楚,不如你。”   阮文嘚瑟了下,“那是,我可是天才。”她正自夸着,忽然间想起了什么。   “咱们省高考时间是不是下月十七十八两天?”   “对啊。”王春香奇怪,阮文向来博闻强识,怎么这么重要的时间反倒是记不清了?   阮文回忆了下最近看到的报纸,各地高考时间不一样,考得最早的好像是豫省,考试安排在下月的八号和九号。上海把高考时间定在了12月11、12号,再往南的闽省则是安排在16、17号。   她们省和东北一样,定在了17号和18号两天,满打满算还有一个月。   这一个月,阮文觉得她好像可以再赚一笔钱,比如给人讲题?   积压了11年的考生数量惊人,大家对于高考有着前所未有的热情,中学积极的准备辅导课为考生们做考前辅导。   阮文之前也去旁听过,人太多了没能挤进去,只能在走廊里听,听了没两分钟她就离开了——学校是好心,但是老师水平真的不可以。   讲得学生云里雾里,这能有啥用?   很多中学老师本身学历就只是高中毕业,自己学的稀里糊涂能把题目讲多清楚?   老师不可以,但阮文可以啊。   只用了三分钟,阮文做出了一个十分郑重的决定,她要办考前辅导班。   这个决定来的仓促,但阮文已经想好怎么去执行。   王春香看着在那里怔怔发呆的阮文,她一时间有些担心,小心地拉扯了下阮文的胳膊,“阮文,你还好吧?”   下一秒,小知青看到阮文的眼睛明亮闪烁,像是星星在眼前闪耀,晃人眼。   “没事,最近我可能忙起来了,你得自我监督好好复习,有空的话我会检查一下。”   骤然听到这消息,王春香张大了嘴,“那你还有时间复习吗?”   学而时习之,温故而知新。不勤加复习,知识点很容易就会忘记。   她有些担心阮文没时间复习。   阮文看着这个善良可爱的小知青,“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她拍了拍王春香的小脑袋,“回去休息吧,睡好才能学习好,知道吗?”   王春香乖巧的点头回知青大院。   周建明送人回来后,被阮文喊住了,“哥你帮我打听个事,帮我办成了等过年的时候我送你一块手表。”   这让周建明眼睛一亮,“啥事?”   阮文要找房子。   她办辅导班肯定需要场所。   今年冬天高考的以工农兵为主,知青们大部分在乡下,想要召集起来不方便,而且附近知青口袋里的钱差不多被阮文搜刮了一遍,不好再当黄世仁。   可县里不一样,县里有工人同志啊。   这些人有收入,而且就住在县城,想要汇聚到一块比较方便。   阮文要做的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找房子,第二件事则是找人。   找人这件事倒也简单,明后天填高考报名表和志愿,到时候她去县教育局门口那边等着就是了,那边有县城里唯一的报名点,面向县里的学生和工人。   有困难的是找房子这件事。她办考前辅导,总得有教学的地方吧。   阮文觉得这么艰巨的任务理所当然要交给有能力的人,“为了手表,哥你一定能够帮我在县城里找到个独门独户的院子,对吧?”   周建明看着搭在自己肩头的手,他眨了眨眼,“妹呀,你又打算折腾什么幺蛾子?”   王家沟距离县城挺近的,骑车也就是半钟头的路程,用不着在县里买房子吧?   他知道阮文最近从知青们这里赚了一笔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可不能乱花啊。   “挣钱给你买表,要不要,不要的话我找别人帮忙,汪常阳应该能帮我。”   “我是你哥,找外人干什么。”周建明瞪了一眼,他就不喜欢文文跟汪常阳来往,容易被人说闲话。   阮文放糖衣炮弹,“我就知道哥你最好了,咱们明天填了报名表后去县里,你去打听房子。”   至于阮文自己,当然是去教育局那边“招生”。   高考是大事,从中央到地方,从省高教局到各市、县,最后落实报名工作的是县教育局和公社的文教站。   第二天一大早,周建明骑车带阮文去了文教站。   汇聚在一起等着报名的,除了知青还有地道的本地村民。   不过大家都迟迟没填报名表,原因倒也简单,停了11届的高考,谁也不知道今年高考难易程度,到底选文科还是理科,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他们到底报哪个学校呢?   大家拿捏不准,虽然能报考的院校多得是,但万一考不上咋整?   纠结着呢。   周建明前面开路,带着阮文去报名。   今年招生的重点高等院校一共有88所,此外还有各省的一些普通大学和大中专院校。   阮文丝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理科,志愿选的是北山大学。   外面那些学生,之所以一脸愁容,有文理科选择的问题   理化知识点多又零碎,再加上本身学的内容有限,想要考好实在是太难了。   但是报名文科的话,竞争又太大,这让人左右为难。   更重要的是不知道报考哪个院校合适。   阮文没啥好纠结的,舍弃了清北梦,直接选择了北山大学,本省第一高校。   五毛钱的高考报名费,兄妹俩一共交了一块钱,很快就是填好了报名表。   “志愿能填五个。”文教站的人提醒阮文,这俩老乡,怎么就写了一个北山大学?   阮文笑了下,“考不上北山大学就再考,我就认准了这个。”   文教站的同志笑了起来,随机抽了两个空白的准考证让人填写,没想到在一个考点。   “好好准备,加油啊。”   阮文回之以笑容,“谢谢,您也辛苦了。”   她顺手把一盒烟塞到了报名表下面。   工作人员看到那烟笑了下,到底是工人家庭有底气,人长得好看又会做事,这要是考上大学,说不定会被哪个大院子弟相中,这辈子就飞黄腾达了呢。   从报名办公室里出来,阮文看到了魏向前,他挺直着身体,但眼神中透着几分迷茫,似乎并没有下定决心。   当初原主和阮姑姑为了让魏向前专心准备考试,先是高价去弄来了几本复习用的书,然后又拿出三个月的工资给他当日用,让魏向前不需要为挣工分操心,心无旁骛的去县里上辅导课。   为了把时间都用在学习上,原主更是花钱给魏向前在县里头弄了个暂时住的地方,避免了来回路上的奔波辛苦。   因为原主家里出钱出力,魏向前才能勉强被录取到首都的大学。   谁曾想这是一头喂不熟的白眼狼。   现在没了原主这个冤大头,虽然魏向前找郭安娜搞对象,但郭安娜本身就是个马大哈,她可没那么多心思,再说她也没那么些钱嚯嚯。   魏向前和其他知青一样,只能白天劳动晚上学习。   能考上大学才怪,他又不是祝福福天生好运。   正纠结的魏向前忽然间察觉到那冷冰冰的眼神,他愣了一下,看过去发现阮文正对自己笑。   魏向前一向搞不懂阮文的心思,正想回之以微笑,却不想人转身走了。   仿佛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出了文教站,周建明骑车载阮文去县里,“你少跟那个魏向前来往。”   “我哪有?”   “那你刚才对他笑什么?”他又不瞎,“一个壮劳力,就想着从女孩子家那里占便宜,也不嫌丢人。”   二棉厂里人多口杂,车间里闲聊起来不免说几句。   聊到郭安娜大家都觉得小郭会计被那个魏知青给骗了,嘴上说得好,其实就是看中郭安娜有正式工作。   周建明听多了,对魏向前自然没什么好感。   男人不凭自己本事挣钱,靠女人家,就算是有出息又怎么样,他照样瞧不起!   阮文低声笑了起来,“是,我往后肯定离他远远的。”   小表哥现在看得清楚明白,可惜当初作为局中人迷了,毕竟那会儿原主病急乱投医,一家三口全都被蒙蔽了眼。   哪像是现在,作为旁观者看得一清二楚。   ……   县教育局门口。   十分的热闹。   别看只是报名填志愿,也有人拿着小本本,在那里讨论问题。   一个人学习不免遇到各种难题,今天难得遇上这么多人,说不定就能遇到一个能答疑解惑的呢?   遇到,那就是赚了。   “这个题目的话……我觉得在这里画一条辅助线就行了。”   “你画错了,应该是这里。”突然横出来一支笔,浅浅的在纸上画了一道。   “这样的话,你看是不是就可以了?”   年轻的姑娘在旁边的空白上写了几笔,被困扰了两天的人看到那两行,豁然开朗。   “是的是的,我明白了。那这个题目呢?”   是立体几何的题目,阮文觉得小意思,这类题她在高中时不知道做了不少。   “这里画一条辅助线,借助……”   原本还四处分散的备考生们,不知道何时都围了过来,反应慢的只能站在外围,踮起脚尖伸着脑袋去看。   一个能够答疑解惑的备考者,尤其是解答数学难题的备考者,会被考生们追捧。   带着数学难题来教育局报名的可不止一个人,层出不穷的问题出现。   人群中央的年轻女同志始终从容冷静,把题目一一分析,引得周围一阵惊叹声。   “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看一天书。”   “同志,你家在哪里,你是工作还是学生,我能去你那里请教问题吗?”数学问题层出不穷,哪是这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徐爱民觉得,自己一定要跟这个女同志搞好关系。   年轻的姑娘皱了下眉头,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我还要上班,没有太多时间……”   “那你看这样行不?我隔两天去一趟,不白问你,我这里有粮票肉票,你要什么都行。”   是个上道的兄弟,阮文心情十分愉悦,但脸上神色并不轻松,“我哪能要你的东西。”   “这有什么,你平日里上班辛苦,我也不能白占用你的时间。”   来县教育局这边报名的,大部分都是工人同志,人情世故还是懂得的,一个两个的都比较上道。   很快其他人也响应起来,“咱们去学校听辅导课也占不到位置,要不这位女同志你也弄个辅导课,我们也不白听你的,大家有钱的给钱有票的给票,同志你看这样成不?”   徐爱民刚才问了两个问题,一个代数一个平面几何,都得到了解答,他觉得自己很需要这个小老师帮忙。   要是花点钱能把数学难题解决个七七八八,他觉得挺值的,听说那些乡下的知青们都高价租书抄书呢,那些没什么钱的都舍得,他好歹是工人每月有稳定的收入,还能拿不出这个钱?   阮文面露迟疑,“这样不好吧?”   工人同志们就是财大气粗,她这还没说出口呢,就已经按照她的计划走了。   徐爱民俨然成为了发起人,“想要听课的来这边报一下名,名额有限咱们先到先得哈。同志,怎么称呼?”   “阮文,阮玲玉的阮。”   徐爱民:“那我们就叫你小阮老师好了。”   面对这个比自己大了好几岁的学生,阮文含蓄的笑了笑。   招生工作顺利进行,那么问题来了   她哥找到独门独户的院子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北山大学:我是北大和山大的私生子,哈哈哈哈今天还是大肥章,我懒得分章了 第17章 017理想,星星之火   周建明骑车来到教育局这边时,就看到他家妹子被众人包围。   “这里用的是牛顿第三定律,也就是惯性定律,你们有谁会背这个定律?”   周建明会背啊。   不过他没敢插话,只是冲阮文招了手。   他没找到房子,都不知道怎么跟文文说。   那块手表,注定戴不到他的手上。   阮文看周建明那模样当即反应过来,他当即改变了自己的计划,她跟徐爱民解释,“我家房子特别小,压根站不了几个人,你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方便咱们晚上一起学习吗?”   这可难住了徐爱民,他住在毛巾厂大院里,一家六口挤在十多平的房间里,也没有合适的地方。   “我知道一个地方,咱们可以去那里学习。”   说话的是刚才背出了牛顿第三定律的吴国庆,“就是前门大街那边的举人老宅。”   “那是凶宅,不能去。”   “不能去不能去,我听说前年还闹鬼呢,一个女人无意间走进去,出来后就疯了。”   闹鬼?阮文不怎么在县城溜达,还真不清楚怎么回事。   还是徐爱民解释了起来,“前门大街那边有个空宅子,清末一个读书人中举后置办的,后来科举取消他回乡教书,没几年就死了。听说是发现家里小老婆跟人偷情,那个举人无意间撞到被奸夫给杀了。他儿子嫌死了人的房子晦气,就把宅子卖了,不过买房子的人也倒霉,没几年赶上小鬼子占领县城,听说那买家一家子都被小日本给奸.杀了,狗日的小日本。”   徐爱民有些激动,周围女同志轻咳了一声。他有些不好意思,继续给阮文解释,“后来小鬼子被赶走了,那宅子也没人住。建国后,有些教授被发放到这里来,举人老宅又做了一段时间牛棚,听说有一个老教授死在了那里,反正接连死人,挺晦气的。县里也懒得管那里,就一直空着了,倒是有水有电。”   “那可是个凶宅,小阮老师咱们真的要去那里吗?”   有男同志说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觉得怪渗人的。   阮文看了眼那男同志,慷慨激昂地表示,“主席说了,唯物主义者要打倒一切牛鬼蛇神,咱们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   白天她上班,只能晚上带着这些备考生们学习,那么多人阳气壮得很,不怕!   “那举人老爷的院子,现在归谁啊?”   “县里吧,小阮老师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晚上学习得用电,我想着可能要交电费,先问清楚。”阮文是想把举人老爷的房子买下来。   凶宅不凶宅的,她觉得无所谓。   她都死而复生了,还怕个毛线的凶宅?   真要是撞鬼了,不定谁吓谁呢。   再说了,这片土地几十年前一片焦土,战争时期死的人不要太多。   说不定脚下踩着的这片地死过人,四处都是凶宅。   凶宅多了,也就没必要害怕。   下定决心后,想要把这凶宅变成自己的还挺简单。   备考生中有亲戚就在县革委会的房管所上班,很快就把手续办妥。   举人老宅的房契也早就没有了,阮文交了五块钱的房屋产权证印花税费,拿到了盖着公章的崭新房契!   一共花了不到七十块钱。   两个月工资买房,要不是因为这凶宅名声在外,这便宜还真落不到阮文头上。   徐爱民当即组织人把这房子给打扫出来,他想着能尽快投入使用。   本来就以为交个电费就行了,哪曾想小阮老师出手阔绰,把这凶宅给买下来了。   阮文过去看了眼,其实就是个四合院,年久失修里面挺旧的,窗户上的玻璃碎了一地,不知道被谁扔的小石子儿给砸破了。   得先用报纸糊上,不然的话晚上透风太冷。   这些问题,徐爱民都想到了。   “小阮老师您放心,今天晚上我们就把房子收拾妥当。”今天晚上他们几个加班加点,清理干净糊上窗户,就差不多了。   明晚就能投入使用,他们就有了个遮风挡寒的地方学习备战高考。   阮文也没跟他客气,知道徐爱民在意什么,她直接表明,“咱们明天晚上开始上课,我这里有数理化的书,高考之前能教多少是多少。”   徐爱民要的就是这话,传达了阮文的意思,一群备考生们干劲更足,本就是生产线上的工人有的是力气和经验,一群人分工明确天还没黑透,这宅子就收拾了出来。   阮文半下午的时候就回了家。   周建明一路上犯嘀咕,“那你就是要住在县里,那么多人安全吗?”   万一谁起了歹意怎么办。   “不也有女同志吗?”准备高考的可不止男人们,很多女同志也在备战。   因为是在举人老宅里组织晚间学习,所以徐爱民初步计划给阮文招了五十人。   一人一毛一天还五块钱呢。   这五十人里,有十二个女同志。   “那也不行,要不我跟着你一块过去吧。”周建明觉得他家妹子那么好看一姑娘,被一群大老爷们包围着实在太危险了。   自己不跟着实在是不放心。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没人起歹意。   可万一有人想趁机拱走这颗小白菜呢?   不行。   周建明下定决心,“我跟你一起去。”   “行吧,只要姑姑没意见就行。”   阮秀芝从儿子这里知道了阮文在折腾什么,她没有反对。   阮文真的像极了她爸妈,如出一辙的聪明,自学都能成材。   这样优秀的孩子,乡村山野困不住她,或许她人生的转折点就是这次考试呢?   “那我明天把你们俩住在那里用的东西送过去,努力学习是好事,但也不能苦着自己,知道吗?”   阮文抱着阮姑姑撒娇,“等过两年我跟哥出息了,接姑你去城里享福过好日子。”   “好,我等着你们俩出人头地。”   她柔软却又是因为日复一日的劳作而粗糙了的手轻轻拂过阮文的头发,依稀看得出往日娟秀的面庞上露出祥和的笑。   ……   阮秀芝是个利落人,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村里借了地板车,往车上堆满了俩孩子要用的东西——褥子枕头床单棉被,今年新做的棉裤和棉鞋,脸盆、牙刷、暖水瓶、晚上用来暖脚的热水瓶。   还有炭盆,阮文人瘦体虚最怕过冬天,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光有暖水瓶不够,最好再弄个炭盆。   阮秀芝把家里那一袋煤都放到了车上,堆得满满当当的。   她找了个床单,盖在上面,然后用麻绳捆了个结实,这才拉着车子出门。   隔壁王明田家的瞧到阮秀芝拉车往外去,好奇问了句,“建明他妈,你这是干什么去?”   隐约着像是看到床大红牡丹花的棉被,这是要搬家?   “没事,送点东西。”阮秀芝笑了笑,拉着车往村口去。   出了村口就是公路,倒是没费太大的劲。   到了前门大街的举人老宅,看着那掉了色的朱红大门,阮秀芝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了自己少女时代。   那会儿,她和娘住的小宅院都比这举人老宅气派,更别提阮家老宅了。   叹了口气,阮秀芝拿钥匙开门,把东西一样样的搬了进去。   ……   阮文最近不算太忙,陈主任知道她要准备高考,就尽可能的不让阮文干繁琐细碎的活。   这让郭安娜挺不服气的,“不定考不考得上呢,这要是今年考不上明年再考,主任还要继续惯着她?那阮文不就是天天在办公室磨洋工,打着高考的名义就不用干活?”   这话,郭安娜不敢当面跟陈主任说。她也不傻,知道邱爱梅家有备考生,和阮文一个鼻孔出气,郭安娜特意避开邱爱梅。   她私底下和刘春红吐槽。   刘春红上下打量着郭安娜,瞧得安娜小姐忐忑不安。   “刘姐你这么看我干吗?”郭安娜咽了口吐沫,“难道我说错了吗?”   刘春红笑了笑,“错不错的,你心里没数?小郭,我跟你妈十多年的工友,看着你长大的,就厚着脸皮多说一句,有时候别那么斤斤计较,你之前为了跟小魏搞对象见天的请病假,主任说你什么了吗?人家阮文是办正事,大家都看在眼里,怎么你明年不打算高考是吧?”   要不是因为和郭安娜她妈老伙计了,刘春红才懒得说这些。   你说当年也粉妆玉琢的小女娃,怎么长大后就变成这样,就这么点心胸,整个一小肚鸡肠了呢?   “凡事不想着给自己留条后路,真不怕到时候你没有退路吗?”   一个办公室的,刘春红又不傻。   郭安娜的聪明全都在脸上,掩藏不住的心思。   人家阮文是真聪明,会办事也会说话,她这个老大姐有时候都看不懂小姑娘在想什么。   但明眼人都知道郭安娜根本斗不过阮文。   只不过阮文不跟她计较罢了。   可再好脾气的人,也有绷不住的时候,真要逼急了,她敢打赌,最后吃亏的还是郭安娜。   “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犯不着留什么后路。”郭安娜嘴犟,“刘姐,你怎么也偏心阮文。”   这简直没天理了。   刘春红气得直笑,她忍不住地摇头。   谁还不知道郭安娜的小心思?   从小就被她妈娇惯,高中毕业后不想下乡,就顶了她妈的岗位来会计室。   这坐办公室的工作体面,她又年轻漂亮。   刚来二棉厂时,吸引了不少年轻男同志的注意,舞会上郭安娜是最耀眼的明星。   可惜好景不长,阮文来了。   阮文的姑父被评了烈士,出身好。   虽然是乡下姑娘但长得好看,柳叶眉杏仁眼,两条麻花辫黑又长,明明是土生土长的北方姑娘,瞧着倒像是江南水乡走出来的大家闺秀。   曾经属于郭安娜的风头被阮文抢了去。   偏生阮文那会儿还有点缺心眼,压根没意识到这事。   郭安娜不甘心,就处处跟阮文过不去。   阮文好性儿,不跟她计较。   之前也就罢了,如今高考天大的事情,郭安娜竟然还背后说人坏话,还想拉着自己一块到陈主任那里给阮文上眼药。   刘春红觉得,这孩子从根上就坏了。   没救了。   她懒得再说。   郭安娜不甘心,刚要走到刘春红面前说清楚,阮文她们从外面回了来。   “今年这天气可真冷,我看过两天怕是就要下雪了。”   “瑞雪兆丰年,我们村今年棉花产量就挺高的,像是东北天冷冬天长,昼夜温差大,种出来的粮食就好吃。再比如边疆那边的哈密瓜西瓜也好吃,可惜运不过来。”   邱爱梅忍不住笑了起来,“瞧瞧阮文这走火入魔的模样,对了阮文你报的是文科?”   “理科。”经历了二十一世纪的贸易战,阮文更坚信“实业兴国工业强国”。   她有自己的想法,只不过现在还没到那个契机。   实现理想,需要做的很多,比如积攒资本,再比如积累人脉。   大学是最好的选择,老三届的大学生后来都成为了岗位上的中流砥柱。阮文考大学,文化知识的学习是一方面,人脉积累更关键。   而理工科,是阮文唯一的选择。   文章固然能振聋发聩,但实业才是国之根本。   邱爱梅愣了下,“那还真没看出来,不过理科的话,你可以找汪常阳请教啊,他就是理工科出身。我记得是钢铁学院?”她有些记不清了。   郭安娜之前被刘春红教训的烦,知道指望不上她。   不过这会儿邱爱梅给递了刀,郭安娜阴阳怪气地看着阮文笑,“人家汪工最近在处对象,现在请教不怕汪工的对象误会?”   “哟,我没想到这一层。”邱爱梅笑了笑,“那咱们说不定能快吃汪常阳的喜酒了。”   阮文没想到汪常阳竟然在搞对象,她有些惊讶。   瞧着郭安娜似笑非笑,她不知道怎么得罪安娜小姐了,不过嘴上也不饶人,“那到时候我得送汪工一份厚礼才是,他之前送我的书可帮了大忙,听说那书脱销,找关系都不好买呢。”   三个女人一台戏。   邱爱梅也是老油条,还能不懂阮文这话什么意思?   “可不是吗?咱们厂工人还有家属准备高考的有二百来号人呢,你看小郭她对象小魏知青不也在准备高考?汪常阳单单送了阮文你一套书,还不是因为阮文你爱学习,汪常阳有爱才之心,等回头你是得送份大礼。”   不就是阴阳怪气刺激人吗?谁不会。   之前阮文借书给邱爱梅,邱爱梅记着这份人情呢。   帮着说两句呛郭安娜,小事一桩。   郭安娜听到这话气得直哼哼,这是在笑话同样是会计,她的魅力不如阮文大吗?   她刚想要发作,陈主任从外面回来了。   陈主任带了几个苹果,分给了办公室里其他人。   “这么稀罕的东西,主任您留着自己吃就是了。”   陈主任笑了笑,“我不爱吃这口。”她孤身一人,吃着没味。   “谢谢主任。”刘春红和邱爱梅都没吃,放在一旁打算带回去和家里人分享。   有家有口的不一样,哪能吃独食啊。本地不产水果,何况现在又是冬天,这青苹果可是稀罕物件。   阮文看着青色的苹果,觉得自己有些馋,不过还是忍住了。   她来自二十一世纪,什么好吃的没吃过?不能馋这个。   先放抽屉里,哪天带回家给阮姑姑吃。   郭安娜就不一样了,她随便擦了下,直接咬了起来。   苹果略有些酸,引得味蕾在叫嚣。   郭安娜皱着一张脸一时间忘了原本的事,只想着吃完这个青苹果。   ……   下班后,阮文和周建明先去食堂里吃晚饭。   举人老宅那边没炉火,晚上时间漫长,他们总不能饿着肚子学习吧?   昨天下午就换了门锁配了钥匙,一把给了徐爱民,一把给了阮姑姑,剩下两把阮文随身带着一把,另一把放办公室抽屉里。   这会儿开门进去,阮文发现这宅院和昨天大是不同。   “姑姑真是……”太贴心了。   竟然还给她铺了床。   厨房里放了一麻袋的红薯,旁边还有炉子和煤炭。   阮文眼眶有点酸,她扶着门框低头不语,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   “哥你也上点心,到时候你还得帮我给人解答问题呢。”   魁梧的汉子听到这话登时矮了半截身板缩了水,“我不行,我哪会给人讲题啊。”   从来都是文文给他讲题,他能听懂就不错了。   让他给别人讲题?难为死他吧。   “怎么不行?我教的你们我心里有数。”阮文瞪了一眼,“你要是这点信心都没有,到了考场上那还不得脑袋空白,什么都不会?”   周建明声音虚弱,“应该不会吧。”   他平日里做题,也还行。   “让你给别人解疑答惑,是为了让你理清思路,听人说和给人说,是两回事,你能听得懂,做到说得明白,那到了考场上,胜算就更高了。”   周建明觉得自己快被绕晕了,“文文,你怎么那么多道理?”   之前明明和他一样稀里糊涂过日子。   妹妹忽然间格外的上进,他这个哥哥不好意思继续咸鱼。   “那是因为我之前没开窍,现在开窍了,发现我竟然是个天才,厉害吧?”   阮文为了带这个青铜可谓是煞费苦心,王春香能入阮文的眼,一方面是因为她好学,好学者的眼神骗不了人,另一方面阮文得带周建明考大学。她熟悉的知识如何有效的教给周建明?学霸不一定是好老师,两个学生一起带让阮文知道自己在教学中的不足。   还有一点就是知青大院那边树敌太多,她给王春香人情,小知青这边通风报信,阮文也好有备无患。   至于辅导班,这纯粹是一时兴起顺势而为。   自夸了一番,阮文看着那一麻袋地瓜,“趁他们还没来,要不咱们再烤个地瓜吃?”   她有点馋,莫名的想起了下午陈主任给的那个青苹果。   人怎么可能没有口腹之欲呢。不过是强忍着罢了。   周建明觉得眼前的妹子是他熟悉的那个了。   “你个小馋猫,等着。”   ……   徐爱民远远就闻到了烤地瓜的香味,他原本还以为是从左右邻居家传来的,哪曾想推开院门,那香味扑鼻而来,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徐爱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他工作毛巾厂离这边有点远,为了赶上趟他连晚饭都没吃,这会儿胃受不住,咕噜噜叫个不停。   男同志的脸涨红得比那大红喜字都热闹。   徐爱民正打算出去冷静下,看到阮文从炭盆里扒拉出一个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地瓜,“你帮我收钱统计,一个地瓜当酬劳。”   “不用不用。”徐爱民连忙摆手,他组织统计备考生到最后也是为了自己,就算没考上,这五十个备考生里总有个考上的吧?   这就是人脉,现在积累下来总没有坏处。   而且干这种活还能在小阮老师面前刷存在,怎么看都不是赔本的买卖。   哪用得着酬劳?   “一个地瓜而已,你尝尝我这么烤味道如何。”   烤地瓜极容易糊,阮文参考叫花鸡的做法,在地瓜外面糊了一层黄泥。   黄泥被炭火灼烧,变硬、裂开,地瓜的香味从裂缝中渗了出来。   香气扑鼻,十分诱人。   阮文觉得不错,想再听听别人的评价。   其实也不用徐爱民评价,看她哥宁愿被烫着手也要先吃为敬的模样就能行,味道真不错。   三十年后,当徐爱民以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考生、清华杰出校友、知名教育家的身份参与奥运火炬传递传递时,记者采访了这位奥运火炬手。   “最难忘的食物?那应该是30年前的一个烤地瓜。”教育学家徐爱民不假思索的回答,他笑着比划起来,“从炭盆里刚拿出来,外面包裹着的黄泥硬邦邦的裂开,裂缝里透出来的香味让我铭记了一个冬天。那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地瓜香甜,更重要的是人心的善良,都在那烤地瓜里。   阮文并不知道,她这小小的举动竟然让徐爱民记了一辈子。   这是后话且不提。   吃完烤地瓜清理了战场,其他备考生陆陆续续到来。   阮文打算统一讲课,按照计划她每晚讲两到三个小时,剩下的时间让备考生们自己去消化琢磨,有什么不懂得问题就来问她。   这个计划得到了大家的支持,毕竟数学基础都薄弱得很,的确需要小阮老师系统的讲解。   从代数开始,在距离高考不到一个月的时候,阮文的考前辅导班正式上线。   隔壁。   邻居老孙头觉得不太对劲,从昨天起,这举人老爷家的宅子就吵吵嚷嚷的,今天晚上更是亮起了灯。   老孙头站在院子里,支着耳朵听。   好像是听到了女人唱戏的声音。   登时,老孙头浑身一个激灵。   听说举人老爷那个在外面偷人的小妾就是个唱戏的!   迷迷糊糊的,老孙头又听到了男人说话,七嘴八舌的。   大冷天的,老孙头浑身是汗。小日本占领县城那会儿,这举人老宅被征用,当时的房主一家被灭门。   后来日本人被打败了,县城里就剩下举人老宅里有十几个日本兵。   死鸭子嘴犟不投降,在老宅里自杀了。   隔壁老宅那模糊不清的男人声,该不会是日本兵的亡魂找回来了吧?   老孙头汗水淋漓,一溜烟的小跑回了屋里。   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他建国后才搬过来的,冤有头债有主,别找他的麻烦啊。   ……   阮文平时十二点之前睡觉,差不多拉着俩小青铜学到十点半,布置了作业她再看会书,到点很快就能入睡。   可现在明显不行。   原计划讲两个小时的课,从八点开始一直讲到了十一点半。   三个半小时后,阮文终于把这一节讲完。   杯子里的水都凉透了,一口水下肚,那点困意被冷水消散,这下真的不困了。   讲完不过是刚开始,大家毕竟是交了钱,自然是尽可能的利用这个机会来问问题,不然那钱不就白给了吗?   五十个人把举人老宅的正堂占了个满满当当,男同志们讲究风度,把草垫子让给女青年坐,自己则是席地而坐,皮糙肉厚的抗冻。   问问题的时候,就没那么风度翩翩了,生怕小阮老师去睡觉,没空回答自己的问题,一个个争先恐后。   阮文觉得这样不行,效率太低了。   “咱们大家先把问题归类,比如说都打算问代数的同志可以先内部讨论一下,说不定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了呢?既然有缘分汇聚在一起,那自然是互通有无。”   实际上,是她分.身乏术,压根回答不了这么多问题。   五十个人一块凑到耳边,阮文觉得自己脑袋都快爆炸了。   阮文指了指那边太师椅上趴在的小表哥,“周建明同志数理化都不错,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他。”   正迷迷糊糊睡着的周建明听到有人喊自己,下意识地站起身来,“讲完了啊,能去睡觉了吗?”   平日都是文文带他和王春香那个小知青学习,眼皮子底下他再困也能忍着。   人一多,他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学生时代,在联中读书那会儿。   上面老师讲得磕磕绊绊,他就当催眠曲睡觉了。   周建明迷迷瞪瞪的举动惹得几个备考生皱眉,很快就要考试了,周建明不说好好听课竟然课上睡觉,实在是太不争气了。   显然,周建明的迷糊让他失去了“学生”,备考生大多围在阮文身边问问题。   是化学问题。   “小阮老师,我在做这个化学题,可老是记不住……”   提问的女知青有些不太好意思,她之前义无反顾的报考了理科,结果在复习化学和物理时,遇到了大麻烦。   阮文看了下,“你需要一个元素周期表,周建明同志,帮这位女同志画一份元素周期表呗。”   化学的基础是元素周期表,先把这个记牢了,再去做题事半功倍。   女知青谷翠芬微微惊讶,让周同志帮自己解决问题吗?   阮文看出了她的担忧,“周建明的元素周期表背的很溜,不信你听听看。”   让我背我就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活脱脱的像是过年的时候走亲戚,小孩子背诗词给大人表演。   他不要面子啊?   周建明不要脸,因为他想要手表。   文文指了指手腕,画了个圈。   那意思是手表!   他堂堂北方汉子,为了块手表背元素周期表不丢人,这些备考生连元素周期表都不会背呢。   “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钠镁铝硅磷,硫氯氩钾钙……”   之前,周建明连这些元素的名字都认不清,现在从头背到尾一点问题都没有。   谷翠芬惊呆了,反应过来耳边已经是一片掌声。   其他备考生送上的。   周建明挥了挥手,“没啥没啥。”   他之前都是靠着一身力气被人夸,现在忽然间被大家羡慕的看着,仿佛他是绝世聪明的人,周建明还挺不好意思的。   阮文趁机布置任务,“周建明同志,你把元素周期表画下来,记得按照我之前教你的给翠芬同志讲清楚,有需要学习元素周期表的可以先跟着周建明学习。”   备考生顿时分散了三分之一。   阮文继续给其他人讲解题目,物理学的牛顿三大定律。   过去几年物理学的是机电常识,日常学习内容是柴油机、电动机、拖拉机的机械原理,这些大块头会在生产中使用,但没几个学生能理论结合实际。   王家沟所在的大队也有一台拖拉机,之前故障了就没再用,没人会修。   之前大队革委会还想着让知青们帮忙维修,奈何整个大队上百名知青,愣是没找到一个能修理的。   阮文倒是跃跃欲试,不过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枪打出头鸟,万一遇到个较真的,那简直是给自己找麻烦。   来上辅导班的这些备考生的物理学知识有限,阮文从第一定律讲起,“任何物体都要保持匀速直线运动或静止状态,直到外力迫使它改变运动状态为止。这个定律从字面上的意思来分析……”   阮文把一支铅笔放在桌上,“铅笔是物体,它现在的状态是静止对吧?那么我轻轻一推,这就是外力,铅笔的状态发生了改变。”   虽然这是一群即将上高考战场的人,可在阮文眼里,这些就是一群小学生,已经深夜了,他们的眼睛都瞪得像铜铃,仿佛闪耀着光泽的黑珍珠,让人不能忽视。   那一瞬间,阮文觉得自己再熬一个半小时完全不是问题。   偌大的厅堂里,周建明同样被包围着。   “这是什么意思啊。”   谷翠芬有些没太看懂,周建明用钢笔把元素周期表画了出来,然后又用铅笔涂涂抹抹的,好像还不一样。   “小方框里三道横杠的,这是非金属元素,你看有哪些。”傍晚的时候,文文跟他说要帮着给这些人讲题,周建明觉得简直要了他的老命。   可这会儿,他觉得讲题也没什么难的嘛。   就张开嘴就好了,像文文平时引导他和小王知青那样。   “氢,还有这边一片都是,它们没有金字旁。”   周建明被这回答逗乐了。   谷翠芬有些紧张,“我说的不对?”   “对,挺聪明的。”跟他当初说的一模一样,被文文嘲笑了好久呢。   不过周建明才不笑话人呢。   “这些非金属元素,咱们生活中经常用到,就好比种地的用草木灰堆肥的时候,就不能和人的粪尿混合,这其中涉及到酸碱中和反应,草木灰的主要分子式是碳酸钾,粪尿主要是硫酸铵。它们混合起来,很容易形成氨气造成氮肥的挥发。说到氮肥就不能不提到氮气了,这是空气中含量最高的气体,大气中占比78%……“周建明远没有他家妹子那系统的思路,他有些发散思维,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不过起承转合之下,就这么愣是吸引了十来个备考生在这里听他说。   到了凌晨两点钟,举人老宅这才消停下来。   时间太晚了,回家又麻烦,备考生们索性没回去,一群人把草席散一地隔绝地上的凉气,背靠背的眯眼小憩。   女同志们去了厢房住着,报团取暖休息了下,等明天下班先回家一趟,说什么要抱来一床被子,弄来个火笼,不然这么熬下去,晚上肯定会冻感冒。   阮文就没跟她的学生们同甘共苦,她回屋去睡了。   阮姑姑铺好了床,还贴心的把热水瓶给她带了来。这会儿没有充电暖手宝,连热水袋都没怎么有,就是用玻璃瓶装热水,塞个橡皮塞子,放在脚头上,能保一夜安睡。   阮文困意十足,倒头就睡。   她迷迷糊糊的听到外面有声音,外面天还黑着,阮文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几秒钟后,那声音又是响起,像是元素周期表?阮文又听了下,是徐爱民的声音。   徐爱民正在背元素周期表,听到推门声他下意识地回头   阮文从屋里出了来。   “不好意思啊,是我吵醒你了吗?”   阮文有些诧异,“我记得你说报的文科?”   这年头的必考科目是数学语文和政治,文科生不用考化学吧。   “多学点总是有好处的,我睡不着就过来背一下。”   因为辅导班的缘故,阮姑姑把手表给了阮文,“你得看着时间。”   其实阮文大可以再去买一个手表,不过那太显眼,“当我从姑你这里借的,考试完连本带利还你。”   “好。”阮秀芝笑了起来,一家人说什么借呀还呀,就阮文道理多。   阮文看了下时间,还不到五点半。   “你就睡了三个小时?”   徐爱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本来就觉少。”   这不是觉少不觉少的问题啊,就睡三个小时身体很容易扛不住。   一天两天没事,可高考还有二十多天,这哪行啊。   别还没上考场,人先垮了。   徐爱民被“教育”了一番,“那个我再去睡会,你也去睡吧。”   他实在是怕了小阮老师,明明比他们绝大部分人都要小,说起话来就是大道理一箩筐,让人都心虚。   阮文:我是洪水猛兽吗?   ……   差不多六点半,举人老宅的备考生们醒来,冷水洗脸简单抹了下,然后一个个去上班。   出门的时候,有的睡眼惺忪,有的则是兴奋不已,千姿百态。   老孙头看着这出去的男男女女,老树皮一样的脸皱成了一团,这是咋回事啊。   举人老宅,咋这么多人?   最后出来的是一对青年男女。   男的国字脸身材高大,女的长得好看。   俩人关系还挺亲密的。   男的掰手指头算账,“那你这一天就能挣五块钱啊,这一个月下来差不多一百五。”   女的笑着啐了一口,“是,过年就能给你买手表了。”   看着女的跳上后车座,抱着男人的腰,老孙头转开眼。   没想到啊没想到,主席他老人家才走了一年,这就世风日下了,瞧瞧这些年轻人都在搞什么!   老孙头看着那锁上了的大门,决定再观察一天。   ……   举人老宅白天一直锁着门,老孙头蹲在自己门口,等到天黑了,他又看到了那对青年男女。   “大爷,吃饭了吗?”   是那个女同志,竟然还有脸问他。   老孙头撇了撇嘴,“没有。”   天黑,阮文也没看清楚老人家的神色,“天气冷,您快去吃点东西,别冻着。”   都是街坊邻居,说不定什么时候需要人帮忙呢?   阮文很是客气。   老孙头扶着门框站起来,回了家。   周建明推着自行车往家里去,“你跟人熟吗,这就喊上了。”   阮文笑了笑没说话,很是自觉地去厨房里拿炭盆,指使周建明生火,她拿出了一小兜板栗。   这是回来的时候路过黑市买的。   也不贵,这么一兜,才花了两毛钱。   隔壁老孙头站在院子里,他又听到了那女同志的声音   “哎呀,你小心点,这么心急干什么。”   “行了行了别打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老孙头脸耷拉了下来,“呸!”   举人老宅。   院子里,阮文把那那还没熟的板栗捡了起来,又丢到了炭盆里。   “你等着这啪的一声响,板栗裂开,透出香味,就能扒出来吃了,这生的有什么好吃?”   又不是没吃晚饭,这会儿猴急什么。   周建明悻悻,“你呀,真是越来越像老师了。”   阮文抬起下巴,“那是,我是小阮老师。”   “是是是,小阮老师最厉害了。可文文你怎么想着报理科啊。”据他所知,二棉厂的大部分都报的文科。这辅导班里差不多一半一半吧,不过女同志里面除了谷翠芬,剩下的都报的文科。   理科太难了。   “因为我聪明啊。”   阮文自夸了句,蹲在那里看着火盆怔怔出神,“哥,知道状元张謇吗?”   “当然。”周建明这还能不知道?国内棉纺织领域的开拓者,棉厂的工人了解张謇就像是要知道黄道婆的故事一样。   “那他的主张你知道吗?实业兴国。”阮文看着炭盆里跳跃着的小火苗,“虽说他失败了,但这句话是没错的,要不咱们国家再困难都要发展轻工业和重工业,构建工业体系呢?”隔壁老毛子家,重工业发达轻工业瘸腿,后来……不提也罢。   堂屋门口的灯亮着,炭盆里跳跃着的火苗,也在文文眼底跳跃,这让周建明想起了主席的一句话,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或许文文只是一个人,可是全国的文文汇聚起来,就是很多很多人。   有理想有志气的青年,努力用自己的力量来建设这个国家。   那是多美好的一件事啊。   就像是先烈们那样,小米加步.枪去干日本人的先进装备,一往无前就为了那渺茫的理想与希望。   向来觉得自己守着棉厂这份工作,安生过日子就行的周建明在这一瞬间忽然醍醐灌顶。   他猛地站起身来,“文文,我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学习是被文文强迫的,参加高考选择理科报名陕北大雪也是自家妹子做的决定,他好像就是木偶,被牵动着。   可现在,周建明觉得他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意义和理想。   “我要去读大学,将来发明改进机器,就像是汪常阳那样,这样车间里的工人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他的理想,与实业兴国可能还差的有些远,但这也是理想。   阮文笑了起来,那是惊讶之余的欣慰,“那你要加油哦。”   “我也有理想。”不知道何时,徐爱民进了来,他抱着一床棉被站在那里有点点滑稽模样,可神色又是如此的郑重,“我希望大学毕业后能做一个老师,就像是小阮老师这样教育我的学生们,让他们能够有丰富的文化知识,有光明的未来。”   陆续,有备考生进了来。   有的抱着火笼,有的抱着一大张草席垫子,还有的带了件军大衣。   “我希望能成为科学家,去研究武器装备,这样就再也没有人能欺负我们。”   “我想当医生,听我妈说我姥姥是难产死的,我想当医生治病救人。”   “我想学化工,研究化肥生产,我爷爷在乡下种地,他说有了化肥,一亩地里的粮食都增加了不少,可咱们现在化肥不够用的,我想多生产点。”   “我想……”   理想是星星之火。埋下希望的种子,早晚都会有发芽的那一天,不是吗?   起初阮文的目的是挣点钱,可这会儿她就想带着这群备考生,考出一个好成绩,让他们有机会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同志们……”阮文清了清嗓子,“快要高考了,或许这次不见得人人都能考上大学,可是我敢说,只要我们努力的学习,大学就在那里等着我们。大学是什么,它是站在海岸遥望海中已经看到桅杆尖头了的一只航船,它是立足高山之巅远看东方已经光芒四射喷薄欲出的一轮朝日,它是躁动于母腹中的快要成熟了的一个婴儿。”   举人老宅的庭院被灯光照得亮堂堂,阮文沐浴在灯光下,温柔又坚决,“大学就在那里,等着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注解1:倒数第二段出自毛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一章 第18章 018资本家的后代   安平县地处中原腹地,用老人家的话来说,那是兵家必争之地。战事霍乱,当地老百姓自然谈不上安稳,也就是建国后,这才安生了几十年。   但城市规划做的不太好。   谢蓟生看着前两年省测绘局留下的安平县地图,忍不住皱眉头。   县里头有好些个工厂,棉厂、油厂、毛巾厂、洗煤厂四散分布,带动了周围黑市的生意。   那里人员混杂,便于隐藏身份。   谢蓟生用铅笔在几个黑市画了圈,尤其是二棉厂附近那个,连带着棉厂都圈了进去。   还捏着笔,公安小刘带着一个老大爷进了来。   “谢队,孙大爷说要举报。”   说是大案子,要找领导。   小刘没办法,就把人带过来了。   别看谢队昨天刚来到他们县公安局里,招惹了不少闲话。   年前老局长去世后,局长这个位置一直空着。   李副局代理局长,大家都觉得他能转正,哪想到三月份的时候市局里的同志漏了口风,说是有个退伍的营长回来,要在公安局安排份工作。   人家都营长了,而且听说上面还有关系,肯定不能当小兵啊。   新局长姓谢,这件事在局里不算什么秘密。   可也不知道怎么弄的,五月份来了个徐局长。   而谢蓟生昨天来到局里,是治安巡逻队的大队长。   就这,也惹得局里其他人眼红。空降的大队长,等回头徐局退了,怕是就要转正了。   瞧到老孙头来举报,直接让小刘带着找谢蓟生处理。   他刚来安平,人生地不熟,又是大案子,有点给他个下马威的意思。   小刘也不知道该怎么提醒才是,站在那里左右为难。   谢蓟生收起了地图,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老伯,有什么事坐下慢慢说,不着急。”   老孙头觉得这公安看着靠谱。   长得一脸正气,个头又高,关键是说话也客客气气的,跟他儿子似的是个文化人。   “公安同志,我家就在前门大街,那里有个举人老宅,特别宽敞的四合院,同志你知道的吧?那个举人老宅都空了好些年了,现在都成淫窝了!”   就算是这件事会影响他们那片的名声,他也不能装聋作哑当看不到。   老孙头有些激动,“我要举报那里有人聚众淫.乱,乱搞男女关系!”   谢蓟生:“……”   他来到县城,接受的第一个案子,竟然是聚众淫.乱?   确定,不是在乱举报吗?   老孙头似乎瞧出了什么,“小同志你该不会觉得我在胡说八道吧?我老头子犯得着乱说吗?我对天发誓说的可都是真的哦,白天的时候锁着门,等到天黑了,这些人一个个的摸进来,不是乱搞男女关系是干什么?小同志你年轻,我瞧着怪面生的你不是本地人吧,我可跟你说哦,就前年那举人老宅就出了个疯女人,都说是无意间闯进去撞了鬼。其实她是跟她姘头偷情,结果被她婆家的人抓住了,打傻了。”   老孙头家和举人老宅紧挨着,共用一道院墙,听得那叫一个清楚明白。   那女的娘家倒是想闹,但自家闺女理亏在前,到最后不了了之。娘家还有待出嫁的妹妹,投鼠忌器啊。   “公安同志你不知道,他们简直不是人,刚进去就在院子里办事,哎哟听得我老头子都脸红,这么冷的天也不怕屁股生疮。”   老孙头有模有样的学话   先是捏着鼻子学女人,“哎呀,你小心点,这么心急干什么。”   紧接着粗声粗气的学男人说话,“行了行了别打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他模仿的惟妙惟肖,一旁的小刘红了脸低着头。   老孙头又说,“不止这样,他们还谈什么理想,对了他们竟然还背主席语录打掩护,亵渎主席他老人家,真不是个玩意儿!”   谢蓟生听到这话挑起了眉头,“那我晚上的时候,过去看看。”   人亲自举报,谢蓟生不能不处理。   晚上才有人。   谢蓟生下午的时候,先去做了调查。   前门大街位于安平县正中央,要是按照北京故宫的说法,那前门大街就是中轴线。   国营饭店就在这条街上,不远处还有百货商店。   的确是个好地段。   门锁是新的,和这掉漆的朱红门有些格格不入。   青石台阶看得出有些年头,倒是打扫的干净,勉强能辨认出几枚脚印。   谢蓟生用手丈量脚印尺寸,发现大小不一,有男有女,瞧着的确有不少人进出。   他又是看了眼那朱红大门,回了安平县的政治中心——县革委会大院。   谢蓟生敲开了房管所的门。   “前门大街的那个院子啊,这件事经手的是老赵,他闺女明天结婚,这不请假去忙着嫁姑娘了吗?这两天都不在。要不等他回来后,让他去找你一趟?”档案在老赵柜子里,要是他随身带着,还真没办法拿给谢蓟生看。   有些过于巧合。   谢蓟生客气的摇头,“不用了。”   回到公安局,谢蓟生去了户籍科。   “房管所的老赵?他本地人,怎么了?”老公安瞧了眼谢蓟生,浑浊的眼睛锐利起来,“你怀疑他什么?”   “没有。”   户籍科的老公安之前搞刑侦的,不过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调到了户籍科这边干轻快活。   他说没事,自然没什么。   谢蓟生往办公室去。   那宅院的确卖出去了,买家身份暂时不明。   经手的赵干事请假不在岗,纯粹是巧合,并不是潜藏的敌特分子。   那问题就简单了,把买家调查清楚就行了。   但这件事却又让人想不通   闹鬼的凶宅,谁无缘无故买这个?   的确很有问题。   如果真的只是乱搞男女关系倒还好,谢蓟生更担心的,还是间谍混入。   之前安平县就出过事,那次二棉厂的火灾莫名其妙,要不是那个工人及时发现英勇救火,造成的损失可不止一点半点。   后来邻县有出现了油耗子,有人频频倒卖成品油。   汪叔老家是这边的,担心有人趁机闹出什么大事。   刚巧谢蓟生退伍,索性就申请来安平县这里。   基层磨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想把这件事查清楚,让汪叔他放心。   油耗子的事情果然另有玄机,不然不就是逮几个油耗子,他何至于受伤?   还不是因为那里面有潜伏已久的间谍,而且还训练有素。   谢蓟生当时也有些意外,追踪了过去,却不想那个间谍还有同党。   他和那几个人打了起来,原本是占据上风的,结果被人偷袭,后脑开了花。   没死在国防线上的谢蓟生,险些在退伍后死在了一个小山村的山头上,要是让自己的那些战友们知道,怕不是要笑死他。   从房管所办公室出来,谢蓟生整了整衣袖。   不是间谍最好,如果是间谍的话。   那可别怪他不客气。   ……   老孙头早年死了婆娘,之前一直在乡下种地,后来儿子出息了,他搬到城里来跟着儿子儿媳住,跟那些一大家子挤在小屋里不同,他家是独门独户,虽然比不上隔壁举人老宅宽敞,但住着也舒坦。   可惜好景不长,儿子儿媳妇死了。   死在了一场车祸里,厂子里给了抚恤金作为赔偿,但却不能再赔一个儿子给他。   乡下的亲戚招呼老孙头回乡下住着,说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城里怪可怜的。   老孙头才不,他得守着儿子挣下的这个院子。   偌大的院子,就只有老孙头一个人住着,颇是冷清。   不过今天,老孙头心里头存着事,那个公安同志说,晚上行动。   晚上几点?谢公安没说。   老孙头等啊等,等到了差不多十点钟,他才听到敲门声。   开门一看,是谢公安。   老孙头顿时兴奋起来,“谢公安你来了啊,那些人又来了,说说笑笑的可亲密了。”   谢蓟生点了点头,走到老孙头家,能隐约听到隔壁传来的声音。   是男人的咳嗽声。   还有女人的声音,“你急什么,排队。”   谢蓟生眉头微微一皱。   一旁老孙头握紧了拳头,“我就说是吧,他们真的是太不要脸了,得把他们都关起来才行!治他们个流氓罪!”   流氓罪不是这么用的。   不过谢蓟生没有反驳老人家,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您早点休息,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老孙头点头,“好好好,公安同志你处理。”   等谢蓟生出去,老孙头也蹑手蹑脚的跟了过去。   原本以为谢公安会一脚踹开这大门,可实际上……   谢公安手里拿着一根细钢丝条,整个人都贴在了门上。   “谢公安你在干啥?”   跟着一块出警的小刘解释,“老伯您这就不懂了吧,我们不能打草惊蛇,我们谢队无声无息的开门,这样就不会打草惊蛇了。”   他刚说完,门栓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深夜中,如此的响亮。   老孙头小声的问,“屋里的长虫,惊着了吗?”   小刘摸了摸鼻子,这动静总比踹门声小吧。   谢蓟生面不改色,一脚踹开了朱红色大门。   老孙头先一步冲了进去,“别动,公安办案!”一猫腰,拿起了落在地上的门栓。   小刘:“……”老伯,没想到您一把年纪,腿脚倒是灵便的很呢。   跑得比他还要快!   堂屋的门忽的被推开,一阵风从外面冷嗖嗖的灌了进来。   伴随着的,还有“公安办案”的厉呵声。   正看着阮文在黑板上解题的备考生齐刷刷地扭头看向门口。   咋,他们上辅导班,也犯法了?   刹那间,举人老宅的厅堂安静的很,只有人群中的年轻姑娘捏着一块石灰,在一个两尺长半米宽的黑板上继续写着,浑然不受打扰的模样。   小刘觉得不对啊,这聚众淫.乱的青年男女为啥都拿着纸笔?   这难道是哪里传来的新花招?   老孙头也傻眼,他刚才明明听到有个女的说“排队”,怎么这会儿都坐在地上,并没有人光着身子呢?   “谢公安,他们是不是听到风声了?”   “什么风声?”   “公安局里来抓你们乱搞男女关系的风声!”老孙头下意识的回答,说完他这才意识到不对。   问话的,可不就是之前主动跟他打招呼的那个女娃嘛。   他回答这问题干什么!   “乱搞男女关系。”阮文放下手里的石灰,粉笔是学校的教学物资很难搞到手,所以她去弄了点石灰代替使用。   写完这道典型例题,阮文在地上抹了两下擦掉手上的白灰,这才看向站在门口一身制服的男人。   国内公安制服一直在改,单是七十年代就改了三次,现在谢蓟生穿的是74制式警服,上白下蓝。   白色本就扎眼,再加上冬天穿得多,一般人里面套着棉袄就显得特臃肿。   可谢蓟生不一样,这人抗冻。   穿在他身上的警服十分熨帖,显得没有一个褶皱,干净利落的像他本人。   制服诱惑这个词不管什么时候都适用,但前提是穿着这制服的人足够的英俊帅气。   谢蓟生完美符合这一条。   阮文倒是不知道,小谢同志咋又兜兜转转成为了光荣的人民警察,也没听春红大姐说这事啊。   不过……   把小黑板放在一边,阮文站起身来,一步步的走到了门口,拉近了自己和小谢同志的距离。   踮起脚尖,努力的和谢蓟生平视,“乱搞男女关系?谢公安,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看错了吧,我这是在带领有志青年搞学习呢。”   两人挨得近,谢蓟生怀疑阮文是故意的。   他闻到了香味,有点像是熟透了的杏子的味道,从阮文头发上传来。   应该是桂花的味道,她用的洗发水可能是桂花味的。   那味道,忽的就钻到了他的鼻孔里,惹得他鼻孔痒痒的。   而近在咫尺的人,眼睛闪亮的像是泛着泠泠冷光的枪管。   谢蓟生拧了下眉头,拉着阮文的胳膊往外去。   阮文匆忙说了句,“你们先做题,等我回来再讲。”   周建明后知后觉这个公安竟然是谢蓟生,刚招手就看到谢蓟生拉着他妹出去。   他招了个寂寞。   院子里,谢蓟生放下阮文的胳膊,“怎么回事?”   阮文活动了下手腕和肩膀,在地上坐久了有点僵硬,她可不想得颈椎病,“就你看到的那样啊,乱搞男女关系呢。”   她什么帽子没戴过?也不怕多这么一顶。   “阮文。”谢蓟生低声喊道。   年轻姑娘在赌气,整个人在灯光下,却又带着几分活色生香,让他想起了那次和阮文一起去省城,在国营饭店吃的桃花面。   人面桃花。   谢蓟生忽的想到了这个词,下一秒就是想到了崔护的诗。   “我就是……”阮文的倔强在目光触碰到谢蓟生那灼热浓烈的眼神时,忽的泄了气。   她跟这人置什么气,摆明了是误会一场,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这些都是备考生,我喊他们过来一起学习。”   谢蓟生愣了下,想起刚才推开堂屋的门时,的确看到阮文手边有一本书,那封皮的颜色……   “用我之前送你的书?”   问这话时,谢蓟生神色轻松了许多,声音有细不可察的急促,一双漆黑的眼眸都荡漾开波浪。   “是啊。”阮文也分不清,到底是汪常阳送的,还是谢蓟生送的,反正对她来说都一样。   书的目的是给她挣钱,帮这些备考生们复习功课。   谢蓟生看着懒洋洋的人,知道这是阮文的常态,“隔壁的邻居,误会了。”他言简意赅的解释了句。   阮文撇了撇嘴,“别避重就轻,小谢同志你之前可是当兵的,现在又是人民警察,怎么这点侦查能力都没有,贸贸然就闯进来,还公安办案,指控我们乱搞男女关系,吓死个人哦。”   她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好在是碰到了我这个熟人,你要是个陌生人,可不得笑话死。”   这公安水平不咋滴嘛。   阮文其实也想笑,不过看在谢蓟生送过她一套简要的份上,她勉强维持面上的和谐,心底里偷偷嘲笑。   谢蓟生听到这话就知道阮文没生气,他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误会。   突击搜查前,谢蓟生还特意去做了调查,不过赶巧房管所的赵干事不在岗,他没有再去细究,以至于闹出了现在的笑话。   是他失察了。   小谢同志生硬的转移话题,“你姑姑现在还好吗?我刚才看到了建明,你姑姑一个人在家?”   “村里头又没有人乱搞男女关系,放心的啦,没事。”   阮文还拿这件事来笑话他,谢蓟生有些无奈,哭笑不得。   “哎哟喂,你竟然还会无奈的苦笑,我以为你就一面瘫呢。”   谢蓟生觉得自己习以为常。   “别忙活太晚。”他听老孙头说,这边到后半夜都还没睡觉。   阮文白天还要工作,这样太辛苦了。   “我心里有数。”阮文低声嘟囔了句。   谢蓟生跟着她回厅堂解释,“不好意思,闹了个误会,希望没有打扰到大家学习。”   有备考生刚才被这俩公安给吓着了,这会儿发现原来误会一场,这才松了口气。   “不是抓我的就好,不过公安同志,您下次也弄清楚,我们这么多适龄青年没有婚嫁,可不能被你一句话给坏了名声啊。”   “就是就是,搞什么男女关系,搞学习不快乐吗?”徐爱民这两天跟着阮文,张口闭口都是搞学习。   阮文又回到了人群中央,她就在中间,周围的备考生按照个子高矮,从里向外围成了两个圈圈。   大家错落着坐开,却又是有着相同的目的,那就是听阮文讲课。   拿起小黑板,阮文指着上面的题目,“这道题有做出来的吗?谁来说说自己的答案。”   笑吟吟的讲解题目,似乎全然忘了刚才的误会,更是忘记了这厅堂里还站着一个邻居,和两个公安。   专注而自信。   那一瞬间,谢蓟生觉得仿佛回到了国防线上,他在那一片荒芜中看到了从一朵小花,在碎石岩缝间倔强的成长,在他心底慢慢绽开。   “走吧。”他没再打扰这些专注于学习的备考生们,很是贴心的关上了门。   老孙头很是不好意思,“你说这些年轻人真是的,我原本还问他们在干什么他们不说,要不然我哪能误会啊。”   谢蓟生安慰他,“您也是好心,别往心里去,老伯早点回家去休息。”   老孙头点了点头,看着举人老宅,他还挺不好意思的。   误会人家这些年轻人了,人家可不是饱暖思淫.欲,是有志青年在努力学习上进呢。   ……   老孙头又是过来了,这次不一样。   他拎着一捆厚厚的草席子,“你们过去几个人,我家院子里还有好多呢,搬过来垫在地上,这天气冷,坐地上过了寒气怎么办,年纪轻轻的不知道注意保护自己的身体,等上了年纪就等着一身毛病吧。”   徐爱民没想到,邻居老头竟然送温暖来了。   他连忙组织人去隔壁抱草席。   要是有了这后草席垫子,他们就地在堂屋里睡觉就行了,这些天都是背靠背睡觉实在是太累了,有时候身体一歪这人一倒下,能砸倒一片。   现在有了这草席,就不怕了。   老孙头跟阮文道歉,“小同志,实在是不好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这件事,老孙头细想了下,是自己被之前那对偷情的男女误导了,就怎么听都觉得是在搞不正当男女关系。   实际上呢?   人家年轻人有志气哩。   “没事的大爷,我还要谢谢您的草席呢。”举人老宅荒废多年,要啥没啥。   阮姑姑给她布置好了房间,不过其他备考生就没这待遇了。   原本阮文还想等后天周末去弄点草垫子,没想到隔壁邻居热心肠。   老孙头看着笑起来像花儿一样的年轻姑娘,也笑了起来,“你们好好学习,要是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他儿子就是读书人,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去厂子里当技术工人,儿媳妇也是工人。   可惜,出车祸没了。   老孙头神色黯然了下,背着手离开了。   ……   进入十二月,天气越发的冷冽起来。   棉厂这边倒是没那么忙了,还有不到半个月就要考试,陈主任特意问阮文,“要不给你放个假?”   反正就这些事,顶多就是要跟工会还有宣传那边合作,举办新年舞会。   少阮文一个不算少,比起舞会来,还是准备考试更重要。   “不用,谢谢主任,我没问题的。”阮文讲课的进度快,差不多半个月把数学讲了三分之二,她打算用一星期把物理和化学再过一遍,至于地理和历史。   考文科的同志们你们得自己努力,她理工出身这俩科目真的爱莫能助啊。   陈主任看她自信满满,拍了拍阮文的肩膀,“有什么困难就说,别闷在心里。”   阮文甜甜一笑,“知道,组织永远是我坚强的后盾!”   办公室里郭安娜听到这话撇了下嘴,就会说这些话哄陈主任高兴。   也不知道陈主任到底看中阮文什么了,待她跟亲闺女似的。   她一肚子牢骚,周末的时候去王家沟看望魏向前时,忍不住嘀咕了起来。   “阮文她从小跟在姑姑家生活,爸妈是谁呀?”   郭安娜听她妈说过,陈主任年轻的时候死了老公,没再改嫁。   好像是跟婆婆过不到一块去,所以省里建二棉厂的时候,她就直接从省城来了安平县。   这不太科学啊。   阮文今年十九,二棉厂好像是五八年建的,六零年投入使用……   郭安娜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大胆,吓了她自己一跳。   知青大院里这会儿正热闹,一群人都在屋子里围着那炭火盆子讨论学习。   听到郭安娜这么一问,大家七嘴八舌起来。   “周家婶子是阮文的姑姑,听说阮文从小就在周家长大。”   “安娜同志你怎么忽然问这个?”朱向荣随口问了句。   郭安娜不太喜欢被这么追问,“随便问问,就好奇而已。”   一旁段美娟低头不说话,郭安娜这话倒是勾起了她的回忆,之前阮文说要高考,周家婶子起初不同意。   她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说法,为此魏向前去做午饭的时候,段美娟特意去厨房帮忙。   “老魏,问你个事,你说如果家里人拦着不让高考,是为啥?”   这个问题没头没脑的,魏向前没太反应过来。   厨房里坐在小凳子上看恋人做饭的郭安娜托着下巴说了句,“还能为啥,出身不好呗。”   过去这十年,因为出身的事,闹出来的事情还少吗?   段美娟摇头,“不对啊,这次高考政审,不用在意成分的。”   “你听广播瞎说,我们厂里好些个工人的亲戚考试,都因为成分这事没报上名,有俩是地主家的孩子,这都还没正式政审呢。”郭安娜一脸的鄙夷,“除了成分,还能为啥?”   段美娟嘀咕了句,“可阮文她姑父是烈士,还能啥成分?”   原本懒洋洋地坐在那里的郭安娜忽的精神起来,“阮文,你刚才说的是阮文?”   段美娟看着那热烈的眼神,觉得有些怪怪的,“我什么都没说,老魏你快点哈,饿死我了。”   厨房里又只剩下小情侣两人,郭安娜看着消失在视线里的人,她起身到灶台边,“刚才她说的是阮文,她家里人不让她高考是吧?”   魏向前不清楚段美娟忽然没头没脑说这事干嘛,他点了点头,“应该是。”   “阮文,成分。”郭安娜笑了起来,阮文是孤儿从小在周家长大的,那她亲生父母什么身份呢?她想起了自己上午的大胆猜想。   如果阮文是私生女,她姑姑不至于担心不让高考。排除这个原因……   “魏向前,你说阮文不会是资本家的后代吧?”   院子里,正在晾晒被子的王春香听到这话心肝一颤,险些把自己连同被子挂在晾衣绳上。   她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刚巧听到了这一句而已。   资本家的后代,他们是在说阮文吗?   ……   阮文最近扎根在举人老宅。   就连周末,都没能回王家沟。   时间太紧了,备考生们面对知识的海洋,像嗷嗷待哺的婴孩,她都不好意思不挤出时间来带他们学习。   她没空回去,阮姑姑就亲自过来看望儿子和侄女。   只是今天,阮姑姑来得迟了几分钟,身边还跟着王春香。   “小王知青说有要紧的事要问你。”阮秀芝觉得这小同志也好玩,一路上都欲言又止的,好像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问她,又不说。   王春香很担心,知道周家婶子周末下午都会去县城看阮文和周建明,她跟着一块来。   当即,就拉着阮文找了个僻静地方说话。   “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可今天郭安娜去知青大院,跟魏向前说你是资本家的后代。”   阮文:“……”   她祖上往上数三代是地道的贫农,根正苗红。   当然,这是前世。   至于现在……   王春香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地倒出来,“我也不敢问段美娟,怕她知道我故意打听消息,阮文这真的没事吗?”   她不觉得阮文是资本家的后代,阮文可没剥削过她。   北方的冬天很冷,干冷的风像是刀子似的在人脸上肆虐。   即便是裹严实了,也会有风捣乱,恨不得把你的层层武装给解除。   王春香脖子里裹着有些旧的毛线围巾,毛线用久了不再软绵,保暖性就大打折扣。   就裹着这么条破旧的围巾,冻得小脸冰凉透着一片冷红。   阮文揉了两下小知青的脸蛋,“你特意过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我怕这影响你考试。”资本家是黑五类,会被批.斗的!   阮文宽慰她,“没事,别听他们瞎说,广播里不是说了吗,这次高考不唯成分论,主要看考生自己的政治表现。”   “那就是没事啦?”王春香松了口气,受惊吓的小鹿眼这会儿也透着快活,“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就觉得他们胡说八道。”   “他们是嫉妒我呢。”阮文笑了笑,“去屋里坐会儿,里面生了火暖和些。”   王春香知道阮文这里组织了备考生学习,“我去跟他们讨论问题。”她解决了心头事,脚步都轻松了许多。   阮文心里头却不怎么轻松。   资本家的后代,郭安娜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不过细想一下,当时阮姑姑反对自己参加高考,的确有些反常。   倒也不排除她身世有问题这个可能性,不然的话为啥一向惯着她的阮姑姑反应那么强烈呢?   心里头存了疑问,不过阮文并不打算这会儿去探究什么真相。   阮姑姑再反常,还不是答应了让她高考?   一切,就等到高考后再说吧,到那时候,她总会找出答案。   阮秀芝并没有多想,以为王春香就是来问问题,等到半下午她带着王春香回去,临走前交代阮文,“别太辛苦,等考试完回家,给你俩做好吃的。”   “知道,到时候咱们买个肘子,做酱肘子吃,再炖个小鸡蘑菇,我还想吃姑你做的红烧肉,到时候我找人去兑换肉票,咱们一人一斤五花肉!”   阮秀芝看着馋猫似的侄女,“好,想吃啥姑就给你做啥。”   周建明默默的站在一边:他可能不是亲生的吧。   都不问问他想吃啥,他妈眼里真的只有文文啊。   ……   从十一月底,有的省份就已经开始高考,而考试之中也出现了一些大大小小的情况,后面考试的省份积极的吸取教训,避免犯同样的错误。   安平县这边招生办也早早开始做准备。   奈何人手不够,只能从公安局这边借人。   试卷提前一天从省城送过来,得全程做好保密工作。   听说,印刷试卷都是在监狱里弄的呢,这到了地方再不小心泄密,可不是谁都能担得起这责任?   中央已经说了,要尽可能的选拔人才。   各地其实都卯着劲呢,谁也不想落后掉链子。   县公安局为此专门召开会议,徐局长亲自主持,“高考是大事,咱们局有的同志家里也有考生,需要避嫌。这样,我和小谢还有老周我们三个去看守试卷,明天的话咱们同志们分散到各个考点,处理一些突发状况,要保证这次高考安然有序的进行,明白吗?”   徐局是外地调任的,家人都不在安平县,所以没什么厉害关系。   谢蓟生单身男青年,同样没有家人考试。   至于老周,他是孤儿,死了老婆后鳏夫一个也没亲友考试,可以做到完全的避嫌。   李副局听到这话咳嗽了一声,“小谢和二棉厂的那个小会计有来往,要不要也避嫌下?”   徐局听到这话看了眼谢蓟生,“有这事?”   “徐局您可能不太清楚,之前抓油耗子小谢负了伤,就是被那个小会计救了,还在乡下养了好一阵子伤。”   谢蓟生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的意思。   “那这样的话小谢你就别去了。”徐局当即做出决定,瓜田李下的嫌疑,最好还是不要有,省得日后被人举报,影响年轻人的前途。   谢蓟生倒是无所谓,“我听组织安排。”   散会后,李副局特意喊住了谢蓟生,“我这也是为了保证公平,不让人说闲话,小谢你别往心里去。”   谢蓟生:“不会,您考虑的周全。”   李副局听着这话又觉得哪里怪怪的,谢蓟生来到安平县后,也没侦破什么大案子,这段时间要么在看之前的卷宗,要么满县城里跑处巡查,说是冬天要到了,要防患于未然。   反正县里头没事这最好不过,李副局也由着他去。   今天在会上,他特意提出这事,谢蓟生竟然也不反对。   “小谢莫不是真的在和棉厂那个小会计处对象?”   不然,完全可以反驳,不用这么避嫌。   谢蓟生笑了笑,“我还有卷宗要看。”   看着离开的人,李副局拧起了眉头,这到底是不是啊,他也不好问,今天特意在会上试探,瞧着谢蓟生这意思,默认了?   真要是这样的话,那他得给革委会的元书记回个话才是,他家那位千金不知道怎么遇到谢蓟生,看上人家了。   元书记早年丧妻也没再结婚,就这一个闺女宝贝的不得了。   这不,找上自己,要帮忙介绍下。   看来这次,不用想了。   他倒是得想想,怎么措辞才好,省得元雯那姑娘大发雷霆。   ……   十二月十七号。   阮文一大早就醒了,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前世高考,坐着公交车去考试,结果把准考证落在了家里,阮文着急得要死,在考场门口等着,然后等来了警车。   穿着制服的警察从车上下来,把准考证交给了她,颇是亲昵的刮了下她的鼻子,“小迷糊虫。”   阮文被吓醒了。   她这是什么梦!竟然梦到了谢蓟生。   大夏天的,谢蓟生穿着黑色长裤,上身是浅蓝色的衬衫,外套随意的搭在手臂上,说不出的潇洒和性感。   制服诱惑。   阮文觉得自己六根不清净,满脑子都是这个词。   她醒来后再也睡不着,拿出小小的笔记本漫无目的的翻看。   好不容易等到外面天大亮,阮文起床喊醒了周建明。   难得举人老宅的厅堂里没有那么多人头,前天晚上,举人老宅的考生们宣布结业。   大家都就近找地方住宿,方便去考点考试,有零星几个在这边住下了,他们的考点就在附近,在这边住习惯了倒也方便。   而且还能多问阮文几道题目。   向来热闹的大宅院今天有些冷清,周建明这会儿还迷糊着,“咱们今天吃什么啊?”   阮文往他脸上洒了几滴水,“吃试卷,考试的时候别紧张,不然到时候你大概就要吃鸭蛋了。”   霎时间,周建明觉得后背冰凉,完了完了,他开始紧张了。   高考两天,如果需要考外语,那就第三天上午来。   考试顺序是政治、语文,第二天考数学和综合。   对阮文来说,最难的还是政治,77年高考语文作文分量重,其他的不外乎是修改病句之类的,和后来语文考试的繁琐完全不同。   数理化是阮文的老本行,她没什么好怕的。   但是政治,就是个麻烦事了。   自从决定要参加高考,阮文就极为积极的看报读书。   单独列为考试科目,分值一百的政治,自然涉及时政,涉及过去。   读书看报听广播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阮文甚至觉得,如果现在有公务员考试,她时政类方面都能拿到满分。   她和周建明的考点是县里的一个中学。   两排平房,一共十二个考场,每个考场三十人。   有两名公安干警在这里执勤。   阮文出示了准考证,进去找考场。   两人不在一个教室。   考场里已经做好了三清工作,桌洞、桌面和墙壁都被清理干净,保证考生没有作弊的可能性。   监考老师是从县里学校一个个选出来的,最开始想要选择家里没有考生的老师,但后来发现人数明显不够,只能把老师和考生错开。   别让老师在考点遇到自家孩子亲戚就行。   阔别重逢的高考考场,黑板上是监考老师的板书   第一场:政治。   字体板正,仿佛力透纸背。   阮文深呼吸了一口气,扫了眼四周。   天冷的缘故,大家都脸蛋红红的,有的还有黑眼圈。   眼睛里透着期待,更多的还是紧张。   考场里没熟人。   阮文默默收回目光,等待着考试铃声敲响。   监考老师的业务也不是那么熟练,分发试卷稍微有些手忙脚乱。   考场里除了试卷纸张摩擦的声音,一时间再无其他。   这就像是一场朝圣。   阮文蓦然间产生这个念头,拿到试卷时,她看向老师低声开口,“谢谢。”   监考老师笑了笑,“好好考。”说完,继续分发试卷。   拿到试卷,阮文扫了下题目。   她蓦然松了口气——政治题目不算难。   多听广播果然有好处。   阮文笑了起来,拿起笔刷刷的答题。   两个监考老师俯视众生,很快就发现了这处考场里的异样。   相较于大部分考生,有两个考生答题速度太快了   仿佛一早就知道答案。   这个念头让监考老师四目相对,兵分两路去考生那边查看。   阮文并未察觉到监考老师的到来,她在组织思路答题。   最后一道题目有些难度,不过对于熟读毛选的阮文而言,又不算太难。   问题在于,如何让自己得高分。   提前一个小时完成了试卷的阮文趴在桌上有些无聊。   早知道,答题就不那么快了。   又不能提前出去,在这里趴着,很辛苦的。   考场里,同样有另一位考试趴在桌上,双眼无神的盯着试卷,政治试卷对他而言从来不是难事,难的是数学和理化。   偏偏这两个明天才考,他觉得真的要了自己老命呢。   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干嘛非要报理科呢。   两个百无聊赖的考生并没有察觉到监考老师少了一人。   考场有些不太对劲,两个监考老师一合计,决定去找巡考的公安同志帮忙。   监考老师带着公安过来,站在窗外小声的说,“就是那个趴在桌上的女同志,还有那边那个男同志。两个人答题很快,半个小时就做完了。”   “那他们的答案雷同吗?”   监考老师有些哭笑不得,“我看了几道题,倒是都答对了,后面的那个大题不太一样。”   “政治题目本来答案就比较固定,如果说两人错误都一样,那才是真的可疑。”谢蓟生看了眼那后脑勺,觉得有点眼熟,这两个小马尾的发型……   趴在桌上的女同志一边睡似乎累着了肩膀,她动了脖子,换边休息。   转过头来,露出一张格外熟悉的面孔。   谢蓟生忍不住笑了起来,早知道是阮文,他就不跑这一趟了。   “考生名字给我,回头我去调查一下。”   监考老师连忙把写了名字的小纸条递了过去,“就怕出事,高考讲得可不就是一个公平吗?”   如果出现作弊的事情,那还谈什么公平呢?   谢蓟生收起了小纸条,“辛苦了。”   许是外面的动静吵着了里面的人,谢蓟生看到阮文冲这边瞧了过来,那眼眸里,透着一丝错愕,然后笑了起来。   巧笑嫣然,显然考生心情愉悦。   同一个考场,有人心情愉悦,有的人则是如丧考妣。   “我哪知道现在的外交部长是谁啊,整天就想着怎么干活挣工分,中央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我也不知道啊,一道题五分,希望其他的题都能答对呗。”   “党的基本路线那道题我肯定答对了,第三世界的两个国家,不知道我写的印度尼西亚和赞比亚对不对。”   “印尼是东南亚国家,第三世界国家是非洲和拉美,你这肯定不对啊。”   “啊,那完了完了。”   阮文看着脸色惨白的考生,安慰了句,“没关系的,还有其他三门考试,先考完再说。”   高考最忌讳的就是考试后立马对答案,对了还好说,一旦错了很容易影响心情。   不管什么时候,考生们的心理都很脆弱。   那考生努力冲阮文笑,可又是笑不出来。   简单来说,笑得比哭还难看。   阮文拍了拍他肩膀,去找周建明。   这边考场距离二棉厂近,他们去食堂吃午饭,回来后继续准备语文考试。   只不过阮文没想到,她还没找到周建明,倒是先遇到了魏向前。   他脸色并不是很好。   “魏知青你考得不理想吗?”   魏向前不知道为什么,阮文看他的眼神总是透着敌意和提防。尤其是那次借书时直接把他的自尊撕掉丢地上踩,仿佛自己上辈子欠了他一样。   他刚才看到阮文,没打算说话,省得自讨没趣,但没想到阮文关心他。   年轻的女孩脸上透着关切,眼底有些担忧。   魏向前迟疑着点了点头,“紧张胃疼,脑子一下子空白一片,忘了怎么写。”   “哦。”阮文笑了笑,听说你考得不好我可开心了。   懒的多说,阮文直接离开。   拜拜了您嘞。   魏向前看着笑着挥手离开的人,傻眼了。   他原本以为阮文会安慰自己一句,可是……   她问自己考得如何又用意何在呢?   不远处,周建明看到了自家妹子和魏向前有说有笑。   他不乐意,“你怎么又跟他说话。”   “哥你这就不懂了吧。”阮文嘿嘿一笑,“这叫攻心之计。”   先是示好,等到对方露出软肋期待安慰时,泼一盆冷水,让对方措手不及。   要不是怕影响其他考生,阮文还会来个更狠的呢,比如安慰魏向前一句,“没事,说不定其他科目更差呢。”   这不是怕闹出乱子嘛,她止住了这魔鬼的想法,就简单气了气魏向前。   周建明看着开心的像是小黄鹂似的妹子,也没再说什么,“走咱们去吃饭。”   他觉得自己答得不错,说不定真的能考上大学呢。   下午的语文考试作文七十分,阮文看到题目“谈青年时代”,稍作迟疑在试卷上列出了写作要点,然后开始写作文。   第一天的考试并不算很难。   过去十多年,国家政治氛围浓厚,不管是政治还是语文考题的政治性意味都很浓烈,对大部分考生来说,这都不算难。   关键,还是明天的数理化。   也因为数理化难,这次高考大部分人都报了文科,理化知识点太多,远不如地理历史简单。   数学安排在上午。   阮文来到学校时看了眼那边的俩公安,没有谢蓟生。   仿佛昨天上午考政治时,她看花了眼。   数学题目不算是太难,第一道题是初中生都能做的一元二次方程。   求解方程5x2+2x=125。   阮文口算就得到了答案。   剩下的题目,稍稍难度增加,但都不是问题。   她再度提前完成试卷。   十二月的大冷天里,考场里其他考生额头上甚至有密密麻麻的汗珠。   太难了。   他们中学时代几乎没学到什么内容,这么多年早就忘了。   定义域是什么?这个概念都不懂啊。   还有什么叫极坐标方程?   二元二次方程都让人着急上火,极坐标方程又是啥?   阮文趴在桌上百无聊赖之际,其他考生着急上火到恨不得找到一本数学课本来看,看到底怎么解答这些题目才是。   考试结束铃被敲响时,考场里哀嚎声不断。   监考老师安慰考生们,“同学们,不要被困难打倒,你们能够坐在这里就已经是一场胜利,胜利就在眼前,把下午的理综考完,大家就赢得了解放战争!”   这乐观的精神鼓舞了很多考生,阮文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递交了试卷,她跟着其他考生一块往外去,还没出教室门,就听到砰的一声,走在前面的考生晕倒了!   这突发状况让考生和正在整理试卷的监考老师们都傻了眼。   一个考生是乡下的知青,靠着自学当了两年赤脚医生,摸了摸那考生的脑袋,“中暑了。”   阮文:“……”同志,你确定不是开玩笑?   “大冬天中暑,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那知青考生听到这话愣了下,脸红了起来,“可他面色苍白,呼吸孱弱,大汗淋漓,就是中暑的症状啊。”   阮文不觉得,她看到躺在地上的知青嘴唇微微发青,“谁有糖块,这个考生低血糖。”   今天天气不错,但是大冬天的异常干冷。   中暑是不可能中暑的,就是紧张过度。   瞧着像是低血糖,阮文也不太敢确定,但是糖有愉悦心情的作用,吃块糖总归是好的。   然而现场的考生哪有糖啊,一群人面面相觑。   而躺在地上的考生呼吸则是急促起来。   阮文觉得自己可能之前判断错误,她犹豫了一下,上手解开了那考生棉袄的扣子。   “同志,你这是干什么?”   大庭广众的,脱人衣服不太好吧。   阮文没空解释那么多,把扣子解开,棉衣被扒到身体两侧,身上只剩下单薄的秋衣,上面还有补丁。   这年头向来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秋衣穿在里面,谁都看不见,哪怕是补丁叠补丁又有什么关系呢?   阮文看了眼那蹩脚的针脚,正要上手,被拦住了,“要做什么,我来。”   谢蓟生简直神出鬼没。   阮文看着忽然间出现的人,摇了摇头。   心肺复苏,谢蓟生做不来的,他又没接受过专业的训练。   阮文会心肺复苏,是因为前世的时候,同事因为心脏病突发死在了岗位上。   当时大家就以为那个同事是累了,趴在桌上休息一会儿罢了,毕竟刚连轴转加了两天班。   直到领导过来催工作进度,去喊人却发现永远也喊不醒。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朝夕相处的同事,就这么没了。   明明周围那么多人,可是在最难受的时候,愣是没有一个人发现。   猝死,这个词此前阮文只见诸于网络之上,如今就发生在自己身边,她受不了打击,重病了一场。   在医院里,阮文跟着护士学会了心肺复苏的手法,“黄金四分钟,要是第一时间发现,心脏病也能有救。”   不是中暑也不是低血糖,阮文当这人是心脏病发,用心肺复苏来处理。   一下,又一下。   她按压着这个考生的胸口。   十来下之后,阮文被推开了。   谢蓟生按照她之前的节奏,来进行按压。   小谢同志学习能力很强,没几下这考生咳嗽了两声,人醒了。   阮文松了口气。   “你是不是偶尔会有眩晕的症状?”   那考生点了点头。   还是低血糖啊,估计是紧张过度引发了昏厥   不过没事就好,“那记得平日里往兜里放两块糖,头晕的时候吃一块。”   考生点头,周围人七嘴八舌的解释,他弄清楚了情况连忙道谢,“谢谢这位女同志,谢谢公安同志,我叫陶永安,在葛家坝插队的知青,不知道这位女同志你是哪里的,回头我登门拜访。”   葛家坝?   阮文觉得这地方有点耳熟,她看着面前这个黑黢黢的男知青,忽的想起了什么。   “不用那么麻烦,你中午请我吃饭就行。”   不等陶永安拒绝,阮文笑了起来,“陶知青之前小本生意挣了点钱,请我吃饭没啥问题吧?”   陶永安看着眼前的女同志有些迟疑,他向来记性好,确定没有租书给这位女同志过,所以并不认识她。   不过对方认识自己?   “当然当然,公安同志您要监考大概不方便,等过两天有时间,我再去局里送锦旗给你。”   谢蓟生摇头,“不用,应该的。”   他刚才用了救人,单膝跪在地上,这会儿掸了下膝盖上的尘土,“快去吃饭吧,考试而已不用那么紧张。”   这话本意是为了安慰众人,然而说话的方式不太对,不免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   什么叫考试而已。   这可是高考,有的考生,等了十多年的高考啊。   “不是我说你,公安同志有空你也得好好学习参加一次高考,这样能明显提升你的语言组织能力。”   谢蓟生面不改色,“我是工农兵大学生。”   阮文:“……”你是大学生了不起哦。   “我回头也是大学生,自己考上的!”   撂下这句话,阮文拉扯着陶永安去吃饭,这次没再去二棉厂食堂,去了国营饭店。   周建明不明白,“你啥时候找了个黑炭头,这是打算回家生炉子用吗?”   “那么大的人,不知道烧多少煤才能弄出那么一把骨灰呢。”阮文把天聊死。   周建明闭口不言,论抬杠他怎么可能是文文的对手呢?   让陶永安请吃饭,阮文是有目的的。   自己来自二十一世纪,带着金手指才能想出这些挣钱的门道。   陶永安就不一样了,他不知道自己低血糖,也没有口袋里放糖块的习惯,显然不是穿越者。   作为土著,能够想到高考前的租书生意,这显然是一个极其富有商业头脑的人,这么一个人,阮文自然要结交一番才是。   她有自己的人生目标,考上大学是实现目标的手段,后面有更多的事情要做,少不了合作伙伴的选择。   和聪明的人合作,当然好处多多,阮文决定初步考察一下陶永安。   “陶知青志愿填的什么学校?”   这次高考,招生的重点院校一共有88个,省里只有北山大学在重点院校行列。   其他87个重点院校在本省招生数量有限,不过阮文也说不好陶永安到底哪里人,万一是外省人,那兴许会往外去。   可巧,陶永安报考的就是北山大学。   这个巧合让阮文觉得他们真的很有缘分。   “你数学做的不好?”   这话问的陶永安有些不好意思,“惭愧,我数学一向不是很好,这次又遇到了几个难题,一下自己就被难住了还差点晕死过去,还好遇到同志你出手相助。”   阮文笑了起来,“我还以为陶知青做生意,数理化都很不错呢。”   “就是闲来无聊做的一些小生意而已,不知道两位同志该怎么称呼?”   阮文自报家门,这让陶永安惊呆了,“原来你就是阮文同志,久仰大名!”   作者有话要说:考题是从各地高考卷中找到   注1:方程式没办法写出来,x的平方+2x在5的右上角早早更新了事,每天更新在中午12点 第19章 019大闹二棉厂   陶永安丝毫没有夸大其词,他真的听说过阮文的大名。   如雷贯耳的那种。   确切点说,自己之前做租书生意小赚一笔,也是托阮文的福。   绕了好几个弯,陶永安搞到了《简要》的手抄版,后来听说阮文在搞租书的生意,陶永安也有样学样。   反正葛家坝在红旗公社,和王家沟所在的金星公社一个在西,一个在东,碰面的几率比牛郎织女在一起的次数都要低。   但该发生的总归会发生。   这不巧了?遇上了。   陶永安不打自招坦白从宽,“我也是从你租书这件事中受到启发,想着自己手快多抄了两本,就租出去,比卖书赚钱。”   他辛苦抄两天,这才能赚两块钱,可租书出去一天就能有一块呢,也不用累得手脖子酸疼。   承了阮文的情挣了钱,今天又被她救了,陶永安觉得他们十分有缘。   “阮文同志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考试期间,阮文饮食清淡为主,怕油腻了肠胃受不了,万一拉肚子怎么办?会影响考试情绪。   她点了两个平日里吃的素菜,吃了小半碗面条,补充碳水让脑子更活跃些,毕竟下午还有最后一门理综要考。   一旁周建明觉得完蛋了,他家文文平日里挺会吃的,这会儿吃的那么含蓄,该不会是为了在陶永安面前留下好印象吧?   这么个黑炭头……   “陶知青,你今年多大了?”   这问题没头没脑,不过陶永安还是如实回答,“前两天刚过了二十岁生日。”   周建明:“看着不像啊。”   陶永安:“……”这话,他听着还真熟悉。   阮文强行解释,“我哥说你少年老成。”   “二十岁还年少吗?”周建明小声嘟囔。女生外向,他家文文的魂儿被这个黑炭头给勾走了。   之前,可没见过她替谁这么解释过。   阮文:“闭嘴!”   周建明埋头吃饭,不再吭声。   这么个兄友妹恭的画面,让陶永安一阵艳慕,他和小妹是双胞胎,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却从没这般和谐友爱过。   陶永安是个健谈的人,他靠着阮文挣了笔钱,今天又被阮文救了一命,有心想要结交,一顿饭吃的那叫一个热闹。   可谓是宾主尽欢,刨出周建明。   当然,这种欢乐也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我理化都不算特别好,早知道恢复高考,那会儿好好学理化了。”   阮文有些奇怪,“既然数理化不好,怎么没报文科?”   这次参加高考的考生将近六百万,文科是大部分考生的选择,原因就在于数理化太难。   “觉得我有点疯是吧,我爸也写信骂我,说我简直不可理喻。”明明不那么喜欢数理化,可他还是选择理科。   陶永安黑的亮眼,熠熠生辉。   “还好吧,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是吗?”   “对啊。”陶永安笑了起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文字让他在下乡插队后依旧能保持心灵的宁静,但文字能让村民们的粮食丰收吗?   父亲想要他子承父业,可是陶永安觉得,他有自己的路要走。   他是陶永安,不是翻译家淘衍。   这个并不为父母所支持、有些倔强的年轻人,在陌生人这里找到了支持,这让他心情愉悦,“希望我们能够在省城见。”   北山大学,就在省城。   ……   下午的理综考试不算难,起码阮文这么觉得。   通俗来说物理可以简单分类为力热声光电。   力学是基础。   物理部分四道大题,两道涉及到力学,另外两道则和电有关,最后一小问则考验实际操作能力,但凡是动过手的,这道题拿分并不难。   相较而言,化学考得零碎了些。   元素是基础,题目变形和生活略有联系,这让阮文想起了辅导班开课那天,周建明举的例子,小表哥竟然预测到了考题。   也不知道,她的那些学生们能不能拿到这五分。   试卷最下面还有附加题。   这让阮文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寒暑假作业后面总会有那么一道附加题,做完之后仿佛荣获攀登珠穆朗玛的成就。   附加题一共两道,物理化学各一道题目。   物理题增加了难度,虽然最终结果是求解速度和加速度,但是添加了要素——平面几何。   一个人会蒸米饭,也会炒鸡蛋,但他可能并不会做蛋炒饭。   这道物理附加题就有那么点意思。   当然,这难不倒阮文。   不到一个小时,阮文就答完了整份试卷。   监考老师已然见怪不怪,这就是个小怪物。   聪明的学生倒也见过,但像阮文这样,和整个考场格格不入的,真的很少见。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后,整个考场里又是一阵哀嚎声。   “那个电阻到底是多少啊?”   “别说电阻了,我连加速度那个题都没算出来,好好复习准备明年的考试好了。”今年实在是太紧张,而且还没有书,仓促上阵考不好也在情理之中。   阮文收拾自己的东西往外去,她的高考结束了,正好回家好好休息调整下。   “考得怎么样,我看你早早就趴下了。”   这几乎成了考场常态,之前陶永安就发现了。原本是打算考试结束后搭讪,看能不能结交个朋友。   没想到他和阮文之间的缘分来的更早些。   还没等阮文回答,就有人开口,“哟,这不是阮文啊,原来没做完试卷,我还以为你能考满分呢。”   段美娟和祝福福也在这个考点,两人还在同一考场。   之前闹过不愉快,段美娟看到阮文都绕着走。   没想到,今天听到有考生和阮文讨论考题。   听说阮文被难住趴在桌上,段美娟失落的心情一扫而尽,“亏得早早就开始复习,原来没用啊,真是好笑。”   一旁祝福福扯了下段美娟的袖子,“我们回去吧。”   上次被阮文声色俱厉教训了一顿,祝福福有心避着阮文,不想招惹是非。   段美娟不动弹,“急什么。”她话还没说完呢。   阮文静静地看着段美娟作妖,这漠然的态度,让段美娟觉得自己的小炮仗又被点着了。   “你也别得意太久,哼反正不管怎么样你都上不了大学。”成分有问题的人,凭什么跟他们这些根正苗红的考生竞争?   做梦!   阮文耸了耸肩,“说的你就能考上似的。”   小说里段美娟下场并不算很好,原因倒也简单,回城两年的段美娟依旧没能考上大学,依靠着一同下乡的情分,请女主祝福福给自己介绍工作,结果好死不死的喜欢上了男主。   男主对祝福福一往情深,对其他女人可没那么多耐心,段美娟一而再的骚扰彻底激怒了男主,最后下场凄惨。   当然这也是因为段美娟贪心,贪人罢了还贪钱,挪用公款被男主设计进去吃牢饭也是罪有应得。   如果说原主是炮灰,那段美娟就是恶毒女配,这会儿跳的高倒也符合人设。   段美娟小心思多,激怒她不要太简单。   阮文一句话就让她火冒三丈,而始作俑者则是挥挥手准备去找周建明。   阮姑姑晚上会做一大桌好吃的,阮文还要回举人老宅收拾东西,才没空跟段美娟耍嘴皮子呢。   刚走了两步,谢蓟生不知道从哪里拐了过来,“考得怎么样?”   大冬天的小谢同志依旧穿着单薄,阮文觉得他就是个怪胎。   她还没回答,段美娟跑过来冷嘲热讽,“考着考着都睡着了,还能怎么样?不过阮文是有铁饭碗的工人同志,考砸了也没关系,回头找个男人嫁了就行呗,前两天还有人去她家提亲呢。”   提亲的都是乡巴佬,她就说阮文这辈子就是种地的命。   阮文并不恼怒,“可不是嘛,我能自己挣钱,挣来的钱买肉吃可香了。今天晚饭就吃红烧肉,段知青上次吃红烧肉什么时候啊?你有钱肯定没少在黑市买吧,不对看段知青脸色有点柴,得很久没吃肉了吧……”   段美娟疯了,“阮文!”   啊啊啊!她要被阮文气死了!   她是有点闲钱,可上次租书都用光了!   阮文拿着她的钱买肉,还在这里馋自己,简直太恶毒了!   谢蓟生看着女人之间的凶潮暗涌,唇角扯出浅浅的弧,阮文怎么可能是任由着挨打的人呢?   “早点回去,别让家里人等急了。”   什么好话都让你说了。   阮文心里头嘀咕了一句,脸上是得体的笑,“小谢同志也辛苦了,再见。”   ……   阮秀芝在村口等着自家的俩孩子。   眼看着就要冬至,隆冬天气冷得很,她已经在这边等了半个多小时。   天都要黑透了,还没看到人影,这让阮秀芝着急。   难不成考场上出了岔子?   “兴许是孩子们出去玩了呢,我说秀芝,你真打算让阮文去读大学啊,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读什么大学?”刘春兰半个小时前就看到阮秀芝出门。   看到人在村口站着,她忍不住过来说了两句,“她现在上班有工资不挺好的?要是考上大学,不但没了工资,你还得给她生活费,你哪有那么多钱?”   阮秀芝没说话。   刘春兰继续说,“要我说最好你家建明考上,这样阮文继续上班供他上学。”   这话让阮秀芝语气都冷冽了几分,“建明没阮文聪明,阮文考不上他更考不上。”   “话不能这么说,女娃读书不如男娃聪明,就说我们家全福吧,当初可是第一名,写的作文老师都夸个不停呢。”   阮秀芝扫了一眼过去,“那这次全福怎么没参加高考啊?哦,我忘了他初中毕业后老师觉得他成绩差,没让他继续读高中。”   刘春兰脸色不太好看了,“那是因为我家全福不太想读书了,想多干点活给家里减轻负担。”   这话,鬼才信。   阮秀芝笑了笑,“那真是个体贴的好孩子。”干一天活拿的工分还不如她高,吃的比谁都多,这可真是减负啊。   “那可不?不是我夸自家孩子体贴。他知道阮文考试,又不好意思过来问,非要我来帮忙打听,秀芝你说对阮文这么上心的孩子你就算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你看阮文也老大不小了,要不……”   “阮文!”阮秀芝远远看到了骑车过来的人,等近了一看,她脸都黑了。   “你怎么当哥哥的,让阮文骑车载你?”   周建明也不想啊,他肚子疼。   “妈你别说了,我先回家了。”他都快憋不住了。   周建明从车后座上跳下来一溜烟跑没影了,阮秀芝的脸更黑,“这混账小子,快回家去,冷不冷?”   阮文摇头,“骑车热乎着呢。”   她带着毛线帽子,脖子上缠着围巾,暖和着呢。   “我给你烤了地瓜,快回去吃。”阮秀芝看了眼,还成没有瘦太多。   她就担心侄女随了她爸,不会照顾自个儿。   “谢谢姑。”阮姑姑的手艺,比他们兄妹俩好多了,烤出来的地瓜香又甜,阮文最喜欢。   姑侄俩乐呵呵的回家,没人去管刘春兰。   赵全福啥德行谁不知道?   阮秀芝脑子抽风了才会把阮文许给他。   看着往家里去的姑侄俩,刘春兰撇了撇嘴,“狗眼看人低。”   不就是家里有俩工人嘛,噉瑟什么?   呸!   ……   高考结束后是新的一周,阮文去上班。   刚到厂子门口,就有工友问兄妹俩考得如何。   这就跟打招呼问你吃了么一样,其实没几个人关心你到底考得怎么样,就是随口一说。   考不上就继续上班呗,一样挣钱养家。   阮文笑吟吟的回答,很是有耐心。   到了会计室,办公室三个老大姐都在,一个个的全都看向了阮文。   紧张兮兮的。   不等老大姐们提问,阮文先开口,“我觉得还行,应该能去上大学吧。”   陈主任松了口气,阮文不会撒谎,应该考得还可以。   “考试是一种磨砺,能上考场就是英雄,努力耕耘过总会开会结果,别太紧张。”   浓浓的一碗鸡汤。   阮文笑呵呵的喝了下去,“嗯,考不上再考呗,我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这乐观的态度让刘春红和邱爱梅也松了口气,其实挺担心阮文钻牛角尖的。   想开就好。   办公室里热热闹闹的,邱爱梅也说起了自家的考生。   “昨天晚上我娘家哥嫂特意来看我,说多亏了我给借的书,俩孩子数学做的还行。”   她娘家的孩子报的是文科,但也需要考数学啊。   小县城能有什么教育资源?很多公社都是找知青当代课老师,可这些知青都还要忙着找资料参加高考呢。   有这么个复习资料不容易。   “等周末的时候,我和你姐夫做东,请你和建明到国营饭店吃饭。”   邱爱梅娘家那边日子不宽绰,她自家还行,这个钱掏得起。   “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啊。”阮文笑着拒绝,“能帮到他们就好,不用那么客气。”   这年头谁家日子都不好过,邱爱梅一家四口两个工人,但还要时不时接济娘家和婆家,地主家也没余粮。   阮文又不缺这口吃的。   眼看着就是要进入十二月下旬,会计室各种琐事,毕竟进入一月份就要把过去一年的账目给弄出来。虽说平日里账目都记得一清二楚,但免不了要重新核对。   元旦的时候厂子里有舞会,等到年关前,又要发放年终福利,这是后勤科的事情,但少不了会计室的人帮忙。   阮文从陈主任那里拿来了要干的活,回到座位上她忽然想起来,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   “郭安娜请假了吗?”   刘春红撇了撇嘴,“可不是。”   知道陈主任之前想要给阮文放假专注于高考,郭安娜心里不平衡,三天两头的不舒服。   要是预料没错,应该是去看望她那个知青小男友了,毕竟刚高考完,肯定会关心考得如何嘛。   陈主任正在看账本,似乎对这件事并不在意。   春红大姐冲阮文耸了耸肩,一副你看主任都不管的模样。   阮文笑了笑,继续干活。   ……   进入十二月下旬,全国范围内的高考宣布结束,进入了紧张的试卷批改当中。   而参加了这次考试的考生们,又回到了原来的岗位,工人在车间里劳作,知青们则是挖河泥修水渠继续当代课老师,恢复了这个国家一贯的秩序。   周建明再度回到车间,被工友们围着问,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没有参加这次高考。   不是学习的料,时间紧来不及准备考试。   再说了,一个萝卜一个坑,他们真要是去上大学,谁挣钱养家?   “建明,你要是真考上大学,你家里供得起吗?”   去外地读书少不了开销。   周建明第一次考虑这个问题,他有些不太确定,“应该可以吧。”他把工资都交给了他妈,一个月有五块钱的零花钱。   “那万一你跟小阮会计都考上了,你家就供得起一个,你说是你去还是小阮会计去?”   这话问的有点居心不良,汪常阳听到后皱了皱眉。   周建明一副理所当然模样,“当然是我家文文去,她那么聪明不去上学多浪费。”   虽然他现在也挺想去大学的,但真要只能去一个,这个人当然是文文。   “不怕你家妹子翅膀硬了飞走了不回来?”小阮会计看着和和气气的对谁都说说笑笑,其实眼界高着呢。   怕是飞出这小县城后,就不会回来了。   周建明撇了撇嘴,“你们啊,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汪常阳忍不住的笑,周建明现在倒是出口成章了,不枉费阮文拉着他读书考试。   午饭的时候,汪常阳在食堂遇到了阮文。   彼时阮文打了一份猪肉粉条炖白菜豆腐,手里是一个杂面窝窝头。   吃的正开心。   看到汪常阳,阮文愣了下,她好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过汪主任了。   之前郭安娜说汪常阳正在跟人处对象,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前两天忙也没顾得问你,考得怎么样?”   “我觉得还行,清华北大没打算考,我报的北山大学,应该没问题。”   说这话的人自信满满,眉眼堪比早晨七八点钟的太阳。   阮文想起了一件事,“对了,我之前忘了问你,研究生不也恢复招生了吗,你不考考看?”   汪常阳有些哭笑不得。   “我说错了?”阮文有些不确定,研究生的招生政策她没细看,就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研究生招生倾向于三十岁以下。”汪常阳今年三十二岁,“没那个精力了,再说我还有两个孩子。”   他总不能把孩子丢下不管不顾吧。   阮文有些不好意思,“我忘了这回事。”但过些年学历很吃香啊!   有了研究生学历汪常阳说不定都能留校,到时候对孩子也好。   “年龄不是问题,这次高考还说考生三十岁以下呢,三十出头的不也有。我就是觉得现在教育事业百废待兴,你又有钻研精神,应该去更广阔的天地去施展手脚才是,车间实在是太小了些。”   阮文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二棉厂指不定哪天就消失在国企改革的洪流之中。   到时候汪常阳中年失业还要养家,咋办?   这两年读研苦一些,等到毕了业留在学校,又或者去别的学校教书,到时候也就苦尽甘来了。   汪常阳眉头纠结,“我也不是不知道你说的在理,可……”他去读书,家里就断了经济来源,孩子吃什么喝什么?   这些都是麻烦事,汪常阳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不好再烦阮文,“你说的倒也有道理,我会好好考虑的。”说的有些敷衍。   阮文不管再怎么说,最后做决定的都是汪常阳本人。   对方借给她《立体几何》在前,又帮她弄了一套《简要》在后,阮文自然希望能帮上忙。   不过这种事情,倒也不着急,毕竟研究生招生工作明年五月份才进行,如今还没开始报名。   太催促着,反倒是落了嫌疑。   阮文没再说慢条斯理的吃午饭。   食堂大师傅做的白菜炖豆腐是一绝,听说大师傅祖上东北人,当年逃难南下,便定居在此。   不过这手艺倒是没落下。   冬天的白菜本就好吃,水灵灵的甜,炖的时候放上大半桶老母鸡鸡汤,就连豆腐都进了肉味。   二棉厂效益好,食堂的大师傅做饭肯放油和料。   这年头不管什么菜,只要肯放油,味道都不会太差。   吃汪常阳说起了最近看的书,“于连喜欢看卢梭的《忏悔录》,我大学的时候在图书馆看到过,不过没有看太多,看回头能不能找到这本书,你要不要也读一下?”   汪常阳喜欢读外国名著,这让阮文忽的放下筷子,“汪主任你英语怎么样?上次我去省城,看到新华书店打广告说找人翻译外国名著。”   她真是当局者迷。   汪常阳读研最大的问题,是家里没了经济来源,没办法养家。可即便是去读研,也有挣钱的门路呀。   比如说汪常阳有同学在新华书店,完全可以接英语翻译的私活。   汪常阳连连摆手,“翻译?这个我不行,不行。”   “没试试看怎么就不行呢,我之前在省城买了两本书,要不借你一本你试试看能不能翻译出来。你要是去读研的话,完全可以找外语系的学生合作,一个粗翻,一个校正,这样一来生活费养家的钱,大概也能赚到手,你觉得呢?”   这个建议让汪常阳心动了一下。   他听到研究生恢复招生的消息时,的确心动了。   可看到老母亲还有两个孩子,希望的火苗又生生扑灭了。   他去读书,孩子怎么办?   没了工资,拿什么养活他们?   这些年来他把精力放在工作上,本就疏忽了俩孩子。   可阮文的提议让他的心又雀跃不已,“那我试试看?”他一直没断了学习。   头些年一直说什么读书无用,但汪常阳觉得读书有用,不然他怕是和父辈一样在黄土地里刨吃食。   曾经的大学生不敢太明目张胆,私底下在学习充电。   汪常阳经常委托在省城新华书店的朋友给自己寄过来一些书,其中不乏全英文的书籍。   为了不被人发现,那些书做了层层伪装。   没曾想,这些年来的学习,倒派上了用场。   “就是嘛,试试又不花钱。”   阮文从省城带回来了两本英文小说,一本是艾米莉·勃朗特的《WutheringHeights》,另一本则是美国通俗小说《Rebecca》。   在国内,艾米莉·勃朗特不如姐姐夏洛蒂·勃朗特出名,但就阮文个人喜爱度来说,《呼啸山庄》比《简·爱》更讨她喜欢。   而《Rebecca》的悬疑色彩以及大师希区柯克的电影加成,小说很是畅销,它的中文译名为更多人所熟知——《蝴蝶梦》。   阮文打算把这本《蝴蝶梦》给汪常阳,要他去翻译。   她是行动派,第二天就把书送了过去   车间里有其他工人在,看到阮文送书来忍不住调侃了句,“汪工你不是在跟小赵处对象吗?怎么还收小阮会计的东西啊。”   汪常阳肃然,“别胡说,是借的书。”   “不都说书里面有美女嘛,送书的也是美女。你可千万别让小赵知道,不然她不高兴。”   汪常阳皱了皱眉头没说话,把书锁在柜子里,中午吃完午饭,他早早回了车间,寻了个僻静的地方看起了书。   一行行的看,嘴里念念有词。   ……   小赵觉得汪常阳最近不太对劲,回到家里后,也抱着书看。   他俩原本约会时间就少,再看书还约会什么啊?   偏生汪常阳着魔了似的,就是不肯撒手。   小赵瞧瞧看了眼那书,全是英文,她压根看不懂。   这让小赵很是紧张,看这书,确定没问题吗?   她小心问了句,“是你那个省城的同学送的书吗?”   “不是。”汪常阳觉得这一句翻译的不好,划掉后怔怔地看着书,隔了几秒钟后他又重新写了句起来。   这让小赵迟疑了下,想起车间里工友提醒她,“小赵,你可得看好你男人,听说他们厂的那个会计给他送了好多礼物呢。”   那个会计还能是谁?   小赵小声问,“是阮文送你的吗?”   “不是,她借我的。”   小赵:“……”这有什么区别吗?   阮文。   这个名字让小赵变了脸色,而汪常阳浑然不觉。   倒是汪母提醒儿子,“你别光顾着看书,和小赵出去走走。”下班后就来家里忙活,又是帮做饭又是帮忙打扫,虽然只是初中毕业,但汪母还挺满意这个准儿媳人选。   汪常阳忽的想起,“我送你回家。”   ……   和汪常阳处了有一个半月,小赵深知这是个木讷的人,不太会说话。   一般都是她找话说,“你看的书不碍事吧。”她还是担心,怕被人举报。   “没事。”   两人又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我想……”两人异口同声。   汪常阳迟疑了下,“你先说吧。”他想说的是……分手。   小赵裹了下围巾,“我妈之前问我咱俩处的怎么样了,她想着咱俩的事年前能不能定下来。”她妈只是个托辞,关键是小赵觉得有危机感。   阮文让她不安,总觉得这个人会把汪常阳抢走。   而且她也受够了家里的拥挤,想着能过来跟汪常阳过小日子。   这话让汪常阳愣了下,他忽的站在那里,像是木桩。   “咋了?”看着身体僵直的汪常阳,小赵有些害怕,是惹汪常阳生气了吗?   可是她不结婚,家里腾不出地方,她哥也没办法结婚啊。   “是因为那个阮文吗?”送他书的阮文,小赵听说之前汪常阳想跟阮文处对象,但阮文拒绝了。   现在阮文主动和汪常阳来往,所以汪常阳要吃回头草?   “不是。”汪常阳看着一脸紧张惶恐的姑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是爱学习爱钻研,可不代表他是傻子,刚才小赵是在催他定下两人的婚事。   可现在这情况,他怎么跟小赵结婚?   “和阮文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汪常阳低着头,不敢看年轻的姑娘,“小赵,我不想耽误你,我们算了吧。”   小赵惊呆了。   什么叫“我不想耽误你”。   “汪常阳你这话什么意思?”她声音都急促起来,压根没听到最后一句。   “是不是因为阮文?”   “不是,我说了跟阮文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汪常阳想去读书深造,他读大学的时候就想过要读研究生,可是文.革来了,研究生招生工作也停了下来。   现在他有了机会,甚至连收入问题都能解决,汪常阳不想再错过这次机会。   他现在不考研,什么时候再考?等到孩子们都成家了吗,那时候读研究生没意义啊。   小赵情绪不稳定,汪常阳知道跟她说她也听不进去,“我送你回去。”   回答他的,是小赵捂着脸飞奔离去的身影。   汪常阳怔怔站在那里,他好像把这件事搞砸了。   ……   第二天一大早,汪常阳像往常一样早早到车间检查机器。   保养中发现有个小问题,他这一修就是半个多小时。   有工人跑过来喊他,“汪工,快去看看,小赵现在堵在厂门口骂小阮会计呢!”   汪常阳一惊,小扳手砸在脸上,蹭掉了一层油皮。   二棉厂大门口,小赵同志哭成了泪人。   厂区门口闹事,多影响棉厂的名声啊。有人想要把小赵拉走的,谁知道人家直接往地上一坐,“你们一个厂子的一个鼻孔出气,就欺负我这外人,别碰我,谁碰我我去公安局里告你们流氓罪!”   这一下子,男同志不敢上手,女同志又怕小赵张牙舞爪的划花自己的脸,愣是让她坐在那里撒泼了。   “我命苦啊,刚订婚就死了未婚夫,好不容易跟汪常阳处上对象,眼看着就要订婚了,结果这个阮文,不让汪常阳和我好好处对象!”   “她没事就找汪常阳借书看,汪常阳回家后就拿着阮文给的书,我忙里忙外伺候他一家老小,他看都不看我一眼,因为阮文还要跟我分手。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厂区门口围了一圈圈的工人,有人替阮文辩驳,“小阮会计不是这样的人。”   小赵瞪了过去,“她是不是你怎么知道?你是她对象还是喜欢她?这么着急替她说话。”   帮忙说话的男同志顿时悻悻,这么凶神恶煞的,他要是汪常阳也喜欢小阮会计,才不找这个泼妇当婆娘呢。   郭安娜远远听到,挤了进来,“不会吧,阮文就是跟汪常阳互相送了几本书,这不算是多出格的事情嘛。”   安娜小姐火上浇油,“我说这位同志,你可不能小人之心,虽然之前汪常阳的确想要和阮文处对象,可阮文拒绝了啊。”   “小郭你少说两句。”邱爱梅没想到一大早的在厂门口看到她们会计室的热闹,更没想到郭安娜还在这里胡说八道。   郭安娜撇了撇嘴,“我又没扯谎,之前汪常阳不是看阮文上……”   “小郭,工会前天就来找我说要明年的财务预算,你三天前就该送过去的,怎么还没送到吗?”   陈主任的声音不大,却惊雷一般让郭安娜心头颤颤,“还差一点,我今天上午送过去。”   不知道陈主任什么时候来的,不过就算有陈主任护着,也没用!   汪常阳的对象找上门来,在厂门口这么大吵大闹,郭安娜不信阮文还能全身而退!   陈主任看着地上坐着的人,“我是阮文的领导,阮文最近跟什么人来往我都清楚,借书的事情我们都知道,阮文和汪常阳都是我们厂读书会的成员,如果这位同志你不相信可以去工会那边要读书会的花名册,看看我有没有说谎。”   汪常阳的确襄王有意,但阮文拒绝了。后来再有交集,也都是在大家眼皮子底下。   本就是青年男女,正常来往没什么好说的。   现在是新时代,总不能回到封建社会,来一个男女授受不亲吧?   陈主任对这件事一清二楚,自然不容人随意诬陷阮文清白。   “你们都有一个办公室的,你当然帮着她说话!”小赵死咬着这一点不放。   陈主任拧着眉头,这是个不讲道理的年轻人。   刚想要开口,阮文来了。   大家都盯着阮文看。   年轻漂亮的小阮会计,本就受欢迎,只不过周建明说了他妹还小,不处对象,谁要是敢乱来,打断他的腿。   再加上阮文都是和周建明一块上下班,也没什么机会接近。   所以,只可远观。   这会儿周建明气哼哼地站在那里,估摸着要是阮文不在场,他能把小赵给打得爹妈不认。   棉厂的人都知道,周建明最疼这个妹妹,谁都不能说阮文的坏话。   阮文看着坐在地上的人,听春红大姐说,汪常阳的对象小赵是毛巾厂的学徒工,还没转正。   “地上凉,先起来吧,就算是想要打我,那也没必要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小赵看着站在前方的人,同样是蓝色的棉服,阮文身形窈窕,长得更是俊秀可人仿若仙女。   而她……   这让她自惭形秽,如果阮文真想要跟自己争的话,她怎么能赢得了阮文?   “我欠了汪常阳一个人情,所以想着还他人情,人情来往我想这位同志你该明白才是。至于我不让汪常阳和你好好处对象,不知道这话从何说起。”   阮文是有点生气,眼前的人不傻,知道大庭广众下闹,一传十十传百自己勾.引有妇之夫这事就人尽皆知,名声也毁得差不多了。   不过她在乎这个吗?阮文很快就冷静下来,“还是说汪常阳和你处对象,就不能和其他女同志说话了?棉厂最多的就是女工,这位同志你是打算让汪常阳从棉厂辞职去别地高就?洗煤厂吗,那里倒是男工为主,没多少女同志。”   小赵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洗煤厂挺累的,她哥就在那里上班,工资也没汪常阳高。   “那我怎么就阻碍你和汪常阳处对象了?我每天和我哥一起上下班回家,厂子里的人也都知道,莫不是我半道里偷跑回来去汪常阳家守着了?”   “不是,你是没去找汪常阳,可是汪常阳见天的抱着你送他的书,都不跟我说话了。”原本她和汪常阳处的好好的,忽然间汪常阳就冷落了自己。   “他还跟我说分手,不是因为你是因为什么?”   阮文:“……”这个锅都能丢给她?   其他工人也看的懵逼。   “分手这事,怨不得小阮会计吧。”   “就是,我们算是顺路,每次回家都一块回去,我能证明小阮会计没跟汪常阳约会。”   “汪工一天耗在车间,平日里就喜欢看个书,我记得工会的同志还找他借书呢,咱们工会可大部分都是女同志。”   “我们读书会的同志也经常找汪常阳借书啊,借书怎么了,咋就成了乱搞男女关系?再说人家汪常阳喜欢看书是从小养成的习惯,没跟你处对象前也这样啊。咋就和阮文有关了?”汪常阳有渠道,能搞到很多书,读书会用的书大部分都是汪常阳搞来的。   找他借书是传统,就因为阮文长得好看就不能借吗?   这个女同志,是不是太蛮横了。   正说着,汪常阳过来了。   “慧茹同志,我和你提分手件事,和阮文没有关系。可能是我之前没说清楚,让你误会了,我只是不想耽误你。”   小赵愤怒了,“这还不是托辞?”她是毛巾厂的学徒工,一个月工资就十八块,汪常阳工资一百多,明明是自己高攀,怎么就成了他耽误自己?   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压根不是这么一回事!   汪常阳耐心解释,“我打算去读书,至少需要三年时间,所以我不想耽误你。”   小赵傻眼了,“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要去读书?”   “活到老学到老,三十岁怎么了,国家也没规定三十岁以上的男人不能继续读书啊。”阮文搞清楚了小赵同志的思路,不知道该同情还是可怜。   这个女同志不想分手,毕竟汪常阳工资高,体面。嫁给他后,生活水平能得到极大的提升。   可小赵明显不懂得汪常阳的心思。   这是一个经历了婚姻的单亲爸爸,是曾经的大学生,他有自己的想法。   就算是阮文,也不敢说她劝动了汪常阳去读研究生,人家本就有这个念头,只不过没想好怎么解决大后方。阮文当时提了建议,到底能不能行,要不要去,最终还是汪常阳自己拿主意。   一个是恨嫁想通过结婚改变自己小日子,而另一个爱学习好钻研总想着提升自我。   这两人呢不管价值观还是生活态度上都有着鸿沟,在一起倒也能凑合过,毕竟汪常阳出了名的好脾气。   但日子能过成什么样,阮文并不看好。   现在小赵同志因为汪常阳看书觉得自己被冷落,真的结了婚怕是会来一句“你怎么不跟书结婚跟它过日子啊”,到那时候才真的是鸡飞狗跳。   阮文看了眼站在那里的汪常阳,他似乎被小赵的话惊着了,方正的脸上满是错愕。   有读书会的工人开口,“小赵你也别钻牛角尖了,汪常阳人家本来就大学生有上进心,继续读书咋的了?你想的啥咱都知道,可汪常阳真要去读大学,他可就没工资了,到那时候你是打算当秦香莲帮他养孩子吗?就不怕等到他学业有成,人家跟你离婚另娶美娇娘?你吃苦受累帮他解决大后方,将来成了糟糠妻被踹,你真不怕耽误自己青春?”   这话看似是在损汪常阳,其实都是在劝退赵慧茹。   毕竟对汪常阳有好感的,可不止赵慧茹一个。   这话直白,让阮文皱起眉头   这些原主都曾经历过,帮着魏向前照顾老娘,挣钱给魏向前寄去当生活费,然后呢?   人家大学毕业随便扯了个借口,把婚离了,娶了高干家的白富美踏上青云路。   汪常阳想说,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只是觉得三年时间太长了,到那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什么地方,不能给赵慧茹保证,他怕耽误人青春。   真要是现在结婚,也不是不行。   但把老母亲和俩孩子丢给一个刚娶的媳妇照看,这样太不人道。   汪常阳思前想后,觉得还是不处这个对象了。   怪他当时没把这话说明白。   可他也没想到赵慧茹转脸就来找阮文。   “这件事是我没解释清楚,和阮文同志真没关系。”   小赵同志看着自己这段时间处的对象,汪常阳比她大了十多岁,可她觉得不重要。   给人当后妈,她觉得也没啥。回头再生一个她自己的孩子,汪常阳工资高,养得起。   她再也不想一家八口挤在一个小破屋子里,晚上睡觉都不敢转身,哥哥嫂子办事的时候她大冬天的都要出去,等他们忙完了自己才能回来,那时候浑身冰凉跟冰棍似的。   被介绍给汪常阳后,她努力的去讨好汪常阳他妈,讨好他那俩孩子。   汪家的人对她很满意。   眼看着她就要美梦成真了,忽然间汪常阳说,他们算了吧。   就连外人都说算了吧,不然你有的是苦吃。   是啊,她想嫁给汪常阳可不就是看中他工资高人又好?不然她一个闺女家干嘛上赶着去给人当后妈?可汪常阳要去读书……   她嫁过去那就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里,用她的工资养活汪常阳一家老小。   小赵怕了,可一转脸看到阮文,她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你敢说,你去读书不是因为她!”   小赵同志指着阮文,之前汪常阳从没说过去读书的事,忽然间要读书,还不是因为阮文?   因为阮文参加高考了!   他们早就商量好了,却还在这里骗她。怎么能这样!   “你胡说什么,阮文报考的是省内的大学,我读研的话要去北京。”他当初就是在北京读的书,读研的话自然要再回去。   怎么还能扯上阮文?   正说着,工会的带着公安过来了。   不过工会的人发现,好像有点多此一举了,这也没打架,就是男女之间那点事嘛。   “可能就是点小误会,麻烦公安同志您特意跑这一趟了。”   谢蓟生示意无碍,目光落在了阮文身上。   作为事件当事人,她表现的格外冷静,半点没有被诬陷的恼怒,仿佛天塌下来都压不死她似的。   “我之前也送过阮文同志书,照这位同志的意思,我是不是也对阮文同志有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中午十二点定时更新啦   另外解释句:女主有学习啊,她在教表哥之前,就已经把书都翻了一遍,自己吃透了才敢教人。而且教学过程中也是学习回顾,为啥都说她不好好学习?   77年的高考题真的不难,对女主来说真不是啥大麻烦 第20章 020没在榜上   阮文蓦的转头看去   谢蓟生什么时候过来的?   小赵同志看着一身制服的公安,心里先怯了三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那就最好。”谢蓟生上前一步,“不过平白无故的诬陷人名声的确不好,这位同志是不是该向阮文同志道歉?”   赵慧茹瞪大了双眼,“明明我是受害人,为什么还要……”目光触及公安同志那冷冽的眼神,赵慧茹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她不甘心的道歉,“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小赵同志捂着脸跑开,工会的主席担心她想不开,连忙安排人追了过去。   “行了行了,该忙的忙去,散了吧。”工会主席发话。   谁都没想到会忽然间来了个公安,这事就这么搞完了。   工人们纷纷往厂子里涌去,蓝色的海洋很快退去潮水,厂门口就剩下几个人。   “哥,我没事你去忙吧。”   周建明本来还挺气的,不过被阮文拉住了,这会儿看问题解决,他还有些烦,都是汪常阳惹来的麻烦,他一定要去找汪常阳说个明白。   他家文文的名声,不能被这么毁了。   阮文看了眼谢蓟生,他还是穿着单衣,白色的制服一丝不苟的整洁又惹眼,正如这个人长相出众一样。   “谢谢小谢同志。”   谢蓟生没想到这边出事的是阮文,看她神色平和,似乎没什么事。   “为人民服务应该的。”   办公室的另外俩大姐跟谢蓟生打了招呼后,拉着阮文往会计室去。   刘春红小声地说,“阮文,小谢同志前途不可限量,听说元书记的女儿都对他一见钟情呢。对了,你说过他有未婚妻。”   “是啊。”阮文笑了下,“元书记的女儿怕是要错付痴情了。”   她可不觉得谢蓟生会是池中物,这人不见得会在这小小的县公安局待多久,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离开了呢。   鬼使神差的,阮文回头看了眼,发现谢蓟生竟然就跟在后面。   她愣在了那里。   春红大姐反应过来,“哦哦哦,小谢同志是要去做笔录对吧,走走走去我们办公室做,那里暖和。”   谢蓟生点头跟上。   笔录很快就做好了。   阮文去送谢蓟生,眼看着人要离开,谢蓟生忽的站住了,直直地看着她,“不知道阮文同志从哪里听说的消息,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妻。”   春红大姐:“……”   阮文:“……”她胡编乱造的,可以了吧。   门口的人笑了笑离去,阮文看着关上的办公室大门无力地倚在墙上,“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   办公室里几个老大姐都笑了起来。   邱爱梅:“小谢是公安局的大队长吧,这种事亲自过来,我怎么觉得他对阮文你不一般啊。”   刘春红问,“对了刚才小谢同志说也送了你书,真的假的?你们这就是传说中的鸿雁传书吧。”   陈主任:“行了,别打趣阮文了,男未婚女未嫁,谈个恋爱不很正常吗?”   她觉得谢蓟生倒是不错,三言两语就稳住了局面,阮文于他又有救命之恩,倒是缘分不浅,说不定真的能发展一下。   阮文惊了,“主任,您怎么也跟两位大姐一样胡说八道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陈主任看着红了一张脸的人,不再调侃阮文。   办公室里,郭安娜心中五味陈杂,她没想到谢蓟生竟然对阮文不一般,不止送她书,还特意为她出警。   虽然当初是她主动选择魏向前,可如果谢蓟生向她抛出橄榄枝的话,郭安娜并不介意……   安娜小姐暗戳戳地打量了眼阮文,她脸红扑扑的,像是涂了一层胭脂,十分的娇艳动人。   谢蓟生的出现让阮文被办公室里的老大姐取笑,同时也遏制住了厂里潜在的流言蜚语。   没几个人胡乱说阮文和汪常阳之间的来往,更多的倒是讨论起来了阮文和谢蓟生。   本就有救命之恩,以至于大家都说谢蓟生对阮文一见钟情。   好在元旦晚会及时到来,大家开始关心晚会,一时间忘了这一桩八卦闲谈。   二棉厂的工人多,元旦晚会组织的相当热闹,除了唱歌和样板戏表演外,还有大家最是热爱的交际舞活动。   这几乎成了单身青年男女的大型相亲活动。   有看对眼的就邀请跳舞,早已经成为二棉厂元旦晚会的保留节目。   阮文对跳舞没啥兴趣,她纯粹来看热闹。   和春红大姐一边嗑瓜子,一边说谁的交谊舞跳的标准,指点江山颇是热闹。   “我刚才又看到了档案局的曹主任,小谢同志怎么没来啊。”   档案局办公室在县革委会的三层小白楼上,公安局在隔壁的一个小院,没多远的路。   小白楼里机关上的未婚青年男女都来了,怎么县公安局一个人没来?   阮文笑了笑,剥瓜子吃,不说话。   刘春红的爱人就在县公安局上班,还能不知道什么缘故?就是在套自己的话呗,她才不上当。   自从那天小赵同志在厂门口闹了一通,办公室的三个大姐净拿她和谢蓟生开玩笑,丰富她们的八卦生活。   看在老大姐们都到了更年期,阮文牺牲自己为大家从不反驳。   但也绝对不会主动往坑里跳。   刘春红觉得没意思,小阮文年纪不大,怎么这么老成持重,嘴巴太不好撬开了。   好在很快她就发现了有意思的事情,“怎么郭安娜跟曹主任一起跳舞?她把那个知青给踹了?”   阮文瞄了一眼,安娜小姐今天穿的很是时髦。   其实她一直都走在时髦的前沿,驼色的呢子大衣配上一双黑色小长靴。   头发烫成了波浪卷,涂着口红,十分的明艳动人。   和她一起跳舞的男人戴着个黑框眼镜,神色有些局促,手都有些不知道往哪里安置。   “那就是曹主任啊。”   “对啊,他高中毕业去了革委会,后来被推荐为工农兵大学生,回来后就成了档案局的局长,长得不如小谢同志。”   刘春红挑剔起来,还是觉得小谢同志好。   阮文哭笑不得,整天都说小谢小谢,生怕她错过这个村似的。   舞池中央,郭安娜看着对面男人额头上一层薄汗,她问了起来,“我之前就听陈主任她们提起过曹主任,对档案局的工作可有兴趣了,曹主任方便给我讲讲吗?”   年轻的姑娘今天身上用了香水,那是她托了好几层关系从香港那边弄来的,可贵着呢,要不是因为元旦晚会有舞会,郭安娜才舍不得用。   曹主任觉得这女同志像是香饽饽,他的灵魂都要飞起了。   “档案局啊,工作很杂乱,安娜同志你想知道哪方面的?”   郭安娜想了想,“知青的档案都在档案局吗?”   “到本地插队的知青,档案都过来了,毕竟户口也跟着过来嘛,大城市虽然工作岗位多,可也没那么多,把他们放在大城市里很容易出事,到了乡下反倒是有口饭吃。”   郭安娜对这个不感兴趣,她是为了抛砖引玉,“那我们这些本地人的档案也都在档案局?”   “在的,64年的时候咱们做了第二次人口普查嘛,都登记在册的,我们档案局有一份底,还有一份是在公安局的户籍科。”   郭安娜想了想,听说阮文是两三岁的时候来的安平县,并非在本地出生。   64年的话……   “那要是收养的孩子,她的资料也都在吧。”   曹主任不假思索的回答,“理论上会有的,不过有的懒省事手续怕是也不齐全,这几年来我办理了一些,把这些收养的资料都跟知青们的放一块了,平日里用得少。你也知道这些知青回去的少,一年到头也就那几个。今年不是恢复高考了吗,估摸着过些天出成绩,到时候考上大学的知青就能把自己的户口关系转走了。”   郭安娜听到这忽的想起什么来,“那知青去上大学,能带着家人一块去吧?家人有工作的话,能不能申请调岗啊。”   她想跟着魏向前一起离开安平县城,去过省城的人再也瞧不上这小小的县城,觉得这不是她该待的地方。   “调岗的话很难,知青读大学应该能带走自己的组织关系和户口,但家里人的不好办。”曹主任想了想,很是严谨地说,“不过这个得等国家政策,现在还说不好。”   郭安娜有些失望,不过还是把自己那点小情绪收了起来,“曹主任您知道的真多。”   这恭维让曹主任心情飞扬,激动之余又踩到了郭安娜的脚。   安娜小姐脸色顿时挂不住。   好歹是机关里的人,怎么连国标都跳不好!   ……   元旦在周末,厂子里放假,郭安娜去王家沟找魏向前。   头天晚上下了雪,路并不是很好走。   骑车过去,安娜小姐一路摔了好几次,把自己的妆都弄花了。   到了知青点,她还生闷气。   大雪过后知青们也没啥要干的,一个个在知青点呆着。   有的闲着无聊,去别村打牌消遣时间。   下雪后基本上就猫一冬天,对大部分知青来说这是好消息,谁喜欢整天干活?休息不好吗?   郭安娜来的时候,王家沟的知青大院正在烤板栗。   炭盆里蹦出来的板栗吓了郭安娜一跳。   险些烫坏了她的呢子大衣,这件大衣可花了她三个月的工资呢。   “你们不怕被烫着啊?”郭安娜不太满意,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分寸呢?   赵胜男和段美娟对视一眼,在瞧不惯郭安娜这件事上,俩人达成一致意见。   “对了我们厂前天元旦晚会,我听档案局的曹主任说,你们知青的档案和一些外来户的档案放在一起,等回头考上大学,你们的档案组织关系和户口都能调走了。”   这话没头没脑,不过听说上大学能带走户口,这让很多人兴奋起来。   都是城市里过来的,谁不怀念钢筋水泥?谁想要在这穷乡僻壤呆一辈子啊。   郭安娜又是重复了一遍,听得段美娟没好气,“我们又不是小老头小老太太,你非要说那么多遍干什么。”   “怕你们忘了啊。”郭安娜笑嘻嘻的,“对了你们的高考成绩快出来了吧。”   这话,让几个知青神色不一。   紧张。   谁不紧张呢,高考成为他们返城的最好手段后,谁都想考上大学离开这里。   阮文就不紧张,她胸有成竹着呢。   ……   一月七号,高考成绩出来。   县教育局门口张榜。   参加了高考的考生们纷纷去看成绩。   王家沟的这些知青们也不例外。   “听说在榜上的是过了预选线的,过了线的进行体检和政审,没问题的话就可以录取了。”   “还要政审啊?”   “你家三代贫农根正苗红怕什么?”   县教育局门口挤满了人。   县里的邮差少,忙不过来。   如果过了预选线,可以凭借身份证直接去县教育局取体检通知书。这是进入大学校门的第二步,必不可少的环节。   段美娟兴奋的跳着,试图要越过前面那黑黢黢的脑袋,看到张贴在那里的大红榜单。   可惜她再怎么跳,都看不清楚。   这有点像科举,榜单张贴在贡院外面,应试的考生欢欣雀跃的去查看自己的成绩,好生热闹。   现代高考,同样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有的为看到自己的名字而欢欣雀跃,有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却怎么都找不到自己的名字。   最后失落离开。   从早晨九点一直等到十点半,段美娟他们才挤进去。   从最上面开始看,段美娟扫了一圈都没看到自己的名字。   “我好像看到福福的名字了。”她又是去看了眼,金星公社王家沟村,的确是祝福福。   有那么一瞬间,段美娟心里头像是打翻了的醋瓶,“福福你考上了啊,可千万别忘了我们。”   祝福福一直绷着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她真的考上了,那声音没骗自己。   即便是早晨脑海中的声音就提醒她说考上了,但直到这一刻看到自己的名字,祝福福才松了口气。   一旁赵胜男和王春香都在不死心地找自己的名字,“怎么可能没有?”   “这有什么奇怪,阮文自己都没考上,她能教得了你什么,你也没考上呗,你还不如跟着福福学呢,可惜福福要走了,你想学也学不上。”   祝福福小声说,“美娟,你少说两句。”   王春香脸色惨白,她不相信。   考试的时候,她绝大部分题目都答上了,的确有几个题目没有什么把握,可……   也不至于这样啊。   段美娟撇了撇嘴,“我这只是实话难听罢了。”   就在她们几个离开张榜处没多久后,又有人兴奋的喊起来,“我榜上有名,考上大学了。”   如果阮文在,她一定能认得出来,那是辅导班的吴国庆。   “爱民也在,他也考上了!”   “我也考上了,可是怎么没看到小阮老师的名字?”   ……   阮文正在家猫着,确切点说,在被窝里猫着。   她感冒了。   一觉醒来头昏沉沉身体重嗓子干燥的冒烟,阮文就知道自己感冒了。   好在是周末不用上班,阮姑姑让人在被窝里躺着,又是姜汤又是火笼,让阮文取暖。   “你呀,跟你爸一样怕冷。”阮姑姑看着猫在怀里的孩子,想起了幼年时光。   阮文抬眸看了眼,“姑,我爸是什么样的人?”   原主没有关于父母的任何回忆,阮文之前心里存着困惑,趁着这机会问出了口。   “你爸啊。”阮秀芝抚摸着侄女的脑袋,“他很聪明,是你爷爷最引以为傲的儿子。”   也是她最喜欢的兄长。   阮家孩子多,阮秀芝是外面人生的,压根没有入阮家的族谱。   阮家大宅的孩子看不上阮秀芝,唯独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对她一视同仁,过年的时候也会送她新年礼物。   甚至于阮秀芝能去上新式学堂,也是哥哥据理力争。   阮秀芝还记得兄长说过的话,“她没资格选择生在哪里,明明错的是父亲,为什么要跟她一个小姑娘过不去?”   她的兄长,真是磊落君子。   “文文,过去你还小,有些事情姑姑没告诉你。”阮秀芝看着怀里脸蛋红扑扑的小猫儿,“现在你大了,我想是时候告诉你了,可是你得答应我,不能跟外人说,知道吗?”   秘密即将揭晓,阮文有些激动,“我知道。”   阮秀芝深呼吸了一口气,“你外公是……”   “周家婶子在家吗?”   院子里忽然有人喊,打断了阮秀芝的话。   “我出去看看,等回来再跟你说。”   阮文有些恼,眼看着就知道阮姑姑隐瞒着什么秘密了,怎么这时候来人打扰?   她也穿衣服。   阮秀芝出门看到了几个知青,以段美娟为首,身后跟着赵胜男和祝福福。   倒是不见经常跟着阮文的那个小王知青。   “婶子,我们刚才去县里头看榜了,高考的预选线出来,福福是村里唯一考上大学的人。”段美娟一脸的得意。   “没看到阮文和周建明,我就想着过来通知一声,省得让他们白跑一趟空欢喜。”她就说阮文考不上大学,哼,真想看看阮文听到这消息什么模样。   这一瞬间,阮秀芝从这个年轻的女娃脸上看到了冷嘲热讽,这让她想起了小时候,父亲的另一个外室对着生了女儿的母亲的讥嘲,如出一辙。   她那时年幼,看到母亲黯然垂泪却不知道如何安慰。   而现在她是大人,要保护阮文,保护她的孩子们。   “滚,你们给我滚!”几乎很少跟人红脸的阮秀芝这会儿张牙舞爪,把这群知青往外赶。   然而院子里积雪虽然扫去,地上却结了薄薄的冰,她一下子滑倒在地。   十分的狼狈。   祝福福看到后有些于心不忍。   起初她的确存了看热闹的心思,之前阮文从她这里挣走了十块钱,让她很生气,尤其是知道阮文租书给别人看才两块钱一天,这让祝福福更加愤怒不已。   可看到阮秀芝像是一只老母鸡似的,拼命的保护阮文,这又让她觉得自己可耻。   如果妈妈还活着,是不是也会像周家婶子一样,这么拼命的护着自己?   就当祝福福想要过去搀扶人时,阮文从西屋里跑了出来。   连忙把倒在地上的阮姑姑搀扶起来,“姑你没事吧?”   从没有在阮秀芝脸上看到眼泪,记忆中哪怕是周姑父死的时候,阮姑姑都没有哭。   阮文第一次恼恨,恼恨她之前竟然给这几个人留了余地,以至于她们欺负到阮姑姑头上。   把阮姑姑落在身后,阮文拿起了院子里的大扫帚。   “你,你干什么?”段美娟怕了,阮文泼她水的瞬间忽然间浮现在脑海中。   她丝毫不怀疑,阮文会像扑蜻蜓一样,用扫帚扑她们!   “我要你去……”   “秀芝婶子在家吗,好消息好消息,你们家俩孩子考上大学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自己瞅了瞅一万字看着太累,还是两章分开吧,下一章是晚六点文文不去清华北大的原因很简单啊,晋江文学城生源太多,清北拒收拒收。   玩笑的啦,综合利弊省大比清北适合她   我去看了我之前的文,要不营养液满一千加更一章?   我算了算我的辣鸡涨收幅度,要是月底能三千收,我也加更一章有诚意不! 第21章 021阮文的计划   邮差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阮文举着扫帚像是要扑蜻蜓,周家婶子不知道为什么哭了,还有三个女知青在院子里,有些瑟瑟发抖的样子。经常给知青们送信,都认识。   “秀芝婶子真厉害,你家阮文和建明都收到了体检通知书呢。”   牛皮纸封的信在邮差手里,阮文双手举着扫帚没空拿。   阮秀芝还没反应过来。   倒是段美娟反应过来,“怎么可能,我们去看榜了,阮文和周建明的名字都不在上面!”   邮差看了眼段美娟,“他们考得好啊,单独通知。听县里的老师说阮文考了第一呢,真厉害,这要是古代那可就是女状元呢。”   状元?   段美娟傻眼了,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肯定是自己在做梦听错了。   段美娟狠狠拧了自己胳膊一下,疼得她龇牙咧嘴。   这是真的?   邮差笑呵呵了又递过来一个信封,“县里说这些考得好的学生的体检通知书我得亲自送过来,你们王家沟还有一个考生,王春香是哪家的娃啊,她也考上了呢。”   阮秀芝看着三个牛皮纸信封,“春香是知青。”   “哦,那怪不得呢,没给她送过信我也不知道。那麻烦婶子把这个通知书给她,我就不过去了。”   “等一下。”阮秀芝想起来小时候听母亲说过的事,她连忙从屋里抓了一把糖出来塞给邮差,“谢谢你啊,这个给家里孩子吃。”   这是元旦的时候,阮秀芝去买的糖果,还剩下不少,原本打算等过年再拿出来用,招待下来拜年的客人。   这会儿,送给了邮差大半。   “谢谢秀芝婶子。”邮差挺高兴的,把糖块放在了军大衣口袋里,又忙着去送信了。   他还有好些信要送呢。   阮文总算反应过来,她看着白纸黑字的体检通知书,忽然间有一种梦幻般的不真实。   上面并没有誊录成绩,但的确是给她的通知书。   信封上面写着周建明收。   还有王春香收。   “文文考上大学了呢。”阮秀芝再度落泪,这次是高兴的。   她的俩孩子,为了考学努力学习,白天工作晚上学习,如今终于考上了,可以离开这小乡村去外面的广阔天地施展身手。   真好。   阮文连忙擦去了阮姑姑脸上的泪水,“到时候姑你跟着我和哥一起去省城,我们挣钱养你。”   头十八年是你养育原主,原主走了这责任就是我的。   “好好,都听文文的。”阮秀芝知道孩子高兴,顺着她的话说。   庭院里的祝福福三人极为尴尬。   考上了,跟着阮文学习的王春香也考上了,五大三粗的周建明也考上了。   甚至,人家的成绩还要更好。   五分钟前,还想着来看人热闹的段美娟绝对没想到竟然会这样。   她灰溜溜的想要离开。   还没走,被泼了一盆水。   “阮文,你……”   “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泼你一盆水,说两个字,就两盆水,我说到做到。”   阮文才不这么算完,有一个算一个,她雨露均沾,一盆水泼在了三人身上。   刚才随着邮差来的,还有王家沟的村民,原本是在村里的大街上闲聊,听说来给阮文送通知书,都过来看热闹。   哪曾想,一转脸阮文教训起几个女知青来了。   “这是我家,还容不得你们来看热闹!就算是闹到公社革委会去,我也不怕!”   阮文不怕,可有人害怕啊。   赵胜男后悔的要死,她干嘛被段美娟撺掇来看这热闹。   同样懊恼的还有祝福福,她觉得自己浑身冷冰冰的,恨不得马上脱掉这身衣服。   段美娟想要破口大骂,这时候村长王大壮来了。   “听说阮文你考上大学了,恭喜恭喜啊,这是咋了?”   他看到了三个知青的惨状。   段美娟还没开口,阮文先解释,“段知青去县城看榜,自己没考上也没看到我名字,就来我家看热闹呢。”   村长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这些知青他不想管,可现在他们还真归他管,阮文又说了这话,他更不能和稀泥了。   “这就是你们不对了,考不上也不能把气撒到阮文身上啊。”阮文考上了大学,将来飞黄腾达了,衣锦还乡还能照拂村子里一些。   这些知青可不见得会感恩,村长心里有杆秤,虽然觉得阮文大冬天的泼人一盆水有点狠,但还是站在了阮文这边。   “主席让你们下乡接受锻炼,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我看段知青你们就没做到啊。”村长也会引经据典,“祝知青你怎么也能跟着胡闹,平日里不挺懂事的嘛。”   这话,让祝福福脸一阵臊红。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着过来看阮文的热闹。   阮文看村长教训了几个人,也没再动手。   不过还是撂下了话,“我还是那句话,你们在外面说什么我不在乎,别来我家撒泼,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绝不含糊。”   村长听得眉头直跳,阮文这文文静静的姑娘家,怎么就那么狠呢,比村里最能骂人的妇女还凶呢。   段美娟等人落荒而逃。   刚拐了弯,迎面遇到王春香。   王春香心里头高兴,压根没注意到三个舍友的狼狈样,直接往阮文家去。   体检通知书只有薄薄的一层纸,除了名字和日期是手写外,其余都是油墨打印。   日期上盖着公章。   红艳艳的可爱。   “阮文阮文,我们到时候一起去体检吧。”   阮文点了点头,“好,你记得收好通知书。”   “那要不放你这里吧,我怕段美娟偷偷给我撕了。”   王春香觉得段美娟真的能干出这事,她可喜欢损人了。   “好。”   阮文倒没什么意见,眼看着就要离开了,离疯狗远一点好。   王春香脾气软,不是段美娟的对手。   阮文鞭长莫及,总不好去知青大院警告,索性帮忙收着体检通知书。   体检安排在十二号,不过十一号晚上就得去农研所报到,第二天一大早体检。   还有几天时间,不着急。   周一去上班,阮文发现厂门口挂着大红横幅,甚至于棉厂的锣鼓队都出来了。   欢天喜地的热闹。   最上面的横幅上写着“恭喜我厂阮文和周建明同志名列前茅”。   下面又拉了一个,“恭喜我厂阮文等五名同志考上大学”。   字体工整之余不失潇洒,十分的漂亮。   厂长在厂门口亲自等着,之前他是不想要工人们去高考的,虽说少了人还能再招,但是新人得慢慢练才能变成熟练工。   哪有老人好用。   可现在不一样,阮文是状元,多光荣的一件事啊。   教育局的局长都特意来跟他道喜,说他们厂的阮文考了三百六十分,是省状元呢。   太厉害了。   “回头好好读书,等着大学毕业了,再回来建设家乡!”   大红花戴上,阮文觉得自己傻乎乎的,各种拍照留念。   二棉厂工人里面考大学的有三十来位,算上亲友的话那就有将近二百位。   但最终考上的不过五人,阮文是最厉害的,省状元。   周建明也不错,听说是县里的前十名。   特给厂里挣面子。   厂门口热闹了好一会儿,这才散去。   周建明还在傻乐呵,事实上拆开信封后,他已经乐呵两天了。   今天也不例外,“文文,我觉得跟做梦似的。”   他高中都没学啥,竟然考上大学了,真的像一场梦啊,如果这是一场梦,周建明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来。   “那你赶紧清醒过来,不然你们车间的人肯定闹着你请客,到时候你可别找我借钱。”   提到钱,周建明清醒了大半,“你之前是不是说过,要是我能考上大学,给我买手表?”   他惦记着呢。   “你就这点出息吧。”阮文撇了撇嘴,“等过年给你买,行了吧?”   周建明美滋滋的去上班了。   阮文深呼吸了一口气,往会计室那边去。   路上,遇到了汪常阳。   “恭喜啊。”汪常阳一直觉得阮文能考上,但没想到能考得这么好,他来得早听厂长说,是县里的状元。   “汪主任客气了。”阮文忽的想起了自己答应给汪常阳分红,“对了之前我租书赚了五百多。”   阮文从自己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二百块,“我答应了给你分红,你可别嫌少。”   阮文挣的钱分两批,租书赚了五百多,辅导班赚了一百六。   汪常阳入股了一套书,阮文分他二百块,至于谢蓟生,不给。   “不用不用。”汪常阳拒绝,“你和建明都要去读书,往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这是你挣的钱,自己留着就好。”   阮文觉得,汪常阳这人挺正的,和魏向前不是一路人。   把钱塞到汪常阳怀里,“我挣钱的法子多着呢,汪主任你既然要准备读研,那就先攒点钱。”   她还有小金库呢,不过那个钱阮文不打算动就是了。   汪常阳看着手里的一叠十元大钞。   背面是国徽和天.安门,庄严肃穆,就像是阮文方才的模样。   他是帮了阮文,可忽然间又觉得,阮文帮他的更多。   站在那里,汪常阳犯愁,他怎么还这人情债呢。   阮文就没那么多负担了,她甚至被办公室的几个老大姐给团团围住。   “阮文你怎么这么厉害?”春红大姐捏了捏小妹子的脸蛋,“我男人说,你可是省状元啊,几十万人里面考了第一名,真厉害。”   邱爱梅无不羡慕,“我觉得我家侄女考上大学已经够厉害了,阮文你更厉害,快说说怎么考的,我给我家外甥取取经。”   陈主任倒还算淡定,但眼神骗不了人,她很是得意。   仿佛,考了省状元的是自己。   体检通知书里没有成绩单,阮文都不知道自己考了多少。   刚才厂长也只是说恭喜你拿下县里的高考状元。   省状元?   阮文觉得,自己应该在低调些才是。   早知道多写错两个小题了。   办公室的老大姐们前天就知道了,先是刘春红的爱人从县教育局那边打听到,刘春红转脸告诉了老姐妹们。   这不,三个人都问阮文要什么礼物。   办公室里的小辈考上大学,作为长辈她们于情于理都要送个贺礼才是。   “礼物……那我提要求,你们可不能拒绝哦。”   阮文一向处事有分寸,倒不至于狮子大开口,三个老大姐谁都不怕。   “我想在国营饭店做东,陈主任、红姐和梅姐一定要给面子。”就办公室三个老大姐,其他的人不请了,省得麻烦。   感谢这段时间对原主和她的照顾。   “你这孩子,说好了我们送你礼物的。”春红大姐眼眶湿润,阮文这孩子真懂事,还会办事,他们家孩子将来有阮文一半懂事,她就心满意足了。   郭安娜在门口听了有好一会儿了,她还是不能相信。   阮文竟然考了省里的状元。   怎么可能,是不是老师改错试卷了?   办公室里热热闹闹,办公室外郭安娜气得跺脚,竟然真让阮文考上了。   ……   县里统一组织的体检,同时进行的还有政审。   体检日期于12号上午八点开始,只此一天。   为了做好组织工作,教育局这边要求考生11号晚六点前来到农研所报到集合。   体检费八毛自费,体检通知单还建议学生自带干粮和必备生活用品,比如棉被、毛巾牙刷等。   农研所在安平县城东,距离二棉厂倒挺近。   阮文还有铺盖放在举人老宅这边,简单搬个家就搞定了。   11号的报到成了认亲大会。   “小阮老师你也来了,那个房间是女同志住的地方,你先把东西放下,过会儿来我们这里聊天。”   农研所这边有几个空房间,腾出来给参加体检的准大学生们住。   当然,是打地铺。   徐爱民来得早,在这边已经认出了七八个熟人,都是参加辅导班认识的。   左右没等来阮文,他还真有些着急。   之前没在榜上看到阮文的名字,徐爱民就挺着急的,后来打听到阮文也拿到了体检通知书,但没见到正主儿徐爱民心里始终有块石头悬着。   现在看到人,徐爱民松了一口气。   他一向善于组织,来得早,把一起上辅导班的男同志们组织到一个屋里。   有点搞小聚会的意思。   阮文也有些意外,她那五十个学生的辅导班,竟然有十三个人进了预选线!   其中有三个女同志,谷翠芬赫然在列。   “我还没想好报什么专业。”谷翠芬报考的是上海的一所重点高校,收到体检通知书时她十分的兴奋,可还没下决心报什么专业。   “阮文,你说我觉得我该选无线电电子学,还是放射化学?”她左右纠结。一个是物理,一个是化学,不知道选哪个好。   “如果你不讨厌物理的话,要不选无线电?”这门学科是从电子学衍生过来的,综合性学科。   研究的是无线电和电子元器件。搞通信的。   如果学好了的话,倒是可以促进国内通信事业的发展。   国内率先发展5G,却被欧美抵触,前世的事情阮文都还记着呢。   “等你毕业了去研究发展,说不定咱们也能跟国外似的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呢?”   这话让谷翠芬心生向往,“好。”她其实选哪个都一样,但阮文的话让她觉得这构想是如此的美妙,她想要尽自己的努力去实现。   其他人也都说起了自己的目标。   徐爱民报考的是省内的一所师范院校,国内88所重点高校里只有两个师范学校,他没敢报。   吴国庆想要学医,他胆子大些,直接报了北京的医学院。   张爱华报考的是外省的农学院。   曹心巧报的是省内的农学院。   ……   “阮文,你报的什么啊?”之前听周建明提过一句,阮文报考的北山大学。   她成绩好,留在省内可惜了,应该去北京读书才是。   祝福福刚巧从走廊里路过,听到有人喊阮文的名字,她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没多大会儿,就听到阮文的声音,“北山大学的化学工程系。”   “啊,要去做化肥吗?”   这话引得一群人笑了起来。   徐爱民十分惊讶,没想到阮文的志愿填的并不高,明明之前阮文就胸有成竹……   “为什么没选择去首都呢?”首都好学校多,将来毕业后留下的话,机会也更多一些。   阮文低头一笑,“我恋家。”这不过是个托辞。   真正的原因是阮文想大学的时候搞点事。   北京是首都,高校林立固然便于研究,但很多事情做起来不方便。   省城就不一样了,政治氛围没那么浓厚,北上去首都也就三个小时的车程,地理位置优渥。   更关键的是,距离安平县近。   毕竟在阮文的计划中,她商业帝国的起步是卫生巾。   没错,她受够了每个月都要洗卫生带。   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卫生带重复使用,并不够卫生,而且还潜藏着太多的妇科病隐患。   阮文想要先搞卫生巾。   研究得从实际出发,阮文觉得化学工程系就挺好。高分子化工的一个研究方向就是化学纤维,某种意义上可以解读为纺织工业。   阮文是棉厂的会计,这多少算她的老本行。   但其他人哪知道她的想法?只觉得灯光下的阮文像是烛火旁的仕女。   灯光晕黄,染得阮文的笑都带着柔光,让一群年轻人看傻了眼。   阮文好看,可大家之前一心搞学习,没几个人关注阮文到底多好看。   清瘦的人脸蛋小小的,大概只有巴掌大。杏眼明媚,柔唇像点了桃色,清秀之余更添明媚。   后知后觉的男同志们纷纷低下头,总觉得再这么看下去有点亵渎了小阮老师。   倒是谷翠芬大咧咧的直白,“阮文你真好看。”她觉得自己要是男人,肯定会把阮文娶回家。   那么好看又聪明的媳妇,娶回家她当神仙供着。   阮文落落大方的回应,“你也很好看啊。”   谷翠芬五官虽然不是特别出众,但是眼神特别明亮特别正,一看就知道是个意志坚定的好姑娘。   这话说的谷翠芬笑了起来,“我也觉得。”   大家都笑了起来。   差不多九点来钟,阮文和谷翠芬她们回去睡觉。   路过其他房间听到男同志笑声不断,阮文忽的想起来一件事。   她好像没有看到陶永安。   难不成,陶知青没有考上?   存着心事,阮文迟迟没有睡着。   二十多个人睡在一个大房间里,呼噜声、磨牙声此起彼伏,宛如交响乐。   隔壁传来的窸窣声让她皱着眉头,就着月光,阮文看到祝福福出了去。   小说里王家沟只有祝福福考上了大学,魏向前比她晚了一届。   正式体检前,祝福福也遇到了麻烦。   阮文依稀记得祝福福睡不着觉出去溜达,结果遇到了小流氓。   女主福运在身,遇到了英雄救美的人,正是女主的官配。   到了小说的后半段,祝福福才想起来这回事。   至于男主嘛,他早在相亲时就认出了祝福福,不过一直没说想看自己的小妻子能迷糊到什么时候。   辣鸡作者草灰蛇线的不要太明显,工业糖精还是齁死了读者们。   觉得男主宠极了祝福福。   阮文眼珠子转了下,有那么一瞬间,一个邪恶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   如果她去把男主拦下,是不是就没有英雄救美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看了下中奖记录,欧皇400+币子,忽然间想起来头些天我微博抽奖中了瓶红酒耶,我也很欧哒   现在去清北真的需要凭天赋,不过刚恢复高考那会儿,天赋作用还没那么明显,勤能补拙szd!   文文正儿八经的事业起步是卫生巾(月经带真的不方便),卫生巾真的进入国内是82年,所以这块市场是文文的! 第22章 022举报信   可下一秒,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果真这么做,她跟那辣鸡作者有什么区别?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再想要收拾祝福福,也不该这么做。   祝福福睡不着。   脑海中的声音又出现了。   “引阮文出去。”   简单的五个字,让祝福福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为什么要引阮文出去?   她不是很明白。   但脑海中的声音,不会骗她。   披上军大衣的时候,祝福福偷偷看了眼,发现阮文并没有睡。   她想了想,故意折腾出一点声音来。   这才慢悠悠的出去。   农研所原名农业研究所,只不过前些年就荒废下来。   这次被县里征用,难得的热闹了下。   不过大门只剩下一扇,看门的老头早就沉沉睡去,一副雷打不醒的模样。   祝福福溜了出去,虽然穿着军大衣,可还是冷。   北方的冷是北风呼啸把你的衣服扒下来,然后用小锤子敲开骨头,把冷空气灌到骨头缝里的那种。   即便裹得严严实实,祝福福还觉得有风不断往脖子里灌。   她等了好一会儿,没有看到阮文出来。   “她没有出来。”   没有回应。   脑海中的声音偶尔才会出现,这次大概它正在忙。   祝福福刚想要回去,被拦住了去路。   有人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右手直接扒拉她的衣服。   祝福福一脸惶恐,我是来体检的知青,你不能这样对我。   嘴被捂着,说不出话来。   那人哪管这些啊。   他浑身都是酒气,活脱脱的一个醉汉,遇到了一个女人,自然是要泻火。   至于回头说他耍流氓,老子就耍了怎么着。   有本事你把老子给枪毙了去。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枪毙那也是明天的事情,今天他先快活。   女人穿的就是多,那醉汉有些不耐烦的去扯祝福福的裤子。   刚摸到腰带,他头发被揪住了,被人狠狠摔在了地上。   那个人瘫在地上仿佛死了。   祝福福犹如惊弓之鸟,惶惶地看着这个忽然出现的人。   “谢……谢谢。”   罗嘉鸣看着瑟瑟发抖的人,“大晚上的不要一个人在外面晃悠,回去吧。”   他来安平县找人,错过了汽车后索性从市里一路跑过来。   本来就是步兵,这点路程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罗嘉鸣顺手帮了一把。   祝福福弱弱的点头,也不管脑海声音的交代,小跑着回了农研所。   罗嘉鸣看着那仓惶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摇头,然后继续跑步前行。   目的地,安平县公安局。   ……   县医院。   过了预选线的考生们排队等待体检。   其实体检内容倒也简单,不用查血型也没乙肝五项,有报考特殊专业的可能需要查一下视力、是否色盲,大部分考生就是测一下心率和血压。   就这,都出了不少乱子。   阮文前面是王春香,小知青觉得心在砰砰的跳。   医生在那里直皱眉头,这让王春香心跳的更快。   心率过高,血压也蹭蹭的往上升。   王春香整个人都懵了,刹那间脸色比医院的墙还要白。   阮文扶住了她,“等会儿再测一遍好了。”   兴奋之余难免心跳加快血压升高,再加上医生表情严肃。   等过会儿再测一遍就行。   医生点了点头,把王春香的体检单往旁边一放,“你先去喝口水冷静下。”   这次高考虽然仓促,但目的是为国家选拔人才,不仅要学业上说的过去,身体也要过关。   阮文的话让王春香的心情平复了一些,她出去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心口,还在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阮文倒是心态平和,医生冲她点了点头,“下一个。”   下一个是周建明,他慌张起来。   一把抓住了阮文的手,“你先别走。”   阮文点了点头,引导周建明深呼吸。   体检嘛,二棉厂每年都会做,周建明觉得没啥,也没紧张过。   刚才看着王春香脸发白,血压飙升,他忽然间觉得呼吸都不是自己的了。   “深呼吸,吸气~呼气~对,吸气~呼气。”   阮文看着一脸紧张的表哥,握紧了双拳,“哥加把劲再加把劲,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那声音兴奋至极,“哥,你生了个胖娃娃!”   周建明气得想打人。   什么胖娃娃!简直是胡闹。   在家闹也就罢了,这里是医院,那么多人看着呢。   “你这小同志……”医生和护士都笑了起来,大家太紧张了。   紧张到体检结果都不是很理想。   被这么一逗乐,一群人都笑呵起来,倒是方便了他们工作。   “好了。”填好了周建明的体检结果,医生多嘴问阮文,“报的是医学院吗?”这乐观精神,当医生挺好。   阮文摇头,学医救不了……   好吧,她对学医真没什么兴趣。   她就想搞工业。   医院小红楼外,王春香坐在那里,体检排着长长的队伍,缓慢的移动着。   里面忽的传来爆笑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春香恍然未觉。   “雪下大了呢。”今天离开农干所的时候就阴沉着天气,到了医院这边开始落盐粒子。   没想到这会儿倒是未若柳絮因风起了。   阮文一眼就看到那里坐着的小白头翁   王春香脑袋上积了不少的雪花,远看去花白了头发。   “冷吗?”   王春香恍惚的回过头去,看到阮文眼泪几乎落了下来。   “阮文,我是不是太丢人了?”   她就是紧张,越紧张越容易出岔子。   “没有。”阮文看着十七岁,不对今年王春香要十八岁了。   她仿佛看到了十七八岁的自己,一个人要去面对全世界,有善意也有歹毒和恶意。   “人美梦成真的时候,总是免不了要紧张,我也会紧张啊。”阮文扫去积雪坐在一旁。   反倒是经历了死生大事后,看开了不少,也佛系了。   队伍中,有人看向这边,状似不经意的打量。   王春香怔怔的看着阮文,“阮文,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好到最开始,她都觉得像是做梦,希望这梦最好永远别醒来。   “因为你可爱啊。”阮文捏了捏小知青那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   手感真是不错。   这个答案让王春香很不好意思,“哪有?阮文你才是真好看。”   就算是段美娟再讨厌阮文,却也说过,阮文好看。   当然,王春香不知道段美娟当时夸赞阮文,其实是为了打击祝福福。   “好啦小可爱,去排队吧,到你的时候就当是在考试,你考过一回的人了,不会再紧张了对吧?”   为什么对王春香这么好,当初小知青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问还能不能来问她题目时,阮文觉得跟自己上辈子简直一模一样。   她心软了。   伸出援手,却也帮了一个值得帮的人。   承了她人情的王春香,背叛了知青大院,成了她的谍报人员,还帮她把生意做遍了公社的知青点。   知恩图报,阮文帮对了人。   王春香:“嗯,我可以的!”小知青站起身来,走向了队伍尾巴重新排队。   她忽然间想起来什么,“阮文你先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能回去。”   她还不知道要排队多久呢,总不能让阮文冰天雪地里等自己吧。   “那你注意着点。”阮文要回趟棉厂,还真不能在这里久留。   跟徐爱民等人打了招呼,她先一步离开了。   周建明把铺盖送回举人老宅,阮文一个人往棉厂去,倒也不远,踩着地上的绒白积雪,看着这个小县城,不紧不慢地走着。   前两天厂长找她谈话了,再度恭喜她拿到优异成绩之余,又提了句离职的事情。   他们兄妹俩的工作岗位,可以转卖给别人。   相较于周建明生产线上的工作岗位,阮文这个就有点麻烦,还得先征求陈主任的意见。   毕竟会计这活,不像是车间,上手就能来。   听厂长那意思,陈主任要是不打算找个会计补上阮文的空缺,卖岗这件事就行不通了。   阮文倒是无所谓,厂长无非是想卖个人情给她   你们兄妹考上大学前途无量,我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多少帮你们兄妹解决生活费的问题。   一个岗位市场价五百块,一年出头的工资数。   对于一个准大学生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阮文承了这个情,不过她倒也不着急。   录取通知书还没到呢,急什么呢。   ……   县教育局。   段美娟一大早就来到这边,身上积了不少的雪。   她总觉得自己应该能过预选线,不死心来看自己的试卷。   77年的高考什么都很急。   中央发文恢复高考后,各省招生办就开始组织老师来命题,命题之后就是印刷试卷。为了做好保密工作,在监狱里印刷,条件不够创造条件也得上。   再把试卷从各省的省会分发到市里,市里分发到县里直到每一个考点。   相较于外省,本省已经省事了不少。   毕竟连初试都没组织。   实在是没这个条件。   不过初试可以省,考试完的麻烦却接连不断。各地市的考卷要送到省城统一批改,毕竟省城那里重点中学多,老师们的能力更强一些。   可新的问题又来了,没有计算器,为了统计考生的分数,老师们挨家挨户去找算盘,打算盘统计分数。   黑白两班倒,没日没夜的干,这才及时出了成绩。   再把密封批改的试卷分发回去,毕竟有些考生可能对考试成绩有所怀疑,会申请查试卷。   段美娟就是这其中之一。   教育局的工作人员早已习以为常,找出试卷来给学生看,旁边还有一份作为参考的标准答卷。   而试卷的所有者,正是阮文。   “你也是王家沟的啊,你们王家沟的阮文可真厉害,数学差点满分,就是语文差了点,物理化学出了点小错,不过她附加题都做出来了,怎么还在这小题上马虎了呢?”   段美娟看着自己的试卷,数学只考了十五分,而阮文是九十五分,就错了一道题。   语文是八十五分,政治考了九十分,物理化学考了九十二分。   四百满分,阮文考了三百六十二分。   一个绝对的高分。   段美娟看得内心崩溃,她一共考了不到二百分。   数学,才考了十五分。   人比人,要死人。   段美娟哭丧着脸离开,出门没看路,一下子撞了人,那人抱在怀里的档案撒了一地。   “你这同志,怎么搞的啊。”   工作人员很郁闷,她刚从档案局和公安局户籍科那边拿来的政审辅助材料。   政审工作由各县教育局联合组织部的工作人员一起完成。   本省为了提高效率,是在预选线出来后这才组织的政审。   组织考试所在的公社和单位填写考生的政治情况表,再回收。   安平县这边招生办就三个工作人员,组织部那边派来了三个人,一共六个人搞这件事。   因为政治情况表是和体检通知一块发放的,倒是极大的提高了工作效率。   这不,医院那边正体检着,这边考生的政治情况调查表都已经回收了个七七八八。   组织部的人又去档案局和公安局的户籍科忙活了一通,确保政审材料的真实性。   熬了一宿的人本就疲倦,又被段美娟这么一撞,脾气都出来了。   阮美娟连忙道歉,蹲下身帮忙捡档案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看到档案袋上的名字,她忽的想起一件事来   阮文是资本家的后代,她是黑五类,凭什么跟他们这些根正苗红的知青、贫下中农竞争高考上大学的机会?   “同志,资本家的后代,能通过政审吗?”   那组织部的同志愣了下,“这我可不知道,不过不行吧。”那可是黑五类的子女。   段美娟半蹲在地上,忽的笑了起来。   是啊,阮文考了第一又怎么样?她政审过不去的。   不知道负责政审的看到阮文的档案,会怎么……   不对,如果档案里写着阮文是黑五类后代的话……她不可能去二棉厂上班混进工人同志的队伍啊。   段美娟觉得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她不太确定政审的人能不能把阮文这个资本家后代揪出来。   不过……   阮文凭什么抢她们读大学的机会?还有那个周建明也不是什么好人。   在阮文手底下吃过两次亏的人,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去举报阮文。   这个念头起初只是一个小火苗,瞬息间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她忽然间想起郭安娜的话,阮文是收养的孩子,档案资料在档案局和公安局,公安局的话……段美娟忽然间想起了谢蓟生。   其实这年头,机关工作的男同志远不如工人吃香,毕竟劳动最光荣。   前些年读书无用论十分的泛滥,脑力劳动连带着被鄙夷。   但不管什么时候,人类对美的欣赏是不变的。   帅哥什么时候都受欢迎。   段美娟对谢蓟生有朦胧的喜欢,他和那些知青不一样。   虽然话少了些,但不夸夸其谈挺好的,她受够了那些男知青整天牛皮吹破天。   可这样一个人,偏生和阮文有牵扯。   不过谢蓟生也是受害者,他可不知道阮文的成分,如果知道她是黑五类的后代,怕是避之不及吧。   想到这段美娟从包里拿出纸笔,刷刷地写了起来。   几分钟后,段美娟寻了个机会,把举报信丢到了招生办工作人员的桌上。   揪出人民群众当中的资本家,人人有责。   段美娟挺直了胸膛往外去,离开县教育局的时候,大雪掩盖了路面,白茫茫的一片让世界都看起来干净极了。   ……   组织部的工作人员小王午饭回来后发现桌上多了封举报信。   拆开一看,惊呆了。   “李主任,您看看这个。”   李主任接过信,戴上眼镜看了起来,看到后面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阮文是资本家的后代?不是有她的政审材料嘛。”   “对,她单位领导写的,村里那边也填了。两边都没说她有什么问题啊。”   小王翻出了阮文的政治情况调查表,“村里说是自小没了父母,被姑妈收养。厂子里这边也情况明确,她姑父去年应该是前年的事情了,前年棉厂那边出事,救火牺牲了的那个。厂里头为了照顾烈士家属,又特意给阮文安排了会计这个工作。”   小王指着调查表,“这是她直接领导陈主任的评语,说阮文工作认真细致,善于学习钻研。对了村里还说她之前救了咱们县公安局的谢队长。”   李主任皱着眉头,“她的父母怎么没写?”   “写了的,她姑姑阮秀芝就是她养母,这不户籍科上面也写着呢。”小王找来了户籍档案材料,这是从公安局那边借来的。   “亲生父母也得知道什么个情况,既然有人举报,怕不是空穴来风。”李主任摘下眼镜,“查查看,到底怎么回事。这也得给举报的同志一个交代对吧?”   小王有些不解,“这怎么查?”   档案上写着呢,阮文的亲生父母早逝,总不能把人从地里刨出来问吧?   “去档案局和公安局再问问看嘛。”李主任只管交代,“这事情得查清楚,政审是大事,马虎不得。”   小王没辙,只能往隔壁公安局跑。   资料就这些,还能问出来什么?   户籍科的老公安对阮文这个名字印象深刻,毕竟县里考的最好的女娃,谁不知道?   “这孩子咋了?政审出啥问题了?”老公安政治嗅觉敏锐。   小王叹了口气,“您知道她亲生父母是谁不?被人举报了,说是资本家的后代。”   其实这件事再仔细一琢磨,是有点不对味。   像故意瞒着似的。   难不成,阮文的亲爹妈,真有啥问题?   那她姑姑呢,这要是亲姑姑,岂不是也是资本家的后代?   周建明岂不是也成了资本家后代?   他们县考得最好的俩学生,咋成分都出了问题呢。   这接二连三的疑惑浮现在脑海中,小王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老公安听到这话拧起了眉头,“资本家的后代救了咱们的子弟兵?这话说出去你信吗?”   小王被怼了个脸红,“这不是有人写举报信嘛。”   “写了你就信啊。你去问元书记好了,周家那两口收养阮文这件事,是元书记经手处理的。”   小王一愣,“您是说革委会的元书记?”   “不然还能有谁?你以为他原来就是书记啊,这都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会儿元书记还什么都不是呢。   小王傻眼了,这咋还能把元书记给牵扯进来?   这事他得去找李主任拿个主意,他自己可做不了主。   老公安看着人离开,招了招手,“你去把谢队长喊过来,我有事跟他说。”   谢蓟生不在局里。   去黑市调查情况了,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   老公安叹了口气,“行吧。”他想着阮文对谢队长有救命之恩,他通风报信也不算啥,人不在局里,那就没办法了。   作者有话要说:文文:我就考个大学,咋这么折腾?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口嗨日万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口嗨日万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口嗨日万、志龙小子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们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023寻找元书记   小王去找李主任拿主意。   李主任当机立断,“先不着急去找元书记,这样你先去二棉厂找陈主任,她是阮文的领导,先问问她阮文平时的表现。再问问她的同事,看她平日里的工作态度什么的。”   小王连连应下,当即去了二棉厂。   陈主任去市里开会,怕是明天才能回来。   “那回头再问陈主任好了,我先问问两位大姐和安娜同志,你们对阮文的印象如何,觉得她有什么地方不正常吗?”   刘春红听到这话顿时觉得有哪里不对,连忙问,“是不是阮文的政审出了什么问题?”   小王迟疑了下,“这……的确是有点小麻烦。”   举报信,资本家的后代这些字眼钻进耳朵里,让刘春红和邱爱梅觉得脑子轰隆隆的响。   “不可能吧。”   阮文就一个乡下姑娘,怎么还成了资本家的后代。   肯定是哪里搞错了。   “这不现在正在调查嘛,是的话那就从严处理,不是的话咱们还阮文同志一个清白。”   便是一直都安静如鸡的郭安娜想了又想,愣是没能挑出阮文哪里有问题。   小王失望而归,先回了教育局这边,又喊了个同事一块去了王家沟。   做家访。   村长王大壮没想到组织部和教育局的人来,听说是和阮文的事情有关,他连忙让自家孩子去喊阮秀芝过来。   “要不咱们直接去阮秀芝同志家好了。”小王觉得,交代小孩子喊人怕是三两句就泄露了消息,倒不如直接去,杀阮秀芝一个措手不及。   这样说不定能更快的知道真相。   村长连连点头,“那我请老支书一块过去吧。”   老人家身体跟破败的风箱似的,眼看着一年不如一年,但还顽强的活着,依旧是村里的主心骨。   村里最德高望重的人,王大壮觉得今天这事他可能处理不太好,还是得有老支书撑着,帮忙拿主意才是。   接了老支书,也没具体说什么,王家沟的两个最高领导人跟着小王他们去周建明家。   王大壮:“兄妹俩昨天去了县里,说是今天体检,看样子还没回来。”   “嗯。”小王推门进去,阮秀芝正在屋里纳鞋底子。   她小时候这双手用来拿毛笔、钢笔和画笔,后来背井离乡,这才开始拿起了针和线。   二十多年磨练,倒是能做出针脚细密的鞋。   老周最喜欢穿她做的鞋。   阮秀芝拿起小剪刀剪断了线,刚要穿针,屋子里进来人了。   村长连忙做介绍,“这是县里的人来了解情况的,这是周建明的母亲,阮文的姑姑阮秀芝。”   阮秀芝连忙去拿杯子倒水要招待客人。   被小王拦下了。   “秀芝同志,我们特意过来是想着了解一下情况。”   小王开门见山,“阮文的亲生父母是谁,政审调查表上没写,另外有人举报说阮文是资本家的后代,这件事秀芝同志你有什么解释吗?”   阮秀芝拎着暖水瓶的手一僵,嘭的一声暖水瓶碎了内胆,冒着热气的水流了一地。   村长见状傻眼了,“资本家的后代?”这个词不新鲜,但用在阮文身上还是头一次。   关键是阮秀芝现在这模样   苍白着脸,手在颤抖。   难道这是真的?   村长下意识地看向了老支书。   他老人家眯着眼,似乎睡着了的模样。   那一瞬间,村长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孤独。没人能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   阮秀芝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不会再有人当面问她,是不是资本家的后代。   她原本以为,她和阮文足够幸运,已经躲过去了呢。   可这种幸运,到底还是离她而去。   小王看她神色,就知道不用再多问什么了。   “秀芝同志,你怎么能隐瞒党、隐瞒群众?这是自绝于人民,这样做不合适。”小王很是愤怒,怎么能帮着资本家的后代隐姓埋名呢?亏得李主任火眼金睛,安排自己调查,不然可就出大篓子了。   阮秀芝怔怔地看着,“她刚抱来的时候还不到两岁,还只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是阮文的亲姑姑?”   小王到底是组织部的人,在政审方面他是专业的,“那么秀芝同志你也是资本家的后代?你自然会替阮文说话。”   村长傻愣在那里。   怎么会这样?   老周的媳妇,在他们王家沟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阮秀芝,竟然是资本家的大小姐?   这怎么可能呢。   “同志,是不是搞错了啊,秀芝她吃苦耐劳,没有半点大小姐的脾气,怎么可能是资本家的大小姐呢?”   村长觉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小王看向阮秀芝,“那要不阮秀芝你亲自解释给王大壮同志听?”他连同志这个称呼都丢掉了。   阮秀芝右手撑着桌子,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   她怎么解释,自己曾经真的是资本家的后代,不过她并非大小姐,只是一个私生女罢了。   可对这些人而言,私生女和大小姐,又有什么区别吗?   “姑,下大雪了,我们打雪仗吧。”   院子里响起了阮文的声音,阮秀芝忽然间慌张起来,“求求你们。”   阮文那么努力的学习,把自己的所有希望都压在高考上,她特别想要去上大学。   能不能,能不能先别跟她说?   小王看着忽然间落泪的中年女人,他拧着眉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政审是大事,哪容得通融?   许是没有从他脸上看到希望,小王看到阮秀芝匆忙抹了抹脸,往院子里去,“这么冷的天你打什么雪仗?先回屋暖和下。”   阮秀芝拉着侄女往西屋去,不想要她看到堂屋里的一帮人。   指定是瞒不住的,可是她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阮文在自己面前希望破碎。   阮文觉得她姑有点奇怪,她往堂屋里瞄了眼,看到有人站在里面。   谁啊,还不让她知道。   周建明也被拉进了西屋,“你们先看书,等过会儿我去做饭。”   西屋的门锁几乎没怎么用过,这会儿阮秀芝挂上了锁。   转过身去,又是泪流满面。   她是私生女,的确过了几年好日子,可阮文没有啊,为什么也要遭这样的罪?   还有建明,他回头会怎么看待她这个母亲?   阮秀芝回了堂屋,再度出现在几人面前时,她已经擦干了脸上的眼泪。   “同志,你们这政审结果,会告诉所有考生吗?”   “不会。”政审结果是内部事情,没过就是没过,并不会对考生解释。   阮文这是特殊情况,所以他亲自来调查。   “那就好。”阮秀芝松了口气,起码不是当面说。   西屋。   阮文觉得不对劲,“你有没有觉得,姑姑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妈本来就长得好看。”周建明拿起一本书随意翻看着。   都说侄女随姑,不过他家文文有些青出于蓝的意思。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姑姑刚才哭过。”   眼睛湿润,亮晶晶的。   而且还把门从外面反锁,绝对有什么事不对劲。   阮文连忙打开了窗户,一开窗就看到了村长和老支书,还有两个不认识的陌生面孔。   穿着灰蓝色的制服,阮文瞬时间猜出了这两人的来历。   “怎么了?”周建明凑过来要看,却不想他家妹子忽的关上了窗户,要不是他反应快,怕是要被碰鼻子呢。   “没事,估计又是上门提亲的,你要不去看看?”   这话让周建明后退了好几步,“可别。我去读大学不好吗?结什么婚啊。”   年轻人倚在柜子上,“你哥我现在爱上了学习,谁不能阻碍我学习,懂吗?”   阮秀芝送走了几个人,站在西屋门口听到儿子这话,她眼眶又是一酸。   一双眼睛,红彤彤的。   好一会儿,她这才是开门,笑着进来,“冷不冷,我在灶下烤了地瓜,建明你去看看烤熟了没。”   周建明放下手里的书去厨房,几秒种后扯着嗓子喊,“哪里有地瓜啊,妈你这什么记性?”   阮秀芝站在门口,“那你自己弄,多弄俩。”   她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就到头了。   有一天算一天,总要如意些才是。   阮文觉得她姑不对劲,“是不是我们政审出问题了?”   之前阮姑姑是打算跟她说父母的事情,但那边被段美娟给打断了,后来也就没再说。   今天那俩灰色咔叽布,应该是招生办那边的人,特意过来怕就是政审出了岔子。   阮文问的直白,问的阮秀芝心头一酸,她一心想要隐瞒的事情,却是连五分钟都没瞒住……   “这样啊,没事的。”阮文抱住了阮姑姑,“姑你真是的,这有什么好哭的,这又不怪你。”   出身是没办法选择的。   有的人含着金汤匙出生,有的人则是从小生活在贫民窟。   阮文能有什么办法?婴孩出生时,又不能选择父母。   “好啦,这件事先瞒着我哥,我先问问什么情况,咱不着急。”   阮秀芝想起儿子刚才那话,她点了点头,“是我对不住你。”   早知道会因为这事让阮文上不了大学,当时她应该把阮文送走,送给别人家养。这样,阮文就和资本家这三个字彻底斩断了联系。   “哪有?姑姑你这十多年来代我如亲女,我过得很开心。”阮文笑了起来,“条条大陆通罗马,说不定天无绝人之路呢,先不急。”   招生办的人以出身成分否了她的政治表现,阮文可不打算就这么算完。   她明天就去县里。   周建明觉得有点不对,晚饭他妈做的不对味,而且魂不守舍的,像是遇到了什么大麻烦。   甚至于,睡觉的时候文文陪着他妈去睡了。   “你不是不喜欢跟人挤一张床吗?”   阮文振振有词,“下雪了,我怕冷不行啊。”   周建明登时无话可说,再说跟他故意抬杠似的。   阮文看着睡得并不安生的阮姑姑,叹了口气。   把这么大的秘密埋藏在心底,甚至可怜连死去的周姑父都不知道。   阮姑姑这些年,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   谢蓟生从户籍科出来。   老公安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估摸着是政审出了问题,她亲生父母是谁,没人知道。”   说这话时,昔日的老兵神色淡淡,已然见惯了这种事情。   谢蓟生神色有些凝重   他昨晚在黑市那边摸排了一个遍,直接回去了。   毕竟北京那边来了人,他不能总把人晾着。   谁曾想今天一来,小刘就跟他提起了昨天户籍科的老公安找他的事。   牵扯到了阮文。   老公安多说了一句,“今年不行就明年呗,现在政策放松了。”   谢蓟生何尝不明白,可阮文会甘心吗?   她可是考了本省理科第一名。   怎么就不能去读大学呢?   回到办公室,谢蓟生凝眉思考,许久之后这才拨通了电话。   “我是谢蓟生,找汪叔。”   秘书听到这个名字肃然起立,“稍等。”   电话转了过去。   “怎么,那边的工作结束了?”   “找到了点眉目,我想再看看有没有大鱼。”谢蓟生简单说了两句,转到了自己的事情上,“这次高考,政审是不是地方说了算?”   汪叔神色肃然,“怎么了?救了你的那个小同志,政审有问题?”   谢蓟生是他老战友的遗腹子。   53年初,老战友丢下刚怀孕的妻子跨过鸭绿江,却倒在了胜利的前夕。   汪叔侥幸不死,回国后知道老战友的妻子在蓟州老家难产死去,留下了蓟生。   他把孩子养在身边,照拂着长大,自然是再熟悉不过。   忽然间问政审的事情,除了那个小会计还能有谁?   倒不是汪叔有意调查,不过谢蓟生在那小乡村待了两个月,他于情于理都要查一下才放心,毕竟那是老战友唯一的骨血,若真的出了差错,他百年之后怎么跟人交代?   “好像是父母的事情。”   “我让人查一下,你也别急,有时间。”   “麻烦汪叔了。”谢蓟生挂断电话,他也不是坐等着的人,当即去档案局那边问情况。   阮文是60年来被人带到王家沟的,当时阮姑姑小产,忽然间有人把一个两岁的小女娃送来,周姑父看孩子粉妆玉琢的可爱,再看看病床上的媳妇,把阮文留下来当亲闺女养。   多一个人多一双筷子的事,如果不要这孩子,怕是就要饿死了。   “忽然间送来了个孩子,就没怀疑过这孩子的身份?”万一不是侄女呢?   曹主任觉得公安局的同志就是细致,“这件事是咱们元书记经手的,他当时刚调到你们公安局户籍科,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谢蓟生点了点头,“我再去找元书记问问看。”   还要去找元书记?   曹主任觉得这事,是不是有点太大张旗鼓了些。   不过想到阮文,他也觉得有些遗憾,没想到阮文的出身竟然有问题。   他当时还想着让人帮忙给他牵线,知道阮文无意后还伤心了段时间。   现在看,倒是塞翁失马。   “元书记大忙人,怕是没空管这种小事吧。”   正往外出的谢蓟生忽的站在那里,回头看去,“小事?阮文是省里的状元,这高考成绩即便是放在全国,也是排在前几名的,你确定是小事?”   男人本就身材高大,一身制服笔挺,眉眼间不怒而威,让曹主任心头一颤,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这男人,肯定杀过人。   谢蓟生离去,他打算直接上楼去找元书记。   走到大厅那里,忽然间听到那哭腔。   “中央下的文件说了,政审看个人政治表现,报纸上写得明明白白,我们家阮文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为什么不能去读大学?”   谢蓟生看到被拦在门外的阮秀芝,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几乎不能想象温声细语的阮秀芝,这般大吵大闹的模样。   “元书记不在,你再这么闹下去,真把你抓起来关了哈,看到隔壁没,就是咱们县公安局。”   “你把我抓了我也要说,当年是元书记把阮文带回来的,他是知道阮文的来历的,他不能不管不问啊。”阮秀芝试图闯进去,然而她哪是两个成年男人的对手?   没闯进去,反倒是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我就算是去市里去省里,去北京,也要给我们家阮文讨一个说法。”阮秀芝抹了把眼泪,她总要给两个孩子,讨一个说法。   今天早晨,送走了俩孩子去上班。   阮秀芝来到了县城,她不能假装什么事都不知道,她是母亲是姑姑,一定要保护这两个孩子。   只是县革委会的大院,她没能进去。   “行了行了,你就算是闹破天也没用。”保卫科的人看着心烦,“快走,再闹的话信不信我真喊公安过来把你抓走?”   “抓哪里去?”   “谢队长,您来的正好,这女人闹腾着要见元书记,她以为自己谁啊,元书记是她想见就能见到的?”   谢蓟生避开了保卫科长的烟,“看看门口的标语。”   保卫科长一愣,看了过去,偌大的“为人民服务”矗立在那里。   他脸一红,再去看,只见那女人眼泪汪汪的抓着谢队长的手,“小谢,阮文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咱们进去慢慢说。”   搀扶阮秀芝站起身来,谢蓟生看了眼保卫科长,“我能带她进去吗?”   保卫科长傻眼了,这一看就是关系不一般啊。   他哪知道这女人还有个当公安局大队长的亲戚,早知道的话就客客气气请进去了啊。   阮秀芝心情激动,“小谢,阮文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报纸上都说了不唯成分论。”   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俩孩子,因为父母的出身,而没有大学上啊。   “我知道。”谢蓟生安慰这个一脸愁容的中年妇人,“阮婶您别着急,我带你去找元书记。”   “好好好,真的麻烦你了小谢。”   谢蓟生温和的笑,“没有。”   他本来也要去找元书记。   元书记还没有来,不过秘书说了,“元书记今天上午会过来,县里有一个会他要参加。”   谢蓟生看了眼不安的阮秀芝,对秘书说,“那我们在这里等。”   作者有话要说:保卫科长:我喊公安把你抓了哈   小谢同志:抓谁? 第24章 024阮文被开除   棉厂。   阮文刚到厂门口,就被请去了厂长办公室。   “厂长找我说点事,哥你先去忙吧。”政审的事阮文没打算跟周建明说,起码现在还没有说的打算。   厂长看着年轻的女同志,没想到这个前些天还让二棉厂声名大噪的小会计,如今又……   “组织部的老李找了我,说你的成分有问题。咱不能偏听偏信,阮文你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我都听着呢。”   话说的敞亮,其实某种意义上已经盖棺定论了。   厂长又补充了句,“建明还不知道这事?”   阮文摇头,“我哥向来对这些不关心,谢谢厂长刚才没说。这件事我目前还没有彻底弄清楚,正想着今天去搞明白。”   厂长听到这话叹了口气,觉得喝到嘴里的茶都不是滋味,“阮文啊,你想要弄明白没问题,毕竟谁遇到这事都接受不了。可是我担心的是,这消息瞒不住,回头厂子里肯定传的沸沸扬扬,到时候咋办?”   “你姑父老周是个本分人,为保护咱们棉厂的资产英勇牺牲了,建明可以留下来。”那到底是烈士的后代,虽然周建明目前成分存疑,但可以保留岗位。   可阮文就不一样了。   向来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人顶一个岗位。   厂里当时多安排了个岗位给阮文,那是为了安抚老周的家人。   本来是要去车间的,赶巧会计室那边的黄会计跟着老公调职离开,出现了空缺,陈主任有意再招个会计,就把阮文送了过去。   “老周他收养了你,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说你是不是也要为建明考虑下?”   厂长觉得自己仁至义尽了,阮文离职势在必行,现在商量的是周建明的去向。   靠着老周烈士的身份,周建明还能留在棉厂当工人,去读大学估计也不成。   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阮文点了点头,“厂长您说的对,我……”   “对个屁!”陈主任冲了进来,她忽然间爆粗口把阮文吓了一跳。   阮文还是第一次见。   厂长也懵了下,“老陈,你冷静点!”   “我冷静什么?这组织部的同志怎么做的工作?中央都说了看个人政治表现,你倒是给我说说阮文哪里不过关,她连亲生爹妈是谁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就政审不合格了?”   天下没不透风的墙,陈主任昨天就接到了刘春红的电话,说了阮文政审不过关的事。   她一大早搭车赶了回来,结果又听说阮文被请到厂长办公室。   张厂长什么人,陈主任还能不知道?   不外乎是大局为重,劝退阮文。   凭什么!   “我不答应。”陈主任拉着阮文的手就要走。   厂长喊住了她,“陈香云,我看你是疯了,你这样目无组织无纪律,真的是在帮阮文吗?”   陈主任站在那里头也不回,“是不是不用你管,我心里有数。”   大不了,她找省城的人去处理,就不信阮文上不了这个学。   她那么上进一姑娘,考了全省第一,凭什么要丢人现眼的离开二棉厂?   丈夫死后,尤其是来到安平县后,陈主任几乎和省城断绝了联系的人,第一次动了私心。   这孩子,她就要护着,怎么了?   阮文慢了半拍,回过神来看着一脸怒容的人,她心头暖暖的。   “主任,没关系的,您别生气……”   “怎么没关系?国家选才任能,结果那帮人拿着鸡毛当令箭乱指挥,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你就算是省状元又怎么样,过不了我这一关就别想去读书,当年也是这帮人在乱搞,毁了……”   “陈香云!”厂长厉呵一声,“你还没完了是吧!”   这话要是被人听到传出去,就算是烈士遗孀,也保不住她!   陈主任依旧怒容满面,只是气势上弱了下来。   她刚才的确有借题发挥的意思。   “我不管阮文能不能去读大学,但是这个岗位,原本是我增加的,现在她成分有问题,会计室不能留了,去后勤结算了工资,这个月就走。”   张厂长是真生气了,他老虎不发威,真一个个的都拿他当软柿子吗?   陈主任还想要再说什么,被阮文拦住了。   “主任,我们走吧。”   多说无益,再吵下去,只怕是陈主任往后在厂子里难做人。   阮文不想,帮了自己的人,反倒是惹一身骚。   陈主任一路缄默,回到会计室也沉着一张脸。   刘春红和邱爱梅意识到情况不好,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倒是郭安娜初生牛犊不怕虎,“阮文,厂长喊你干什么啊?”   “开除我呗。”阮文轻描淡写的说,竟然从郭安娜脸上看到震惊,“不会吧?”   单纯的震惊,不说多高兴,也谈不上遗憾。   这件事她有推波助澜,但结果好像又不是那么让人高兴。   “我骗你干什么?”阮文笑了笑,把桌上的东西整理了下,钥匙交给了刘春红,她转了个身,“春红大姐检查下,我可没带走厂里的一针一线。”   “小阮。”刘春红笑不出来,看着明明该大哭一场的阮文,这会儿却是说说笑笑,她都想哭了。   怎么会是资本家的后代呢?看不出来,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   邱爱梅多问了句,“那阮文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啊?”工作没了,大学也不能去读,阮文现在能做的,似乎只有回乡下种地了。   可这么娇滴滴的人,能干得了种田这脏活累活吗?   “梅姐不用担心我,我有的是挣钱的办法。”阮文笑了起来,“放心,饿不死我的。”   她不会就这么算了,打算过会儿去县里打听一下。   政审的事情不能组织部一人说了算,还有就是阮文打算去联系一下黄厂长,看他能不能帮自己联系北山大学那边。   学校如果执意要她,县里也不会多加阻拦。   “阮文……”   “春红大姐你不检查那我可就走了哈。”阮文走到陈主任的办公桌前,鞠躬致敬,“主任,谢谢您。”   打听到要高考的消息传递给她。   考虑到她要准备高考,减少了工作安排。   现在为了她,更是跟厂长大吵了一架。   “我没事的,您放心好了。”她真要是怕事,就躲在家里当鸵鸟了。   陈主任没吭声,似乎还在生气。   等听到关门声后,她猛地看向大门。   门关着,而阮文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的办公桌上整整齐齐的,有一个细口的玻璃瓶,里面插着几支梅花。   阮文向来会打理,那梅花这会儿开的正好看。   梅花香自苦寒来,可阮文的人生,还有未来可言吗?   ……   阮文去了车间。   她没想到厂长动作这么快,今天走的话,怎么都瞒不住周建明。   怎么说呢?   正犯愁,有人跟她打招呼,“小阮会计,你还好吧?”   语气神色都透着关心。   阮文心想完蛋了,这事算是彻底闹大了。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怕是厂长办公室的争吵,已经传到了车间里。   “没事。”   那工人忧心忡忡的看着阮文,“我们打算写联名信,小阮会计你别担心。”   阮文看着那担忧的脸,“真没事,替我谢谢大家。”   她正说着,汪常阳过了来。   有点着急,声音都透着焦虑,“阮文你别担心,我有同学是在省里工作,我问问他。”   政审有可转圜的余地。   就拿头些年的工农兵大学生来说,就有干部卡其他人的政审,让自己的子女去读大学的先例。   阮文现在这情况,说不定也能有转圜的余地呢?   “不……”阮文转念一想改了口,“那就麻烦汪主任了,不过能不能让你同学帮忙联系下北山大学的招生办,我想跟那边直接联系。”   “招生办估计决定不了,我看他能不能找到校长。”瞧着阮文思路清晰,汪常阳也松了口气,没有自暴自弃,还在想办法。   这就好,他就怕阮文先失去了信心。   “对了你哥正在忙,你要是相信我的话,这件事我去跟他说。”有些事情,男人之间的交谈更方便,也更有成效一些。   “好,那就麻烦汪主任了,我正好还要去处理点别的事情。”   阮文打算去户籍科那边一趟,她记得原主是办理了领养手续的,那肯定有亲爹亲妈的名字吧。   倒是想要知道,她那未曾谋面的爹妈到底什么身份,竟然在这时候她坑了一把。   昨天阮姑姑情绪不对,阮文没有多问。   汪常阳看着离开的人,不知觉的叹了口气,“但愿是好事多磨吧。”   不然,省考状元没学上,也太过于荒唐。   ……   阮文还没到县革委会大院,元书记上班姗姗来迟。   看到谢蓟生,他春风满面,“小谢你怎么来了,之前一直想着要你去家里吃个饭,我也没空就耽误了。家里可还好?”   元雯看上了谢蓟生,提了好几次。元秋平早年丧妻没再娶,一把屎一把尿拉扯着元雯长大,一向把女儿视为掌上明珠,她有所求自然是怎么都要给办到才是。   顺手调查了下,元书记才知道,谢蓟生的来头倒是不小,说是汪老养大的,虽不是亲生儿子,但胜似亲生。   他有心结交一番最好能结亲,不想一直没约到谢蓟生,今天来到他办公室,这是要做什么。   谢蓟生没有废话,“冒昧打扰元书记,是因为阮文的事情。”   侦察兵出身的谢蓟生,捕捉到了元书记那一闪而逝的情绪。   是惊讶,还有一丝躲闪和慌张。   他不着痕迹的将这些情绪收入眼底,“这是阮文的姑姑阮秀芝,十六年前,确切的说应该是60年年四月份,元书记把阮文交给了阮秀芝,不知道元书记还记得这件事吗?”   身侧,阮秀芝紧张的看着元书记,若不是之前小谢交代了,怕是她这会儿已经上前,一口一句“元书记是我啊,你难道不记得了”。   元书记点了点头,“阮文我是知道的,这次高考考得不错嘛。”   避重就轻,压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谢蓟生的眼神锐利了几分,“是这样的,组织部的同志接到举报,说阮文是资本家的后代出身有问题,不应该去上大学。”   “被人举报了?”元书记脸上透着几分震惊。   但依旧避重就轻。   谢蓟生不动声色,“嗯,户籍科的老郑说,当年元书记经办的这事,所以我就冒昧过来向您打听打听。”   “这个啊……”元书记喝了口茶,皱起了眉头,“小钱,你怎么搞的,这茶都是凉的!”   钱秘书连忙滚了进来,“是我粗心。”   连忙亲自处理桌上的茶渍。   元书记叹了口气,“你说你,到我手底下都三年了吧,怎么还这么粗心大意?”   钱秘书小声纠正,“已经五年了。”   元书记拍了下脑袋,“瞧我这记性,都五年了啊。让小谢你看笑话了,上了年纪工作又忙,连五年前的事情都记不住了。”   十七年前的旧事,就更是记不清了。   谢蓟生读出了另一重意思。   阮秀芝着急了,再也忍不住,“元书记,能不能麻烦您好好想想,这关系到我们家阮文读大学的事情。”   “这位大嫂你别……”元书记忽的眉头皱了起来,“对了我今天是不是还要去上河公社那边开会?”   “是的书记,车已经安排好了,就等您下楼了。”   元书记起身,“不好意思啊小谢,你也看到了这年关将至我这手头上的事情也多,没空再跟你叙旧,等哪天有空了,我再去找你好好谈谈。”   他说着就是拿起了外套,往外去。   阮秀芝想要追上去,被谢蓟生拦住了。   “我记得他,他左嘴角那里有个痦子,说起话来特别客气,当初就是他把阮文带回来的,路上照顾了半个月呢,他怎么可能忘了?”   阮秀芝几乎要哭了出来。   “您别着急。”谢蓟生安慰,“这件事的确另有玄机,不过婶子您放心,我会调查清楚的。”   阮秀芝就像是在沙漠里行走的人,每一寸皮肤都在呼吁着水。   她渴得要死,觉得自己没了希望之际,忽然间看到了一汪小小的湖泊。   生的希望,全都寄托在这小湖泊上。   “小谢,我们家阮文就真的拜托你了。”   ……   阮文来到县革委会大院的时候,正好看到谢蓟生和阮姑姑从里面出来。   她瞬时间明白了过来。   “我会处理这边的事情,你先带姑姑回去吧。”   本该欣喜至极的人,忽然间听到这糟糕透顶的消息,不啻于五雷轰顶。   再四处跑也不见得能有什么效果,倒不如先回去休息。   谢蓟生之前就看到阮秀芝眼底的红血丝,一看就知道没休息好。   也经不起折腾了。   阮文点头,“那就麻烦你了。”她也拜托了汪常阳,希望能给力些联系到北山大学。   原本阮文是想要拜托陈主任的,可陈主任和厂长吵了一架,而且又背井离乡十多年,怕是压根不想和省城那边有所牵扯。   这条路行不通,先看看汪常阳那边的情况吧。   再行不通的话,那就找新华印刷厂的黄厂长。   总之办法总比困难多。   ……   谢蓟生这次没回办公室,而是直接去了县城的招待所。   “营长,你该不会是良心发现知道我来找你不容易,所以打算请我吃饭吧?”   如果祝福福在,就能认得出说话的人是那天救她的罗嘉鸣。   谢蓟生没那么多废话,“你帮我去查个人。”   已经拜托汪叔,再打电话过去不太合适,谢蓟生想了想,让罗嘉鸣帮自己去查。罗嘉鸣从北京那边过来,是他的老部下。谢蓟生想着自己已经退伍了,不该多插手部队上的事。   公事忙完了,把人送走就是了。不曾想还得让罗嘉鸣帮忙调查。   “谁?”   “安平县革委会书记元秋平,把他查清楚,尤其是六零年前后。”   罗嘉鸣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莫非你怀疑……”这个元书记,是潜伏的敌特分子?   “不是,另一桩事。”谢蓟生言简意赅,“尽快调查清楚。”   罗嘉鸣苦着一张脸,“不会吧不会吧,我正在休假啊,老大你别这么狠心好吗?”   谢蓟生却不搭理这个戏精,转身就离开了招待所。   他不能把所有的注都压在罗嘉鸣身上,自己也得去调查才是。   ……   阮文是黑五类子女,被赶出二棉厂的事情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   周末的时候,郭安娜和魏向前在家里约会,她一脸的忐忑,“你说阮文会不会想不开啊?”那封举报信肯定是王家沟的知青写的。   她自己也是帮凶,可她就是想要阮文出丑,没想着害得她丢了工作不能去读书。   就是,她看不惯阮文什么都比她好,没想着把人害得这么惨。   “不会的。”魏向前安慰她,“再过半个多月就要过年了我已经买好了车票,要回家过年去,等到年后再回来,年前怕是不能再来看你了。”他没考上大学,打算再考,最近要忙着复习了。   男知青看着娇俏的女孩子,“安娜,你会不会想我?”   郭安娜听到这话脸一红,却又不知道哪来的胆子,踮起脚飞快地在魏向前脸上亲了一下,“那你回家,会想我吗?”   女人的唇柔软的不可思议,带着香甜,这让魏向前觉得有血气直直冲着脑门涌去,他看着近在眼前的人,上前抱住了郭安娜。   “想,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你。”   情人的话像是蜜糖一样,让郭安娜的心里甜滋滋的,她又有几分矜持,“你快松开,别让我妈回来看到。”   魏向前松开了她,下一秒却又是颤抖着手,抓住了她的毛衣。   郭安娜一惊,脸顿时涨得绯红,她大着胆子看着面前的男人,低声嘟囔了句,“你真是越来越……”   声音被堵住了,好一会儿又是响起了低低的喘息声,带着几分娇媚动人。   魏向前离开时,整了整棉服的扣子。   他没能考上大学,还要再这里再待下去。   甚至于他都不知道,今年再高考的话,他能不能考上。   如果考不上,又该怎么办?   很多事情,让他失了分寸。   能做的,就是抓牢现有的一切,包括郭安娜。   起码,她有工人身份。   从棉厂家属区大院离开,魏向前回到王家沟,看到阮文坐在河边的干草堆上。   这会儿河面上结了冰,冰面下是暗流涌动。   鬼使神差的,魏向前走了过去。   阮文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还以为是阮姑姑来喊她回家,她头都没回,“姑你别着急,我马上就搞到鱼了。”   被离职后,阮文回家歇着。   她现在能做的,是先等消息,总得给汪常阳时间不是?   不过阮文是闲不住的人,觉得今天天气好太阳暖洋洋的,午饭后就来河边溜达。   河面上结了厚厚的冰,上辈子都没怎么滑过冰的阮文在冰上独舞了一会儿,然后就想着钓鱼。   回家拿了凿子,弄出了一个海碗口大的洞,找出之前买的海米仁,把阮姑姑的缝衣针用火烧软,然后掰弯弄成了鱼钩状,阮文开始钓鱼。   她运气还算不错,半下午钓到了五六尾一拃长的小鲫鱼,仿佛开了挂一般。   不过阮文很快就发现了不对,身后的人似乎屏住了呼吸。   而且刚才那脚步声,又重了点。   她看了眼冰面,上面倒映出男人的面孔。   那一瞬间,阮文心跳的飞起。   “魏知青是不是想推我一把,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我给谋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阮姑姑:小谢,阮文就拜托你了   谢蓟生:姑姑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的(不要脸) 第25章 025阮文的身世   听到那冷冰冰的声音,魏向前浑身一颤。   他看着蹲在那里的阮文,就是想起了考试时,她的戏弄。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确有这么个想法。   可他没想到,阮文竟然也是这么想他的。   “可惜了,这冰结的很厚,我砸上去也不能掉进水里,魏知青动手之际我必然会大呼小叫,到时候肯定会引人出来,到时候魏知青就会有一个谋杀未遂的罪名。”   阮文笑眯眯的回头,她彻底冷静下来,甚至笑得十分的开心,“即便是村里人反应慢没看到,可是河边有鞋印,县公安局治安大队的谢队长是子弟兵出身,听说在部队里做到了营长,我对他又有恩,想必他能调查清楚,揪出杀了我的凶手。”   像是讲故事一样,阮文慢条斯理,“到那时候,魏知青可就不再是谋杀未遂,而是故意杀人罪。听说这是要枪.毙的。”   寒冬腊月,魏向前忽的一身冷汗。   他像是一个透明人儿,在阮文面前没有丝毫的伪装。   她似乎对他再了解不过,能够看出深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背后,都是冷汗,打湿了秋衣。   阮文却是扭过头去,她觉得鱼线动了。   果然,这次拽上来的,是一条肥鱼。   足有一尺长,阮文想等周建明下班后,让他杀鱼,然后用纱布缝个小袋子装上大料和盐巴塞到鱼肚子里,在院子里晾一晚上,明天出太阳后再晒化了去。   一冷一热,鱼肉入了味,到时候吃烤鱼。   她会吃不会做,不要紧,有阮姑姑呢。   阮文想着都要流口水,把鱼丢到桶里,她站起身来活动了下筋骨。   路过魏向前身边时,阮文皱了下鼻子。   他身上有香水味。   而且还挺浓的。   是郭安娜用的香水味。   阮文眼尖,看到了魏向前脖子上那状似被蚊子咬过的痕迹。   那一瞬间,曾经的小阮会计一双杏眸直直地看着魏向前,“魏知青可真是好算计。”   拎着桶,阮文径直离开。   身后,是魏向前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不知道为什么,阮文刚才说那话时,似乎看穿了他所有的心思,仿佛知道他做了什么。   这怎么可能!   ……   阮文没想到,魏向前这混账玩意儿动作那么快,竟然把郭安娜给睡了。   前世今生,这人可真是会算计。   低头看着桶里的鱼,阮文往家里去。   郭安娜喜欢享受,魏向前图钱,这俩人能过到一块去才怪,等着将来一地鸡毛吧,都不用她使什么坏招。   回到家时,刘春兰正在院子里和阮姑姑说话。   “阮文回来了啊,听你姑姑说钓鱼去了,钓到了吗?”   刘春兰不想来的,奈何她家全福非要她过来。   她要是不来,全福就自己过来了。   向来疼儿子的刘春兰没辙,只能过来看情况。   对外说辞是阮文身体不好,淡季请假休息。   可刘春兰听说了,不是那回事。   阮文被二棉厂给开除了。   具体的原因,阮秀芝的口风实在是太紧了,她没打听出来到底为啥。   “钓到好多呢,我估计咱们能加餐好几顿。”阮文知道刘春兰的用意,那想法都写在脸上。   来看自己笑话?   她偏生不让!   把桶递给了阮秀芝,阮文从桶里抓出那条最大的鱼,往刘春兰脸上一戳,“姑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随随便便就能钓到那么多鱼。”   鱼在阮文手里乱折腾,甩了刘春兰一脸的水,阮文嘴上道歉,心里乐开了花。   阮秀芝这几天忧心忡忡,县里头小谢一直没传来消息,她也不好去追问。   看到阮文这般快活,心里头这才松快了一些,“厉害,你最厉害了,晚上给你炖鱼汤喝,正好还有块豆腐。”   “好,姑你炖的鱼汤最好喝了,汤奶白奶白的,又没有鱼腥味。”   刘春兰怀疑阮文故意的,她擦干净了脸上的水,“阮文真能干啊。”   “那可不是,婶子你以为谁家孩子都像你家赵全福那么好吃懒做啊?”阮文打蛇七寸,直接惹毛了刘春兰,“我家全福怎么了?”   她看着阮文往屋里去,追上去问,被阮秀芝拦下了。   “我得做饭了。”阮秀芝仿佛压根没看到刘春兰怒气冲天,直接一句话赶走了人。   村里的说法,别人家做饭不能在那里呆着,那是惦记人家的粮食,气得冒火三丈的刘春兰郁闷地离开,走到门口吐了口唾沫,“真以为你家闺女是香饽饽啊?呸!”   出身不咋样,别到时候成了老姑娘都没人娶,最后只能嫁给个瞎子拐子凑合。   ……   “汪常阳说,让你今天跟我一起去棉厂,你托他打听的事情,好像有了眉目。”   “这么快?”阮文有些惊讶,“哥你最近还好吧?”   周建明不太好。   厂里头的意思是要他和阮文划清界限,这样他还是烈士子弟,不影响工作也不影响读书。   可这个妹妹,是他看着长大的,怎么划清界限啊?   不想要他妈和阮文担心,周建明表面上跟没事人似的,实际上挺烦的。   这会儿阮文问起来,周建明一脸的无所谓,“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汪常阳说了,你也不用急,说不定哪天政审就没了,你还年轻到时候再去读大学也一样。”   阮文嘿嘿一笑,“你啥时候这么听汪常阳的话了?”   “跟你说正事呢。”   “好的好的文文知道了。”阮文笑眯眯的,“哥你也不用担心,就算是我不能去读大学,也能挣钱养活我自己啊。”   “你工作都没了,还嘴硬什么?”周建明瞪了一眼,“咋的我养活不了你是吧?大不了我也不去读书了。”   他继续工作,养活他妈和他妹完全没问题。   “胡说什么啊,你看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我虽然出身成谜,但是哥我的高考成绩可是真的。”   周建明有些迟疑,“你什么意思?”   “傻了吧,我完全可以用这个成绩来继续开辅导班啊。这可是块金字招牌,我敢说就算是到了省城,也会很受欢迎。”   读大学是太多人的梦想,在拿高分面前,老师的出身算个屁!   周建明先是一喜,不过很快又有了新的顾虑,“这样行吗?”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文文就成了资本家的子女,那他又算什么?   不管怎么说,文文都是他妹妹。   “怎么不行?”   阮文笑呵呵的,“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到时候咱们就知道了。”   这是阮文给自己留的后手。   如果真的不能去读大学,那就先搞辅导班赚钱再说。   过两年政策全面放松,成分问题也就不是什么大事。   大不了到时候再考大学呗。   至于现在,先想办法挣钱,积累原始资本。   总不能坐以待毙啊,干什么不需要钱?资本很重要。   阮文的乐观让周建明有些拿不准,不过这总比看着哭丧着脸的妹子强,“就算挣不了钱也没关系,我养你一辈子。”   “哇哇哇,哥你这是真的假的?我好感动。”   你感动个屁!   装模作样的不要太夸张,信你才有鬼呢。   不过周建明说这话是认真的,不管阮文的爸妈是什么身份,她永远都是自己的妹妹。   养着她,天经地义!   ……   谢蓟生接到了罗嘉鸣……本人。   “我怕电话里说不清楚。”罗嘉鸣表面是为工作,实际上是为了躲开家里,催婚催的人心烦,索性来他们营长这里躲两天清净。   “那个元书记真是有意思,老大你猜猜看他原本在哪里工作。”   “说重点。”   罗嘉鸣哀嚎了句,“他原本在西北工作。”   西北。   谢蓟生眼眸一亮,“你是说九……”   “嗯,就那里,不过他在外围。”罗嘉鸣有些担心,“老大,你确定他不是……”敌特分子?   不然实在是找不出调查这人的缘由。   “他为什么离开西北?”   “好像是他老婆死了女儿生病,在西北那边水土不服就回来了,对了我调查了下,他当时带了俩孩子呢,你绝对想不到另一个孩子是谁。”   “阮文。”   罗嘉鸣惊呆,不愧是你!   “老大你连这都知道,那你知道阮文什么来路吗?我顺带着调查了下,她最近被政审,都不能去上大学了是吧?”   谢蓟生皱着眉头,对这关子并不买账。   这让罗嘉鸣觉得很是无聊,“你这人这么无趣,将来可怎么处对象啊,女同志喜欢会说甜言蜜语的男人,懂吗?”   看谢蓟生依旧沉着脸,罗嘉鸣连忙改口,“行了行了不说了,那个阮文是许工的女儿。”   谢蓟生神色一变,“许怀宁许工?”   “对啊。我之前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她来头还挺大的。九院研究员的女儿被举报为黑五类后代,也怪可笑的。”罗嘉鸣想了想,“不过就元秋平这品性,出这种事情也不奇怪。”   谢蓟生看了过去,“你还查出来什么?”   “你也知道西北那边是绝密,我能打听到的有限,打听好久才找到当时的知情人。当时基地进行研究时有研究员受到了核辐射,许太太担心女儿,就想着把她送回老家。正好当时元秋平也要带着女儿回老家,所以许工就拜托元秋平把孩子带给他同父异母的妹妹阮秀芝抚养。”   “许工虽然是留洋派,但人情世故的倒也懂。不然元秋平是一个外围负责打扫的后勤人员,怎么能进机关?许工给开了介绍信,让县委这边一个老相识给元秋平安排的工作,就是原本安平县公安局局长,前年死了的那个。元秋平在公安局干了几年,当时阮文户口落在阮秀芝家里,就是他经手的。”   谢蓟生想起自己和元秋平的一面之缘,当时元书记一再避而不答,他当时就察觉到不对劲。   只不过没想到阮文的身世另有文章。   “还有呢?”   “我找到的那个人是照顾许工夫妇的保姆,她说许工当年除了给元秋平一封介绍信,还写了一封信给他妹妹阮秀芝,此外还有一张存款单。那存款单是保姆当时去处理的,保姆回忆说是一千块,她亲眼看到许工放到了信封里。”   罗嘉鸣跃跃欲试,“老大,你觉得咱们的元书记,把这信给阮秀芝了吗?”   钱财动人心,而且还是一千元。   那时候,可是巨款啊!   许工和他太太都是科研人员,在西北那疙瘩,大部分时间都在基地做研究,压根花不了几个钱。   把工资都存下倒也正常。   只是这一千块,还有那信,到最后到了阮秀芝手里吗?   罗嘉鸣很是怀疑。   阮文什么来路,元书记再清楚不过,然而任由着阮文被打为黑五类的后代都不解释一句,这就可疑了。   他现在的确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元书记当年贪了这笔钱。   但,他的怀疑合情合理。   “是不是的,咱们去问问阮秀芝不就知道了吗?”   罗嘉鸣想要大展身手。   他当兵的时候,没什么战事。   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跟对面的敌人对骂。   反正谁都不敢动手,那就骂呗。   为此,还学了门外语。   现在嘛,枪口对准隐藏在内部的敌人。   他跃跃欲试。   谢蓟生扫了一眼,“长途奔波辛苦了,好好休息,晚上请你吃饭。”   一腔激情,被泼了一盆冷水,罗嘉鸣委屈。   “老大你不能……”   “谢队,北京那边打来的电话,找你。”   谢蓟生起身,拍了拍老部下的肩膀,“国营饭店里有几个特色小菜吃着不错,晚上去尝尝看。”   他去接电话。   是汪叔打来的。   “阮文的事情比较复杂,我跟教育部这边的聊了聊,她读书没什么问题,今年高考学校优先,成绩好的没报好学校的可以再改志愿。北京这边俩学校都想要她,估摸着这两天就会跟她单位联系。”   谢蓟生忽的笑了下,“单位把她开除了。”   “胡闹!”汪叔有些生气,“还没调查清楚情况就开除?倒是把撇清关系那一套学的清楚。”   知道汪叔是在借题发挥说一些事情,谢蓟生由着他发脾气。   等那边消停了,这才开口,“她父亲是许怀宁许工,我记得许工和他太太都……”   “嗯,牺牲了。”   谢蓟生神色黯淡了下来,好一会儿这才又是打电话。   电话打到了金星公社,很快那边的接线员回了话,“阮文今天一大早就去县城了。”   她这时候来县城做什么?   没来革委会这边,那就是去了棉厂?   汪叔说,北京那边的两个高校要阮文。   说不定是电话已经打过来了。   不过谢蓟生还是走了这一趟,虽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阮文说,她的身世。   早些年九院那边可以说是绝对机密,不过汪叔刚巧就负责了这一块,而且谢蓟生当初也去过西北,了解一些情况。   要不是今天小罗提到许工,谢蓟生都几乎忘了,许怀宁本姓阮,归国时遇到了一些麻烦便改成和太太一个姓。后来工作保密需要,索性就叫许怀宁。   大家许工许工的叫着,也忘了他本姓。   杭州阮家,赫赫有名,从世纪初就开始资助革命党人。   阮老对儿子期许颇高,送他出国留学希望有朝一日能回来建设祖国。   只不过阮老没等到那一天,日本人投降后,有一小部分日本兵知道阮老一直私底下传递消息,将阮家屠戮殆尽,一把火烧了阮家老宅。   就连谢蓟生都没想到,阮秀芝竟然是阮老的女儿。   阮老虽然开明,但私生活的确为人所诟病。   想来这是一个养在别处的女儿,不在阮家大宅这才侥幸逃过了一劫。   兄妹俩如何联系上的,只怕是要问阮秀芝才能知道。   但许工的所有事情,都是绝密,起码现在还不能跟外人说。   哪怕是阮文,许工夫妻两人唯一的骨血。   谢蓟生刚到棉厂,就看到阮文从里面出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不算太年轻的男人。   “这件事真是麻烦你了,等过两天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汪常阳给阮文带来了好消息,北山大学那边确定要她了,政审完全不是问题,回头招生办就给组织部这边打电话。   最近头顶一直阴霾笼罩,如今好消息传来,阮文十分的高兴,“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天?”   汪常阳看着阮文,虽说之前阮文也挺爱笑一人,但总有些模式化,仿佛不管什么时候都能笑眯眯的。   现在,整个人像是小太阳,又在散光散热了,“我还想请你吃饭呢,我把翻译的稿子寄了过去,那边说希望我尽快翻译完整本书。”   小说三十多万字,新华书店给出的是最高翻译价,千字十元。   汪常阳把这书翻出来,就有三千块钱。   这三千块足够支撑他整个研究生生涯一家四口的开销。   原本遥远的读研梦,忽然间唾手可及,这让汪常阳觉得如梦如幻。   他最该感谢的就是阮文。   “那还是我请你好了,不过翻译出的稿子能不能先让我看看,我最近在自学英语,正好想着验证一下。”   数理化这种能用一句“我是天才”糊弄过去,可英语不行啊,原主读联中那会儿,乡下的中学压根不教英语。   只能说自学,不敢暴露太多,就连周建明那边阮文都瞒着呢。   稍稍透风给汪常阳,让他给做个见证。   省得回头再有人怀疑什么。   想起某段时间流行过的气功热,阮文还真怕有人把自己拉去做解剖呢。   她笑着往外去,看到站在那里的谢蓟生时先一愣,然后又笑了起来,“小谢同志你来公干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有学校要我了。”   谢蓟生看着眉开眼笑的人,他也笑了起来,“那真是个好消息,是汪常阳同志帮忙联系的?”   “也不完全是,阮文本来就考得好,省里盯着呢。”汪常阳不敢揽功劳,他觉得就算没自己,过些天学校一样会联系阮文。   归根结底,还是阮文自己有本事。   “那我也说个好消息,相信阮文同志听到一定会十分高兴的。”   谢蓟生卖了下关子,看到年轻姑娘那明亮的眼眸眨动,他忽然间能体会到小罗喜欢卖关子的爱好。   “我也打听了下,首都那边有……”   “阮文,我就说刚才看见你了,好消息阮文,清华打电话到我办公室来,说要你去读书哩。”   作者有话要说:元书记就是利用了信息差,不算多高明的办法,但很好用 第26章 026美男计   张厂长跑得太快帽子都掉了,也顾不得去捡,“这次考试,学生们的志愿普遍填的低,听说是教育部决定,考得好的学生可以调到好大学。”   厂长十分的高兴,使劲搓手,“清华的高材生呢,小汪也在啊,我记得你是在钢铁学院读的书对吧?等明天你跟阮文好好说说,北京读书要注意什么,去了首都不能丢咱们安平的人,知道吗?”   汪常阳:“可厂长明天是星期四,我要上班,得保养机器,没空去乡下找阮文。”   “谁让你去乡下找了?阮文不也得上班吗?中午吃饭的时候你们好好聊。”张厂长笑呵呵的,政审算个屁,他之前的决定算个屁。   “你和建明考上大学,那是咱们二棉厂的荣耀,厂里经研究决定给你们几个准大学生每人一百块钱的奖励,你考的最好,二百!”   这可是被清华点名要的学生,省状元,未来不可限量!   二百块钱呢,阮文觉得张厂长都可爱了,然后下一秒她给与这大可爱致命一击,“可是我不打算去清华。”   张厂长一愣,“阮文你在瞎说什么,不能因为跟我赌气就不去清华,你不去清华去哪里?”   “我去北……”   “厂长,又来了个电话,说是北大的,要找阮文!”   北大都来了!   张厂长笑不拢嘴了。   他的乖乖哟,竟然清华北大争着要。   两封捷报传来,就连车间的工人都听说了,连忙让人再去打听。   前几天还是倒霉透顶的小阮会计,现在竟然成了香饽饽?   难怪人家这些天都那么沉得住气呢,有的工人去打趣周建明,“行啊建明,害得我们都担心小阮会计,也不说透漏风声。”   天地良心,周建明一开始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他也惊着呢。   不过文文能去读书了,那他妈也不用犯愁了,可真是太好了。   厂区里,张厂长看着阮文,“你不想去清华想去北大是吧,那也行,都差不多。”   他就说阮文刚才怎么来了一句不打算去清华,原来是想去北大啊。   “不是,我要去的是北山大学。”阮文神色淡然中透着坚定,把张厂长吓得虎躯一震。   从北大都北山,这比从北京到省城的差距都要大!   “小阮,我知道之前是我太过于莽撞,伤了你的心,不过上大学这事可不能意气用事啊。”   好端端的北大清华不去,去省城读书,这要不是脑壳有问题,就是跟自己赌气呢。   “厂长我真没开玩笑,省大那边已经跟我联系确定好了,我去北山大学化学工程系读书。”   一直站在旁边的谢蓟生听到这话看了阮文一眼,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许工研究的就是原子能化学。   是阮文知道了父母的身份?又或者是十多年前一别之后再也没见面的父女俩,冥冥之中又子承父业?   阮文继承了许工夫妻的聪明,她真的很天才,虽然在乡下读书,却一看就会,不然怎么能考这么好的成绩呢。   张厂长身子摇摇晃晃,被工人扶住了。   “阮文啊,你别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呀。”   在大事上,阮文不开玩笑。   清华北大固然好,但的确不是最适合她的地方,北山大学反倒是更合适一些。   何况,她带领北山大学扶摇直上比肩清北不行吗?那是更牛逼轰轰的成就呢。   “谢谢厂长,明天我再来上班。”这一届考生学业紧张,78年三月份入学,一学期完成了一学年的课业。   还早着呢,再说了棉厂春节也有福利,阮文不回来上班拿工资拿福利,那不是太亏了嘛。   她给了张厂长一巴掌,然后又顺着他的台阶下了来。   一行三人往外去。   阮文问了句,“小谢同志,你说有好消息,该不会也是这个吧?”   “不是。”谢蓟生脸都不带红的,“为了庆祝你考上大学,请你去吃饭,赏光吗?汪常阳同志也一块去吧。”   “我就……”   “去呗,小谢同志可是大学生,我觉得汪主任你跟他能聊得来。”   去国营饭店前,阮文先去打了个电话,打到大队那边,让人跟阮姑姑说一声。   阮文的意思是,麻烦接线员辛苦亲自跑一趟,阮姑姑知道她和小谢同志一块吃饭,应该就会放心了。   谁曾想,接线员懒,直接调动大喇叭,“阮秀芝,你侄女阮文跟小谢同志一块去吃饭了。”   整个大队六个村,全都听到了。   阮秀芝当时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听到大喇叭里再三的吆喝,“阮秀芝,你侄女阮文跟小谢同志一块去吃饭了”,她有点懵。   这是在闹啥呢。   知青大院里的人也听到了。   段美娟气得咬牙,“阮文都被政审了,小谢公安怎么也不说避嫌,不怕影响自己的前途啊?”   王春香看她那咬牙切齿模样,很生气,鼓起勇气为阮文说话,“你怎么能这么说,阮文都没见过她爸妈。而且,小谢同志那么有正义感,他都敢跟阮文吃饭,阮文肯定没事的啊。”   段美娟气急,“王春香你再说一遍。”   “行了行了,吵什么,趁着现在没活你赶紧去学习才是,不然真打算在这里呆一辈子啊?春香你考上了大学,那些笔记也不用了吧,要不借给我看看?”   赵胜男是实用主义者,知青大院里很快要走俩女知青,回头就她跟段美娟两人斗法,这日子一眼看到头,她可不想一直这么过下去。   最好还是尽快考上大学离开。   她学习不怎么样,又不怎么在这上面用心。想着王春香脑壳也不算太聪明,有阮文指点这就考上了大学,自己拿到王春香的笔记,应该也行吧。   王春香有些为难,“笔记我给阮文了,她说有用处就拿走了。”   “她能有什么用?”段美娟冷哼一声,“该不会是你不想借,故意找的说辞吧。”   赵胜男扶额,她怎么之前就没发现段美娟这么缺心眼啊。   ……   国营饭店。   阮文点了好几个菜,她今天人逢喜事精神爽,胃口也棒棒的,争取吃穷谢蓟生。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知道我最近过得多水深火热吗?都不敢出门,怕被村里人笑话。”   实际上,天冷懒得出门,再加上来了大姨妈,在床上拥着被子看书多好啊。   现在亲戚走了,又能去上大学了,阮文觉得好好吃点庆祝下理所应当。   “你还会怕丢人?”   怎么不会?阮文撇了撇嘴,“小谢同志你该不会是看我点的多,心疼钱了吧?既然这样,我请客好了。”   谢蓟生:“那也行。”   阮文:“……”小谢同志你这样会没朋友的!   汪常阳看着向来稳重的阮文跟人斗嘴不亦乐乎,甚至败下阵后气呼呼的扭过头去,他拘谨的笑了笑,“谢公安也读过大学?”   “嗯,不比你们,我是工农兵大学生。”同一批次的,还有罗嘉鸣。   汪常阳不这么觉得,“工农兵大学生的推荐名额本来就少,小谢公安能去读大学,说明在部队的时候就出类拔萃。”   这般恭维的话,任谁都喜欢听。   他是汪叔养大的,所以很多人都觉得他能去读大学,是汪老使了力,本来嘛,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大都被.干部子弟拿了去。   谁都觉得他不过是红二代,没什么本事。   熟人还不如一个陌生人公正诚恳。   谢蓟生虽然依旧神色淡淡,但也和汪常阳聊了起来,“你在翻译外文书?”   “是有这回事,我想去读研究生,不过家里还有孩子老娘,阮文给我建议,觉得我可以翻译书挣点钱。”   这钱竟然还是大钱,这让汪常阳喜出望外。   “阮文向来鬼点子多。”   话音刚落下,谢蓟生被人喊了一声,“好巧啊小谢同志你也在这里,我能坐下跟你们一起吃饭吗?”   谢蓟生并不认识这个年轻女孩,不过从年轻姑娘的脸上,他似乎看到了元书记那张脸。   “元雯同志来了啊,还是老三样吗?”国营饭店的服务员热络地招呼,显然元雯是老顾客。   “嗯,再加一个小炒肉,一份炙羊肉,再来四碗面条,都在这桌上。”元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谢蓟生,她心口砰砰的跳,有小鹿乱撞。   看着谢蓟生没有拒绝,元雯脸上笑意更浓。   “你们好,我是元雯。”   汪常阳知道这是元书记家的千金,高中毕业后去市里的师范学校读书,去年毕业后在市里当老师,现在应该是放寒假了,所以回了县里。   前程被元书记安排的妥妥当当,让不少人羡慕她有个好爹。   他刚想要打招呼,听见谢蓟生说,“这是阮文,元雯通知你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吧。”   元雯刚才就注意到这一桌的年轻姑娘,只不过听到阮文的名字时,她还是有些惊讶。   “你就是阮文?”   “是啊,省考状元阮文,说起来元雯同志你应该记得才是,当初元书记带着你回安平老家时,阮文和你们一块回来的。”   “是吗?”元雯有些惊讶,“我说头两天爸爸怎么睡觉时说梦话都喊这个名字,我把小时候的事情忘得差不多,真记不得了。”   她当时问爸爸阮文怎么了,向来温和的爸爸冷脸看着她,“不准提这个名字。”   仿佛,那是一个禁忌。   阮文在那里当起了吃瓜群众,当然她吃的是瓜子。   她和元雯认识吗?   原主在小说中的戏份不算多,毕竟祝福福在王家沟的篇幅也不是很多,后来再提到阮文那就是祝福福和魏向前见面时的事情了。   属于原主的故事线很简单,可现在阮文觉得这个人设好复杂啊。   她怎么就跟革委会书记家的女儿自幼相识了?   一点印象都没有。   回家问问阮姑姑?   反正读书的事情都解决了,正好问问她爸妈的事,毕竟不能一直稀里糊涂过日子。   桌上的两个年轻姑娘各怀心思,谢蓟生也在暗中观察,便是汪常阳都察觉到一丝微妙。   直到这微妙被打破。   “老大,你这人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不是说晚上来国营饭店吃饭吗?现在就来,也不说喊着我。”   罗嘉鸣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到了饭点来国营饭店吃饭,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了谢蓟生,还有两个年轻漂亮。   哦,一个是漂亮的美人,另一个充其量说时髦,长得不算好看,一般般吧。   桌上又加了个座位,罗嘉鸣主动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罗嘉鸣。”   汪常阳客气的握手,阮文则是怔怔地看着。   为什么,她今天不止和元书记的女儿扯上了关系,还遇到了小说的男主?   不对啊。   罗嘉鸣英雄救美之后竟然还留在了安平县?   他留在这里做什么?   阮文觉得这更不对了,罗嘉鸣没事来安平县做什么?   好多事情,似乎解释不通。   阮文愣怔出神,这让罗嘉鸣悻悻,这个小美女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察觉到两人之间有些不对劲,谢蓟生开口打岔,“阮文,汪常阳,这位是元书记的女儿元雯。”   瞬时间,罗嘉鸣的注意力挪到了元雯身上,“原来是元书记的女儿,元雯同志你和阮文同志重名呢,好巧。”   在侦察兵眼中,一切的巧合都仿佛蓄谋已久,绝不是表面上那般简单。   况且,现在元书记还在他怀疑名单上,罗嘉鸣不着痕迹的和元雯聊了起来。   元雯没想到,小小的安平县城竟然一时间多了这么多的青年才俊。   小谢同志冷酷如高山之花,而眼前的罗嘉鸣同志则是热情如火,让她觉得自己恋爱了。   用现在的话说,元雯换了墙头。   她移情别恋了,只用了不到一顿饭的功夫。   阮文一向对感情的事情后知后觉,前世大学时有同学暗恋她她都不知道,毕业十周年聚会上那同学忽然告白。   两人都是单身,其他同学也都看热闹不嫌事大,高呼“答应他在一起”。   阮文拒绝了,因为她丝毫不觉得这个同学喜欢她。   大概是当局者迷,这会儿作为旁观者的阮文看出来了,元雯对罗嘉鸣同志有意思。   可罗嘉鸣是祝福福的官配啊。   抢锦鲤女主的男人,元雯同志你确定自己能承受得住?   更让阮文困惑的是,小说里罗嘉鸣虽然一双桃花眼,但整个人极为冷漠,除了对女主才会展露笑容,对其他女人不苟言笑,甚至称得上冷漠至极。   所以眼前这个笑得跟盛开的桃花似的罗嘉鸣咋回事,被哪个登徒子给穿了吗?   谢蓟生夹了块红烧肉给阮文,“味道不错,你尝尝。”   “哦谢谢。”阮文吃起了红烧肉,没再继续看罗嘉鸣。   分散了阮文的注意力,谢蓟生慢条斯理地吃饭。   至于罗嘉鸣用美男计色.诱元雯,他没有阻拦。   有的时候,的确需要剑走偏锋。   办法好用就行,其他的倒是无所谓。   午饭后汪常阳回厂里,罗嘉鸣则是送元雯回家。   “我送你回去。”谢蓟生还想要再去找阮秀芝确定些事情。   阮文不知道他另有小心思,没拒绝,“那就麻烦小谢同志了。”   她是坐小四轮回去的,公安局的车停在了阮秀芝家门口,这让王家沟的村民们议论纷纷。   “之前听说阮文出了事,该不会是来抓人的吧?”   “那孩子不是刚高考完考得挺好的吗,能有啥事,她可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谁知道呢?”   正说着,段美娟过了来。   不过这次她没敢挤进去,怕阮文发疯,再泼她一身水。   前后脚过来的王春香就没管这么多了,直接进去。   看到阮文正坐在院子里看书,确切地说是躺在院子里。   之前周姑父让老木匠做了个躺椅,夏天乘凉冬天晒太阳,两用的很好使。   用了十多年也没见出啥毛病。   阮文身上盖着薄被,手里拿着那本呼啸山庄,偶尔会在本子上写几句,十分的休闲惬意。   “阮文你没事吧?”   “没事,我的事情解决了,说不定比你先一步收到录取通知书呢。”   王春香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真的啊,那太好了,我就说你是清白的!”   她兴奋的抓住阮文的手,“真好。”   屋里。   阮秀芝关上了窗户,阮文回来说,她读书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这让阮秀芝松了口气。   只不过小谢同志说找她有事说,这又让阮秀芝有些忐忑。   “阮文的事情我还有些地方没弄明白,希望婶子你能帮答疑解惑。”   阮秀芝看着一脸和气的年轻人,“小谢同志你尽管问。”她肯定知无不言。   “第一件事,六零年四月,元秋平带着阮文来找你的时候,除了把阮文交给你,是不是还给了你一封信?”   这个问题问出口,谢蓟生就发现阮秀芝神色提了起来,右手无意识的捻搓衣角。   “阮文去读书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大事,主席也说过阮老是民族资产阶级革命家,和人民站在一起,您不用担心这会影响阮文和建明。”   “真的?”阮秀芝神色松弛下来,“小谢你可别骗我。”她眼中透着些担忧。   “不会。”年轻人的眼神坚定,似乎就算是炮火纷飞也不会影响他坚定的意志。   阮秀芝点了点头,好一会儿才开口,“是有一封信。”   “具体什么内容?”   “你等下。”那到底是兄长给她的最后一封信,阮秀芝还藏着,藏得严严实实。   当初老周说,不能留着,万一有人找到了怎么办?   她不舍得烧掉,烧了个鞋样骗老周说,信烧掉了。   其实藏了起来,就藏在了相框的后面。   那是主席的画像,没人敢动,所以不怕被人发现。   那么些年过去了,信纸一片焦黄,似乎稍微用点力就能戳破。   阮秀芝把信递了过去,“这是家兄写给我的信,你自己看吧。”   谢蓟生看了眼信封,然后抽出信来读。   他看着信的内容,眉头越发的紧锁,“这不是许工写的信。”   作者有话要说:厂长:小阮,清华要你!   阮文:可我想去北……   厂长:北大也行。   阮文:北山大学。   厂长:你咋不去找个歪脖子树吊死呢?   每次敲小阮,出来小软我都想起给我妈买的枕头 第27章 027录取通知书来了   阮秀芝愣了下,“小谢你说的什么意思,这信是假的?可这的确是家兄的笔迹啊。”   怎么可能,她精心收藏了十多年的兄长的信,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谢蓟生没有马上回答,“婶子您是逃出来的,后来怎么跟许工联系上的?”   “是元书记帮忙联系上的。”   又是元秋平。   谢蓟生到底不是罗嘉鸣,倒没觉得元秋平这会儿帮着兄妹相认有什么歹毒用心,至于后面多了心思,那是另一说。   “许工从来没有被关过牛棚,他一直在前线工作。”谢蓟生能说的有限,他措辞都斟酌再三,“只不过当时太忙没空照顾孩子,所以就拜托元书记把孩子带来,托您照顾。”   而信里面说,被关进牛棚朝不保夕,只希望孩子能够像寻常孩童平安喜乐长大。   如果谢蓟生没猜错,这信应该是元书记伪造的。那些年,一句牛棚能把人吓得不轻,恨不得划清关系。   这么一来,阮秀芝再跟许工联系时,怕是都要权衡再三。   毕竟他们身份本就特殊。   在这件事上,元秋平可谓是机关算尽。   谢蓟生:“信里头,可是有一张存款单?”   “有的。”阮秀芝把那存款单也拿了出来,“我没敢用。”   一千块变成了一百块。   谢蓟生竟是不知道该说元书记胃口大,还是说他心善到底给留了一百块。   “许工从来不是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婶子您不用担心,学校那边的事情都已经解决,到时候就送阮文和建明去读书就行。”   阮秀芝听到这消息欣喜若狂,“真的,实在是太谢谢你了小谢。”要是没这个年轻人帮忙,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是我应该做的。”   不管怎么说,阮文曾经救了他命,于情于理自己都应回报。   何况许工夫妇两人为国鞠躬尽瘁,还阮文清白是应该的。   不然寒了两位国士的心。   欣喜过后,阮秀芝旧话重提,“小谢,你说了这信不是家兄写的,那元书记骗了我,为什么啊?”   “为钱为利。”   到底是阮家的子女,阮秀芝很快明白过来,“那我哥嫂他们现在……”   谢蓟生迟疑了下,“这是国家机密。”   “机密啊,我知道了。”她向来没什么大祈求,母亲说要她多学点东西讨父亲欢心,阮秀芝不喜欢却也去学了,她不想让母亲伤心。   这会儿谢蓟生说,这是国家机密。   她也不再多问,只希望有一天能再见到兄嫂,阮文和她父母团聚。   到那时,她可以骄傲地跟兄长说,“我一直好生照顾阮文,从来不曾委屈她。”   谢蓟生看着潸然落泪的阮秀芝,喉结微微一动,到底没开口,他必须保密,哪怕是对许工的家人。   阮文和王春香正在院子里聊着,看到谢蓟生从屋里出来。   王春香十分活泼的跑到谢蓟生跟前,“小谢公安,阮文能去读书了呢,真好。”   年轻姑娘活泼的像个孩子,之前特意去跟门口的村民说,还特别大声的跟段美娟说,成功把段美娟给气走了。   虽然明知道谢蓟生早已晓得,但王春香就是想要一起分享这喜悦。   听阮文说,他们复习用的《简要》,就是小谢公安给弄来的呢。   他人好,不像是段美娟小心眼极了。   “嗯,恭喜你们。明天还要去上班,好好休息。”后面这句,是对阮文说的。   阮文躺在那躺椅上,书遮住了脸。谢蓟生路过时笑了下,径直离去。   没几步又是折了回来,鬼使神差的拿开了阮文脸上的书。   阳光一下子就折射到眼睛里,阮文头顶打帘,“干什么,把书还我。”   纯英文的外国小说,谢蓟生眯了眯眼,“看得懂吗?”   “不就是小蝌蚪嘛,我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我,很公平。”阮文把书抢了回来,“小谢同志好走不送。”   语气凶巴巴的。   阮文有些拿不准主意,谢蓟生该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他实在是太敏锐了些。   早知道,就换本书看了。   王春香看着生闷气的阮文,想到刚才小谢同志逗弄人,她想了又想小声问了句,“小谢公安是不是喜欢你啊?”   阮文哂笑,“哈哈,喜欢我就这么逗弄我啊,幼稚不?”   “不……”看到阮文那模样,王春香没再说。   她就觉得小谢同志虽然客气有礼,但很疏离。   和阮文,就亲昵的多。   不是喜欢那又是什么呢?   ……   阮文的辅导班又开始招生了。   不过这次是寒假短期班。   说是短期,其实也有一个多月呢。   “你咋还要弄辅导班?”周建明觉得他妹子真是个闲不住的人,可办辅导班挣不了几个钱啊。   而且还特别辛苦。   得跟着熬夜,大冬天的熬夜多累啊,要他肯定早早就睡下了。   “不止是挣钱啦,一回生二回熟,这次王春香跟着我在这边,你回家就行了。”   阮文想着,趁着这个机会,能带出来几个大学生是几个,说不定就是日后用得着的人脉关系呢。   恢复高考后的这批大学生在进入社会后,迅速地填补了一些岗位空缺,日后更是成为了各行各业的中流砥柱。   现在多带一些,说不定就能蒙中一个呢?   阮文觉得这值得一试。   挣钱,反倒可以往后放。   周建明哪放心的下,“除非你这里全都是女生,不然我可不敢,要不我妈还不得打死我?”   到时候肯定说他不懂得照顾妹妹。   周建明才不要这顶帽子呢,“正好我也跟着学习下,我怕我到时候进了学校,跟不上进度。”   看的书越多,周建明认识越深刻——他基础薄弱,需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那也行。”知道主动学习了,阮文觉得这是一件非常不错的事情。   阮文辅导班重新开课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这次知道的可不止是县里的工人,便是一些知青都慕名前来。   阮文的分数高,太具有吸引力。知青们冬天本来就没什么农活要做,也有时间来学习。   王家沟的几个知青,也知道了。   看着王春香收拾东西搬家,段美娟没忍住问,“那她挣了钱,会分给你吗?”   “我为什么要这个钱?”王春香觉得这问题简直莫名其妙,“能帮阮文我已经很高兴了,之前她教我也没说跟我要钱啊。”   段美娟觉得这人简直是傻子,帮忙干活还不要钱,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   不过她还是拉着赵胜男,“要不咱们也去看看?”   之前阮文不也租给了她书,所以现在肯定也会收他们当学生吧?   考上大学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就连王春香都能在阮文的帮助下考上大学,自己就在阮文面前服个软,没什么大不了。   只不过这次段美娟失算了,阮文拒绝的干脆利落,“不好意思,我不收。”   “为什么啊,我们又不是不给钱,阮文你什么意思?”   段美娟很愤怒,“之前你就坑我们,现在又不收,是不是还打算坐地起价啊?”   就没见过阮文这么见钱眼开的,好歹一个村的,竟然这么对她们。   阮文笑吟吟的,“怎么,你要不去教育局举报我?”   举报。   这个词让段美娟眉头一跳,但看到阮文那不屑的神色,她还是没能压住自己的火爆脾气,“你以为我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阮文嘲弄地笑,“又不是第一次,你之前不也举报过我?”   一旁赵胜男听得有些懵,她有些恍惚的看着段美娟,颤巍巍的问,“这是真的?”   平日里你争我抢赵胜男不觉得有什么,可是举报……   这让她一阵后怕,段美娟怎么能这么做?   阮文考得好那是她本事,她怎么能因为看不惯就去举报她。   “你干嘛这副神色看着我?我也是维护工农同胞们的合法权益,阮文她要是没问题,身正不怕影子歪,怕什么?”   赵胜男看着振振有词的人,她笑了,“是啊,说不定哪天别人也来一句,王家沟的段知青和男人钻玉米地了。”   “你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你身正不怕影子歪,怕什么?”   赵胜男直接用段美娟说过的话把她给怼了回去。   阮文坐壁旁观。   等到三月份祝福福和王春香先后离开,到时候王家沟就剩下两个女知青。   两个女知青相互看不惯,段美娟又是个没心胸的,相信到时候日子一定很精彩。   可惜,这一幕自己是看不到了。   段美娟骂咧咧的走了。   赵胜男没那个脸再留在这里,她自己去找书准备高考,不信不行。   躲在屋子里收拾房间的王春香忧心忡忡,“阮文,要是段美娟真的去举报怎么办?”   其实王春香也隐隐察觉,上次就是段美娟使坏。   她要是故技重施,只怕是举人老宅的辅导班办不下去。   阮文求之不得,她一字一句道:“那她会被人给打死。”   今年高考很难,广播上说有五百七十万人参加考试。   最终录取工作还没结束,但阮文有印象,录取率不到5%。   大部分人都是这场考试里的炮灰。   失意者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今年夏季的高考上,如果这时候段美娟举报,那……   阮文丝毫不怀疑,她会被愤怒的辅导班学生打死。   362的高分实在是太耀眼,足够让大家疯狂,不然为何她寒假短期班的消息刚出去,这次报名的人已经有两百多。   阮文教不过来这么多人,只能劝退后来的备考生。   办辅导班的消息传开,就连棉厂都知道了。   棉厂的落榜工人纷纷找到阮文,想要她指点学习。   以至于这几天食堂里,每到中午阮文桌边都围着一群人,拿着书本笔记本问阮文各种问题。   张厂长看到这一幕后耷拉着一张脸,下午把阮文喊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小阮你这样是不行的。”   阮文有些摸不准,“您是说……”   “吃饭的时候光教他们了,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不正经吃饭身体撑不住?”   厂长一副年轻人不知道保重身体痛心疾首的模样,“你看你中午教他们也怪麻烦的,这样好了咱们厂的工人本来就三班倒,回头调一下时间,要高考的都去上夜班或者中班,把上午时间空出来,这样你中午在厂子里教他们学习。”   阮文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厂长这是什么意思,不过这并不妨碍她装糊涂,“可我还得整理账本……”   “现在又没那么忙,账本让其他人去弄,你带领咱们棉厂的工人学习,这是你的新工作,明白吗?”   挡是挡不住的,那就顺势而为。   等回头这帮人真的考上大学,也会感激他这个厂长的,对吧?   张厂长到底是国营厂的厂长,没点手段怎么能干到这位置。   他当即就在厂区广播里说了这件事,顺带着还让人把小礼堂整理出来,改成了学习班。   半下午阮文被拉着去看学习班。   “你看这里改造的怎么样?有哪里还需要再改进,尽管说。”   张厂长态度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阮文象征性的提了几个意见,“……这样就很好了。”   “我听说你那个辅导班人挺多的,好多人都没报上名,这样好了,反正现在是淡季也没什么事,你还挂着职工资福利照拿不误,不过呢下午可以回去,这样下午再开个班,就能多招一些学生了对吧?”   张厂长贴心的像是换了个人,阮文迟疑了一下,“那是不是有哪个学生我必须教?”   上道!   不愧是被名校争抢的好同志。   “我媳妇的外甥,他去年高中毕业没考上,昨天去的晚了没在你那里报上名。”   领导开辟了绿色通道,阮文没道理不答应。   她甚至还提了要求,“厂长您能不能跟教育局的贾局长说说,我怕到时候再被人举报,到时候……”   “怕什么,你这样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多出大学生是咱们安平的荣耀,谁敢举报回头贾局先收拾他。”常垣市下属七个县,安平县的高考成绩最好,市里点名表扬。   要不是今年特殊情况,不好做采访,只怕是省城那边还要来对阮文做一系列采访报道呢。   市里头都喜闻乐见,因为阮文是省考状元还说要奖励她,谁这么不长眼的要举报?   到底是□□湖,张厂长早就把这些考虑到了,“放心去干。”   他把人情一股脑地全都卖了出去,阮文也没再矫情。   上午教厂里的工人数学,下午回举人老宅带学生,到晚上再迎来一批。   阮文忙得不可开交,打在举人老宅住下就没空回王家沟。   都是阮姑姑来看她。   一月底是小年,开班一个多星期的辅导班学生来举人老宅时不约而同的带了点年货。   工人调班的调班,知青一大早进城的进城,他们还能着家,但小阮老师就不一样了。   一天三晌,就抱着个书本,可着劲儿的教。   人家这么辛苦,就为了他们每人每天一毛钱吗?   还不是为了让大家都能有个好成绩,回头有大学读?   有恨阮文恨得牙痒痒的段美娟,也有一万个感激恨不得能替阮文承担一二的学生。   小年这天,阮文收了一堆礼物   晒得干透的木耳。   金黄灿灿的干黄花菜。   自家磨制的地瓜粉条、绿豆粉皮。   玻璃瓶装的香油。   托人从南边带来的梅菜干。   甚至还有南边来的菠萝、小瓶装的咖啡粉。   大家日子都不算特别好过,送的礼物分量不多,但几十上百个人的礼物堆在一起,看起来就蔚为壮观。   “都是小东西,值不了几个钱。”   “小阮老师你收下就好,最近都瘦了,一定要熬汤好好滋补下。”   “天天忙着给我们上课,都没空帮家里置办年货,这点东西小阮老师你一定要收下。”   那些面孔有的还十分青涩,有的则略显苍老,可都是如此的诚挚,让阮文一度自惭形秽。   能做的,就是把自己会的毫无保留的教给他们。   兄妹俩都忙得很,周建明之前是为了考试而学习,现在他想夯实基础,省得到了大学跟不上进度。   自己学的同时,也在教学生,遇到不明白的再去问阮文。   认真学,用心学,周建明觉得自己获益颇多。   到了二月初,新年还没到,录取通知书先一步到来。   婉拒了首都的两所名校,阮文收到了北山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通知书送到了村里,阮秀芝收到后连忙进县城,第一时间给侄女送了过来。   周建明在他妈面前告状,“你说她,明明能去北京,非要去省城,真搞不懂文文怎么想的。”   “只要好好学习,哪都一样。”阮秀芝觉得没什么,关键是阮文喜欢,这就够了。   阮秀芝的“偏心”让周建明翻了个白眼。   倒是阮文有些奇怪,“我哥的通知书呢?”   他俩报考的都是北山大学啊,怎么她收到了通知书,周建明没有?   不应该啊。   “不知道,可能还在路上?”阮秀芝有些不敢看儿子,她都忘了建明也高考这件事。   周建明:“体检没过还是政审没过?”他脸上还算淡定,但内心慌得一比。   真的收不到通知书,信不信他去哭啊。   “不会,兴许是邮递员粗心,把信给落下了,过会儿就送过来。”   阮文话音刚落,村长的声音先一步飞奔进来,他人还在门口停自行车,“建明,你的通知书来了。”   邮差落下了周建明的通知书,折回去送没想到阮秀芝不在家,通知书送到了村长家。   村长一看到那信封,整个人都傻眼了。   连忙借了辆自行车来县城这边,他知道建明一家就在举人老宅。   “说曹操曹操到。”周建明松了口气,拿到通知书他这才算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刚才还以为他没被录取呢。可吓死他了,还好是虚惊一场。   周建明伸手去拿,不曾想村长忽的把手缩了回去,“建明,你知道你考的啥学校不?”   “省大啊。”他又不是老支书,当然知道自己报考的什么学校。   村长笑得合不拢嘴的把信递了过去,“什么省大,是清华啊!”   作者有话要说:周建明:想不到吧,我去清华了,哈哈哈哈哈 第28章 028私心   清华啊!   只读完初中的村长也知道,清华大学什么样的存在。   那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和他们这小乡村是没什么关系的。   可就在今天,他们村的人被清华录取了。   周建明傻眼了,觉得这封信烫手。   信封上,是清华大学的字样。   周建明看着自家妹子,“怎么可能,文文你不是给我填的北山大学吗?”   机械制造系,因为他想要改良棉纺织机器,所以报考的机械制造。   怎么成了清华?   阮文想起张厂长说的话,“今年高考特殊,学校会酌情调整考生志愿。”   其实这就是早期高校的生源竞争。   这会儿还没什么985、211双一流,国内清北科大是高校顶尖,地位超然。   抢学生,学生乐意,其他高校能咋办?   只能受着。   周建明从北山大学的机械制造系摇身一变成了待入学的清华大学机械制造系新生。   他拿着录取通知书的手都在颤抖。   信里头还有一张入学须知   新生三月份入学,届时需要带着户口迁移证和粮油关系转移证及商品供应关系,人手一张。   除了最后的盖戳,入学须知仿佛是批发的,北山大学和清华大学并没有什么区别。   周建明声音在颤抖,“文文,我能不能不去啊。”   他慌,他就是文文带起来的,文文留在省城,他去了北京,这算啥回事啊。   这个清华也真是的,为什么不跟他打声招呼,就把通知书送来了?   清华:打招呼你肯定不来啊。   阮文捂着嘴笑,“瞧你个怂样,你要到了学校会不会还尿裤子啊。”   “胡说!我从八岁开始就不尿床了好吗?”   ……   周建明被清华录取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安平县城。   棉厂里的女工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虽然没像村里那样到处都是给周建明说亲的,但女工人也在暗送秋波。   这对周建明来说无比煎熬,好在到春节假期前,兄妹俩离岗,年后也不用再来上班了。阮文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转岗,至于她那个岗位没再折腾。   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索性留给陈主任慢慢去挑。   临走前,阮文也不想给一直照顾她的老领导增添麻烦。   会计室里,郭安娜一直打量阮文,她实在想不明白阮文被北山大学录取也就罢了,怎么周建明还去了清华?   而自己看好的魏向前,连大学的门槛都没摸到。   回过神来,办公室里其他人都收拾停当。   要出去吃饭。   “陈主任请客吗?”郭安娜有点不甘心,都没有提前通知她。   春红大姐心情很不错,“阮文请客,请了我们三个老大姐。”她加重了语气。   就是没请郭安娜,具体什么原因,自己好好想想吧。   郭安娜傻眼了,眼睁睁看着阮文和刘春红邱爱梅离开,她都没张开嘴。   说什么?   问阮文为什么不带着自己去吗?   她没这个脸,其实脸早就丢光了。   阮文也没打算维持面上的和谐,反正她马上就离职了。   陈主任先一步到了国营饭店,她今天下午去县革委会开会,散会后就没再回棉厂。   大概是新年将至,国营饭店这边生意不算特别好,家家都备着年货,没多少人再出来吃吃喝喝。   “元书记出事了。”   下午的会议原本该是元书记主持,但他没出现。   陈主任离开革委会的时候,看到了公安局的人在元书记办公室进进出出。   说这话时,陈主任看了眼阮文。   年轻姑娘脸上写着震惊,一闪而逝。   “这事我多少知道点,我家那个说了,小谢同志最近在调查元书记。”刘春红小声地说,“查到他当年行贿,小谢同志有关系在省里,听说年前就把这事给弄完呢。”   邱爱梅不解,“行贿?怎么无缘无故还查起了之前的事情。”   阮文也是不知情,她就知道阮姑姑去找元书记没找到,再就是小说男主罗嘉鸣跟元书记的独女元雯眉来眼去,莫非是祝福福的锦鲤命又开始发作,所以元书记开始倒霉?   “过些天估摸着就知道了,这次怕是要下一批人。”陈主任原本以为阮文知道,结果是她想多了。想来谢蓟生也没事无巨细都告诉阮文。   这种事情,说了两句也就算了,最后还是聊起了年货和阮文辅导班的事情。   “阮文你过年也继续讲课,不给自己放几天假啊?”   阮文三月初开学,还有半个月出头。   “走之前尽可能的教他们一些,反正过年也就那回事。”   她现在就是发光发热的小阮老师,阻挡不住的教学热情。   刘春红打趣,“阮文你应该去读师范,毕业后当老师多好啊。”她觉得阮文特别适合当老师,能教那么多人真的太不容易了。   阮文笑了起来,“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再说吧。”   ……   县公安局。   元秋平看着坐在对面的谢蓟生,眼中带着几分怨怼。   他如今虎落平阳,全是拜眼前这个年轻人所赐。   拒不配合,这让一同审案的公安有些为难。   元秋平不认罪,万一回头东山再起呢,到时候他们这些人,会不会倒霉?   县革委会书记,权势大着呢。没有根基的人能做到这一步,上面肯定有人罩着他。   “元秋平同志确定不想说点什么吗?”谢蓟生神色淡淡,“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这话就是骗人的,扛过去就过去了,他还是那个威风八面的元书记。   扛不过去,那才真是牢底坐穿。   “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帮你回忆下。”   谢蓟生拿出自己的小本子,硬朗的笔迹糊满了整个笔记本。   “元秋平,男,安平县人士,1932年7月生人,于1953年参加工作,在某机关单位担任后勤人员,1955年结婚,同年女儿元雯出生。1959年末妻子难产去世,于1960年辞去工作回到老家安平县担任公安局户籍科干事。”   谢蓟生其实压根没看笔记本,元秋平的履历他了熟于心。   锐利如鹰隼的目光落在元秋平的身上,“还要我继续说吗?”   原本泰然自若的人,在触及到谢蓟生脸上那一丝讥诮时忽的拍桌子站了起来。   “是,我是恨,我辛辛苦苦的一个月才挣那么点钱,而他们一出手就是成百上千,凭什么?”   他原本没有看那封信的意思,但不知道怎么的被好动的元雯翻了出来。   信封被撕破了,露出了存款单的一角。   元秋平在看到那个数额后心跳的快,他至今仍然记得当时那宛如擂鼓的心跳声。   一千块啊,有了这一千块自己能做好多事情。   他把这孩子送到许工的妹妹家就已经仁至义尽了,为什么还要把钱给阮秀芝呢?   得知阮秀芝是许工妹妹纯粹巧合,当时他去许工家修水龙头,看到了客厅里的照片。   上面的人瞧着眼熟,后来元秋平才意识到,那是阮秀芝,他过年回安平老家的时候,曾经去王家沟给那个老支书送老战友的信,见过阮秀芝一次。   给分别多年的兄妹搭上了线,不过元秋平知道,工作需要许工很少给阮秀芝写信,就连自家闺女一个月也才能看到一次,大部分时间都是保姆照看。   这方便了他的操作,一路上元秋平练习模仿许工的字迹,终于写出了一封新的家书。   他觉得把一千块都私吞了不好,又给阮秀芝留了一百块。   果然那个女人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害怕极了,这让元秋平的心安稳下来。   拿着许工的介绍信,他在公安局先干了起来,没几年赶上了好时候,元秋平找人弄关系扶摇直上成了县革委会的副书记,熬死了老书记他转了正。   这其中,那九百块钱就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元秋平不敢放松警惕,怕许工再写信给阮秀芝,所以他一直盯着邮局那边。   起初还真有两封信,问阮秀芝孩子怎么样。   后来文.革开始,那边也断了消息。   元秋平这才算是安下心来,哪曾想一晃十多年过去了,这个阮文竟又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考上大学那就去读书,这也影响不到他。   原本他是两手打算,想着许工夫妇都是科学家聪明,生出来的孩子也聪明,把女儿的名字改成雯雯,说不定到时候还能让许工的女儿帮他家雯雯一把。   可元秋平做梦都没想到高考被取消了,压根用不着高考,他就把元雯送到了师范学院读书。   这件事上,人算不如天算,元秋平觉得自己棋差一招。   他更没想到的是,阮文被人举报了。   阮秀芝竟然来找他。   那些被压在心底的秘密,让元秋平惶恐,他现在是县里的一把手,却也怕。   怕东窗事发,怕那个谢蓟生没完没了非要找一个真相。   人越是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还没等着他找由头把谢蓟生给弄走,谢蓟生调查出来他一直辛苦保守的秘密。   “他是资本家的儿子,还去国外读书,他就该被批.斗,没有折腾阮文已经是我仁至义尽了!”   元秋平几近于疯狂,那些吸了老百姓血的人,凭什么还能住在研究所大院,而他们一家三口只能挤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   谁不怕核辐射?   许夫人怕核辐射,就想要送走女儿。   元秋平也怕,他老婆和儿子都没了,一尸两命,他唯一的女儿得好好活着。   许工找到他,给了他一张介绍信,央他帮忙把才两岁的阮文带到安平县,让妹妹阮秀芝代为抚养。   “没把阮文丢在路上我已经够意思了,要不是我一路照顾,她早就死了,还能有今天?她该感谢我!”   “感谢你知道她的身份,却一言不发任由着她被人骂黑五类的后代吗?”谢蓟生觉得这人疯了。   “63年你行贿三百元,成为革委会办公室秘书,66年你行贿五百元成为了革委会副书记,这些你可都认?”   谢蓟生把那本子丢到元秋平面前,“不知道元雯知道自己的父亲竟然是一个虚伪小人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已经安静下来的元秋平忽然间站起来,“不准对元雯做什么!”   谢蓟生瞥了过来,“听说你女儿原名叫元莎莎,后来才改名为元雯的,对吧?”   “改名也不行吗?”   “不是不行,只不过一个雯雯,另一个也是文文,你喊自己女儿名字的时候,就没觉得愧对许工?”   元秋平脸上情绪不定,良久之后他转过头去,没再说话。   谢蓟生不打无准备的仗,既然请元秋平过来,早就把一切都查清楚了。   “元雯的工作是你托人给她找的,如今你下台,你觉得她还能保住那份工作?”把许工的信替换那顶多算是道德瑕疵,行贿才是真正致命的东西。   盯着革委会大院书记一职的可不止一人,元秋平如今倒霉,有的是人想要往上走,与之同时狠狠踩一脚,让元秋平再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元雯就是那把刀,用来捅元秋平的那把刀。   从审讯室出来,谢蓟生看着飘落下来的雪花,他伸手接到了一片。   掌心有微微的温度,很快那雪花便是凝聚成一滴水,凉凉的在掌心晃动。   谢蓟生笑了下,甩了甩手。   “老大,那个元秋平大概关多少年?”   罗嘉鸣就觉得自己的直觉是对的,元秋平果然行贿了,当然也受贿了。   再加上以公谋私,十五年起步吧?   “那是法院的事情。”   罗嘉鸣觉得这简直是套话,“那你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阮文?”   他接到了汪老的电话,知道惹得老大兴师动众的是一个女人,不过想起阮文的模样,倒也正常。   长得就像个祸水。   “该知道的,自然就知道,你不回家过年吗?”   “回什么,有了后妈就有后爹,我回去除了被逼着相亲,还能有什么?还不如跟你一起过年呢。”   谢蓟生看了他一眼,“我回家。”   罗嘉鸣傻眼了,“不是吧,我陪你过年你回家,那我怎么办?”   “一个人过呗,大老爷们还怕孤单吗?”谢蓟生拍了拍罗嘉鸣的肩膀,“实在不行可以找元雯,她喜欢你。”   之前是喜欢,现在呢?   他几近于亲手把她爹给关进去,元雯还能再喜欢自己?   开什么玩笑。   哀嚎声响起,谢蓟生却是心情愉悦。   旧案了断新年到来,真是辞旧迎新的好气象。   ……   二月底。   周家小院。   阮秀芝给儿子和侄女收拾行囊。   她又一次交代儿子,“你先送阮文去学校,等着她安置好了你再去学校,知道吗?”   “行了妈,这话你都说了十遍了,我又不是老支书能记不住吗?”   “满嘴胡说!”阮秀芝瞪了眼儿子,把被褥等生活用品都放置好,她拉着两个孩子坐下。   “之前阮文问我,她爸爸是做什么的,一耽误二耽误也没顾得说,你们现在都要去读大学了,都是大人了,我也不在瞒着你们。”   周建明有点迷糊,“妈,之前不是说我和文文是资本家的后代吗?咋了我姥爷是大地主?”   “不是大地主,是书香世家有很多产业。”阮秀芝笑了笑,“你外公,阮文的爷爷是杭州城最富有的人。”   阮文倒也没觉得意外,这跟二十一世纪不同,遇到不懂的完全可以上网搜索,现在只能看书看报。   她祖父是谁,阮文看书读报也没找出个所以然。   不过看阮姑姑的一身气度,大概能猜得出来,有钱人家的小姐。   “小谢同志说,中央认定他是红色资产阶级革命家,所以我想可以告诉你们。”   周建明瞪大了眼,“那外公给您留下什么古董字画没?”这比地主还厉害呢,应该遗产挺多的吧。   阮秀芝打了一下儿子的脑袋,“胡说什么,阮家四十多口人,都死在了那场大火里面,所有的一切都没了。”   知道消息后,母亲让她连夜离开杭州城,怕日本人知道还有她这个漏网之鱼。   “跑,找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隐姓埋名过一辈子。”   她的母亲只看到了阮家被日本人屠戮殆尽的惨状,并不知道杭州城很快就迎来了解放。   “那妈你就再没回过杭州,没去打听外婆是死是活吗?”   “打听了。”阮秀芝离开杭州的时候才十四岁,她辗转各地辛苦的生活,哪有时间去打听?   还是等到建国后,在安平县这边安置下来,这才托人打听。   “日本人找到了她,把她杀了。”   午夜梦回杭州,阮秀芝说,“妈你跟我一块走。”   她的母亲却是笑着摇头,“你父亲没了,我哪能苟且偷生?”   醒来,阮秀芝哭成了泪人。   老周问她怎么了,她却是说不出话来。   或许老周知道她的秘密,又或许并不知道。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至于你,文文你的父亲是一个科学家。”   阮秀芝看着侄女,“他回国后改了姓名,现在叫许怀宁,是一个科学家。”   阮文愣了下,她的天才似乎都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小谢同志说,你父亲的工作是国家机密不方便告诉我,他现在忙没办法联系你,不过你放心,等到他有时间,肯定会联系你的。”   “你父亲许怀宁,母亲许若华都是最爱你的人,这一点你一定要相信。”   父亲母亲,这是两个陌生的称呼,也是陌生的名字。   就这么闯入到了阮文的生活中,却又没有改变什么,因为他们并没有出现。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   阮秀芝没有随着侄女去省城,用她的话说,“你让我去省城,建明让我去首都,那我干脆砍成两半好了。”   这当然行不通。   阮秀芝在王家沟生活久了,这个地方她生活了二十多年将近三十年,已然成为她的第二家乡,她不想离开。   “那有时间我回来看你,反正也不远。”   周建明跟着表态,“我也是!”   目送两个孩子上火车,阮秀芝看着伸出车窗的手,看着缓缓行驶着的火车,她也跟着跑起来,“照顾好自己啊。”   说着眼泪啪啪的往下落。   孩子长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   就像是兄长,国内没有谁再能教他,那就出国。   只是谁都没想到,兄妹这一别就是三十多年再没见面。   好在,她的文文和建明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段算是结束了,撒花   至于日后文文知道真相(现在不知道)怎么报复,那就且走且瞧ps   刚恢复高考的时候,清华没那么难考,我找到的资料当时很多学生不敢报太高的志愿,后来成绩又好,就被调剂到了好学校。   至于小表哥,就当他踩了狗屎吧。   三千收了我加更 第29章 029装逼的快乐   老绿皮火车上人头攒簇,十分的拥挤。   阮文好不容易找到位置坐了下来,对面的孩子哇哇哭了起来,像是大交响曲中混入了唢呐声。   家长哄孩子,“快别哭了。”凶巴巴的语气让小孩哭得更凶,堪比魔音入耳。   不过车厢里的人似乎早就习以为常,有安静看书的,也有组织几个人打牌的,本就十分嘈杂。   阮文距离噪音音源最近,是重度受害者。   躲无可躲。   旁边周建明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他最讨厌不听话的孩子了,小时候就没少跟村里其他小朋友干架。   对面的年轻妈妈察觉到什么,脸色更是不好看,“还哭?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去!”   这时候的车窗都是可打开的,只不过冬天天冷,虽然车厢里味道臭烘烘的,也没几个人想着打开车窗。   小孩子哭得有些喘不上气来,小脸蛋红成了大虾,阮文见状从兜里摸出一块糖来,“不哭了小朋友,你要是不哭我就给你糖吃。”   其实对付小朋友也挺简单的,尤其是现在物资并不是那么丰富,大家都还穷着,小朋友更好哄,一块糖就能够解决的事情。   对面安静下来,年轻的妈妈有些不好意思,“小同志你是去哪里啊,看着你那么多东西,这是去读书吗?”   全国人民都知道,大学生开学了。   这些天陆陆续续在车上看到大学生。   “去省城读书。”   “哟,那厉害的哟。”年轻妈妈话多起来,“我家男人也在省城,他是72年的工农兵大学生,我去找他呢。”   阮文笑了笑,“那他应该工作了吧。”   “是的呀,所以这次我带着娃去找他给他一个惊喜,我们娘俩不能总在乡下过日子,一家人得齐齐整整才好。”   72年的大学生,76年就已经毕业开始工作。   迟迟没把老婆孩子接到身边。   阮文看着对面的年轻妈妈,“您爱人是知青?”   “可不是嘛,小同志你也是吧,看着你就是个文化人,跟我男人一个样。”   有那么一瞬间,阮文觉得自己触碰到了真相。   只怕就算是去了省城,也不见得能找到她男人过好日子。   可是看着女人满心欢喜的构想着美好的未来,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最后一句话都没说,拿出一本书来看。   周建明下车后埋汰了句,“那狗日的知青这是睡了人不管了吧。”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安平县也陆陆续续推了几个知青去读大学,怎么拿到这个名额的呢?   名额掌握在单位领导和公社手中,工人还好说,不去读大学有一份工作养家糊口。可对知青们而言,和公社书记家结亲是拿到名额的最好选择。   结了婚睡了人离开农村,再也没回来。   光周建明知道的就有三个。   那个年轻女人,怕是也不能逃脱这悲惨的命运。   “大概是吧。”阮文想起了郭安娜,安娜小姐被魏向前染指了,不知道这两人日后会闹成什么样呢。   火车站有不少人力三轮车,也有几辆出租车停着,周建明扯了扯阮文的胳膊,“咱们坐车吧。”   其实他想坐出租车,不过阮文花一块钱叫了俩三轮车,去北山大学。   和大包小包挤在一起,周建明很是怨念的看了眼自家妹子。   又不是没钱。   兄妹俩手头都很宽绰。   周建明的岗位转岗卖了五百块,再加上这些年来阮秀芝攒下来的钱,再加上当初元书记扣下的九百块,两边加起来凑了两千出头。   阮文就更有钱了,考前的租书和辅导班分红后赚了差不多五百块。   寒假短期辅导班下午晚上两批招了差不多两百个学生,赚了七八百,厂子里除了奖励给五个大学生的两百块钱外,张厂长大概是心虚,又给了她两百块钱的补贴,当然没敢直接走账面,是给了阮文一堆布票让她自己去换钱,春节前布票总是热销货,毕竟谁家过年不想弄身新衣服呢?   县里和市里也给了表示,毕竟阮文可是恢复高考后第一个高考状元,还是个女同志,这对其他女知青、学生和工人而言,都有极大的引导作用。   市里奖励了一百块,县里更豪爽给了两百。   手上将近两千块巨款,过年的时候,阮文花二百块给周建明买了个手表,又置办了些年货,手上还有一千五百多块的盈余呢,这还没算她之前攒的工资呢。   这些钱阮文本来打算留给阮姑姑的,不过她愣是不收,还特意给她缝了几个小口袋把存款单都分别放着,“财不外露,到了学校里别跟人说你有钱。”   阮秀芝放心侄女,倒是对儿子不放心,阮文的钱自己拿着,至于周建明……   上大学不用交学费,阮秀芝每个月给儿子二十块钱的生活费。   这会儿怀揣着二十,不对加上他积攒的零花钱有三十元巨款的周建明,很想要试试坐出租车。   但阮文另有打算,她跟三轮车师傅聊了起来,“师傅我看车站这里有出租车,很贵吧。”   “那可不是?一公里得五毛钱呢。从火车站到学校十多里地,你们坐车去,得三块钱哩。”三轮车师傅十分的健谈,“喊我们俩才花一块钱,学生娃得省着点花钱,多买书看。”   他这两天没少接送学生,“俺家也有个女娃娃,可聪明哩,回头也让她读高中考大学,就不用像我这样出卖力气了。”   “读书好,将来需要大学生的地方多着呢。”阮文继续跟三轮车师傅攀谈,聊起了省城的风土人情,一双眼睛也没闲着,打量着两边的建筑。   这不是阮文第一次来省城,但这次来到就要在这里待三年半甚至更长久,和过去不同。   周建明没怎么听进去,主要是他坐在车子上面挺难受的,总觉得自己像是剥削阶级。   北山大学位于大学路,地处省城市中心,距离火车站不到六公里的距离。   三轮车师傅拐到大学路时给阮文介绍,“这是413研究所。”   阮文看了一眼,长条黑木板上的七个大字闯进了眼球。   周建明好奇,“这个研究所,研究什么东西啊?”   阮文回答,“不知道,不过在学校旁边的话,估摸着产学研吧。”汪常阳跟她提过几句,他读书那会儿学生去工厂实习是常事,厂校挂钩理论联系实际,读书不止是读书,也要想着提高生产力。   阮文觉得,研究所在学校附近,应该是学生们的实习基地之一吧。   三轮车师傅热心解释,“听说是做什么半导体的,之前我邻居家的收音机坏了就找他们来修,他们研究所的所长老厉害了,是一个老兵。”   半导体?   周建明感兴趣了,“那我回头来这里看看。”   他之前在家的时候没少捣鼓自己那台半导体收音机,后来更是拆开进行了研究。   要不是在废品站没找到废旧的收音机,周建明觉得自己都能够再组装一个。   三轮车师傅笑了起来,“那可不行呢,这研究所管的很严的,你哪能进得去啊。”   周建明不服气,“你不是说你们收音机坏了都找他们修吗?”   “那不一样。”   阮文看着抖擞着鸡冠子的周建明,取笑他,“你回什么头?明天就走了。”又不在这里读书,压根没空好嘛。   这让周建明郁闷,“你一个人在省城,行吗?”   他不太想一个人去北京,更担心阮文在省城受欺负。   他家文文,实在是太文弱了些,总是让人不放心。   “行啦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别磨磨唧唧的,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谁说我怕了,我这是在关心你。”   三轮车进不了学校,校门口阮文和周建明下车。   相较于刚才看到的研究所门庭高大,眼前的北山大学倒是有些破破落落的。   大理石的门柱两米半高左右,左右两个铁栅栏小门,而大门顶多能允许两辆车并排同行。   柏油无限延长,两边是刷了一米半高白漆的白杨树,如今都光秃秃的没有返春的迹象。   门口有举着各系系旗的学生,穿着军绿色和蓝色棉衣棉裤,是提前开学的工农兵大学生在迎接新生。   阮文正在找化学工程系的所在,忽然间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她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等看到人时更是惊讶,“陶永安?”   阮文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陶永安。   “这不是国家又补录了一批吗?我比较幸运。”陶永安笑得时候露出一嘴的大白牙,越发的显着自己黑炭头一块。   周建明火车上看到了抛妻弃子的一幕,这会儿对知青正没什么好感,对陶永安的招呼也冷冷的。   他又塞给了俩师傅一人五毛钱,把阮文的行李扛在了自己肩上。里面是两床被子和一床褥子,阮文体弱怕冷,阮秀芝担心得很,把家里最厚的两床被子都塞给了侄女。   陶永安连忙拎起了那藤条行李箱和脸盆,引着兄妹俩去找化学工程系的人。   “小陶,这也是咱们机械制造系的学生?”有77级的老生看着阮文不舍的挪开眼睛,昨天接了六个学生,全都是大老爷们,可真没劲。   “不是,化学工程系的。”这一嗓子,把化工系的人吼了过来。   “来咯来咯。”   身后,跟着好几个其他系的学生。   化工系老生回头瞪了一眼,“你们凑什么热闹?”   周建明觉得很是不好,他家文文一个柔弱姑娘,怎么看都像是进了狼窝。   他不在身边,实在不放心啊。   化工系的老生叫东方升,“我爸妈都是当兵的,没啥文化的大老粗,随便给我起的名字。同志你们怎么称呼?”   周建明看谁都居心不轨,“周建明,这是我妹妹阮文。”   “谁?”东方升猛地扭过头来,脖子梗的生疼。   无形中装了个逼的周建明哼哼一笑,“阮文。”   尽管七十年代的资讯靠报纸和广播,但有些事情还真是人尽皆知。   比如本省的理科状元是个女同志,听说是小县城里的姑娘。   这样的学生,自然是被清华北大给搞走了,东方升颇是遗憾,不能看到女状元风采。   现在有人告诉他,阮文来了北山大学,还是他们化学工程系的小师妹……   东方升久久不能平复。   阮文笑吟吟的,“学长别听我哥胡说,没什么的。”   学长觉……不对,东方升纠正,“你们也是77级的,咱们一届喊我名字就成。”   阮文客客气气喊了一句。   东方升觉得拉近了和新生的关系,世界观也修复的七七八八。   然而陶永安一句话,让东方升好不容易修复的世界又再度崩塌,“建明不是被清华录取了吗,怎么来省城了?”   阮文:“我哥不放心我,送我过来,明天的火车去首都报道。”   “这样……”陶永安有些羡慕,“你们兄妹俩关系可真好。”   “可不是咋地,要是文文出了什么事,我第一个不放过欺负我妹的人。”   陶永安深以为然,“我也是。”   这是我妹,你也是,你也是个屁!   充当引路人的东方升茫然地看着周建明,恕他眼拙,没瞧出来这个妹控竟然被清华录取了。   趁着阮文在那里办手续,东方升小声问了句,“阮文怎么没去清华啊?”   刚才听他们聊,东方升知道周建明原本也是报考的北山大学机械工程系,只不过被清华截胡了。   阮文成绩更好,怎么没被带走?   提到这件事,周建明就有点怨念,“文文说她省大更适合她,你们化工系女生多吗?”   “还行吧,比我们这一届强。”理工科女同志少,北山大学的化学系是出了名的和尚系,跟隔壁的物理系、数学系难兄难弟。   周建明哪知道这人说话还藏着掖着,满意的点了点头。   东方升松了口气。   阮文听着身后三个男人叽叽喳喳,她拿出县里开的证明,跟操着本地口音的校职工艰难的沟通了一番,这才办妥了粮油关系,拿到了宿舍的钥匙。   东方升先一步离开,“我还得再去接新生,回头有空请阮文你吃饭。”   阮文随口应了下来,惹得周建明哼哼唧唧,“这些都是老油条,你要注意跟他们保持距离,知道吗?”   “知道了。”阮文拿他没辙,跟陶永安聊了起来。   小陶知青是话唠,“……我家是书香世家,都是喜欢搞文字方面的东西,不过我不喜欢这个,小时候又不好好学习,这次险些没被录取,往后可不敢了。”   阮文知道他挺叛逆的,理科不好还敢报考,关键是还报考了机械制造系,十分的大胆。   “我哥也报的机械制造系,回头你们可以交流下,互通有无。”   陶永安十分热络,“好啊。”   这次周建明倒是热情,“回头我给你写信。”   说笑间到了宿舍区。   北山大学的宿舍楼很是破落,三层小楼全都刷了黄漆,风吹日晒的剥落了不少,越发显得破败。   墙体上的标语也都缺胳膊短腿。   楼下有几块场地,两块排球场,一块羽毛球场,还有几个乒乓球台。   球场都是黄土地面,用生石灰画的线,扯了个网就算体育场所了。   这比棉厂的还不如,起码棉厂还有个篮球场呢。   周建明的吐槽让陶永安笑了起来,“这是女生宿舍,后面的男生宿舍楼下有俩篮球场。”   今年北山大学招生人数不到一千人,算上老生整个学校也才有三千左右的学生。   全都塞在了这三栋宿舍楼。   “那你们男生,是不是会偷看啊。”   周建明不知觉的把自己打出了男生行列,这让阮文哭笑不得,她总觉得周建明今天有点针对陶永安。   关键是小陶知青也没得罪他啊。   “我也刚来,还不知道。”陶永安实诚回答,这让周建明很是郁闷   这就是潜在的流氓分子,可你又不能把他给抓起来,真是气死人咯。   把阮文的东西送到楼上,周建明不便久留,早早下楼去等着。   宿舍是古老的八人间,上下铺四张床,因为宿舍位置特殊,上下楼的三个宿舍都铺了水管,外边又用水泥糊上,避免学生直接接触。   这一骚操作导致有两张床不能用,八人间变成了四人间。   没有独立的卫生间。   正中央是一张大桌子,供同学们使用。   在阮文看来,条件不好,但和同时代的其他大学相比已经很不错了。   有的连这张桌子都没有。   阮文找到自己的床铺,是上铺。   虽然爬床铺麻烦一些,但胜在干净,她倒是喜欢的很。   正铺着床铺,有人进了来。   是一个圆脸的姑娘,叫陈芳园。   本地人,考上了家门口的大学,“你来的好早啊。”   阮文笑了下,“我外地的,火车过来,怕后面耽误时间。”   “这个点到学校。”陈芳园看了眼手表心算了下,“那你是从安平县过来的吗?你们县有个叫阮文的你知道吗,我听教育局工作的叔叔说,她考了全省第一呢,真厉害。”   陈芳园看着发愣的人,“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阮文淡淡装了隔壁,“我就是阮文。”   这下,省城姑娘陈芳园是真的懵逼了。   “真的假的,我的天呢我竟然跟阮文在一个宿舍,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不爱学习了。”   这人话锋转的太快,以至于阮文都没反应过来。   陈芳园自知自己十分戏精,但是遇到了省状元,把一群男同志都打败的省状元啊,她能不激动吗?   陈芳园很多话想问阮文,但听阮文说楼下还有人在等着,只能暂时作罢。   “等你晚上回来咱们再好好的聊。”   反正距离正式开学还有两天,她们秉烛夜谈也没关系。   周建明在楼下等着,身边有两个年轻姑娘在问路。   “我说了我不知道啊,我又不是这里的学生。”   年轻姑娘不太相信,“你不是这里的学生在这里干什么,还有你这些行李,你敢说自己不是学生?”   “我不敢说,我的确是学生,但不是北山大学的学生啊。”周建明如出一辙的装逼,“我被清华录取了。”   “开玩笑吧你。”   她不信。   清华的,怎么可能?   看着这位女同志一脸的不相信和那隐隐的震惊,周建明体会到了装逼的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装逼一时爽,开学火葬场   晚六点还有一更。完事儿 第30章 030再遇谢蓟生   装逼遭雷劈。   这会儿天还冷没有冬雷震震,但阮文比雷还厉害。   她啪叽打了周建明的胳膊一下,“我的粮票呢,先把省内的给我,别弄混了。”考到外省的学生必须得兑换全国粮票,不然吃不上饭。   周建明随身背着的小红军包被阮文翻腾着,一不小心掉落了清华的录取通知书一张。   周建明想去捡,被阮文抓住了胳膊。   那两个年轻女同志看到录取通知书,几乎是双手捧到了阮文面前,“同学,你的录取通知书掉了。”   她一眼就看出了清华大学的校徽,再度看向周建明时,眼神中透着敬畏。   阮文轻拍额头,“谢谢同志。你说你整天丢三落四的,害得我也染了这毛病。”   陶永安看着阮文在这里静静的装逼,他有点想笑。   当然他也笑了起来,跟着两人一块离去,“走吧,将来咱们俩指不定得指望建明提携呢,人家可是清华的高材生。今天我请吃饭,好好巴结一下建明。”   三人飘然离去,只留下俩女生就地呆滞。   “他真是清华的?”   “录取通知书总做不了假吧?”   不远处,小阮老师亲情上线,“哥,入学后的第一课,切不可以貌取人,目中无尘。”   “你看她觉得你不是本校学生倒像是个挑夫就瞧不起你,你可别沾染了这坏毛病。徐大师说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等你到了清华,就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到时候可别写信跟我说你不想上了。”   周建明拖长了腔调,“怎么可能!”他是那么脆弱的人吗?   阮文撇了撇嘴,“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这年头考上清北可以靠努力(成绩),也可以凭借运气(补录),但这些在天赋面前,依旧处于被碾压状态。   好在这年头大家热情高涨,学习劲头足,再加上天才们也在成长过程中遇到各种问题,给了周建明一条生路。   阮文压根没想到周建明会被清华截胡,这大概就是命吧。   他们都是成年人,注定要靠自己走出一条路来,人生大道走成什么样,可不是得自己做主?   ……   晚上的时候陶永安请客去国营饭店吃饭。   阮文倒是没客气,拿着瓶汽水慢慢的喝,听陶永安说学校的事情。   “去年高考有五百七十万,最后才录取了二十七万多,女生才八万多,咱们学校医学院招到的女生多,不过我打听了下你们化工系还有其他女生。”   阮文没问陈芳园哪个专业的,她默认是化工系……   “你们系呢?”   陶永安苦笑着摇头,“75届有俩学姐,76届有四个,我们这一届我报到的时候看到了个女同志。”   长得很敦实,说话特别敞亮,嗓门挺大。   同样是两个小马尾,阮文那叫清秀可人,机械制造系的女同学只能说格外淳朴。   大概是因为他多看了两眼的缘故,那女同学瞪了他一眼,让陶永安想起了《沙家浜》里的指导员,眼睛瞪得像铜铃。   不过指导员同志清瘦,女同学个头不高又敦实,就有点像是貔貅。   陶永安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觉得像貔貅了,大概是因为最近自己在看《山海经》,所以就胡思乱想的联想了起来。   周建明这才反应过来,他被那个化工系的那个臭小子给诓了。   “你离那些老男人远点,一个个的都不靠谱,嘴上能跑火车。”   阮文小口的喝汽水,“陶永安你动手拆过收音机吗?”   “嗯,过年的时候试了下,怎么了?”   “那周末有空咱们去废品站,看能不能捡破烂?”   陶永安两眼放光,“你想把破旧的收音机修好倒卖吗?”阮文果然很有生意头脑,不等她开口,陶永安又接着说,“其实阮文我觉得咱们还可以合作搞辅导班什么的,我打听了下发现省城这边也有辅导班,就是几个老师组织的,你看你都省状元了,成绩多有说服力啊,搞辅导班肯定有很多人报名。“他都想好了,自己负责管理帮忙打下手,阮文主抓讲课,分工明确,他也不要多了,给他两到三成的分红就行。   “你要是打算弄的话,我负责招生,保证很快就能开班。”   陶永安的嘴一张一合,说的什么阮文都没听进去。   “打断一下,我不打算搞辅导班了。”   “啊?”陶永安愣了下,“那太可惜了。”   他还想着跟阮文一起合伙做生意呢。   “咱们这学期要补一学年的课,课程很紧张的,没空搞这个。”阮文认真的解释,“我想弄点别的,不过还没想好怎么搞。”   “没事你慢慢想,回头喊我一声就行。”陶永安知道,跟着阮文有肉吃,绝对没问题。   周建明觉得自己完全被排除在外了,他有些郁闷。   晚上的时候,他没去招待所,用陶永安的话来说那就是我们宿舍人还没齐呢,你先找个空床将就下?   去学校的招待所还得花钱呢。   知道周建明手头有钱,但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   “那学你,三天两头下馆子?”   陶永安觉得自己被误会了,“哪有,这不是遇到你和阮文这才去吃顿好的嘛。”一顿饭五块钱没了,亏得陶永安来的时候他妈偷偷给他塞了钱,不然还不知道回头怎么交生活费呢。   学校里会安排统一上交生活费,有不同的额度,按照额度发放粮票。   这解释到了周建明耳朵里就是另一番滋味了,这还不是惦记着文文?   他刚想要说话,陶永安的舍友洗脸回来。   这个话题没办法再继续了。   陶永安说起了周建明去北京读书的事情,“国内最好的三个院校,清华北大中科大,建明你去清华光靠努力是不够的,不过咱们现在也不搞什么学术研究,就是尽快毕业听国家安排去工作,倒也不着急。”   这话,听着耳熟。   周建明的中二期来的晚,逆反心理发作,“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他既然去了,总归会好好走这条路,不让文文再担心自己了。   陶永安颇是宽慰,“你有这个意志,那倒也不错。”   倒是舍友听不下去了,“陶永安你又没考上清华,咋还在这里指点江山?”   “你懂什么,那是因为我考的理科,我要是考文科的话,说不定省里的文科状元就是我。”   “可拉倒吧。”舍友哈哈笑了起来,“牛皮吹破天,有人会放着北大不去来省大?”   “有啊,阮文就是。”   舍友笑不出来了,半晌憋出来一句,“那就是个奇葩。”   奇葩阮文这会儿和舍友们卧谈,半眯着眼睛快睡着了。   205宿舍的四朵金花已经到齐了。   东半球下铺是阮文今天上午见到的陈芳园,住在西半球下铺的黄春华来自天府之国,她上铺的薛亚男是个上海姑娘。   别看宿舍就四个人,就这还是混合宿舍,四个姑娘来自三个系。   陈芳园是物理系的学生,黄春华机械系,阮文和薛亚男倒都是化学系的学生,但不一个专业。   “……天呢我要是你的话我绝对去清华。”陈芳园从床上坐了起来,尽管早前她已经感慨一下午了。   那可是清华啊,理工科的首选。   “我胡说八道的,你别往心里去啊。”陈芳园连忙补充了句,她觉得阮文能考第一,脑子不是一般的聪明,这么做有这么做的理由。   但她还是觉得好可惜啊。   阮文笑了笑,“好多人都这么说。”仿佛不选择清华肯定会后悔。   她带的周建明去了清华,王春香考了复旦,辅导班里十三个过了预选线的学生也都去了不错的学校。   小阮老师的学校反倒是没那么突出。   不解的人很多,也有惋惜的。   不过这并不影响阮文什么。   舟车劳顿了一天,大家都有些疲倦,聊了几句就各自睡去。   ……   阮文当初读大学那会儿,她对新生入学典礼实在没什么印象了,毕竟在此之前有军训,晒成了黑炭头,那几乎是花季雨季最丑的时候。   能有什么好印象?   可现在,新生入学典礼她出尽了风头   省理科状元阮文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   台下,化学系的男生十分骄傲,“阮文,我们系的,成绩好长得又好看。”   隔壁数学系今年好不容易有了俩红花,只不过论颜值被化学系碾压,但输人不输阵,数学系不要面子吗?   “噉瑟什么啊,又不是你媳妇!”   化学系的男生们动手能力不错,毕竟要做实验,虽然中学条件略差,不过来自大城市的新三届高中毕业生们还都是摸过试管仪器的,但嘴皮子就没数学系的那么溜了。   被呛了一句愣是不知道怎么回嘴,到最后还是请东方升帮忙。仗着自己也是77级的学生,这个老生老黄瓜刷绿漆来参加新生开学典礼。   “近水楼台先得月,谁要是打我们化学系小师妹的主意,先问问我们答应不答应。”   数学系的心有不甘,“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们自己找不到对象,别连累大家一起打光棍行吗?”   “吵什么吵,你们不觉得小师妹说的特别有感染力吗?”   大礼堂里,一帮旁观新生入学典礼的老生们纷纷住嘴,注意力都落在了阮文身上。   台上的年轻姑娘身形窈窕,颇有洛神的神韵——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芳泽无加,铅华不御,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而这个备受瞩目的新生,神色泰然,“……不止一个人问我为什么选择省大,就像是当初不止一个人说你是工人有铁饭碗干嘛要去高考?我选择了省大,在填报志愿时只填了省大正如同当初我在别人的不解中坚定了新年选择参加高考一样。今天的省大不如清华北大,但我们可以努力,让省大更好。时代给了我们机会,而我们注定是扬帆起航的新时代青年!”   方才还打嘴炮的77级老生们安静了下来。   远远的,从那个年轻的姑娘眼神中看到了坚定,那是清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冉冉升起带来希望。   没人,会怀疑阮文的决心与信念。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前排,化工系的主任看着年轻的学生,脸上止不住的笑容。   女学生,又这么有志气,好,很好啊!   新生入学典礼后,阮文迅速在校园里蹿红。   事实上,在新生报到时她的名字就在老生之间流传。   而阮文本人,则是按照原计划,去了图书馆。   借书看。   专业类的书籍。   图书馆里学生很多,这座两层高的小红楼向来热闹。   即便是地上也有学生蹲在那里看书。   想要找到位置是有点难,阮文借了书往外去。   在借书处遇到了陶永安,“你不是化学系的学生吗?我记得你是高分子化工专业啊,怎么还看物理,这本是力学吧?”   简直魔鬼。   “知道我们有门专业课叫化学物理吗?”   陶永安还真不知道。   数理化不分家,阮文之前就算是想学习,条件都有限。   现在图书馆的书那么多,当然是趁着这个机会再温习一遍。   陶永安跟着一块往外走,“你上次说的合伙做生意,想的怎么样了?”   阮文忽的停下了脚步,“陶永安,你祖上确定不是陶朱公一脉?”   怎么净想着怎么做生意了。   陶永安反应过来哈哈一笑,“你怎么跟我爸一样,都这么说我,不过有钱总归是好的。”   他挺缺钱的,主要是他爸对于他报考理科,而且没考上,最后靠着补录这才来北山大学很恼怒。   这不,生活费都没给他。   他妈倒是给了,但撑不过这学期啊。   陶永安之前赚的钱吃吃喝喝再加上买了块手表早就没了。   首先,有钱真好。   其次,钱永远都不够花。   深刻意识到这一事实,陶永安想要赚钱。   阮文是他认识的最有生意头脑的人,跟在阮文身后做,肯定没错。   阮文瞥了他一眼,“我这么白,可生不出你这黑炭头的儿子。”   忽然间被占了便宜的陶永安不知道说什么了,他觉得阮文跟他爸有点像。   “嗯那你这周末跟我去废品站,要是能收到个废旧的收音机修好,我给你三块钱,怎么样?”   修收音机这事,陶永安觉得小事一桩,他掩藏住喜悦,“三块是不是少了点?”   阮文:“……”你真的不是陶朱公的后人吗?   “你英语怎么样?”   “挺好的啊。”他爸可是精通六国语言的翻译家陶衍,陶永安没有子承父业,但也是打小在各种语言环境下熏陶着长大的。   语言功底相当不错。   “那回头你帮我把一篇翻译稿润色,要是出版社要了,我给你三百块。不要的话我给你五十。”不能让人白干活。   阮文的英语还挺好,读大学那会儿,学校里有奖励政策,英语六级超过六百五,奖励五千块。如果过了专八,非英语专业学生奖励一万元。更别提雅思托福之类的考试奖励了。   反正奖励多多,阮文能考的都考了。   不过她觉得还有必要找个能润色的。   “这次先润色,要是效果不错,下次咱们合伙来干,怎么样?”   陶永安这下是真搞不懂阮文了,“你们公社还有英语课?”   “没有,自学的。”   “怎么可能?”自学英语,语言天才吗?   “那你觉得我们公社老师能把数理化教的很好吗?”   陶永安:“……”还有道理的样子,我竟然无言以对。   阮文拍了拍陶永安的肩膀,“年轻人,不要试图用凡人的想法去揣度天才,懂吗?”   陶永安看着离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追了上去,“你哪来的渠道,靠谱吗?靠谱我就跟着你干了,对了周末是去废品站对吧,那早晨我去接你?”   “三块钱你都不放过啊。”   陶永安振振有词,“别小瞧三块钱行吗?我也不知道自己得润色到什么时候,有多少先挣多少。”   可是新的问题来了,“阮文,你修废旧收音机干什么?”之前问了,不是倒卖二手收音机,那是想干嘛?   “修好了收音机,回头修别的啊。”阮文打算养成模式,谁让命运这么一波三折呢。   之前拉着周建明报考北山大学机械制造系,她想的是和周建明一起捣鼓机器。   结果周建明去了首都,陶永安又补录到了省大。   命运早已经在冥冥之中做好了安排,阮文需要做的,就是从小事做起,抓陶永安的动手能力。   今天能修收音机,明天搞一个模型,后天能修机床,再过段时间,说不定都能自己搞出来一台机器了呢。   反正陶永安想跟她赚钱,阮文手头上也有钱,一拍即合合作愉快,何乐而不为呢?   ……   周末。   陶永安借了辆自行车,载着阮文去废品站。   “我听建明说,你给他买的手表,怎么自己不买一块?”   “没好看的。”   阮文坐在后车座上,扭头的时候看到往学校里去的中年男人,一身制服笔挺,阮文觉得有点眼熟,可一时半会儿又没想起到底在哪里见过。   车夫陶永安没注意到阮文的异样,“没看出来你还挺挑剔的。”   不过现在的手表是没啥好看的,国外的那些进口手表还得用外汇券,一般人又没有这玩意。   “回头我帮你留意着,有好看的给你带一块,你给我十块钱的辛苦费就行。”   阮文:“……陶永安同志,你这叫投机倒把,懂吗?”   “现在政策放宽了,中央都打算放宽经济呢。”   已经有了点风声,想要搞什么市场经济。   陶永安觉得,自己这生意头脑,不去读什么对外贸易真是商业厅的一大损失啊。   阮文忍不住的吐槽,“你去了商业厅,那损失惨重的怕是国家了。”   陶永安:“……”   ……   陶永安找的这个废品站阮文之前还真来过。   两人正在一堆破铜烂铁中翻东西,忽然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阮文看见了老熟人。   “这不是谢公安吗?好巧。”陶永安认出了另一个救命恩人,说话间手一松,那个子弹壳焊造的坦克模型砸在了脚背上。   下一秒陶永安抱着脚跳了起来,原本就黑的脸这会儿黑红一片,汗都出来了。   阮文:“……”她找陶永安当合作伙伴,是不是还得再慎重考虑下?   谢蓟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阮文,冲阮文点了下头,他看向一脸慌张的老板。   “公安同志,我这里可是合法经营,您带着这么多人进来,我这生意还要不要做的啦?”   谢蓟生瞥了眼,“走私古董,也是合法经营?”   老板听到这话脸色一白,“这位同志你可真是说笑了,我这里都是废品,有人卖有人买,那称得上走私?这罪名太大咯,要把人砸死的咯。”   一旁阮文皱着眉头,走私古董吗?   阮文当初的选修课是关于国内古董保护的,上课的老教授的确提到过这么一回事,八、九十年代盗墓四起,便是博物馆里的古董也都纷纷被倒卖,文物界一片混乱。   最热闹的盗墓小说,不就是那个年代的大背景吗?   没想到,这还没进入八零那就出现了这种事情。   原本还疼得要死的陶永安听到这话默默放下了脚,“真的假的?”   已经有公安干警去搜查,很快就有人出来汇报消息,“找到了一个密室。”   作者有话要说:周建明:文文比我会装逼 第31章 031回不去了   谢蓟生进去,打开密室却并没有发现什么,里面是一堆书,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发现密室的公安脸上不太好看,“耍我们?”   老板缩着脖子,“我哪敢啊,就是有些书挺好的,我就挑出来放这里,有顾客隔段时间就来买。我真的是小本经营,没那么大的胆子搞古董。”   院子里,陶永安本来打算跟着去密室,但被公安给拦下了。   他小声的问阮文,“谢公安是不是情报收集错误啊?”   阮文也在想,谢蓟生一向细心,怎么可能会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   应该还有后手吧。   可关键是,他不是在安平县当他的治安大队队长吗,怎么来到省城,开始调查古董走私了?   阮文不知道,谢蓟生在安平县是带着任务的。   在黑市调查了一圈,把那几个碍人眼的东西搞掉后,谢蓟生无意中接触到另一条线索   有人在走私文物。   安平县那边前些年出土了好几个大墓,当地革委会一直找人小心看护,也有从首都来的专家入驻。   谁曾想,专家离开后,就是有墓里头的东西流传到市面上,而谢蓟生刚好在黑市里遇到。   顺藤摸瓜,查到了省城。   汪叔听到这消息也震惊了,打了声招呼把他弄到了省城,让谢蓟生全力调查这件事。   谢蓟生这段时间一直在着手调查,所有的证据都汇聚到了宝安路的废品站。   没曾想,他来废品站遇到了阮文。   而老板也死鸭子嘴硬,一口咬定是诬陷。   院子里两人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巧谢蓟生耳聪目明,听了个清楚,“让他们两个进来。”   陶永安十分兴奋,对比之下阮文就有些兴趣缺缺。   “阮文你是女同志心思细腻,能不能帮我找出这些古董在哪里?”   阮文:小谢同志你当我是神婆吗?   陶永安踊跃的举手,“我大伯是搞文物研究的,我从小就接触,谢公安需要我帮忙吗?”   说着还扯了扯阮文的袖子,一副“你替我说说话”的模样。   谢蓟生扫了一眼,“谢谢。”   没有答应也没有明确拒绝,陶永安有点不知所措,这人为啥说话有点软刀子捅人的感觉呢?   阮文打量了室内,对比外面堆成了好几个小山丘的大院子,这个房间显得如此的逼仄。   床上的被子乱七八糟的该拆洗了,床头有一盏台灯瞧着是废品修理后自用,还有就是一个博物架,上面堆了些书还有两个花瓶。   里面插着几支柏枝,极为雅致。   和这个房间格格不入。   “那个架子上的花瓶,你拿下来看看。”   当即有公安发现了端倪,“下面有宣德年间的印戳。”   刚才他们搜查,的确是把这里给忽略掉了。   太过于显眼,谁都不觉得会把东西明目张胆的放在这里。   哪曾想,玩鹰的反倒是被啄了眼。   谢蓟生看向阮文,“谢谢阮文同志。”   “客气了。”阮文不懂古董,但异常处总能瞧出来一些。   谢蓟生倒是没说错,她的确心思细腻,善于发现端倪。   阮文对文物有点兴趣,但这是公安办案,她拉着陶永安出去。   小陶同志恋恋不舍,“我想仔细看下那个花瓶,宣德年间有这种造型吗,感觉挺罕见的啊。”   ……   谢蓟生审好了人从里面出来时,就看到阮文在那废品堆里翻东西。   正值上午十点多钟,太阳暖洋洋的洒在人身上,让原本淡漠的人都温暖了几分。   手里拿着一根小木棍,似乎找到了什么宝贝,她整个人都欢快起来,“陶永安你看我找到什么宝贝。”   黑炭似的年轻人闯进了眼球,破坏了这美好的画面。   “这什么啊?”陶永安看着这一块黑疙瘩,还有个小轮子,可是这做自行车轮子是不是太小了点?   没看太明白。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   “缝纫机的机身。”谢蓟生看了眼阮文,“老板我们带走了,挑中什么东西带走就行。”   阮文眼睛一亮,“谢谢小谢同志,那这废品站什么时候有新老板啊。”   她可以再多来几趟的,不用花钱简直爽歪歪。   “给你一小时时间,等会儿我们要封锁现场。”   阮文:“……”大白天的自己做啥梦呢。   废品站之行,阮文收获颇丰。   除了那一个缝纫机机身外,还有一个焊造的坦克模型,废收音机搞到了俩,另外还有两个破手表。   表盘彻底碎了,指针也在耍滑头偷懒。   阮文瞧着十分欢喜,“咱俩一人一半,这个缝纫机机身留着,等过些天我搞到一个整体的构造图,咱们看看能不能修好自己搞一台缝纫机,到时候你可以给人缝补衣服挣生活费。”   陶永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阮文你可真聪明,将来谁娶了你是谁的福气。”   “别给我戴高帽,回去修收音机和手表。”   收音机相对简单,手表就涉及到各种精密零件,如果陶永安连手表都能修好,那回头搞机器的几率大大提升。   阮文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负责留守的公安瞧着两人带着一大堆东西离去,回到公安局后把这件事一五一十的向谢蓟生汇报。   说完两人带走的东西,又是补充了句,“他们俩感情真好。”   谢蓟生手心里转动的钢笔忽然间停了下来,“嗯,再去审审,看还有没有其他人在做这件事。”   刚到省城就是破获大案,省城的公安对这个空降的中队长是服气的。   嚷嚷着要请谢蓟生吃饭。   “不用了,我还要去看人,改天请大家吃饭。”   有年轻的问了句,“是对象吗?”   谢蓟生53年生人,今年都25岁了,的确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   局里其他同志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呢。   谢蓟生笑了笑,“先走了。”   一干人等瞧着离开的人热烈的讨论了起来。   “我就说肯定有对象了。”   “我媳妇原本还打算把她妹妹说给谢队呢,看来我提都不用提了。”   “哟,老李你这是打算跟谢队成连襟啊。”   ……   新生入学后,化学系的老师们先从基础抓起,打算先用一周时间给大家补并不怎么扎实的初高中课程,然后正式又紧张的大学生涯才拉开序幕。   周六下午基础课业结束后有一个摸底测试。   比高考化学难度提升了不少。   考试结束后,周天上午老师们开会批改试卷,到了半下午成绩已经出来了。   系主任看着成绩单笑得合不拢嘴,“阮文满分,真不错。”   能当系主任一声夸赞,说一句“真不错”,那就已经十分不错了。   “是啊,这里面还有化学物理的内容,没想到她竟然也答对了。”年轻的林老师是工农兵大学生毕业留校,这两年来一直在钻研业务能力,觉得自己尚有很多不懂的地方。   便是那个化学物理题他也得思考一会儿才是,没想到阮文答得准确不说,还快。他是监考老师,瞧着这群学生答题。   这可真的是人间瑰宝。   “她在忙什么?喊她过来。”   新生入学典礼上系主任见过阮文一次,过去一周都是在补课,再加上他去北京上海接连开会,还真没跟这群学生打照面。   是时候,和化学系这个冉冉升起的天才见个面了。   谢蓟生刚来到省大宿舍楼下,就看到阮文被同学拉着往教学楼区域跑,“反正小林老师说是急事,你赶紧去就是了。”   阮文中午在废品站忙活了半天,回到宿舍后午饭都没顾得吃就忙着搞那个录音机,还没修理好就被同学拉到了楼下。   击鼓传花似的,阮文被传给了化学系的学长,然后往教职工办公楼那边去。   阮文一路踉跄,好不容易到了,那学长把人丢下,“你自己赶紧进去哈。”   他就不去了,上次做实验砸了仪器,系主任对着他一阵吹风机,他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阮文觉得自己被卖了,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敲门进了去。   除了这段时间给他们补基础课的小林老师外,化学系的几个老师都在。   系主任坐在那里,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似乎在想什么。   “阮文过来了啊,坐坐。”小林老师十分的热情,谁不喜欢长得好看学习又好的学生呢?   “这次摸底考试成绩出来了,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吗?”   阮文看着对面的小林老师,再看看其他老师,他们的目光似有似无的往这边投来……   “交卷太早给其他同学压力?”   没等小林老师反应过来,阮文又说,“小林老师你应该去参加戏剧社,锻炼下自己的演技。”   小林老师:“啊?”   系主任有些恨其不争,“行了阮文过来。”瞧瞧小林那样子,笑得那么开心是个人都能猜出来不对劲嘛。   阮文又不傻。   她这次摸底考试可没藏拙,不存在故意答错题的情况。   满分,在阮文的意料之中。   系主任问她,“怎么想着选了高分子?”   “我之前是在棉厂工作。”阮文认真的回答,“有去过车间,看到一团团的棉花成为薄薄的纺织品。”   “虽然我不是车间里的工人,也不需要了解这其中的原理,只要操作好机器就可以了,但我觉得应该学而知其所以然,这样才能想办法提升产量。”   “那你应该去学机械制造嘛。”小林老师打断,“改善机床性能,这样的话阮文同学你应该去机械制造系才对?”   实诚人小林老师惹得办公室里其他老师一阵瞩目。   不能去,万一真的换了专业,那是化学系的一大损失!   小林老师不说话你就闭嘴!   就连一阵坐在那里闭目休息的老教授都看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小林老师闭麦。   瞧着化学系老师们的反应,阮文觉得十分有趣,“我哥哥就是学的机械制造。”   系主任笑了起来,“这么说你们兄妹俩还是分工特别明确?”   “是啊。”阮文并不掩藏什么,“就像是社会分工很明确一样,适合的人做适合的事情,这样我们才能做得更好,不是吗?”   她在化学系办公室待的时间并不算长,抱着老师们塞的书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就看到谢蓟生站在那里。   正在跟那个带她过来的学长说话。   大概是察觉到什么,小谢同志蓦的看向这边,阮文觉得这个男人的眼睛仿佛是钩子一样,锐利的让人不敢直视。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请你吃饭赏不赏光?”   阮文笑了起来,“小谢同志是为了报答我中午帮忙吗?那不用了,你让我占了大便宜。”她不花钱就是从废品站搞到了那些玩意,都快能下半个月的馆子了。   “不是。”谢蓟生脸上露出浅笑,“就是想要请你饭吃,不是为了答谢。”   他的回答让阮文一愣,不过还是答应了下来,“那我先把书送回去。”   一直傻傻看着的学长举起手来,“我帮忙带回去吧,小阮师妹你回头喊一声,我给你送过去。”   “那就麻烦了。”阮文倒也没客气,随着谢蓟生往外去。   这会儿的学校周边没什么小吃街、购物街,大学路上除了省大,413研究所,还有一个师范学院。   师范学院多女同志,而省大综合类院校除了医学院外偏重于理工科整体而言阳盛阴衰。   两边学校经常互通有无,今天从废品站回来的时候,陶永安已经跟阮文八卦了一路。   连他们化学系学长东方升和师范学院的某女同志谈恋爱,后来被建筑系的某生横刀夺爱的事情都说的有鼻子有眼。   路过师范学院的校门,阮文忍不住笑了起来。   眉眼生动。   谢蓟生语气也温和的很,“怎么了?”   阮文没有回答反倒是问了一句,“你怎么来省城了,高升了吗?”   “不算,借调办案而已。”   借调?   阮文觉得谢蓟生的话有保留,“那你还要回安平?”   “回不去了。”   谢蓟生说这话时神色淡淡,阮文有些糊涂。   怎么就回不去了呢?   她不知道的是,元书记被弄下马后,原本是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关监狱里一辈子。   但谢蓟生动用了关系,愣是判了个枪毙。   得到消息的罗嘉鸣觉得过瘾了,可又止不住的担忧,这年头间谍、流氓会被枪毙,但干部被枪毙的真不算多。   谢蓟生这动作,固然让新上任的安平县革委会书记放了心,但也让大家对他有意见。元秋平能上去,上面自然有人护着,虽说现在都巴不得摆脱干系,可也不代表着希望元秋平被枪毙。   更何况元书记这桩公案的案情内容本就不能公开,便是内部知道真相的人都不算多。   大家只觉得这个首都来的小谢同志背景滔天,性情过于刚烈。   不敢招惹,却也不敢交往。   前途算是毁了。   谢蓟生却无所谓,借着调查文物走私一事借调到了省城,至于此间事了之后何去何去,谢蓟生有他的自有他的打算。   许工的事不能说,连带着元秋平被枪毙这件事谢蓟生也没说。   只是一句“回不去了”让阮文觉得古怪。   瞧着他神色淡淡,阮文没再追究。   省城的国营饭店多。   靠近大学路的这个阮文上周来过一次,上次吃的小炒黄花菜就不错,不过谢蓟生让人起了火锅。   这个天气吃火锅,阮文眼睛都亮了几分。   她都还没吃过呢。   服务员笑了起来,“你来的可真巧,刚好前些天大师傅从北边草原带来了几头羊,要不切两盘?”   “里脊和黄瓜条各两盘。”   服务员一听这话反应过来,“同志你首都来的?”老北京最爱黄瓜条这块的肉,这一片肉质细腻口感嫩滑。   谢蓟生笑了笑,又是点了几样菜。   两斤肉票、三斤粮票。   除此之外还要一个月的生活费,谢蓟生出手十分阔绰。   阮文忍不住打趣了句,“你这是从哪里发财了?”   “黑市里端了几个窝点。”搜出了不少票证,反正其他人也不知道,这些票证就都进了他的口袋。   阮文听得一怔,她一直觉得谢蓟生特别伟光正,结果小谢同志忽然间……   有点光环破碎的感觉。   “怎么,觉得我不是好人?”   阮文笑了起来,“那你觉得海瑞是好官吗?”   这个问题让谢蓟生眉头挑了挑,“知道高海拔地区怎么吃牛羊肉的吗?”   海瑞涉及到一个敏感的话题,阮文也是嘴快了。   这会儿谢蓟生给了台阶下,她就坡下驴,“愿闻其详。”   “藏区海拔高,水的沸点不到八十度,压根没办法把牛羊肉煮熟了吃,当地的百姓就想出了一个办法。”   谢蓟生比划着,“把腌制好的羊肉丢进洗干净的羊肚里面,然后把烧的滚烫的石头丢到羊肚里面去,不断的往里面丢石头。”   看着托腮坐在对面的阮文,谢蓟生露出笑容,“灼热的石头烤羊肉,热气腾腾的水汽蒸羊肉、煮羊肉,一肉三吃齐头并进。”   “还带着天然的牛粪味对吧?”   阮文实在忍不住说出事实,高原地区的群众,不烧柴火,他们都是把牛羊粪晾干了烧。   “味道相当不错。”   这话是真的没有半点诚意。   谢蓟生忍不住笑了起来,“是不错。”   “你吃过啊?”   “没有。”他虽然不挑剔,但闻到那味道着实受不了。   后来费了很多功夫找到木柴,打算用这个烧石头做羊肉吃,结果天不遂人愿。   家伙事都准备好了,但他接到了调令。   只能留给当地的老乡。   阮文忍不住大笑出声,“我要是你,做梦都想着这口吃的。”   听小谢同志描述就特别好吃,何况还辛苦准备了木柴,肉都到了嘴边没吃上。   要她,得惦记好些年。   阮文的笑容一向矜持,这个年轻姑娘偶尔会情绪外泄,露出几分小俏皮,但大部分时候都有着不合年龄的稳重。   第一次,谢蓟生看到她笑得大声,杏眸都完成了细细的月牙,别样的美丽动人。   火锅锅底端了过来,铜火锅下面烧着无烟煤,周围是一溜烟的羊肉和几样特色蔬菜,倒是让其他客人多看了两眼。   瞧到是一对年轻男女又有些释然,处对象嘛,自然得舍得下本钱才是。   不过这女同志也够贪嘴的,这一顿饭吃的得用掉多少粮票肉票啊,瞧着人挺漂亮的也怪能败家,不适合娶来当媳妇。   作者有话要说:羊肉的吃法是在微博上看到的   看着怪好吃,但是味道真的不可以……   看到评论忽然间想起来,我没有黑国家的意思(许工夫妻去世后国家对他们的孩子照顾不周之类的),只是特定年代总有那个时代的事情发生,家国天下有轻有重,个人选择不同。文文本身也是有家国情怀的人 第32章 032修理收音机   谢蓟生送阮文回去,宿舍楼下正热闹。   男女生混搭,正在打排球。   阮文忽的停下了脚步,“小谢同志会玩吗?”   “打得还行。”部队除了日常操练,也会组织体育赛事。   经常是连队之间比赛,足球、排球、篮球、乒乓都有,谢蓟生倒是都说得过去。   “真好,我就不会玩。”阮文笑了笑,“怕疼。”   她刚说完,就有球飞了过来——男同志的网前扣球手下没注意分寸,这边后排的女同学没接住,球从胳膊上飞了出去。   可巧阮文就站在这边,冲着面门飞了过来。   她还没开始躲闪,谢蓟生一抬胳膊,把那球挡了回去。   动作干脆利落,判断卡位十分精准,看的阮文目瞪口呆。   小谢同志,高手啊。   场上的学生们也发现了,邀请谢蓟生一起玩玩。   谢蓟生没拒绝。   他是工农兵大学生,读书那会儿就是系里的运动健将,后来再回部队倒也没把这些东西放下。   有了谢蓟生的加盟,原本弱势的一方逐渐和对手势均力敌。   而发球间隙,谢蓟生往场边一看,阮文人已经不在了。   阮文回了宿舍,发现舍友们都在,挤在小小的窗边看楼下。   陈芳园看到阮文回来,连忙问,“那个男同志谁啊?我看你们一起回来的。”   运动场上的帅哥永远都是最吸引人的。   肌肉、汗水以及无处安置的荷尔蒙,不管何时何地都能俘获女人,甚至男人的心。   “小谢同志啊,现在在公安局。”日后在哪里,阮文就不知道了。   “公安同志啊,难怪身材这么好,他扣球超级帅,关键是对面是女生时,下手就会收着劲,不像是那群莽汉,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陈芳园又挤了回去。   这会儿还是两扇木质玻璃窗,差不多六十公分宽八十公分高。   小小的窗户前挤着四个人,甚至还组成了拉拉队,“小谢同志加油啊。”   谢蓟生极为敏锐,瞬时间锁定了位置。   看到二楼的年轻女同志冲自己挥手,他矜持的笑了笑,继续发球。   宿舍里,阮文拿出手电筒,夹在脖子里,研究这个坏了的收音机。   很快她找到了原因所在,线断了、电阻烧坏了,此外还短缺了螺钉。   这就麻烦了。   手电筒夹在脖子和肩膀之间时间久了,脖子酸痛。   阮文取下手电筒,放在桌上照明,又把收音机一点点的组合起来。   她们化学系的实验室没办法搞这个,还得去物理系或者机械系找工具。   物理系。   阮文看向了正在给小谢同志当拉拉队员的陈芳园,这姐妹不就是物理系的学生吗?   ……   物理简单分类为力热声光电,实验室里自然少不了和电相关的简单的设备和元器件。   正在那里做实验的师兄看到来了俩年轻姑娘,又自顾地忙了起来,压根没管来的是何方神圣。   陈芳园瞧着阮文在那里拆收音机,她有些好奇,“你真能搞定?”   这已经是陈芳园第三次问阮文了,此前两次阮文都活,“试试看吧。”   陈芳园觉得没把握,她家也有一个收音机,被她弟弟弄坏了之后没修好,一块钱卖给了废品站。   虽然陈芳园在中学时代物理学的也不错,可她并不觉的自己能搞定这个没声响的收音机,“万一烧了电路板,修不好的吧?”   收音机看似构造复杂,其实拆下来也没多少东西。   阮文在一旁的小本本上记录着自己拆下来的零件。   她分门别类的归置好,“少了个机芯自攻螺钉和电位器螺钉,三极管坏了一个,这个连接线断了,还有坏了俩电阻。”   现在需要做的,是找到替换的元器件。   “园园你们的小零件箱在哪里?”阮文一抬头,就看到眼前的零件箱。   是实验室的男同志递过来的,“看看有没有能用的。”   “谢谢。”   年轻的姑娘在那个小盒子里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找到了,还是你们物理系这边东西齐全。”   说完又伏案工作。   物理实验室里一片安静,原本正在做实验的男同志们围了过来,有的甚至把小台灯挪了过来,打开给阮文照明。   “谢谢。”   先用小锯条把元器件上的氧化层一点点刮去,阮文这才开始安装其他元器件。   “不用测一下电容极性吗?”要是弄错了,还得□□再重新焊接。   “不用。”阮文看着手里的电阻,这个小元器件怎么都安不上,她试了好几次都不行。   得用一根极细的线。   比如说钓鱼线。   可这里哪有什么钓鱼线啊。   阮文挠了下头发,忽的有了主意。   围观的男同志们看着她忽的散开头发,在那略有些蜷曲的头发上摸了一把。   下一秒,年轻的师妹笑了起来。   发丝绕在电阻器上,精确的落到了它本该待着的位置。   “搞定。”   阮文开始组装收音机,调谐盘用螺钉固定,电线连接喇叭和电路板。   一群人只看到阮文忙个不停,没多大会儿那零散了一桌的东西变成了成品。   是一个外壳略显得破旧的收音机。   通了电,阮文调频段,喇叭里传出了嘶嘶的响声,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陈芳园惊呆了,“真的修好了啊,阮文你也太厉害了吧。”   就连实验室里的男同志也都有些惊讶。   学物理的,在实验室待久了总会动手,毕竟他们这些老油条都要跟着去工厂实践一段时间,有动手能力是必须的。   可阮文是谁啊,才入学的女同学,竟然有这样的动手能力。   一群男同志看阮文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你怎么判断那个电容极性的?”他们为了保险起见,都会一点点试,毕竟那元器件上能用来辨别的标志都被磨损,压根看不出来。   他观察了好一会儿,发现阮文单纯用眼看。   阮文调了下频道,“就这么看的啊,多看看就能看出来了。”   她前世刚工作那会儿,实习期可是在车间里待了小半年。   带她的老师傅教的用心,阮文也学的仔细,即便是后来没再下车间,但这玩意涉及到业务,她倒是都记着。   男同志:“……”他恍惚中有些被蔑视了的感觉呢。   “阮文同学好眼力啊。”   物理系的师兄们丝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陈芳园觉得与有荣焉,她和阮文一个宿舍呢。   收音机被阮文留在了物理系实验室,往后要用这边实验室的次数多着呢,先给点甜头,对方也不好拒绝她使用实验室嘛。   陈芳园觉得阮文太大方了,“你长得这么好看,冲着他们笑两声,一准儿乖乖的把试验台让给你用。”   “当我红颜祸水一笑倾城啊。”   “你是美女,不是祸国的美女。”陈芳园笑嘻嘻的挽着阮文的胳膊,“你不知道,那几个男人挺烦人的,总觉得我们女孩子学物理是浪费,我说那居里夫人也是浪费嘛,他就来了句你看看这么多科学家又有几个居里夫人?”   “阮文,你都不知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辩,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你修好了收音机,让那群男生也知道了,我们女同志是巾帼不让须眉。”   陈芳园高兴得很,“我请你吃饭,想吃什么食堂尽管点。”   她就是特别高兴,觉得阮文给她们女同学挣了面子。   “好啊,那我也请你,咱俩相互请客好了。”   陈芳园哈哈笑了起来,“你想法真多,那我可就狮子大开口咯,你不准后悔。”   说是要大吃阮文一顿,其实陈芳园就点了个蒜蓉小炒白菜,里面有两片肉。   她也不清楚阮文的家底,哪敢胡乱花别人的钱啊。   天冷阮文一向胃口不太好,晚饭吃的不算多,就着咸菜喝了碗小米粥吃了一个肉包,回到宿舍后她直接爬到床上去看书。   这两年的冬天总是走得晚,阮文又是个怕冷的,晚上没课连图书馆都不去,就窝在被窝里看书打发时间。   虽然一直说课程紧,不过老师们在排课时还是照顾学生自身能力,开学第二周的课程并不算很紧,不过到第三周就增加了两门课程。   差不多到第八周,有四门课程结课的同时,又会开六门课程。   总之这一个学期要搞定大一的课程,时间紧任务重。   对于化学系其他的学生来说,很难。   上课有时候都听不懂,只能先记下来,然后去图书馆找书,一点点的去研究。   好不容易把《无机与分析化学》的这个知识点搞懂,《有机化学》的问题又弄不明白了。   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一群学生原本觉得他们都是补衣大师,在这件破衣服上缝缝补补填补漏洞。   等回过头来才发现,哪是补衣大师啊。   他们就是纺织工人,在搞全新的衣服。   大学的化学就是一个全然未知的领域,他们早前学到的那点东西早就不够用的了。   也有例外,化学系有两个bug。   女生里面是阮文,男生里面则要数曹丹青。   曹丹青据说是书香世家子弟,还有种说法他家是给□□人画画像的。   所以过去这些年倒也没受到什么冲击,不然为啥同样是高中毕业参加高考,曹丹青在课业学习上游刃有余,而他们就极为吃力呢?   阮文觉得曹丹青可能还真是艺术世家的子弟,因为身上那浓浓的清高味真是让人退避三舍,“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资格学化学。”   瞧瞧这说的像人话嘛。   阮文偶尔夸口自己是天才,但也只是跟熟人开玩笑,哪会这么不留情面的说同学“庸才”、“笨”。   你以为你多聪明吗?   不过就是从小受到的教育资源好,所以起点比其他同学高而已。   薛亚男喜欢曹丹青,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虽然这两年有日渐开放的势头,从恢复高考大学招生就可见一斑。   但大学校园里,男女同学之间的感情还比较含蓄。背地里有没有钻小树林阮文不知道,但大庭广众下都保持着距离。   薛亚男的喜欢就像是阮文经常见到的那样,找学霸去请教问题。   然而学霸却不屑一顾,甚至狠狠打击了一番。   薛亚男转过身来,垂头不说话,阮文余光看到,她眼泪落到了桌上。   阮文拍了下舍友的手轻轻安慰,回头看着曹丹青,“是啊,这世间多得是聪明人,考不上清华的聪明人,只能在省大里耀武扬威。”   阮文不想惹事,但牵扯到舍友。   他们化学系三个专业——高分子、非金属材料和化工设备。   历来阳盛阴衰鲜有女生,77级老生46人,没有一个女生。到阮文这一届新生好了些,起码三个班将近七十多个学生里面有十个女生,尽管高分子专业就阮文一个独苗苗。   女生本来就少,薛亚男还是舍友,阮文再不想多事,也得出这个头。   正等着上课,教室里原本是各种交头接耳的讨论,阮文这冷嘲热讽想平地惊雷一般,把不少人都给惊着了。   这是一节大课,在阶梯教室上的政治课。   老师还没来,不同专业的同学们从其他教室赶来,早早占好了位置。   化学系的更是凑到了一起,虽说班里有同学已经三十出头是两三个孩子的爸爸,但耳朵也很好使,一下子就听到了阮文的话。   看向曹丹青的眼神,都透着几分看热闹。   曹丹青的装逼是面向整个77级化学系的,不止是三月份开学的这一群,还有去年十月份入校的工农兵大学生。   忍得了曹丹青的没几个,偏生几十号人中,他成绩又是最好的。   能怎么办?继续忍着呗。   这下好了,班里成绩最好的女生单挑成绩最好的男生。   一群男同志都看起了热闹。   眼看着曹丹青那白净的面皮都染了红,班长张爱国连忙岔开,“主席说了咱们的同志五湖四海相聚就是缘。”   生活委员石磊拆台,“主席什么时候说这话了,我怎么没印象?”   俩人斗嘴,大家看着这哥俩吵得热闹,一时间也都忘了阮文和曹丹青之间的战争。   薛亚男侧过头看阮文,“谢谢。”   曹丹青在班里很受欢迎,长得好看而且还出手阔绰。   化学系喜欢他的女生有好几个,薛亚男有危机感,所以大着胆子去问曹丹青,却不想被嫌弃。   为什么不问阮文呢?她们是舍友,关系处的也不错。   就连男生都爱问阮文问题,知道她脾气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的特别深入浅出,都能当老师的那种。   怎么她像是魔怔了一样?薛亚男余光看着坐在身旁看书的人,要是自己长得跟阮文似的,曹丹青就不会这么冷言冷语了吧。   可长什么样,她也做不了主啊。   上课铃声响起,薛亚男浑身哆嗦了一下,她刚才在想什么……   阮文吸引人,也不单纯是因为长得好看啊。   更重要的是她聪明。   聪明如阮文,也遇到了麻烦。   她那块手表到现在还没修理好。   机械手表,出问题的不外乎是齿轮。   阮文找到了问题所在,但是去机械系那边问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齿轮。   机械系的师兄倒是提醒了她,“你可以去研究所那边问问,他们之前好像就做了一批手表,我估摸着有你要用的东西。”   阮文需要更换新的齿轮,但是市面上没找到。   另外还需要再弄一个玻璃面表盘。   这又是个麻烦事。   这边正犯愁呢,陈芳园带回来了一封信,“首都那边来的,我不是故意偷看的哈,应该是你哥寄来的信吧。”   她看到了信封上清华大学的字样。   阮文读省大,她哥读清大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   信是周建明写的,只不过信的内容并不是那么属实——他过得不算太好。   文文和那个黑炭头的话像是魔咒似的真的应验了。   开学第一天,周建明就发现了自己的同学们很聪明,尤其是一个宿舍的。   一个个的都拿出了自己的发明制造。   有的焊接钢铁弄出了一个手.枪跟真的似的,有的则是搞来了个废旧电视,三两下就修理好了。   还有的更是用木头搞了辆自行车,只不过骑起来特别的轴,没两天就散架了。   但确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相较而言,周建明就是平平无奇的普通学生,他的动手能力仅限于把收音机拆了再安装好,他的成绩也不算是多出类拔萃,能够来首都读书,大概是招生办的老师瞎了眼。   班里还有比他考得差的学生,但人家的爸爸厉害,听说是一个部委的干部。   唯一拿得出手的,大概就是他成绩并不明显偏科。   但成绩在清华,是最不值钱的本钱。   当然,这些周建明都随口提了句,只是夸赞同学们天才,顺带着给阮文介绍美丽的清华校园,“……我想等下半年或者明年有空,你可以来首都一趟,到时候我已经熟悉了此地风情,带着你在校园里游玩。还要去故宫和长城,主席说不到长城非好汉……”   阮文看着信里的内容,字迹略显得潦草了些,说明写这封信的时候周建明心情并不稳定。   不过是家书,还犯不着这么情绪激动。   那让他心态失衡的就只有一个原因……   阮文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第33章 033修理人   周建明并不是全然的适合清华。   可他总不能退学吧。   虽然小表哥嘴上说不想去,但又有几个人能拒绝清华呢?   叹了口气,阮文斟酌再三这才回信,“……我们宿舍楼里一个女同学喜欢上了同专业的男生,那个男生家境好长得好成绩也好,女同学自觉配不上这样的男生,但又按捺不住的喜欢,所以试着偷偷表白。却不想那男生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当面说她愚钝。女生当时很是伤心,原本我想规劝一二,却不想第二天一大早女生就起床背书学习,她知道自己天资平平长得并不十分出众,但她在尝试缩小两人之间差距,不求能够被那男生喜欢,但努力提升自己终究也不亏。”   “哥哥,这世间天才固然有,但更多的还是寻常人,或许在那些真正的天才大师眼中你我也不过是蠢货罢了。爱迪生说过,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我想没有那百分之九十九,即便再聪明也不过尔尔,所谓仲永之殇不外乎如是。好在你我所选专业更看重动手能力,哥哥可还记得自己的梦想?或许有一天你的同学会去造飞机,又或者去建造火车,而你则是回到车间,想方设法提升纺织机的效率,让曾经的工友们不再那么辛苦。我们的蘑菇蛋爆炸了,那些科学家们可敬又可爱,那些隐姓埋名在兵工厂流水线上组装蘑菇蛋的工人、那些建设厂房、维护厂房的工人们同样值得敬重。人的天赋不同,所从事的岗位也不尽相同,这总归是社会分工不同,不该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只要无愧于良心、家国,那便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前些时日给姑姑写了一封信,还没有收到回信,我想我应该打电话给她才是,不应吝惜这电话费用。对了,小谢同志来了省城,我前些日子遇到了他,他又破获了大案子,当真厉害得很。等有时间我去首都玩,到时候哥哥你可得好好接待我才是。”   打电话或许会更快,可阮文知道周建明这时候并不是很想要直面这心理的脆弱,他们兄妹俩隔着上百里的距离。   又没办法视频,只能隐隐劝说。   她想,周建明应该能够看懂她信里头的意思。   清华北大不是那么好读的,可天才不努力依旧会陨落。所以没必要自怨自艾,自己努力才是最好的。   贴好了邮票,阮文把信寄了出去,刚出门正好看到了陶永安。   “我正要找你。”陶永安拉着阮文到一边去,“你那个翻译稿我看了,真的是你自己翻译的?”   “不然你帮我?”   “别闹。”陶永安瞪了一眼,“阮文,我这里还有几个活要不要接?价钱的话应该能够给到千字二十左右。”   这价钱可真是相当不错,阮文觉得可以试试看。   她原本以为自己有新华书店这条线就很不错了,没想到陶永安竟然又搞出来了一些门路。   “我父亲就是搞翻译的,不过他翻译作品以德语和法语为主,英语相对少一些,听我家妹妹说,最近有几个出版社联系他,希望他翻译几本书,我估摸着是上面政策放宽了,所以要来了那几个出版社的联系方式。”   阮文听懂了,“你这是截胡你爹?”   “别说话这么难听,我们爷俩谁接不一样?何况他英语的确不算特别好,我这边已经想好了怎么弄,到时候找我妹帮忙,我先把东西寄过去给她,她再用我父亲的名义寄到出版社,这样虽然麻烦了点,但是钱多啊。”   他和阮文都是无名小卒,能给个千字八块就算不错了,阮文翻译的文章信达雅很好,但业内认权威。   不然就是压你价钱没商量。   不过是多转了个圈就能够把收入翻一倍不止,陶永安觉得十分的值得,唯一的问题是他和阮文都没有署名权。   “行啊,你这生意头脑挺好的嘛。”   陶永安嘿嘿一笑,“这都是被逼的,穷,没办法。”   他也知道,自己英语虽然不错,但灵气有余努力不足,不像是阮文又有灵气还努力。   所以阮文七,他三,就算是这样也有千字六块的收入。   陶永安对此十分的满足。   阮文提出了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那咱们岂不是要用你父亲的署名?他发现了的话,能饶得过你?”   “你这就不懂了吧,我爸一心想要我子承父业,不过谁稀罕啊。”   读书救不了中国人,陶永安打算搞点实际的,“他翻译的文字固然厉害,可是老百姓想要的是好用的机器,不是他那些阳春白雪的外国名著,还不如踏踏实实搞工业。”   陶永安跟着阮文去寄信,一路上絮絮叨叨的说着,“我下乡插队这些年想了很多,就像是你开学典礼上说的,时代赋予了我们使命,现在正是国家需要我们的时候……”   “所以先挣钱。”   小陶同志一点都不觉得阮文是在嘲笑自己,“当然,咱们是要做大事的人,肯定得积累资本嘛。你敢说你弄那个辅导班不是为了积攒人脉?”   那点钱才多少啊,阮文真要是想挣钱,倒是不如找个油墨印刷厂,把那本《简要》多印刷,租书也好卖书也罢,哪个挣钱不比辅导班快?   阮文笑了笑,“陶永安,我想开工厂。”   “工厂?我倒是听说了,有些村子一直在偷偷搞工厂,弄冶炼什么的,可是这玩意儿得集.资吧,你的钱够吗?”   “不够,多翻译几本书就有了嘛。”阮文把信投递了出去,没着急离开,她就站在那里,“如果我说,我需要你的帮助,你会帮我吗?”   三月下旬的省城见了几分暖意,周末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人身上,陶永安看着年轻漂亮的女孩子,“那我问句,能分红吗?”   这可真是陶永安会说的话。   阮文笑了起来,“能。”   “那就成。”   他答应的风轻云淡,仿佛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小事。   两人都笑了起来。   阮文的笑意更浓,“你打算接哪几本书?”   干工厂那是日后的事情,现在嘛,挣钱。   阮文和陶永安在这件事上想法出奇的一致。   提到要翻译的书,陶永安来了精神,“有两本是杰克·伦敦的小说,不过篇幅太短了不太合算。还有一本是《傲慢与偏见》,这本书我看过好几个翻译的版本,不过建国后翻译的少,这不出版社就想着重新翻译一下。阮文你看过没?咱们图书馆里好像有英文原版。”   看过。   达西先生是多少女孩子的梦中情人啊,中学时代的阮文也想过一两次,什么时候能遇到自己的达西先生。   小说是典型的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剧情,小言的姑奶奶。   时代背景和立意,甩出了后世的网络小言几条街。   阮文理所当然的回答,“没有。”   “那你可以看看,要不咱先试试这个?其实这本书蛮好看的。”   对阮文来说,翻译从来不是难事。   只不过太快了也不行,会惹人嫌疑。   毕竟她们的课业也十分的紧张。   在短暂的适应期后,77级的新生们迎来了繁复的课程。   单是专业课,已经让一群刚进入大学校园的学生们吃尽了苦头。   而更让人头疼的,还是英语和数学。   很多学生,压根不会说。   这一代的学生们,尤其是老三届高中生学的多是俄语,早就过了语言学习的黄金时期,现在要从头开始学英语。   从最基础的发音开始,省大校园的清晨,都是那朗朗背诵声。   另一个老大难是数学。   高考时就有学生交了白卷,也有不少数学只考了十几二十分的学生,这些被录取的学生数学有好有坏。   抛弃了《工基》和《农基》,开始学导数求极限,每堂数学课对于授课的老师们都是艰难的战争,过去几年他们的教学一直断断续续,数理化更是被一再批判,想要系统的教学生们,太难了。   同样从零开始的还有学生们。   课上听不懂,只能下课去问其他同学。   阮文是整个化学系最受欢迎的学生。   高考成绩高,入学的专业课摸底考试又是考了满分。   就连老师们都说多和阮文同学讨论问题,有了这金牌令箭,同学们纷纷拿着习题册来问。   阮文只能放下手里的《傲慢与偏见》,和同学们苦战在书山题海之中。   好在她帮忙后同学们也格外的仗义,到了体育课和劳动课时,都把最轻快的活留给阮文,生怕累着了这个化学系的智多星。   前世的时候阮文的大学生活很忙,学习、兼职,和同学们的关系处的并不算是很好。   曾经错失了的同学情,这会儿倒是感受到了。   “阮文,要不要喝点水?你站远点,别扬了你一身土。”   班长把水壶塞到了阮文怀里,继续去松土了。   这年头强调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劳动课必不可少。   第一次劳动课,是挖电线杆的坑。   一路过去十多里,一路挖坑。   化学系新生们扛着铁锹忙碌起来,去的路上三个班的班长就安排好了,分工落实到每个同学头上,到了阮文……   “你就负责给同学们送水吧。”   所谓的送水,就是站在那边,抱着水壶,谁渴了,把水壶送过去。   至于这水壶,来的时候男同学背着,阮文两手空空十分清闲。   其他专业的女生一旁里打下手帮忙,事后隔壁宿舍的埋怨了好几句,觉得阮文不干活。   薛亚男特意安慰阮文,“别往心里去,她们是吃不到葡萄不吐葡萄皮。”   阮文被舍友逗乐了,自从向曹丹青请教问题碰壁后,薛亚男死了心,这段时日里一直上进的很。   就是这人不太会跟人吵架,一着急就说错话。   今天是开学后的第二次劳动课,下乡……乡村帮老乡们松土除草。   阮文曾经对化学系77级的六十八名新生做了归纳分类。   化工设备专业是老生班,所谓的老生班就是老三届高中生,26个学生中年龄超过三十岁的过半数,还有几个跑步奔三,其中有两名妈妈级选手。   非金属材料专业二十五人,大龄学生有六人。   至于阮文所在的高分子化工专业十八人,年龄最大的是班长张爱国,现年24岁,他是地道的农家子弟,知道高考的消息后迅速投入复习之中,最终如愿被省大录取。   最年轻的……行吧,阮文是最年轻的,也是高分子化工专业唯一的女生。   其他几个女同志看阮文在那里站着,忍不住嘴了一句,“高姐你刚出了月子悠着点,不行就学阮文嘛。”   化学系77级一共就这十个女生,高明月最年长,两个孩子的妈。   她之前在一家塑料厂工作,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时正身怀六甲,进考场的时候挺着个大肚子。   成绩出来后没几天孩子也出生了。   为此高明月给儿子起了个小名叫高考,十分有纪念意义。   她其实早就出月子了,只是这会儿涨奶难受,每天都要喝苦兮兮的中药抑制奶水,在一群学生中又显得格外的辛苦。   今天劳动课,高明月反倒是觉得没那么辛苦,大概累了就不觉得涨奶难受了。   “不碍事的。”抹了抹额上的汗,高明月继续锄地。   她三十大多的人,还能瞧不出小姑娘家的心思?拿自己当枪使呢,她没那么傻。   三个班的活都是分配好的,高分子专业就阮文一个女同学、独苗苗,人家男同志怜香惜玉不舍得阮文干活,酸人家这个有意思吗?   阮文笑了笑,背着水壶,跟在后面捡锄掉的草,有些杂草生命力顽强,你不把它丢出去,它都能直接秽土重生。   “阮文你周末有什么安排没,我们打算去博物馆参观,要不要一起去?”   这个提议非常的美好,不过阮文拒绝了,“我周末得去摆摊。”   “摆摊?什么摊?”现在,能摆摊吗?   “修收音机。”这是阮文给自己,或者说给她和陶永安新找的工作。   修理收音机。   为此阮文还特意购置了一套工具。   陶永安觉得阮文特别实在人,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从小玩意儿搞起,一点点来嘛。   高分子专业的男同志们被阮文这一句惊着了,前些天阮文一举扬名物理系,这事他们倒是有所耳闻,谁让隔壁宿舍就是物理系那群老光棍,还特意来他们宿舍打听阮文的喜好,意图染指他们高分子的仙姝。   赶跑了隔壁的老光棍们,高分子专业的男生们计划着寻一个收音机,练练拆装维修,总不好被阮文比下去。   成绩已经不如人了,连最得意的动手能力都没了,那还怎么混?   他们还没搞到收音机呢,阮文这就要去练摊了。   确定不给他们一条活路?   “可学校里没多少人有收音机吧?”   这念头学生们富裕的不算多,一台收音机得三个月的生活费,就算是想买也得再三衡量。   “不在学校。”   阮文去街上摆摊。   这会儿天气已经暖和了不少,周末天气又好,阮文在百货大楼外面支起了摊子。   硬纸板上用粉笔写着“免费修收音机”六个大字。   很快,就引来了热心的围观群众。   “小同志,真的不要钱?”   阮文甜甜一笑,“不要。”   人群里有人抬杠,“那你们万一修坏了呢可咋办?”   阮文脸上依旧维持着微笑,“好端端的收音机您也不见得会送过来啊。”   就像是医院里最常听到的一句话,“好端端的一个人进了你们医院没了”。   进医院的百分之九十九是病人,咋还就好端端一个人了呢?   抬杠那人讪讪一笑,“小同志牙尖嘴利,你会修吗?”   “反正死马当活马医呗。”   陶永安觉得阮文态度是真好,别人说什么都不在意,乐呵呵的过活自己的。   说她没心没肺吧,其实阮文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就是不跟人计较罢了。   围观的人挺多,但没人送过来录音机。   阮文有些无聊,索性研究起了那块手表,她没能找到合适的齿轮替换,到现在都还没修好。   玻璃表盘倒是弄到了一个,阮文找了块玻璃,用细磨砂纸一点点的打磨。   她用柴油浸润了边边角角,这块略带着点弧度的新表盘可以说是完美契合了手表。   唯一的问题,在于齿轮。   总不能自己找一个齿轮,再一点点的打磨小吧?   这念头忽的在脑海中放大,阮文觉得好像也可行,不然真不好弄。   她上次在废品站找到的这个女款旧手表很古老了,几十年前的旧物,阮文好不容易通过那后面的字迹看出是湖州制表厂的产品。   查了下发现湖州制表厂早就在抗战时期被日本人一把火烧了。   自己手头这块,竟然是当年最后一批产品。   都是老师傅手工制作的,同一批出来的好像也就八块。   指望找到备用齿轮没戏,要么去定制,要么自己搞。   比起后者,定制更不靠谱。   阮文想了想,打算回去后找个齿轮慢慢打磨。   她还挺喜欢这款手表的,三十年代国内能做女款手表,而且款式到现在都很新潮,还真不容易。   阮文把玩着手表正出神,有人喊她,“小同志,我这收音机能修修吗?这声音断断续续的。”本来是想着去找师傅修的,但那得花钱。她一个孤寡老太太没什么收入,不舍得花这个钱。   老太太把收音机抱在怀里,似乎舍不得交出去,生怕修坏了。   上面的字迹略有磨损,但外壳上一尘不染,看得出来主人很是珍惜。   阮文笑了起来,“我就在您眼皮子底下修,要是动什么手脚,您就把我这摊子砸了。”   老太太小心翼翼的把收音机递给了阮文,“这是我老伴儿给我留下的,就这么个念想了。”   那一瞬间,阮文忽的觉得这收音机格外沉重。   她要修理的不止是一台设备,更是一些被珍藏的,苦苦维系着的情愫。   那是远比收音机本身要珍贵的东西。   阮文小心翼翼地拆开收音机,“喇叭上的线接触不良。”阮文很快就解决了这点小毛病,顺带着给收音机做了体检。   “就这点问题,已经修好了,您拿回去试试看,不行的话再来找我,我今天就在这里,不走。”   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抱着收音机离开了,有围观的群众提醒,“小同志,你怎么跟曹老太打交道呢,她男人是大地主家的少爷,她是资本家的小姐。”   阮文仰头笑了下,“那巧了,我祖上也是大资本家。”   这话本不该说。   纯属一时冲动、意气用事,可阮文也不后悔。   其他人听到这话笑了起来,显然都把这当玩笑话。   倒是陶永安忍不住看了眼阮文,真的假的?   他还真觉得不是没可能。   没多大会儿,曹老太步履蹒跚回来,“能听了,能听了,谢谢小同志。”   这让修理摊热闹了起来。   原本还在那里闲得冒泡的陶永安也忙碌起来。   接连修理了五六台收音机,阮文终于有时间休息。   “怎么样?”   陶永安伸懒腰,“你这是倒是应了我党的宗旨。”   为人民服务,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阮文笑了起来,一抬头看到个中年男人站在摊前,她很是热络地招呼,“同志,要修理收音机吗?”   “不修。”   正在工具箱里扒拉东西的陶永安听着声声音有点耳熟,一抬头就迎上了那怒火中烧的面孔,“我修理人!” 第34章 034谢蓟生的辞行   前一秒还懒洋洋的找东西的陶永安,撒丫子跑开了。   阮文久久才回过神来。   省城最热闹的长城路上,父子俩在你追我赶好生活泼。   大翻译家陶衍左脚踩着一只皮鞋,手里拎着另一只,中气十足,“你个混小子给我站住!”   “你让我站我就站啊,就算你是我老子我也不能坐等着挨打啊!”   阮文:有骨气,敢于反抗父权。疯狂点赞!   “那你趴下,我只打三下。”   “当真?”   阮文:“……”骨气这玩意,怎么可能和陶永安有缘呢?   这是什么神仙父子啊。   阮文的滤镜碎了,全都碎了!   陶永安不止一次的提到他父亲,尽管就三言两语,阮文能够想象,这是一个略有些固执,但又带着知识分子特有清高的中年男人。   现在……   她捂着眼,留了一道缝偷偷地看。   陶永安动作麻溜的趴在地上,而他亲爱的父亲则是挥舞着皮鞋在儿子屁股上狠狠抽了一下。   “亲爹嘞,你不能轻点啊!我死了谁给你养老送终啊?”   “一鞋底子抽不死。”陶衍那叫一个气,下手更狠了。   这混账小子竟然败坏自己的名声。   他当初留学法兰西,修习法语之余又学习了德语和意大利语,同时掌握了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在拉丁语系方面可谓造诣不浅。倒是英语水平了了。   所以前些时日,出版社联系他想要翻译几本英语小说,陶衍拒绝了。   不想那出版社竟然不死心,主编两次三番写信,但这些信件陶衍都没收到——陶永安这小子联合他妹妹,竟然冒名顶替以他的名义回了信接下了这活。   若不是上周开会,刚巧遇到那出版社的编辑,陶衍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被儿子给蒙在鼓里。   他到底是一把年纪的人,又素来爱惜名声,没有揭穿这其中把戏,特意等到周末来找他家混小子。到了学校才知道,人来百货商店这边摆摊了。   “欺上瞒下,自小我就教你读书识字,是让你长大成人后招摇撞骗?”   陶永安又挨了一鞋底子,时隔多年再度挨打,他到底有些生疏了,惨叫声没有配合上,迟了一步惹得陶衍越发的愤怒。   鞋底子狠狠抽了好几下。   陶永安的叫声惨不忍睹,“爹,你说了只打三下的!你说话不算话!”   陶衍又是狠抽了一下,“买三送三不行吗?”   阮文:“……”   这到底是大翻译家,还是……黑市里讨价还价的资深买家?   陶衍出了气,慢条斯理地穿好鞋子,“那文字不是你的行文风格,把那小子请出来,我请他吃饭。”   “不就在那看热闹的吗?”陶永安不觉得丢人,一点都不觉得丢人。   谁还没被自家老子打过?这有什么好丢人的呢。   陶衍一惊,看着站在那里的年轻姑娘不掩诧异。   身后是陶永安捂着屁股小声哔哔,“别看不上人家是女同志,语言天赋一点不比你差好吗?”   他帮阮文润色那本《呼啸山庄》的翻译稿件,其实就是修正一些语言习惯,真的动手修改的地方并不多。   阮文是真的天才啊。不管数理化还是语言方面,陶永安深深钦佩。   陶衍当即上前一步,“小同志,你是外语系的学生?高考英语考了多少分?”   “不是。”阮文如实回答,“我是理工科学生,翻译纯属爱好。”   爱好。   陶衍嘴里念叨了一句,回头给自家儿子一个脑瓜崩,“你怎么就没这爱好?”   陶永安很是受伤,“我这不是跟阮文在一起弄吗?”   虽然翻译只是附加,赚钱才是他的本质目的。   但差不多嘛,这不一样在搞翻译?   陶衍邀请阮文去吃饭,捎带上了自家小子。   把桌子和小椅子还给百货大厦,陶永安抱着工具箱小声的跟阮文解释,“我爸就这么个火爆脾气,他说话要是不中听你就别往心里去。”   阮文点了点头,“我觉得你爸挺有意思的。”   清高的知识分子人设阮文见得多了,没意思。   倒是陶衍的形象让阮文觉得新鲜感十足。   知识分子嘛,大都注意自己的名声。   她和陶永安偷偷用陶衍的名义接活,是挺让人生气的。   只不过陶永安之前再三担保他爸不会知道,阮文觉得这又是个不错的来钱手段,也就把原则暂时性舍弃。   现在被人抓了个现行,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国营饭店。   陶衍点了好几道硬菜,肉味十足。   宫保鸡丁、韭菜炒鸡蛋、肉丝藕片、红烧肉,还有一份牛肉汤。   相当的丰盛。   陶衍看着眼前这个吃饭慢条斯理,甚至带着几分优雅的年轻姑娘,他先问了句,“你的英语谁教的?”   “自己学的。”阮文撒谎都不带脸红。   不是她刻意打造语言天才人设,实在是村里没英语老师,可不就是自学的吗?   陶衍看着神色坦然的年轻姑娘,恨其不争地看了眼自家儿子,他从小培养熏陶,结果还不如人家一小姑娘自学来得好。   真是人比人得扔。   “你要不调剂到外语系?”这般人才,不该在理工科折腾,去外语系多好?   陶衍十分直白,直白到让阮文捂嘴笑了起来,哪有这样说话的啊,就算是长辈也得有分寸不是?   可这位大翻译家随性得很,才不在乎那些。   “翻译纯属爱好,让我把这个当工作来做,怕是反倒没有了灵感。”   爱好、灵感。   陶衍叹了口气,“是啊,除非你把它当做自己奋斗一辈子的事业,否则从事不喜欢的行当,很容易就产生厌恶。”   他深知这个道理。   “业内都知道我不擅长英语类小说翻译,用我的名字不合适,出版社那边我会沟通,向他们推荐你,到时候你直接与他们联系就行。”   自家儿子什么德行,陶衍心里有数。   陶永安回过味来,他老子这啥意思,不让他吃差价了?   那怎么行,他得养活自己啊。   “爸,我跟阮文合作挺好的。”   “就你那半吊子水平,哪里好了?”知子莫若父,陶衍还不清楚儿子的斤两?一看那翻译文稿,就知道不是陶永安的风格。   陶永安悻悻,余光和阮文无声商量:别听我爹的。   阮文笑着应了下来,“好啊,那就麻烦您了。”   陶永安觉得自己遭遇了双重打击,他爹予以他的是□□上的打击,而阮文则是毁灭了他的精神。   哦,上帝,他可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饭桌上,陶衍话并不是很多,只是简单聊了几句,问阮文最近在看什么书,只是浅尝辄止并没有细聊下去。   “我明天一早还要开会,你好自为之。”后面这句,是对自家儿子说的。   瞧到他老子又扬起了手,陶永安下意识地抱住脑袋。   巴掌迟迟没有落下,陶永安小心放下双手,看到阮文指着自己的口袋,“其实你爸也没那么大魔王嘛。”   那里有几张钞票,陶衍刚才放进去的。   这父子俩惯性使然不在一个频道上。   陶衍已然独自离去回了招待所,陶永安抱着工具箱往学校里去。   “其实我爸也挺疼我的,只不过我在专业选择这件事上忤逆了他的意思,让他挺难过的。”陶永安努力解释,“我们父子俩从小就这样,我不听话皮糙肉厚的,挨打多,他原本挺文静一人,被我气得七窍生烟,也挺好玩的。”   阮文:“看得出来。”   陶永安看着地上拖得长长的影子,“我记得小时候他被批.斗,整个人瘦的皮包骨头,拿着那些书喃喃自语,不明白为什么这些精神食粮就成了他的罪证。我妈跟我说,你们兄妹俩去哄哄你爸。”   可他哪会哄人啊,每每去哄妹妹都把人惹哭了。   哄他爸,怎么哄?   陶永安紧张,想要把他老爹手里的书抽出来,结果父子俩展开拉锯战,一不小心,把书弄到了火盆里。   那火舌,蹦的老高了。   妹妹吓哭了。   她一向爱哭鼻子。   陶永安以为他老爹会打他,但暴风骤雨的打骂并没有到来。   那时候他才明白,他爸那时心都快死了。   怎么让一个死人有活下去的意愿?   陶永安用的是最笨的办法,一次次的激怒他老爹。   这个醉心于文字的男人也不再克制自己的脾气,看着人慢慢恢复了精神。   “……我觉得那些打倒也没白挨。”陶永安轻笑了声,“说实在话,这些年我下乡插队,挺担心他的。就怕我不在家,他想打人发发疯都不行。”   摸了摸自己有点肿的屁股,陶永安倒吸了一口气,“还行,瞧着这力气,说不定能活到九十岁,比我还长寿呢。”   阮文被逗乐了,“真好。”   不同年代有不同的教育方式,在二十一世纪被人所诟病的体罚,在当下再寻常不过。   陶家父子俩又是不同,陶永安用这种笨方法帮助父亲走出困境,而讨厌嘴里嫌弃其实还是惦记着儿子。不然一直不支持儿子学业选择的人,怎么又会给陶永安塞了钱?   归根到底,还是心疼孩子。   “回头等我联系上出版社的人,咱们俩还是按照原本约定的来。”   “阮文你真够哥们。”陶永安觉得屁股都不疼了,他没交错这个朋友。   一路送阮文到宿舍楼下,陶永安嘿嘿笑了声,“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跟我说声,回头我帮你留意下。”   再不行让他爸妈帮忙留意呗,陶永安觉得学校里的这些学生,没有谁能配得上阮文。   “你怎么还做起媒婆了?”   阮文摇头,从陶永安手里接过工具箱,“先把你屁股上的伤治好吧,可别落下褥疮。”   “呸呸呸,你才褥疮呢。”比之前白了些许的陶永安捂着屁股回宿舍了,他得去找点药,最近天气暖和他把棉裤脱了,早知道他爸会来,肯定穿着棉裤啊。   那样就没那么疼了。   阮文也往宿舍去,转身时却是看到谢蓟生站在宿舍楼前的白玉兰树下。   也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了,身姿笔挺仿佛那白杨树,便是天长地久,他都能站得住。   阮文迟疑了一下,往树下去。   “小谢同志是代表公安局来奖励我这个积极协助你们破案的群众吗?”   这会儿四月初天气渐暖,宿舍楼下的那两株白玉兰正开着花。   阮文刚刚站定,就有花瓣落在了她头上。   谢蓟生看着那洁白无瑕的花瓣,目光下移,是羊脂白玉似的脸蛋。   他没由来的无声叹息,把那花瓣捡了去,捏在手心里把玩,“我来跟你辞行。”   辞行?   这个词让阮文一愣,抱在臂弯里的工具箱直直往地上落去。   谢蓟生眼疾脚快,脚尖挑住了工具箱,膝盖绷直往上一顶,那工具箱稳稳地拿在手中。   他手心宽阔,仿佛能容纳天地一般。   阮文从他手里接过工具箱,因为心神恍惚,不小心碰到了谢蓟生的手背。   这人的手有些凉,仿佛这夜色。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谢蓟生,那时候他在半山腰冻了个半死,也是这么凉飕飕的。   时间过得可真快,她和谢蓟生认识都一年了呢。   “那是高升吗?恭喜小谢同志。”   诚挚的笑容让谢蓟生想起了汪叔养的一盆昙花,夜色中悄然绽放美的惊心动魄。   “这是我的地址。”   他把小纸条塞到阮文手里,女孩子的手软软的,有点像是汪叔小时候带他吃的棉花糖,一口咬下去,嘴里甜丝丝的。   谢蓟生的笑容在眼底起了波澜,“若是遇到任何麻烦,都可以找我。”   阮文歪头看着他,“是因为我父母的关系吗?”   阮姑姑说,她的父母是科学家。   阮姑姑还说,小谢同志说这涉及到国家机密,所以爸妈没办法联系她。   阮文又不傻,大约猜出了她爸妈的身份。   所以现在谢蓟生跟她说,有什么麻烦随时可以找他,是因为她父母的缘故吗?   男人的手捂在她手心,一点点合拢她小巧的手,“我说了,任何麻烦,别让自己太辛苦。”   说完,谢蓟生转身离开。   阮文这才注意到,一向都穿着公安制服的人,这会儿穿的是一件灰色的中山装。   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小纸条。   凉凉的,带着谢蓟生的体温。   阮文小声地祝福,“那祝你前途似锦。”   春红大姐说过,小谢上面的关系硬着呢。   不到一年时间,确切地说应该是半年时间,从县公安局的大队长到省城公安局的中队长,谢蓟生升职的速度简直比坐火箭还要快。   这样的一个人,应该不管什么时候都会过得不错吧。   ……   星期一的课程安排的很满,阮文看书的时候遇到了点问题,下课后问小林老师,小林老师憨憨的摸了下后脑勺,“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记得图书馆里有这类书,要不阮文同学你去图书馆找书看看?”   阮文还能说什么?   去呗。   化学系相关的书籍区,阮文来了不止一次,早已熟门熟路,很快就是找到了这本书。   她索性就在书架旁看了起来。   薛亚男来找她时,阮文正沉迷在这个实验中,半晌才回过神,“你说谁找我?”   “就一个年轻男人,寸头,个子高高的,眼神挺锐利的。”   就在宿舍楼下,说是要找阮文。   陈芳园和黄春华都说,估摸着是阮文的朋友,但再看那男同志,明显比校园里的学生沉熟稳重。   想了想阮文对男生们的示好避而不见,两人觉得这大概是阮文的对象吧。   薛亚男知道阮文来了图书馆,连忙来找。   听她描述,阮文觉得这人应该是谢蓟生。   可他昨晚不就跟自己辞行了吗?   又来一遍?   莫非要十八相送?   这个认知让阮文笑了起来,回到宿舍这边,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身材高大、寸头、目光锐利的男人不止是谢蓟生,还有小说男主罗嘉鸣。   不过,罗嘉鸣找她做什么?   莫非这是在强行开始剧情?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祝福福这次高考是去了沿海的一所学校,后来更是靠着海边贸易让自己先富起来。   这两地相差千里之遥,罗嘉鸣找她也开启不了剧情啊。   “阮文,你是个没心的狠心的女人。”   一旁薛亚男刚走开几步,忽的听到这一句觉得脚下似乎有千钧重。   这般用语,听着实在有些可怕。   阮文这是伤了这位男同志的心了吗?   莫名被扣了一顶帽子,阮文挺不开心的。   别人能说,他罗嘉鸣有什么脸说,“罗嘉鸣同志,难道我有你冷血?”   小说女主祝福福也会用一些手段,可罗嘉鸣依旧宠着惯着,仿佛普天之下除了祝福福,其他人的性命都犹如草芥一般。   祝福福身后也背着原主一家三口的性命呢。   这么个人,好意思说她没心?   不对……   “没心的人怎么狠心?你这语文学的未免太糟糕了些,我建议你有空多看看书,丰富一下自己的精神世……”   阮文正说着,手腕被罗嘉鸣抓住了。   抱在怀里的书撒了一地。   薛亚男有些慌张,想要上前却被罗嘉鸣瞪了一眼,登时僵硬的站在那里不敢动弹。   “怎么我说错了吗?罗……”   “老大的前途,被你毁了!”罗嘉鸣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心是什么做的,她怎么能做到这么的泰然自若。   明明是她,毁了一个年轻共和国战士的光明未来。   可她却没有丝毫的愧疚。   她怎么就这么厚颜无耻呢?   阮文的手腕有点疼,不过她更震惊,“你是说谢蓟生?”   “不然呢?”   如果知道,因为阮文的身世会让老大前途毁尽,那罗嘉鸣是绝对不会帮这个忙的。   阮文是罪魁祸首,而他罗嘉鸣就是那个帮凶!   他们一起毁掉了老大的前程。   阮文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春红大姐不至于骗她,谢蓟生的确有背景。   这样一个人,谈何前途毁尽?   确定不是在胡说八道吗?   “罗嘉鸣同志,我觉得你最好有话好好说,我可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猜不出这些哑谜。”   “你!”到现在竟然还说风凉话!   罗嘉鸣觉得阮文不是没有良心,她压根就没心!   曾经的战士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元秋平死了。”   “谁?”   还装!   阮文问完就后悔了,她想起来了,元秋平就是元书记。   “他怎么死的?”有那么一瞬间,阮文觉得自己心跳的很快,仿佛碰触到了什么禁忌,所以紧张的很。   “枪毙。”罗嘉鸣一字一句,“本来,他该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作者有话要说:小谢:我来啦!   小谢:我走了~ 第35章 035审人   最开始,罗嘉鸣也觉得把元秋平这种机关算尽的人交由法院来判决,未免便宜了这孙子。   他是一个按捺不住自己脾气的人,当时就觉得元秋平该死。   可他还真罪不至死。   很多事情是可以通融的,罗嘉鸣想回头还可以想点招,永除后患。   但还没等他想办法,元秋平被判了死刑,枪毙。   最开始,罗嘉鸣还以为是上头知道了情况,所以从重处理。   后来他才知道,施加压力的不是上面,而是谢蓟生。   枪毙。   冷冰冰的一个词,阮文忽的想起昨天晚上。   她问谢蓟生是否高升,他并没有回答,而是岔开了话题。   “那他之前来省城调查文物走私的事情……”   “借调,将功补过。”汪老爱惜名声,更是不想让葬身异国的老友名声受损,谢蓟生是他的遗腹子,自然要舍出颜面去保。   将功补过。   此间事了,谢蓟生就离开了省城公安局。   “你可知道,他是我们团部最优秀的兵。”尖子兵,不管是在部队还是在学校,谢蓟生都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个。   没人比罗嘉鸣更清楚,毕竟在过去的几年他一直视谢蓟生为自己的竞争对手。   后来,他们不得不退伍。   谢蓟生有大好的前程,公安部、武装部都随着他挑。   可他偏生去了小县城,还险些把命丢在那里。   命是保住了,可前程没了。   最让罗嘉鸣窝火的是,就连这些真相,他都不能跟阮文说!   除了凶神恶煞地看着阮文,他又能做什么?   阮文觉得自己隐隐抓住了什么,元书记的死和她有关?   按照罗嘉鸣这说辞,是谢蓟生冲冠一怒为红颜?   她当时政审被举报这件事和元……   政审。   元书记知道她的来历,却装聋作哑。   阮文忽的抬起头来,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罗嘉鸣。   有那么瞬间,罗嘉鸣恨不得给阮文一巴掌。   她怎么就能如此的理所当然。   “如果可以,我真恨不得杀了你。”   “脱下军装,就变成了街头混混流氓吗?”阮文知道,这件事中罗嘉鸣肯定出了力,不然他怎么可能一而再的去安平县,遵循内心的呼唤,命运的安排去和女主偶遇吗?   可那又如何?   自己就任由着他威胁?   在这件事上,阮文亏欠了谢蓟生,可她不欠罗嘉鸣分毫。   年轻的男人在听到这话后扬起了拳头,目眦尽裂!   “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不远处,薛亚男看的触目惊心。   她都不知道怎么搞的,为什么阮文和这个男人吵了起来。   男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哪是什么对象,仇人也不过如此。   再这么下去,阮文是要吃亏的,薛亚男连忙去喊人。   楼下。   阮文看着罗嘉鸣,轻声问道“我父母不在了吗?”   方才还怒目金刚一般的人,霎时间像泄了气的气球,脸上闪过一丝紧张。   “你爹妈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他自然是知道的。   小说里的罗嘉鸣不知道,可现在他是知道的。   阮文不傻,谢蓟生没有必杀元书记的理由,就为了元秋平没有出面解释她的政治身份?   她认识的谢蓟生,还不至于小肚鸡肠到这种地步。   能让那个男人不惜代价的做这些事,阮文想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死生事大,不外乎如是。   谢蓟生不止是在为自己鸣不平,也是在为死去的人讨一个说法。   从原主被送到阮姑姑身边养着,到最后死去,原主的父母又发生了什么,阮文不知道,但谢蓟生知道。   罗嘉鸣的反应告诉了阮文答案,她挣脱开男人的束缚,转身离去。   “你难道就不关心……”   他忽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原本带着怒和恨的眼睛,此时此刻却透着迷茫。   “我想知道的事情很多,可你能告诉我吗?”   她又不是傻子,她当初工作的时候都有保密协议,何况是这种国家级科研项目。   如果能说,谢蓟生会不告诉她?   只不过,她不是阮姑姑那么好糊弄。   或许阮姑姑也知道了,但是她内心深处不想承认。   阮文的脸上满是讥诮,让罗嘉鸣张口欲言,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人太聪明了,只从几句话里就猜出了一切。   有那么一瞬间,罗嘉鸣明白了谢蓟生的心思,与阮文说话,说多错多,倒不如离去。   那纤细的背影渐行渐远,和其他回宿舍的女生们混合在一起,逐渐模糊起来。   薛亚男带着陈芳园和黄春华下来,迎面遇到了阮文。   “阮文,你没事吧?”   怎么哭了呢?   阮文抹去了脸上的泪,“没事,麻烦你们了。”   这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问,唯一看到了两人争吵的薛亚男,却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缘由。   205宿舍异常的安静,不知道是谁开了半扇窗,隔壁207宿舍的笑声传来,显得格外的热闹。   涂宝珍敲门进来,“阮文不在吗?”   她是非金属材料专业的,不过目前都是一块上课,更为精细的专业课到大二才开课,现在多是一些公共基础课程。   涂宝珍过来问阮文题目。   薛亚男小声说,“阮文睡觉了,要是没什么事那明天再说?”   舍友心情不好,回到宿舍后洗脸刷牙后就躺在床上。   她本就身材单薄,又睡在上铺,这么一躺下整个人都瞧不见了。   涂宝珍探头看了眼,小声的问,“她怎么了?”   没人说得清到底怎么了。   到最后,还是陈芳园找了个托辞,“今天出去忙了一天,累了。”   “哦。”涂宝珍抱着书走了。   207宿舍的女同志们都在各自忙碌着,瞧到涂宝珍出去没一分钟就回来,高明月随口问了句,“阮文还没回来?”   “躺下了。”涂宝珍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看着贴在上铺床板上的报纸,她挪了下枕头让自己舒服点。   “她们宿舍不一向睡得晚吗?不过也没事,实在不行宝珍你明天回家一趟,去研究所大院让那些研究员们帮你讲题呗,他们不比阮文厉害?”   卢文英这话说的让其他舍友侧目。   谁没事会拿阮文和413研究所的那些研究员比啊?   高明月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卢文英就顺着向上爬,“我记得说阮文今天去街上给人修收音机了,估摸着忙了一天累了,明天反正还要一起上课,到时候再问呗。”   年轻姑娘们容易勾心斗角,就像是男人们聚在一起会吹牛皮,私底下也会有嫉妒心。   这是人之常情。   高明月到底是妈妈级选手,上班时又不是没经历过这些,还能不懂卢文英的心思?   年轻姑娘长得漂亮,一贯是被人追捧的。   可山外有山,有一个比她更年轻更漂亮更聪明的女孩子出现了。   卢文英被忽视了,就连其他系的学生拐弯抹角都是借着她们打听阮文。   自尊心受挫,哪能受得了?   明里暗里总是想贬低阮文一二,好像那样就显得自己很厉害。   这种幼稚的事情,也就是年轻人才有心情。   像高明月,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在学习,还真没这个心。   夜色渐深,宿舍楼也安静了下来。   旧日去,明日来。   新的一周开始,阮文又开始忙碌起来。   “你在做什么?”   “根据课程表做一下未来的学习规划。”入学一个多月,阮文已经适应了当前的学习节奏。   阮文把自己的时间安排的满满的。   周末没事,就去街上修收音机,还可以再试着修理手表和其他的小物件。   平日里的话,除了看专业类书籍去实验室做实验,那就是搞翻译。   陈芳园指了指“看英语”那一项,“你怎么安排那么多时间学英语?”   她知道阮文基础扎实,不像其他人那样把大部分课余时间用在一些基础知识上。   但没必要在英语上用这么多时间吧?   阮文把时间安排的紧凑,“说不定哪天就用到了呢,国外的科学技术比我们先进太多了。咱们想要看最新研究成果,也要用英语啊。”   陈芳园小声说了句,“咱们又不能光明正大的看。”   “快了。”阮文笑了下,和美国建交是79年年初的事情,彼时会引发英语热以及出国热。小说里祝福福也有机会出国,不过最终没能成行,因为继母给她安排了相亲。   阮文正想着,听到陈芳园说,“咱们五四的时候会有运动会,还有文艺汇演,你不得准备节目?”   “我还真忘了。”阮文有些不好意思,她前世的时候也不是运动健将啊,顶多就是凑个数方便拿奖学金。   这副身体更加瘦弱些,虽然阮文有注意锻炼。   但距离参加运动会还有些距离,至于文艺汇演……   她当观众,呱呱的鼓掌,成吗?   陈芳园还是第一次看到阮文一脸苦样,她捧着肚子笑,“那可完蛋了,我听说接力赛是必须参加的,你可得好好准备下。”   “啊?”还要跑接力啊。   两人正说着,班长张爱国过来,“对了阮文,下个月五四青年节咱们班要报一些体育项目,你看你能参加哪个。”   原则上是有女生的专业,必须参加至少两个项目。   阮文看着铅笔圈出来的重点内容,“有铅球吗?”   狼灭如阮文让陈芳园和班长都傻了眼。   “我开玩笑的,那个我跑一百米和混合接力好了。”   她这小身板玩铅球?估摸着没把铅球推出去自己先骨折了。   班长听到这话冲着阮文竖了竖大拇指,“你放心,你落下多少,我们男生追上多少。”   他们,永远是阮文最坚强的后盾!   阮文十分感动,然后第二天她就后悔了。   班长和生活委员天天拉她去跑步,美其名曰“强身健体勇夺第一”。   好胜心全都写在了脸上。   生活委员:“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阮文你其他方面都很优秀,体育难道不想拿第一吗?”   班长:“就是,就这半个月,我们陪着你一起练。”   阮文:“……”你们昧着良心说话。   阮文德智美还行,体劳全面拖后腿的那种。   哪里优秀了?   “快点快点,先把耐力锻炼出来,回头冲刺下很简单的。”   阮文跟在后面叉腰跑,“报名接力的都有谁啊?”   “我俩还有曹丹青。”   阮文:“……”冤家路窄。   生活委员以为阮文是在纳闷曹丹青为什么没来,他解释了句,“小曹在全国中学生运动会上拿下了一百米和五千米长跑的冠军。”   阮文登时两眼放光,“那我还练什么?”   曹丹青完全可以弥补她落下的距离嘛。   她单方面宣布结束和曹丹青的“冷战”。   生活委员苦笑,“不行啊,咱们这一届还有很多当兵的高考进来,小曹估摸着跑不过他们。”   帅不过三秒。   阮文喘着粗气,“那他还不抓紧练?”   “小曹说根据木桶理论,你是最短的那块板,把你练好了就差不多了。”   阮文:“……”   她现在想跟曹丹青打一架怎么回事。   阮文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腿,跟在班长和生活委员后面跑。   曹丹青终于来合练,那已经是四月底的事情了。   彼时,阮文收到了三封信。   一封则是来自周建明。   小表哥这次来信活泼了许多,“……前些天我们进行‘军训’,我之前参加过公社的民兵团,摸过枪,射的最好。你们学校操练了吗?听说五月份的时候我们会去工厂实习两天,我有些想念那些大块头的机器了。文文,我想我即便是考上了清华,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没有你和小陶聪明,不过勤能补拙嘛,我会继续努力的。”   这是一封充满了表情包的家书   军训是一个年轻人匍匐在地上。   枪画的活灵活现。   机器是纺织机。   文文嘛,是扎着两个小马尾的漂亮女孩。   最后还来了个结实有力的右臂表示自己很努力。   阮文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第二封信是陶衍写的。   颇是言简意赅   小阮同志,我已将你推荐给东山出版社的罗主编。   下面附了罗主编的联系方式。   第三封信正是这位罗主编写的。   希望能够和阮文面谈,留下了出版社的电话号码。   出版社就在省城,想要见面倒还算方便。   阮文当即去打电话,看着排的长长的队伍,她拐了个弯出了校园。   直接去出版社登门拜访。   东山出版社距离北山大学不过三条街的距离。   这会儿出版社里正热闹。   “我特意打听了,那个姑娘年轻还是大学生,关键是还蛮有才华的,你见见怎么了?说不定见了面人家还瞧不上你呢。”   面对长辈,罗嘉鸣有些不耐,“我不见。”   “你爸有了新妇早就忘了你妈,我给你介绍一个你不见,怎么着还等着你后妈给你介绍对象吗?”罗主编气得要死,罗嘉鸣的母亲去世的早。   她家兄长又是个铁心肠的人,把小小的孩童丢到部队里去过活。   后来再娶亲爸都变成了后爸,那个小嫂子也有手段,整个罗家都被她拿捏着,也就剩下她这个姑妈还关心侄子几分。毕竟,她和去世的前嫂子是大学同学,姑嫂关系本来就好。   可她的好心,全被这混小子当作驴肝肺了。   说话间,罗主编气的眼泪都要落下来,“行行行你不见,等着将来我百年九泉之下再向你妈谢罪好了。”   罗嘉鸣最是受不了女人哭哭啼啼,“亏得您还是党员呢,还相信死后事?”   罗姑姑这下眼泪是真出来了,便是眼镜都模糊了起来,“好好好,是我多管闲……”   主编室的门被敲响,“主编,有个年轻的女同志来找您,说是陶衍老师介绍过来的。”   罗主编听到这话一愣,“她怎么自己过来了?”   “那我先走了。”罗嘉鸣最近心气不顺,他的工作调动还没进展,在省城呆着又被姑母耳提面命,已经快把耐心耗尽。   “你给我呆着,正好见见人。”   罗嘉鸣转过头去看向窗外,不屑的切了声。   他姑母能介绍什么人,只要是个女的都恨不得塞给他,生怕他不结婚。   主编室的门被推开,助理编辑带着人进来。   年轻的姑娘稍显清瘦,但眉眼精致如画,这让罗主编笑了起来。   “小阮同志是吧?老陶特意向我推荐了你,我这边忙还没顾得去找你。”   罗嘉鸣听得一愣:不会吧?   阮文看着面色慈和友爱的中年女人,“我原本想打电话过来的,不过排队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就冒昧过来,希望没有耽误您什么事。”   罗嘉鸣眼皮直抽抽,他僵硬地转过头去,看着被他姑母热情拉着的人。   这个世界,真的非常的小。   罗主编把侄子的震惊理解为惊喜   谁不喜欢年轻漂亮的姑娘呢?   瞧瞧这小子,刚才嘴上一万个不乐意,仿佛自己把他推进火葬场似的,现在倒成了个小呆瓜。   “没耽误没耽误。”   阮文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站在窗边的人,直到这人回头,她这才反应过来。   罗主编,罗嘉鸣。   一笔写不出两个罗字,这分明是一家人!   罗主编看着这对小年轻,越看越满意。   罗嘉鸣往外去,“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能有什么事?”罗主编一把拉住了侄子,“不好意思小阮同志让你看笑话了,这是我侄子罗嘉鸣,来看望我呢。”   阮文拘谨的笑了笑,要不是因为这其中有陶永安爸爸的情面,她也想有事离开呢。   “你不是说请吃饭吗?小阮同志你看这样好不好,正好到晌午了,咱们去国营饭店吃点东西,饭桌上聊一下书的事情。”   罗嘉鸣登时看向阮文,鹰隼般的眸子犀利带刺,“书,什么书?你出书了?”   像是在审犯人。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愉快啊   给小祖宗买了口粮好像也没啥买的   终于转阴了,庆祝下本章留评发小红包(截止到下一章更新前) 第36章 036怀疑   罗主编有些糊涂,“你们认识?”   她还真不知道罗嘉鸣最近到底在忙什么。   退伍后罗嘉鸣去了国安工作,但是他自小喜欢折腾,三番两次往外跑,神龙见首不见尾。   眼下这情况,两人看着像认识。   只不过,她家侄子这语气,可不算好。   “对待女同志,客气点。”罗主编瞪了侄子一眼。   罗嘉鸣视若不见,“阮文同志,你不打算解释下吗?”   假如知道这位罗主编是罗嘉鸣的亲人,假如知道自己来出版社竟然会遇到罗嘉鸣,假如……   假如种种,但世间没卖后悔药的。   然而这也怨不了阮文。   罗嘉鸣在小说中出场相对晚,正式有姓名那是在和祝福福相亲时,是两年后的事情。   小说里也就罗嘉鸣结婚时提了一嘴他的姑母,写信说了这件事。   而罗姑妈在小两口结婚时,送上了一副喜联。   阮文哪知道东山出版社这位罗主编竟然就是那个编辑姑母?   “怀疑我是间.谍?那你不妨去找答案,找到确切的证据……”阮文笑着抬起了双手,向来笑眯眯温和无害的眼睛这会儿像是锐利的鱼钩,像淬了毒的匕首,泛着冷冷的光,“到时候把我拷走。”   罗嘉鸣脸色很不好看。   罗主编听到这话太阳穴直抽抽,这怎么还跟间.谍扯上了?   这可是陶衍介绍给她的人,陶衍什么品性她还不知道吗?   看到阮文脸上挂着笑,语气却冰凉凉的,罗主编很生气,“罗嘉鸣把你那套国安的做派给我收起来,你以为这是哪里?”   早知道会这样,她打死不留侄子在办公室。   转过脸去,罗主编和颜悦色,“小阮同志,我们去吃饭详谈。”   侄子,被她撇到了一边。   爱结婚不结,往后再不管他的事。不然她就……   转念想起病床前拉着自己手的同学兼嫂子,罗主编恨其不争地瞪了侄子一眼,拉着阮文离开了办公室。   她跟阮文道歉,“我这侄子从小没了妈,部队里长大又是个混不吝的,要是哪里说错了话,得罪了小阮同志,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回头我教训他。”   同样的话不同的人说出来,效果是不一样的。   比如罗主编这话说的让阮文都不好说什么。   “工作使然,所以罗同志可能比较多疑吧。”   原来是国安。   不过就算是国安又如何,难不成还能开天眼知道自己是穿来的?   阮文有恃无恐,罗嘉鸣爱怎么调查怎么调查去。   能查出来是他本事!   罗主编苦笑,人家小同志还在生气呢,不刺一句心里不舒服。   不过要是她,更气。   自家孩子犯了错,她能说什么?只能咽下这口气了。   阮文也并非口舌之争,只是想着自己是“受害者”,有点小脾气是应该的,这样的话,罗主编有了内疚之心,过会儿谈价钱的时候也更方便一些。   事实证明,人家罗主编公事和私事分的很开。   “小阮你翻译的文稿我看了,很不错,很有水准,不过价钱方面的话……”   罗主编顿了下,“老陶把你推荐给我,我自然不能亏待你,不过你是新人,我现在只能给你千字八。”   这个价钱,已经很高了。   《傲慢与偏见》全文二十万字左右,一本书下来就能挣一千六百块。   寻常的老师工人一个月工资也才不过三十六元,她这一本书抵人四年工资,已经是很不错的价格了。   “您说的是。”阮文笑了笑,“那我再考虑下。”   “考虑下?”寻常人想要翻译连门道都没有,怎么到了阮文这里,就要变成考虑下?   阮文有些不好意思,“是这样的之前我给新华书店翻译过书,第一本他们给了我千字十,现在还想要我翻译另一本,不过难度高了点而且时间也有点紧,给我千字二十。”   说这话时,年轻的姑娘眼底难掩得意的光彩。   千字二十的稿酬,那都赶上科技类的著作稿酬了。   罗主编啧舌,她倒是知道新华书店之前找人翻译书,背靠新华印刷厂,想要印书出版比其他出版社简单太多。   可千字二十,这价钱太高了些。   阮文没道理撒谎,毕竟自己真要是怀疑,去新华书店一问就知道了。   “你翻译的什么书?”   “艾米莉·勃朗特的《呼啸山庄》。”   罗主编一惊,“那本书是你翻译的?”   年后省里开会,就引进国外著作这事讨论了一番,当时新华书店那边拿出了一本译文稿件,主持会议的胡部长对这本译文十分肯定,要不是黄厂长拦着,当时就要把这译文当外国文学翻译的新时代标杆了。   罗主编看了那本译文,只看了两页。   会后她追着黄厂长问这个译者的事,但黄厂长当时忙,他前段时间调到商业厅,是副主任。   现在虽然还兼任新华印刷厂厂长,不过总有轻重缓急,哪有空回答她这问题?   没想到,自己之前苦苦追寻的译者,就是阮文。   罗主编当即拿了主意,“这件事我还得再回去商量下,这样我明天下午给你答复怎么样?”   阮文摇头,“我明天一天的课,怕是没时间过来。”   罗主编:“……我到时候去学校找你。”   阮文:“可是我不想让同学知道这件事。”   这同样难不倒罗主编,“那到时候我让人送信给你。”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小同志的担心罗主编完全谅解。   ……   阮文下午还有课,午饭后匆匆回学校。   罗主编也回出版社,开会讨论稿酬问题。   没想到,罗嘉鸣竟然还在她办公室。   “你怎么还没走?”   罗嘉鸣觉得阮文很奇怪,“她是省里的理科状元。”   这话让罗主编一愣,喃喃自语道:“难怪我看她翻译的语句逻辑性特别强,不是那种破碎感。”   罗嘉鸣:“……”他说的是阮文考试成绩不科学。   “您觉得一个在乡下联中上了几年学的学生,能考全省第一?”   这话罗主编就不爱听了,“怎么不能?为什么古人这么重视科举?那是因为寒门也能出贵子,最后一位状元,他就是农民子弟,人家就成了状元。阮文怎么不能,就因为她是女同志?”   罗嘉鸣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她是理工科状元,还能翻译外国著作,这也太……”   “有的人就是天生的语言大师,嘉鸣,我知道你工作使然所以总是对人保持警惕心,可是你该走出来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退伍?他和那个小谢明明都有大好前途。   还不是因为抓间.谍的事,怀疑的那个人自杀了,死无对证。   人家家里不愿意,闹大了。   两个最是有前途的战士退了伍,罗家和汪老又是给那家人安排了工作又是赔了钱,这才算了事。   这就,那家人还说,“没把你们送上军事法庭是便宜你们。”   罗主编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因为罗家这边就是她出面处理的。   谁都知道那家是真的有问题,但死无对证,你能怎么办?   死者为大,你总不能鞭尸问那个埋在地底下的人,“喂,你到底是不是间.谍?”   部队让两人退伍,也安排了工作。   罗嘉鸣去国安,抓更多的间.谍。   知道这个安排时,罗主编气得浑身发抖,她好不容易把这件事处理妥当,竟然又去抓间.谍?   这到底是哪辈子的仇与怨?   可她更头疼的是,罗嘉鸣还怀疑起了阮文。   “陶衍你总知道吧,你觉得他会居心叵测的推荐一个间.谍给我?”   罗嘉鸣正色反驳,“我认识陶叔叔您不用再重复,但是上了年纪的人容易被蛊惑。”   罗主编气的拿起鸡毛掸子打人,“嫌我们这些人上了年纪是吧,起码我们活到了五十多岁,你还不定能活到这岁数呢。”   她是真生气了。   罗嘉鸣被抽的生疼,看着直喘气的人,“是我胡说八道,您别往心里去。”   他脚下生风离开了出版社,避免被鸡毛掸子招呼。   只不过,阮文的确很可疑,他不把这件事查个清楚,过不了心里那关。   想要查清楚,那就得再回安平。   罗嘉鸣是行动派,当即就是买了去安平县的火车票。   阮文哪知道自己被调查了,就算知道了她也做不了什么。   到最后,还是按照固有的计划生活着。   第二天阮文又收到了罗主任的信,约她周末的时候去出版社签合同。   阮文松了口气,拿着手里的这本《雾都孤儿》,轻声笑了起来。   ……   五四运动会。   这会儿的省城凉暖合宜,省大的操场上四处都是高举着加油横幅的学生。   曹丹青看了眼身后,“她确定参加接力吗?”   班长对这种怀疑革命同胞的行径表示谴责,“曹丹青同志,阮文同学跟着我们训练了半个月,怎么可能逃避比赛?石磊同志你觉得呢?”   生活委员哭笑不得,班长你最后这句也底气不足啊。   曹丹青嗤笑一声,转头去看那边正在进行的跳高比赛。   他们正在等待检录,而混合接力赛中唯一的女同学阮文迟迟未到。   “同学,你们班人到齐了吗?还有一分钟,人要是到不齐就取消比赛资格了。”   “马上马……”   “取消就取消呗。”曹丹青说风凉话。   “班长,你瞧瞧这是人说的话吗?咱们辛辛苦苦练了半个月,人家就练了三天,还来一句取消就取消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三只眼,有个眼睛长在头顶看不见其他人呢。”   等待检录的同学还挺多,听到这刻薄的一张嘴都回头看去。   阮文穿着当下最流行的士林蓝运动服,脚上是一双白色的鞋子。   有学生认了出来,“那是梅花牌的运动服,一套得三十大多,脚上的鞋子是回力的运动休闲鞋。”   这两样,不拿五张钞票出去,可穿不到身上。   除了个别干部子弟,寻常人家出来的学生,有的一学期省吃俭用也才花五十块。   班长也愣在了那里。   阮文本就白净,在这蓝色运动装衬托下,白的反光。   她整个人似乎和这简陋的检录处格格不入。   曹丹青看了眼,“怎么没买双蓝色的鞋?”   回力的运动休闲鞋主打白底红和白底蓝,白底蓝饰明显和这衣服更衬。   “我觉得这样好看。”阮文说的振振有词,“我穿的好看,回头其他观众就不自觉地给我加油,到时候我就更有力气冲刺了。”   班长和生活委员深以为然,不敢表白,可谁还不敢给加油啊?   “咱们到时候肯定能拿第一。”   班长信心十足。   要绝对的战斗力,有曹丹青,要颜值有阮文,怎么不行?   比赛分两轮,预选赛和决赛。   阮文除了这个混合接力,还报名了女子百米。   先跑的接力,她是第二棒,和那些穿着运动短裤的男生们比起来,第二棒位置唯一的女生阮文吸引了观众们的注意力。   刚接到班长递过来的接力棒,观众席就有人给加油,“六号赛道的同学加油!”   阮文就在六号赛道。   班长叉腰看着和一群男生竞速的阮文,“咋就没人给我加油?”   长得好看,真是在哪里都受欢迎。   阮文觉得自己的肺在燃烧,没了氧气,不知道呼吸。   她唯一能做就是往前跑,死命的往前冲。   大部分女生都安排在了第一棒和第三棒,毕竟是混合接力赛,女同学是薄弱环节,最后一棒自然是要留给冲刺效果最好的。   要的选择后发制人,先让女生跑。   有的选择先发制人,先用前两棒维持住领先优势。   八支队伍选来选去,最后阮文成了唯一的第二棒女生。   观众区有学生发言,“怎么像是七个小矮人和白雪公主?”   这一下把七个男生逗乐了,纷纷看向了阮文,注意力不是特别集中。   被第六跑道的选手们偷了塔。   曹丹青远远看着那奔跑着的蓝色身影,和其他灰蒙蒙的蓝色单衣相比,阮文的蓝色运动服明亮刺眼。   十分的招人。   平日里再虚弱不过的一个人,每天训练都嚷嚷着累,这会儿跑得竟然动如脱兔。   一只染了蓝色的兔子。   阮文第二个交接棒,圆满完成了任务。   陈芳园来得晚了,跟系里的师兄打听才知道,“你们宿舍那个阮文好厉害啊,女子一百预选赛第一,混合接力他们专业小组第二名。”   想起之前那个听说了五四文艺汇演而苦着一张脸的人,陈芳园苦笑,天才果然是天才,嘴里嚷嚷着不行,实际上超级牛逼。   阮文这会儿真不行了,她吃了一块巧克力补充能量。   “你们还有半决赛和决赛,要不到时候你接力赛随便跑跑?”   阮文喝了口水,“那怎么行?放心,我能撑得住。”   短跑的魅力就这屁大会儿,虽然时间短,但是对身体消耗也不小。   运动会差不多到下午一点钟就结束,这也就意味着赛程很紧张。   热门点的项目有小组赛、半决赛和决赛,稍微冷门的就是预赛即决赛。   阮文觉得他们还挺有希望拿第一的,毕竟第二小组整体实力偏弱,他们这个小组第二也是整个混合接力预选赛第二。   “拿了第一,我请大家吃饭。”曹丹青抛出一点甜头来,“阮文同学你赏不赏光?”   “当……”阮文话还没说完,有人喊她,“阮文,有人找。”   时隔小半月再度看到罗嘉鸣,阮文一如既往的觉得讨厌这个人。   先天的抵触再加上两次不怎么让人高兴的会面。   她一度想给罗嘉鸣套麻袋。   这会儿忽然间找来,又是什么事?   罗嘉鸣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年轻姑娘,蓝色的运动员显得她活力十足,要不是个头太矮说她是运动员倒也有人相信。   “你要参加比赛?”   阮文歪头看了眼,“不然呢?”   这种挑衅,让罗嘉鸣皱了下眉头,“比赛完再说,先去吧。”   这话让阮文心里头犯了嘀咕,罗嘉鸣找她准没好事,这次又这么态度温和,到底为了什么?   女子一百米半决赛很快开始。   阮文再度成为跑道上最招人眼的存在。   班长和这个不速之客寒暄,“同志,你是阮文的朋友?”   “我可当不起。”谢蓟生淡淡一笑,他哪里够格当阮文的朋友呢。   班长讨了个没趣,心里头有些犯嘀咕,这人怎么说话这么阴阳怪气的?   阮文半决赛跑得不算特别好,好在勉强晋级决赛。   等了半小时左右又是混合接力决赛,这次曹丹青调兵遣将,把阮文安排在最后一棒。   “不会吧不会吧,曹丹青你这是要讹诈我,万一我不是第一个跑向终点的,你该不会说你请客吃饭我掏钱吧?”   曹丹青看着那俏生生的脸,别过头去,“战术安排,懂吗?我们前三棒,一定要尽最大努力拉开差距。”   班长和生活委员重重点头,“明白。最后的舞台,交给小阮来表演。”   阮文一愣,看向了曹丹青。   素来清高的男同学这会儿白净的脸上泛着浅红,可能是天太热的缘故吧。   “行,要是拿不了第一,我请大家下馆子。”她跟出版社签了合同,已经拿了一部分订金,请人吃饭的钱还是有的。   曹丹青瞪了一眼,“笨,万一这俩贪嘴,故意跑得慢了怎么办?”   “那还不简单,拿了第一你请大家吃两顿。”阮文笑呵呵地走向指定位置,丢下气得快要爆炸的曹丹青在那里。   她还蛮愉快的。   这种愉快,在她冲向终点时最大化。   曹丹青到底许诺给了两个同学什么阮文也不知道,不过前三棒之后处于第四跑道的高分子专业已经领先将近十米。   没有人会把女生安排在最后一棒,除了曹丹青这个奇葩。   奇兵致胜,阮文领先一个身位冲向了终点。   还没等化学系的同学们冲过去庆祝,阮文重重跌在了地上。   罗嘉鸣第一个跑了过去,这是他的嫌疑人,在被带回去审讯前,不能有任何差错。   作者有话要说:啊,我补完了   没存稿了好苦逼 第37章 037找谢蓟生   跑道是崎岖不平的土地。   凸起的小土坷垃磕在了阮文的腿上,隔着运动长裤,还是蹭破了一层油皮。   “没事吧?”   阮文觉得这人怪异的过分,她摇了摇头,笑着跟冲过来的曹丹青说,“你请客。”   摔倒在地还这么活泼。   曹丹青瞥了阮文一眼,“不就一顿饭嘛,至于这么拼命吗?”   过来搀扶阮文的薛亚男看了他一眼,带着阮文去找校医处理一下伤口。   罗嘉鸣跟着过了来,“我有些事情,需要你的帮助。”   阮文觉得那碘伏杀得她每一处神经都疼,明明这东西并没有任何刺激性。   薛亚男认得罗嘉鸣,她下意识地把阮文护在身后,“我们是学生,忙得很没空去帮忙。”   余光看到罗嘉鸣那略显震惊的神色。   阮文笑了起来,她比原主幸运的多,帮助过的人总会回报她。   “亚男,麻烦去跟我们班长说声,我没事,让他们别担心。”   薛亚男有些迟疑。   她知道阮文和这个男人认识,更知道两人上次闹的不是很愉快。   “在学校里,没什么的。”阮文捏了捏薛亚男的手。   罗嘉鸣看着年轻姑娘们之间的互动,眼神晦涩了几分。   等着人走了,这才开口,“还有一场决赛,我再给你半小时时间。”   阮文缓缓抬头,觑了他一眼,“罗嘉鸣同志这话说的,仿佛我是一个死刑犯,马上就要上断头台了。我是不是要为您的宽宏大量,感谢您八辈祖宗啊?”   晦涩的眼神出现了实质性的愤怒,便是垂在一旁的手都握成了拳头。   好一会儿,罗嘉鸣这才发出一声冷笑。   阮文伸直了小腿,之前都是跟着那群人练长跑,锻炼耐力。   今天全都是短途,现在还不怎么明显,估计明天会有后遗症。   她蹬着脚,感觉到小腿上的筋拉扯了几分,这才心满意足的站起来。   往检录处去。   百米决赛是压轴好戏,而大轴则是长跑。   隔壁非金属材料专业以涂宝珍为首,参加了女子三千米长跑。   这个项目的赛事一场决胜负,并没有预赛。   阮文检录的时候,正好看到涂宝珍几个人过来。   “你还好吗?”涂宝珍关切的问了句,她看到了站在那边的年轻男人。   树荫下,那个人像是一个蒙了夜色的石头,冷冰冰的,眼神却又是极其的锐利。   涂宝珍一眼就看了出来,这个年轻男人是一个军人,和她爸爸一样。   阮文轻笑了下,“没事,你们也加油。”   涂宝珍和阮文一套行头,唯一的区别大概在于她穿的是国红色的短袖短裤。   这样的一身行头,涂宝珍穿不奇怪,毕竟她爸爸是研究所所长,每个月的工资挤出一点来就能给宝贝女儿买最时髦的衣服。   可阮文……   卢文英看着阮文渐行渐远,“她怎么那么有钱?我听说她还买了一个工具箱来免费给你修收音机。”   涂宝珍耸了耸肩,“她之前是工人。”   开学这么长时间,同学之间的底细其实都知道的差不多。   阮文家里两个工人,而且哥哥考上了清华。   卢文英讨了个没趣,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蹲下掸去了千层底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   省大的这块操场很是热闹。   没有塑胶跑道,崎岖不平的土道,甚至连石灰粉画出来的线都被扬起的黄土遮去了不少。   里面是一个光秃秃的足球场。   学校里经常有足球赛,学校官方的,还有同学们自发组织的民间比赛。   把上面长出来的一点青青的嫩草都给踩死在萌芽阶段。   每天,这个操场上总会有笑声不断。   今天是纪念五十九年前的五四青年节,虽然不是个整日子,但也热闹非凡。   阮文再度出现在跑道上时,化工系的同学们都看了过来。   观众区,有同学拉着东方升问,“刚才那个男同志,是不是小阮师妹的对象?”   瞧着紧张兮兮的模样,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呢,他就跑了过去。   总觉得,关系不简单。   你问我我问谁啊?   然而作为化学系77级老生的智多星,东方升还是回答了一句,“有这个可能。”   这是一个万能句式,说了等于没说。   那男生打了东方升一下,转脸去跟别人说话。   “切。”东方升还不清楚他们那些心思。   之前都知道阮文长得好看又聪明,现在骤然间发现阮文竟然很有钱,那心思,自然是越发活泛了。   谁还不知道谁?   不过他也不知道那男的什么来路啊。   都是潜在情敌,他也想掐死好吗?   不远处,陶永安在那里给阮文加油鼓劲,挥舞着手里的两个自制的小彩旗,“阮文加油,阮文加油。”   一番举动让机械系的其他男生一阵艳慕。   谁都知道,机械制造的陶永安和化工系的阮文走得近,两人经常周末的时候一起去摆摊,时不时还会在教室里看到两人凑在一起搞学习。   不明就里的还以为这俩是恋人关系呢。   一旁有男生打趣,“老陶,怎么光给阮文喊加油啊,咱们系的小黄也跑了一百米决赛好不啦?”   黄春华和阮文不在一个小组,但同样晋级到了女子百米决赛。   占据了八分之一的名额。   陶永安看了眼站在最外侧跑道的黄春华。   “黄春华加油!”   喊的略有敷衍。   黄春华听到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她开学那天就跟陶永安闹了点“小矛盾”。   私底下陶永安喊她矮冬瓜,她喊陶永安黑炭头。   即便是中间有阮文这个调和剂,两人也一向不对付。   忽然间陶永安给她加油助威,黄春华一愣神。   发令枪响,反应慢了一步。   观众区,机械制造系的男生把拳头招呼到陶永安身上   “故意的是吧?”   “艹,陶永安你这龟孙子,我们系的第一没了,老子跟你没完。”   “请小黄吃饭,不然晚上别想回宿舍!”   雨点似的拳头轻轻落在身上,陶永安抱着头,缝隙里瞄到阮文和第三跑道的学生几乎是同时冲向了终点。   在“挨打”中,陶永安吼了一嗓子,“阮文牛逼!”   虽然喊NO1似乎更拉风,但是这么一句粗俗的牛逼,更是简单直白的展现了陶永安的真实想法。   于是,原本绿豆似的小雨点拳头,齐刷刷的变成了花生米大小。   “你个里通外系的叛徒!”   “陶永安你完了!”   跑道上。   阮文弯腰,双手抓着膝盖大口的呼吸。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第几,听到发令枪响,下意识地跑。   然后就这么结束了,短短的十几秒的时间。   一晃就过去了。   她还有些没缓过来,化学系的学生们已经把阮文接了回去。   第一呢。   还不是给他们化学系长脸?   哼,我们女生少怎么了。   那也是力压群雌,拿了第一。   你们女生多的倒是出个第一啊。   高分子专业的男同学们看阮文的眼神更加热烈。   他们专业唯一的仙姝这么这么厉害。   学习好,省第一。   学习好也就罢了,关键是长得也好。   学习好长得好也就罢了,关键的关键是性格也好。   学习好长得好性格好也就罢了,关键的关键的关键是有一股子劲。   班长很二逼的来了句,“我宣布,阮文是我们高分子专业的班花!”   一句话惹得一群人笑了起来,“张爱国你神经病啊。”   高分子专业这些年来就阮文一个女生,她不是班花还能是班草?   曹丹青啐了一口,“系花还差不多。”   之前是他小瞧阮文了,不过系花的确担得起。   男生们哄笑起来,“系花系花!”好生热闹。   这倒是让阮文有些不好意思了,前世她只能说会打扮,精心妆点下让自己变成小美女。   哪像是现在,天然去雕饰,每天顶多用个雪花膏擦脸,但皮肤就是水嫩光滑,现在跑完步脸红扑扑的好看,像是涂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   看着年轻的男女在那里开心的说说笑笑,有那么一瞬间,罗嘉鸣都迟疑了。   他调查了很多,种种迹象都表明阮文很可疑。   可就那么一瞬间,罗嘉鸣觉得自己心软了——这么一个年轻的姑娘,怎么可能会是间.谍呢?   可也只是这么一瞬间而已。   他的内心又是无比坚定,没人能够动摇。   阮文看到了站在那边的罗嘉鸣,“我先过去一下。”   化学系的比赛项目还剩下最后两项女子三千米和男子五千米长跑,专业里一共有六个同学参赛,除了曹丹青以外,其他人重在参与。   瞧着阮文往那边树荫下的男同志小跑过去。   一群人好奇,“那是谁啊?”   “不知道,长得倒是挺人模狗样的。”   薛亚男忧心忡忡,想起了上次这个男同志来找阮文时,两人在宿舍楼下的不欢而散。   也不知道,这次会怎么样。   一群人看了过去,瞧到阮文笑着跟那男同志说话,男生们略有些吃味   大概,他们的系花,被人给拐走了。   薛亚男看着阮文和那个男人有说有笑,蓦然松了口气。   或许是之前闹了矛盾吧,自己真是胡思乱想了。   树荫下。   罗嘉鸣看着皮笑肉不笑的人,“首都。”   他回答的是阮文刚才问自己的问题,“去哪里,需要几天时间。”   阮文不傻,知道罗嘉鸣来者不善,他又是国安的,怕是自己这次真的遇到了麻烦。   可再多的麻烦又能如何?   到最后还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不怕。   只是她忽的离开,总得跟班长说一声,省得再让阮姑姑知道,没由来的担心。   “时间上……另说。”   阮文笑得越发的讽刺,“多谢,我跟同学说一声去,罗嘉鸣同志需要监督吗?”   监督。   阮文说这话时,整个人就像是一把匕首,直直地刺入他的眼眶。   罗嘉鸣没吭声,由着她小跑回去。   “我有点私事非处理不可大概得需要几天时间,麻烦班长替我向老师告个假。”   班长顿时心头一紧,“很麻烦吗,我们有什么地方能帮忙吗?”   他看到阮文从其他同学上面的口袋里拿过纸和笔,迅速地写了一串话,然后把纸条揉成一团塞到了自己手心里。   “等会儿我走了,把这个给机械系的陶永安,谢啦。回来请你们吃饭。”   去首都呢。   小表哥给她写信,约她有时间去首都去看故宫去爬长城。   阮文一直没时间,现在却不得不去首都。   她笑着离开,跟同学们挥手。   班长忽的觉得手里那皱巴巴的小纸条有千斤重。   瞧着阮文和那个男同志走远了,他这才连忙去找陶永安。   “阮文让我交给你的。”   陶永安这会儿正在跟系里的同学算账,忽然间看到一个高分子的班长来找他,他愣了一下。   听到阮文这个名字,更懵,“她人呢?”   咋还鸿雁传书了,自己没腿啊。   “刚才有个男同志来找她,她家好像有点……”   陶永安笑着打开纸条,“她家能有什么事啊,我就在她老家那边插队,还能……”   黑炭头脸上的笑容逐渐凝滞起来。   班长有些忧心,“没事吧?”   “没事。”陶永安收起了小纸条,“就是让我帮忙弄点东西。”   他避重就轻。   这是一封求助信   找谢蓟生。   然后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   好端端的找什么谢蓟生?   联想到刚才班长说的话,陶永安的神色又凝重起来。   阮文出事了。   ……   从省城到北京,不过三个小时。   买票的时候,罗嘉鸣有优先权,这让两人并没有在车站多呆。   只不过特意买了软卧车厢,而且还是包厢的票。   阮文仔细打量了一番,“罗嘉鸣同志有喜欢的人吗?”   罗嘉鸣抬眸看了她一眼,阮文很是无辜,“你买软卧包厢,而且还是带着一个女同志,很容易被人误会。”   她刚说完,坐在对面的人起身。   打开了包厢的门。   阮文:“……”是个直爽性子。   尽管她讨厌极了。   车厢里人多口杂,罗嘉鸣不确定阮文会不会做出什么穷凶极恶的事情来。   只能把她单独看管。   拿着一份报纸,阮文从上车看到下车,期间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再无其他动作。   等到了目的地。   罗嘉鸣这才再度开口,“我调查了你。”   第一次去安平县,是为了看望谢蓟生。   第二次去安平县,是受谢蓟生所托调查了元秋平。无意中得知了阮文竟然是许工夫妇的女儿,身份特殊。   而这次去安平县,是调查阮文。   罗嘉鸣是侦察兵出身,极其敏锐,就像是他当初怀疑元秋平那样。   现在他同样怀疑阮文。   “我知道。”阮文淡淡说了句,不然她是闲的蛋疼,才会出现在这里吗?   “不过你放心,我没有去打扰你姑姑。”   阮文听到这话轻笑了下,“罗嘉鸣同志想要我感激你吗?可是我知道你之所以没去,是怕我姑姑察觉到什么,比如说我父母的死,不是吗?”   在这里装什么好人。   阮文心底里冷笑,这个男人和祝福福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最好这辈子也彻底锁死。   不配合。   罗嘉鸣也不指望阮文能配合。   阮秀芝到底是烈士家属,不管是她的兄长还是她死去的丈夫,罗嘉鸣不去找她,是担心那个女人爱女心切,把这件事闹大。   “高考状元,阮文你不打算解释下吗?”   “你以为教育局和组织部没有对我进行过调查?”阮文斜觑了一眼,“罗嘉鸣同志,听说过伤仲永的故事吗?”   罗嘉鸣拧了下眉头。   “方仲永,世代务农,然而无师自通五岁便能提笔写诗,震动乡野。”   “先例在前,罗嘉鸣同志向来读书不怎么样,连这都不知道。”那娇俏的脸上满是嘲弄,“仲永是农家子弟尚能无师自通提笔写诗,我父母都是科研工作者,我难道就不能继承他们的聪明智慧?”   罗嘉鸣眸色更是幽暗,“许工不是你的挡箭牌。”   他自然知道,阮文的父母是大名鼎鼎的科学家,研究的都是最高精尖的内容。   “但那本《简要》你怎么解释?”   罗嘉鸣拿出了一本厚厚的装订整齐的本子,他的确没有直接去拜访阮秀芝,可是他去了王家沟,去了阮文的房间,“这一本,和市面上的《简要》几乎一模一样,我一个字一个字的拜读,发现它早于《简要》上市。”   说着,罗嘉鸣又是拿出了一张证明,“这是我在银行里查到的信息,阮文你怎么解释,自己在银行里的大额存款?”   他竟然把《简要》也调查到了?   阮文内心震惊,脸上却半点不慌张,“罗嘉鸣同志倒是梁上君子,这要是放到梁山大概也能成一条好汉。”   罗嘉鸣不跟他打言语上的官司,“这钱是怎么来的,这习题册比《简要》还要早,又该如何解释。我敬重许工夫妇,但他们不是你的挡箭牌,老子英雄儿子狗熊的事情并不少见。阮文你不把这两件事交代清楚,我不可能把你放回去。”   罗嘉鸣直直地看着阮文,想要从她最细微的神色变化中看出些什么。   但是很遗憾,并没有。   她就坐在那里,惨白的灯光打在脸上,点缀在眼睛里。   “你好好想吧,我不……”   外面忽的吵了起来,“同志,你不能硬闯,再这样的话我可不客气了。”   下一秒,就是噗通一声,似乎有人被摔在了地上。   阮文眨了眨眼,“你不出去帮忙吗?”   “不需要。”罗嘉鸣话音刚落下,门被人从外面踹开。   他下意识地拿起了腰间的配枪,枪口冷冰冰的。   指着谢蓟生的眉心。   作者有话要说:小谢同志活在标题,也活在章节末尾哼,不就是双标嘛,谁不会。就看谁是故事主角   我罗梅开二度了,我本章再发小红包,啦啦啦,开心 第38章 038小谢的英雄救美   拿枪的手一抖。   罗嘉鸣却并没有收回。   他看着阮文的眼神几乎能喷出烈焰。   谁能想到,他前脚刚把阮文带来,谢蓟生就杀了过来。   倒是他小瞧了阮文,眼皮子底下竟然还让她喊来了谢蓟生这个救兵。   “谁来都没用。”   阮文觉得,如果罗嘉鸣的手不抖动的话,或许这话更有说服力一些外面的人没想到竟然有人敢闯国安局,更没想到他们还挨了打。   几个人追了进来,还没站稳脚跟,就听到里面传来的暴喝声,“滚出去!”   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外面几个人面面相觑,直到小队长匆忙赶来,这才四下散去。   “知道那是谁吗,你们也敢动手?”   “谁啊?这里是国安局。”   小队长瞪了一眼,“那是你们中队长的前领导。”   顿时有人反应过来,“就是被罗队牵连退伍的那个谢营长?”   说话的是刚才被谢蓟生背摔的人,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忽然间觉得自己也没那么丢人嘛。   人家可是尖子兵,自己输给他不算啥。   审判室的门被关上,谢蓟生缓步走了过去。   房间里回荡着罗嘉鸣那愤怒的声音,“你别动!”   只是这并不能喝止谢蓟生,他径直过去,给阮文倒了杯水。   年轻的姑娘头发上还沾染着一些灰尘,原本丰润的嘴唇这会儿干巴巴的,甚至还起了薄皮。   “喝点水。”   “谢谢。”   “不客气。”   罗嘉鸣看着捧着水杯的阮文,再看看站在那里的谢蓟生,他枪口所对准的方向换了人,“你出去。”   “我来,就是带她走的。”   他并没有接到陶永安的电话,同事接到后去喊他,电话再打回去打不通。   同事说,“那个人叫陶永安,说阮文让他打电话给你,她被人带走了。”   同事好奇,“小谢,阮文是谁啊,你喜欢的姑娘,长啥样?”   “我先回去,周末来加班。”他把手里的扳手塞到同事手中,“帮我把那几个螺钉拧上,回头请你吃饭。”   阮文被带走了,被谁带走了?   她怎么说都是省大的名人,如果是违法犯罪的话,这事不可能没有一点风声。   所以并不是大张旗鼓的带走。   而且阮文让陶永安打电话给自己。   说明那人是他熟知的。   答案只有一个。   谢蓟生直接来了国安局这边,找到了阮文。   还好这个姑娘向来沉稳,即便是发生这种事情也气定神闲,仿佛没什么大不了。   阮文小口的喝了水,润了润干燥的唇,她坐着,看着站在桌子两侧的俩人,仿若大佬。   审判室内静的只有阮文喝水的声音。   以及,罗嘉鸣那越粗的呼吸声。   “阮文,你总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跟他在一起,你最好解释清楚,这两样东西的来历,还有你翻译的那本英文书,别跟我说你连英语都能无师自通。”   谢蓟生淡淡看了一眼,“我记得你的俄语就是自学成才。”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这本该是属于阮文和罗嘉鸣之间的战争,一场肉眼可见并不公平的战争。   谢蓟生的忽然出现,改变了战场局势。   阮文变成了优势方,甚至她这个当事人可以作壁上观。   罗嘉鸣把那厚厚的笔记丢到了谢蓟生的怀里,“她早就在准备高考了,还有这个,这是她直接翻译留下的笔迹,还有这个。”   那是他在银行里查证出来的东西,“是她在银行里的存款。”   像是哆啦A梦似的,罗嘉鸣不断的拿出证据,“你以为我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会把她带来?这是我去王家沟问那些插队的知青,这是我去上海和福建那边找的两个考上大学的知青问到的东西,你敢说阮文没有问题?”   证人证词都有,好几页纸。   阮文瞥了一眼,罗嘉鸣的字不错,不过这不妨碍她觉得这是个烂人。   祝福福当初不也是漏洞百出吗?罗嘉鸣怎么就没审过自家媳妇呢?   双标。   证词轻飘飘地落在桌上,谢蓟生却是看都不看一眼,“她学英语这件事我知道。”   罗嘉鸣:“……”   “如果你觉得我在帮她做伪证,随你。”   门外,是一群人趴在那里偷听。   谁还没个好奇心呢?   只不过罗队扯着嗓子吼出来的声音好分辨,这位谢营长声音未免小了点。   “至于找证人,王家沟的知青祝福福落水,知青段美娟不去救人反倒是让阮文下水救人,阮文没答应得罪了段美娟两人从此不对付。你去问段美娟,那倒不如去问安平县城举人老宅隔壁的老孙头,我在安平的时候,老孙头也向我举报了阮文,后来阮文组织工人一块学习,老孙头没事就去送热水送汤,再清楚不过。阮文第一期一共教了五十个学生,其中十三人考上了大学,如果你需要这十三人,或者这五十人的名单我都可以给你,他们的去向我知道。”   “你觉得她是间.谍,那开辅导班自然是为了收买人心,这五十个人的心,或者说至少收买了这十几个人的心,不然开辅导班帮助其他学生提高成绩,给自己增加压力是做好人好事、为我国国家建设添砖加瓦?”   罗嘉鸣脸色惨白如灯光,拿枪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至于后来阮文再度开了三个班,还有在工厂的那些学生,我也都知道有谁,需要我把名单列出来吗?既然调查,那就一个人一个人的调查清楚,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别忘了你是侦察兵出身。”   罗嘉鸣像雷峰塔似的维持最后的倔强,“你调查的清楚,但这也不能洗脱她的嫌疑,那五千块钱是怎么回事!”   五千块,那是一个很大的数额。   “他们家压根没有什么积蓄,那五千块怎么来的。”   这个钱,谢蓟生是不知道的。   “如果她真的是间.谍,那压根不会在钱上留下这么大的线索,兑换成小黄鱼不是更安全?”   藏起来,藏在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   罗嘉鸣身体微微晃动,显然谢蓟生的话让他坚定的信念动摇了。   不过谢蓟生还是看向了,神色温和道:“能给他解释一下吗?”   阮文倒是没遮掩,“《简要》是我写的,卖了换钱了。”   她分开在几个银行存款,显然罗嘉鸣并没有把所有的银行存款都找到。   这是一个侦察兵,却是个毛躁至极的侦察兵。   “卖给谁了?”   “新华印刷厂的黄厂长。”   “他就那么相信了你?”   “既然不信我说的,那你去找黄厂长问一下不就知道了吗?”阮文翻了个白眼,迎上了谢蓟生皱眉,她顿时淑女起来。   好啦,她不该故意激怒罗嘉鸣,这么做很不理智。   谢蓟生看着变脸似的,瞬间乖乖巧的年轻姑娘,唇角荡漾起浅浅的笑。   “人我带走了,如果她真的是间.谍,那到时候用我这条命赔你。”   “营长!”罗嘉鸣颤抖着喊,“她到底对你施了什么迷魂咒?”   谢蓟生看着这个比他小了几个月的兄弟,“没什么迷魂咒,我只知道她不是。另外别对自己的同志这么粗声粗气的,你们只是职务上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说的是罗嘉鸣之前吼其他人,让他们滚出去。   这像是重重一击,让罗嘉鸣的雷峰塔轰然倒塌。   审判室的门打开,门外偷听的人猝不及防,有些尴尬的退后几步,看向谢蓟生的眼神都闪闪发光。   只是目光落在谢蓟生的右手上时,一群人惊呆了。   卧槽。   谢营长怎么抓着这女的手?   这俩人什么关系。   难怪谢营长大闯局里,感情是罗队抓了人女朋友?   小队长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里面,只见罗嘉鸣抱头坐在那里,合十的手苍白中透出背上的青筋,几乎要迸裂一般。   进来的时候还半下午,现在已然黄昏。   晚霞铺在天际,像是上好的绸缎,绚烂夺目。这是真正的天工。   “小谢同志你调查过我啊?”   谢蓟生并不隐瞒,“嗯。”   有些地方的确古怪,可调查清楚也就释然了。   阮姑姑在王家沟生活二十多年,在整个金星公社有口皆碑。   阮文在联中时读书也还可以,只不过没有拿到工农兵大学生的推荐资格,高中毕业后只能在家里帮忙干活。   后来周姑父牺牲,棉厂照顾他们家就多给了个工作名额。   阮文的生活轨迹很清晰,去棉厂前连县城都没离开过。   这样一个人怎么做间.谍?   又是被谁策反了?   凡事都需要一个理由,阮文做间.谍的理由是什么?   压根站不住脚。   到最后,谢蓟生得出的结论,也不外乎是把这归功于她的父母。   尽管并没有在许工夫妇身边长大,但阮文继承了父母的聪明和语言天赋,在开窍后突飞猛进。   这并不奇怪,他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人。   罗嘉鸣本身就如此。   “对不起,让你受惊了。我替小罗向你道歉。”   “他做错了事,跟你有什么关系?”阮文撇了撇嘴,“又不是三岁小孩,不懂的拉撒。”   年轻的姑娘跟在谢蓟生身边,“我不接受这道歉。”   “我是他的营长,是我之前没教导好他。”   “哟,你这话说的,我还以为你是他爹呢。”   养不教父之过,怎么跟营长有关了?   谢蓟生笑出声来,戳了下阮文的额头,“你这张嘴啊。”   阮文瞪了一眼,“我这是实话实说。”   罗嘉鸣做事毛躁,那是父母没教好,怎么还能赖到谢蓟生身上。   这麻烦,才不能主动往身上揽呢。   “他母亲去世的早,后来有了后妈亲爹也变后爹了。”   阮文倒也知道,小说里男女主婚后罗家那边没少找麻烦,不过都被顶回去了。   人家是主角多幸福,处处都有金手指。   像她,没金手指的人就被拉来审判。   阮文低着头不说话,两只脚不安分的踢着一个小石块。   “我带你去招待所住一晚,明天再回去吧。”从首都往安平方向的车已经没了,得明天一大早才行。   “嗯。”阮文乖乖跟在谢蓟生身后。   到了招待所两人很快又离开了。   阮文是被罗嘉鸣带走的,那顾得上去学校开证明?   没证明人家招待所根本不招待你。   “完了,我得露宿街头了。”阮文叹了口气,“我能去找罗嘉鸣同志算账吗?”   “胡说什么。”谢蓟生哭笑不得,“去我那里吧,你住我家,我去同事那里挤一挤。”   “不用,我去清华找我哥就行。”   反正来都来了,怎么也得去看看周建明吧。   小表哥情绪好像好转了些,阮文觉得还是眼见为实好。   就像是很多校园霸凌,孩子被欺负了不一样不敢跟父母说吗?   表面上啥事都没有,其实事情大着呢。   “清华的机械制造系今年没有女同志报考,而且住清华的招待所也得要身份证,先去我那里吧,明天再去看建明也不迟。”   行吧。   阮文跟着谢蓟生去。   走着走着,有点不对劲。   怎么来了东来顺?   “先吃点东西,当我给你赔罪。”   吃正儿八经的老北京火锅。   阮文觉得舌头都不是自己的了。   切得薄如纸的牛肉丢进锅里,只需要三秒钟就可以捞出来。   好吃的不得了。   “怪不得你是他领导呢。”   阮文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谢蓟生轻笑了下,“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那你就别再纠结,他罗嘉鸣办错事跟你有啥关系啊?”阮文就觉得这人活得怪累。   “小谢同志你挺好的,念兄弟情也是好事,但是也得有分寸,不然将来都不好处对象,指不定哪天罗嘉鸣又搞出什么事来,谁希望自家对象见天的去给别人擦屁股啊。”   阮文的碟子里又是多了好些牛肉。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来就好,你不用那么客气。”   搞的她像是小孩子似的,还要大人照看着才能吃饭。   “嗯,知道了,我往后注意。”   找对象吗?谢蓟生吃了口涮好的牛肉,一愣神时间久了,这牛肉有点老。   ……   谢蓟生现在在机场工作。   首都机场大院里十分的热闹。   其实和其他的城市没什么区别,即便是首都,也多得是一家几口挤在一间房里的状况。   这是整个社会的常态。   阮文知道,罗嘉鸣对自己的调查,多多少少掺杂着点个人感情因素——他恨死了自己害得谢蓟生前途毁尽。   “小谢同志,你现在的工作,是做什么啊?”   “保养飞机,我也是机械系的。”   阮文愣了下,站在那里没跟着上楼。   楼上有人下来,看到阮文眼睛一亮,“哎哟小谢,这是你对象吗,长得可真俊。”   谢蓟生笑了笑,下去两步抓着阮文的手往二楼去,跟邻居客套完又小声解释,“别听她们胡说八道。”   阮文如梦方醒,保养飞机?   从最有前途的营长到县公安局的大队长,现在谢蓟生的工作,是机场的维修工人。   阮文忽然间有些想哭,“对不起。”   如果不是她的事情,谢蓟生或许真的不会这么惨。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傻姑娘别哭。”楼道灯的线路接触不良,灯泡时不时的闪一下。   借着那灯光,谢蓟生看到阮文眼角挂着的泪水,他低叹了口气,“我都没觉得有什么,你哭什么?”   男人的手略有些粗糙,擦拭掉那晶莹的泪水。   阮文的眼泪却有些止不住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谢蓟生的“意气用事”,或许是因为他的言出必行——若是遇到任何麻烦,都可以找我。   他给她留下了这句承诺,也的确做到了。   闯国安局,把她给捞了出来。   阮文的眼泪止不住,打湿了谢蓟生胸口的衣服。   她甚至能够嗅到,那单薄的蓝色工人制服上面机油的味道。   “没事的。”谢蓟生有些不知所措,他已经习惯了阮文的狡邪,忽然间的感性和脆弱,反倒是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好一会儿手才是落在阮文的背上,轻轻顺着气,“我现在挺好的,先熟悉飞机,等过段时间可以转行当机长,我开过战斗机,比其他人有经验。”   越是安慰,反倒是惹得阮文的眼泪越汹涌。   有下楼去买酱油的邻居看到,忍不住问了句,“小谢这是咋了,你把人姑娘弄哭了?”   谢蓟生有口难辩。   倒是阮文,抹了一把眼泪,“是我自己风沙迷了眼。”   那大婶笑了下,“也是,这北京的风沙是真烦人。”   说着,匆忙去买酱油了,锅里的菜可不等人。   谢蓟生看着眼睛红彤彤的人,带着人上楼去。   房间很小,不过收拾的很干净。   阮文一眼看到了墙角的书架,上面堆了满满的书,有些还是英语书。   谢蓟生从柜子里翻出一床新被子,又拿出一条没用过的毛巾和牙刷,“你先凑合着用。”   他去隔壁找小赵将就一晚,那也是个单身汉。   阮文收拾妥当,站在书架旁看书,刚抽出一本书来,忽然间听到外面的喧哗声。   “我家里人今天下午才过来,对了谢哥,听说你家来了个漂亮的女同志,真的假的?”   阮文听着那声音越发清晰,刚转过头去,门推开了。   谢蓟生抱着被子把人挡在了门外,“别胡说。”   人被关在了外面,只是现在情况也很复杂   “小赵家里人来了,有些住不下。”   阮文认真的点头,“那咱俩谁去睡大街?”   作者有话要说:架空架空架空   国安没那么废物(没有黑的意思)   罗嘉鸣在小说里和现在是不一样的,阮文蝴蝶了很多(骄傲) 第39章 039我是小仙女   关上的房门又被打开。   阮文呆了,就随口一说啊,她是借住在谢蓟生家,难道还能把主人家赶出去不成?   好在房间小,她随便跑两步就能追上人。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房间小是小了些,但……该有的也会有,比如这边小饭桌旁还有个小马扎,阮文没注意不小心踩到了。   脚下一个不稳当,然后她很是丢脸的跌倒在地。   啪的一声,摔了个结实。   眼泪都出来了。   阮文疼得要死,她不就开了个玩笑嘛,报应要不要来得这么快?   谢蓟生连忙把被子放下,把人给搀扶起来。   不忘了关上门。   太丢人了,怕阮文面皮薄,被人看到受不住。   “摔到哪了?”   阮文指了指膝盖,“碎了,我要是残废了可咋办?”   “去街上乞讨?”   阮文:“……”小谢同志你这样会没朋友的,你造吗?   谢蓟生家里有医药箱,是汪叔的警卫员上次过来看望给他配置的。   不过谢蓟生没用过,打开一看里面倒是装备齐全。   阮文把裤管撸了上去,露出了莹白的小腿。   上面碘伏的颜色还没消退,斑驳一片。   “在地上打滚了?”   他想起之前看到阮文头发上都沾着灰尘。   “没有,不小心磕了下。”   “那现在磕了两下。”   阮文:“……”小谢同志你上辈子一定是c对不对?   这么能杠。   “等下。”谢蓟生去弄了水,暖瓶里的热水混着一勺桶里的凉水,温水浸湿了毛巾,一点点擦去丑不拉几的碘伏残留。   阮文看着低头认真做事的人,“小谢同志,你调查了我,就没怀疑我?”   膝盖上蹭破了皮,毕竟是水泥地。   虽说隔着裤子,但女孩子的皮肤娇嫩,像是一碰就碎。   谢蓟生放下毛巾,抬头瞥了阮文一眼,“这么想要我把你扭送到公安局?”   “那倒也没有,我就是觉得你心里有疑问,但还是选择相信我,你该不会是喜欢……啊!”   杀猪般的惨叫响彻了整个小屋。   隔壁邻居皱了下眉头,“这个小谢,怎么也不注意着点。”说着捂上了正在写作业的女儿的耳朵。   右边的邻居小赵低头笑,谢哥也真是的,明明有贼心还装模作样来他家凑合。   在他家睡地铺,难道比搂着香喷喷软乎乎的女人舒服?   装什么啊。   阮文恨不得杀人。   谢蓟生很无辜的道歉,“我没注意这个是酒精。”   故意的!   他就是故意的!   “酒精味道这么浓,你闻不出来吗?你不是侦察兵狗鼻子吗?”   阮文觉得自己跟侦察兵有仇,一个两个的都有仇!   谢蓟生一脸歉意,“之前鼻子受了伤,抱歉。”   再加上阮文刚才的话让他有些失神,手一抖半瓶酒精都倒了上去。   他当初没打麻醉直接开刀取子弹,但阮文是娇滴滴的女同志。   不该受这个罪的。   鼻子受伤了?   阮文愣了下,“被人打折了吗?”   小心擦去膝盖和小腿上的酒精残余,谢蓟生拿出药膏来给她涂抹。   那药膏是军队里专门配的,之前谢蓟生倒是没少用。   “这个效果不错,你把这瓶拿走,涂上不会留疤。”女同志嘛,到底是爱美的,谁想要自己身上有疤痕呢?   多不美观。   “住你家还拿你东西,不好吧。”阮文把药膏瓶子拿起来看,不留疤这个卖点真不错,深深地打动了她。   谢蓟生瞧她两眼放光,“当是给你赔罪的。”   涂了药膏,他又是用纱布简单缠了下,“放心,不会闷着,部队里都这么处理。”   阮文眨了眨眼,“我也没说不放心啊。”   不就是抬杠嘛,谁怕谁。   谢蓟生到底没有去睡大街。   把人赶出去睡,阮文也做不出那事,至于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什么的。   她又没打算处对象找男人,怕什么?   阮文睡床上,谢蓟生打地铺。   五月天气倒是没那么凉,他当兵那会儿山野丛林都睡过,自然也不会嫌弃睡在地上简陋。   睡前谢蓟生是惯常会看会儿书的。   房间里的灯开着,饶是他拧了灯泡降了亮度,阮文还是有些睡不着,索性借了本书在床上看。   有点看不太进去。   阮文索性放下书,“你从哪里知道的我和段美娟有矛盾。”   祝福福落水的时候,在场的就她们三个,谢蓟生开了天眼?   “建明告诉我的。”不止是建明,阮姑姑也跟他无话不谈。   后来帮阮姑姑下地干活,也听到村里人说了不少。   阮文:“……”周建明你个叛徒,背叛了我背叛了革命!   近在清华园的周建明正伏案看书,忽的觉得后背一凉哆嗦了下。   室友打趣,“老周你这是被哪个女同学念叨了?”   “胡说。”机械制造系是出了名的光棍系,僧多没粥只能打其他系甚至隔壁学校女同学的主意,谁还能念叨他?   总不是……文文吧。   阮文哼唧唧的念了一句,“你们倒是哥俩好。”   谢蓟生看了眼盘腿坐在那里的人,“建明很疼你。”   “那是,我可是他妹,一起长大的。”   阮文的骄傲换来谢蓟生淡淡的笑,“嗯,挺好的。”   他也有一起长大的兄妹,是汪叔家的孩子,不过关系不算是特别好。   汪叔觉得亏欠父亲,所以自小对他照看多一些,一碗水没端平让亲生的孩子不满。   谢蓟生懂事早,所以早早去了部队。   除了逢年过节的拜望,他尽可能的不去麻烦汪叔。   至于上次阮文政审的事情,多少算是一次破例。   阮文不经意地看到谢蓟生怔怔出神,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情,英挺的眉皱着,仿佛陷入了什么沉思,正当她想要关怀一句,那挤着的眉又舒展开。   “今天拿了第几名?”   “什么?”阮文没太反应过来。   “运动会。”谢蓟生注意到阮文穿的十分运动,再加上今天是五四青年节,想来是参加学校里的运动会了。   现在的大学校园,对强健体魄很是重视。   阮文反应过来,忘了这是个侦察兵。   “第一,拿了俩第一呢,厉害吧。混合接力我跑的最后一棒,女子一百米也是第一名。”阮文有些嘚瑟,她从来不是体育健将,没想到被班长和生活委员拉着倒是成了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三好学生。   回去后是得请他们吃饭。   谢蓟生看着骄傲的几乎翘起小尾巴的人,他声音中都透着几分愉悦,“是很厉害,辛苦一天了,早点睡吧。”   仗着身高臂长,他随手就是碰到了线,拉灯睡觉。   阮文正高兴呢,眼前一片黑暗,满房间的夜色中,她冲着谢蓟生做了个鬼脸,反正也看不到。   十分钟后。   阮文小声开口,“小谢同志,你睡着了吗?”   没有人回应。   阮文枕着手臂,“其实跟你说实话吧,我是个小仙女,不属于这个时代。”   “嗯,我知道。”   救了他的阮文的确是菩萨心肠,但是她又不是男身女相的菩萨,大概就是菩萨座前的龙女吧。   阮文没想到有回应,但这回应特别敷衍,她又不是听不出来。   “我认真的,你给我消息前我就知道今年要恢复高考了。”   “嗯,我知道。”   阮文觉得自己特别赌气,就跟凌晨特别喜欢剁手似的,她要跟谢蓟生争个明白,“你不知道。”如果是别人,阮文想,她打死不会说这些话。   可谢蓟生不是别人,他说过有任何麻烦可以找他,她找了,他来了。   把她救了出来。   这个人,阮文选择信任。   又或许是因为一个人背负着秘密太辛苦,夜色太安静她就有点压抑不住自己的心声。   “新王朝的建立,新皇的登基总是会有恩科。我们不是封建王朝,但道理是相似的。”   谢蓟生从没能远离政治,哪怕他并非处于中心地带,却也是一个极为清晰的旁观者。   他们都在赌,在王家沟的时候就看到过阮文学习,后来传消息回去是归还人情,尽管阮文并不是很需要。   她早就看透了一切,赌赢了。   事实上,躺在床上的阮文有点躺不住了。   “那小谢同志你信不信,咱们要和美国建交了。”   “信。”谢蓟生的回答简单扼要。   阮文坐起身来,借着窗帘缝隙处透过的一缕银白月光,她看到谢蓟生躺在那里,看的又不是那么真切。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和美国建交是早晚的事情。”谢蓟生枕着手,“之前的访华其实已经露出端倪,苏美争霸我们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   他嘴角露出几分浅笑,“说难听点,大概就是左右逢源吧。”   阮文一时间怔怔,“你想要左右逢源,那也得有资本才是。”   “是,抗美援朝、珍宝岛反击战,这都是我们的资本。”   抗美援朝是立国之战,打败十六国联军让欧美列强不敢再小瞧他们,和苏联老大哥撕破脸后的反击战让苏联也得掂量下,这个跟班小弟并非任由人拿捏。   这些是谢蓟生耳熟能详的战争。而他的父亲也死在了那场战争中,死在了异国他乡,却也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否带着父亲的遗骸归国。   低沉的声音消散,原本还有些躁动的人,忽然间心情就平和了下来。   阮文一直觉得自己挺聪明的,可这会儿被小谢同志打击的体无完肤。   她远没有小谢同志那敏锐的政治洞察力。   “你真聪明。”半晌,阮文这才闷闷说了句。   谢蓟生声音淡淡,“谢谢。”   室内又是安静起来,能隐约听到其他邻居家传来的小孩子的哭闹声。   阮文竟然在这哭闹声中有了困意,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跟她说,“在我面前说也就罢了,在外人面前别胡说八道。”   说不定真会有人信以为真,到那时候才是惹了祸端。   阮文迷糊着问,“那你不会检举我吧?”   “不会,放心好了。”   夜色深沉,那声音轻而有力,仿若承诺。   ……   谢蓟生请了假,带着阮文去找周建明。   用阮文的话说,“反正来到来了,就在首都玩一天呗,我下午坐车回去。再说了罗嘉鸣同志还在调查我呢,万一真调查出来什么,再去省城抓我多麻烦事啊,你说是吧?”   谢蓟生又不傻,知道她对罗嘉鸣还带着怨,“嗯,我送你过去。”   有个人带路倒是好的,不用去挤公交车,坐在自行车后座上,阮文看着别号“自行车之都”的首都。   “小谢同志,你真打算在机场干一辈子吗?”   她总觉得是鹰就该翱翔天空,是龙就该潜游深海,而不是龙困浅滩、鹰鸣牢笼。   “我又不会修一辈子飞机。”谢蓟生笑了下,“放心好了,有机会我会把握的,这不关你的事。”   两人聊了不少,但还是第一次提到这么一句。   阮文是有愧疚的,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谢蓟生同样愧疚,他知道罗嘉鸣固然是发现了一些可疑之处,可更多的还是……不理智。   到了清华园,阮文蹦了下来,跟推着自行车的谢蓟生并排走,“你为什么就那么坚定不移的相信我,就因为我父母牺牲了?”   谢蓟生叹了口气,“阮文,有些事情我不能说,抱歉。”   “我又没怪你,你瞒着也好,省得姑姑知道了伤心。”之前阮姑姑跟她和小表哥说阮家的事,阮文就觉得,她那不曾谋面的父母仿佛是阮姑姑活下去的动力。   这个女人正青春时期背井离乡,没了家园。中年丧夫支撑着这个家,若是再知道兄嫂的噩耗,不知道还能有多大的力气支撑着活下去。   谢蓟生看着低头看脚尖的人,好一会儿才开口,“我的父亲是个孤儿,曾经受过阮老的恩惠。”   这让阮文一愣,蓦的抬头看去,结果脖子咔嚓一声。   谢蓟生看着眼泪落下的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还笑,你故意的吧。”阮文疼得要死。   他就是故意的,跟自己说这么一个故事,把她给吓着了,然后……   “真不是。”谢蓟生小心把她脖子掰了回来,“别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知道这会儿阮文正难受,他帮着给揉了两下脖子,“冬天的时候记得穿厚点,省得将来上了年纪遭罪。”   汪叔就是年轻时遭了罪,所以这会儿腿脚都有些不麻溜,之前他去看望,当时医生正在给做针灸。   阮文觉得脖颈那里暖烘烘的,倒是好了些。   只不过两人的举动未免太亲密了些,惹得不少路过的学生旁观。   阮文再怎么厚脸皮,这会儿的格格不入让她也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跟家族……”跟家族群里转发养生的老阿姨大叔似的?   “什么家族?”   “没……”   “小谢,你怎么来了!”周建明远远看到了谢蓟生,他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阮文:“……”   亲爱的哥哥,你看到了小谢同志,就没看到你亲爱的妹妹吗?   到底谁跟谁才是亲兄妹啊。   阮文气呼呼的,腮帮子都鼓鼓的,像是生气的小河豚。   谢蓟生忍不住笑着摇头,指了指阮文。   周建明这才发现,这个穿着士林蓝运动装的竟然是阮文。   他就说呢,小谢怎么可能跟其他女同志牵扯不清。   原来是他家文文啊。   “文文你怎么来了,特意来看我的吗?”   “不是,我走了,再见。”   周建明知道自家妹子在生闷气,他有些不好意思,“谁让你长得矮,被小谢同志挡住了。”   阮文:“……”我一米□□,没你这大块头高,可也绝对不是小矮人好吗?   再见再见。   这是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哥哥,不要也罢。   谢蓟生看着气得快爆炸的阮文,笑声忍不住从嘴角溢了出来。   阮文更气了,“你还笑!要不是你们,我……”   想到周建明在,阮文到底是没说下去。   周建明上午有一堂课,阮文跟着去上课,谢蓟生也随着一起去了。   “这节课,是特意请来的工人师傅给我们讲发动机的构造。”   他对这类课程特别感兴趣,拉着阮文坐下,“文文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跟我说声?”   “就来帮忙办点事,下午就回去。”   “那办好了吗?”   “嗯,办好了的。”   正说着,老师带着讲课的工人师傅进了来。   “今天我们请来的是首都机场的赵师傅,给我们讲解发动机的一些原理概念。”   人满为患的课堂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阮文转头看了眼谢蓟生,“你同事?”   谢蓟生刚要点头,就听到讲台上那惊讶的声音,“谢哥你不是请假了吗,怎么还来上课了?”   小赵看到学生堆里坐着的人,如释重负。   他哪会讲课啊。   这不谢哥请假,工会那边就把这活安排给了他。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到了谢哥。   小赵连忙把人拉到了讲台上,“这是我们机场最优秀的师傅,也是你们清华大学毕业的。今天由他来给你们讲发动机的一二三回事。”   小赵是个胖乎乎的年轻人,一手好力气。   愣是把谢蓟生搞的不好反抗。   两人一个胖一个瘦,一个矮一个高。   即便是绝大部分是男同志的课堂也响起了更热烈的掌声。   阮文茫然的跟着鼓掌,和周建明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小谢同志,竟然是清华的高材生?   作者有话要说:将来就可以这么说,一家N口,文文学历最丑。   多说句哈,因为抗美援朝牵扯到小谢的身世,珍宝岛反击战牵扯到文文的事业,所以会提了几次。   还是那句话,架空架空架空 第40章 040阮文是我的人   机场工会那边的确是安排老师傅给学生讲课。   但那老师傅今天身体不舒服,去医院看病了。   工会主席就想着让谢蓟生上课,也算重回母校做贡献。   哪曾想,谢蓟生也请假了。   上课的事情就落到了小赵头上。   小赵挺不好意思的,他就一个高中生,哪好意思给这些大学生们讲课啊。   可领导安排了,你能咋办?   小赵赶鸭子上架,没想到还没等他这个肥鸭爬上架子,他看到了谢哥。   宛如看到了大救星。   谢蓟生成了被赶上架的鸭子。   尤其是在迎上阮文那促狭的目光时,他几乎读出了这个年轻姑娘的话,“小谢同志变成小谢老师了呢,真厉害。”   谢蓟生清了清嗓子,“今天我和大家一起探讨下,飞机发动机的构造……”   这个命题不算是很大,但是阮文却知道,即便是到了二十一世纪,在她那个年代,航空发动机技术依旧远远落后于世界先进水平。   而差距,正是在八十年代被拉开的,这个阮文正在经历以及即将经历的年代。   看着讲台上,谢蓟生宛若看着恋人一般的炙热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阮文心疼这个男人。   他说不会修一辈子飞机。   他是清华大学机械制造系的工农兵大学生。   他的未来,是不是又会被时代所搁置?   就像那些搁置了十多年却再开始却犹如婴孩学步蹒跚踉跄起步的军工项目一样?   阮文不知道,这个没出现在原文剧情中的男人,会有着怎样的故事结局。   他们都获得新生,都是活生生的人。   那一瞬间,她想尽自己的努力,去做点什么。   ……   罗嘉鸣是不信邪的,他不知道阮文到底怎么迷惑了谢蓟生,让他迷惑了双眼。   可罗嘉鸣则不然。   他打电话找黄厂长。   接电话的是秘书,“黄主任去开会了,什么会?商业厅的会啊,你到底什么人,连黄主任现在是省商业厅副主任这件事都不知道?”   秘书很是生气的挂断了电话。   罗嘉鸣第一次遭到这种待遇,他不死心地把电话打到商业厅。   这下,倒是找到了黄厂长。   开头一句国安,让黄厂长手心出汗,立马想到了那本《简要》。   不过他现在前途光明,断然不会被罗嘉鸣一句话吓得大气不敢喘。   “原来是国安的同志,找我有什么事吗?我只有三分钟的时间,过会儿还有一个会议。”   罗嘉鸣长话短说,“那本《简要》是署了黄主任的名字,确定是你写的吗?”   果然。   黄厂长语气凌厉,“不是我难道还是同志你写的吗?”   并不是所有人都对国安客气。   黄厂长此前一战成名,被教育部赏识,得到中央嘉奖,省里头也迅速做出了调整。如今他在商业厅分管经济这一块,可谓是前途大好。   对一个意欲毁他前程的国安同志,他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有能耐,那就面对面的对峙。   钱走的不是公账,他怕个鸟?   交代了秘书一句,黄厂长又忙去了。   罗嘉鸣电话再打过去,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开会。   他当机立断,决定再去一趟。   心里有个结,不解开,他是不会罢休的。   只是罗嘉鸣怎么也没想到,会在火车站遇到阮文,以及送人的谢蓟生。   年轻的女孩子站在那里,学猴子那样远眺看火车来没来,身子略有些往前探出,被谢蓟生一把抓了回来。   “车来了会鸣笛,你不用着急。”   “能不急吗?无缘无故走了一天,我怕学校那边闹起来。”   学生们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最是无所畏惧。   “跟同学处的不错?”   “那是,我可是新晋的系花。”   “我还以为至少得是校花呢。”   “你笑话我是吧?”阮文瞪了一眼。   转过身去,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罗嘉鸣,她反应比踩到狗屎还强烈。   冷冷地抛了个白眼,阮文看向谢蓟生,“小谢同志,我觉得要不我隔两天给你打个电话报平安吧?省得回头被人抓了去,没几天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了。”   这声音不大不小,带着怒气。   谢蓟生也看到了站在那里的人。   罗嘉鸣素来固执,一条路走到黑的那种。   原本谢蓟生还以为他多少走出来了,没想到竟比当日还要执拗几分。   大概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罗嘉鸣转过头去,不愿与他正面交锋。   谢蓟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阮文。   “姑姑要我照顾你,我自然会照顾你一辈子。”这声音醇厚有力,让阮文傻了。   这怎么还深情款款了?   罗嘉鸣也懵了,“照顾”、“一辈子”,这是在警告他吗?   火车到来,因为工作日的缘故,站台上的人并不算是特别多。   毕竟这会儿没那么多的流动人口。   阮文揣着一脑门雾水,正打算上车。   胳膊被谢蓟生抓住了,下一秒小谢同志薄薄的唇印在她的额头上,低声中透着歉意,“对不住,我保证往后小罗不会再找你麻烦。”   罗嘉鸣就在侧后方,只看到谢蓟生低头吻在阮文额头上,适才的话又浮现在脑子里。   他整个人都不太好。   看着阮文登上火车,站台上的列车员吹响了哨子,车门马上要关闭。   罗嘉鸣刚要跟上去,人却是被谢蓟生给拦住了。   “她没问题。”谢蓟生看着这个一脸震惊,或者说失望的年轻战友。   “别再查了。”   “既然没问题,为什么我不能查?”   车门关闭,火车缓缓启动,罗嘉鸣想要追上去。   扒火车对他来说甚至比不上过去的一项简单训练。   只是拦在前面的是谢蓟生。   昨天对那个拦路的国安局的同志一个背摔,今天谢蓟生就用在了罗嘉鸣身上。   他比罗嘉鸣大了几个月,比他早进部队两年。   罗嘉鸣还是个刺头的时候,谢蓟生已经跟着那些老战士学了十八般武艺。   罗嘉鸣压根不是他的对手。   站台上略显得清冷,仅有的几个送别亲友的人看到打起来的俩年轻人,慌忙的去喊站警。   谢蓟生已然控制住罗嘉鸣,膝盖顶在他的喉结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要收拾元秋平和她无关,只是为了让我自己心安而已。”   “我想查阮文也和你没关系,她高考状元,她自学外语成材,她还有来路不明的大笔进项,那些都疑点重重。”   谢蓟生要护着她,像是疯了一样不问缘由的袒护她。   罗嘉鸣觉得这才糟糕,自己更要查出究竟才是。   “如果她清白,我自然会还她一个公道。”   “那到时候你打算怎么赔罪?”   站警过了来,但是看到罗嘉鸣挥手,他的手里还扬着一个小本本。   只一眼,站警就看到了一些让他肃然起敬的字眼。   敬礼,然后悄然退出了这一方阵地。   “同志,那俩人打架呢,你怎么不处理啊?”   站警:“我们处理不了。”职务比他们高多了,怎么处理?   人家都让他们走开了,就别不识趣了。   不知道哪个大院的子弟惹了风流债呢。   那边,罗嘉鸣被问住了。   “如果调查结果出来,阮文清清白白,你打算怎么谢罪?道歉?”   “如果她没有任何问题,因为你的调查受不了流言蜚语自杀了,你又打算怎么谢罪,继续让家里人给擦屁股?”   自杀。   这个词让罗嘉鸣脸色惨白,“我没错,他就是有问题。”   “他已经死了。阮文不是他。”谢蓟生想,罗嘉鸣压根没走出来。   他们戍边,却罕少经历过正儿八经的战争。   罗嘉鸣更没有,尽管他每日都在苦练枪法,可瞄准的从来都是靶子。   任谁,看到一个人夺过枪,在自己面前自杀——白色的脑浆,鲜艳的血迸溅,仿佛腊梅白雪。   没几个人不会留下心理阴影。   罗嘉鸣也不例外,抓住间.谍原本是大功一件,谁能想到那人自杀,功亏一篑,反倒是被他家里人敲诈了一把。   谢蓟生看着额头冒出汗珠的人,“阮文是我的人,你要抓她,不妨先找个理由把我抓起来吧。”   原本脸色苍白的人瞬时间涨红,他挣扎着想要起身,然而喉结顶到了那硬邦邦的膝盖,除了难受还是难受。   罗嘉鸣又倒在了地上,“你就为了她,不顾汪老和谢伯父的名声?”   名声?   谢蓟生讥诮的一笑,“谢家只剩下我一个人,你觉得我在乎吗?”   他站起身来,整了整自己的衣服,那是藏蓝色的单衣,是工人的标志性服装。   “我只说这一次,希望你能记住。”   罗嘉鸣一跃而起,顾不得掸去身上的灰尘,“你就那么喜欢她?她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   小姑娘有的可多了。   她有一个聪明的大脑,有最是乐观的心态,有刀子嘴豆腐似的善良心肠,反倒是那漂亮的脸蛋并没那么重要。   “她救了我的命,而你险些把我送上军事法庭。”谢蓟生正色道:“于情于理,我该护着她。”   何况,她的祖父、她的父亲曾经救过我未曾谋面的父亲,尽管那些早已经去世的阮家人,自己都不知情。   阮文是聪明的过分,但在她没有做出任何不利国家的事情前,谢蓟生只需要护着她。   若她真如罗嘉鸣怀疑的那样,是间.谍背叛了家国,那么谢蓟生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火车站台又变得冷清起来,谢蓟生早已离开,只剩下罗嘉鸣站在那里,像是不远处的路灯,静静的伫立在那里,犹如死物。   ……   阮文回来的消息让班长松了口气。   要是阮文再不回来,他觉得自己得报警了。   那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来路,不过仔细想想脸色阴沉的很,不像是个好人。   晚上没课,阮文特意请人去吃饭,顺带着把陶永安给喊上了。   去吃的火锅。   这会儿天气不冷不热,也正好有些新鲜菜蔬,吃火锅倒也合时宜。   陶永安特意拿出了一瓶酒,喝了两口后有些上头,嘴巴就大了起来,“谢蓟生找到你了吗?”   “嗯。”阮文给他递了一杯水,“他和你一个专业的,不过和我哥是校友。”   “小谢公安本来就很厉害嘛。”陶永安脸黑红,“他和那个罗嘉鸣是好兄弟,我爸和罗嘉鸣的小姑有过合作,昨天我打电话问我爸这件事,他跟我说了两句。对了阮文,你到底去哪里了?那个男人是谁啊。”   桌上另外三个人有点懵,没怎么听懂这对话。   谢蓟生是谁,公安?   那个罗嘉鸣又是谁?   曹丹青也皱起了眉头,十分困惑的模样。   阮文看着醉醺醺的人,把剩下的小半瓶酒抢了过来,“带走我的人是罗嘉鸣啊,你不认识他?”   “罗嘉鸣?他带走,你找小谢公安救……”陶永安酒醒了,一身的冷汗,“阮文你没事吧?”   罗嘉鸣,他没见过,只知道这个名字。   听他爸说,在部队惹了事退伍后去了国安。   “能有什么事,我这不好端端的在这里坐着吗?”   阮文笑了笑,若有所思地看向了曹丹青。   后者没了往日的清高,这会儿低头吃饭,似乎那笋片非常的美味,能鲜掉舌头。   班长和生活委员同学彻底懵了。   刚想要关心一二,就听到阮文说,“我没事的,就帮忙协助查点事情而已。”   班长瞧她不想多说,再加上吃人嘴短,举杯提议,“那咱们就当吃饭给阮文驱除晦气了,往后顺顺当当再没麻烦。”   吃着饭,班长顺带着拿出小本子问阮文问题,惹得陶永安一阵侧目   化学系的,都这么丧心病狂吗?   ……   曹丹青找了个机会单独和阮文说话,那已经是周天早晨的事情了。   虽然不用再参加运动会,但阮文还是维持着跑步,她想起自己被罗嘉鸣审问时,谢蓟生单枪匹马闯进来,还把人给撂倒了。   她这身板,撂倒人估计没戏,但遇到麻烦至少能跑,对吧?   这也是保命的手段,虽然谢蓟生说保证罗嘉鸣往后不再来找她。   可那就是个神经病,谁知道什么时候抽风,下次可不见得会有人帮自己传小纸条给谢蓟生打电话求助。   所以先练练也不错。   清晨的校园,操场上有男同学在踢球,射门准头真是不堪入目。   伊布奶奶都能进的球愣是被打飞了。   阮文摇了摇头,挪回目光,这才发现曹丹青不知道什么时候过了来。   一起跑了两圈,曹丹青才开口。   “你会跟他们说吗?”   “什么?”   “我在撒谎。”   曹丹青知道,阮文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但是那天晚上她没说。   那么往后呢,阮文能一直守口如瓶吗?   “哦,我没那么闲得慌。”阮文看着略有些黑眼圈的人,“你不会为了这是好几天都没睡好吧?”   曹丹青没说话。   默认等于承认。   阮文:“……你图什么?”   又是跑了一圈,曹丹青才开口,“我们家的确是给领导人画画像,但只是小镇子里的画匠。”   挨着首都的一个小县城,并非皇城根下的人。   “听我爸说,祖上也出过宫廷画师,但大清都亡了几十年了。”他脸上带着嘲弄,“祖辈上再怎么荣耀有什么用?”   没有给他们家带来丝毫的好处,反倒是因为祖父炫耀曾经给某位前去岛上的将领画过肖像画,惹来不少的灾祸。   父亲给他取名丹青,希望他能捡起画笔,重拾曹家往日的辉煌。   但曹丹青却并不喜欢画画。   因为被父亲寄予厚望,他不用做太重的体力活,生怕累着这双手。   这双手应该拿笔拿书卷,而不是拿农具、庄稼,碰触黄土。   曹丹青的手纤细白嫩,和他整个人似的,与化学系的那些敦厚结实的男同志不同,曹丹青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男,是白面书生,也因为这招惹了不少女同志的芳心。   在干活麻利和长得好看之间,读书的女同志们纷纷听从眼睛的安排,选择了后者。   阮文知道曹丹青不对劲,是吃火锅的时候,提到谢蓟生、罗嘉鸣是陶永安起的头。   但曹丹青似乎一无所知。   如果真的给领导人画过画像,那不至于不知道这些啊。   罗嘉鸣在部队里犯了错,退伍后还能去国安局当中队长,关系不要太硬,同在圈子里的曹丹青怎么就不知道?   不过阮文有一样好处,知道之后没大声嚷嚷。   她对别人的秘密不感兴趣,没想到的是曹丹青忍不住了。   “你为什么不实话实说呢?”撒谎,挺累的。   曹丹青笑了下,“虚荣心呗。”说这话时,一向清高的人颇是接地气。   阮文轻笑出声,“那你父亲不生气?”   指望着成为大画家,结果儿子去搞化工了。   虽然都是hua,但区别大着呢。   “他控制了我二十年,往后我总该为自己活才是。”曹丹青笑了起来,“之前是我的不对,代我向薛亚男同志道歉。”   因为怕别人戳穿自己的虚假外衣,所以尖酸刻薄让所有人都退避三舍。   曹丹青用了最蠢的办法来维系自己的谎言。   他现在累了,想卸下伪装。   起码说出这些话,心里头的确松快了不少。   曹丹青觉得,或许他也希望阮文说出去,这样他就不用这么累了。   阮文的反应更是直白,“道歉要有诚意,自己去,我不代劳。”   作者有话要说:艰难困苦的感情戏,哭了   好歹小谢亲到了呢 第41章 041卫生带   曹丹青要阮文代他道歉,让阮文有点生气。   气的是,之前谢蓟生也替罗嘉鸣道歉。   替什么替,那又不是他儿子。   她忽的加快了脚步,远远的把曹丹青甩在了后面。   不过没多大会儿,阮文忽的又折身跑了回来,“你跑步是咋回事?”   既然曹丹青身世欺诈,那中学生运动会上的冠军,真的假的?   “那是真的,我从小跟我父亲拎着去山上写生。”   他不喜欢那里,觉得全都是树,顶没意思。   不过山上下山,倒是练出了脚程。   阮文多看了他一眼,“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万一哪天遇到个老乡怎么办?”   其实这话,说给自己听也一样。   阮文想起了那天晚上,谢蓟生说的话——在我面前说也就罢了,在外人面前别胡说八道。   她笑了笑,继续跑步。   结束晨练吃了早饭正好八点,阮文收拾东西下来,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陶永安。   今天是例行摆摊日。   “我这两天试着打磨了下那个齿轮,过会儿试试看怎么样。”   阮文手里那只手表迟迟没能修理好。   齿轮的打磨哪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不止耗功夫还需要耐心。   之前阮文试着打磨了好几个,结果都是失之毫厘。   陶永安也帮忙,非要把这个手表修好才是。   依旧是在百货大楼门前摆摊,就连这边管事的主任都把自家的收音机和手表拿过来让阮文修。   “电视机能修吗?”去店里修得花钱,不拿钱倒也行,但欠了人情。   哪像是门口这俩小青年,只要让他们在这里呆着,借给一张桌子两个椅子,拿什么来修都免费。   也不用担心欠人情。   “要不留个地址,等下午我俩过去看看?”   陶永安觉得阮文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她家可能连电视机都没有,竟然敢应下。   这女人也太可怕了。   百货大楼的廖主任笑了起来,拿出纸笔给阮文留了地址,“我家有人,等回头我说一声,你这两天有空去就行。”   “好嘞。”阮文看了眼上面的地址,这才放进了随身的小碎花包里,那是阮姑姑给缝制的,十分的环保及实用。   阮文平日里出门都背着,放东西很方便。   廖主任走后,陶永安小声问了句,“你还会修电视机?”   “不都一样嘛,电路线路二极管,就那些玩意儿,到时候去看看就行了,我之前去北京听了一堂课,讲的是飞机发动机。”   这是他们专业的事啊!   陶永安来了兴趣,“在哪里,谁讲的,讲的什么?”   3w原则一出,谁敢与敌?   阮文言简意赅,“清华。”   剩下的倒是都不用说了。   陶永安拍大腿叹息,“我当初因为不想跟我爹一个屋檐下,就来了这里,你说我要是报清华,是不是就跟建明成舍友了?”   阮文上上下下打量了眼,“您这还挺有自信心啊?”   “这不是没考上才能胡说八道嘛。”   陶永安知道自己高考成绩,是真不咋样。   二百四十多分,远不够北山大学的分数线。   要不是北山大学这边补录,刚巧机械制造系没招够。   陶永安现在还在葛家坝插队准备今年的高考呢。   两人正说着,陆陆续续有几个人过来让修东西。   手表都是小毛病,阮文倒是能处理。   一旁陶永安看着她捣鼓的越发娴熟,就剩下目瞪口呆了。   “你还会什么?”   如果阮文说她会造飞机,陶永安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   “没什么了吧。”理工科的女生,又有着一颗不输男人的心,自然在动手能力方面没得说。   阮文的话在陶永安看来,那是妥妥的装逼。   不过,阮文值得!   百货大楼今天收摊早,不到三点半阮文他们就是把桌子还了回去。然后按照廖主任给的地址,上门去维修电视机。   廖主任的家和其他人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可能稍微大了点,有二十平左右。   两张上下铺收拾的非常干净。   小方桌上还放着一个细口的玻璃瓶,里面插着几支竹子,让这家里生动活泼些不少。   廖主任的媳妇方翠苗看着过来的俩年轻人,连忙倒水招呼。   “老廖说过会儿有俩同志来帮忙修理电视机。”方翠苗嗓门大咧咧的,“年轻同志会的多,不像我们笨手笨脚的。”   陶永安向来会和人打交道,顺着话就聊了起来,“我们也是理论结合实际,想要给大家解决点小麻烦,我看嫂子您身上有棉绒,这是在棉厂工作吗?”   “是啊,小同志你眼睛可真毒。”   “那可真巧了,我们阮文之前也在棉厂上班,就是安平那个二棉厂。”陶永安十分的骄傲,这可是安平二棉厂之光。   认亲工作十分顺利。   这是阮文没想到的,她和廖主任打交道,其实也就是个提前准备,想着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用着这一层关系。   而且人家是百货大楼管事的,有他开金口,想要买一些东西也方便。   怎么也没想到,廖主任的太太竟然是棉厂的工人。   非要沾亲带故的话,和阮文那还是革命战友的情谊。   “原来你就是阮文啊,之前你们二棉厂的张厂长来省里开会,不止一次提到你,长得可真俊,这小脑袋瓜怎么长的啊,阮文你是不是有什么好的学习方法,回头跟我说说。我家那仨孩子真是愁人,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考上高中读大学。”   不管什么时代,父母对孩子都有着期许,比如考大学。   考一个不错的大学。   阮文笑着打开电视机,“有的孩子开窍晚,就拿我来说也是这两年才开窍。不过基础知识要学好,回头我列个书单,让孩子们照着这上面学,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我周末都在百货大楼那边,廖主任知道的。”   方翠苗听到这话一拍大腿,“那成,就是麻烦你了。这电视老是雪花,有时候拍一下就好了,我让老廖去修,他说修电视的那个赵工回老家结婚了,等半个月才能回来,你说真是愁死个人。”   她一脸忧虑,“小阮,这电视没啥大毛病吧。”   电视机下雪还挺严重,阮文关上拔掉电线,安慰了方翠苗一句,“估摸着是线路接触不良,我修修看。”   她招手,让陶永安过来。   “怎么了?”   “看着我怎么修的。”站那么远,怎么看?   陶永安家里是有电视机的,但……后来被砸了。   当初他家那电视机没出过什么毛病,他倒是好奇到底什么构成,为什么里面会有小人。   但还没拆开,就被他妈揪住骂了一通,哪还敢做什么?   这会儿被阮文招呼着学习诊断修理,他脸皮厚半点不觉得有什么,“那小阮师傅您可得好好教学,我还等着出师呢。”   阮文拆开了电视机的后壳。   这年头像是这种工业产品用料都很实在,电视机后壳很结实。   里面有淡淡的积灰,还有一些毛纤维。   阮文愣了下,“嫂子,您家里养了猫还是狗?”   “有个小猫,不过前些天跑出去没影了。咋了?”这电视机整天下雪,还跟这小猫有关?   “没什么,就是回头你找块布把它盖上。”   后盖里有一些猫毛,这东西纤细的很,给点空气就能飘。   线路板上积多了这玩意,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方翠苗哪知道自己好心捡了只猫养竟然还折腾出这事。   “我知道了,回头那猫再回来,我把它丢了。”   阮文:“……这倒也不必。”   虽说这年头的小猫小狗不用吃专门的猫粮狗粮,能跟着主人家吃上一口馒头都算不错了,但丢出去自生自灭,那生活环境只会更恶劣。   大家都穷,也没谁能投喂它们。   方翠苗是个主意不坚定的人,“那行,听你的,我回头找块布给罩上。”   远远的,她看着那年轻女同志在那一块乱七八糟的板子上折腾。   “这个是焊接工艺,和收音机的电路板有异曲同工之妙,你看这里……”阮文拿着小镊子指了下,“线松了。”   很简单的一个小问题,但是不熟悉的人,哪敢动手啊,他们又没修过电视机,不知道里面的构造。   万一修坏了怎么办,这可是几百块钱买的大物件,精贵着呢。   “就这?”   “不然呢?”阮文白了一眼,你看不起老工艺是吧?   这种黑白老电视机的寿命一般都很长,使用个十多年完全不是问题。   将来退休,也多半是因为显像管的寿命到了。   一般都很耐用。   “电视机出现雪花,无外乎这三个原因。”   阮文拿这个电视机做教学,“这边,分立元件虚焊,工人师傅手艺不精或者干活不牢靠,敷衍了事;还有这里,接插件氧化,你看这里鲜亮着呢,不存在问题。”   “再就是接触不良?”   “学会抢答了嘛小陶同志。”阮文笑了起来,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欣慰状。   陶永安看着那复杂的线路板,陷入震惊之中。   他原本会以为,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   现在看来,好像是他想多了。   阮文把松了的线弄好,再打开电视机时,小小的屏幕里没再出现雪花。   方翠苗又是一拍大腿,“哎哟真好了你们这些学生可真厉害。”   说的啥她也不是很懂,但电视机修好了呢。   比她家老廖都厉害!   让他修,他就不敢动手,还不如一女娃娃。   陶永安看向阮文的眼神满是膜拜,他还是机械制造系的学生,被阮文这个化工系的吊打,不过并不丢人。   他本来理工就差嘛。   ……   “阮文,你自己的动手能力挺强的啊,为什么还要找我?”他记得阮文说过,要找他合作开工厂。   “聚沙成塔,一个人固然能做到一些事,但人多力量大嘛,我们的国家不也是一个又一个人前仆后继,这才推翻旧王朝,建立新的民主共和国吗?”   陶永安笑了,“你还挺会说,你要学文科,将来能走仕途的。”   他坚信,阮文能够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   这下换阮文笑了,“那你可真是想多了。”   “方便透露下不,你说开工厂,打算做什么?”   在廖主任家耽误了一会儿,现在五点多,正是下午最美好的时刻。   不冷不热,路边的柳树像多情的人摇曳着身姿,温柔又妩媚。   “回答你之前,先问你几个问题。”   陶永安做好了准备,“知无不言。”   “你有个妹妹对吧?”   “双胞胎,我比她先出来,叫永晴,回头介绍给你认识。”   阮文点头,“那你知道对她的了解有多少?知道她每个月哪几天身体不舒服吗?”   陶永安是高中毕业后下乡插队的。   当时陶衍托尽了关系这才知道一个岗位,兄妹俩总要有一个要下乡。   陶永安去了,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妹子下乡吃苦头吧?   自己一个大老爷们皮糙肉厚的没关系,他家妹子还是去工作吧,省得遭罪。   阮文大致知道一些,知道这对双胞胎兄妹从小一块长大,这才大胆的问。   “我再说明白点,知道她每个月都会有生理期吗?文雅点的说法是例假、月信,或许她会说来事儿?”   阮文也不确定,反正这年头肯定不叫大姨妈。   即便是到了二十世纪末二十一世纪初,很多生物老师都不见得会在课堂上讲人体生理构造那一节的内容。阮文更不指望现在的中学老师会教。   何况她印象中,她中学时代压根就没有生物课。   不知道陶永安,知道多少。   “你不用拿我当白痴吧,我从小看红楼,又不是不知道。”当初不太懂,问了他妈,他妈倒是极其大方的给出了解释。   陶永安的骄傲没持续多大会儿,“不过我不是很清楚,她神神秘秘的,读了初中后就老跟我吵架。”   其实他们兄妹俩的感情,还真不如周建明和阮文这对表兄妹。   永晴小孩子脾气,陶永安又就大了一个小时,除了选择下乡那件事,大部分时候不算是一个合格的兄长。   阮文想了想,“暑假回家和她好好谈谈,你们兄妹那么大的缘分,总生分不好。”   “嗯。”他其实也看得出来,这两年永晴成长了很多,但是当初兄妹俩吵架多,现在多少有些拉不下脸来。   关系到现在也没缓过来。   还不如他跟陶衍同志,再多的不愉快打一顿就没了。   “咱们继续说正事。”阮文看向陶永安,“你知道女人来例假的时候,怎么度过那几天吗?”   这个问题是真的难住了陶永安,“我又不是女人,还真不知道。”   他不来例假,他妈也不会教他这个啊。   真要是知道了,那才不得了,估摸着都能被人说他耍流氓。   阮文叹了口气,“用卫生带,乡下地方有的盛产棉花,可能会往里面放点娶了籽儿的棉花,有的没这个条件,就往里面放草木灰。”   “这怎么行!”   陶永安对月经是知其然但不知其所以然。   可他会联想啊,男人女人的身体构造不过就那点差别。   女人上面多几两肉,男人下面多那二三两。   要是往他下身放草木灰,他不得难受死?   阮文看了眼陶永安,年轻的男同志脸上满是震惊,她还能从那双眼睛里分辨出一些心疼。   是啊,他的母亲他的妹妹同样经历着这种情况。   “陶永安,你在家的时候,看到过卫生带吗?”   “没有。”别说看,还是第一次从阮文这里听说。   “那你在葛家坝插队的时候,你们村子里有其他女知青吗?住在一起吗?”   “有,我们那是个大院子,住了六个女知青。”   “那你也没见过她们晾晒卫生带对吗?”   陶永安觉得自己的手心在出汗,仿佛是在心虚,毕竟他被阮文问住了。   可他心虚什么呢?   “月经血被称之为污血,从古至今都说这是最晦气的,甚至女人家来了月经还会说倒霉了。可这只是最正常的生理状况啊,为什么要说倒霉了?”   阮文依旧笑着,“倒霉的是她们自己,因为疼痛,因为乡下的很多女人哪怕是来了月经,哪怕是刚生了娃娃之后小月子都没做完,就得去下地劳作,而男人们并不知道她们经历了什么,又是有多么的辛苦。只会说,晦气。”   “她们才是最倒霉的人。甚至于换洗的卫生带都不能暴露在阳光下,因为那是秽物不能让男人们看见。”   即便是阮姑姑,也都是偷偷的晾晒。因为她们接受的教育就是如此。   陶永安看着笑得凄惶的人,很想要说话,可又是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红楼里有一段,让女孩子们把衣服收起来,别让外男看到。那是封建社会,可我们现在不是封建社会了,为什么还这样?”   阮文觉得自己说多了,说得连她自己都有些乱了。   “推掉压在头上的大山不容易,可是推掉心里的大山更难。我也喜欢文学,文字能够振聋发聩,可我更想做点事情,让我们女人的日子稍微好过一些,起码在生理期的时候,能用上干净的,没有隐患的东西,让她们稍微舒服一些的度过那几天。”   阮文看着陶永安,很是认真的说,“所以我要做的是卫生巾,陶永安你要和我一起做吗?”   那双眼睛坚定,仿佛移山的愚公,仿佛逐日的夸父,仿佛填海的精卫。   没什么能阻挡她的脚步,哪怕自己退缩了不答应。   陶永安手心里满是汗水,那一瞬间他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心虚,明明他没做什么坏事。   因为他也是视而不见的那个人,无视母亲和妹妹所经历的,甚至将来结婚后他可能也会无视妻子所经历的一切。   他不是罪人,却又是罪人。   看着阮文那明亮的眼眸,陶永安伸出手去,上面大汗淋漓,“做。”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了   革命战友彻底确定下来! 第42章 042纤维棉   不用再去问怎么做,无须去怀疑能不能成功。   就一个字,做。   过去这些年,陶永安想明白了一件事。   为什么他们这些学生得下乡呢?   因为穷。   老百姓穷,国家也穷。   因为穷,没有足够多的企业,就不需要那么多的工作岗位,毕了业的学生怎么办?他们注定得涌入社会?   如果没有工作,怎么吃饭怎么生活?   一个处理不当,就会引发社会的骚乱。   一个城市的骚乱不要紧,可当其他城市纷纷效仿呢?   那整个国家就乱套了。   学生下乡是没得办法的事情。   怎么能让学生们回去?   国家得有钱。   工厂能挣钱,粮食产量提升了也能挣钱。   归根结底,还是需要钱。   老百姓喜欢钱,有钱可以买好吃的,可以吃肉。   国家也要钱,有钱可以造飞机大炮,可以建设现代化国防,不用担心其他国家的虎视眈眈。   谁不爱钱呢?没钱很多事都做不了。   陶永安也爱钱,他向来都有这么一颗求财的心。   可这次不是为钱,就是想着能做点什么。   为他的母亲、妹妹做点什么,哪怕失败了,也不要紧。   总得有人去做才是。   掌心的汗珠密密麻麻,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是心虚,也是激动。   时代赋予了青年们责任,他们不像是六十年前的那些年轻人,还要为国家的存亡奔波。   他们有新的责任。   内心仿佛惊涛,暴如雷霆。   陶永安看着阮文,手就杵在那里,等待着她的回应。   柳荫下的年轻姑娘看着有火苗在陶永安的眼睛里跳跃,这让她笑了起来,哑着嗓子问,“可能会赔钱。”   “没事。咱俩多翻译几本书,多弄点本金就好了。”   “可能是我有些异想天开,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制作出这样一台机器。”   “没事。我可是机械制造系的学生,有我帮你呢,不行再问建明,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我就不信咱们搞不成!”   之前被质问的年轻人这会儿自信满满,“而且我相信,没有阮文你做不成的事情,不管是什么。”   这话让阮文笑了,她伸出手来,握住了那只手。   陶永安的手湿漉漉的溽热,却又是极为有力,“放心大胆的去干,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   他学机械制造,是想要帮助那些农民兄弟,用现代化机械去生产,让他们少一些辛苦,不用弯着腰驼着背,整日里面朝黄土背朝天。   但是大型机械化农业设备又是距离他何等的遥远。   陶永安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他没有清晰的目标   直到刚才,阮文说想要做一些事情,来帮助她的同胞。   他想,自己或许找到了人生的目标。   “先学修理吧。从小事做起,先了解这些最基础的机械设备,然后才能搞出我们需要的机器。”   陶永安重重的点头,过了一会儿他又是开口,有点不太好意思,“阮文,我不太懂的你说的那个卫生带的构造,要不回头你买个,让我研究下?”   知己知彼,才能少走一些弯路。   陶永安其实还是略有些不好意思,但看到阮文那坦荡的神色,他又觉得自己太肤浅了,有点像是鲁迅先生笔下的人——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立刻想到□□.体,立刻想到生殖器……   阮文能坦荡荡的跟他说,他怎么就不能像阮文那样君子坦荡荡呢?   又不是在乱搞。   “给你。”阮文从包里拿出一个,递给了陶永安。   那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布袋,没什么分量。   陶永安并没有急着拆开看,“你早就准备好了?”   阮文笑了笑,“今天上午在百货大厦买的,你研究看下,等后天吧,我记得后天咱们是有一堂政治课一起上,到时候我把构想出的图纸给你,你看到后就明白了。”   那小小的布袋让陶永安觉得沉甸甸的,仿佛有什么压在他的肩头。   “陶永安。”   “嗯?”   “其实我的梦想不止是做这个,我还有很多其他的梦想,我想做的事情有很多。可我又没什么钱。”阮文苦笑了下,她其实挺有钱的,万元户。   然而和梦想比起来,哪点钱杯水车薪,压根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我也不知道我将来能做成什么,能不能实现我的梦想,不过现在嘛……”阮文又是笑了起来,笑容中不见苦涩,“做我力所能及,能够做到的事情。”   “嗯,我们一起。”追求梦想的路上,有人结伴同行,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让陶永安更觉得幸运的,他的搭档是阮文。   “我们肯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   年轻人忽然间振臂一呼,倒是把路过的行人给吓着了。   那白眼,仿佛陶永安是智障。   小陶同志悻悻,还不许人许下宏愿吗?   ……   阮文回到宿舍时,日近黄昏。   夕阳慷慨的洒下落日余晖,让整个校园都蒙上了一层静谧。   205宿舍里没有人,几个舍友大概是去了图书馆,又或是去休息度过这个愉快的周末。   阮文拿出纸笔,画起了卫生巾的构造图。   这个曾经用惯了的东西,现在去画图,却又不知道如何下笔。   阮文一时间有些纠结,下意识地咬住了笔头,觉得嘴里透着怪味时,她回过神来。   发现把那块小橡皮咬了下来。   阮文拧了拧眉头,在盯着那白纸十分钟后,终于落下了第一笔。   等她终于把这图画完,这才发现薛亚男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就站在一旁看她画图。   “这是什么啊,感觉会飞的样子。”细细长长的,有俩小翅膀。   怪怪的,“是飞机吗?”   可飞机好像不是长这样。   阮文笑了起来,“不是,你吃晚饭了吗?”   “吃过了,我们下午老乡聚会,就在明德湖的草坪上聊天,我一个老乡还说起了你。”整个省大谁不知道化学系的阮文?   那是校园风云人物。   不止是脑子好使,运动能力也一流。   阮文把图纸收了起来,“怎么夸我呢,快说给我听听。”   “就说你长得好看,跟我打听你有没有对象。”薛亚男挺不好意思的,她总觉得那些老乡压根配不上阮文。   但都来自一个地方,在省城求学,有老乡相互照拂着总归是好一些,她也不敢完全拒绝。   “对象?”阮文捂着嘴笑,“你看我像是有对象的人吗?”   她上辈子也没对象啊,忙事业忙着忙着也顾不得了,也没有父母跟在屁股后面催婚,一个人过得倒也逍遥。   “不过我没找对象的打算,下次再有人让传话,要是给你吃的你就收下,转天告诉他我暂时不打算谈对象就好。”   吃的玩的还是得留下,至于对象?   毕业后国家分配工作,到时候等着国家分配个对象好了,反正不会是她。   阮文想着,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谢蓟生,他是不是到了结婚的年龄?   虽然没有父母,但不是还有个叔叔照顾他吗?不知道被催婚了没。   忽然间,阮文觉得自己额头有点烫,她想起了谢蓟生送自己离开时,在她额头留下的那个吻。   对她来说其实这也没啥,她都能和陶永安讨论女性生理期,讨论卫生带,谢蓟生不过吻了她的额头,这又算得了什么?   那不过是为了让罗嘉鸣看到罢了,断绝他找自己麻烦的心。   “阮文,有你的信,好像是从首都那边寄来的。”   首都,这个城市让阮文心猛地一跳。   “我哥寄来的吧。”   “不是清华大学的信封。”陈芳园把信递给了阮文,“谢蓟生,你老乡吗?”   她不是故意的,但是写信人的名字就在信封上,想要假装看不见都不行。   阮文的手一颤,信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她连忙去捡,结果起身的时候脑袋不小心碰到了桌子,仿佛被钝器敲了一下似的,“嘭”的一声闷响,把其他两个姑娘也吓着了。   “你没事吧?”   “让我看看,没磕破皮吧,怎么这么不小心?”   阮文也想骂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   之前在小谢同志家摔倒趴地上已经够丢人了,现在在自家宿舍还能撞脑袋。   她是蠢死的吧?   “没事。”脑袋上迅速地鼓起了一个大包,除了有点疼之外,也没啥毛病。   方向感不好的人,小时候从床上下来去厕所,经常会搞错房间位置,没少碰壁。   早就习惯了。   陈芳园一脸好奇地打量着阮文,“这个谢蓟生谁啊,你怎么听到这个名字,反应这么大?你对象?”   正在拆信的人手一抖,原本该横向去撕开信封,结果竖向下去,在阮文匆忙的否决“不是”中,碎成了两片。   陈芳园啧舌,“那你说不是就不是吧。”   反正她很好说话的。   这么个反应,不是才怪呢。   就算不是对象,那也肯定有点什么关系。   可从没见阮文在别的男生面前这样手抖,又是接不住信又是不小心把信给撕了。   阮文有嘴说不清,看着那信揉成了一团想要丢到垃圾桶里,捏在手里迎上陈芳园那圆溜溜的大眼睛,她又是叹了口气。   行吧,她哪敢丢小谢同志的信。   万一上面跟她说罗嘉鸣对她的调查结果什么的呢。   她可不想好端端的在学校待着,忽然间又被人带走。   多折腾人啊。   谢蓟生的字很好看,之前在王家沟养病的时候,小谢同志借了她书,还顺带着留下了读后感。   字工整有力,看着像是小时候认真练过的那种。   阮文同志见信如晤:当日时间匆忙并未将事情说清,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事依旧是我的责任。小罗昔年是我部下,于他我有管教之义务。当时是我纵容与他乃至闯下大祸。思来想去,我想小罗大概依旧没能走出旧日阴影,以至于祸及到你。在此,我再度向你致歉。你走后我又和小罗详谈,怕是依旧没能说服他。不过你且放心,我昔日的承诺依旧有效,只要我在一日,总会护你安危。   此外,于外人需谨言慎行,万不可胡说八道惹了事端。   落款是“小谢同志”。   阮文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旁陈芳园心里痒痒的,“阮文,你真的没跟人谈恋爱?”   “没有。”阮文回答的十分坚决,把信收好,她想着给小谢同志回信。   什么隔个两三天打电话那就是说给罗嘉鸣听的,她哪有这时间啊。   写信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虽说信走的慢了点。   拿出陈主任送她的那只钢笔,阮文想了好一会儿,这才回信。   宿舍里,陈芳园拉着薛亚男窃窃私语,“是不是上次来找她的那个男人?”   薛亚男不确定,“不知道。”   反正阮文是有点古怪,那个男人更古怪。   要真说是一对,也不是不可能!   ……   政治课是大学必备课程,哪怕是从小学开始,中学时代政治课就贯穿着这些人的生活,但到了大学,依旧需要重温。   向来上课积极坐在前排的阮文,这次选择在后排。   这是一个大的阶梯教室,因为是靠山而建,借着地势颇是有些与自然融为一体的意思。   三个系的学生一起上课,本就十分热闹,再加上隔壁师范学院的学生偶尔会来听课,更是座无虚席。   阮文拿出图纸来给陶永安看。   小声问他,“你回去后研究了吗?”   “看了,我觉得要是我穿那个,得别扭死。”他还特意去图书馆去找了书,对女性生理构造认真研究了一番,得出了这个结论。   尽管那是一条全新的卫生带,可是表面并不是那么的柔软。再加上女性□□的皮肤本就娇嫩,又是有经血往外涌,内忧外患,他都不知道女同志怎么经得起这种磋磨?   阮文叹了口气,“有些人,连这个都用不上。”   别的不说,阮文知道的,她们宿舍的薛亚男和黄春华家庭条件都不算很好,只有两条卫生带,轮换着用。   要是赶上了阴天下雨,洗换的那条干不了,那就只能继续用另一条。   她不是偷听,只是刚巧陈芳园和黄春华说起了这事,阮文这才知道便是卫生带都是黄春华来读大学才开始用,之前都是用碎布头自己缝的。   陶永安也叹了口气,“那你跟我说说这个呗,这是你要做的东西吗?”   与其在这里悲春伤秋,倒不如尽快地提升战友的业务能力。   阮文小声解释,“我想了很久,觉得我们需要做出一些改善,草木灰是有吸附能力的,但是并不足够安全,我们可以用别的来取代。”   “海绵?”陶永安下意识地说,“用海绵行吗?”那玩意的吸附能力强,他觉得很有搞头。   阮文觉得,她战友很有钻研精神嘛。   “理论上当然可以,不过那太过于蓬松了些,我这里做的设计,是把它给压缩,压缩成薄薄的一片。不然你想放一块海绵在那里,走路干活的时候别扭不?”   陶永安想象了下,觉得自己之前的确太理所当然了,“对,那你说用什么?”   他脑子里有些空荡荡的,不知道什么才是合适的。   “纤维棉。”   “棉花?”陶永安想起,安平县是产棉大县,之前他插队的葛家坝的棉花就很是不错,而且安平县还有省城的第二大棉厂。   更重要的是……阮文之前就是棉厂的会计。   所以,这就是阮文为什么想要做这个卫生带替代品的原因吧。   因为,她已经找到了替代物!   用棉花取代草木灰。   “纤维棉不是棉花。”阮文第一次使用卫生带的时候,就想过要弄出卫生巾来,取代这个玩意儿。   她还真去二棉厂的车间不止一次,顺带着薅了几把国家的棉花。   但不一样。   虽然的确很棉柔舒服,但和卫生巾又不一样。   阮文想了又想,觉得自己被卫生巾的广告欺诈了。   虽然一些卫生巾广告中会有棉花,但这到底是化学产成品,用的应该不仅仅是棉花。   当初特意请教了汪常阳,阮文终于解答了自己的疑惑。   不是棉花,是纤维棉。   这下,换成陶永安不解了,“那是什么?”   “一种看起来和棉花差不多样子的东西,实际上是涤纶化纤材料。”   陶永安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试探着问,“化学材料?”   “嗯。”   这下陶永安惊呆了,“这就是你选化学系的原因?”   为了搞这个卫生带的替代品?!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啦   小陶同学:为了搞卫生巾,你读大学选化学?   阮文同学:不行吗! 第43章 043成功它妈   阮文还没来得及回答。   政治课老师忍不了了。   你们上课说话也就罢了,声音还越来越大。   都把他声音压过去了算什么回事!   一个粉笔头精准投导,简直像是有GPS跟踪定位。   陶永安吃了一记,登时反应过来,这是在课堂上。   瞧着其他同学纷纷看向了自己,他一脸歉意。   端正了坐姿,仿佛之前那个扰乱课堂的人不是他。   政治课老师瞪了一眼,继续讲课。   陶永安端然正坐,实际上笔走龙蛇:“你报考这里,就是为了搞这个?”   阮文的回答很简单,“下课再说。”   下课再说。   这课结束早着呢。   陶永安觉得,自己心里头像是有无数个小爪子似的挠啊挠,痒的要死。   而阮文还吊着他,好不容易这才忍到下课。   陶永安刚要开口,老师点了阮文的名字。   “过会儿说。”阮文也不知道老师找她干什么,这种大课老师,教过的学生太多了,一般对学生没什么印象。   当然现在大学生少,政治课老师指不定能记住?   她想了好几个缘由,愣是没有蒙中。   “之前嘉鸣有些犯糊涂,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苗老师很年轻,工农兵大学生毕业后留校当老师。   这是阮文仅知道的一些消息。   至于她怎么认识罗嘉鸣……   阮文看着眼前这人有些眼熟,她认真想了下,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我是嘉鸣的表姐。”   果然。   这人有点像是东山出版社的罗主编,阮文就想会不会是她女儿。   如今猜测得到了证实,阮文心里却笑不出来。   罗嘉鸣可真幸福,一个个的都替他揽责任道歉。   “老师您怎么会这么觉得呢?”阮文笑得开心,“我和罗同志并不熟,自然也犯不着为他而大动肝火。”   这话怎么听着都有些不高兴,和这笑盈盈的小脸蛋不相称。   可苗老师能说什么?   要挟不成?   她一个老师,又能要挟得了什么,真要是那么做了,和嘉鸣有什么区别?   “回去吧,下次上课的时候别跟陶永安坐一起。”   显然,苗老师把扰乱课堂的罪名丢到了陶永安头上。   这让阮文汗颜,刚想要解释,人走了。   正值妙龄的老师仿佛丁香一样的姑娘,抱着书袅袅然离去。   “罗嘉鸣那人就缺爱,你别往心里去,等回头我有钱了成了大老板,帮你教训他。”   阮文回过头去,看着站在身后的陶永安,“你怎么在这里?”   “她让你过来可也没说不让我过来啊。”陶永安振振有词,“你继续跟我说那个纤维棉,到底咋回事。”   他现在是理工科学生不假,但术业有专攻,对阮文说的这个实在不懂,只能望文生义以为是棉花。   上次阮文都没跟他说清楚,当然陶永安也不是等着别人往自己嘴里喂饭的人。   去图书馆找资料,大概也知道了一些。   但这个纤维棉,真不在他的认知范围内。   “蓬松起来像棉花,但是是地地道道的化学产成品。”   陶永安思考了下,“那原料是什么?”   “石油、煤。”   陶永安:“!”   震惊之后,小陶同志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你确定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这有什么好开玩笑的,你见过涤纶的衣服吧?”   陶永安:“见过。”   “那不就得了,你见谁穿涤纶就一身石油味吗?现代工业能够做好处理的,你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能不惊讶吗?   这几天陶永安都陷入震惊之中不能自拔。   先是草木灰,然后又来了石油,将来还会有什么?   他想不出来。   “不过你怎么知道这个的?”   “我们厂的一个车间主任,是首都煤炭学院毕业的,我当时借他的书,有不懂的地方,问的他。怀疑我间.谍啊?”   “没没没。”陶永安否决三连,“我就是觉得你好像什么都知道,搞得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   这种感觉,挺怪的。   虽然知道阮文优秀,可陶永安也不想自己这么废嘛。   “陶永安。”阮文正色看着这位革命战友,“你能站在我这边,就已经是英雄人物了。”   这话,本该让陶永安觉得骄傲才对,可是他听在耳中,只剩下了无限的伤感。   如果没有自己,阮文是孤军奋战,那是多惨烈的一件事。   不见得能赚钱,甚至还会赔钱。   带着希望,想拖着整个世界前进。   自幼饱读诗书的年轻人,这会儿眼眶都有些泛红,“我们将来一定会有越来越多的盟友。”   阮文笑了起来,“嗯,会有的。”   “那咱们怎么弄这个纤维棉,去油厂、洗煤厂?”可那里不见得能有这玩意儿吧。   陶永安又是补充了句,“还是去化工厂?”   化工厂肯定有!   “去实验室,咱们自己做实验,看怎么能把这东西搞出来。”   陶永安:“……”阮文,我敬佩你是条汉子!   这玩意儿,都能自己搞出来?   确定不是在开玩笑吗?   阮文走在前面,“涤纶的学名叫聚酯纤维,是聚对苯二甲酸和乙二醇缩聚成的聚酯,把聚酯切片干燥熔融就可以制成纺丝,不同的工艺可以制造出聚酯长丝和聚酯短丝,再处理就是你见过的涤纶布料。”   陶永安高考的时候,物理化学都很一般,主要是语文和政治给他提成绩。   所谓的化学实验,他是不太懂,这段时间光是补物理知识已经让他头大了一圈。   不过他到底是聪明人,很快就抓住了重点,“那我们现在要做的是高出这个聚酯?”   “嗯,先把石油裂解,制造出聚酯。”   然后再研究,怎么把聚酯纤维弄成他们所需要的棉纤维。   而这个过程,阮文的知识储备也不够。   只能慢慢摸索着来。   “可是我们自己做实验,又是为什么?你是想弄专利?”   就像是著作权那样的东西,搞出专利来吗?   阮文苦笑,“你想多了,我只是想找到一个能尽可能压缩成本的办法,陶永安我们很穷。”   不只是合伙的他们两人,整个国家都穷,即便是造出卫生巾来,怕是很多女同胞们也舍不得用。   所以阮文能怎么办?   去化工厂的确是省事,他们是省大的学生,拿着证明就能去车间看。   但是化工厂有他们的工艺,有他们的生产任务,哪会听一个学生叽叽歪歪?   阮文能做的,就是自己搞出纤维棉,然后尽可能的压缩成本。   所以实验是必不可少的。   “我们要做的不止是纤维棉,去研究聚酯纤维,我们还得做出防水层,不然经血被纤维棉部分吸收,还是会渗透的。”   “对对对。”陶永安拿出被他塞在兜里的图纸提问,“对了你画的那一片灰灰的是什么?”   “背胶,不固定住的话,还是不方便。”   陶永安想象了一下,“你考虑的可真周全。”   原本他是想狠狠夸赞阮文一番的,可是说完又莫名的伤感。   之所以考虑周全,是之前遭了很多罪吧。   “好啦大才子,咱们别伤春悲秋了,去跟我做实验去,我需要你帮忙,这才是正经事。”   阮文可不想一再打击陶永安。   尽管,她自己也被一再打击。   实验哪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阮文上辈子虽然是理工科,电气自动化,但和化工挨不上啊。   基础知识倒是牢靠,但想要搞出东西来,就只能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单是裂解石油,再化学加工搞出苯二甲酸,就是让阮文折腾了半个月。   阮文走了歪路,实验室的师兄提醒,苯二甲酸不易精制,可以试着用苯二甲酸二甲酯来代替。   他们做聚酯纤维完成作业就是这么搞的,反正老师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能有产成品就不错了,哪还能指望这些学生搞出真东西来?   阮文试了下,的确可以。   但是得到的聚酯纤维不行。   切片后在显微镜下观察,特别的粗糙。   从头再来。   阮文只能想办法搞苯二甲酸。   实验室里的师兄们并不看好,有一个偷偷跟她说,“我之前看的外国报道,说他们用了好几年才提纯精制出苯二甲酸。”   人家那是什么实验条件,他们化学系的实验室简陋的很,就连试管都得珍惜着用,摔碎了一支再想要去补麻烦着呢。   陶永安安慰阮文,“国外搞蘑菇蛋也用了很久,咱们才用了多长时间?放心,我相信你。”   虽然离开实验室后,陶永安自己也有些沮丧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阮文,他们很努力。   一三五来化学系实验室,二四六去机械系的实验室忙,而且平日里还要再搞翻译挣钱。阮文学习好还要帮着专业里其他同学答疑解惑。   一天二十四小时压根不够用。   可这样,还是没能取得突破,他看着阮文的笑容越来越牵强,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阮文也有些累,回到宿舍后舍友们正在讨论问题,数学是她们的老大难。   “有你的信,又是小谢同志寄来的。”陈芳园指了指桌上,神秘兮兮的笑,“小阮同学,你们联系还挺多?”   她隔几天就会去一趟信件收发室,已经给阮文带了三次信了。   “有些问题向他请教。”阮文略有些敷衍,其实就是随便聊。   重压之下总需要一些宣泄的途径,所以阮文在那次回信后,又主动给谢蓟生回了一封信,内容是聊她最近翻译的书。   洋洋洒洒的读后感,其实更多的是她实验不顺利而带来的懊恼。   真的很让人心烦。   一星期两封信,上一封信还没收到,新的就来了,两个笔友聊得有些对不上,主要是阮文思维跳跃,谢蓟生将就着她。   这次回信,谢蓟生寄了一张照片,左上角是小谢同志自己的字迹——故宫的春。   “……四月份的时候去故宫帮忙维护管道,借相机拍了张照片,前段时间才拿到照片,想着寄给你看看……”   偌大的紫禁城,春意姗姗来迟。   照片里没有文物,只有红墙大殿一角,和那一抹嫩绿色。   没有生机的红色,和生气勃勃的绿芽。   阮文笑了起来,回信极为简短,“谢谢小谢同志,我很喜欢这张照片。有空来省城,我请你吃饭,你帮我解决了大问题。”   百年宫殿何等辉煌,这些新绿又怎么能压着代表皇权的宫殿?   可盛极一时的皇权,现在也不过是那黯淡的红。   倒是这嫩绿悄然爬上墙头。   时间。   她得耐心点,再给自己一点时间。   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   陈芳园看着阮文宝贝的把照片捂在胸口,小心问了句,“真不是你对象?”   “是,要看看吗?”   阮文一直都在否认,现在忽然间来了这么一句,倒是让陈芳园有些措手不及。   黄春华嘴快,“看就看,谁怕谁?”   就是,谁怕谁呢。   阮文把照片递了过去,让205宿舍一阵哀嚎,“小阮同学,你耍人是吧?”   就一个破树叶子,什么对象啊!   年轻的姑娘们欢快的笑了起来,阮文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过去这半个多月屡战屡败实在是挫人锐气,如今想开了倒是让她晚上都能安然入眠。   ……   周五,阮文下课后又去了实验室。   实验室的师兄们早已经跟她混熟了,还开起了玩笑,“你们俩这都失败多少次了,要不先歇两天,说不定就忽然间成了呢?”   阮文笑道:“失败是成功她妈,说不定今天就能生出小娃娃了呢?”   师兄被这冷笑话一惊,手上没注意,酒精放多了,一阵手忙脚乱。   陶永安看阮文今天心情不错,小声问她,“你想到办法了?”   “没,就觉得不能着急,咱们再试试看嘛。”   裂解石油,再度试着合成苯二甲酸,然后制作聚酯纤维。   细长的试管里,有机化学反应正在进行。   当阮文看到生成的聚酯纤维时,她和往常一样,取出做切片,然后去显微镜下观察。   看有没有孔,有了孔就会有气体流通,这样才能软绵,有着更强的吸水性。   之前就是没有什么孔,所以实验是失败的。   陶永安看着阮文盯着切片看,他有些紧张,“又失败了啊,不要紧的,咱们再慢慢来嘛。”   仪器不足不是他们的错,只能一遍遍试错找到成功的办法。   实验室门口有人喊,“阮文,有人找你。”   但阮文没注意,她缓缓转过头去,看向陶永安,“我好像看到了两个孔。”   “我看看。”陶永安十分的兴奋,他们的目标就是搞出一个孔啊,如果有两个,那岂不是说他们大获成功?   “真的,真有两个孔,卧槽阮文我们这是成功了吗?你真是太厉害了。”小陶同学兴奋异常,他难以抑制的抱住了阮文,在实验室里转圈。   “你快把我放下,别踢着试……”阮文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站在实验室门口的人,她油然而生一种奇怪的感觉。   仿佛自己正在偷.情,被谢蓟生抓了个正着!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是理工科学生,所以……有错误的话,多多包涵哈我今天有点事,争取第二更晚九点更新 第44章 044我喜欢你   阮文正出神,陶永安把她放了下来。   太激动了,都忘了阮文是女同志。   他倒是无所谓,但别坏了阮文的名声才是。   一个乖乖听话,另一个正出神,俩人脑电波不在一条线上,阮文没站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陶永安惊呆了。   “你怎么这么笨?”   不对,咋还骂人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还是不对……   兴奋过头的大脑此时此刻短路了,他傻笑起来。   实验室里的男同志们都无语,好歹是女同志,怜香惜玉下行吗?   一定是嫉妒他们化学系出了这么个人才,故意使坏呢。   有师兄刚想要过去把阮文搀扶起来,结果被人抢先一步。   “没事吧?”谢蓟生把人拉起来,“怎么这么不小心?”   阮文直直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她今天早晨才把信寄出去,大后天能到就不错了!   “到这边出差,正好顺带过来看看你。”他上次接到阮文的信,觉得小同志有千言万语想说,可最后就是一篇读后感,说是读后感,倒不如说信里的阮文是一个言辞尖锐的评论家。   颇是苛刻。   那不是阮文的作风。   肯定有什么事情,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刚好省城这边规划建设机场,现阶段国内机场就那么几个,自然需要其他地方援助。   首都机场联合其他几个机场,都派人过来帮忙。   谢蓟生报了名。   “可能要在这待一段时间。”   阮文费力眨了眨眼睛,“那挺好的啊。我请你吃饭,尽一下地主之谊。”   “好啊,我今天正好有空。”   谢蓟生答应的很是爽快,爽快到让阮文有些懵逼。   行吧,话是自己说的,又不是别人逼她。   “那等我收拾下。”她每次做实验都有做记录,不然到底是怎么成功的谁知道呢?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哪怕是失败记录她都记载的详细。   这次成功,带着几分得意心情,自然也不会疏忽。   比之前多了什么呢?   依旧是对石油进行裂解,原材料就那些,实验器材也就那几样,唯一不同的是……   时间!   阮文在T那一列用红笔圈了好几下,最后画了个对勾,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你们在做实验?”   陶永安摸了摸后脑勺,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像是犯人,正在被小谢公安审判。   “是啊,阮文做实验我跟着旁观学习。”   实验流程都熟悉了,不过他觉得自己距离动手还有段距离,化学实验要求精细,这种精细和机械仪器的精细不同。   陶永安觉得等阮文熟练了,自己再来也不迟。   “小谢公安你在这边出差,住哪里?”   眼前的年轻人刚才是那么的热烈奔放,而现在又是如此的拘谨。   谢蓟生笑了笑,“就住在学校的招待所,这次机场规划,和省城的建筑规划局还有你们学校的建筑系、土木系合作。”   “那太好了,听阮文说你是机械系的高材生,那我有问题是不是也可以向你请教啊?”阮文虽然聪明,甚至还找他借书看机械制造系的教材。   但人的精力有限,她知道的也没比自己多多少。   有些问题,陶永安找不到答案。   系里的老师有的倒是能答疑解惑,可年轻教师资历浅,可以说是跟他们一起学习。老教授们就又分外忙碌,他们要经常去国企那边帮忙,陶永安问题多,找到老教授问的机会少。   现在有阮文认可的高材生在,陶永安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希望。   年轻人的眼光炯炯有神,热烈如火,燃烧着整片荒原。   谢蓟生点了点头,“我不是公安了,往后喊我名字就行。”   “小谢公安你怎么不在公安局了?我觉得社会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你怎么还拍起了马屁?收拾下一块去吃饭。”   阮文把实验台收拾干净,这周以实验成功收官,真是一个完美不过的周末。   陶永安挠了挠头,“你把笔记给我,我回去研究下这个,就不去吃饭了。”   “去吧大才子,好不容易改善伙食呢,我请客吃饭的机会可不多。再说了,小谢同志来,你不得尽尽地主之谊?”   陶永安真不知道阮文到底什么意思。   他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阮文和谢蓟生关系不一般。   不然,怎么会让自己打电话向谢蓟生求助呢?   现在谢蓟生来省城出差,不说去和原本公安局的那些同事聚一聚,倒是先来找阮文,还摸到了实验室里来。   这关系……   你们两人空间独处不行吗?   非要拉住我做什么?   陶永安都怀疑阮文是不是一心就在搞工厂上面,怎么整个人跟缺根筋似的。   不懂情调呢。   “一起吧,你不是说有问题可能要问我吗?我这边也就今晚空闲,回头怕是工作忙,顾不上帮你答疑解惑。”   陶永安看看谢蓟生,又看看阮文,觉得自己才是脑子不正常那个。   实验室里的师兄开玩笑,“出去吃饭不请我们啊,小阮师妹有点偏心啊。”   “回头买烧鹅请几位师兄吃。”   这让师兄们笑了起来,目送几人离开,又忙碌了起来。   瞧瞧人家小阮师妹,一次不成就十次,不断的做实验总是能成功,他们似乎少了点毅力。   再来吧!   ……   国营饭店的服务员看到阮文放下了手里的那把瓜子,“哟,同志又来了啊,这个男同志有点面熟,是不是之前来过咱们这吃饭?”   陶永安一旁笑话阮文,“瞧瞧,人家服务员都认识你了。”   “这说明我长得有记忆点,你也挺好记的啊,整个省大找不到几个比你黑的。”   陶永安忿忿,“我这是晒伤了,好好养养就行了,你不觉得我比之前白多了吗?”   阮文很诚实的摇头,“没看出来。”   陶永安:“……”再见吧朋友,我们的友谊从此一刀两断。   两人说说笑笑,让谢蓟生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了。   瞧着阮文,不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陶永安没看出谢蓟生的困惑,倒是趁机告状,“小谢同志你是不知道,前段时间做实验,就没成功过,不管怎么试就是不行,阮文那张小脸都快拉的跟驴脸长了。你今天来得巧,刚好实验成功,瞧瞧她又说又笑的。”   欢快的像是个凫水的小鸭子。   “小谢同志的信给了我灵感。”阮文很是诚实,不然她怎么就顺着谢蓟生的要求,今天请吃饭呢。   理论上,会趁机再做一遍实验进行验证的。   “什么信,写的啥?”陶永安几乎要放下自己的怀疑时,阮文又是送上了证据,这让他看两人的眼神都不对了。   “没什么,就是聊聊读书聊聊生活。”阮文避重就轻,“对了你不是维护飞机吗,现在机场建设规划,那应该是以土木系为主,怎么派你过来了?”   阮文觉得有些奇怪,“难道说这边还要建配套的工厂?”   “哪那么多专业对口,上面可能觉得我多面手,所以派我过来提一些建议吧,机场规划的图纸,和机械制造的图纸也没什么区别。”   谢蓟生说着又是补充了一句,“在领导眼里。”   这一刀插的。   “我要是领导,绝对不给你升职,你小子不拍马屁也就罢了,竟然还骂我有眼无珠?”   谢蓟生轻笑,“我可没这么说。”   阮文心情欢快,“好好好,是我胡说八道好不啦,小谢同志您大人有大量,可别跟我一般见识。”   ……   回去的路上,陶永安好奇地问,“小谢同志不好奇我为什么跟着阮文做实验吗?”   谢蓟生目视前方,“年轻人充满稀奇古怪的想法,又是说话投机,一起做点什么事情很正常。”   “我们可不是瞎忙,我们有大事业要做。”陶永安很是骄傲,“我们今天自己搞出了聚酯纤维,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看怎么提升这玩意的产量,把它弄成我们需要的纤维棉,到时候纤维棉有了,我们还得做不透水的防水层,搞对人体无害的无纺布,还有那个背胶。”   他掰着手指头算,“好像要忙的还挺多,不过没关系阮文那么聪明,我们一样样来,肯定能搞定的。”   谢蓟生这才扭过头去,目光落在阮文身上,“你们在做什么?”   纤维棉是化工产品,防水层的话……部队里倒是有用这玩意,至于无纺布还有那个背胶,虽然不清楚用途。   但这些东西……   似乎不是名字那么简单。   “做卫生带啊。”陶永安喝了一小瓶的啤酒,他跟着忙碌了大半个月,今天才能松一口气,喝了一瓶啤酒犒劳自己。   阮文也没拦着。   直到他现在嘴快,这让阮文有些后悔。   “小谢同志你知道什么……唔,你打我干什么?”   陶永安没注意到阮文那警告的眼神,“小谢同志你知道什么是卫生带吗?”   “知道。”   陶永安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他都不知道!   阮文也有些惊讶,目光再度落在谢蓟生身上。   和刚认识的时候不同,可究竟哪里不同,阮文又有些说不清楚。   她想可能是她还不够了解谢蓟生,所以常见常新。   “在部队的时候出任务,当时没有足够的医疗卫生用品,有个小同志受伤了,我们的卫生员拿出了她刚买的卫生带,用那个帮忙包扎处理的伤口。”   “你们出任务还带着女同志啊?”陶永安的关注点有些奇怪。   阮文也反应过来,好像是这么回事,而且还受伤了。   这说明任务并不简单。   “军队里不分男女。”   这话让阮文忽的脸上臊得慌,她刚才的想法,可不就是认为女同志担不起出任务的职责?   这是最糟糕的刻板印象。   她垂下头,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长长记性。   陶永安肃然起敬,“那可真是可敬的卫生员同志。当然你们也值得敬重,我们小阮同志也值得敬重,她就想做出新式的卫生带,能够造福广大女同胞,厉害吧。”   虽然万里长征这才刚开始第一步,但陶永安觉得,阮文肯定能搞得出来。   她有这个本事。   谢蓟生看向阮文,昏暗的灯光下,能看到她脸颊上的一片红,大概是被陶永安夸赞后有些不好意思。   “是很厉害。”   他忽的明白了阮文信里头藏着的心思,想要做出一些新东西来,哪是那么容易的?   成百上千次的实验,也不过才能取得一丁点的成就。   阮文再聪明,也就是个寻常人,也会有压力,想要宣泄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到了学校,因为招待所和宿舍楼在两个方向,陶永安作别。   谢蓟生喊住了阮文,“我有东西带给你,在招待所放着,要不跟我去取一下?”   “重吗?不重的话我就不去了,我头有点晕,就一瓶啤酒怎么还上头了?”   陶永安先回宿舍了,他得知情识趣。   人家小谢同志明明是想要和阮文独处,他可不是得躲得远远的。   这倒是个能配得上阮文的,阮文聪明有想法,小谢同志也很不错。   关键是这俩人救过他的小命,多缘分的事情啊。   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被陶永安念叨着的两人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下。   这是一条沥青路,路旁种着法国梧桐,这会儿正绿叶茂密,偶尔能听到早蝉鸣叫。   “这就是你报考省大的原因?”   谢蓟生忽然间开口,让阮文一愣,然后笑了,“是不是觉得有点幼稚?”   “不幼稚,相反很让我钦佩。”   舍弃最知名的学府,选择省大。   不止是因为有着对梦想的执着追求,更重要的是阮文必须坚定。   不会因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   起初谢蓟生也想过,阮文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去首都。   等他知道,阮文想要做的事情后,反倒是了解了。   留在省里好,不管是要用天然的纤维材料——棉花,还是需要化纤原材料石油煤炭,省城都比首都好。   而且,首都不止一个罗嘉鸣,还有更多眼睛在盯着。   倒是这里,能够安心地做实验做研究。   而且还能被学校庇护。   到了首都,可不止阮文一个高考状元,哪及得上现在在省大的待遇?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在省大都是一个绝佳的选择。   阮文笑了起来,“那我就当你说的是真话,问我后悔不后悔的人多了,有时候我还真会想一下这个问题,想将来我会不会后悔。现在好啦,总算有个夸奖我的了,真不容易。”   阮文觉得,她可真是头倔驴。   不过,这世间也需要她这么一头倔强的驴子,去做一些事情。   “阮文,我这次是特意请命过来的。”谢蓟生忽然间停下,路灯那晕黄的光,透过法国梧桐稀疏的叶子从他头顶洒落。   阮文忽然间心跳快了下,“是吗,你说带给我东西,什么,是书吗?”   “机场原本打算派一个老师傅过来,不过我毛遂自荐来了这里。”谢蓟生知道这个年轻姑娘又在故意岔开话题,她一向都是个中好手。   可这次,他没有顺着阮文的话说下去。   “我想这里有让我牵挂着的人,所以我就想来瞧一瞧。”   阮文想逃,她不傻,知道谢蓟生在说什么。   可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的脚下像生了根,往土里钻啊钻啊,怎么就是挪不动脚。   阮文慌了,“你该不会是想着那个废品站的老板还有同党吧?”她真聪明,一下子就想到了借口。   “我觉得也可能有,你想他敢走.私文物,肯定有靠山,说不定能挖出一个厉害人物呢。”   “那个案子,已经结了,□□也被拔掉了。”   阮文立马反应过来,“是吗,那小谢同志你真厉害,你真的很适合做公安,真的,扫黑除恶一把好手,社会安定离不开你这种好同志。”   她说的很快,快到像是想着早早说完,然后再去做别的事情。   “做点新的尝试也不错,比如我觉得我的父亲是孤儿,我也是孤儿,我不想让我的孩子重复我的命运,没想过结婚,更没想过跟人处对象。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你找到了那个喜欢的姑娘吗?”她说这话时语气轻松极了,只是眼睛眨了好几下。   如果周建明在,他一定会指着阮文说,“哈哈文文你又做亏心事了,快说,说出来我不跟我妈告状。”   阮文心跳的快极了,“我想起来我们宿舍晚上要开会,那个我先回去了,东西回头再……”   她终于提起了脚后跟,但刚转过身去,手被人抓住了。   细细的手腕,上面仿佛没有多余的肉   谢蓟生想,如果阮文养在许工他们眼皮子底下,或许会比现在胖上一点点,那样会更好看。   她本来就长得好看,现在太瘦了些。   “我找到了。”谢蓟生低头,对着那略有些躲闪的目光,“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哼,我们小谢同志会打直塞球!厉害着呢 第45章 045我答应了   阮文觉得自己像是又回到了那场同学聚会。   她站在那里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敬酒。   可对方拉着她说了很久,久到她觉得自己腿也酸了,口干舌燥。   同学们的哄笑、老同学的告白并没有让她觉得感动,反倒是想要迫切的逃避。   阮文反思过,觉得可能自己不会爱人吧。   她小时候有多渴望被疼爱,后来就有多抵触。   人就是那么奇怪。   现在阮文不缺关心爱护她的人,阮姑姑、小表哥、陈主任,还有很多。   她似乎也不再需要追求爱。   就像是她跟阮姑姑说的,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呢,结婚并不是排在前面的那个。   谢蓟生到底不是她那位大学同学,阮文的心跳又没那么快了。   她努力的露出笑容,想要告诉谢蓟生——谢谢你的喜欢,只是我想我可能没办法予以相同的回应。   她有自己要忙碌的事情,很多事情。   她要翻译挣开厂子做研发的本金,要研究如何制作出卫生巾,还想要挣很多很多的钱,这样才能做更多的事情。   要做的事情太多了,阮文想她大概是没时间和人谈情说爱的。   但这话还没说出口,谢蓟生抢先了她一步。   “我原本以为,我之前只是想要用这个办法把你划在我的保护圈内,这样小罗投鼠忌器不会再做什么。可是今天看到你和陶永安庆祝。”   陶永安抱起了年轻的姑娘,在那逼仄的实验室里转圈圈,他们笑得开心,就连实验室里的其他人都笑着,似乎把所有的祝福都送给了这两个年轻人。   谢蓟生有瞬时间的冲动,“我想那种涌上我心头的情绪,叫做嫉妒。”   阮文解释,“那是因为我们一直在做实验,之前一直失败,好不容易成功了,我们有些太兴奋,所以才……”   “我知道,可是我依旧有些嫉妒。”谢蓟生的笑容坦荡,“阮文,男人的心胸其实也没有那么的宽广,他们也会小肚鸡肠,哪怕是理智都不能战胜。”   谢蓟生伸过手去,抚去了阮文鬓角的碎发。   这个举动有些过于亲密,阮文想她应该抵触的,可谁让谢蓟生身手好,自己压根来不及阻拦呢?   又或者,她也没想过阻拦……   “可你也只是那一瞬间的嫉妒而已。”她脑子不听使唤,忽然间这么一句,说出来就后悔了,“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   她转身要走,却忘了自己的手还被谢蓟生抓着,怎么走?往哪走?   “那你希望我不想看到你和别的男人说话吗?”   “你这是偷换概念!”阮文恢复了正常,声音都大了几分,惹得谢蓟生轻笑,“所以你得告诉我,你希望我为你吃醋多长时间?”   “我不知道。”正常只有瞬息间,阮文没有应付过这样的男人。   或者从一开始自己就该坚决的拒绝,不应该留给谢蓟生丝毫机会。   可晚了。   当她开始解释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谢蓟生,我很感谢你喜欢我,你很优秀,可是我可能不太……喜欢你,我们就当今天的事情没发生过好不好?这样我们还能做朋友。”   她低着头,磕磕绊绊的拒绝,说这话时,只听到那轻笑声。   阮文抬起头来,看着那春波荡漾的面孔,她有微微的气恼,“你笑什么?”   “我只是在笑,原来伶牙俐齿的阮文同志也会变成结巴。”   他在笑,这个小姑娘总是忘记一个事实,他可是侦察兵。   一个极为优秀出色的侦察兵。   “我,我才没,没有呢。”阮文想打自己一巴掌,她也是这么做的,只不过手又被谢蓟生抓着了。   “我不希望我的喜欢与爱慕成为你的负担,别这样。”   他声音温柔,像是这时节的夜风,带着微微的暖,让人心都为之柔软。   爱慕。   他说的是爱慕。   阮文有时候又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你怎么会爱慕我?”   “可能救命之恩,就只能以身相许吧。”谢蓟生察觉到她那片刻间的心软,只不过他没有乘胜追击。   阮文被这话逗得哭笑不得,“小谢同志你真是……”总有些出人意料的调皮。   谢蓟生看着神色和缓下来的人,“阮文,别给自己太大的负担,我也不希望自己给你造成负担,我送你回去,回去后好好休息,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不管什么时候我对你做出的许诺都有效。”   阮文却没有走。   她站在那里,“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不对,或许是好几个问题。”她不太确定。   谢蓟生点头,“你说。”   “你之前保护我,是因为我父母他们的缘故,对吗?”   她记得谢蓟生说过,她未曾谋面的祖父,那个死在了日本人最后的疯狂中的祖父,曾经搭救过谢蓟生的父亲。   “有一部分原因,不完全是。”   谢蓟生解释,“我不觉得你有问题。有些人,总是会和时代格格不入,不然我们不可能知道地球并非宇宙的中心,特斯拉也不可能发现交流电。”   “我可没那么天才。”阮文小声地辩驳了一句。   她很快又正色问,“第二个问题,那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的确是间.谍,你会杀了我吗?”   年轻的姑娘仰着头,看着谢蓟生的目光十分坚定。   “不会,我没有权利杀人。”谢蓟生回应那目光,“但我会亲手把你抓起来,和你一起接受审判。”   阮文严肃着一张脸,“小谢同志你可真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呢。”   没半点通融。   “不过我喜欢你这样。”   她踮起脚,偷袭似的在男人的嘴角亲了一下,然后迅速地跑开,“我答应了。”   其实,她就是瞎折腾的矫情。   不是没好感,只是怕,不敢去喜欢。   当谢蓟生说出“我不希望我的喜欢与爱慕成为你的负担”时,阮文内心的意志早就没那么坚定。   而他最后的回答,又让阮文再度认识到谢蓟生。   所以,试着去喜欢一个优秀的男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小阮同志?   在山腰上救下谢蓟生的时候,你们就一起获得了新生,注定要捆绑在一起呢。   谢蓟生看着远远离去的纤细身影,他低头看了眼手,没敢用力,所以阮文可以轻易摆脱。   右手触碰到嘴角,那里被阮文亲吻了一下,带着点杏子的味道,是她身上的桂花味。   谢蓟生笑了起来,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这才转身往招待所去。   ……   周六本该去陶永安他们实验室里捣鼓机器图纸的,不过阮文和陶永安商量了下,决定再接再厉把聚酯给搞出来。   这一捣鼓,半个月过去了。   阮文从废品站搞到的那只女士手表前段时间修好了,最近派上了大用场。   计时。   时间刻度一点点精确,两人来回的实验。   以至于化学系实验室的石油库存严重不足。   负责实验室的小林老师知道这件事后,特意来看阮文捣鼓实验。   他的学生这会儿正在盯着试管看,小林老师轻声问,“实验室的石油没了,接下来你们怎么做实验?”   “用煤呗。”阮文回答的理所当然,她要把这两样原材料都试用一遍,找出最佳的方法。   裂解石油只是初步过程,想要真正高效地搞出纤维棉,早着呢。   小林老师紧张兮兮的看了眼实验室一角的两袋煤。   他得向系主任申请额外的预算,这显然不够啊。   这时候读大学是没学费的,国家和省里的拨款也是定额定量,学校也穷得很。   省大校园内都种起了菜,一方面方便农学系的同学做研究,另一方面嘛……丰富食堂的菜色。   化学系没有菜地,不过倒也不缺资源。毕竟老师们经常去一些化工厂、机械厂帮忙。投桃报李,这些国营工厂总会给一些本场特产。   石油和煤都不缺。   但人家是每个月准时送来,现在还没到时候呢,就用完了,这好像不太好。   小林老师说完有些忐忑,“要不我制定个实验室标准,额定用量?”   系主任推了推眼镜,“她用这玩意儿胡搞了?”   “那倒没有,是在做聚酯,我看了下做的还挺不错,不过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书,说是要做的聚酯纤维要特别的细,所以现在一直在重复实验。”   “又没浪费,你怕什么?”系主任瞪了一眼,“学生有求知精神是好事,我还怕他们畏手畏脚连实验都不敢做呢,你看这些一年级的学生,有几个跟阮文似的?”   小林老师觉得这下子骂的人有点多,“他们倒也没偷懒,就是基础差,都在补基础知识。”   “知道,我脑子又没糊涂,可是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别看考上了大学,但也不见得是人才,更别说是天才了。”   风口上猪都能飞起,话糙理不糙啊。   小林老师轻咳了声,“那我就不折腾了。”   “我给李厂长打电话,回头你去炼油厂那边弄两桶油回来。对了,跟阮文说一声,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别不好意思。”   他十分中意这个学生,不止是阮文当初舍弃清北而选择本校。   更重要的是,从阮文身上,他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人上了年纪,总是容易想东想西,系主任摇了摇头,继续忙碌起来,他在编纂教材。   新一届的招生开始,大学总算是恢复了正常,他也快退休了,总该做点什么留给系里才是。   ……   阮文和谢蓟生再度见面,已经是六月底了。   没有城市热岛效应,现在的夏天倒没有那么炎热难耐。   谢蓟生看着阮文递来的东西有些奇怪,“这是什么?”   “上季度棉厂发员工福利,陈主任特意给我留了一些布料,前些天她来省城开会带给了我。”   谢蓟生反应过来,“我不太会这个,可能做不了衣服。”   “谁让你做了啊。”阮文瞪了一眼,“不好就去学小谢同志,下不为例。”   丢下那小包袱,阮文起身离开。   谢蓟生哪想到她说走就走,一把抓起追了过去。   解开包袱发现里面竟然是一件棉布的短袖衬衫。   他大步上前,抓住了阮文的手,“你做的?”   “阮文同志哪有这手艺啊,才不是她做的呢。”   显然是在发小脾气。   “很好看,阮文同志的手很巧。”   他抓起阮文手,不复往日的细细白白,上面透着油气,而且还有几道不大不小的疤。   “怎么这么不小心?之前那个药膏,还有吗?”   阮文有些不好意思,“做实验嘛,难免的。”弄伤手的时候她也觉得疼,觉得有点委屈。   可是矫情了一下也就过去了,“你试试看,怎么样。”   这衣服还真不是她做的,就是设计了款式,去裁缝店找裁缝弄的。   那针脚得多细密,阮文觉得自己做的话怕不是要把十个手指头戳成马蜂窝。   招待所的房间不算大,除了一张床就剩下一张桌子,上面放满了书和图纸。   阮文指了指,“我能看吗?”   “嗯,那些都是我讲课用的,可以看。”   在保密工作方面,谢蓟生和阮文一向都能达成共识,不会让对方为难。   阮文发现这些图纸有些不对劲,“你不是学的机械制造吗,怎么还去土木系讲课了,小谢同志你还挺多……”面手的嘛。   阮文的话被吞咽了下去。   她忘了谢蓟生正在换衣服。   其实谢蓟生身材好这件事,阮文早就知道。   毕竟当初她可是大晚上的去院子的水桶里搞冰块,给他物理降温。   只不过那时候人躺在床上,生死未知。   不像是现在。   他人就站在那里,宽肩瘦腰,一眼望去就是那巧克力似的腹肌。   阮文忍不住多看了眼,她觉得自己有点太色了,这不太好。   可眼睛依旧没舍得挪开。   谁不喜欢看好看的身材呀。   谢蓟生没想到阮文的眼神这么直白,他笑了下,“你之前不是看过吗?”   “哪有!”反驳后,阮文又想起来,“你那时候就醒了?”   她记得,当时她从床上爬下来,还被谢蓟生抓住了脚踝。   “习惯使然,那时候有些迷糊,还以为是卫生员帮我处理。”   彻底清醒后才知道,并不是卫生员。   那那双柔软的手是谁的?谢蓟生很快就从阮姑姑那里得到了答案。   “不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你那时候都快死了。”阮文说的坦白,“要是我连这点自保能力都没有,我不如找根面条吊死。”   谢蓟生被逗乐了,系上衬衫的纽扣,“其他人不见得有你这么大胆。”   “到底是一条命。”很多事情做错了可以再来,可是命就那么一条,没了就是没了。   阮文珍惜自己的性命,同样也重视别人活下去的权利。   “这不也不亏嘛,你抬抬胳膊看袖子那里舒服吗?”   阮文上前一步,帮他拉平了衬衫上的褶皱,“我就说我眼光好嘛,那个裁缝非要说染上色才好看,都搞成蓝色有什么好看的?小谢同志你身材好,就该穿白衬衫,嗯,回头再弄条黑色的西装裤就更搭配了。”   谢蓟生看着那透着满满笑意的眼,“你审美很好。”   阮文觉得这是夸赞,可是这夸赞又有些古怪,“你这话让我觉得,你其实是在夸自己。”   “不可以吗?”   “可以,但是略显得臭美。”阮文轻笑了下,“等回头我去百货商店看看,看能不能再做条裤子。”   这白衬衫和蓝色的工装裤着实不搭。   “你给建明做了衣服吗?”   “做了,让人捎过去了,汪主任的同学不是在火车上工作嘛,拜托他弄的。对了汪主任今年参加研究生考试了呢,也不知道他考的怎么样。”   研究生考试是在五月份进行的,和去年高考不同,这个分数线迟迟没有公布。   之前汪常阳来信告诉阮文,说了近况,但没说考得如何。   阮文最近一直在关注报纸新闻,没看到说说复试的事情。   时间拖得越久,就越是紧张。   谢蓟生想了想,“他考的哪里,我帮你打电话问问。”   “首都煤炭学院,不过这是不是不太好?”   谢蓟生笑了下,“没事我有同学在那里工作,打电话问问他应该没问题。我换下衣服咱们去打电话。”他的小姑娘,心里头存在太多的人太多的事。   不过有他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更啦 第46章 046未婚先孕   招待所这边有电话,供招待所内部使用,后来学生们发现了这一处所在,不想在电话亭那边排队,就跑到这边来。   喧宾夺主,招待所没办法,只能提高电话费。   打电话没问题,比学校电话亭那里一分钟贵五毛钱。   穷学生们望而却步。   谢蓟生过去的时候电话正闲着。   招待所的服务员对他眼熟得很,倒是多看了眼跟着一旁的阮文。   阮文大大方方地看了回去,“你当初怎么没去学校?”   “答应了人,毕业后再回部队。”他本来没想过去读书的事情,团长说,军队建设也得与时俱进,推荐了他们去读书。   原本是想着要他们学成归来,建设现代化军队。   可人算不如天算。   他回去后没两年就出了岔子。   “不管在哪里,你都能做好,都一样。”   阮文亮晶晶的眼睛让谢蓟生想到自己在边疆出任务时,看到河边的鹅卵石,水波荡漾着金灿灿的阳光,光线折射到鹅卵石上。   亮晶晶的,像极了阮文的眼睛。   “你看我做什么,快打电话。”   阮文没被那服务员看的不好意思,反倒是被谢蓟生看红了脸。   电话打过去,没人接。   谢蓟生看了眼一旁的台历,“忘了,今天是星期天。”   而且现在是半下午,指望人在学校,那有点强人所难了。   “我明天再打电话问,晚上去跟你说。”他知道,阮文拿不到确切的消息是不会罢休的。   刚想要把电话放下,电话接通了。   谢蓟生一愣,看了眼阮文。   “你看我干什么,快问快问。”又不是她施了魔法。   在首都煤炭学院的刘建刚没想到会接到谢蓟生的电话,“研究生?哦,学校这周三刚把录取通知发出去。之前校领导开会还说,光寄信是不行的,反正都是大学生报考,这些人又都有工作单位,到时候再打电话通知一下,双管齐下就不怕落下考生了。”   阮文抓着谢蓟生的胳膊,有点紧张,比她当初高考查分时还要紧张。   她承了汪常阳的情,虽说也还人情了,但汪常阳选的这条路她也有份,总希望他能够走得顺畅些。   可不是比自己当初查分还紧张?   “我一个朋友也参加了研究生考试,不知道有没有进面试,汪常阳,你帮我查一下。”   “不用查了。”   阮文听到这话,分辨不出这里面的情绪。   “他是煤炭学院的毕业生,考试又是第一,面试也就是个过场而已,只要自己别胡来,肯定能考上。”   那一瞬间,谢蓟生觉得自己的胳膊被掐了好几下,他看着松了口气的人,“知道了,等我回去请你吃饭。”   “那行啊,你说那边到底有什么好的,你非要毛遂自荐过去,之前钱校长想把他女儿介绍给你,你还给推了,让我说你……”   电话被挂断了,刘建刚无奈摇头。   校长的女儿,长得好看工作也体面,不知道谢蓟生怎么就是死活瞧不上人家。   谢蓟生觉得自己电话挂慢了,他想阮文肯定是听到了的。   “他在胡说八道,别信他的。”   阮文抬头看他,“你是说,汪常阳进面试这件事,是在胡说?”   小姑娘这是在胡搅蛮缠。   谢蓟生带着她出去,“我都没见过她。”   阮文看了他一眼,神色闷闷,“你这样人家女同志的颜面往哪里放啊。”   她没想到,之前有人给谢蓟生介绍对象,而且是校长的女儿。   “太不给人面子了些,不怕回头被穿小鞋啊。”   “我本来就是小谢,怕什么?”   阮文被他逗乐了,“不要脸。”   她想自己是有一点点吃醋的,但更多的还是小嘚瑟。   校长的千金又如何,她也不差呢。   “我虽然出身没人家好,但我会自己努力的,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对吧?”   宝石又闪闪发光,像是小太阳一样耀人眼目。   “是,阮文同志一定能做出成就的,快放假了,你到时候什么打算?”   “先回一趟家里,接上我姑去北京看我哥,他暑假要去工厂实习,没空回家了。”阮文想着,趁机去北京倒也不错,她手上还有钱,说不定能趁机买个四合院什么的呢。   想到四合院,阮文意识到一个问题,“小谢同志,我得跟你坦白个情况。”   “嗯?”   “罗嘉鸣个蠢货,压根没查出来我到底有多少钱。”她有点小骄傲,“你要不猜猜看?”   骄傲到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谢蓟生喜欢这样的阮文,她本来就是天之骄女,就该闪耀着光芒万丈。   而不是蒙尘的珍珠,碌碌无为的过完一辈子。   “我猜不出来。也不用跟我说,我说过除非我有确凿的证据,否则绝对不会让人伤害你。”   “知道啦。”阮文心情相当不错,“小谢同志要保护阮文同志对不对?他们要同甘共苦。”   阮文穿的是一件黄色波点裙,棉麻布料。   这是她去年缝制的,只穿过两次,怕太惹眼。   今年省城的街头明显颜色绚烂了些,阮文穿衣也大胆了不少。   林荫道上,谢蓟生看着那努力跳跃着去抓树叶的人,伸出手去,把那树枝拽了下来,由着她去摘采树叶。   “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那你就快点,别被人逮住。”   阮文深以为然,迅速的采了两片树叶,然后拉着谢蓟生跑离案发现场,不要太敏捷。   ……   汪常阳被春红大姐喊了过去,“我们那又不是盘丝洞,小汪你怕什么,放心啦不会给你介绍对象的。”   刘春红的话让小汪主任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车间里离不了人。”   “那你要是去读书咋办?咱们棉厂就不能开工了?”春红大姐想起阮文的嘱咐,忍得很是辛苦。   汪常阳被问的一愣,“说不定没考上呢。”   考上是考上了,阮文都打电话说了。   不过春红大姐不能说啊,不然她费劲去喊汪常阳来会计室干什么?   还不是想要让阮文亲口告诉他,要阮文卖一个人情给汪常阳。   “那你也得尽可能的放手,让你那些徒弟学会独当一面,不然总不能你天天盯着吧?学学我们主任,适当的时候放放手,让年轻人去搞。”   “刘姐您说的是,我会注意的。”   说话间到了会计室,刘春红刚一推门就听到里面一阵吵闹,“你跟我说,你是不是怀孕了?”   她不过才离开一刻钟,这咋就闹起来了呢?   刘春红看着一脸凶神恶煞的郭母,再看看缩在那里的郭安娜,她忽然间想起来,刚才自己听到的话……   怀孕。   小郭怀孕了?   汪常阳也一脸尴尬,他没想到刚过来就听到这么个八卦消息,想要走又被刘春红拉着,压根走不脱。   郭母哪管有外人在,她简直快疯了。   提前离岗把会计的工作传给女儿后,郭母也没闲着,她去寻了一份新的工作,在医院里帮帮忙,每天能挣个五毛钱,起码能补贴一下家用。   哪知道自己今天刚过去,就被护士拉住,“爱玲大姐,你家闺女叫安娜是吧?你说也真是的,您在这里上班,她来做产检直接让您提前说一声就行呗,哪还用那么麻烦?”   郭母当时就傻眼了,产检。   她家安娜都还没结婚,哪来的产检?   护士也有些傻眼,“您不会不知道吧?她怀孕了,都快四个月了。”   四个月。   郭母觉得这简直是晴天霹雳,可护士没道理造谣安娜。   而且……   郭母想起前段时间女儿总是呕吐,当时她想要安娜去医院里检查下,她说就是胃着凉不舒服。   郭母那段时间帮忙照顾一个病人,每天能多拿五毛钱,忙得厉害也没顾得上女儿。   现在一想,那哪是胃着凉啊!   她想也不想直接杀到了厂子里,在这间办公室里指着女儿的鼻子骂了起来,“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短过你的吃穿用度?你就是这么给我争脸的?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玩意儿!”   还说要准备考大学,所以挣来的工资都花了,原本每个月会给她十块钱的生活费都没了。   结果这就是她所谓的考大学?   郭安娜从小到大都被娇惯着,什么时候被这么劈头盖脸的骂过?   当即傻眼了。   会计室里一阵热闹,汪常阳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春红大姐一把把他抓了进来,“小阮说十分钟后再打电话过来,你走了我还得再跑一趟,你想热死我啊。”   她刚说完,电话响了。   陈主任接起了电话,冲着汪常阳招了招手。   春红大姐异常兴奋,“快快快,小阮打电话过来了。”   瞧瞧今天这都多热闹,先是汪常阳有了好消息,然后是郭安娜有了“好消息”,只不过,瞧着这好消息并不是怎么让孙爱玲高兴。   是啊,哪个当妈的,知道自己闺女未婚先孕能高兴?   传出去,脸面都丢光了。   阮文听到那边吵得厉害,隐隐听到了哭声,不过她尽可能的屏蔽,“汪主任,快点准备面试吧。”   汪常阳耳边还是郭母歇斯底里的嚎叫,“老郭我对不起你啊,你说我活着有什么劲,还不如死了算了。”   还交杂着郭安娜的哭腔,“你哭天抢地的做什么,将来我和小魏会给你养老的!”   母女俩吵闹不休,以至于汪常阳都没太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   “你过了线,要开始准备面试了啊。”   人乍逢惊喜,难免会有些脑子短路,反应不过来。   尤其是对汪常阳而言,他责任心强,工作本来就负责的很,恨不得是最早到来最后走,又要挤出时间来做翻译还要复习准备考试,简直不要太辛苦。   而辛苦得到回报,不免有些……反应不及。   阮文笑了起来,“汪主任你可要好好准备,面试通知书估摸着过两天就收到了,我先不跟你说了哈。”   她特意跑出来打电话,后面也有排队的人,不能总让人等着。   电话挂断后,汪常阳还有种不真实感。   尤其是在郭母和郭安娜的争吵中,这种不真实感更为强烈。   刘春红有些担心,“小汪,你还好吧?”   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跟没经过事似的。   看着还怪让人担心的。   陈主任见状拍了拍汪常阳的肩膀,“好好准备面试,有什么困难就说,我们给你想办法。”   她是最喜欢看到年轻人上进的,一个阮文一个汪常阳,都是再上进不过的人,陈主任能帮忙的时候绝对不往后退。   “谢谢陈主任,谢谢刘姐,谢谢邱姐,我先回车间了。”   他想,尽可能的见到那些机器,才会让他的心平静下来。   会计室里的好消息走了一个,刘春红止不住的担心,“小汪不会是傻了吧?”   对郭安娜和她妈之间的争吵,春红大姐充耳不闻,就看热闹。   都是自己作的,怨不了别人。   她之前就说过,人家不听,怨谁呢。   郭母骂也骂了,吼也吼了,到最后才想起来似的,找陈主任主持公道,“主任,您帮忙评个理,您帮我说两句啊。”   陈主任看着半跪在地上的母亲,“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们外人不好说,现在是上班时间,先回去吧。”   她公事公办,不想让自己掺和到这趟浑水里去。   至于郭安娜,“小郭,给你放半天假,回去跟你妈好好说说。别把家务事带到厂子里来,这里不是骂街的地方。”   郭安娜听到这话脸上很不好看,“谢谢主任,我知道了。”   她收拾了下东西,扶着腰往外去。   只是这桩公案,并没有在这天解决。   等到七月底阮文放暑假回家时,刚巧遇到了这场大戏的另一段。   郭母闹到了王家沟,在知青大院门口扯着嗓子喊,“你们王家沟的知青,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竟然搞大了我闺女的肚子,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跟你们没完!”   彼时阮文刚踏进村子里,看到这一幕,整个人傻眼了。   阮姑姑提前接信,来村口接人,看到越发消瘦的侄女,她一脸的心疼,“怎么又瘦了,吃不惯学校的饭?”   “没有,就是考试特别多,最近没怎么睡好,回家来睡两天就好啦。”阮文笑着在阮姑姑脖子里拱了下,像个小猪似的,“姑,你想我没?”   “没想,谁想你个小皮猴?”阮姑姑瞪了一眼,抓着侄女的手往家走。   姑侄俩都没有去看知青大院的热闹。   阮文问了句,“她这么大咧咧的嚷起来,不怕毁了郭安娜的名声?”   “读书读傻了吧,小魏知青今年参加高考,好像考的还行,说不定就能回城了,你看多少去读大学的知青一去不复返,现在她这么嚷嚷,全村人就都知道了,到时候村长老支书肯定得出面处理这件事。”   阮文反应过来,“这叫以退为进,不然就告他个流氓罪!”   “是啊,把人闺女的肚子搞大了,这些知青也真是的。”她摇了摇头,“不说这个了,你在学校怎么样,建明说他不回来了,这么忙的吗?”   “我哥他这不是要去工厂实习,熟悉那些机械嘛,我回头也得回学校去,不过您放心好了,保证让你见到儿子,过几天咱们一起去首都,我带你去故宫去爬长城。”   阮秀芝有些迟疑,“这行吗?”   “怎么不行?”阮文笑了起来,“这会儿又没啥忙的,没那么几个工分就没有呗,没事,我挣了钱了,不怕少几个工分。”   阮秀芝点了点头,“那行,咱们去首都看长城,看故宫。”   她小时候读书时,就听人说长城绵延万里,故宫金碧辉煌。   那是文明。   一晃都过去三十多年了,终于能亲眼看一看,可真好。   ……   阮文原计划是在家休息三天再去首都,其中有一天去棉厂见见陈主任,请她们吃个饭。   前两天嘛自然是睡懒觉。   没曾想懒觉没睡成。   一大早村长他媳妇就风风火火过来了。   “秀芝,你得帮个忙。”   阮姑姑正在洗衣服,被抓着手心头一紧,“怎么了?”   “还不是小魏知青的事情?老支书说,不能让他坏了咱们王家沟的名声,咱们还得等年底评先进呢,这件事得处理好。女方那边说得八十八块钱的聘礼,可小魏知青穷,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这不事就落到我们家王大壮身上了,你也知道我家孩子多,哪能支援多少?你能不能借点?”   阮秀芝没想到,这事竟然还能落到她头上,被抓着手,她想挣脱都没挣开。   “我……”   “婶子,钱我借了肯定会还的,您放心好了。”   阮秀芝没注意到魏向前什么时候过来的,年轻的知青脸上还有个巴掌印,谁留下的猜也能猜得出来。   村长媳妇继续说,“就是,小魏的口碑咱们都知道,秀芝你就当救救急。”   “我……”   西屋的门忽的从里面推开,“明芬嫂子,我姑得一个人从地里刨吃食,供我和我哥俩大学生,哪有多余的钱啊,你看我读个书都饿瘦了。”   阮文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魏向前,“魏知青这话说的轻巧,你把郭安娜的肚子搞大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自己的口碑?你借了钱怎么还?你家里还有老母亲要养,郭安娜肚子里还怀着一个,你要是考上大学,更是没了收入,你拿什么来还?”   这人冠冕堂皇的话倒是会说,阮文一点点把他的伪面目撕下来,踩在地上,“我一个馒头丢出去,旺财都得冲我摇摇尾巴,把钱借给你魏知青,能看得到回头钱吗?”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大一结束啦 第47章 047杀心   阮文的“刻薄”惊着了院子里的几个人。   村长媳妇老脸臊红,只觉得这话是在说给自己听。   她也不想管这事啊,可是老支书眼看着不行,她还想王大壮回头能顶了老支书的岗呢。   想要顶岗总得在大队、在公社那边留点好印象,让人家知道,你是有这个能耐的。   趁着小魏知青和棉厂那个小会计的事情还没闹的满城风雨,村长媳妇想着赶紧解决。   怎么解决?   结婚呗。   你把人家姑娘的肚子弄大了,不结婚行吗?   不想结婚?行啊,那你这不是犯了流氓罪?   还想去上大学,先看看自己能不能保住这条小命吧。   小魏知青家在省城,女方那边又催得紧。   也顾不上喊他妈过来处理。   老支书把这件事交给村长来办,村长媳妇合计着这是在看她家男人处理事情的能力。   她也跟着出谋划策,想着尽快把这件事解决。   人家要八十八块钱的聘礼。   小魏知青没钱,所以这事还得他们来出。   她家倒也拿的出这个钱,可一想到给一个说不定考上大学马上就要离开村子里的知青拿这么多钱,村长媳妇又不乐意。   总得把钱弄齐才是。   村长媳妇想着小魏知青平日里口碑不错,找村里人四处借借凑凑。   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阮秀芝家。   他们家有工人,之前两个工人。   听说阮文考上大学后,从市里到县里,还有厂子里都给了不少钱。   而且女方也是棉厂的会计,之前跟阮文可是工友,就算是看在往日的情谊上,也会借这个钱的,对吧?   村长媳妇拿定了主意,就过来絮叨这事。   王家沟的人都知道阮秀芝脾气好,就算是生气也不会说重话。   可是谁曾想,阮秀芝是没说重话,但阮文跟点着了的□□似的,一张嘴嘚吧嘚吧。   臊得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可再怎么着,这事她揽下来了,也得处置了不是?   “阮文,你看小魏知青也是文化人,回头跟你一样都是大学生,你别这么说。”   阮文冷冷一笑,“明芬嫂子您这话说的,文化人可不背这锅,你怎么就笃定他能考上大学呢?有时间去把人家姑娘的肚子搞大,想来复习的也不会太认真吧?”   村长媳妇听到这话一愣,很快就琢磨过味来。   阮文说的好像是这么回事。   她记得那个中年妇女说,她家闺女怀孕都快四个月了。   也就是说,四月初的时候有的?   那时候正春忙呢,知道这些个知青要备考大学,他家男人都没让他们干那么多活,结果给了他时间复习,他竟然……   “小魏知青,你你怎么能这样?”   “嫂子您别生气,我知道您也是一片好心,可是被人利用了不值当的啊。小魏知青可是觉得我冤枉你了?”   魏向前没想到会见到阮文,他不知道阮文回来,若是知道,他就不会走这一躺了。   阮文和第一次见到时,那个甩着两条麻花辫的乡下姑娘不一样了。   那时候的阮文,冬天时脸红扑扑的,像是熟透了的苹果,又有点像是涂抹了胭脂。   是金星公社最漂亮的姑娘,但透着土气。举手投足间,不够大方。   现在的阮文则不然,她穿着小碎花的裙子,大概是因为刚起床的缘故头发还有一点乱,但那双眼睛犀利的犹如匕首,能看透人心。   还能刀刀毙命,让你无处躲藏。   “都是千年的狐狸也不用在我面前演聊斋,去年我是怎么备考的我清楚的很。下班后吃两口饭就想着学习,一天睡不到五个小时。不像是魏知青,还有时间去找对象,还能捣鼓点事。”   村长媳妇没考过大学,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听到阮文这话,她看向魏向前,“小魏知青,你倒是说句话啊。”   魏向前能说什么?   话都让阮文说尽了。   “还是说,郭安娜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魏知青的?那魏知青可真是伟大的很,不是自己的孩子都认。”阮文极尽尖酸刻薄。   比起魏向前对原主做的事情,她不过是嘴皮子逞威风,又算得了什么?   “是我打扰了。”魏向前知道在阮文这里讨不到好,甚至连原本帮他的明芬嫂子怕是都不愿意帮忙了。   他怕极了阮文那澄澈透亮的眼睛,只觉得被这人一层层撕开面皮。   无地自容。   阮文看着转身要走的人,笑了起来,“魏知青不解释,是觉得我胡说八道无理取闹,还是因为我说对了,所以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呢。要我说,魏知青可真是好谋算,睡了小郭会计,让人家姑娘死心塌地的给你出钱出力买书买资料,等回头你考上大学一走了之,拍拍屁股走人还会念着那个被你睡了的可怜姑娘吗?”   魏向前停下脚步,拳头紧握,脸上满是克制,“够了!”   “明芬嫂子你看,小魏知青也有发脾气的时候,是我说错话了吗?”阮文走到阮秀芝身后,似乎生怕被生气的魏向前暴揍一顿。   “我也只是说实话啊,你看之前拿到工农兵大学生资格走的那些知青,又几个回来了的?我去省城的时候,车上还遇到一个带着娃的大姐,她男人就是知青,都毕业一年了也没说接她去省城一家团聚。”   村长媳妇不傻,只是原本想着把这件事尽快解决,至于小魏知青和那个会计的事情,是他们的事,成了家一家人,就和王家沟没关系了。   可谁知道,阮文牙尖嘴利,一句句的道出了被所有人忽视或者无视的真相。   像是把大家的伪装全都扯下来。   村长媳妇脸上很不好看。   阮文却并不罢休,在阮秀芝身后露出一个脑袋来,“明芬嫂子不是我乱说,可你想想,这次你帮着小魏知青把屁股擦干净了,万一他真的考上大学一去不回,小郭会计挺着肚子不好去找他算账,可是她不见得不找你这个媒人算账吧?”   村长媳妇脸色一变,“可别胡说,我可不是什么媒人。”那个小会计的妈的确不是好惹的,能够在知青大院门口一坐,嚷嚷着小魏知青把自家女儿肚子搞大了,丝毫不顾及女儿名声的人。   做出什么事情,都不稀奇!   村长媳妇一阵后怕,阮文说的知青抛妻弃子她还真知道,她娘家那边大队不就有吗?   只是她一直觉得,小魏知青人好,在村里是有口皆碑,不会干出这种事情。   真不会吗?   真不会的话,怎么就把人姑娘肚子搞大了,让人难做人?   “秀芝,这话你就当我没说,我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村长媳妇是不想再蹚这趟浑水了。   她直接丢下魏向前就走了,这件事还得跟她男人商量下才是,别回头招惹了一身腥。   阮秀芝看着离开的人,又看了看站在那里的魏向前。   她戳了下侄女的额头,意思是“就你话多”。   别人家的事,非要戳穿做什么。万一小魏知青这次没考上大学,往后还怎么在王家沟混下去?   得被人戳脊梁骨。   阮文才不管,比起魏向前的利用抛弃,自己这点还真就是毛毛雨。   “姑你做了什么好吃的,我饿了。”   “知道你在学校没吃好。”阮秀芝顺着侄女的话说,“别不舍得花钱,饿坏了身体怎么办?锅里有煎好了的土豆饼和鸡蛋,还有你喜欢喝的小米粥,快去吃。”   “我就指望回家改善伙食呢。”阮文抱了抱阮姑姑,她得想个办法,把阮姑姑弄到城里去。   去省城也好,首都也行,不能再在村里呆着了。   谁知道魏向前今年考没考上大学呢。   要是考不上,这人万一挟私报复怎么办?   阮文可不敢冒这个险。   她想着往厨屋去,没想到一直像雕塑似的魏向前忽然间动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力气之大,恨不得能捏碎她的手腕。   “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非要把我毁了才甘心吗?”   阮文跟自己有仇。   魏向前很确定这一点,可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阮文!   从去年开始,他和阮文的几次见面都不欢而散。   而这次,阮文字字诛心,把他心底里隐藏的算计,全都大白于天下!   他的人生,被阮文毁了。   用这张嘴,用那些杀人于无形的话!   有那么一瞬间,魏向前真想把这人给杀了,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阮文试图挣脱,却没有用,反倒是让魏向前抓的更紧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魏知青敢做这些事,就别怕让自己身败名裂!”   她在魏向前眼里看到了杀机。   这并不意外。   魏向前什么事做不出来?   不过阮文也不怕。   那蔑视的眼神,让魏向前心里的最后一根稻草落下,他整个人陷入癫狂,“好,就算我死了,也要拉你做垫背的。”   他一贯冷静,可是阮文的话,阮文的眼神让他整个人都疯狂起来。   哪还能保持冷静?   杀了她。   心底里的声音叫嚣着,自己的人生已经这样了,死了就死了。   黄泉路上,拉着阮文作伴,也值了!   男人的手到底是有力的,扼住阮文的脖颈,似乎再稍微用力一下,就能把这纤细的脖颈给拧断。   事情发生的突然,阮秀芝堪堪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扑上前去救阮文。   却被魏向前一把推开。   阮文有些后悔了,她或许应该选个更合适的时机,起码能让自己安全无虞。   不像是现在,家里就她和姑姑两个人。   肺腔里没了氧气,她的视线都开始模糊起来。   能看到的是魏向前那扭曲了的面目。   也好,死过一次的人虽然怕死。   可魏向前杀了她,也得付出代价,枪毙是少不了的。   小谢同志会帮她的,对吧?   总比前世好,阮文想,她这也算是给原主一家报仇雪恨了。   就是可能对不起阮姑姑,对不起小谢同志。   大脑都缺氧了,阮文觉得自己都想不起来小谢同志长什么样。   她迷迷糊糊的好像又看到了,看到他冲了进来,可他距离自己是那么的远。   那么的遥不可及,都触碰不到他。   “阮文,阮文?”   细白的脖颈上是痕迹分明的红印子,尽管罗嘉鸣不止一次想要把阮文抓回去拷问,但这不代表着她可以被什么人随意的掐死。   呼吸还在,只是昏厥了过去。   罗嘉鸣想起刚才那一幕,一脚下去直接踢在了魏向前的下半身。   方才被他一记手刀打晕的人,惨叫了一声,大汗淋漓中昏厥了过去。   “她没事,您别担心。”罗嘉鸣看着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的中年妇人,解释了一句。   罗嘉鸣自然不是无缘无故过来的,他依旧不死心。   尤其是知道谢蓟生竟然去省城找阮文后,就越发觉得阮文是个巫女。   谢蓟生在省城,又住在北山大学的校内招待所,罗嘉鸣不好着手调查。   他耐心地等着,等到阮文放暑假回家,这次谢蓟生没有跟着,罗嘉鸣也上了同一辆火车,再度来到了安平县。   他在县城呆了一晚上,去看了眼元雯。   一大早来到王家沟,想要直接找阮文心平气和的聊一聊。   却不想进门就看到那个姓魏的知青要杀阮文。   瘦弱的女同志再聪明睿智,彼时也只是砧板上的鱼肉,挣脱不开。   罗嘉鸣想都没想,把人打晕。   看到悠悠醒来的阮文,他走上前去,“趁着周围邻居还没过来,先踢他几脚。”   阮文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人,“罗嘉鸣?”   “不然你以为是谁?”罗嘉鸣不知道阮文怎么得罪了这个知青,不过她那张嘴尖酸刻薄的很,得罪人也不奇怪。   阮文大难不死,但没想到会是罗嘉鸣救了她。   脑子又恢复了运转,她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缘由。   看着倒在地上的魏向前,“只要不弄死他,怎么打都行吗?”   罗嘉鸣挑了挑眉,“你这是自我防卫。”   话音刚落下,他就看到阮文狠狠一脚踩在了那个魏知青的裆.部,然后又是一脚。   伴随着的是响彻整个王家沟的杀猪般的惨叫声。   不出一上午,村里人就知道了,知青大院的魏知青去找阮文借钱,阮文不借惹恼了他。   意欲杀死阮文,幸好有姓罗的公安碰巧路过,阮文逃过一劫。   至于魏知青屎尿齐流,裆.部还有血迹。   险些杀了人,断你条命根子又算什么?   县里的公安来调查时,村里人众口一词,再加上有罗嘉鸣这个特殊身份的人在。   魏向前被暂时收押,如何处理还得再等一下。   因为公安把人带走的时候,正好郭安娜骑着自行车过了来,要死要活的。   这是知青,有对象又刚参加了高考,处理上得慎重些。   村长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一出,他抓着自家媳妇问,“你今天早晨不是去建明家吗?都说了什么?”   借钱险些借出人命官司,他们王家沟,这下可真是出名了。   村长媳妇悔不当初,“我要是知道魏知青竟然这么个心壳啷,我打死也不会出头帮他去借钱啊。当时阮文说的我一阵后怕,我就回来了,哪想到他……”   村长气得跺脚,“那你就自己一个人回来?不知道把魏……姓魏的带走?这还好阮文没出事,真要是出事了的话,这可咋弄!”   那可是比金子还金贵的大学生啊。   真要是出事了,怕是在首都的建明得杀回来杀人放火给他妹报仇!   “那我也不是故意的啊,谁知道魏知青竟然会杀人。而且你说那个罗公安,他之前不就是来过吗?问了好多阮文的事,这次又来,我怎么觉得阮文也有事的样子?”   “你,你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这是一回事吗?”村长气得扬起了手,看着那一脸惶恐的媳妇,到底还是放了下来,“往后我的事,你别瞎管。”   看着她男人往外去,村长媳妇忍不住问了句,“你干啥去?”   “去赔礼道歉!你也&算了,估摸着阮文这会儿也不想见你,你就别去惹人嫌了。”这件事怪他。   听到媳妇出主意,觉得可行。   结果闹出这事来。   不赔礼道歉,行吗?   村长自然不会空着手去道歉,去柜子里拿了瓶未开封的麦乳精,把腊肉拿上,他又回到里屋,“给我二十块钱。”   村长媳妇紧紧捂着口袋,“你要钱干什么?东西你都拿完了,不能再拿钱了。”   “咱们差点害了人一条性命,不赔钱合适吗?给我钱,你要不给我,往后一分钱别想拿。”他不管家里的钱,都交给媳妇管。   之前觉得是能操持的贤内助,可现在怎么就想不通这点道理呢?   村长媳妇不甘心,“十块钱就行了,几个小的回头还得交学费呢。”   “别啰嗦,给我二十块的零钱。”这样显得是好不容易凑齐的,容易让人心软。   至于面子什么的,哪还管这么多?   依依不舍的,村长媳妇凑出了二十块钱,“大壮……”   “你给我老实在家待着,再跟人胡说我跟你没完。”   村长风风火火的往周家院子去,刚进去就看到院子里蹲着的年轻男同志。   是那个罗公安。   他笑了笑,“罗公安怎么在这里呆着,阮文在家吗?”   罗嘉鸣看了眼他怀里的东西,“在呢。”   他大概真的跟阮文犯冲,特意选了这么个时机来,结果谢蓟生也来了!   艹。   作者有话要说:阮文同志这次是真的大意了。   但更重要的是魏向前疯比一个,今天不出事,明天也会出事。   趁早解决了好 第48章 048迁怒   谢蓟生来的突然。   阮秀芝看到小谢同志到来,意外又有些期待,小谢同志早就离开了安平县。   这次特意回来,是带来了兄嫂的消息?   一晃二十多年没见,她迫切的想要知道他们近况如何。   谢蓟生一眼就扫到了阮文的状况,刚到了村口就听村里人说了。   越是紧张,就越要沉得住气。   战场上从来死生一线,多一分沉着冷静就能给自己博一分活下去的机会。   和老乡们寒暄了几句后,谢蓟生往阮文家来。   他在这里住了有一段时间,不能再熟悉。   直到看到阮文,那原本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只是脖颈上的痕迹让他眸色浓郁了几分。   这细微的变化也让罗嘉鸣先一步溜到了院子里,他怕自己惨遭池鱼。   “那是一个成年男人,你怎么能随便挑衅他?”谢蓟生知道,现在的阮文需要的是安慰,而不是指责。   可他怕,不挑明了说,她下次还敢!   这次有小罗碰巧来到,她能逃过一劫。   下次呢?   下次能这么幸运吗?   阮文悻悻,“你这是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论,他居心不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出事呢。不是今天险些掐死我,就是晚上趁着我们都熟睡了偷偷潜入进来杀人越货,我们哪能防得住?”   “我不是怪你。”   “我知道。”阮文也后怕,但她不后悔。   做什么事都有风险,都要付出代价。   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自己被魏向前掐死了,可能与她而言留下了太多的遗憾,这次死了不见得能再活一次。   不过杀人偿命,也算是给原主报仇雪恨了。   就是惨烈了点。   阮秀芝看着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两人,觉得有些不太对,“小谢你……”   谢蓟生神色温和看了过去,“姑姑,您没事吧?”   “你喊谁姑姑呢。”阮文嘀咕了一句,之前明明都是喊婶子的。   阮秀芝看了眼莫名红了脸的侄女,她便是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你们这孩子,可真……真是的。”   一大早险些经历凶杀现场,到了晌午她又发现了一些阮文和小谢之间属于青年男女的情愫。   阮秀芝不是老封建的家长,也知道小谢同志来的目的,她遗憾之余又有些欣慰。   阮文这孩子,自从开了窍后就跟她爸越来越像,尤其是那性格。   她当初只能仰慕地看着兄长,如今也管不住他的女儿。   好在有小谢同志在,倒是能让她放心不少。   阮秀芝想着把地方留给两个年轻人,刚要出去,村长在堂屋门口喊了一声,“阮文在屋里吗?”   屋里头阮文撇了撇嘴,小声跟谢蓟生说,“我猜村长肯定来赔礼道歉了,让我大事化小。”   她太清楚村长的脾气了,一心希望年底评选的时候弄个先进村组织,这样村里就能有点额外的奖励,过年时大家也都能吃上一块肉。   谢蓟生没回答,手落在她的脖子上,“疼吗?”   “疼。”阮文巴巴的看着他,“别生气了,我下不为例,绝对会有下次。”   吃一堑长一智,她下次绝不会让自己处于险境。   “嗯。”谢蓟生觉得自己再虎着一张脸,怕是会把人给吓跑,“村长来找你,答不答应的都随你。”   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村长的来意。   阮文看了一眼,想要说什么,到最后却欲言又止。   倒是谢蓟生,冲她笑了下,“要不我去?”   “找我呢,你去做什么。”她把谢蓟生往后一推,从里屋出了去。   堂屋里,村长拎着腊肉和一罐麦乳精,一脸的愧疚,“……这件事是我处理不当,原本想着息事宁人,没想到看走了眼,小魏知青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阮秀芝原本是带着怨的,毕竟差点看到阮文死在自己面前,这固然有阮文激怒了魏向前的原因。   可如果村长不揽下这事,不来向她家借钱,也就不会有这回事了。   死里逃生,再加上谢蓟生的到来,让阮秀芝的怨念消去了大半。   阮文说得对,错的至始至终就是魏知青。   “这也不怪你,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魏知青竟然是这种人呢?村长你也是好心,为了村里的名声着想,这跟你没关系。”   怎么能没关系呢?   他是觉得,这些知青早晚要走,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不处理好这事,魏向前走了,可大家还会提到王家沟的那个知青搞大了人家闺女的肚子。   毁的是村子里的名声。   他们村,往后再评先进怕是没机会了,自己这村长也就当到头了。   他有私心,觉得明芬说的也不错,自家孩子还要上学,哪能把钱都给了一个插队的知青?   这点私心,害了阮文。   “建明他妈你可别这么说,这件事我错了就是错了,这些你给阮文补补营养,还有这个钱是我凑来赔给阮文的医药费。”   一把钱,最大的是五块,大部分都是一块钱。   显然,凑齐这些钱也不容易。   阮秀芝心又软了两分,“真不……”   “姑,你不拿着这钱,村长心里过不去,收下吧。”阮文从里屋出了来。   村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除了脸色有些发白外,就是脖子里那红痕最为扎眼。   “阮文说的是,要不要去医院里检查下,可别落下什么后遗症。”   这件事他错了就是错了,不管阮文说什么,听着就是了。   “我没事,说起来我也有错,不该这么说魏知青的。”   村长不同意这话,“阮文你怎么能这么说,魏知青他打着准备考试的名义不好好干活,结果去搞人家闺女不说,搞大了肚子连聘礼都拿不出来,大家都被他平日里的模样蒙蔽了,要不是你揭穿他真面目,谁知道他竟然这般歹毒,竟然对你一个女同志动手?”   说话间,村长义愤填膺,“那个小郭会计也真是没脑子,就这还要死要活的说什么一定有误会,要是枪毙魏向前那她也不活了,一头撞死在县革委会门口,比起她妈那精明能干,这闺女真是傻得冒泡!”   阮文没想到郭安娜还掺和了进来,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都敢怀孕了,用一尸两命来要挟,也不足奇怪。   倒是枉费了她妈的一番苦心。   “那这不是要挟县里的公安同志们吗?”   “可不是,她真以为自己这套有用?罗公安抓了个现行,你明芬嫂子又能作证,他这是故意杀人,哦哦哦,叫杀人未遂!就算不枪毙,也得关上个十几二十年。”   那还真是便宜了魏向前。阮文心里感慨了一句。   村长趁机解释,“阮文,你嫂子她不好意思,觉得坑了你怕来你跟前再把你气着,这些钱你拿着,该去检查的检查,该去买营养品的买营养品,你是大学生别跟她个乡下妇人一般见识。”   村长把那一把钱塞到阮文手里。   有两张票子落到了地上。   阮文这会儿嗓子还有一点哑,她咳嗽了一声,“明芬嫂子也是一片好心,只不过魏知青不配。”   “是啊是啊。”村长松了口气,把罪过都往魏向前身上推就是了。   本来,也是魏向前管不住自己下半身惹的祸。   客套了几句,村长满意的离开了。   虽说都是文化人,可读了大学的还正在准备考大学的,就是不一样。   从周家院子离开时,他觉得脚步都轻快了些。   院子里,罗嘉鸣撇了撇嘴。   想起阮文晃悠着身子使劲儿往那个姓魏的裆.部跺脚,再联想刚才那体贴人的话。   她在营长面前就是这样的吧?   柔柔弱弱的再体贴不过,所以这才把营长都给骗了。   “罗同志,你有什么忌口的没有?”   方才还叼着根草吊儿郎当的罗嘉鸣登时站起身来,把嘴里的狗尾巴草一吐,“我吃啥都行。”   “诶,那你要不进屋歇会儿,外面热。”   “姑姑你不用管他,他不怕热。”谢蓟生从屋里出了来。   这话让罗嘉鸣瞬时间绷直了身体。   “阮文说村头的河里有鱼,我们去抓条鱼加个菜。”   出去抓鱼是假,想要收拾人是真。   罗嘉鸣一万个不乐意,他求助似的看向了堂屋门口站着的阮文,我好歹刚救了你,你得投桃报李,知道吗?   阮文假装没看见。   “小谢同志你先去,我找个桶过会儿去找你们。”   阮文故意哑着嗓子,这让谢蓟生更心疼了,对阮文说话时还算温柔,等看向罗嘉鸣时,整个人像是刚从冰窟窿里钻出来。   走出周家小院,罗嘉鸣抢先开口,“我有我的责任,可今天是我救了她,没有我你现在看到的就是一副尸体!”   他话音刚落,就挨了一拳。   嘴角一阵酸麻,牙齿似乎都松动了几分,要不是扶着墙站住,只怕是直接摔倒在地上了。   “你讲不讲道理?”   “道理我已经跟你说了很多遍。”谢蓟生看了一眼,“这一拳,就当是饭钱了。”   他有些迁怒。   罗嘉鸣来做什么,谢蓟生再清楚不过。   所以哪怕是小罗救了阮文,他也止不住的失去理智。尤其是他说“尸体”时。   “他怎么样?”   “谁?”罗嘉鸣被扫了一眼,有些心虚,“还能怎么样?你知不知道自己被阮文骗了?别看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实际上下手狠着呢,把那个知青的命根子都给踩碎了。”   他当时都觉得一阵蛋疼。   谢蓟生走在前面,唇角扬起笑意,“她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用一碗肉把他给弄醒,然后把那碗兔肉端走了。   这就是阮文,和其他女人不一样。   ……   阮文原本以为罗嘉鸣会走,毕竟谢蓟生来了,他哪有胆子留下?   但罗嘉鸣还真有这个胆子,下午的时候去山上打兔子,说是这会儿兔子肉正肥美,做个麻辣兔肉吃相当不错。   他祖上是川地人,虽然早就搬到了首都,但口味上还偏向于川味。   而谢蓟生下午就陪着阮秀芝去地里忙活。   不放心阮文一个人在家,让她去地头的树荫下坐着。   阮文看着在自留菜地里忙活着的两个人,觉得将来等她老了,退休了,就去找这么一个地方,家里扯上网络,留上半亩地的自留地,没事种点菜,辣椒、黄瓜、西红柿,豆角、油菜、芫荽菠菜,想想就很是美好。   惬意的田园,谁不喜欢呢?   罗嘉鸣从山上下来时,就看到阮文坐在那边大树下看书,右手边放着一个蒲扇。   莹白细长的小腿上有一个黑蚊子,这会儿吸饱了血大着肚子,像是怀胎九月似的。   然而阮文却丝毫不知,她正沉浸于书中的世界,不能自拔。   “没人教你吗?”   罗嘉鸣的声音打断了阮文的思路,她有几秒钟的茫然,这才发现是在跟自己说话。   “我聪明,自学成才。”   不远处的菜地里,谢蓟生正挑水浇菜,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那最开始就能看得懂?”   “看不懂就硬着头皮往下看呗,看着看着前面的就懂了,基础懂了再去看后面的自然也就明白了。这些都是基础学科知识,又不是什么专利研究,我看得懂,很奇怪吗?”   “奇怪。”罗嘉鸣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阮文的怀疑,“就算是此时此刻,我依旧怀疑你。”   “随便你,别打扰我家人就好,不然我跟你没完。”   罗嘉鸣并没有把这要挟放在心上,“你以为自己多大的能量,能对我做什么?”   “不能啊,可是小谢同志很喜欢我,我想我吹吹枕边风还是有用的。”阮文觉得,此时此刻在罗嘉鸣眼中自己怕不是那祸国妖妃红颜祸水。   因为肉眼可见的,罗嘉鸣的太阳穴都鼓起,他整个人就是一点就着的炮仗。   “你不能仗着他喜欢你,就这么胡来。”   生怕被谢蓟生听到,罗嘉鸣的声音极为克制,也极其的愤怒。   “那罗嘉鸣同志,不能因为你手中有权力就任性胡为,如果不是我认识小谢同志,那当日的我和今天早晨险些被魏向前掐死的我有什么区别?而你,和那个意欲杀死我的魏向前又有什么区别?”   罗嘉鸣的脸涨成了茄色,然后被霜狠狠地打击了一番。   “别拿我跟那个混账相提并论。”   阮文看了他一眼,“你以为你和魏向前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   书里头的罗嘉鸣虽然贵为男主,但就是个工具人,负责宠宠宠,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工糖精生产机以及偶尔客串打桩机的角色。   和自己见到的这个罗嘉鸣不同。   甚至和第一次见到的罗嘉鸣都有着天壤之别。   第一次是在县里的国营饭店遇上,当时罗嘉鸣略显得活泼,笑得像盛开的桃花。   后来罗嘉鸣变了。   阮文琢磨了下,罗嘉鸣的变故是因为谢蓟生。   彼时谢蓟生公报私仇毁了前程,罗嘉鸣对她的态度都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倒是有些像书里头那个冷漠高傲的男主了。   阮文想,关键还是在小谢同志。   “小谢同志是不是救过你的命?”   突如其来的提问让罗嘉鸣一愣,看向阮文的眼神更为锐利,“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   一起扛过枪的兄弟,是一辈子的交情。   而罗嘉鸣对谢蓟生又太过于看重,除了对他的敬服之外,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被谢蓟生救过。   不然小说里从没对谁低过头的原男主怎么会对谢蓟生这般敬畏?   救命之恩,是最好的解释。   “小谢同志救过你,我救了小谢同志,我和小谢同志是情侣,所以相当于我救了你,罗嘉鸣你欠我一条命。”   罗嘉鸣就没见过这么说歪理的,“今天早晨我才救了你!”   阮文瞥了一眼,“那能一样吗?你是国安,保护公民的安全是你的职责,你好意思跟我说救命之恩?对得起你身上的那套制服吗?”   罗嘉鸣:“……”他妈的这女人简直不讲理!   “行了你愿意调查就调查去,我也不在乎,不过我说了你别打搅我的家人就是,不然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   阮文有软肋,阮姑姑和周建明就是她的软肋。   保护他们是自己的职责。   其他事情都好说。   罗嘉鸣忿忿起身,“谢蓟生早晚看穿你的真面目。”   阮文笑了笑,“你以为他跟你似的那么傻?”   没能讨到半点好处的人听到这话后气得想打人,但他不能打女人,更不能打阮文。   不然谢蓟生只会把他打得更厉害。   “你不可理……”大踏步离开的罗嘉鸣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平地摔。   这里可没有墙让他扶,罗嘉鸣啃了一嘴的土。   阮文一脸的歉意,“不好意思罗嘉鸣同志,就是坐久了伸了个腿,没想到你身手这么差,没摔疼你吧?”   她就是故意的!   “你身手好,你身手好怎么差点被那个知青掐死啊?”   罗嘉鸣也会往人心口上捅刀子,他一个大男人,还能怕阮文这个女同志不成?   只是阮文为什么直笑呢。   这让罗嘉鸣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想起了她刚才的话——枕边风。   身后有冷风吹来似的,明明是七月正热的时候,他却觉得脊背生寒。   “阮文身手不好,我替她来跟你过过招吧。”   作者有话要说:妻有事,夫代其劳! 第49章 049生离死别   罗嘉鸣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有病才会跟谢蓟生动手,又打不赢。   看着远去的背影,阮文捂嘴看着谢蓟生,“当初你没少打他吧?”   “提高单兵素质个人作战能力是现代化国防建设的需要。”   笑声从阮文的手指缝里溢了出来。   她之前救人的时候,可没发现小谢同志这么能说会道。   把人吓唬走,谢蓟生又去给菜苗浇水。   下午日头没那么毒辣,但也不可避免的热。   阮姑姑特意找了周建明的衣服,让谢蓟生换上。   无袖的蓝色工字背心汗津津的贴在身上,露出来的地方无不线条流畅。   不同于健身房里吃蛋□□练出来的那些大块头,阮文觉得自己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觉得谢蓟生哪哪都好。   而这个人,又是她的。   她没由来的脸红了下,假装不经意地往菜地那边看了眼,迅速地收回目光,继续看书。   书页上的字似乎在跳动,入目都是谢蓟生那张脸。   阮文再没看进去,索性抱着书看人。   阮姑姑是种菜的好手,但谢蓟生也不遑多让。   浇水的时候,半瓢水下去没有浪费半滴,都落在了坑里面。   虽然弯着腰,但脊背挺直,仿佛天塌下来都压不弯。   谢蓟生的确给人安全感。   靠在树干上,阮文懒洋洋的闭上眼睛休息。   ……   罗嘉鸣晚上住在了阮文家。   他对阮文有救命之恩,阮姑姑奉为上宾。   要不是因为谢蓟生在,罗嘉鸣早就打探起来。   计划被打断,他有些无奈。   尤其是面对谢蓟生那审视的目光,“我明天就走,可我不会就此罢休。”   他有他的坚持。   阮文的确还有嫌疑,或许在他眼中,一辈子都无法摆脱的那种。   哪怕是等到他们都一只脚踏进棺材,那一天他依旧心存怀疑。   年轻的男同志眼神坚毅,似乎没有人能够改变他的想法,哪怕是他最为敬重的人。   “随你。”谢蓟生终于把目光从书本上挪开,短暂的看了罗嘉鸣一眼。   罗嘉鸣又喊了一句,“那边我打招呼,你就别再……”   他蓦的迎上那黑郁的眼眸,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劳心了,我会处理。”   “你怎么处理,你现在……”除了找汪老帮忙,还能怎么处理?   罗嘉鸣深知,如果不是紧急情况,谢蓟生不会去找汪老。   他说完这话就后悔了,尤其是看到谢蓟生再度垂首看书。   罗嘉鸣狠狠甩了自己一个耳光。   他怎么就这么口无遮拦!   响亮的耳光声在周建明的房间里响起,谢蓟生仿佛充耳未闻,沉浸在书里的世界。   ……   第二天一大早,罗嘉鸣离开。   阮文逮着机会问谢蓟生,“你怎么来了,最近不忙了吗?”   他又没寒暑假,怎么自己前脚才回家,后脚谢蓟生就跟了来?   昨天发生的事情多,她都忘了问。   脖颈上的痕迹深了几分,嗓子也有些沙哑,这次倒不是装的。   后遗症。   “那边忙完了,我放了几天假。”   其实他这次过来也不是单纯看阮文,许工夫妻留下了不少东西,既然找到了他们的家人,总归要给他们才是。   尤其是阮姑姑,对分别将近三十年的兄嫂有太多的执念。   人到底见不到了,能有个念想,倒也是好的。   但他见到阮秀芝,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提起。   哪怕是对阮文,这个知晓了真相的人,也不止从何说起。   谢蓟生要去县里办点事,阮文送他到村口。   “你帮我去棉厂跟陈主任说一声,我怕她知道了担心。”毕竟中间还有个郭安娜,这件事是瞒不住的。   “好。”   “那你再帮我去看望下汪主任,把这本书交给他。”   “好。”   “你去县城,是要去看魏向前吗?”   谢蓟生没有迟疑,“是。”   他当时在安平闹的很大,的确得罪了一帮人。   但汪叔的面子在,他去探监魏向前没什么问题。   阮文笑了下,帮着谢蓟生整理了下领口,“有时候活着比死还要让人难过。”   谢蓟生的性格,她多少还是琢磨出了一些。   他有他的原则,有时候也圆滑的可爱。   可这人骨子里还有着嫉恶如仇,就像是元书记的死。   他这次去探监魏向前,也是想要传递一个信号吧。   魏向前的知青身份会让村里乃至公社里为难,可公安局还有县里头就不见得会卖这个面子。   是知青是如何,考大学了又如何?   杀人未遂,而且还破坏社会风气(搞大女同志的肚子)。   如果谢蓟生真的透露出杀机,魏向前大概率的活不下去。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谢蓟生背后还有人不是?   可阮文不想要魏向前死。   死多省事啊,一了百了。   就担惊受怕几天。   倒不如让他活着,猪狗不如的活着。   没有尊严的活着,活在其他人的讥嘲之中。   那才是对魏向前最大的报复。   “不知道魏知青有没有考上大学。”阮文笑眯眯地说了句,她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也有着“恶毒”的一面,而且阮文也不惧怕谢蓟生知道。   谢蓟生笑着刮了她的鼻头,“我过会儿打电话问问看。就算没考上,他也能‘考上’。”   只有这样,对魏向前才是致命的打击。   光明的前途就在眼前,然而就因为他的贪婪,毁了。   这就是报应,他应得的报应。   “阮文?你还好吗?”   赵胜男早就看到阮文了,还有那个谢公安。只是两人在那边说话,她没好意思凑过去。   昨天的事情她也听说了,尤其是魏向前被抬回来,郭安娜哭天抢地的模样,让她心生戚戚。   知青大院里,其他几个男知青跟魏向前划清界限,“平日里就没少从郭安娜那里拿东西,真以为谁都欠他了?不借钱给他就恼羞成怒杀人,这样的人最好关在牢里一辈子别出来。”   “人家有手段,平日里道貌岸然的,不声不响就让郭安娜怀孕了,又是给人又是给钱,手段高明着呢,你看阮文都快被他掐死了,就这还有人不信这是小魏知青做的事。”   最后还是朱向荣听不下去了,“你们少说两句,管好自己,别为了前程什么的,毁了咱们知青的名声,还有美娟胜男,你们女同志也注意保护自己,别为了仨瓜俩枣把自己卖了都不知道。”   赵胜男夜里没睡好,梦里都是魏向前掐着阮文脖子的画面。   她早早起来透气,没想到就看到了阮文和谢蓟生。   昨天就听说谢公安回来了,只是看两人这黏糊劲儿,阮文在和谢公安处对象?   赵胜男心中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阮文冲她笑了下,“还好,就是嗓子还有点不太舒服。你们考试成绩出来了吧?”   提到高考,赵胜男又是紧张起来,“听说有的已经收到体检通知书了。”   她还没收到,大概没什么希望了。   一想到还要在这里磋磨一年,赵胜男整个人都黯淡下来。   “好菜不怕晚,说不定过两天你也收到了。”   她要是没记错,赵胜男今年考上了。   小说里,段美娟是最后离开王家沟的,而王春香没有离开安平。   她不到二十岁的人生永远留在了安平,小知青死在了一场事故中,当时考上大学的赵胜男和祝福福在暑假时回到王家沟做社会实践。   在王家沟小住了几天后,祝福福和赵胜男离开,王春香去车站送人。   站台上有小偷,偷祝福福的东西。   被祝福福发现后,小偷推了祝福福一把。   手忙脚乱中,祝福福抓住了王春香,结果王春香被甩到了铁轨上。   祝福福逃过一劫。   而王春香的花样年华,却永远的留在了这个小县城。   后来这个害人的小偷找到了,被关了一辈子。祝福福也照看了王春香的家人一段时间,只是再后来王家人胃口越来越大,祝福福没有再满足他们的要求。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没了鱼的王家人又苦哈哈的过日子,被邻居讥嘲,“有了靠山也不会用,蠢死了。”   他们是蠢。   所有的良善都属于祝福福。   女主光环十分的强大。   可她,不信这个邪!   魏向前得到了应有的报应,祝福福也不远了。   ……   中午饭是鸡蛋炒韭菜,还有弄了个凉拌小黄瓜。   阮姑姑养了几只母鸡,土鸡蛋蛋黄十分的鲜艳,味道也不错。   黄瓜是自家菜地里结的,用蒜和醋汁一拌,上面洒了些麻汁。   麻汁是自家种的芝麻炒熟后去公社那边用石磨碾出来的,那些芝麻还是当初阮文在菜地的拢上种下的,平日里炒菜会撒上些芝麻粒。知道阮文回来,阮秀芝特意去弄了小半瓶。   家里的芝麻都吃的差不多了。   阮秀芝还特意做了碗手擀面,用白面做的。她自己没舍得吃,就给阮文做了一碗。   正啃着红薯叶窝窝的人,忽的听到侄女的提议,有些猝不及防的错愕,“去城里住?”   她下意识的否决,“不行,我都在这里住了快三十年了,有感情了。”   “我知道,可是您在这里我和哥都不放心,等过些天咱们去首都,我看能不能在首都弄个院子,把户口迁过去。”   “这不成。”阮秀芝连连摆手,她还以为是去县城,结果直接越过省城,去了首都。   这跳跃幅度也太大了些。   “再说了,在首都买院子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你哪有那么多钱?”   “有的。”阮文笑了笑,“我爸妈留给我了不少钱。”   “你爸妈……文文,你爸妈联系你了?”阮秀芝忽的有些激动,她和兄嫂已经失联十多年了。   阮文有点点后悔,或许她不该这么冲动。   可有些事情,总瞒着也不是办法。   阮文摇了摇头,“没有,他们……”她小心地看了眼阮姑姑,迟迟没有说出下半句。   然而这足以让阮秀芝明白一切,眼泪夺眶而出。   人世间,最悲惨莫过于生离死别。   更悲惨的是,他们至死都没有见上一面。   “那你怎么知道的?”阮秀芝觉得这可能是假消息,就像是元书记之前伪造的信件一样,是假的。   “是我跟阮文说的。”谢蓟生回答,他没想到竟然是阮文先开了口。   他的阮文同志冰雪聪明,想来已经知道他此行的目的。   阮秀芝怔怔地看着进来的人,“可是小谢同志你上次跟我说,他们都还好好的。”   谢蓟生最怕的就是这个。   他不怕死,却怕极了把死讯带给战友的家人。   老父亲老母亲失去了孩子,妻子失去了丈夫,孩童失去了父亲。   那比任何一场战事都要惨烈。   “对不起,之前是我隐瞒了消息。”   年轻的男人弯腰致歉,仿佛阮秀芝不原谅,他就永远不会起来似的。   屋里安静极了,只剩下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阮秀芝这才开口,“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想知道,他们生前是不是受了委屈。”   她的兄长,是顶天立地的男儿。   她只希望他死去的时候,是体面的。   那是她最卑微的请求。   谢蓟生迟疑了下,“许工病重期间坚持工作,后来死在了岗位上。”   那是一代人的选择,像他那个未曾谋面的父亲。   “许夫人她……也是如此。”当时部队对谢蓟生寄予厚望,送他去研究所那边学习参观了一个月。   谢蓟生去的时候,许工去世,许夫人在医院的病床上休养。   他在那里知道了很多故事,不止是许工夫妻,还有其他人。   只是没有谁比这两位更惨烈。   许夫人得知丈夫死讯,昏厥过去,病床上继续研究,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谢蓟生就在病床前,看着她像是蜡烛一样,燃烧着自己的生命。   阮秀芝无声地落泪,到最后笑了起来,“死得其所,挺好的。”   比起兄嫂,她不过是一个庸碌无为的人。   擦干了眼泪,阮秀芝笑着搀扶谢蓟生起来,“谢谢你陪着我嫂嫂度过了最后的时光。”   当时组织上让他跟着许夫人学习,一方面想要让许夫人有点事做,她实在是闲不住的人,不给她找个学生,只怕是就要去实验室了。   另一方面,也是希望磨砺谢蓟生的意志。   命运冥冥之中的安排,谁都没想到竟然会让谢蓟生在多年后遇到了阮文。   这是谁都没想到的。   饭桌上,阮秀芝说起了孩童时期的事情,“当时我还小,兄长出国的时候,执意要带着和他订了婚的嫂嫂一起出去,他还想要带着我一起去,只不过那时候我娘舍不得我,生怕我出去后学坏了。”   其实她也有改变命运,可以像哥哥嫂嫂那样。   可惜,这个机会她错过了。   起了话头,一直沉默的阮文终于再度开口,“所以就当是完成我父亲当年的心愿,您跟我去首都好不好?省城也行,方便我和哥哥照顾您。”   她原本的计划是等几年,等着自己毕业站稳了脚跟,再把阮姑姑接过去。   可魏向前的发疯让计划赶不上变化。   魏向前都知道找阮姑姑借钱,要是被哪个流氓混混盯上,家里就阮姑姑一个人,如何抵抗?   八、九十年代最多的就是车匪路霸和流氓,阮文不放心。   她这次说什么都要带阮姑姑离开。   谢蓟生是跟阮文站在一起的,“去首都也好,我托人给您找一份工作,再过两年等建明毕业了,结婚有了孩子您正好帮他照看孩子,安享晚年。”   他明白阮文的担忧,甚至比阮文更清楚,这个国家目前正在发生的变化。   那是一些潜藏在暗处的变化,谢蓟生这个曾经的公安更清楚。毕竟就在今年他还破获乐走私文物的大案,而那个案子刚巧是从去年年初开始的。   阮秀芝看着两个年轻人,又是看了眼长条案几上老周的遗照,她叹了口气,“行,我去,将来给你们看孩子。”   “谢谢姑姑。”   阮文踢了谢蓟生一脚,谁要给你生孩子了,你谢什么谢。   阮秀芝叹了口气,“文文,你踢到我了。”   阮文:“……”   ……   谢蓟生的确带来了许怀宁夫妻两人留下的遗产,当时他们去世后,研究所先帮忙保管,都知道许工有一个女儿,只不过这么多年没联系,也不好送出去。   七月初的时候,谢蓟生托汪叔那边的关系,和研究所联系上,折腾了许久,把遗物都带了回来。   “存折先给你,回头你可能买院子要用,还有一些遗物在首都,等你安定下来我再给你搬过去。”   阮文接过了存折,看到上面的数额时愣了下,“我爸妈这么有钱的吗?”她觉得自己是万元户就已经够有钱的了,她未曾谋面的父母的遗产,比她还要多的多!   “你祖父本就有钱,许工他们花销不大,钱都存着了。”   那也太多了啊。阮文当初要死要活的才用《简要》挣了两万块,现在谢蓟生给她一个存折,里面有十五万。   有点可怕。   谢蓟生摸了摸阮文的脑袋,“傻姑娘,还有一些东西那才是值钱的物件。”   阮文想了想,在西北研究所能有什么值钱的?不可能是文物之类的东西。   “精神财富无价,很多书吗?”   “真聪明。”谢蓟生夸赞了句,“不过等回头有空,去趟杭州吧,虽然阮家的老宅一把火烧光了,但代表许工回去看一眼吧。”   阮家老宅?   阮文想了想,“有没有什么隐藏的密室什么的,有钱人都喜欢玩这一套。”   作者有话要说:小谢同志:我媳妇掉进钱眼里面了怎么办? 第50章 050相亲对象   阮文觉得自己有点想多了。   “我胡说八道的,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装聋作哑,谢蓟生是个中好手。   他看着阮文认认真真打量了好几遍那存折,“有时候钱也不见得有用。”   那几年西北也物资短缺,研究员工程师们也都饿着肚子干活。   存折上的钱只是数字,买不来吃的也填不饱肚子。   “但大部分时候有用就够了。”阮文收好了这个折子,“是不是觉得我挺没心没肺的?”   “这不怪你。”   谢蓟生对此深有体会。   汪叔说,他的父亲是烈士,是真正的英雄。   然而谢蓟生未曾谋面。   父亲的形象,是照片里那个笑得灿烂的年轻战士。   是汪叔回忆里那个英勇聪明的战友。   谢蓟生钦佩,却又没有那种血脉相连的亲近感。   或许是因为他从小就没有了父母,即便是血脉相亲,却也少了那些羁绊。   阮文和他是同类人。   他能够理解。   “好好活着,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回报。”   阮文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不仅要好好活着,还要活得有意义。   对得起自己这个身份。   ……   村长对阮文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有些震惊,更震惊的是她的要求,“搬走?”   “嗯,想要去首都。”   “可这也不好随便搬家啊。”虽说今年管的没那么严了,但你去首都不得有北京户口吗?   阮秀芝哪有这个?   她在王家沟生活了二十多年,早就是村里的一分子了。   背井离乡,这是不是不太好?   “所以先得村里开一个证明,房子不着急,慢慢找。”   村长反应过来,“魏知青的事情就是个意外,阮文你这有点草木皆兵了。”   “村长,我们家的长辈都没了,就剩下我姑一个。”   年轻的姑娘这话一开口,村长顿时心中一涩。   可不是嘛。   老周本来就是来这里投奔亲戚的,在王家沟属于外姓人。   阮秀芝也是四处流浪,后来才在王家沟定下来。   他们本就没什么亲戚,不像是村里其他人家,沾亲带故的都是一大家子,往上数三辈都能一个祖宗。   一个寡妇,又有点钱,是容易被人惦记。   “你放心,我是自小在村里长大的,将来有了出息也不会忘记村里。”   “这什么话,阮文你一向都懂事。”村长得了个准话,嘴上卖乖,“你等着我去公社里盖个章,给你把这证明弄好。”   村里出了俩大学生,和那些知青不同,这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   谁不想着将来沾沾这俩大学生的光,让他们帮着建设家乡呢?   村长最怕的是阮秀芝一走,和村里头的羁绊没了,还谈什么将来,说什么建设?   直到阮文说了这话,他吃了个定心丸,开个证明就是顺手的事。   阮文也没干等着,顺带着教村长家的孩子做题。   “你不能总掰着手指头算。”   “可我爹是这么教我的。”王家的小儿子王小虎理直气壮,“每次我问他,他都说你数一下自己的手指头。”   “那我教你,你这么算。”阮文拿出小本本,“你看你做的都是十以内的加法对不对?你这样看,这道题是2+9,你的手指头够用吗?”   王小虎一个个的伸出手指头,最后找阮文借,“你借给我一只手。”   “上课的时候你借谁的?”   王小虎想了想,“那我用脚。”   阮文苦笑不得,“那要是手脚都不够用呢?”   这难不到王小虎,“那我用算盘。”   阮文被少年逗乐了,“你会用吗?”   小孩子这下没办法嘴犟,“等我大了就会了。”   “那趁你还没大,我教你一个办法。”   阮文教的办法倒也简单,不过现在乡下老师不会这么教,他们用的还都是最朴实的办法。   算数本上写下了一串最基本的公式,“你看9+1.8+2.7+3,这些结果都是十对不对?所以等涉及到十以内的加法时,我们可以这样算,不管是几加九,到最后我们都进1减1。”   “进一是十位上进一,减一是这个数减一,你试试看。”   王小虎很聪明,只是需要引导。   这样的孩子,阮文见过不少。   她也琢磨出一套教这些孩子的办法。   “五加九进一,然后五减一,结果是十四,七加九进一,然后七减一是六,结果是十六。”王小虎一个个的算,很快他就明白过来,“那要是这个数和八相加,就是进一减二,遇到七就是进一减三对不对?”   “聪明。”   王小虎很是得意,“老师也夸我聪明,不过阮文姐你比老师聪明,他都没教我这个办法。”   “那要是再大点的数字呢?”   阮文看着这个刚走出去一步就想着跑的小男孩,“那咱们不妨来找一下规律?”   村长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家三小子抱着阮文的胳膊,“你再教我一点嘛,你不教我我晚上就去你家,吃你家的住你屋里。”   “小虎,瞎说什么?”   村长有些后怕,他担心没把孩子教好,在阮文面前丢人。   “没事,我跟王小虎同学讨论学习呢。”   “就是,爹你小学都没毕业就别在这里打扰我学习了。”   村长:“……”我他娘的打扰你学习,我还打你腚呢!   把那证明往阮文手里一塞,村长脱下鞋子就打儿子去了。   阮文看着你追我赶的父子俩,蓦的想起了陶永安和他的翻译家父亲。   其实不管是书香之家,还是这种时代农民的家庭,生活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的人们,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拿着公社开的证明,阮文算是得到了通行证,起码不管去哪里都不是黑户。   对于在首都买房这个件事,阮文还有些纠结。   买是要买的,给阮姑姑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说不定能买个二环的四合院,几十年后那就是亿万身家呢。   但是现在买,也得有合适的时机才是。   比如她在县城买的举人老宅,那就是合适的入手机会。   首都的房子,真要是合适的时机,怕是还得再等下。   不管了,先把人带到首都去再说,大不了先找个地方将就着住一段时间。   ……   谢蓟生先一步离开了安平县。   他没有回省城,也没有去首都,而是往南边去了。   走的略有些匆忙,原计划他是要送阮文和阮姑姑一起去首都的。   但忽然间来了个人,就把他给喊走了。   便是阮文,也只得到了一句匆匆的告别,“你和姑姑先去我那里住下,回头等我得了空打电话给小赵让他给你传个话。”他给了阮文留了一把钥匙。   是首都机场家属区大院的钥匙。   阮秀芝看着拿着钥匙出神的侄女,“文文,小谢他没事吧?”   “没事的,您别担心,咱们先收拾下,回头我把钥匙给村长,等在那边安顿下来,咱们再把东西搬过去。”   其实家里头也没什么好搬的,阮秀芝没想到自己人到中年又要背井离乡。   好在这次不是孤身一人,她的儿子,她一手养大的女孩还在。   “拿这几件换洗衣服,再有一床被子几条床单就好了,其他的倒也没什么。”阮秀芝称得上是轻装简行,行李还没有那些刚开学的大学生多。   她这不像是去外地定居,倒是有点像出去旅游。   “需要什么就去百货商店买。”阮文笑了起来,“咱们才不拿这些东西呢,怪沉的。”   阮秀芝看着她家小皮猴冲自己撒娇,也是心软,“好,到时候买就是了。”   ……   阮文原本打算去清华周围找个地方先落脚,没想到谢蓟生忽然间离开,这让她改变了主意,直接去了机场大院。   机场大院的人都不认识她们娘俩,以为是来这边探亲的。   瞧着阮文开了谢蓟生家的门,没多大会儿就有人敲门过来,还拿了两棵葱。   “大妹子你们是小谢的家里人啊。”瞧着像是亲娘俩,长得挺像。   年轻的丫头要是胖乎点身上脸上有点肉就更好看了。   阮秀芝正要解释,阮文笑眯眯的过去,“是啊婶子,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阮秀芝:“……”行吧,她还没丈母娘看女婿呢,倒是她家阮文胳膊肘直接往外伸了。   “俺姓刘,我儿子和小谢玩得好,我也是前段时间才过来的,这不他看见小谢家有人,非要我过来看看。”   刘婶是小赵他妈,阮文弄清楚后,又是过去了一趟。   小赵说没接到谢哥的电话。   阮文心想,是自己太着急了。   谢蓟生又没违法犯罪,而且他身手那么好,怎么可能出事呢?   是她关心则乱了。   阮秀芝对于住在谢蓟生家里还有些不太好意思,“回头让人说闲话。”   “人生地不熟的,邻居也都不认识,他们说什么你就当放屁。”阮文说的直白,“再说了小谢之间厚脸皮住咱家,他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啊。”   阮秀芝无奈苦笑,“你这丫头。”   “哎呀呀,名声这东西要毁早就毁了,你敢说村里人没说三道四的?管他们呢,姑你先在这里住下来,咱慢慢找房子。”   阮秀芝说又说不过她,只能先这么着。   她是勤快人,来到没两天还没说出去玩,先把这个小房间给里里外外打扫了一个遍,窗明几净,就连被子都拆洗了一遍。   到了周末,周建明终于放假,一家三口这才算是团聚。   “搬到首都来住?可住哪里啊,对了妈,我想起来了,我们学校有个老教授要整理文稿,你不是认字吗?要不你来帮忙,这样吃住都解决了。”   “整理文稿是不是太累了?”阮文有些迟疑。   倒是阮秀芝跃跃欲试,“我行吗?”她离开杭州后,就很少拿起书本,曾经她也喜欢看书,看朱先生翻译的《莎士比亚》,看张恨水先生的小说。   恍惚中,那些都像是梦里的事。   “试试看嘛,反正管吃住,可能就是没啥工资。”周建明觉得这活挺适合他妈,“我过会儿回去给你问问,行的话咱们就上岗工作,不能老是麻烦人家小谢。”   周建明并不知情,阮秀芝也没说。   至于阮文,更是神色坦然。   带着阮姑姑在故宫逛了一圈后,第二天周建明匆忙过来,“季教授说您先过去试试看,行的话一切都好说。”   阮秀芝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竟然又去了校园。   跟着儿子走在学校里,她都有些恍惚。   “妈,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把文文许给谢蓟生了?”   阮文不在,去看房子了。   周建明好不容易逮着机会问了句。   阮秀芝瞪了儿子一眼,“你是说我卖女求荣?”   “我不是,我就是觉得文文之前明明跟谢蓟生不对付,这次住到他家好奇怪。”   “他们在处对象。”   周建明惊掉了下巴,“真的假的,那小谢岂不是要成为我妹夫,他比我大还是小来着?”   阮秀芝:“比你大几个月。”谢蓟生是十一月生人,周建明是次年四月出生,大了不到半岁。   “那可以忽略不计。”   周建明嘿嘿一笑,“文文还挺有眼光,小谢也是清华的学生,虽然现在落魄了点,不过我觉得他还是很厉害,将来肯定很有本事。”   阮秀芝想起匆忙离去,到现在还没音讯的人,“是啊,小谢看着就像是个有本事的。”   “我也像。”   阮秀芝:“……没看出来。”   ……   阮文满北京城跑了两天,没找到合适的院子。   只能暂时作罢,现在果然不是好机会。   不过再等几个月就好了,等到明年和美国恢复邦交,到时候会兴起留学热。   有不少人筹钱出国,到时候是入手房子的好机会。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着急不得。   阮文从公交车上下来,刚回到机场大院,就被小赵喊住了。   “阮文同志,谢哥今天打电话了,他说自己得忙一阵子,最近怕是回不来。”   “忙一阵子?”阮文有些奇怪,谢蓟生这又是在忙什么?   小赵也是犯嘀咕,“是啊,我问谢哥忙什么,他也不跟我说。我找我们主任问了句,他说是上面的调令,他也不知道谢哥去了哪里,不过是他给我打的电话,你不用担心,他说有空会给你写信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啊。”   小赵憨厚的脸上露出傻乎乎的笑,“你别这么客气,等回头你跟谢哥结婚的时候,记得请我喝喜酒就行了。”   他也就贪图这一口。   “一定。”阮文答应的大大方方,让小赵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谢蓟生暂时不回来,阮文耽误的时间也有些长了。她想着等会儿问问阮姑姑,校阅文稿那个工作如何,如果能干下去,那自己就可以回省城了。   她还有一堆实验要做呢。   上楼,谢蓟生的小房子里亮堂堂的。   阮姑姑已经做好了晚饭,特意去全聚德买的烤鸭。   鸭肉已经撕好了,骨头炖了点汤,上面洒了点芫荽,白汤绿叶颇是好看。   “季教授那里的工作还算轻松,他今天还夸了我,希望我能尽快入职,说是一个月给我开二十块钱的工资。”   这个工资比不得普通工人,但对阮秀芝而言,足够了。   这是对她劳动的认可,当初兄长执意要她去新式学堂学习而不是跟着母亲在小院子里绣花裹小脚。   他的远见卓识让今天的阮秀芝能有一技之长,看得懂那些文字,帮着做拣选,能够养活自己。   阮秀芝说着眼睛都微微泛红。   “那好呀,不过姑你得把钱收好了,别让我哥给搜刮了去。”阮文开起了玩笑。   阮秀芝也笑了起来,“知道,回头我攒着钱给我们文文攒嫁妆,到时候让你风风光光嫁给小谢。”   “您胡说什么呢,我们是新青年,不要这些。”   “新青年也得吃喝拉撒睡,也得要生活。”   新青年在第二天就离开了首都,回到了她最是熟悉的实验室,继续开始她的研究。   聚酯纤维的研究取得了进展,但是又卡在了那里。   纤维棉超级细,而阮文所能得到的聚酯纤维目前只有两个孔。   如何把两孔做成四孔,这就需要继续琢磨。   这年头还不流行暑假留校做实验,毕竟研究生招生也是今年才恢复,前段时间各大高校的研究生面试堪堪结束,新的研究生们还没来得及进入校园呢。   本科的学生们也都放假回了家,或者去四处做社会实践,或者回到乡下帮着干农活。   校园里的人很少。   一向忙碌的化学实验室,有好几天都被阮文一人独占。   等到八月中旬,陶永安姗姗来迟。   “被我妈坑死了,竟然非要拉着我去相亲,说我老大不小了该订婚了。”   阮文微微晃动试管,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里面的反应变化,“订婚又不是让你结婚,你去见见就行呗,没去吗?”   “能不去吗?以死相逼,不过那个也是被迫的,所以我和小祝说好了,回去就说没看上。”陶永安嘀咕了一句,“其实她也挺有意思的。”   阮文手里的试管啪的一下落在了地上,这脆响让陶永安一愣,“阮文,你怎么了?”   “没什么。”阮文笑了下,蹲到底下去清理垃圾,“你相亲的对象,姓祝?”   “对啊,祝福福,她是有了后妈就有后爸,我这可是亲妈怎么跟后的差不多?”   祝福福?   阮文一个不小心,被破碎的玻璃划破了手,鲜血溶进了残存的化合物里,很快就是成了红色絮状物。   陶永安傻了眼,“阮文,你……和小祝认识?”   阮文太异常了,陶永安想,她们应该是认识的,而且看这反应,像是……   有仇。   作者有话要说:齐啦   小陶同志:你说巧不巧吧 第51章 051再见谢蓟生   陶永安之前并不认识祝福福。   在安平县插队的知青多了去了,陶永安哪知道祝福福是何方神圣。   虽说他在念大学,今年也才二十一,可他妈不这么觉得。   非要他去相亲,说对方也是大学生。   什么两个人有共同语言,携手并肩的奋斗总比一个人单打独斗强。   反正一堆歪理。   陶永安最怕三件事,他爸想不开,他妹冲他笑,他妈抹眼泪。   反正去相看一下少不了什么,陶永安去也就去了。   没曾想,这都能跟阮文有牵扯。   他蹲下来帮着阮文收拾碎了的试管,问的极为小心,“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恩怨?”   “嗯。”   阮文是没想到,祝福福的相亲对象里,竟然会有陶永安。   这完全超出她的认识范围。   让她头脑昏沉的竟然用手去捡试管碎片。   “一码归一码,总不会让你兄弟和女人二选一,你该处的处。”   虽然阮文这语气像是在开玩笑,可陶永安并不觉得。阮文年轻但一向冷静,有超越年龄的成熟冷静,今天太反常了。   “那我要是……”陶永安觉得说这个挺没意思的,真要是有了隔阂,其实是他和阮文两败俱伤。   “我又没打算这么早结婚,当然是跟你先搞事业。”他这一巴掌下去,阮文的肩膀往下塌了半边。   陶永安起身去拿扫帚和垃圾撮,“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啊?”   他瞧着小祝挺清秀一姑娘,人畜无害的,看不出来能跟阮文有什么矛盾。   “有血海深仇,你信吗?”   阮文太过于严肃,以至于陶永安还真有些怀疑。   不过他觉得这是个太过于危险的话题,他很是识相的没顺着阮文的话说,“这个吸附能力挺不错的嘛。”   “不然呢?”阮文用小镊子把那一团染了血的絮状物挑到了表面皿里,“它就是干这个的啊,不过还是不行,你看血有点散附周围,没被吸收进去,到底哪里不够呢?”   阮文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可又想不出来。   “你不是说现在也有用棉花的吗?要不咱们用棉花试试,那是天然纤维,说不定比这化学纤维效果更好呢?”   阮文忽的看向了他,这让陶永安恍惚中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我就胡说的。”他对这个实在是没什么概念,“那要不去炼油厂和洗煤厂看看?人民群众的智慧无穷无尽,咱们总这么闭门造车也不是个办法啊。”   虽然能够精制到苯二甲酸,但是聚酯纤维,尤其是超细的聚酯纤维——纤维棉的制作停滞不前。   化学纤维这条路有些停滞不前,或许应该换个思路。   阮文苦笑了下,“棉花的收购价差不多五毛钱左右,这还是籽棉的价格,咱们想要用棉纤维代替纤维棉的话,那你得考虑出棉率。”   “多少?”陶永安有些担心,“总不至于特别低吧?”   “四出一。”   陶永安当即一声国骂,“这么低?”   “是啊,关键是咱们也搞不到棉花,咱们国家的纺织产品一向是创外汇的主要来源,所以棉花都是卖给棉站,然后送到棉厂。”   不止是转化率低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压根搞不到。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石油和煤咱们很容易搞到似的。”   阮文苦笑,“这倒不用担心,今年会有改……”   78年是发生了重大变化的一年,从小岗村席卷全国。   小岗村,包产到户。   农民,农田。   阮文忽的想起来,“咱们学校是不是有农学系?”   “废话,咱们吃的菜说不定都有那帮人的手笔呢,你问这个干什么?”   阮文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我真傻,陶永安你怎么不提醒我?”   这下轮到陶永安不解了,“我提醒你什么?”他就没跟上阮文的思路。   “你说的没错,咱们想要搞来石油也不容易,化学纤维固然体现技术含量,但是在得不到的情况下,我们是不是可以用天然纤维来取代?”   字面上的意思陶永安都懂,可他又不是很明白阮文话,“对啊,所以用棉花嘛。”   “笨!”阮文瞪了他一眼,“谁说天然纤维只有棉花?咱们用的纸。”她抓起了一旁的一个小本子,“不也是纤维产品吗?”   “可是这能用吗?”   阮文气得直瞪他,“工艺不同,产成品不同,汽油和化肥都来源于石油,知道吗?”   陶永安再蠢钝,这下也反应过来了,“你是说再寻找新工艺?”   “嗯。”阮文觉得自己真的傻,亏得她还跟着阮姑姑去田里干过活,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成本,压缩成本。   怎么压缩,自然是从原材料处。   石油现在弄不来,棉花目前成本高。   那阮文能做的就是寻找另一个替代物。   而广大的农村,天然纤维可以说是多不胜数。   比如小麦、玉米秸秆,这些大部分都被烧掉的秸秆,是最佳的替代物。   阮文不是农学系的学生,生物考试分高,但不代表着她对这些有研究。   所以现在得需要找农学系的人帮忙。   她当初带的那些备考生倒是有报考农学系的,第一批有张爱华和曹心巧两个报考了农学院,好像还都被省外的那个院校录取了。   第二批阮文带了差不多四百人,不过她也没注意到底有多少考上的,联系相对少了些。   张爱华和曹心巧毕竟才读了半年的大学,并不一定能解决阮文的问题。   何况远水救不了近火。   阮文想还得从自家学校着手。   奈何本校她没有认识的人。   “我倒是认识两个,打篮球认识的,不过人现在放假了,也不在学校啊。”   现在可是暑假假期!   阮文并不气馁,“老教授们没放假,咱们去找他们。”   挡在前面的那座大山眼看着就要被挪走了,阮文哪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退缩?   学生不在那就去找老师,总之一定要找到。   十分钟前还因为祝福福而失态的阮文现在忽然间斗志满满,陶永安想自己还是不够了解阮文。   离开化学实验室,两个人往农学系那边跑。   北山大学占地面积比不上清北,但是作为省里第一高校,也称得上幅员辽阔。   除了医学系,校内最占地方的就是农学系。   偏安一隅的农学系种了十多亩的农副产品,远远就能看到一片矮墩墩的绿。   “咱们暑假期间,听说这些东西都送到国营饭店了。”   “这你也信,国营饭店才多大的营业额,一天能用多少菜?”   陶永安想了下,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那这些菜……”   “没去赶过集?”   “你是说黑市?”   阮文点了点头,“没觉得现在管的没那么严了吗?”   村里人能够在地里刨吃食,自留地里种一点菜就能凑合着过日子。   城里人怎么办?   尤其是住在单位大院的那种,压根没地方种菜。   菜站供应的蔬菜品种少数量也不充足,大部分时间没办法满足城镇居民的需求。   所以集或者黑市的存在有其的必要性。   阮文从首都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了一个集,她在三轮车上远远看了眼没去凑热闹。   “农学研究需要钱,需要买化肥买种子,花销比较大,再加上省里头还有个农学院,咱们学校的农学系不受重视,所以……”   “自食其力,挺好的嘛。我就欣赏这一点!”条件不足,自己上。   只是很快陶永安就欣赏不来了,他和阮文还没说明来意,农学院的一个老教授指挥两个人,“你们俩来的正好,我这边地里都是杂草,你们帮忙把草给薅了。”   离开了乡下的陶永安没想到,除了每周一次的劳动课外,自己竟然还要拔草。   好在他在乡下锻炼的皮实,二话不说就干了起来。   阮文也找了个锄头过来。   老教授看了眼,继续研究自己的玉米去了。   农学系这边十多亩地,种的东西是五花八门。   应季的蔬菜黄瓜和西红柿也都有,不过黄瓜长得歪七扭八的,有的像新月有些则是矮冬瓜。   “你说他管饭吗?”   阮文一向不是干农活的好手,就算是去帮阮姑姑挣工分,那也都是落后别人一大截的。   陶永安一条道干到头,阮文这才弄了一半。   这不他又回过来和阮文相向而行,帮着阮文锄草三分之一。   “那不是有蔬菜嘛,过会儿吃点就行了。”   “长得有点吓人,能吃吗?”   阮文笑了起来,“那回头让教授给咱们先试毒。”   那还不如打死他呢。   陶永安觉得腰酸,索性和阮文齐头并进,把草捡到筐里一块丢出去。   折腾了两个多小时,俩人这才完成一个来回,有半亩地左右。   “你们俩,过来喝口水歇歇。”   陶永安过去,看到凉棚下的两杯水——一杯红的,一杯青的,里面还漂着絮状物,颜色鲜艳的可怕。   他想走。   阮文把他抓了进去,“老师,您这是用黄瓜和西红柿榨的汁?”   老教授点了点头,“你喝过?”这可是他自创的。莫不是和外面的不谋而合了?   “没有,看着像。”阮文指了指鼻子,“闻出味来了。”   “这黄瓜怎么榨汁?”   “怎么不能?我前些年在农场那边干活,改造了好些个机器,可惜年纪大了转行也转不了了。”老教授深深的遗憾。   瞧着两个人端起了他的蔬菜汁喝,老教授一脸期待,“味道怎么样?”   “还行,不过西红柿有点涩,您榨汁的时候可以放点盐和糖,就放一点点就行。”   阮文想吃糖拌西红柿了。   “对哦,我光顾着追求原生态,想要你们尝尝这和普通的柿子有什么区别,忘了这回事。盐能够刺激细胞壁破裂,释放出细胞液,这样味道酸酸甜甜的,你们年轻人更喜欢。”   阮文笑了下,刚想要开口,老教授又发话了。   “行了,我再去试试看,你们俩喝饱了继续干活吧。”   阮文:“……”笑容有点挂不住了呢。   陶永安瞧她神色,在一旁幸灾乐祸,“你看人家就把咱俩当牲口使唤,给个萝卜就算不错了。”   “那干活去呗,牲口。”   阮文倒是不着急了,先跟老教授打好关系嘛。   而且这大夏天的,让一个老头在这一大片菜地里干活,她也于心不忍。   折腾到十一点,太阳毒辣辣的挂在上面,远处的蝉鸣声不断,似乎在叫嚣着天气太热,受不了了。   陶永安索性把衣服脱了,晒得一身黑皮都汗津津的。   “你说,咱俩要不找个机会溜走?”   “反正也没啥事,干呗。”   没啥事。   阮文这说的是人话嘛。   她也没比自己好到哪里去好吗?   脸上都是汗,沾了土和草,倒是有几分乡土美人的模样。   陶永安正郁闷着,又听到老教授喊,“那俩学生,吃饭了。”   “开饭了开饭了。”陶永安觉得好像也没那么累了,他这会儿能吃一斤米饭。   阮文也笑了起来,“就算老教授肯定管……”   “吃饱了才能继续干活啊。”   行吧,阮文觉得这老教授就是来折腾他俩的。   就算是乡下,也不会让人吃饱了立马去干活啊,这天气会中暑的。   好在午饭足够丰盛,让干了大半晌午农活的两人觉得心态平和了些。   “这个老母鸡不下蛋了,养着也是浪费粮食,不如咱们吃了合算。”   除了一个鸡肉炖土豆外,还有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一个凉拌黄瓜,一个蒸老豆角。   老教授叹了口气,“这豆角老了,再不吃都得喂猪去了,你们俩多吃点。”   阮文:“……”   陶永安:“……”老头,我敬你是师长,但不会说话咱能不能不说?   他俩是猪吗?   他俩是干活的牲口。   嘤嘤嘤。   “我在农场跟人学的,怎么样?”   老豆角用白面粉就着油一拌,放在蒸笼上蒸上二十分钟,等热意消散,再用捣碎了的蒜汁一拌,味道相当不错。   阮文当初去农家乐的时候,吃过这道菜。   “不止是老豆角,地瓜叶、胡萝卜缨、芹菜叶,五月份的时候还能用榆钱串,还有洋槐花,都能蒸着吃。”   “那你明天继续来给我干活,我给你弄胡萝卜缨吃。”   老教授很是热情的介绍,“我这里也有芹菜,不过现在叶子长得还不好,再过个把月,就能吃了。”   他活脱脱的一个老饕找到了同道中人,以至于和阮文聊起了蒸菜叶的时候,应该用多少时间,用多大的火才最好吃。   陶永安一想到明天还要继续来干活,他多吃了两块鸡肉。   不吃对不起自己!   这顿午饭吃到了两点半,老教授看了看外面,“你们先喝口茶,这是我自己弄得大麦茶,过会儿再去锄草。”   大麦茶是炒过的,焦黄中透着麦香,就连陶永安都忍不住多喝了一杯。   “李教授,农学系就你一个人吗,其他老师都不在?”   “他们家里有事,我孤家寡人一个,落得清闲。”   李教授五十四岁,只不过经常晒日头显得更老了几分。   他是三年前回的省大,也没什么亲人了,一年四季住在学校里,似乎那十多亩地是他的孩子。   陶永安聊着聊着熟稔起来,“您平时没少抓学生来干活吧?”   “可不是?老骨头了,不像你们年轻人。”李教授叹了口气,“你们明天还会来吗?除了我们系的学生,其他人都不乐意过来。”   可惜他的学生都放假了,没人给他干活了   这些田里的草再不锄掉,那可真就是草盛豆苗稀。   “我们没事,正好陪您说说话。”阮文先一步应下来,“别嫌弃我们干活慢就行。”   李教授笑得两眼眯起来,“哪能哪能啊,我又不是黄世仁。”   ……   晚饭也是在李教授这边吃的,别的不说,农学系这边吃的倒是很好。   “咱们就当雷锋做好事,帮着李教授把活都干完?可这么一来,一个暑假就没了。”   “没了就没了,不着急。”哪怕是戴了个帽子,阮文的脸也晒黑了。   可以想象,她这个暑假过完,怕不是要和陶永安差不多黑。   不过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陶永安嘟囔了一句,“有时候我真是搞不懂你在想什么。”明明之前急的很,现在倒是不着急了。   阮文认真的说,“放长线钓大鱼,陶永安咱们的知识盲区太多了,跟着李教授学是没错的,你看到他家里的那个榨汁机了吗?要你做,你能做得出来吗?”   这话问住了陶永安,他今天下午还真研究了下,没太搞懂怎么个工作原理。   “行,听你的,咱们踏踏实实学,现在学得多了,将来就不会两眼摸瞎了。”   送阮文到宿舍楼下,陶永安也回宿舍休息。   留在学校的学生不多,整个二楼也才十来个人。   到了寒暑假,宿舍管理员值班时也懒洋洋的,这会儿不在值班室里。   阮文往楼上去,刚到二楼就是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似乎她听到了微弱的呼吸声。   有人藏在暗处。   她下意识的往前跑,还没跑出去就先被人抓住了。   “救……”   “别叫,是我。”   消失了小半个月的谢蓟生看着那亮晶晶的眼睛,在阮文耳边轻声说。   作者有话要说:嘤,更啦   有奖竞猜,猜猜小谢同志失踪干啥去了 第52章 052等你   就着楼道里那昏暗的灯光,阮文这才发现谢蓟生穿着一身军装。   和她一样,浑身散着土腥味。   “你怎么……”阮文忽的反应过来,“进去说。”   谢蓟生在这里猫了好一会儿了,去实验室那边找人没找到,索性潜进来守株待兔。   宿舍里有点乱,尤其是和谢蓟生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小屋相比。   阮文觉得她宿舍有点像猪窝。   东西杂乱,桌上都是她找来的书,还有之前做的笔记,乱七八糟的堆在那里。   “你去帮老乡干活了?”   阮文苦笑,“去找老教授,帮他干了一天的活,你这是……”   重新穿回了军装。   “我要回首都一趟。”   有段时间没见,谢蓟生觉得阮文好像晒黑了,“就两三天,回头还得回去。”   回去?   谢蓟生当时南下,现在又穿着军装。   阮文猛地想了起来,瞬时间瞪大了眼,但她很快又冷静了下来,“危险吗?”   打仗哪有不危险的?   现在虽说还没打起来,但是两边的确势同水火。   谢蓟生当初常年游走在国防线上,他本身又是侦察兵。   这次被喊去做侦查,责无旁贷。   “打仗哪有不危险的,怕吗?”   “有点。”   阮文很是坦诚,她的确是怕的。   怕死,也怕谢蓟生死。   “保护好自己。”   这是她仅有的要求。   她无法阻拦谢蓟生,也不可能去拦着他。   那么只能希望,他可以尽可能的保护自己。   谢蓟生笑了下,“别那么紧张,也没那么危险,说不定打不起来。”   “骗谁呢。”阮文嘟囔了句,“真当我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啊?”   她还没本事到把这么一场战争给蝴蝶没了。   战争不可避免。   谢蓟生都退伍老兵了,又被征召回去。   只能说明一种情况,情况比后世文字记载的还要严峻。   “我可不敢。”   阮文觉得他在嘲笑自己,“我去打盆水。”   她可不敢把谢蓟生明目张胆的领到卫生间去,万一遇到宿舍楼里的其他人怎么办?   谢蓟生这才有空去看桌上的书和图纸。   图纸下面,有两个卫生带。   不可察觉的,谢蓟生的脸微微一红。   却又是忍不住多看了眼,有一个很是蹩脚,看着像是阮文自己做的。   一层层纱布叠起来,压得结结实实的,外围用针线缝上,针脚稀疏不齐,看着挺糟糕的。   谢蓟生能想象出阮文搞这个时,那股子纠结劲儿,她本来就不会用针线。   阮文打水回来,看谢蓟生研究自己的试验品。   她倒是没什么害羞的,“你先洗把脸,明天上午的火车吗?”   “嗯。六点那一趟。”   冷水沃面,谢蓟生觉得一阵舒坦,这段时间在丛林里来去,饶是他有过这方面的经验,也是吃了些苦头。   “我再去打盆水,你洗下头。”   一盆清水见了泥沙,阮文知道不能指望前线作战的人见天的洗澡,条件不允许。   现在有时间,好好收拾下。   谢蓟生明天还要回首都汇报情况,向谁汇报呢?   是他的那个汪叔,还是其他人?   总之,都要收拾下。   她端着那盆水出去,走到盥洗室门口时,忽然间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那真真切切是男人的笑声,阮文没有听错。   这边宿舍里就一个亮着灯。   重新打了一盆水,阮文迅速地回了去。   这种事情并不稀奇,不然郭安娜怎么有了孩子?   谢蓟生的头发多又硬,都有些扎手。   阮文把自己的洗头膏抹上去,觉得小谢同志这会儿香喷喷的过分。   “你这样明天去首都,会不会被人笑话?”   谢蓟生拿了条毛巾擦头发,“随他们去。”   女孩子的手软软的,帮他按摩头皮的时候,谢蓟生前所未有的放松,可惜这样的时刻太过于短暂。   也因为短暂,而显得如此的美好,足够他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回味。   毕竟他只有这一晚上的时间,接下来几个月,怕都是要在南边窝着了。   谢蓟生原本该坐明天那趟车,直达北京。   但是他提前了一天,频繁换乘,这才挤出了一晚上的时间,能够跟阮文说说话。   地上铺了张凉席,即便是条件简陋却也比他晚上睡在丛林里强。   “南方天气多雨,而且那边是丛林,当年诸葛亮七擒七纵这才降服孟获,要是真打起来,咱们的士兵会不会很吃亏?”   谢蓟生枕着双手,“就算打起来,集结的应该是边防军,有着作战经验。”   “可战场上免不了牺牲死亡,一个人背后是一个家庭甚至更多。”阮文神色黯淡,“我知道有些仗必须打,可是真的经历其中,就只剩下恐惧。”   “阮文。”谢蓟生忽的鲤鱼打挺站起身来,他个头本就高,能够看到躺在床上的人。   宿舍里的窗户开着,外面糊了一层纱网,把蚊虫挡在外面。   这会儿有夜间的凉风吹来,伴随着的是蟋蟀的鸣叫。   像是奏鸣曲。   “要是我回不来的话,那就……”   “那我就等着你回来。”   她侧身,平静的看着谢蓟生。   “你一天不回来我等你一天,你一年不回来我等你一年,要是一辈子的话,那我就等你一辈子。”反正在遇到谢蓟生之前,阮文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谈恋爱,更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想着嫁人。   这个人是谢蓟生,也只能是他。   其他人,比他高比他英俊比他有钱,都没用。   她就认准了。   “好。”男人的声音微微沙哑,他爱怜的抚摸着恋人的脸颊,“我会把自己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他一直觉得自己孑然一身,若是战死沙场倒也无妨,这是他父亲的宿命,也是他的宿命。   可现在,忽然间有个年轻的姑娘在等着他。   告诉他,会在这里等他一辈子。   谢蓟生想,他和父亲的宿命是不同的。   “为了你,我也会回来的。”   出入丛林山野,那略有些粗糙的手忽的有些湿润。   那是阮文的眼泪落在了上面。   谢蓟生想帮她擦掉,阮文却是一转身面朝里,“我不喜欢听这话。”电视剧上的主角们喜欢这么说,可每次都会遇到情况。   主角们还都是失忆,到了配角更惨,直接死人。   她不要听。   看着赌气的人,谢蓟生笑了下,手落在那柔软的头发上,他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阮文的头发丝,前所未有的柔软。   “好,我不说了。睡觉吧。”   一个在上铺,一个打地铺。   阮文听着谢蓟生那绵长的呼吸,他最近一定很辛苦,累得这么快就睡着了。   她却是睡不着,就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看着谢蓟生那模糊的身形,没有半点困意。   谢蓟生早早离开了。   走的时候有轻微的竜窣声。   阮文迷迷糊糊醒来,隔着上铺的护栏,她借着黎明的光线看到那张英俊的面孔。   “我送你去车站。”   谢蓟生把她按了回去,“再睡会儿吧。”   阮文看着他要走,鬼使神差的伸手拉住了他,她在上铺,居高临下地吻在了他的嘴角,“记得我在等你。”   蜻蜓点水似的,阮文很快就松了手。   谢蓟生胸腔涌出了热意,“好。”   转身离开,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宿舍的门关上的瞬间,他听到阮文的声音,“记得给我写信。”   好。   谢蓟生无声的应了下来。   走到宿舍尽头,从那窗户一跃而下。   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掐着时间赶到火车站,谢蓟生坐在那里闭目休息。   满脑子都是阮文的声音。   他伸手扶着胸口,那里砰砰的跳动着,和过去二十多年一样。   可又有哪里不一样。   首都的火车站已经有车子在等着。   谢蓟生刚从列车上下来,就有人走过来,带他上了车。   “汪叔。”   在这里看到汪叔并不奇怪,谢蓟生简单说了下南边的情况。   “照你的说法,那边已经有行动了?”   “贼心不死,最迟明年肯定会有行动。”   汪老自然是相信这个年轻人,他本就是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那个。   “你这次立功了,回头我跟上面说,让你再回去,本来那件事和你也没什么关系,罗家那小子闯了祸,你非要什么江湖义气?”   就算是护短,也不带这么瞎胡闹的。   “我已经打了报告,汇报完会再回去。”   汪老登时色变,“不行!谁让你这么做的?”   再回去?   南边迟早打起来,这要是上了战场万一有个好歹。   他将来怎么跟老战友交代?   “我既然穿上这身衣服,自然得对得起它。”谢蓟生神色坚定,“让您失望了。”   “对得起它,还是为了建功立业娶那个姑娘?”   汪老叹了口气,“蓟生,我知道你自尊心强,可是你父亲就你这点血脉,你怎么能这么冒险?万一谢家真绝后了,你让我将来怎么跟你父亲交代?”   相较于汪老的激动,谢蓟生平静极了,“父亲当年走出国门时,也不知道母亲怀了孕。”   战场上子弹是不长眼睛的,既然敢去,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我这条命本就是您捡回来的,多活了这二十多年已经够本了,倘若我这次能侥幸不死,将来我和阮文一起孝敬您。”   汪老气得敲了敲拐杖,“糊涂!你这么做那个小阮知道吗?”   “知道。”   汪老:“……”   “好好好,你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那就随你吧。你喜欢的姑娘,会在你死后嫁给别人,你能受得了就行。”   这是要挟,可已经相当无力。   谢蓟生笑了起来,“真要是那样,我也就放心了。”   他最怕的其实是阮文钻牛角尖。   回头再写信好了,真要是牺牲了,会有战友帮他把遗书转交给阮文,就像是父亲当年做的那样。   汪老被他气得直哼哼,扭头看向车窗外不再跟谢蓟生说话。   车子行驶了半个多小时后终于停了下来。   谢蓟生下车,站在车门外冲着汪老敬了个礼,“汪叔,保重身体。”   透过车窗,汪老看到年轻人出示证件进了去。   他叹了口气,“怎么跟你爹一模一样?”   当初在蓟州把这孩子找到时,他想绝对不能让谢蓟生走了老谢的老路。   老谢是孤儿,从军打仗,好不容易娶了媳妇安定下来,却又是死在异国他乡。   这是他唯一的孩子,没了爹也没了娘,自己得帮老战友照拂这个孩子。   可他没想到,谢蓟生还是去当兵了。   早早去了军营,展现出他的天赋。   等着他想要把人要回来,已经晚了。   好在这些年虽然经历了一些凶险,却还是保住了小命。   现在,他又是要穿起戎装开赴西南。   汪老叹了口气,“老天保佑。”   他只祈祷,老天爷开眼,让这孩子能够平安归来。   ……   九月份初,阮文收到了谢蓟生的信。   里面有一个晒干了的花。   “这是当地的特产,他们叫蝴蝶兰,盛开的时候像是有蝴蝶在枝头飞舞,我想你要是看到肯定会很喜欢。丛林里很安静,前两天我们和一个小分队遇上,我们的衣服太显眼了,真要是打起来,这会是一件麻烦事。”   阮文看着那干花,低头嗅了嗅。   有泥土和青草的芬芳。   她写了信,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投递。   谢蓟生在信里说,他现在四处勘察,居无定所。   那封信,和谢蓟生的来信一道,都被阮文放在了铁盒子里。   放在了床头。   她有空的时候就会看看,慰藉相思。   几乎每隔三天,谢蓟生就会有一封信寄过来。   “前段时间在丛林里捕获了一头叫不出名字的小东西,我们一行人烤着吃,结果险些引来敌人,那味道太香了些,等我回去,咱们可以去弄一只小鸡,我做烤鸡与你吃。”   阮文笑了起来。   回信写自己最近在忙的事情,“李教授是一个脾气古怪的人,他中年丧妻,后来又丧子,孤寡一人也有些可怜,我最近帮着他打理那些农田,觉得自己几乎成了农学系的学生。实验室里的师兄们回了来,瞧到我最近经常往李教授那边跑,还去找小林老师告状,最后系主任问清楚情况,真是让大家一阵兵荒马乱。上次你说在丛林里国防绿过于扎眼,我试了好几次,用颜料搭配了这个,我觉得可以制造深浅不同的斑点,争取与丛林同色,伪装好自己。”   这封信,阮文试着去寄出去,她不知道谢蓟生能不能收到。   但在还没有迷彩服的年代,如果她的建议能够被采纳,或许会在战争开始后,减少我军的伤亡。   这是她最卑微的希冀。   阮文整个八月份都很忙碌,忙着给李教授干活。   她曾经问李教授关于天然纤维的事情,然而老教授只是让她再去和那些试验田里的庄稼蔬菜做斗争。   并没有告诉她答案。   所谓的斗争,就是除草、灌溉以及施肥。   顺带着,阮文还能吃一些新鲜的瓜果蔬菜。   陶永安一度觉得阮文堕落了,从原本那个一心扑在实验上的人,变成了种田小能手。   当然他还是很乐意来李教授这里的,可以跟着老教授学制造,李教授的那个榨汁机,陶永安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摸透,有用了半个多月,总算是做出了模型。   只不过他的模型,让阮文笑了起来。   “你这是打算转行当木工?”   这榨汁机,竟然是木头做的。   “那不是没有材料嘛,我就只能先试着自己动手,你觉得怎么样,好看吗?”   大哥,你的关注点不该是能不能用吗?   榨汁机模型长得还行,但是不工作。   “问问教授,他既然能自己组装,肯定有门路搞零件。”   陶永安看着阮文冲自己眨眼,一下子反应过来,“你可真是……”   他就说嘛,阮文怎么那么听话当起了种田人,原来是盯上了李教授的门路。   也是,他们本身也在研究器械,的确需要很多零件,实验室没办法提供的那种。   两人正聊着,李教授回了来。   瞥了眼陶永安的那个榨汁机,丢下一句,“中看不中用。”   阮文笑了下,示意陶永安去问。   “我这就是实验,老头儿,你这些零件都从哪里搞来的,我有你这些零件,肯定也能自己搞啊。”   李教授歪了歪嘴,“说得轻松。”   陶永安跟他混熟了,早就没大没小了,“你跟我说说,说说又不费劲,我要是搞不成,等回头收麦子的时候,我全包了还不行?”   “从研究所搞的。”   李教授目光落在阮文身上,“丫头,你之前不是问我那些庄稼的事吗?都在这里面了,自己拿回去看,有什么不懂的,就去地里看,再看不明白再来问我。”   那是一个牛皮纸的本子,有指甲盖那么厚。   阮文看着老教授那浸透了岁月的眼神,忽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行啦,什么都别说了,这年头谁能不图点啥呢?你们好歹给我干了一个半月的活,真要是觉得亏欠我,有时间再来帮我干活好了。”   他拿起挂在墙上的草帽,弓着腰出了去,“老咯,老胳膊老腿不听使唤,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呢。”   作者有话要说:啊哈搞定,快双十一了,今年真没啥购买欲望 第53章 053好事坏事   用网络流行语来说,老教授这是在卖惨。   套路但极为好用,陶永安放下手里的“榨汁机”。   “你长命百岁呢,帮我跟研究所搭个线呗,我回头把你这里的活全都干了。”   阮文原本涌上心头的感动,瞬时间被雨打风吹去。   陶永安比她会来事。   李教授还就吃他这一套,虽然人嘴上很是嫌弃,“这你都不知道?亏得你还是学机械的。”   看着一老一少往外去,阮文把那模型收好,陶永安的木匠手艺倒是不错,把这零件打磨的极为光滑,没有木刺。   东西放好,阮文这才看老教授给她的本子。   图文并茂,只一眼阮文就被吸引住了。   那正是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农田里,陶永安小声的道歉,“我们不是故意的。”   李教授瞥了一眼,“你们俩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   不过就是有所求嘛,这很正常。   他经历了太多,有什么看不透的?   把自己多年的研究拱手相送,李教授也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小陶,人与人之间需要缘分,之前我带了个学生,自问对他照顾颇多,可是最后我被他再三举报,这是孽缘。”   陶永安嘴唇翕动,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我与你们相遇,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也知道你们有所求,不过能听我指挥没什么怨言,帮我干了一个多月的活,怎么着这也算是缘分一场吧?”   他瞧着陶永安顺眼,年轻人青年时期的意气风发,可不就是他当年追求的吗?   他更喜欢那个女同学,年轻稳重虽然基础差了点,但胜在机灵好学,一点就通。   这种缘分可遇不可求,难得他遇到了两个合心意的孩子。   便是帮他们一把又如何?   “从1840年开始,咱们就各种尝试,虽然咱们的传统文化中的确有糟粕,可也不完全是,不然咱们是什么?垃圾堆里活了两千多年的人吗?”   老教授笑了起来,“我不知道阮文在折腾什么,她是学化工的,本来该玩那些工业材料,现在跑到我这里对各种庄稼感兴趣。权且看做她是希望糅合东西方文明吧。”   陶永安小声解释,“其实有些作物,也是从西方传来的嘛。”   老教授瞪了一眼,“就你知道的多。”   “我这是实事求是啊,不过我是认真的,将来我给您养老送终。”陶永安嘿嘿的笑,“您别嫌弃就行。”   在这边待得久了,陶永安越发觉得自己是井底之蛙。   他乐意跟李教授耍嘴皮子。   ……   阮文最近很忙。   大二开学后课程本就紧张,按照系里的安排,他们这学期得去好几个工厂见习。   平日里,也会有化工厂的技术员来学校指导实验。   劳动课同样必不可少。   用班长的话说,“这总比每年都要去挖河轻松。”   响应国家号召,种地的农民每年都要去出一个月的义务工。   没去棉厂工作前,周建明去挖了一个月的河,回来的时候跟从坭坑里刨出来的萝卜没两样。   可把阮姑姑心疼坏了。   现在每周也就一节劳动课,对于从农村来的学生来说,不要太轻松。   反倒是学业比体力劳动更费劲。   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考生,三年半的学制。   而77级的工农兵大学生,如化学系的东方升他们,则是三年学制。   到了新的一届78级的学生,四年学制。   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学生们固然是吃螃蟹的那一批,同时也是试验田里的秧苗。   作为秧苗的阮文,有属于她的生长方式,和这片田里的其他庄稼,不完全一样。   帮着同学解答了两个问题后,阮文拿出李教授给她的笔记看。   老教授在农场待了多年,没少和当地的老乡打交道,这也让笔记内容丰富多彩。   阮文最需要的植物的纤维含量这一项并没有,但是她有了其他的收获。   能够取代化学纤维的天然纤维可以分为植物纤维和动物纤维两类,动物纤维主要是其毛发,含有丰富的蛋白质,烧焦后的味道不是很好闻。常见的有羊毛、兔毛、骆驼毛大衣还有真丝衣物。   动物纤维保暖性强,但并不是阮文所需要的。   她要找的是植物纤维。   老教授的小本本上,就记载了很多。   除了棉花,再比如苎麻、大.麻、亚麻、黄麻之类的植物。   这些名字阮文听说过,但大部分对不上号。   更不知道一些典故,比如说新石器时代的苎麻布,再比如说黄麻。   老教授的笔记本里挤在,这个茎纤维丰富的椴树科植物,在南方的山地上野蛮生长,偶尔被村民用来烧柴火。   “我曾经尝试一二,觉得这是造纸的好材料,只不过手上没什么工具,浆洗制造出的纸张粗糙。神州大地老天馈赠了我们许多宝贝,只不过民识未开,我们的工业发展还太慢,需要更多的年轻人投入其中……”   阮文猛地阖上了笔记本,这举动把一旁的薛亚男吓了一跳,“阮文,你没事吧?”   今天是化学系的公共课,无机化学实验。   有实验课内容,但因为刚开课,目前还处于课堂内讲述理论知识。   老师还没过来,薛亚男正拧着眉头看课本,被阮文这举动吓了一跳,课本都掉到了地上。   “没事,对了亚男,我记得你家是赣州的对吧?”   “对啊,怎么了?”   阮文眼睛一亮,笔记里说,黄麻喜温暖湿润,广泛分布在长江以南。   “那你老家黄麻多吗?”   “那是啥?”薛亚男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就是长得很高,叶子有点肥,这样。”她拿出笔记本,上面有老教授画的黄麻的图谱。   “这个啊,我们那叫牛泥茨,山上还挺多的,有时候会上山砍来做柴火,怎么了?”   很多。   阮文笑了起来,“没事,等有空跟你回家去看。”   “好啊。”薛亚男很是高兴,“我们那山上的杜鹃花可好看了。”   可惜她不会画画,不然的话一定要用笔把那美景记录下来。   一旁卢文英看着两人说说笑笑,翻了个白眼,她去跟涂宝珍说话,“对了宝珍,不是说你爸爸要来咱们学校讲课吗?什么时候啊,到时候我也去听。”   涂宝珍脸上透着微微的得意,“明天下午,给机械制造系讲课。”   明天?   阮文想起来陶永安跟自己念叨了好几天的事情,说是413研究所的所长要来给他们讲课。   研究所的所长,是涂宝珍的父亲?   阮文还真没留意,毕竟涂宝珍和她既不是一个专业,又不是一个宿舍的。   她本身又忙,能记得舍友是哪的人就不错了,哪还会去八卦其他宿舍的。   “是明天涂所长的课?”   “不然呢?”卢文英白了阮文一眼,“你该不会不知道,宝珍的爸爸是研究所所长这件事吧?”   涂宝珍笑了笑,“不知道也没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卢文英不爱听这话,“怎么不是了?我要是毕业后能去研究所工作,这辈子就值了。”   她又是拉着涂宝珍说了起来。   薛亚男小声跟阮文说话,“你别往心里去,她就那样。”   她觉得涂宝珍有点和卢文英一唱一和的意思,虽然嘴上谦虚,可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怎么看都是在说阮文装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有什么好装的。   阮文天天忙的要死,哪有空这么八卦?   “没事。”阮文倒是觉得无所谓。   研究所所长,且不提干部身份,光是头衔也够让人敬畏。   她父母要是还在世的话,阮文也能炫耀一番呢。   不过更多的时候是英雄的老子狗熊的儿子。   阮文没见过为国捐躯的许工夫妇,也为他们做不了什么,她尽可能的做点什么,别损了夫妻俩的名声,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   卢文英没想到阮文也来旁听涂所长的课。   这会儿正在跟一个男同学讨论着什么,十分的热烈。   “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过会儿让涂所长看看,别忘了还有李教授这个靠山呢。”   “我那不是没做完嘛。”陶永安悻悻。   “那你桌洞里放的是什么?”   阮文毫不留情的戳穿了陶永安的那点小心思。   那是一个半成品的榨汁机模型,虽然比不上原本那个木模型好看,但陶永安还挺喜欢的。   机械怪物,谁不喜欢呢?   半晌,小陶同志这才说了句,“你眼真尖。”他虽然带来了,但还有些纠结。   生怕阮文再说,陶永安连忙岔开话题,“对了,听黄春华说,小谢同志没少给你写信啊,他干嘛去了怎么不来看你?”   之前还在学校招待所住着,结果暑假过后人没影了。   两人见天的写信,阮文都能集邮了吧。   “忙呢。”提到谢蓟生,阮文的神色都温柔了许多,她一次又一次试着给谢蓟生寄信,同一封信。   终于收到了。   回信里打趣她,“这次染的没有上次的好看。”   阮文没有半点心虚,倒是抱着信笑了起来。   她能做的有限,只要有点用处就好。   陶永安觉得阮文不对劲,“你这也太可怕了吧?”   就是提了下谢蓟生,整个人就柔情似水了,这要是见了面那还不得干柴……   “涂所长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阮文下意识的往教室门口看去。   等看到进来的人时,她有点懵。   涂所长,她见过。   第一次见,是她跟着陈主任来省城开会,她把自己的笔记卖给了新华印刷厂的黄厂长,回招待所的时候,看到了涂所长。   当时陈主任正在送人。   阮文想起来,涂所长还跟她说了话,提到了宝珍这个名字。   宝珍虽然不说是烂大街的名字,但也比较常见。   阮文压根没联想到一起。   后来阮文还见过一次,是在学校,当时她和陶永安去废品站,坐在后车座上阮文看到了一身制服笔挺的涂所长。   只不过那次擦肩而过,她瞧到涂所长只觉得眼熟,一时间没想起来到底在哪见过。   没想到……   这个世界竟然这么小。   阮文收敛了下精神,回头看了眼侧后方。   涂宝珍仰着头,嫩白的脸上带着骄傲。   她以自己的父亲为傲。   阮文笑了笑,收回视线看向前方,认真的听涂所长的讲座。   ……   卢文英很是嘴快,一时间大家都知道涂宝珍是隔壁413研究所涂所长家的千金。   这几日,都有男同志跟涂宝珍示好。   作为小跟班的卢文英也没少拿好处,有时候是一张粮票,还有的时候是一点小零食。   就连高明月都被人堵了好几次,弄得她不胜其扰,索性来隔壁205宿舍呆着。   “阮文不在吗?”   薛亚男耸了耸肩,“她好像在跟陶永安折腾什么东西,是十点才能回来。”   高明月好奇,“她整天都忙什么,我有一个老乡是农学系的,说阮文跟他们系里的一个老教授关系挺好,经常去那边忙。”   “忙得可多了,上课学习做实验学英语,去农学系帮忙,周末还去百货大厦那边给人修理收音机手表,喏看见没,阮文给我弄得手表。”   薛亚男指了指黄春华,“小黄也有,我们宿舍人手一个。”   虽然就是废旧手表,修理好送她们的,但是这对薛亚男来说,也非常的贵重。   有了手表,起码看时间方便了不是?   高明月震惊了,“她哪来的这么多时间?”   “挤呗,不是在忙就是去忙的路上。”薛亚男看着英语书十分头疼,“都是人,为啥阮文学英语那么快,我连语法都搞不懂。”   她很颓丧,“小黄你懂了没,教教我。”   黄春华正在写东西,抬头看了眼舍友,“没,等回来问阮文。”   高明月看着又各自忙碌起来的两个人,并没有在205宿舍久留,她刚出去就看到了阮文。   “高姐,过来玩啊。”   阮文的头发似乎长了不少,刘海遮住了眼睛。   高明月看着她微微气喘,忍不住问了句,“你这个周末还要去百货大厦吗?”   “不去了,这个周末另有安排。”   高明月下意识地问,“那要是有人去百货大厦那边等你们出摊怎么办?”   “这个啊,陶永安去,他要是搞不定我再来嘛。”   阮文这周末要去县里调研。   省城距离赣州太远,光是坐火车就得两天一夜,阮文现在没空去,暂时性的先把目光落在本地。   现在十月份正是农忙的时候,去乡下能收集一些农作物。   她想尽可能的寻找原材料来降低成本,得先对这些作物研究透彻。   除了纤维含量外,还得想办法通过实验除去果胶之类的物质成分,和化工合成物相比,天然纤维的提取多了些去除杂质的步骤。   不过想要摘取胜利的果实,总需要辛勤的耕耘。   周末一大早,阮文就离开了学校,骑着借来的自行车往乡下去。   而就在阮文离开后没多久,有人来到了北山大学找阮文。   205宿舍的几个姑娘看着一身军装的战士,说话都有些不利落了。   陈芳园勉强保持镇定,“阮文去乡下了,同志你们找阮文有什么事吗?”她其实很想问,是不是阮文出了什么事。   瞧着这阵仗也有点可怕。   那小战士摇头,“这是机密,不能说。知道她去往哪边去了吗?”   陈芳园有点怯,刚想要说不知道,下楼看热闹的卢文英嚷了一嗓子,“同志,阮文和机械系的陶永安关系好,他肯定知道阮文去了哪里,你可以去问他。”   小战士敬了个礼转身离去,往男生宿舍楼那边去。   陈芳园恼怒地瞪了眼卢文英,“就你知道的多!”   卢文英振振有词,“那万一是她犯了事呢?你还打算包庇罪犯吗?”   “阮文能犯什么事?”陈芳园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她想打人。   但是被黄春华和薛亚男拦住了,“别听她胡说,没事的。”   后面的男生宿舍楼下,陶永安有些迟疑,“你先跟我说找阮文是好事坏事。”   好事的话,他肯定说阮文行踪。   坏事,那得斟酌下看能不能给阮文拖一下时间。   小战士苦笑,“军区领导要见她,我不知道。”   几秒钟前还在讨价还价的陶永安腿一颤,一屁股跌倒在地上。   “军区?”   他的声音在发抖。   作者有话要说:我研究了几个卫生巾,发现里面的成分还挺有意思的 第54章 054教训人   那是自己接触不到的范围。   陶永安想拖延时间,也拖不动啊。   尤其是被小战士扫了一眼后,他想要说自己不知道都哆嗦。   陶永安今天没空出摊了,直接带着人去找阮文。   心想真要是出了什么事,自己怎么也要帮阮文拖一拖时间。   坐在吉普车上,陶永安热情地寒暄,“小同志你是哪里人啊,听口音像是北方人?”   小战士冲着陶永安笑了笑,黝黑的脸和那齐整整的白牙两相映衬,看的陶永安很是无力。   压根套不出话来,这人是做保密工作的吧,嘴巴这么不漏风?   找到阮文时,已经半晌午了。   陶永安有心引人多走歪路,人家小战士也不傻,直接朝老乡打听。   三两句就问出来了。   陶永安只能跟着过去,他眼尖,瞧到阮文正在那边跟老乡寒暄,连忙吼了一嗓子,“罗嘉鸣来了。”   罗嘉鸣:我日你祖宗!   躺着也中枪的罗嘉鸣并不在,然而陶永安知道这是最好不过的暗号,可以通知阮文尽快离开。   风评不怎么好的罗嘉鸣很有噱头,阮文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视线所及,是陶永安被人撂倒在地。   “同志,你乱喊什么?”   阮文过去,“他脑子间歇性抽风。”   陶永安被摔得生疼,看着过来的人欲哭无泪,不提醒你快走吗?你怎么还过来了。   他白挨了这么一下,还成了神经病。   阮文对军绿色本就有着天然的好感,再加上谢蓟生的身份,即便有罗嘉鸣的存在,但瑕不掩瑜。领会到陶永安的好意,但阮文还是过了来。   她想这个战士带来的或许是谢蓟生的消息,不管好坏,她都想要知道。   “你好,我是阮文。”   小战士冲着阮文敬礼,“阮文同志,首长要见你。”   阮文:“着急吗?”   小战士迟疑了下,“不是太着急。”   “那你能帮我带点东西回学校吗?”   “好。”   小战士麻溜地帮阮文搬东西,其实就是玉米秸秆什么的。   陶永安觉得自己真是白白遭罪。   “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他揉了揉屁股,“你倒是挺不客气的。”   “军民是一家嘛,你也去帮忙。”   阮文从乡下带来了一捆玉米秸秆,还有大豆秸秆、花生秧。   除此之外,还有一布兜的棉花。   陶永安纳闷,“学校里不是有吗?干嘛还费这么大劲弄这个。”   老头那里种着十几亩的蔬菜作物,要啥没有?   “笨啊,李教授那里是试验田,和乡下那些种子能一样吗?我是为了检测一下普通作物里的成分。”   陶永安拎了一株花生秧,上面还有漏网之鱼,一个两粒的花生,个头比较小,头重脚轻水分多。   “这玩意儿也能派上用场?”   “不知道,试试看吧,咱们现在粮食产量低还不是因为种子、化肥和虫害吗?我想顺带着看一下,能不能从这些秸秆里找到点办法。”   乡下要么是堆肥,要么就是留下部分当柴火,大部分都烧掉。   空气污染是一回事,阮文觉得有些浪费。   做实验把这些成分弄清楚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她强迫症犯了,不搞清楚是不会罢休的。   小战士面不改色的坐在两人中间,他听不太懂,但觉得这个女同志好厉害。   难怪首长指名要见她。   ……   车子绕了好几个圈,最后竟然是去了棉厂。   阮文有些惊讶,很快心里就有了底。   小战士一旁余光瞧着,看她神色自若,忍不住问了句,“听说你之前是棉厂会计。”   “对啊,瞧着不像?”   小战士连忙摇头,“没有。”就是觉得挺稀罕的。   和他之前见过的那些女同志不一样。   到底是哪里不同,他又说不上来。   省城的棉厂和二棉厂没啥太大的区别,毕竟当初二棉厂建设时,就是参考省城这边,除了车间有所改动外,优化了一些流程外,其他没什么不同。   阮文还是第一次来一棉,看到站岗的战士们,她腰背也笔挺了几分。   刚进车间,阮文就遇到了熟人。   百货大厦廖主任他媳妇方翠苗迎面出来,“这个难度太大了,我觉得很……阮文同志,你怎么来了啊?是来我们这见习吗?”   棉厂经常会有学生来见习,不过没听说最近省大要安排学生过来啊。   阮文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来干什么的,让我来我就来了。”   方翠苗被这话弄傻眼了,“你这小同志,哪个同学骗你的吧,正好快中午了,我请你吃饭。”   刚想要拉着阮文走,方翠苗被拦下了,“老方你干什么呢,快把小阮同志放开,厂长他们都等着呢。”   方翠苗怔怔松手,眼睁睁的看着阮文跟着车间主任往里去,她想了想跟了过去。   今天军区那边的首长来视察,说是要棉厂做一批新型的布料。   方翠苗是多年老工人,看到那布料样子觉得古怪,能弄出来,但想要和这样品丝毫不差,又有些难度。   厂子里有技术员,有他们去折腾这事。   方翠苗懒得去想那么多,到点去食堂吃饭,没想到就遇到了阮文。   这件事,和软文有什么关系?   总不能那布料是她弄出来的吧。   这怎么可能?   车间深处,一棉的技术员在调整机器,硕大的钢铁怪物此时此刻安静的蛰伏着。   一旁,厂长陪同军区来的首长站在那里,“这颜料调配是个问题,要是那个同志能解决,咱们很快就能量产。”   现在正是棉厂的旺季,工人们的工作热情也高,加班加点也能把这一批布料赶制出来。   小战士汇报了一声,正在听高厂长汇报的首长转过身来,瞧到过来的是个年轻女同志笑了笑,“小谢的眼光很好嘛。”   阮文也笑了下,“他还好吗?”   “挺好的,昨天晚上还给我打电话,中气十足。”   这对话让高厂长有些摸不着头脑。   阮文则是松了口气,谢蓟生安然无恙就好。   “你是怎么想到做这种变化的?”   阮文不能说她是看多了特种兵之类的电视剧,好在也有理由,那是之前找来准备搪塞谢蓟生的。   “前段时间去帮我们学校一个老教授干农活,我同学是个男同志干活比较快,他又喜欢捉弄人,就想着藏起来吓唬我,虽然穿的是军装,不过我一眼就看到他藏的位置。”   阮文忽然间想起来什么,“他跟我写信,这不算泄密吧。”   “本来是不许的,不过你立了功,就功过相抵好了。”首长笑了下。   谢蓟生在收到阮文的信后,立马把这信转发了出去,他意识到那小小的布料有多大的作用。   作为特派过去的侦查员,谢蓟生的意见本就受重视。   一来二去,就有了军区首长来一棉视察这件事。   “不过技术员同志没太搞懂你的颜色配料,这几个颜色,你是怎么弄的,能帮帮忙吗?”   也不怪技术员没弄出来,过去这些年的衣服多数都是蓝灰绿色,并不需要太复杂的程式。   而他们刚得到的这块布料,方方正正的一块,却是好几个颜色混搭在一起,而且还是多种颜料的混搭,这有些麻烦。   他们自己调试,给个两三天时间肯定没问题。   可现在不是没时间嘛。   找到发明者,自然成为首选。   阮文责无旁贷,“我是找了块纯棉布,把这些颜色混搭了一下弄出来,主要是绿褐黄灰四种颜色,其中绿色的话不能是纯绿,你可以放一些黑色,然后再调配出的颜色中再加一点点红色,这样效果可能会更好……”   几个技术员在那里迅速的调色,忘记了在一旁的厂长和首长,甚至忘记了时间。   等到把这几样颜色调制出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   这本身就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加入多少配色,什么时候加,怎么样做到最好。   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尝试,不知觉中时间就过去了。   阮文肚子咕噜噜叫了几下。   她有些不好意思。   高厂长连忙招呼,“小阮同志快点去吃些东西,我让大厨给你做几个菜,你是安平人对吧?我记得你们那里有个闷烧鸡味道不错,要不让大厨给你做这个尝尝看?”   大家都没吃饭,看技术员一遍遍的调制颜色。   怎么达到最佳的效果。   阮文饿肚子,首长也饿着。   这会儿总算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高厂长放松了不少,有心在军区首长面前和阮文拉拢关系。   “我吃什么都行。颜色是调出来了,不过上色的时候还得注意,不能太规律了,有条件的话可以先画出来,瞧瞧什么效果最好。”   她知道,以谢蓟生的能量,想要提前一步弄出迷彩服,并不是多麻烦的事情。   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会参与其中。   间接性的完成了自己小小的心愿,她有那么点小兴奋。   “小谢已经在那边弄了,等过两天就有人带回来。”   首长多看了阮文一眼,“你们两个年轻人,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郎才女貌不说,彼此之间又心有灵犀,真是十分难得。   阮文彻底松了这口气,“那就好。”   颜色调制出来,技术员松了口气,“我这边也会争取跟上进度,不拖后腿。”   不能干等着那边的图纸,他得调试机器,看怎么能印出这错落的颜色。   毕竟厂子里的机器,按部就班工作了二十年,还真搞不来太复杂的布料。   首长先一步回去。   走之前阮文又问了句,“我可以继续跟谢蓟生联系吗?”   “那我也没拦着你不是?”   阮文笑了起来,“谢谢。”   回应她的,是一个标准的军礼。   高厂长登时站的笔直,敬礼。   等着那吉普车离开,他这才看向阮文,“之前就听老张提起过你,好歹是咱们棉厂出来的,怎么到了省城也不过来看看,就当棉厂是你娘家,别那么生分啊。”   阮文想,这种人之常情其实在所难免,她前世也没少经历过。   “高厂长您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过会儿能再来车间跟技术员聊聊,顺带着买一小□□棉吗?”   “哪用得着买?你是想要做棉袄是吧,回头我让人给你装一袋子,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我就是做实验用的,用不了那么多,有这么一捧就够了。”   高厂长是个健谈的人,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会多说一句,吃饭的时候和阮文聊着棉厂的情况,“今年棉花产量还行,这收购的价格就下来了,对农民来说一算账反倒不如往年。”   因为这些年来国家队纺织业有大量补贴,纺织品出口多,所以棉花向来是首选的作物。   就连阮姑姑也会在自留地里种棉花,和其他村民凑在一起再去棉站卖棉花,给家里贴补点收入。今年整体价格偏低,产量虽然有所提升,但算下来不如去年。   “等回头棉花的用途多了,产量上来价格不变,农民的收入也就多了。”   高厂长笑了下,“能有什么用途?小阮你倒说说看。”   “我就随口一说,高厂长您别往心里去。”阮文放下筷子,“我能去车间跟技术员聊聊嘛,有些问题想要问他。”   “去吧去吧,平日里有什么事尽管来棉厂找我,记着我的话就把咱棉厂当娘家,知道吗?”   阮文应下离开,她在安平的那个娘家,险些把她逐出家门呢。   再说留下这关系倒也不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   从棉厂出来天已经黑了,阮文回到学校,就看到陶永安蹲在她们女生宿舍楼下,看到阮文一下子蹿了过来。   结果差点晕过去。   “糖呢?”   陶永安连忙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大白兔,嚼了两口这才觉得好些。   “我又没事,你至于这么激动吗?”小陶同志是经历过磨练的,但身体素质还是稍微差了些。   “这不是担心你嘛,你这是弄得什么?”   “别人送的烤鸡,给你一只。”高厂长有心拉拢,阮文也没拒绝。   想到陶永安喊那句“罗嘉鸣来了”,阮文还挺感动的,“陶永安,谢谢。”   “这么客气做什么。”陶永安觉得可以拎回去和舍友吃,他出一只烤鸡,让他们几个买瓶酒,再来一盘花生米,周末的晚上这么过倒是挺不错。   “你要是出了事,我跟谁搞工厂?”有路过的女同学,陶永安不太好意思说的太直白,换了个词来替代。   两人闲扯了两句,阮文回宿舍。   还没开门,就听到宿舍里面传来的声音。   “我觉得她肯定是犯什么事了,没看到那是个当兵的吗?车牌号你们总认识吧,我问了宝珍,那是军区的专属车辆。”   陈芳园没忍住,“你有完没完,出去。”   在楼下说也就罢了,现在还来她们宿舍里说个没完。   要不是另外两人拦着,陈芳园肯定撕破卢文英的嘴。   “我就猜一下啊,那阮文不是现在还没回来吗?她要是好模好样的回来,我肯定不这么说啊。”卢文英边说边往外去,刚想要开门。   205宿舍的门从外面推开了,这让卢文英躲闪不及,手被挫了一下,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阮文?”陈芳园看到抱着东西回来的人,一脸的喜色,一把推开卢文英,把阮文拉了进去,“你没事吧,可担心死我了。”   “没事,将功补过请你们吃烤鸡,要不要?”   陈芳园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卢文英,“当然要吃,对了那个小战士是你什么人啊,问他也不说。”   “就是朋友有点事,然后让我过去帮个忙。这不送了我两只烤鸡,楼下给了陶永安一只,这只咱们一起吃。”   陈芳园闻到了香味,“我这里还有孜然和辣椒粉。”   由着陈芳园撕烤鸡,阮文把那一兜皮棉丢到床上,这才不紧不慢地走到宿舍门口。   “疼吗?”   卢文英眼泪都出来了,能不疼吗?   “你故意的对吧?”她在里面说话,不信阮文没听见。   开门那么大的力气,分明是故意的。   “对,就是故意的。”阮文笑了起来,“不故意,怎么能让你长点记性?”   她一向不愿意惹事,可是别人都到她宿舍里撒泼了,阮文也不管这些了。   “阮文你太过分了。”   “有吗?”阮文笑了下,“你这么盼着我出事,是不是也太恶毒了点?我现在没事你是不是有些遗憾?”她两人在宿舍门口的争吵惹得其他宿舍的人纷纷围观,隔壁化学系的几个人也都出了来。   涂宝珍看到卢文英捂着右手,走过来问了句,“没事吧?”   卢文英眼泪刷刷的往下流,“宝珍,我也是关心阮文。”   到底是关心还是看热闹,涂宝珍没在意,她只是觉得阮文太狠了些,“文英就是管不住她的嘴,阮文你也不必这么狠,她手要是骨折了,还怎么上课学习?”   看到涂宝珍为自己说话,卢文英眼泪更汹涌,“宝珍……”   阮文笑了起来,“她左撇子,怕什么右手骨折?”   陈芳园立马反应过来,“哎哟我还以为涂宝珍你和卢文英是好姐妹,没想到她左撇子你都不知道。”陈芳园是物理系的学生,所以才不怕得罪化学系的小公主呢。   作者有话要说:更啦   话说有跟我一样觉得螺蛳粉不臭的吗 第55章 055留学   这一句话说的涂宝珍脸腾得一红。   向来都是她被追捧,哪会这么事无巨细的关注别人?   她哪知道卢文英是左撇子?   陈芳园一句话就戳中了心窝子。   涂宝珍脸上挂不住,其他人也都当热闹看。   有道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手心手背不一样厚。   学生之间谁跟谁亲厚点无可厚非,毕竟人家是舍友。   可阮文在省大的名声不是一般的好,有口皆碑的那种。   即便是知道卢文英受了委屈,可大部分人先天性的就是站在阮文这边。   觉得卢文英把人逼急了,阮文也成了兔子会咬人。   这一听到帮卢文英出头的涂宝珍连舍友左撇子都不知道,妥妥的塑料姐妹情,看热闹的女生们笑了起来。   到最后还是高明月打哈哈,“小卢你也真是的,少说两句又死不了人。小阮你今天忙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我听广播说明天可能下雨,你注意换衣服,别感冒了。”   阮文给高明月这个面子,“谢谢高姐,您也早点休息。”   各回各家,宿舍楼道里也安静了下来。   至于宿舍里讨论什么,阮文鞭长莫及,她也懒得去管。   杀鸡儆猴,省得卢文英没事净在她眼前晃悠。   205宿舍里香气四溢。   陈芳园啃着鸡腿,“真没事啊?那你今天去哪里了,能说吗?”   阮文笑着摇头,“得保密。”   “得,不是坏事就行,就是今天那架势有点吓人。”   这话得到了薛亚男和黄春华的一致认可,“小芳今天上午差点打了卢文英。”   “打人不好,有损你形象。”阮文撕了块鸡胸肉塞到陈芳园嘴里,“要不战而屈人之兵,知道吗?”   “学你耍阴招?”   另外俩人听到这话一愣,觉得陈芳园太虎了。   这不是在骂人吗?   薛亚男一向不太会说话,这会儿更是词穷,“阮文你别……”   正说着,阮文笑了起来,紧接着陈芳园也笑了起来。   “回头我教你。”   “那说好了哈,你俩也跟着学着点,别整天傻乎乎的。”   学什么?   薛亚男茫然的跟着笑了起来,她只觉得阮文今天很开心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阮文的笑很好看。   她平日里待人温和,但总是太忙碌,就显得有些疏离感。   不像是现在,眉眼弯弯,最是柔和不过的弧度。   让人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205宿舍荡漾着欢乐,隔壁207宿舍则是愁云惨淡。   卢文英的手没大碍,但她整个人都不太好。   躺在床上不想说话,被阮文算计了不说,还被人嘲笑当涂宝珍的跟班结果人涂宝珍压根没把她当朋友。   卢文英自尊受挫,不想说话。   高明月叹了口气,这些小姑娘到底是年轻,就为这么点事就闹脾气,至于吗?   宿舍里其他人还唯恐天下不乱,“阮文今天到底去哪里了?”   “不知道,不过感觉着像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不是说那车牌号很厉害吗?”   肉眼可见的,卢文英把被子往上扯了扯,把整个人埋了起来。   ……   周一下午,一棉的技术员来找阮文。   昨天整个棉厂加班,他回家后又是折腾了大半天,想着如何印染,熬了半宿找到了几个方案,寻摸着找阮文参考下。   阮文也就公司团建的似乎穿过两天迷彩服,其实对迷彩服的了解也不够多。   “这个颜色最好还是接近丛林原色,我觉得可以去山上试试,实地操作更有用一些。”   省城倒是有山,不过这个时间点拉着阮文去不太好,“那我明天有时间再去试试看,阮文同志你是化学专业的,将来想要再从事纺织业?”   “应该不会吧,对了程工,我有个事情想要请教,你对黄麻熟悉吗?”   技术员听到这话笑了起来,“还行,这玩意做布料不行,主要是提纯有点难,当然你如果能把它提纯好了,做衣服跟丝绸差不多。但是这个太难了,所以一般都用来做麻袋和绳索,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有些好奇。”阮文没细说。   送走了技术员,她往食堂去。   刚打了饭菜,东方升就凑了过来。   “我们打算这周末去郊游,去不去?”   阮文晚上惯性喝一碗小米粥,就着腌的脆黄瓜,再来两片鸡蛋煎过的馒头片,“人家都踏春,你们这是踏秋?”   “我言秋日胜春朝,秋游不好吗?这会儿水库那边的鱼正肥呢。再去山上找点野果子,说不定还能遇到只兔子獐子什么的。”东方升想想就挺激动,“去不去?”   “不去。”阮文觉得喝小米粥吃咸菜挺好的。   东方升是带着任务过来的,被拒绝了也不要紧,继续缠呗。   “你整天忙也不行啊,得适当的休息知不知道?”   阮文喝完了最后一口粥,“我有对象。”   “啊?”东方升懵了,“阮文你别误会,没这个意思。”   如果他能够再理直气壮些,阮文或许还真就相信了他的话。   但东方升自己先心虚了,“谁啊,没听说过。”   “你们不认识。”   “真的假的?陶永安?”东方升觉得这个最像,整天和阮文腻歪在一起。   不是他还有谁?   “不是,说了你们不认识。”   “那就是那个运动会来找你的那个对不对?”那个男人他们的确都不认识。   阮文:“……”   她倒了八辈子霉才会跟罗嘉鸣有牵扯!   “不是,行啦我周末没空你们去找其他人玩去吧。”   东方升觉得这跟他妈哄孩子似的,一句“一边玩儿去”就把人打发了,哪能这样啊。   他又不是小孩子。   “你别是为了拒绝就捏造出这么一个人来,其实我那同学挺不错的,你真不考虑下?他是大院里出来的。”   东方升顶多就是个跑腿的。   他是真心实意觉得这两人匹配。   “嗯,不考虑了,你就如实说就行,我真有对象了。”   东方升觉得这个对象就活在阮文嘴里,到底有没有这个人还是一回事呢。   不过他又不好再纠缠,只能眼睁睁看着阮文离开。   从食堂出去的时候,东方升看到了薛亚男,知道她跟阮文一个宿舍的。   77级老生连忙去问。   “有啊,不过陈芳园说了,不能跟外人说。”   东方升觉得这话特见外,“咱们一个系的,是外人吗?”   “不是吗?”薛亚男疑惑着离开了。   东方升:“……”看着你平日里怪老实的,怎么现在也奸诈了?   薛亚男晚上就把这事跟阮文说了。   “不用理他。”阮文没把这事放心上。   既然是托东方升中间传话,自然不想直接交锋。   所以她说明了,应该会知难而退。   前世一直旁观者清的阮文,这会儿也是当局者迷。   她到底不够了解男人在某些方面的执着。   周三的时候东方升又找来了。   当时阮文正在捣鼓那些从乡下带回来的农作物秸秆。   之前把玉米秸秆又是剁碎又是用石头碾压,搞得整个实验室里都带着几分土木味。   东方升进来的时候,看到阮文顶着一头枯黄的叶子秸秆,一旁是同样有些狼狈的陶永安在那里跟她讨论,“我觉得好像碾压后的效果要好上一些。”   “物理性的暴力行为破坏了原本的结构,咱们再试试加点重量?”   陶永安点头,“好嘞,回头这要是机器的话,调整阀门就行了。”   开关一拧,就可以调整碾压力度。   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找到最适合的力度,谁让没有机器呢?   陶永安不是天才,他这进入大学还没一年呢,哪能这么快折腾出构想中的机器?   上次搞出那“榨汁机”都是因为有老头的作品珠玉在前,自己比着葫芦画葫芦就行了。   早着呢。   两个人又是忙碌起来。   东方升一时间看的出神。   他之前真以为阮文是随口找的托辞,现在倒不是那么回事。   “东子,在这里干什么?不认识实验室的门了?”   东方升被同学喊了一嗓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进了来,“就过来看你们都在忙什么。”   大学里,即便是一个专业的学生,选择也大是不同。   比如阮文最喜欢泡在实验室里各种折腾,这会儿化学系的实验室都被她搞成了生物系的实验室。   几个实验室的老人戏称这里是“生化所”。   好在阮文平日里会弄一些吃的送给实验室里的师兄们,再加上系里的老师和系主任都对阮文的折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相处的倒是愉快。   有时候还会凑热闹给阮文帮帮忙。   这会儿看到东方升过来,几个师兄都嘻嘻哈哈起来,“你这该不会是作业没完成来找我们作弊吧?”   “胡说。”东方升义正言辞,“我早就抄好了!”   这话惹得一室哄笑,阮文并不在其中行列。   她正在搞她的玉米秸秆,忙着呢。   东方升来了又走了,阮文没注意到,但陶永安可看的真真切切。   “你把人怎么了?”这是带着阮文办理入学手续的老生,他很有印象。   阮文听他一说才反应过来,“没事,他就想要给我介绍对象,我可不能给小谢同志戴绿帽子。”   陶永安一愣,半晌才憋出了一句,“谢蓟生听到这消息,不得杀回来?”   “那也得能杀回来啊。”阮文叹了口气,这场即将爆发的战争最终是胜利了的,甚至可以说很快就宣告结束。   而现在,战争还没爆发呢。   ……   中美建交的风声在十二月份中旬终于靴子落地,这个从72年总统访华就开始了的国家大事,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挫折后,如今板上钉钉。   广播一出来,整个校园都沸腾了起来。   仿佛这并非是寒冷的十二月,而是三月阳春天。   校园里议论纷纷,就连周建明来信中都提到了这件事,“很多同学都想要出国留学,听说这次国家会选一批人去美国留学。”   两国建交这的确引发了出国热、留□□。   毕竟那可是美利坚,有太多人向往那里。   化学系的实验室里也有师兄们在谈论这件事,“阮文你要不要出国?”   国外的研究总归是先进的,尤其像他们这种科学研究。   出国留学深造,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阮文笑着回答,很是坚定。   宿舍里其他几个人也在讨论,不过也就陈芳园勉强有这个条件,薛亚男和黄春华的家境就没办法支持。   单单是飞机票这一项,就解决不了。   “我觉得你倒是可以去看看,学习先进的技术,回来再建设祖国嘛。”   “都一样,回头多看看国外的论文书籍就好了。你们要是能有这个机会,回头记得给我寄一些书。”   这话引起大家一阵苦笑:机会哪那么容易?   陶永安也私底下跟阮文讨论这件事,“听说已经定下来了,这次国内重点高校送五十名大学生出国。你要不要试着争取这个机会?”   “你想去吗?”阮文反问了一声。   “想啊,我想看看美国的实验室到底多先进,知道我们到底落后在哪里,回来才好改进嘛,不过你也知道的,我成绩不够肯定入选不了。”   阮文想了想,“留学美国肯定得英语好,你要是想去就报名试试看。”   在语言这一项上,陶永安有着绝对的优势。   陶永安反应过来,“那你呢?真不打算去?”他有时候还真搞不懂阮文的想法。   “去了也不会待太长时间,估摸着一两年就得回来,你看国内现在变化也很大,我倒不如踏踏实实地留下继续研究。去试试看吧,说不定你回来后能帮我把机器的问题解决呢?”   陶永安笑了起来,“你真是让人想不通。”   能去清华北大不去,明明是再合适不过的留学机会又不去。   “想不通就对了。”   陶永安的小道消息很快得到了证实。   教育部下了通知,国内重点高校本着自愿报名择优选择,挑选留美的学生。   化学系这边报名了几个,但系主任没看到阮文的名字。   “去把阮文喊来,算了我自己去吧。”   虽说是自愿报名,但学校也会斟酌选择,这是国内高校的大比拼。   谁都不想落在后面,挑最好的学生出去,是共识。   系主任在这件事上很纠结。   虽说还没正式建交,可国内已经在热烈讨论,甚至还有的老师想要出国。   他们出国想学习吗?   自然不是。   不外乎是给自己寻一个新的饭碗。   系主任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各有志。   可是学生留学这件事上,他纠结的很。   送最好的学生出去,自然是学到的更多一些,何况阮文还有着非常不错的实践精神。   可万一呢?   万一像普通人那样,她出去后不回来怎么办?   这白白送给美国一个人才,更是打了自己的脸。   没看到阮文的名字,他松了口气,却又更头疼了。   不想出去,还是其他原因?   说实话,现在他倒是想让阮文出国了,因为她肯定会回来!   实验室里的人不算多。   阮文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正在用显微镜观察,然后随手记录下了数值。   系主任看了眼那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着数据。   “你这是真打算搞生化?”   阮文回过头来,“主任,您……”   “我就过来看看。”系主任开门见山,“怎么没报名啊。”   阮文没想到还被特意问了这么一遭,她笑了起来,“我手上的实验多,想要研究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没空出去浪费一年。”   “浪费?”系主任笑了起来,“这怎么还能是浪费了?”   对阮文而言,的确是浪费时间。   “美国的实验室的确先进,仪器或许更为精密。不过我觉得即便是没有这些,我也能做好研究。”   系主任笑了起来,“你倒是挺有信心。”   “信心是前辈们给留下的宝贵财富。美国先进,可我们也不差,主任您可别忘了,没有美国那些先进的仪器,咱们用自己研制的计算机,用算盘也打出来了一颗蘑菇蛋。”   先辈们能做到的事情,她也能!   那一瞬间,系主任望着这个年轻的姑娘,肃然起敬。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不出国(真的很任性) 第56章 056使命   阮文和其他学生不一样。   系主任对她本就看重。   但此刻,看重之余,对这个年轻的学生又多了几分钦佩。   这不关乎年龄,年长者同样可以钦佩敬畏年轻人。   “少年强则国强,咱们不会一直这么落后。”因为这个国家,总是有这些年轻人,他们的眼神坚定,对未来充满希望。   他们的国家,就充满了无限的希望。   系主任拍了拍阮文的肩膀,“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小林老师说。”   “好嘞。”阮文脆脆的答应,她在省大是个宝,到了清华北大可就不一定了。   鸡头做好,不比凤尾差。   阮文继续忙她的,选拔留美大学生的事再怎么热闹,也跟她无关。   最起码,阮文之前是这么认为的。   尤其是在陶永安落选后。   “唉,说是会组织大学生们先学习英语,所以我这优势也不算什么优势了。”   阮文同情的拍了拍陶永安的脑袋,“在国内也不差,咱们不比美国佬笨,是吧?”   “就是,咱们上下五千年历史,美国才建国多久?怕他个怂蛋。”   陶永安把郁闷都发泄了出来,跟着阮文继续研究。   他堂堂机械制造系的学生,在下乡插队参加高考进入大学后,竟然又研究起了庄稼。   这是陶永安所没想到的。   他更没想到的是,阮文拒绝去,他落选了没去成,有人去成了。   周建明直接来了省城,一开口把阮文和陶永安都惊着了,“文文,学校要我去美国。”   能考入清华的,莫不是佼佼者。   周建明起初是不显眼的,但他专业选择的好,不是数学、物理这种基础学科,天赋占据绝对重要的地位。他的专业,对学生的动手能力要求高。   周建明也不笨,不比其他同学聪明,但是胜在踏实,最开始惶恐不安了一段时间,然后就一点点的学。   再加上阮文和他经常写信探讨,时不时就会列出书单让周建明去研究。   进入大二之后,原本在专业里排名中下游的周建明,在期中考试时愣是笨鸟起飞跑到了前面。   而这次,清华选了十名学生,周建明就是其中之一。   对于要不要报名,周建明纠结了许久,最后还是做出了这个选择。   他想出去看看。   这件事倒也没刻意瞒着阮文,信里说了。   只不过留美名单出来了,信还没到阮文手里。   这年头打电话又不方便,好在首都到省城不过三个小时的车程。   周建明请了假,直接来找阮文。   化学实验室里的试管又报销了一支。   用师兄们的话说,“小阮师妹其他什么都好,就是做实验耗试管。”   阮文是真被惊着了。   一旁陶永安喃喃自语,“我当初为啥不报考清华北大呢?”   周建明这运气真是没话说。   “好事嘛,咱俩谁出去都一样。”陶永安酸了一下下,到底还是替周建明高兴,他不相信周建明选机械制造系和阮文没关系。   一个不是亲哥胜过亲哥,一个是最亲密的合作伙伴。   反正都是学机械的,谁出去不一样呢?   回来后都是阮文的左右手。   周建明心情很复杂,尤其是在看到阮文陷入震惊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要不然,我不去也行。”他没想到文文是这个反应。   阮文忽的笑了起来,“你当是小孩子过家家呢,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她这个哥哥啊,就这么傻乎乎的出国,怎么让人放心的下?   “能出国说明你有能力,哥,努力学习学成归来报效祖国。”   周建明重重的点头。   他今天就要回去,没时间再这边多耽搁,跟阮文说了几句又是往车站去。   阮文去送他,“说了什么时候出发吗?”   她压根没在意留学这事,也完全没想到小表哥竟然会报名入选,对留学这件事了解的不算多。   “说是元旦以前我们就得抵达美国。”   元旦以前。   阮文这两年有听广播的习惯,对两国建交之事的新闻倒是了解的清楚。   起码向大众公布的这些事,她都清楚。   至于又有什么不便公布的消息,她大概也能猜测一二。   比如说,正式建交前留学生抵达美国。   想来这是一个国与国之间的约定。   “你等下。”阮文回了宿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张存折。   存折直接交给了周建明,“出国后不免有各种开销,等你确定下来,再给我写信联系,钱不够的话跟我说。”   周建明愣了,“文文我不是……”   “我知道。”阮文把存折塞到他手里,“我知道你不是来跟我要钱的,就当是我资助你的,哥,我对你就一个要求,别迷失在美国梦里,这里才是你的家。”   美国梦,到了二十一世纪依旧吸引着世人。   吃尽了二战红利的美国,有着魔幻般的吸引力。   这些天来,省大的学生对留学之事有多热情,阮文看的真真切切。   校园里四处是晨起朗读背诵英语的声音,便是在操场上跑步的,嘴里都时不时蹦出一个英语单词。   美国梦,那就像是美味的奶油蛋糕,香甜芬芳太吸引人了。   周建明笑了起来,“你和妈都在呢,我又能飞到哪里去?这钱当我先借你的,将来还你。”   “好,那我可是得收利息的,你要是想躲着不回来不还了,我就算是飞到美利坚也会找你算账!”   周建明笑了起来,将他这个穿得厚实的妹子抱了抱,“文文,我会回来的,我从来没忘记自己的理想与目标。”   他妈说,阮文的父亲也就是他舅舅当年就留学,学成后响应国家号召归来建设祖国。   他的身体里也流淌着阮家人的热血。   出国留学学成归来建设祖国。   这不止是口号,更是阮家人的使命。   ……   陶永安察觉到阮文的情绪有点低沉。   “是不是后悔了?”   只要阮文报名,就能入选,兄妹俩同时留学美国,那可是佳话呢。   “不后悔,我要是出国了,我家小谢同志怎么办啊?”   阮文自我调侃,惹得陶永安啧啧两声,“现在也没看到你家小谢同志啊,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这一晃,消失了都快小半年了。   “忙呢。”阮文笑了起来,“就是觉得这件事对我冲击还挺大的,我一直都担心我哥他对大学不适应,不瞒你说刚入学那会儿我都怕他想不开,一封信一封信写着,看着他慢慢适应,我都有点老母鸡的心态了,结果忽然间告诉我,我要出国了。你能明白我那种心情吧?”   一直以来,阮文都竭力的想要保护家人。   她前世挺缺爱的,这辈子有阮姑姑和周建明庇护,再加上书里头两人原本结局惨烈,阮文十分小心地呵护。   生怕出什么岔子。   即便知道魏向前这辈子都别想从监狱里出来,可阮文还是把阮姑姑弄到了首都。   现在忽然间,她羽翼庇护下的人,要飞出去,闯荡自己的人生。   阮文多少有些没反应过来。   理智告诉她这没什么,但情感上还没能转过弯来。   陶永安被她逗乐了,“你说你年纪轻轻的,哪来的老母鸡护雏的心态?放轻松点,建明又不是小孩子,他之前在首都生活的不是挺好的吗?你看,你姑姑的工作不都是建明帮忙联系的嘛。”   对哦。   阮文忽的想起来,小表哥这一出国,阮姑姑怎么办?   是继续在学校里帮那个季教授校阅文稿,还是怎么着。   实在不行,阮文就在省城这边买个院子,把阮姑姑接过来。   她想了想,“我回头去一趟首都。”   “放心去吧,我继续弄,绝对不偷懒耍滑头。”   他们两个的实验进度不算快,也快不起来。   就得一点点来。   “有什么需要带给你父亲的吗?”   阮文想着去拜访陶永安的父亲一趟,之前东山出版社的翻译工作就是陶先生介绍的,阮文八月份的时候就交了稿,现在已经在着手第三本的翻译了。   “那要不你把我带过去?”陶永安嬉皮笑脸地说道。   阮文被这话弄得一愣,答应了下来,“好啊,那咱俩都放个假。”   这下轮到陶永安懵逼了,他就是随口一说,要不回去一趟?   他有点事情,正好当面跟他爸讨论讨论。   ……   周六下午正好没课,那边陶永安请了假,两人直接去火车站,往首都去。   阮文还有谢蓟生小屋的钥匙。周天阮姑姑也会休息,惯常都是做点好吃的让儿子改善一下伙食。   从火车上下来,阮文直接去了家属院。   刚过去,就遇到了下班的小赵。   “阮文同志你回来了,谢哥是不是也回来了啊?”   这段时间,住在谢哥家里的是一个阿姨,小赵觉得那是准丈母娘,周末还有准小舅子来吃饭。   这都小半年了,也没见谢哥。   人不在岗,单位也从不说把房子收回的事情,小赵觉得这件事里里外外都透着古怪,又说不好到底是哪里不对。   这会儿看到阮文,小赵十分激动。   “他还得过段时间。”   “那过年能回来?”   阮文不知道,这段时间谢蓟生的信来的都少了些,她一周收到一封。   私底下,阮文想可能是那边情况紧张了,谢蓟生也没那么多时间。   战争的爆发只需要一个导.火.索,而他们又从来不是率先开枪的那个,只能等,等对方忍不住了,再捞起板砖揍人。   阮文也不知道,谢蓟生什么时候能回来。   或许战事结束,他都要留在那边打扫战场呢。   只要平安就好。   这是她唯一的愿望。   “差不多吧,回来了让小谢请你吃饭。”   “那我可等着呢。”小赵回家去。   阮文开门,看着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小屋,她坐在那藤椅沙发上,找了本书看。   上面还有谢蓟生做的笔记,蝇头小字透着几分不羁。   字倒是猖狂,不像是他人。   阮秀芝还以为是家里闹了贼,小心翼翼的开门看到竟然是阮文时,她惊呆了。   “你怎么来了?”   她还想着,等建明走后,找个机会去看阮文,商量怎么过年呢。   “我来看您不成啊?”阮文撇了撇嘴,在阮姑姑怀里撒娇,“我哥还在学校吧?”   “在呢,说是后天走,明天要娶置办一些东西。”   “那正好,我也给您置办一身行头,您现在可是留学生的母亲,伟大的母亲。”   阮秀芝刮了下她鼻子,“就你会说。”   她在炉子上熬起了小米粥,里面放着南瓜块,还洒了一把黄豆。   酱菜坛子里,是腌的萝卜干。   阮文之前来的时候还没有呢。   “您这是弄了多少?”阮文一一检查,“这是萝卜干,这是腌的胡萝卜,这个是什么?”   “那是笋片。季教授是南方人喜欢吃这个,之前托人给他捎来了一些,送给了几根笋,我就腌了起来。”   阮文想,只要是地里刨出来的植物,大概没什么是不能腌的。   “姑,我哥要出国,那您打算怎么办?是继续在这边给季教授干活,还是跟我去省城?”   阮文是真没想过周建明会出国,早知道这样的话,她当时应该把阮姑姑安置在省城的。   “他去他的,我过我的。”阮姑姑拍了拍侄女的手,“你别担心我,学校里的老师都挺好,我在这里又不受罪,还能工作挣钱养活自己,不是很好吗?建明大了有他自己的主张,想出去就出去吧。至于你,你要是有什么心事,得跟我说。”   阮秀芝的人生并不平凡,养在外面的私生女,家族覆灭,孤女的流亡,后来好不容易安顿下来有了新的生活。   谁曾想她又中年丧夫。   好在那段时间熬过去,现在也都还好。   俩孩子争气,她自己也过活的不错。   她倒是不担心出国的儿子,反倒是对侄女有些忧心,“文文,你比建明有主意,有些事情想的比我还周全,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没选择出国,可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的孩子,有心事得跟我说,知道吗?”   阮文笑了起来,“我真没事,就是不想出去,在省大挺好的。”   阮秀芝叹了口气,瞧,还是不跟她说实话。   “那你跟我说,小谢咋回事?”   她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小谢一直没回来,像是消失了似的。   活脱脱一个人怎么消失?   “他有他的事情忙嘛,这个您真别担心,我又不是离开他不能活,我哥明天要去采购东西,我想送他件礼物,你要不帮我参考下?”阮文去扰乱阮姑姑的注意力。   “送什么呀,别乱花钱。”   “他是我哥,怎么就成了乱花钱?”   外面的小米粥香气四散,阮姑姑去把水壶坐上,锅端进来吃饭。   “他一个男同志,怎么不能过活?没什么要买的。”   从阮姑姑这里是讨不到主意了。   阮文晚上思考了许久,决定送给周建明一支钢笔。   派克笔。   “是不是有点太贵了?”   “那你回来的时候,给我买一支不就成了?我要最新款的。”   周建明利落地应下,“好!”   昨天约了他妈来百货大厦这边购置东西,没想到会看到文文。   周建明挺惊讶的,原本文文给他那个三千块的存折就够让他震惊了。   这会儿又是送他派克笔,周建明挺不好意思的。   他们这五十多名留学生买东西倒是不用券,国家给开了证明,不然哪有那么多布票去置办行头?   国家对这次公派留学十分重视,每人发了七百块钱的置装费,要学生们面貌一新。   汇聚在首都来自重点高校的精英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西装、黑色“银枪呢”大衣和黑色的公文包。   人要衣装,这么一穿起来倒是精神了不少。   只不过穿惯了家常衣服的学生们,似乎对西装大衣还有些不太习惯。   周建明就有些不自在,总觉得其他人在看他。   阮文歪头看了眼,“哥,要是到了国外,人家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看到你,会不会像是看到动物园里的猩猩一样围观?”   十个月的大学生活让周建明不再是那个莽撞的棉厂工人,他登时反应过来,挺直了腰背,“我会适应的。”   阮文笑了起来,把那钢笔别在了他西装口袋上,“你不比任何人差劲,不要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别忘了朝鲜战场上可是咱们赢了。”   国人的脊梁从来不曾折断过,所以不需要觉得低人一等。   那些强夺别人土地、财富的强盗的子孙摇身一变都能成为上等人,从不曾羞愧见人。   赢得了战争,一向自食其力自力更生的他们,为什么要弯腰屈膝,觉得抬不起头呢?   “哥,我们不会去欺凌别人,却也不会容人欺侮。”阮文仰头看着即将远行的兄长,“去大洋彼岸找寻你的答案,我和姑姑等着你学成归来。”   ……   陶衍对于阮文的登门拜访并不意外,毕竟他家小子提前说了,阮文可能会过来。   不过他想不出阮文的来意。   这个年轻的姑娘有太多的主意,比他儿子都天马行空。   寒暄了几句,阮文这才说出了自己的来意,“陶叔叔您之前在欧洲游学,不知道是不是在那边还有故友,对当前欧洲文坛现状了解多少?”   饶是知名的翻译家,陶衍一时间也没准确翻译出阮文这话的意思,他有些机械的重复,“你想知道欧洲文坛现状?你了解这个做什么?”   阮文笑了起来,笑得有那么点天真,“挣钱啊。”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我去研究买啥吃的玩的了 第57章 057生病   阮文想挣钱想疯了。   如果有钱就不用受这么多掣肘。   原主父母留下了一笔不菲的遗产,但开源才是最好的挣钱手段。   借着这次留学热潮,阮文想着赚上一笔。   在周建明来找她说要出去留学后,阮文就有了初步的构想,但最终能不能成又是另一回事。   陶衍并不是很了解阮文,但是陶永安了解啊。   “你的意思是,想要写他们的流行书?”   著作什么的不好写,可是现在流行小说完全没问题啊。   陶永安反应迅速,“可咱们的文学功底,好像还不够。”他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完全对,“我的意思是,没办法写出原汁原味的东西。”   陶永安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爸当初不就有   “我知道,不过如果能把一本书做出来,翻译成多国语言呢?到时候自然会有出版社帮忙,翻译的问题就不用我们担心了。”   正在喝水的陶永安险些被呛死,“多国语言,你还挺敢想。”   端然正坐的陶衍面露惊愕,对于阮文大胆的构想,他还在震惊之中。   “你想要出书没问题,你能写的出来吗?”   翻译家不见得是文学大家,能够精准的翻译文字,但不一定能写出传世之作。   陶衍有过这个设想,但后来被一系列的事情打断了。   也就只能想想。   他没想到的是,阮文竟然有这么个想法。   阮文既然敢找来,自然有她的考虑,“我没去过美国,不过无意中看到说,美国的电影十分发达,就像是工业流水线似的批量生产。”   她笑了笑,“电影是娱乐活动,阅读也不例外,这都跟时代有关,我写不出来著作,像《基督山伯爵》那样永久流传,但是在了解当前欧美文学风向的情况下,跟风去写一本书,倒也不失为一种选择。您觉得呢?”   跟风。   陶永安反应过来,“对啊,我们又不是文学家,就是想挣点钱而已,我姑不是在美国吗?她跟您联系了吗?”   这次回家,陶永安就是想要问这件事。   他去不了美国,但他有家人在美国啊。   过去这些年断了联系,现在两国都要建交了,也不知道他姑姑打没打这通越洋电话。   阮文有些意外,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当年陶永安的父亲能够游学欧洲,还有家人在美国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难怪陶永安说他爸那段时间过得很艰难。   翻译外国文学,又是有亲人在国外,这是雪上加霜似的艰难。   阮文不是神仙,不知道陶家的情况,她原本是打算让周建明帮自己打探消息的。   “前两天刚跟我联系上。”亲人终于再度联系,不用担惊受怕,这本来是一件好事。   但陶衍却又不是那么的高兴,他避重就轻地说了句,“那我帮你留意一下,争取过些天写信给你。”   出于对阮文态度和文字的欣赏,陶衍答应了下来。   陶永安兴奋,他还不清楚阮文?这是想办法搞钱呢。   “不过你确定能写出来小说吗?”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阮文不知道,“试试看呗,起承转合,找到一个模式会好些吧。当然最保险的还是写侦探小说。”   福尔摩斯、波洛和马普尔小姐是永远的神!   “这倒是,其实咱们也不见得写不出来,就是做不到本土化而已,不过你放心,我姑在美国生活好几十年了,到时候可以让她帮忙润色。”   阮文翻译英语小说,是要接国内的地气。   而写外语小说,需要满足的是广大外国读者的口味。   这当中就这么点门道,阮文也清楚,“其实再不济还可以出口转内销。”   那个词阮文不想提,但崇洋媚外的确充斥着整个八零甚至九零年代。出口转内销赚国人的钱还真的十分容易。   “相比赚同胞的钱,我更想要赚外国人的钱。”   陶永安忍不住盯着阮文看,“我发现你好像高了。”   “有吗?”   “反正在我心目中的形象越发的高大了,走走走咱们要不也琢磨写个侦探小说吧?还可以是系列文,你看福尔摩斯是英国的,马普尔小姐也是英国的。不过现在的英国就是美利坚的弟弟,我觉得咱们可以创造个美国侦探,女侦探,对女侦探。我之前偷听美国广播之音,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这是时刻关注敌国动态好吗?我就是偷听,没跟任何人说,其他人都不知道。”   陶永安很是小心,他向来珍惜自己这条小命,才不想要他爸妈白发人送黑发人呢。   “我说到哪里了?哦,对我知道美国之前正兴女权运动,所以咱们设定一个女侦探。我记得马普尔小姐是药剂师吧?以你自己为原型,咱们写个学化学的女侦探怎么样?”   陶永安越想越兴奋,说个不停。   阮文想,如果这会儿有电脑,大概陶永安的手指都会在键盘上飞舞了。   好在她有着随身带纸笔的习惯,上了火车就又和陶永安讨论起来,等到了学校,已经勾画出了一个女侦探的轮廓。   人设有了,那么剧情呢?   这得慢慢想。   阮文不着急,倒是陶永安虽然是理工男但有着一颗文学创作的心,上课的时候都写写画画个不停,舍友们直呼“老陶疯了”。   陶永安才不管这些,他最近忙得不可开交,连学校的元旦文艺汇演都没打算去凑热闹。   倒是阮文,拉着他去参加,“说不定能找到灵感呢?”   这让陶永安有了想法,“我明白了,茱莉亚小姐初现侦探天赋,是在大学里的一次体育赛事上。”   打开了番茄酱罐子后,陶永安的想法源源不断。   阮文忽然间明白了陶永安父亲当初的愤怒,他不去当翻译家或者小说家,那可真是暴殄天物的浪费。   整个文艺汇演期间,陶永安拿走阮文的小本子在上面奋笔疾书。   倒是阮文,看着台上话剧社的同学们演出的《雷雨》,也有了一些思路。   在收到陶衍的信之前,阮文已经着手写起了这本暂定名为《茱莉亚小姐》的侦探小说,设想简单,然而真的用英文写作起来,一天也写不了几页,何况她还得准备期末考试,实验室里还有数不清的工作。   三天前,中美两国正式建交。   周建明也和其他留学生在一星期前抵达美国。   听广播说,目前还在大使馆进行语言培训。   或许不需要陶永安的姑姑,阮文也能找到一个把她的稿件润色的原汁原味的人。   进入七九年后,一切都过得很快。   忙完了期末考试迎来寒假,阮文随着薛亚男去了她老家衢州。   陶永安不太放心,跟着一块去。   他最近写小说上瘾,只不过仅限于想象,落实到纸上远不如阮文。   所以很多时候就是他胡思乱想,和阮文讨论,然后开始写。   从省城到赣州路程遥远,火车上又是拥挤得很,薛亚男一向觉得这行程煎熬,看着越来越兴奋的陶永安和阮文,觉得自己实在看不懂两人。   他们俩在用英语对话,她听不懂的那种。   到了中午头,要吃午饭了。   这会儿也没什么方便面速食,车上只能吃自己准备的干粮。   凉透了的窝窝头。   如果连这个都没有,那就只能饿肚子了。   上火车前,阮文拿了几个苹果,又去百货大厦那边找廖主任,弄了点能在车上吃的东西。   到了饭点,让陶永安去接热水,阮文把上午讨论的结果整理了下,决定下了火车再做最后的整理。   薛亚男忍不住好奇心,“阮文,你和陶永安在说什么啊?”他们两个人说话速度特别快,薛亚男还在想着前面单词的意思,后面一句话都忘了。   压根反应不过来。   她觉得自己学的英语半点用处没有。   “我们讨论着玩呢。”因为本身就是英语写作,阮文这段时间以来都是和陶永安用英语交流,方便代入。   薛亚男没再纠结这个问题,“你去我家,就为了看黄麻吗?”   哪有什么好看的,她想不明白阮文怎么对这些感兴趣。   她学的是高分子化学,研究的不该是有机高分子吗?怎么反倒是对这些植物情有独钟?   “对啊,反正也没什么事嘛。”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假期无疑是阮文去考察的最佳时机。   老教授也觉得她应该多出去走走,大自然的馈赠极为慷慨,在实验室里领略不到。   阮文这次赣州之行也没有持续太久,在车上来回三天时间,在当地又跑了一星期,把整个赣州市各县的情况摸透,她和陶永安打道回府。   薛亚男挺不好意思的,她家是农村的,孩子多,自己原本就跟姐姐挤一个房间,阮文和陶永安来了后压根住不开。   结果只能去公社那边找地方将就了几天。   冬天本来冷,又是跟北方不一样的冷。   阮文来到后的第二天鼻子就有些堵,走的那天嗓子都有些沙哑。   她感冒了。   好在这会儿临近年关,学生们早已经在家过了一周的寒假,车上人少了很多,阮文在椅子上一躺,昏昏沉沉睡了大半天。   陶永安看她脸上带着几分潮红,止不住的忧心。   早知道应该暑假出来的,冬天出远门实在是太遭罪了。   阮文要去首都过年。   老家是不回去了的,阮姑姑在学校里还得继续工作。   虽然学生们放了假,可季教授的工作量不见少。   之前姑侄俩在信里商量,过年就在首都过。   正好,阮文也想趁着这个机会,找一找房子。   元旦那天的《建交公报》让很多城里人吃了一颗定心丸,改革开放已成定局,不用再担心什么变故了。   开放,不止是对外开放,也给了更多人去国外的机会。   这时候入手首都的房子,倒是个好时机。   只不过计划再好,阮文的身体却没能抗住。   她下火车的时候脑子昏昏沉沉,好不容易到了机场大院那边,在门口又是摔了一跤。   陶永安傻眼了,他很少看到阮文这么狼狈。   关键是这么一摔,阮文愣是没有爬起来。   匆忙背阮文去了医院,医生狠狠瞪了陶永安一眼,“三十九度,你怎么不早点送过来,再晚点怕是就要烧傻了!”   陶永安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啊。   “那她现在没事吧?”   “先吃点退烧药,过会儿打个针吧。”   陶永安忙前忙后,好不容易找到个小孩子,给了他两毛钱,让小朋友帮自己去机场大院传个话。   之前跟阮姑姑说一声啊,不然瞧不到人回来,还不得急死?   阮文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像是被关进了小黑屋,怎么都睁不开眼,看不到亮光。   她很少生病的,尤其是一直以来都在晨跑锻炼。   哪曾想这趟出远门,直接把自己折腾病了。   病来如山倒,阮文脑子也思考不动。   浑浑噩噩倒是听到有人说话。   像是谢蓟生的声音,她费力去听,又听不真切。   人在病重的时候不止脆弱,还喜欢胡思乱想,小谢同志这会儿蛰伏在边境,哪有空回来呢?   阮文又昏沉沉的睡去。   再度醒来,是鼻子先工作,她闻到了香喷喷的肉味。   带着甜丝丝的味道,那是……   红烧肉。   像是有人拿绳子拴着一块肉,在她鼻子前来回的转,阮文很是生气,睁开眼的时候一巴掌拍了出去。   手被人抓住了,入目是晒得黑黢黢的小谢同志,“风水轮流转阮文同志,想不想吃肉?”   阮文觉得自己看花了眼,她不敢眨眼,生怕这是黄粱一梦,自己一闭眼,谢蓟生就没了踪影。   可那声音又如此的真切,“阮文同志你刚醒过来,不能吃太油腥的东西,先喝口粥吧。”   熟悉的话让阮文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先落了下来。   谢蓟生连忙把那碗红烧肉放下,因为翻山越岭而搞的粗糙的手指温柔的拭过她脸颊。   “我回来了,乖,不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谢同志:我要报仇,当初我醒来你就不给我吃肉。   阮文同志:我看你是想分手!   上午有点忙,等下午争取多写点补上,吃饭去啦 第58章 058上交票证   阮文恍惚觉得一场梦。   到现在都有种不真切感。   “你怎么回来了?”   说这话时,她很是没吃香的咀嚼着那红烧肉,谢蓟生哪敢不让她吃?   不让她吃肉,阮文怕是要吃人了。   谢蓟生可不敢。   “过年放我一星期的假。”   谢蓟生在那边一待就是大半年,军区那边首长也不能把人当牲畜使唤,总是要给人情的。   再加上汪老最近身体不太好,那边做好了轮换,谢蓟生这半年时间带出来的战士们也能保证做好侦查工作。   所以,他人就回来了。   只是没想到,刚回来阮文就病了。   高烧不退,昏昏沉沉的躺了两天,阮姑姑也慌乱了。   建明刚出国不久,她也不好意思总麻烦陶永安,季教授那边工作先请了假,她全天的照顾阮文,却不见好转。   能不着急上火吗?   谢蓟生回来的时候,看到大院里其他人给阮姑姑出主意,“公主坟那边有个道姑挺神的,要不请她过来给瞧瞧?”   破四旧才过去多久,这些怪力乱神又出来了。   谢蓟生跟阮姑姑打招呼,这让阮秀芝蓦的松了口气。   瞧着跟陶永安差不多黑的小谢,她觉得踏实了些。   大冬天的倒是好找冰块,喂昏睡的阮文吃了退烧药和消炎药后,谢蓟生如法炮制,用毛巾裹着从外面桶里捞出来的冰块给阮文降温。   他自然没像阮文当初那么虎,把人姑娘的衣服脱掉,主要是额头那里降温。   怕温度太高,把脑子烧坏了。   怎么把阮文弄醒?   谢蓟生也没太好的办法,最后还是用阮文当初对付他的办法。   让阮姑姑炖了锅红烧肉,盛了一碗端到阮文面前。   办法很幼稚,但是格外好用。   阮文果然醒了来。   这会儿吃的正欢。   “之前军区的首长找过我,你这是想要给我找个免死金牌吗?”   其实阮文折腾出迷彩布,原本只是想让谢蓟生更安全,想要将来去那边的战士们少一些牺牲。   名利什么的她还真没想。   但谢蓟生替她想到了。   “我也只是如实提了一句。”他伸手摸了摸阮文的头。   “油。”阮文有些不太好意思,她刚才看了下日历,今天都腊月二十八了,她应该是二十五回来的,这躺了好些天,头发怕是都成大庆油田了吧。   “那正好回头放油瓶里。”   阮文狠狠瞪了一眼,“我姑呢?”   “姑姑看你醒来,去置办年货了。”   男人的眼睛里透着些爱怜,“我知道你想要做很多事,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别折腾自己。”   “知道了。”阮文这次没顶嘴,她到了赣州那边就有些水土不服,再加上那几天四处跑,就没消停过。   病倒还真不是没征兆。   只不过,被她强行忽略了。   这下倒好,强忍一时不适,结果躺了三天,耽误了多少事?   阮文没敢吃太多,眼巴巴的看着那半碗红烧肉,“我晚上再吃。”   谢蓟生被她逗乐了,“没人跟你抢。”   他拿出一把票来,除了粮票肉票,布票、工业票也不少,杂七杂八一堆。   阮文惊呆了,“你是不是回来的途中又捣毁了一个窝点?”   她可记得呢,小谢同志曾经做过的“好事”。   谢蓟生递给了她一杯牛奶,“不是。”他得了假期,交代清楚自己的工作,把未来几天的任务布置下去,第一时间赶火车回来,哪有空去打击犯罪分子?   “我在那边执勤,有额外的补贴。”   阮文在那里点票,忽然想起了自己看到的一个视频,是新人结婚是新郎新娘晚上在那里数份子钱。   她脸冷不丁的红了起来,“你自己留着吧。”   谢蓟生以为她又发烧,伸手试了试温度,额头没之前那么烫了。   “我没事。”阮文躲开。   谢蓟生反应过来,轻笑出声,“反正早晚都得交给你。”   这下阮文的脸更红了,“胡说什么?”   她嘴上埋怨着,心里头却像是打翻了的蜜罐子。   这相当于男人主动上交工资卡。   关键在于主动。   “我是个贪嘴的,你把这交给了我,怕是过几天都没了。”   谢蓟生刮了刮她的鼻子,“那你倒是多吃点。”瞧瞧都瘦成什么样了,他倒是希望阮文吃胖点。   “别乱动。”阮文小声嘟囔了一句,她怕阮姑姑忽然间回来。   喝完了牛奶,谢蓟生拉着阮文起来,“去澡堂洗个澡,洗掉这一身病气好过年。”   首都机场和几个单位一起弄了个澡堂,除了供工人使用外,也对外开放,就是得收票钱。   北方泡澡是传统,尤其冬天的时候,在热气腾腾的澡堂子里泡一个热水澡,不要太舒坦。   虽说马上到了年关,但澡堂人也不少。   当然谢蓟生没带她去那里,自行车拐了个弯,七绕八绕的最后绕到了阮文有点眼熟的地方。   “这是……”   “这边人少,你多泡会儿也没关系。”   阮文觉得,谢蓟生有点猖狂了。   竟然带她来国安这种机关单位泡澡!   “罗嘉鸣不在?”   谢蓟生答非所问,“等那边事了,我回来打报告申请结婚。”   裹得严严实实的阮文觉得自己的脸滚烫,她声音透着病后的孱弱,带着一点点的沙哑,“谁要跟你结婚啊?”   她才二十岁。   刚到了法定婚龄,还在读书,大好青春这么早就步入婚姻?   而且,在国安局门口求婚,这又算哪门子的道理?   谢蓟生抓着她的手,“怕吗?”   问她怕这个地方,还是惧怕结婚这件事?   阮文一时间不好回答,随着他进了去。   有谢蓟生在,阮文畅行无阻。   “这边也有女同志吗?”她好像没见过,上次过来看的都是男同志。   “妇女同志撑起半边天,当然有女同志,不过人少了些。”谢蓟生把人送到女澡堂那边,“慢慢洗,有什么事就喊我名字。”   罗嘉鸣再怎么虎,也不会闯到女澡堂。   阮文的确需要好好泡个澡,她到现在都觉得不真实。   有点像是在做梦。   女澡堂里很安静,尤其是对比刚才路过的男澡堂。   阮文很快把自己丢到了蓬蓬头下,热水从头顶冲下来时,她觉得有点烫。   却又是别样的舒坦。   原本冷静的澡堂很快就弥漫着雾气,热气腾腾的像是云雾缭绕的天宫。   阮文哼唧唧的洗着头唱起了歌,原本疲软的胳膊这会儿也有了力气。   等她收拾好去穿衣服,原本白皙的身体这会儿变成了皮实的红。   烫的。   阮文笑了笑,穿好衣服出去。   一出澡堂,先看到了罗嘉鸣。   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下。   “你怎么在这里?”   阮文眨了眨眼,贱嗖嗖地回了句,“你猜?”   罗嘉鸣猜个铲铲!   他脸色不太好看,还用猜吗?除了谢蓟生,还能有谁?   这是带阮文过来耀武扬威了。   他知道谢蓟生去了南边,但是没想到他现在回来了。   更没想到,他直接带阮文来这边。   不是公干,就为了洗澡。   到了冬天阮文剪头发没那么勤快,刚才虽然竭力去擦头发,不过还有些滴水。   湿漉漉的发丝披散着,衬得她那张脸越发的莹白如玉。   眼睛像是镶嵌在上面的宝石,熠熠生辉。   只是这黑宝石上面满满写着讥嘲,罗嘉鸣看的心梗,刚想要说话,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谢蓟生过了来。   罗嘉鸣心中一万个疑问,还有那么点委屈,想开口,却慢了一步。   “不打算回家过年了?”   倒是还知道他这个兄弟。   罗嘉鸣闷闷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什么情况。”   如果没有阮文,这时候他还能跟着谢蓟生搭伙过个年,两人弄两个小菜,就着花生米喝点酒,多好。   阮文的出现,让这不再可能。   罗嘉鸣怨念的看了她一眼,嘀咕了一句,“红颜祸水。”   这话阮文分两层意思来听,能够成为祸水嘛,首先长得好看。   不管妲己、西施还是杨贵妃,哪个不好看?   至于另一层,嫉妒嘛。   阮文嘿嘿一笑,挽着谢蓟生的胳膊,“罗嘉鸣你这是夸我好看吗?谢谢哦。”   罗嘉鸣:“……”谢你个鬼!   看着扬长离去的两人,方才还像是一只战斗鸡的罗嘉鸣,这会儿背塌了下来,仿佛被人抽去了脊梁骨。   阮文跟谢蓟生小声吐槽,“他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对你还这么依赖?”   要不是知道罗嘉鸣是小说原男主,阮文真的觉得自己多了个异性情敌。   “他母亲早逝后,很快就有了后妈,小时候过得不太好。”谢蓟生有些迟疑,“回头我尽可能的调到你那边去工作。”   阮文笑了起来,“罗嘉鸣到底是你多年战友,是可以把后背放心交付的兄弟,我呢是你最心爱的姑娘。夹在中间难做人对不对?”   这就像是小两口结婚,丈夫在母亲和媳妇之间左右为难。   “好啦我又没故意找他茬,他别来惹我就行。”   不管怎么说,罗嘉鸣也是救过她的人。   功过相抵,阮文自问能心平气和的面对罗嘉鸣。   就看他什么样了。   谢蓟生握紧了她的手,“谢谢。”   “这么客气哦小谢同志,太生分了吧。”   洗完澡浑身轻松的阮文这会儿愉悦的开起了玩笑,没了之前的萎靡模样。   谢蓟生眼底含着笑,“那我能亲亲你吗?”   这样似乎就亲密了许多。   阮文被这小心地请求弄得一愣,她笑了起来,踮起脚吻了过去。   为什么不可以呢?   国安局门前,年轻的恋人拥抱着吻在一起。   也亏得是在国安门前,又临近年关。   要是换个地方,只怕是要被群众看热闹呢。   谢蓟生惯常用的都是香皂,芦荟味的,透着点苦苦涩涩。   和阮文发丝间散发出的桂花味混在一起,让谢蓟生的耳垂开始发烫。   他的小姑娘,倒是大胆的很,有点像是《傲慢与偏见》里的伊丽莎白。   “回家去,看看姑姑置办了什么年货,你想要什么咱们明天再去弄。”   阮文没谈过恋爱,有些生涩。   不过她觉得喜欢就应该大胆些,别人或许有些扭捏,她则不然。   至于是否与时代格格不入,钻麦秸垛、玉米地的知青那么多,她也不过和小谢同志接吻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   外人的看法并不能左右阮文,这会儿亲也亲了,她很是满意地挽着谢蓟生的胳膊往家去。   “你晚上睡哪里?我和姑姑在家,是不是鸠占鹊巢了?我本来是想回来后拜托陶叔叔帮着寻摸个院子,谁知道刚回来就倒下了,我等过年再去拜访他,看能不能让他帮我留意。”   阮文话很多,她压根没想到谢蓟生回来。   原本姑侄俩住着倒还行,但多了个男青年,阮姑姑那一关就先过不去。   “大病初愈不用想那么多,我自有我的住处,别忘了我现在可不只是机场的维修工人。”   他想要找个住处还是简单的。   虽然认定了阮文,但他们到底没结婚,谢蓟生也不想让外人对阮文指指点点,回来这两天就一直住在招待所。   “房子的话我也帮你留意下,买套房子倒也不错,到时候我给你当倒插门的女婿去,会不会嫌弃我吃软饭?”   阮文被他逗乐了,“那你要是能做饭做家务,我是没意见的。”   “好,我来做。”谢蓟生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去忙你的,大后方交给我。”   ……   阮秀芝正在家里忙活,她看到了谢蓟生留的小纸条。   松了口气之余又有些纠结。   这段时间倒是在这里住惯了,但到底不是自家,小谢同志回来后,白天照顾阮文,晚上回去住,倒整的她像主人,人家主人是客人。   哪有这样的道理?   等两人回来,看着谢蓟生出去跟小赵说话,阮秀芝拉住阮文,“季教授那边是管吃住的,就是条件简陋了点,要不咱们去那里住?”   之前是阮文生病,小谢帮着照料。   现在人好了,未婚的男女同一屋檐下,太容易让人说闲话了。   阮文抓着阮姑姑的手,“他说了要回家去,就是养他大的那个叔叔家,陪着老人家过年。这里还是咱们的地盘。”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阮文笑了起来,“姑你不怪我吗?非要把你带出来,结果咱们现在得寄人篱下,不过你再等等,过段时间我让你搬进大房子住。”   阮秀芝弹了侄女一个脑瓜崩,“就会胡说八道,你父亲说得对,外面的世界丰富多彩,我的确该出来走走。”   最初有惶恐不安,可现在都过去了,她很是喜欢现在的生活。   “那咱们住在小谢这里,要不我给他准备点年货,让他带回去?总不好失了礼数。”   阮文答应的干脆,“都听你的。”   过年歌谣里唱到二十六割块肉,二十七啥小鸡,二十八来沤邋遢。   到了二十九洗脚手,等到三十过年了。   因为阮文生病阮姑姑把什么事都堆到了二十九来忙,知道谢蓟生要带阮文去买东西,她大手一挥,“反正你们也帮不了什么忙,去玩吧。”   她今天安排的满满当当的,煮肉杀鸡蒸馒头,昨天把东西置办齐整,现在按部就班的忙就行了。   也没想着俩年轻人能帮忙。   “那我和小谢早去早归,回来干活。”阮文想给阮姑姑买一身新衣服,她昨天偷偷量好了尺寸。   知道说了她不让买,所以偷偷地去。   这会儿啥都统销统购,倒也没什么好逛的,买完回来就行了。   阮秀芝送走了俩年轻人,先在炉子拔开,铝壶坐在上面烧水,她先和面。   这边面和好了先发着,阮秀芝拎着烧开了的水,把鸡从笼子里拿出来,拿着刀和盆子下楼杀鸡。   昨天买来的老母鸡,正好给阮文炖汤吃。   阮秀芝刚在鸡脖子上放了血,正要把这只奄奄一息的老母鸡丢到倒了热水的盆里,好拔毛时。   有人喊了一嗓子,“阮家嫂子,这个大姐是来找你家小谢的。”   那是家属大院的邻居,这半年也和阮秀芝混熟了,她跟那女人介绍,“那就是小谢的准丈母娘。”   那个女人穿着一件枣红色的棉袄,上面叠着好些个布丁。   瞧着像是几天没睡好了的样子,眼窝都有些深陷。   阮秀芝觉得仿佛是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她有些迟疑,“请问您是……”   “大嫂,我是蓟生他娘。”   作者有话要说:立下flag都是要打脸的,嘤嘤嘤   等我回家后再写一章三千字   我说了要补上的!等我九点 第59章 059身世   在阮秀芝有限的认识中。   知道谢蓟生是遗腹子,父亲死在了战场。   等谢蓟生被他汪叔找到时,母亲也去世了。   所以,哪里冒出来了个娘?   阮秀芝也不清楚这人来路,只能先去搬个椅子让她坐下。   她还得忙活准备年货。   再说了,她也不知道这个大嫂的真假啊,说也没得说。   明天就是除夕,家属区大院的娘们们也都在做最后的冲刺,有闲着没事的下来跟人唠两句。   “大妹子,你真是小谢他娘?”   那中年女人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阮秀芝觉得这其中指不定有什么事情呢,她在那里拔鸡毛。   起初被割脖的鸡还想要扑腾,不过热水里一摁就彻底没了动静。   烫过之后毛很容易拔下来,阮秀芝把鸡毛收拾好,等着年后有收鸡毛的过来,用这东西换点东西。   她手脚麻利,很快把这鸡弄好了,端着盆上楼去。   小赵他妈跟着阮秀芝一块上去,“我可没听说小谢还有个亲娘,这应该是过来打秋风的穷亲戚。”   “我也不知道,等会儿他回来就知道了。”   十点多钟,谢蓟生带着阮文回来,拎着给阮秀芝置办的新衣服,还买了一些糖果点心,过年的时候招待邻居们用。   刚进来,就有腿脚麻利的小朋友冲了过来,“谢哥,你娘来找你了。”   谢蓟生愣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目光锁定在人群里的那个女人。   英年早逝的父亲仅有一张照片留下,是当时在战场上拍摄的。   穿着单薄外套的战士站在灌木丛前,因为阳光刺眼,那并不算大的眼睛眯眯着,笑得灿烂。   听汪叔说,父亲刚结婚不久就又去打仗,还没来得及和他母亲拍合照。   谢蓟生的印象中,只有年轻战士的笑容,对母亲更没有什么印象。   那个被大家包围着坐在那里的女人,神色局促,像是怕见人。   脚上的棉鞋穿的时间久了,前面顶出来一个洞,棉裤灰扑扑的,像是刚在地上滚了一圈。   唯一还称得上干净的,大概就是那身枣红色的棉袄,但也打了好些个布丁。   一个极为狼狈的女人,和家属院里的这些妇女们似乎不是一个世界的。   谢蓟生沉默片刻,“你先上去,我去处理点事情。”   阮文有些担心,回来的路上他们还商量着午饭吃什么。   小谢同志说阮姑姑炖的白菜好吃,用肥肉炼出来的油炒一下大葱,然后放半锅白菜,再放上红烧肉、粉条,最好再切一块豆腐,出锅的时候撒上一把芫荽。   那真是再好吃不过。   阮文都被他说馋了,想着中午的时候就猪肉炖白菜豆腐粉条吃。   结果,凭空出来一个女人,说是谢蓟生的母亲。   这是小谢同志的家务事,而且他似乎也不想让这种事情扰乱阮文过年的心情。   “嗯,记得明天来吃饺子,我跟姑姑包你喜欢吃的酸菜水饺。”   谢蓟生摸了摸阮文的头,上面有一个漂亮的玳瑁发夹,是他在逛百货商店时看到的,觉得阮文戴上肯定好看,执意买了下来。   玳瑁发夹在阳光下闪着光。   谢蓟生轻笑了下,“好,我明天中午一定来。”   男人的手指略有粗糙,在山野中摸爬滚打勘测地形怎么可能一身精细的皮肉呢?   阮文冲他笑了起来,“去忙吧。”   ……   阮秀芝在家里揉面做馒头,阮文一旁帮忙,她其实真不擅长做饭,尤其是面食,那简直能为难死个人。   能做的,就是垫些面粉,揉面。   “那个大姐,该不会真是小谢他娘吧?”阮秀芝忍不住问了句。   阮文摇头,“不知道,不管什么身份,咱们跟小谢同志统一战线就行了。”   “你呀,那到底是他亲娘,你也得长个心眼。”   为人子女抱怨父母,可不见得能容别人抱怨。   阮秀芝觉得,那真要是谢蓟生亲妈的话,怕是当年的事情就有的说了。   到底怎么一回事,怕是小谢自个儿都不清楚。   谢蓟生带着人去了国营饭店,先让她吃了点东西。   “我娘已经去世了。”   饭桌上的女人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来,“蓟生,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我当初也是没办法。”   谢蓟生看了她一眼,“小姨,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女人手里的筷子落到了地上,她看着谢蓟生的眼神带着几分惶恐,“你……”   谢蓟生是侦察兵,侦察地形,侦察敌情。   自然也会对自己的身世进行了解。   他去过蓟州,去了那个他出生的地方。   汪叔说,他是蓟州出生的,所以取名蓟生。   这是一个有点意思的名字。   小时候谢蓟生想过,如果自己是在首都出生的呢?   他的名字会是谢京生,北京又称燕京,古代被叫做幽州。   或许他的名字会是谢燕生、谢幽生。   孩提时代充满想象力的谢蓟生用这件事折腾了自己许久,后来天真无邪的童年早早结束,谢蓟生不再考虑这些有趣但无益的问题。   他开始想去蓟州看看。   看看他母亲的老家。   终于有了这个机会,谢蓟生借着休假去了蓟州。   他被人认错了,那人把他错认为父亲。   谢蓟生这才知道一些事情,一些汪叔刻意瞒着他的事情。   比如他母亲难产死去的真相。   怀孕的军嫂,又是烈士遗孀自然是受尊敬的。   但这个敬重不包括家里人。   娘家人把女婿的抚恤金拿走后,逼着女儿拿掉这个孩子。   那是丈夫唯一的血脉,她怎么能这么做?   离开了娘家的女人挺着大肚子到县里,好不容易保住了这个孩子,她人却是没能撑过去。   娘家人来到后,把女儿的尸体拉走了,至于这个襁褓里的婴孩。   没有管。   若不是这个孩子,他们家的闺女可以再嫁人,那是一个老光棍,手里头有些钱,早前娶了个婆娘没能生孩子,看中了谢蓟生他妈能怀孕生养。   当然,这是那些人的说辞。   实际上,娘家那边是为了给小儿子凑礼金,想要把还没许人的小女儿嫁给老光棍。   但小女儿怎么肯呢?   主意打到了姐姐身上,觉得她反正死了丈夫,而且那老光棍就是想要个能生的。   正怀着孕的姐姐肯定能生,她嫁过去正好。   谢蓟生的母亲哪知道自己竟然是被亲妹妹出卖的?   她死在了产床上,用最后一点力气告诉医生,这孩子叫蓟生,谢蓟生。   蓟州出生,新的生命。   她对得起战死的丈夫,给他留下了一丝血脉。   医生并不晓得产妇家里的事情,知道这是志愿军烈士的遗腹子,帮忙照顾,直到那志愿军的战友找来,得悉内情后带走了这个可怜的孩子。   汪叔到底怎么想的,谢蓟生大概知道。   他的母亲想要对得起丈夫,却也不想连累家人。   真要是报仇,怕是会让死去的人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所以打小只告诉他母亲早逝,他的父亲是烈士。   早逝的真相是什么,都掩盖了去。   汪老没想到,很少向他追问父母在哪里的那个孩子,竟然会在很多年后不声不响的去调查。   把自己的身世,查了个水落石出。   蓟州没什么好留恋的。   谢蓟生对外公家也没什么感情,知悉真相后就没再去找。   谁曾想,这么些年过去了。   那个坑了他母亲的小姨竟然找了来,还说是他娘。   真当那些知晓内情的人都没了吗?   田家小姨有些慌张,她手忙脚乱地拿起了筷子,“蓟生你在胡说什么,我知道你怪我当年丢下了你,可我也是没办法。”   田小禾在赌,赌谢蓟生是在唬自己,他其实并不知道真相。   “小姨,这二十多年有没有梦到过我娘,梦里她对你说了什么?”   田小禾浑身哆嗦,“蓟生你在胡说什么。”   他知道了,他肯定是知道了的。   可他为什么当时没拆穿,是因为那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吗?   田小禾忽的跪了下来,“蓟生,原谅我好不好?我当年也怕,我那时候才十五啊,他们怎么能这么对我?”   那个老光棍,都四十了,长得凶神恶煞的。   她爹娘,怎么就能这么狠心?   她也是他们的孩子啊,为什么三哥要结婚就要把自己卖了,凭什么?   饭店的服务员看着忽然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人,努了努嘴,示意看热闹。   “我也后悔,这些年我都没睡好过,梦里总是梦到你娘,她对我说小禾你别怕,姐姐会保护你的。蓟生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谢蓟生并不为之所动,因为即便是到这时候,他的这位小姨,依旧拿着他死去的母亲套近乎。   死去的姐姐没能完成保护妹妹的愿望,所以要他这个儿子来继承,对吗?   “小姨你对不起的是我娘,如果真想要道歉,找她去好了。”   他其实是一个冷漠至极的人,对待这种哭哭啼啼的人素来没什么耐心。   曾几何时,谢蓟生一度以为自己再冷血不过,直到遇到了阮文。   但这并不代表着,谢蓟生就会对犯下过错的小姨宽恕。   除了死去的母亲,谁又有资格原谅呢?   ……   汪老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他立即让人把谢蓟生请回来。   看着神色严峻的年轻人,汪老叹了口气,“你都知道了?”   “嗯,已经解决了,让汪叔您费心了。”   汪老叹了口气,“蓟生,留下陪我吃顿饭吧,跟我聊聊阮文同志。”   听到这个名字,谢蓟生脸上紧绷着的线条松弛下来,神色柔和了许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小谢的身世解决! 第60章 060糖葫芦   汪老今年五十二岁,只不过战争的摧残让他仿佛行将就木的老者。   加上早些年的风湿一直折磨着他,这会儿坐着都不断的用小木槌敲着腿。   “听说之前老首长见了阮文。”   谢蓟生点头,“嗯,她在胡乱研究东西。”说这话时,小谢同志脸上浮着笑,虽然是胡乱研究却又大作用。   他用颜料和树叶茎汁涂抹在衣服上,试了好几遍终于找到了最合理的上色方案。   那件衣服乘坐飞机飞往了首都,然后又被迅速送到了省城。   比他本人的待遇都要好。   虽然谢蓟生早熟,懂事后就是去了部队。   但汪老到底养了他许多年,知道这细微的表情变化说明了什么。   “蓟生,你是知道的,我原本并不想要你当兵。”这话之前就说过,他原本觉得谢蓟生退伍倒也好,不用担惊受怕的。   谁知道他冷不丁的又去了南边。   上次两人不欢而散,如今他又旧话重提,“有些事情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怕你想多了,现在你有自己的主意,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上了年纪的人,不免容易想多,毕竟上次走出国门去打仗,都快是三十年前的旧事了。   那会儿他多年轻啊,什么都不怕。   死就死了,有什么要紧的。   哪像是现在,反倒是怕了。   怕自己没了,更怕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不是也在首都吗?看她什么时候有时间,让她来家里吃个饭。”   谢蓟生迟疑了下,“不用那么麻烦。”   “怎么,自己得了媳妇还藏着掖着?连我这个老头子都不能见上一见?”   看着微微动怒的老人,谢蓟生想如果自己再坚持,怕是要挨打了。   他缓了语气,“那我问问她的意思。”   虽然汪叔是养他到大的人,但谢蓟生本能的避免阮文和汪家有牵扯。   尽管阮文向来能讨长辈喜欢,但汪家的情况太复杂。   大概有这个时间,阮文会觉得不如看两页书。   在某些方面,那小姑娘的确懒散。   叔侄俩正说着,汪萍进了来,看到谢蓟生时她笑了笑,“阿谢回来过年了啊。”   谢蓟生点了点头,“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汪叔您注意身体,有时间我给您打电话。”   汪萍哪想到,自己刚回来谢蓟生就往外去。   她连忙说,“怎么这么快就走了?”触及到谢蓟生那淡淡的神色,汪萍又是改口,“我送你。”   “不用,新年愉快。”   谢蓟生起身离开。   汪老看着怅然若失的女儿,叹了口气。   “萍萍,小谢有对象了。”   他何尝不知道女儿喜欢小谢?   但是没缘分就是没缘分,他总不能挟恩自重,要小谢娶了他闺女吧?   他汪世平丢不起这个人。   汪萍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开口,“可我喜欢了他十多年了。”她情窦初开收到第一封情书时,对那个男生心里头暗暗评价,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不如阿谢。   那个比她大三年的男孩子,虽然很久不曾出现在她的青春期,却又是强势的占据着那些年。   汪萍想,肯定是因为她小时候任性,跟着人欺负了阿谢,所以才会内疚,总想着他。   年轻的姑娘越想越是委屈,捂着脸进了去。   汪老叹了口气,小谢这些年来为什么反倒是跟他生疏了?固然是有工作上的关系,但更多的还是因为他这几个儿女啊。   都是他的孩子,他又能怎么办?   ……   阮文没想到谢蓟生一大早就过了来。   “小谢同志来贴对联吗?”   阮姑姑还剪了窗花,特别好看。   昨天晚上大院里的老娘们小媳妇和小姑娘们都过来,跟着阮姑姑学剪窗花,一波又一波的。   折腾到十一点。   阮文本就睡得晚,偏生一大早大院里就热闹喧嚣忙活着贴窗花贴对联。   谢蓟生看着眼圈泛黑的人,“再去睡会儿?”   “再睡会被我姑骂的,过年这几天的规矩还是要有的。”阮文打了个哈欠,“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谢蓟生昨天过的并不是很好。   原本是打算留下陪汪叔吃饭的,汪萍的回来打乱了他的计划。   虽然把田家小姨打发回去,可他心里头也并不是那么宁静。   “帮我想一件事。”   阮文眨了眨眼,“有咨询费吗?”   她的玩笑话让谢蓟生心情蓦的放松下来,“用我当咨询费怎么样?”   “倒是个壮劳力,去干活一天能挣几毛钱。”阮文勉为其难的点头。   她顶着黑眼圈,谢蓟生也没好到哪里去。   阮文觉得这个新年可真不怎么安生。   瞎胡扯了几句,谢蓟生忽的觉得没有问的必要。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他的母亲或许承诺了要保护妹妹。   但那并不是谢蓟生的职责,尽管田家小姨只是个弱女子,可起了害人之心的弱女子,又哪来的颜面求助于他?   过去二十五年,谢蓟生的人生没有田家这门亲戚,日后自然也不会有。   “我忽然间发现暂时支付不起咨询费,先不咨询了。”   “小谢同志这么穷吗?”阮文啧啧,“那将来嫁给你岂不是要过苦日子?”   谢蓟生看到她就愉悦,“买糖的钱总是有的,到时候吃块糖,就不觉得苦了。”   阮文哈哈笑了起来,她喜欢这样油嘴滑舌的谢蓟生。   洗了脸,阮文吃了点东西开始干活。   阮姑姑一大早就去学校了,说是给季教授送年货。   那几个小坛子里的咸菜被阮姑姑拿走了大半。她说季教授的太太就喜欢吃这个,虽然不值钱但胜在人喜欢,再拎着一盒点心,倒也是不错的年货。   阮姑姑交代了,回来后包饺子。   所以这会儿阮文有空,折腾起了小说。   她这几天都没动笔,病愈后倒是想了几个情节,这会儿落实到纸上倒也快。   谢蓟生坐在一旁拿着看,“怎么想写英语小说?”阮文的英语相当不错,谢蓟生读得津津有味。   “挣钱呗,挣外汇。”   这个词让谢蓟生一愣,好一会儿才开口,“想挣钱开厂子?”   阮文点头,她跟陶永安翻译能挣钱,但是远远不够。   改革开放了,政策在一步步放宽。   届时踏上这块土地的不止是外国人,还有外国的工厂设备。   给阮文留下的时间,似乎没那么多了。   她也激进起来。   谢蓟生有些意外阮文如此的执念,对她的构想也十分的佩服。   想要写小说不容易,写成英语小说更不容易。   关键是还要去发表。   阮文似乎把路子都想好了,现在需要的是这本书。   “那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他把对联贴好,因为是羊年,阮姑姑剪得窗花是三羊开泰。   左右对称,中间的山羊弯着角,十分的可爱。   一向空荡荡的窗户上贴上了红艳艳的窗花,让谢蓟生觉得这小屋到底不一样了。   有了几分鲜活。   阮文看着那窗花,认真想了想才说道:“你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故事跟我说说,说不定能启发我呢?”   谢蓟生讲起了故事,阮文则是一心两用,一边写一边听。   罗密欧与朱丽叶,梁山伯和祝英台本质都是糅合了家庭冲突的爱情故事,同样的故事内核,只不过放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   阮文写的时候没少翻看那些英文小说,为的就是尽可能有氛围感。   除了对口味,那就是故事本身。   她需要很多故事,或许不一定写到小说里面去,要的是那灵光一现。   阮秀芝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年轻人一个在伏案疾书,一个在那里翻看纸张,嘴上也没使闲。   她恍惚中觉得破坏了这静谧的氛围…   阮文先回过神来,“姑姑回来了,咱们包饺子吃了。”   小谢同志手劲大,用来揉面再合适不过。   之前他交给阮文的粮票肉票,都被阮文塞给了阮姑姑。   手有余粮,吃饭不慌。   阮秀芝又去弄来了白面,供销站搞不到就去黑市弄,只不过价钱稍微贵了些而已。   两个孩子都在,阮秀芝才不会苦了他们。   面粉揉了又揉,格外的劲道。   阮姑姑包的饺子也好看,饺子皮在她手里一折一捏,漂亮的像是天上的新月。   猪肉芹菜馅儿的饺子有些像元宝,鼓囊囊的特别实在。   阮文一旁两手托腮看,“我怎么就学不会呢。”   她是真不会,弄了一个后连忙住手了。   怕浪费粮食,这年头白面多精贵啊,可经不起她这么折腾。   阮秀芝瞪了眼侄女,“你会吃就行了。”   “嘿嘿,小谢同志你学着点,回头做给我吃。”   阮秀芝刚想要说话,就听到谢蓟生应下,“好。”   行吧,年轻人自个儿乐意,她就不说什么了。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活法,她没必要这么饶舌。   ……   大年三十下午没什么事,谢蓟生带着阮文出去遛弯。   阮姑姑交代了句,“记得到点回来吃年夜饭。”   她原本就觉得小谢同志不错,只是那会儿阮文没想法,现在看这俩年轻人黏黏糊糊,阮姑姑乐见其成。   要不是怕被人说闲话,她恨不得能腾出地方来,让俩年轻人谈恋爱去。   不过再怎么喜欢,阮秀芝也交代了句,“可千万别步了小郭会计的后尘。”   阮姑姑说这话时特别的语重心长,阮文被逗乐了,“那我回头就跟小谢扯证去,这样您就不用担心了。”   阮姑姑哭笑不得,倒是知道这孩子不会莽撞,也就放心了。   她上楼去,打算再把家里打扫一遍。   刚回到院子里,就被喊住了。   “阮文她姑,小谢的那个娘,是咋回事?”   昨个儿小谢没来,她们好奇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现在呢?   到底怎么回事?   阮秀芝笑了笑,“假的。”   小谢同志是这么说的。再具体的,他没说,阮秀芝也没再问。   谁还没个小秘密?   不想说就不说了,刨根问底的那压根没打算当一家人。   邻居们惊讶,“这还能是假的,那女的图啥啊?”   “瞧着过得不好,是来骗钱的吧。”   一群人议论纷纷,阮秀芝上楼去。   图什么呢?   为钱为利啊,这种事情她不是没遇到过。   怎么这俩孩子,那么像呢?难怪这么有缘分。   ……   老北京城的大街上很热闹。   这会儿还没有那么多的高楼,街上四处可见小孩子,有掷沙包的,有跳格子的,还有的在那里玩着跳皮筋的游戏。   笑声中满满的欢快。   “要试试吗?”   阮文迟疑了下,“小朋友玩的,我这不是欺负人吗?”   不过她想玩。   谢蓟生看穿了她的心思,“去,我给你压阵。”   “这可是你让我去的。”   三分钟后,阮文后悔了。   她丫的蹦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   还行不行了!   小朋友看着险些被自己欺负哭了的大姐姐,十分不舍的拿出一颗糖果来,“姐姐你别哭,吃块糖就好了。”   虽然,小朋友快哭了。   阮文的脸很疼,“我没事,你吃吧。”   小朋友舔了舔嘴唇,没舍得吃,又是小心地放到了口袋里,扣上钮扣,这样再怎么折腾也出不来。   阮文屡战屡败,她索性换了个游戏,去跟一群小朋友掷沙包。   然而新手哪里玩得过这群年轻的老手?   被砸下场的阮文悻悻地解释,“我比他们大,受力面积也大,目标突出所以很容易被砸中。”   谢蓟生帮她捋了捋头发,“你让着他们,把小孩子欺负哭了不好。”   阮文:“……”你这是在嘲笑我,对吗对吗?   谢蓟生给小朋友分发糖果,他刚才特意去买了点。   答谢他们陪着阮文玩。   阮文看着他手里的糖块一个个的减少,最后一块不剩。   她苦兮兮的看着谢蓟生,“大点的小朋友没资格吃糖吗?”   谢蓟生看着那委屈巴巴的人,捏了捏她的脸,“吃糖葫芦要不要?”   “要!不过有吗?”   “跟我来。”谢蓟生牵着阮文的手,七绕八绕的到了一个小院子。   扣门后,有一会儿这才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谁?”   “老叔,我是小谢,带人来蹭点吃的。”   门从里面打开,露出一张苍老黝黑的面孔,“小谢,你都多少年没来了。”   谢蓟生露出笑来,“这不是来了吗?”   做冰糖葫芦的刘老叔是谢蓟生童年的记忆,他是退伍的老兵,后来婆娘死了也没再结婚,几个老战友给他寻了个住处。   刘老叔也没啥手艺,最后跟着院子里的老婆婆卖糖水,卖糖葫芦。   军区大院的孩子们在大人的教导下,自觉地去照顾刘老叔的生意。   酸酸甜甜的糖葫芦,是谢蓟生童年美味的回忆。   只不过他后来去了部队,就没再吃过。   “这是你媳妇儿?真好看,跟年画上的小仙女似的。”   阮文有些不太好意思,嘴里嚼着糖葫芦,也不好反驳什么。   倒是谢蓟生实话实说,“现在还不是,不过快了。”   反驳不了老人家,还弄不了你?   阮文当即掐了谢蓟生一把,人男同志皮糙肉厚,直接没反应,气得阮文哼哼了一声。   猛嚼糖葫芦。   走的时候还带走了两串。   阮文左手一只右手一只,“你要吃吗?”   她贱嗖嗖的问着,实际上抓的紧紧的。   谢蓟生看她顽皮,“认了门,回头再想吃过来就行。”   “知道。”她走的时候特意在桌上放了几张票,也不是白吃人家的东西。   那些票是谢蓟生给的,一来二去也算是谢蓟生请她吃糖葫芦了。   阮文觉得心里头都甜滋滋的。   一路和谢蓟生说说笑笑回了去。   家属区大院门口停着一辆车子,绿色的车身让门口红底黑字的对联都失去了新年的喜庆。   阮文眼皮一跳,下意识地看向了谢蓟生。   等了许久的警卫员从车上下来,向谢蓟生敬礼,“谢蓟生同志,那边打电话来要你提前结束假期。”   心里头的石头砰的一声落下,把湖面的平静砸了个稀碎。   家属区大院有不少人瞧着这军车好奇,一直都注意着什么情况。   等看到那小战士从谢蓟生敬礼,一群人都惊呆了。   这小谢同志,什么身份。   谢蓟生看到这辆车就有了预料,他没废话,绷直身体回礼,“是。”   只是看向阮文时,又带着歉意。   “对不住。”   本来说,陪着阮文过年的。   “那你早点回来。”能够让谢蓟生提前结束假期,说明南边的情况怕是一触即发了。   阮文把一串糖葫芦塞到谢蓟生手里,“欠我一串糖葫芦,记得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着哈。”   “好。”谢蓟生攥着那冰糖葫芦,上车离去。   没有回头看,怕多看一眼就成不舍的。   他没得选。   国有难召必回。   何况,他得做出些事情,不然将来拿什么庇护阮文?   收起那点儿女情长,谢蓟生看向警卫员,“电话里还说了什么?”   “我们的战士在巡逻的时候遭遇了伏击,有两个小同志牺牲了。”警卫员顿了顿,“有一个,是侦察兵支队的战士。”   谢蓟生是队长,自然需要第一时间回去。   战事一触即发,侦察兵支队还需要谢蓟生这个主心骨在,他必须结束休假。   “嗯。”谢蓟生闭上眼睛,手里的糖葫芦仿佛千斤重,“送我去车站,等年后,再给家里人打电话报信吧。”   “是。”   ……   谢蓟生的忽然离去,让新年都淡了滋味。   阮文担心,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点燃的战火,烧到了谢蓟生身上。   三个星期后,广播里的消息让正在学校吃早饭的阮文没拿稳筷子   “……遵□□令,我国边防部队坚决维护国土完整,即日起对侵犯领土的越南军队进行自卫还击作战……”   这场战争,终于爆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谢同志欠账很多 第61章 061凯旋   陶永安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小谢同志最近有没有给你打电话吗?”   阮文摇头,别说电话了,自从除夕那天谢蓟生离开,半个多月一封信都没收到。   她面上还沉得住气,甚至安慰阮姑姑一番,实际上也拿不定主意。   那可是战场!   子弹是不长眼睛的。   可再担心又能如何?   阮文能做的都做了,她只能等着。   陶永安叹了口气,“也是,不过你也别太担心。”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陶永安知道这个消息纯属偶然,他算是明白为什么之前大半年没见过谢蓟生了。   也能明白,为什么小谢公安又去前线。   这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虽然阮文的行为举止猜不透,或许她压根就不在乎谢蓟生什么工作,但多了这军功在身,总归是好的。   只不过战争总会牵动人心。   “他会没事的。”   阮文笑了笑,“有事的话,那或许是他的命,不说这个了。”   负面情绪总归不是什么好的存在,阮文怕自己诉起苦来,变成怨妇,索性把精力放在实验和她的挣钱大计上。   去赣州那一趟,阮文带回来了几株黄麻,开学后总算有时间来研究这个。   一个多星期就把那几株黄麻嚯嚯干净了。   数据倒也摸清楚了。   “碱改法是最好的。”   阮文看了眼自己的小本子,“是啊,咱们再试试吧,找出一个最合适的碱煮浓度和时间。”   虽然没怎么往纺织厂去,但阮文也不是闷头做实验。   结合着农学系老教授给出的建议,又从生物系那边偷师,阮文这段时间一直用三种加工方法进行植物纤维的萃取——碱改法、生物酶-化学联合加工法以及氧漂法。   碱改法是最有效的方法,同样的处理下,碱改法得到的纤维性能值最优,细度最小,残胶率同时也是最低的。   唯一的问题那就是碱改法用碱量大,产生的碱水垃圾多,还需要多一步的净化处理。   其实倒也不难,酸碱反应中和就是了。   实验就是这样。   没人给领路,只能自己一步步摸索。   走错了那就换条路再走,一遍遍的来。   少一分耐心都不行。   就像是研制蘑菇蛋时,J-501机进行无数次的计算和模拟,这才知道了造成自持热核反应条件的关键所在,有了我们的第一颗蘑菇蛋。   J-501那是国家重点保护设备,这年头比大熊猫都稀罕。   阮文也只是曾经在网络上被科普了而已,她没有这个条件。   计算机仿真在后世何等的普遍,可现在没条件只能重复试验。   阮文好不容易养好的手又被碱水灼伤了,哪怕是再怎么小心都避免不了。   好在到了三月中旬,总算是得到了最佳的碱改效果。   13.2g/L的碱煮浓度下,碱煮1小时25分钟,再进行加工处理时,可以得到纤维细度几近于2ex的黄麻纤维。   这个细度的纤维,极其的柔软。   陶永安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手感比得上你上次带回来的棉花了。”   “是啊。”这是绝佳的替代物。   要知道现在棉花亩产量也才一百多斤,兑换成皮棉不到三十斤。   黄麻则不然,它的种植没棉花那么精细,产量的话阮文目前还说不好,但这是一个绝佳的替代品,在棉花成本高,且无法与棉厂争夺棉花的前提下。   黄麻已然成为他们的最佳选择。   “回头我去农学系那边看有没有黄麻种子,咱们找老头借一亩地种种看。”   陶永安现在是实干家,他本专业的课上完后,大部分时间都跟着阮文做实验四处跑。   用他自己的话说,“好不容易白回来了一点,这又黑成球了。”   这辈子似乎都白不了的陶永安现在不再需要阮文提醒才知道去做什么。   他已经摸清了阮文的思路,先一步把问题的解决之道搞出来。   阮文笑了起来,“好啊,你跟李教授熟,回头你跟他说。”   “小意思,对了你书写的咋样了?”   阮文耸了耸肩,“差不多了,我还在想结局。”   不到十五万字的小说,阮文在想如何在解决案子的同时,留下新的悬念。   陶永安看着她,“其实当时即便是没找我爸,你也有法子对吧?”   他老爹似乎并没有派上用场。   陶永安真这么觉得。   毕竟他爸打探出来的消息,阮文好像也没用,他们就这么商量着开始搞起了侦探小说。   茱莉亚小姐此时此刻跃然纸上。   阮文耸了耸肩,“不是你喜欢侦探小说吗?”   陶永安错愕,“您这意思,是为了我?”   “那可不。”阮文撒谎不带脸红的,侦探小说结合当前美国女权运动的热潮,她也在追赶热点,稍有不同罢了。   陶永安皮笑肉不笑,“那我可真得谢谢您嘞,把我当最亲密的战友。”   好像有点不对。   “不对,我什么都没说,不准回头跟小谢同志告状。”   他可打不过谢蓟生。   陶永安的插科打诨让阮文没再听到谢蓟生的名字就叹气,“你回头多跟他练练,别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陶永安:“……”他们的战友情要破裂了啊!   ……   周一正好是植树节,系里头组织学生去种树。   78级的高分子专业没有女同学,从76级工农兵大学生,到78级新生,四届学生里阮文是高分子专业唯一的女生。   万千宠爱……于一身。   她本来也就只能做点捡捡杂草的活,之前帮着农学系那边锄草,拿了两天锄头手上全是血泡,吓得陶永安不敢让她再拿农具。   反正都是分配到各专业的工作,高分子专业的男生没意见,也犯不着其他人什么事。   “我看那边水库开化了,要不过会儿去水库捉鱼,咱们加个餐?”   班长对这建议很感兴趣,“阮文你会烤鱼吗?”   阮文没勉强自己,“不会。”   班长:“……”你稍稍迟疑一下也好啊。   77级的老生笑话阮文,“那可不行,将来结婚了怎么吃饭啊,总不能让你对象来做饭吧?”   阮文理所当然,“为什么不能?他说了回头给我做饭吃。”   老生一愣,不知道说什么了。   班长闷声一笑,“别管他。”   嘴贱的很,谁说就非得阮文做饭了,人家的手是用来做实验的好吗?   阮文冲着班长笑了笑,“谢谢班长。”   劳动日挪到了植树节这天,中午的时候,几个男同学下水库捞鱼,最后是曹丹青烤鱼。   他手艺很好,不知道从哪里薅了一把草,撕碎了塞到鱼肚子里,倒是跟香料差不多。   有同学先见之明,知道中午回不去,带来了馒头和寒假时从家里带来的酱,这会儿贡献出来。   抹在鱼身上。   烤鱼成了酱烤鱼,味道相当不错。   有同学夸赞,“老曹你这可手艺真不错,不愧是书画世家的传人。”   曹丹青看了过去,“谬赞了,我爹就是个小镇子里的画匠。”   同学一愣,大家伙都看了过去。   画匠?   之前不是有同学说,是给领导人画画的吗?   阮文也瞧了一眼,愉快地吃着烤鱼。   开学整一年,曹丹青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机会解释,其实之前也有机会说。   但他总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这次说出口,似乎也没那么费力。   “是小镇子的画匠,他帮人临摹画像,临摹的最多的是主席的画像。”   跟工厂里印刷的没什么两样。   高分子专业的同学被这“真相”弄得目瞪口呆。   阮文笑了起来,“靠手艺吃饭,挺好的啊,曹丹青你画画也挺好的,什么时候给我画个呗,肖像画。”   “好。”曹丹青爽快的应了下来。   “谢啦。”   两人的对话让班长意识到,阮文似乎早就知道曹丹青的这点秘密。   不过过去大半年曹丹青是和刚开学那会儿不一样。   管他呢。   书画世家子弟也好,普通画匠的儿子也罢,那都是老子给的身份。   他们是要靠自己本事混出来的,在乎那些虚名做什么?   “那我也要肖像画,不能厚此薄彼。”   班里同学笑了起来,“最厚此薄彼的就是班长你,还好意思说。”   全都厚到阮文那里去了。   班长嘿嘿一笑,午餐时间又是说笑起来,气氛十分的愉悦。   曹丹青没少跟着他父亲上山,山上的植物认得很齐全。   吃完了中午饭,他带着阮文去山上采摘野草。   有几样,能萃取出他需要的颜料,比如说乌蕨。   阮文对颜料萃取不感兴趣,她就是随便来看看,想着能不能发现点什么大自然的馈赠。   省城这边大部分属于平原,有不算陡峭的小山丘。   阮文正溜达着,忽然间听到了热烈的喘息声,这……   她连忙停下脚步,正想要转身离开,结果刚巧看到了那边树底下的人。   男生是谁阮文没太认出来,毕竟后脑勺都长得差不多。   女同志嘛,不是涂宝珍又是谁?   女同学里,她的发型最时髦,年后刚烫染了大波浪,说是香港那边正流行这个发型。   阮文很是小心地离去,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踩到什么枯枝树叶发出脆响,惊动这对热吻中的男女。   果然,她不是电视剧女主的命。   刚逃离案发现场没多远,阮文还在深呼吸平稳心情,忽的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你怎么了?”   曹丹青看她蹑手蹑脚的小跑过来,很古怪。   “没事,咱们去那边看看吧。”   其实大学里头这种事情并不稀奇,尤其是改革开放的口号提出后,大学里最流行的就是两样——学英语以及性.开放。   尽管有很少一部分年轻的学生,才十六七岁,但大部分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年男女。   同一个校园里,甚至同一个课堂上朝夕相处,难免干柴烈火。   陶永安没少跟阮文八卦这个,说他们宿舍的某某去隔壁师范学院跳周末交谊舞,又换了个女朋友。   就连宿舍里也会偶尔提及,陈芳园更是深受情书的困扰。   身边的例子不枚胜数,但亲眼看到还是有些不一样。   阮文在这边折腾了好一会,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最后捡了两块石头去了山脚下。   半下午的时候,他们忙完了植树任务,打道回学校。   曹丹青想要去实验室,把他找到的乌蕨处理一下,弄出颜料来,方便画画。   他在实验方面并非高手,需要阮文帮忙。   阮文倒也没推辞,反正回宿舍也没什么事,倒不如去实验室里待一会儿。   化学系的实验室在一栋两层的小楼,实验室在一楼最里面。因为外面爬满了常青藤,省大的学生又把这栋楼叫小绿楼。   这会儿常青藤泛着枯黄,小绿楼暂时易名小黄楼。   刚走进小黄楼,阮文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她忽的停下了脚步,一旁曹丹青奇怪,“怎么了?”   阮文看他,“你有没有闻到泥土混杂着灌木草丛的味道?”   “我们不是刚种了树吗?”曹丹青闻了闻,“还有汗味。”   “不是。”阮文很笃定,她下意识地转过身去,快步走到了楼梯处。   三角稳固。   楼梯下的三角区,那里会堆放一些杂物。   这会儿杂物堆上还有个人躺在那里,昏沉沉的睡着。   曹丹青跟了过来,“这是谁啊?”   不认识,而且穿的这一身花里胡哨的。   像是个当兵的,他看到了衣服上的星星,可没见过这样的军装。   曹丹青不确定,看向阮文。   目光所及,是阮文捂着嘴站在那里,一向狡邪又明亮的眼睛此时此刻弯着柔软的弧度,笑着落泪。   曹丹青忽的想起,校园里有不少男同学对阮文有意,递情书的很多,但是都被她一口回绝——我有对象了。   然而阮文的对象是谁,没人知道。   一度高分子专业的人怀疑是机械系的陶永安,毕竟陶永安整天跟着阮文厮混。   但陶永安坚决否认,却也没说阮文的男朋友到底是谁。   所以眼前这个男人,就是阮文的对象吗?   曹丹青看了过去,鼻梁英气挺拔,剑眉浓密锐利,眼睛闭上看不出大小。   这的确是一张俊朗又透着刚毅的面孔。   许是他的声音,又或者是因为他的视线,躺在那里的男人忽的睁开眼睛。   那一瞬间,曹丹青觉得自己像是被利剑抵住了咽喉。   直到那目光挪开,那种无形的重压才消失不见。   他手心,已经出了汗。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谢蓟生缓缓起身,他十号回的首都。   回去后,几乎没有休息。   好不容易总算汇报完毕,他有了休息的时间。   这又是来省城看阮文。   因为没赶上火车,他是搭乘着往省城这边来的货车,这才是来到了学校这边。   没在实验室里找到人,听说是去植树了。   谢蓟生也没去招待所,随便找了个地方躺下。   从九号离开边境到今天,他已经三天没阖眼了。   累极了,找个地方就是床。   阮文伸出手去。   她的手还在一层层的蜕皮,那是因为实验试剂接触的太多了,不可避免的损伤。   谢蓟生的手也没好到哪里去。   粗糙,上面还有细小的伤口,有的结了痂。   阮文看着那伤口,目光又落到了谢蓟生脸上,“结束了?”   “快了。”战争已经进入尾声,赶走了敌人,进入对方境内,把北部的战略性设施全部破坏。   那些,曾经是他们国家援建的。   这是惩罚。   对忘恩负义的惩罚。   谢蓟生先一步搭乘飞机回到首都进行详细的汇报。   而撤军不过是三五天内的事情。至于还会留下小股部队在那边,那还得看司令员和军委的指示。   这是谢蓟生所无法决定的。   阮文笑着拥抱了过去,被谢蓟生挡了下,“我身上臭烘烘的。”   他的手被阮文一巴掌打开,“我不在乎。”   这是为国而战,哪里臭了?   曹丹青看着拥抱的人,站起来的男人身材高大,比他还要高上几公分。   阮文在男人面前是娇小的,那个在化学系学生心目中宛如神祗一般存在的阮文,此时此刻就像是个苦等了丈夫多年的妻子。   淡漠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温情。   而这个男人的锐利也都收敛了起来,看向阮文时一双眼睛柔情无限。   曹丹青想,那些追求者的确都不怎么样,比不过这人。   起码这人,会让阮文“失信”,忘记本来要帮自己做实验的。   ……   阮文是真的忘了,她的小谢同志回来了,曹丹青李丹青都先往后放放。   先去了招待所,谢蓟生洗了热水澡。   阮文带他出去吃东西。   “学校附近最近又开了几家小餐馆,不需要粮票肉票,不过价钱稍微贵了一点。有时候我会跟陶永安来这边改善伙食。”   阮文歪头看向谢蓟生,“咱们去吃驴肉怎么样,这家的火烧好吃。”   “好。”都听你的。   阮文领着人去了那家火烧店,像是水浒传里那样,来上三斤驴肉。   又特意给谢蓟生要了盘花生米,还有一壶酒。   谢蓟生看到那一斤白酒忍不住问了句,“想喝酒?”   阮文点头,“想,想庆祝下,庆祝小谢同志凯旋。”   作者有话要说:更啦   打完了   关于黄麻的资料是在网上查的,报告完毕。 第62章 062资金   阮文起初滴酒不沾。   怕被人占便宜,吃过一次亏的人不免有些草木皆兵,小心为上。   工作后,一同进公司里的女同事后来要么调岗要么跳槽,虽然每年又会有新鲜血液注入,但到底是少的。   公司饭局多,阮文以为自己升不了职是因为饭局上不活跃。   滴酒不沾的人开始喝酒,然而也没能给工作带来太多的转机。   离职后倒是不再喝。   如今是头一次,阮文想喝点酒。   就喝一小口,为了庆贺,同时也是祭奠。   战争免不了的牺牲,谢蓟生有幸能回来,有的战士就没那么幸运了。   “我还要再去忙一段时间。”他要把他的战士还给他们的父母。   尽管,只是一捧骨灰和遗物。   “去吧。”阮文笑了笑。   去做该做的事情,她全力支持。   陶永安得到信时,谢蓟生已经离开了。   他十分的懊恼,“整个实验室都说你带了个男人回来,是小谢吧?仗打完了?”   他有些兴奋。   其实战争离他真的很远,而他们的国家上次打仗也是十年前,珍宝岛反击战。   虽然有当地民众和民兵的参与,但真正投入战斗的只有极少数。   战争距离陶永安他们太过于遥远,如果不是因为正在读书,他想自己说不定会去参战。   “你还想打上十年八年的吗?”   陶永安悻悻地摸了下鼻子,“小谢同志人呢?”   “有事要忙,先走了,你这么想念他啊?”   “想问问他战场上什么样,好奇嘛。”   陶永安虽然是工科男,偶尔也会露出几分天真烂漫和理想主义。   战场在他的想象中,不止是炮火连天血肉横飞的惨烈,更是一种极致的浪漫。   这点毛病,还是从他爸那里继承来的,的确不怎么好。   “等他有时间,你仔细问他。”   陶永安嘿嘿一笑,“那他回来,你们是不是快要结婚了?”   阮文可是抢手的很,要是换做他,早在去南边之前就想打了结婚报告申请结婚,才不会等那么久呢。   看着八卦写在脸上的人,阮文没有回答,反倒是问了句,“你寒假的时候相亲了么?”   “没有啊。我妈挺满意那个祝福福的,说让我们多联系,我没跟她联系。”陶永安先解释了句,他还是分得清的。   虽然不知道阮文和祝福福到底什么恩怨,但是保险起见换一个相亲对象,不然回头夹在中间,他简直自找苦吃。   “我妈挺热衷的,不过她失算了,祝福福好像又去相亲了,听说在跟一个大院子弟处着。”   换了相亲对象吗?   阮文听了一耳朵也就那样了。   鞭长莫及,索性先搁置到一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将来有机会再报仇也不迟。   “那你妈不又给你找了个相亲对象?”   提到这件事,陶永安一肚子窝火,“可不是怎么的,是一个小学老师,可是她在首都我在省城,怎么处啊?总不能见天的鸿雁传书吧?”   说起这件事,陶永安就很头疼,“非要我去,不去就哭,说什么我不结婚,永晴怎么处对象啊?我的妈啊,现在都新时代了,怎么越活越封建,我是哥哥又不是姐,我不结婚还能耽误永晴?”   阮文很少看到陶永安这么沮丧模样。   “这边我妈哭,那边永晴也闹,说不结婚,打死不结婚。你不知道我们家那可真是鸡飞狗跳,要不是因为被我爸揪着去看书,我那几天肯定去找你了。”   其实陶永安原本的确打算去找阮文,家里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远香近臭莫过于此,没回家的时候都是“我的小宝贝”,回家三天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哪哪看着都不顺眼。   然而计划没能成行,毕竟陶永安知道当时谢蓟生回来了,他再去找阮文那不是扰乱人家约会嘛。   他压根不知道,除夕当天谢蓟生又走了。   甚至连原本要带阮文去见汪老的计划都搁浅了。   阮文在那里研究图纸,这是从机械系老教授那边弄来的,一些简单机器的图纸。   她有一定的动手能力,但需要借助计算机仿真。   现在没有电脑帮助,也只能从头开始和陶永安一起研究图纸,看机器结构,试着去画图纸。   “我觉得这里,可以加一点。”陶永安拿笔戳了下,“加一个机器臂,让它来包装。”   阮文拿笔敲了下他的脑袋,“想什么呢,它包装还没人快呢。”   走路都没学会呢,这就要跑?   陶永安嘿嘿一笑,“那不是一步到位嘛,对了我后天要去研究所,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陶永安和413研究所的涂所长搭上线有段时间了,不过年底那会儿涂所长忙也没顾得上,前两天陶永安去李教授那边,这才算是的了准信。   “去啊,听说他们研究所是搞半导体的。”   “我也听说了,想去看看。”陶永安的那个“榨汁机”已经出了成品,但现在工作的时候有点小毛病,他翻来覆去的拆装也没找到问题所在,想要涂所长帮忙给看看。   阮文周四的时候有课,她先去找老师请了假。   小林老师很伤心,“是我讲课不好吗?”   阮文找他请假的频率有点高,“不是。”阮文有那么点歉意,“主要是机会难得,我想去研究所看看。”   “将来有的是机会啊,你毕业后可以去研究所工作嘛。”还是留下听他的课吧,阮文一次次的请假,他这个老师不要面子的吗?   “不是国家分配吗?”   小林老师笑了起来,“傻姑娘,国家哪能管得过来啊,这还不是学校根据学生的情况,递交上去最后国家分配吗?”   最初是学校帮忙做筛选,哪个学生适合什么岗位,择优选择,至于差点的自然是……国家统一包销。   阮文如梦初醒,她可真是傻了,“也是,那将来小林老师你给我说好话,我先去研究所考察下,看我适不适合去那边工作。”   小林老师:“……”他为什么有一种被坑了的感觉呢?   阮文顺利拿到请假条,周四的时候和陶永安一起去了413研究所。   研究所这边戒备森严。   陶永安递了之前涂所长给的条子,这才顺利过关。   “你呢?”   阮文被拦了下来。   陶永安连忙解释,“我俩一起的,都是省大的学生。”   阮文拿出了学生证。   保卫科的人检查了下,“稍等,我打个电话。”   陶永安没想到竟然这么麻烦,他有些懊恼,“早知道就让老头多给弄一张条子了。”   两个人正说着,涂宝珍过了来。   “阮文,你在这里做什么?”   涂宝珍脸色苍白,嘴唇甚至微微的发青,额头上有密密麻麻的汗珠,手捂着肚子,显然是痛经。   “我跟陶永安来这里看看。身体不舒服别硬撑着,可以吃点止痛药,喝红糖水也行。”   甜食具有安慰剂的作用,尽管并没有科学研究表明姜糖水到底有什么效用,但的确有用。   阮文这两年挺注意的,天一冷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保暖工作十分到位,原本的痛经都缓和了不少。   涂宝珍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句关心,她看了眼门卫,“王叔,她是我同学,听过我爸的课,让她进去吧。”   作为涂所长的独生女,涂宝珍的身份自然不用怀疑。   阮文顺利通行,看涂宝珍走路不太稳当,她上前搀扶了一把。   陶永安一旁没说话,他又不傻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只不过平日里见到阮文活蹦乱跳的,没想到女同志生理期还会这样。   这也不能怪陶永安,他倒是有心了解,偏生不好问其他女同志,只能把主意打在自家老妈和妹妹身上。   然而……   刚问了一句,陶永安被他妈瞪了一眼,“别耽误我忙。”   至于永晴,顾左右而言其他,压根不跟他说。   对于女性而言,生理期是一件极为私密的事情,或者说传统文化让她们认为生理期是一种羞耻的事情,无法与男人说,哪怕这个男人是她们的儿子、兄弟。   涂宝珍的月经周期不稳定,这次来的突然,又疼得厉害,就请了假回家。   家里头有止疼药。   可她忘了带家里的钥匙,只能来研究所这边拿。   刚巧遇到了阮文。   有人搀扶着,她轻松了一些,再加上阮文跟她说话分散注意力,倒是没那么疼了。   研究所占地面积还挺大,办公楼是一栋三层的小红楼,很有苏联建筑风格。   此外还有很多两层建筑,应该是进行科研工作的地方。   涂宝珍带着两个人直接去了她爸爸的办公室。   所长办公室在一楼,三个人刚过去,还没开门,就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声音,“胡闹,这简直是胡闹!”   涂宝珍一下子就认出了那是她爸的声音,她整个人一愣,有些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所长办公室的助理没想到自己去打壶水的时间就有人过来,连忙把三人拉到一边。   “好像是上面有什么消息,财政厅那边来了人。”   财政厅来了人?   涂宝珍有些没明白。   倒是阮文猛地看向所长办公室的大门。   财政厅过来能有什么事?   无非是……削减预算。   助理问了涂宝珍一句,进去给她拿钥匙。   至于陶永安和阮文,则是很不凑巧的结束了这次研究所之行。   涂所长的情绪不太好,即便是能见他们也不见得能说出什么。   回去的路上,陶永安一脸的歉意。   “对不住啊,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阮文有些心不在焉。   她当初对这个年代的了解,有部分工作上的原因,毕竟大学哪个专业不都要讨论专业的起源,聊一聊发展史呢?   另外,那就是从故纸堆里翻出来的一些故事。   改革开放需要抓经济发展,那些像油耗子似的吸钱的项目自然能舍就舍。   军工下马,这几个字充斥着整个八零年代。   只是阮文以为,还要再晚上一段时间,起码不是今年。   她很快又是想明白了,政策的制定并不见得会第一时间告诉老百姓,等国民都知道,这件事已经进入了尾声。   军工类的项目何其多?大概413研究所被第一螃蟹了。   她能做什么呢?   阮文有那么一瞬间的无能为力,她想要改变些什么,可又能做什么呢?   正往外走着,研究所的小红楼传来一阵怒吼,“我不同意,信不信我去天.安.门哭主席去!”   阮文回头望去,看到涂安国所长站在那里,身旁是一个灰色中山装的人,一脸的无可奈何。   “老涂,这是政策。”   “屁政策,老子不信!”   413研究所的所长粗暴地轰走了人,气哼哼地回了去。   陶永安看的懵逼,“这是怎么了?”他看像阮文,看到那向来张扬着青春活力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时。   年轻人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阮文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阮文的确知道些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跟陶永安说,“你要不去图书馆找报纸,看一下最近关于财政方面的新闻,或许能看出些什么。”   财政?   陶永安对这个还真没那么上心。   阮文给了提示,陶永安很快就找到了答案,“你是说,引进外资,研究所什么的很可能没经费了?”   “你没发现和美国建交后,很多人都想出国吗?”   崇洋媚外的是人,人的想法左右了很多事。   比如买外国货。   “引进外资很可能冲击我们现有的研发,有了现成的技术,怕是财政上对国内研究所的投入会削减。”   阮文很清楚这件事,但也只能用陶永安听得懂的话来解释,“不然,涂所长怎么会那么气愤?”   “不能吧。”陶永安有点慌,“那我们的研究怎么办?”   他们的研究进展缓慢,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纤维棉的替代物,如今正在进行机械上的研发。   借助的也只有学校的实验室,研发费用,所需要的一切都是阮文自掏腰包,这个钱都是之前翻译外国名著搞来的。   如果在卫生巾的生产上也引进外国的技术线,那岂不是说他们之前所做的种种努力,全都打了水漂?   阮文现在脑子很乱,她也不掩藏这一事实,“陶永安我现在很烦,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看现在工业部有什么具体的打算。”   “好。”涉及到梦想这档子事,陶永安很是上心,没两天他就给阮文带来了一个重磅消息,“我让我爸帮忙打听了下,他说今年各地兴建的项目大大小小得有上前,真是瞎胡闹,一点规划都没有。”   大规模的兴建工厂的确没什么问题,但得按照计划进行吧。各地盲目开工,结果财政投入到新厂的建设中,当地政府原本在研究所上的投入势必会减少。   “听说明年和后年还会有新的项目上马,不过阮文你别慌,我们还有机会,你还记得七三年的时候主席他老人家决策咱们跟欧洲那边签约,说是要引进四套化纤设备生产线吧?”   这个阮文自然是知道的,国内当前布料还是以棉布为主,这个在二十一世纪颇受追捧的布料在七八十年代略有些埋汰。   七三年的这次大型生产线引进又被成为四三计划,之前阮文用石油裂解提纯聚酯纤维时又仔细研究了一遍。   她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你的意思是……”   “四三计划里面,咱们一共要在辽阳、上海、四川和天津建立四个化纤厂,截止到目前,上海的厂子去年建成已经投入生产,四川那个还在建设中,辽阳和天津的更慢。更重要的一件事,天津那个是石油化纤厂!”   石油化纤,那不就是之前阮文研究的东西吗?   大型化纤设备的引入,是为了填补技术上的短板,可如果他们已经有这个技术了呢?   “我就是在想,如果咱们能把技术给国家,把这个钱省下来,是不是能把这个钱挪给那些没有资金支持的项目呢?”   陶永安其实有些不确定,“我可能有些太想当然了,但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他就是觉得阮文之前一遍遍研究,对聚酯纤维的提纯已经最大化。没有外国的科学技术帮忙他们同样做到了,说不定国外的生产线还很费钱呢,要是自己研究呢,肯定会省下来很多钱。   引进国外技术后受资金掣肘的绝对不是只有413研究所一家,国家那么大各地的研究所怕都是会受到冲击。   陶永安下过乡插过队,更明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只有自己发展这个技术,那才真是解决问题。蘑菇蛋技术美国有,欧洲也有,可是他们会给你吗?   不会的。   还得自己来。   阮文若有所思,“你说天津那个石油化纤厂还在建设中?”   “别提了,之前国外有个工程师来监督建厂,结果他回家过圣诞节后好像是出车祸了,结果没人监督建厂,就停滞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建起来。”   “工厂建设的话,或许有个人能做这个工作。”阮文神色忽的放松下来,她觉得有时候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可能行不通,但是总要试试看,“至于技术我倒是无所谓,能派上用场当然好,这也是为国做贡献,当然如果能用来跟当地政府做一些交换,那再好不过。”   但这件事阮文去做不合适,同样得小谢同志来。   他之前画的机场建设图纸,阮文印象深刻。本就是机械制造系的高材生,去督促建厂再合适不过。这样可以节约大量的时间、人力和财力,毕竟拉长战线只会花冤枉钱。   至于天津那条化纤生产线的引进,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阮文想了又想,她觉得谢蓟生是最合适的人。   “我去打个电话。”   “给谁?”陶永安下意识地问了句,谁能解决这个问题。   “汪老。”   作者有话要说:科普个小知识:   辽宁辽阳的化纤厂74年建厂,直到81年9月才投产。   当时国家引进四套化纤,两套化肥和一些关键设备材料花了四亿美元。而辽阳的化纤厂建设耗资花了21亿元。   进入八十年代,国家的光刻机五个部门在五年内一共只有五百万的资金。   文文本身很佛,她的爽是在于用自己改变一些事情,就是小陶同志那点浪漫主义的理想者念头【他俩不愧是战友】文文想要小谢过去,也是想要小谢去省钱 第63章 063广结善缘   阮文有汪老的电话。   过年的时候,谢蓟生匆忙回去。   后来汪老让警卫员来了一趟。   除了一些年货,又是给了她一串电话号码。   说如果有什么急事,可以联系他。   谢蓟生都在极尽可能的不去麻烦汪老。   阮文自然也不会那么心里没数。   但事急从权,她现在真得需要联系汪老。   电话亭那边排队很长,陶永安正想着要不去学校外面打电话。   阮文直接过了去,“同学,能帮个忙吗?我这边比较着急。”   说话间,阮文从兜里掏出了两块钱。   就像是超市排队抢购特价鸡蛋,一个位置十块钱。   在七十年代两块钱很有诱惑力,排在最前面的同学把位置让给了她,默默地重新开始排队。   阮文再三表示感谢。   “有钱可真好。”   有钱有千好万好。   他和阮文也不用这么着急上火了。   电话很快接通。   “我是阮文,想要找汪老。”   警卫员有些奇怪,“稍等。”   但还是去把汪老请了来,“是小谢的那个对象,听声音不算是太着急,可这还是第一次打电话过来,约摸着出了什么事。”   汪老点了点头,他最近身体不太好,正打算去北戴河疗养。   这通电话晚来一天,怕是就这么错过了。   阮文很快就是听到了那威严中透着几分疲乏的声音,“我是汪世平,你有什么事?”   其实阮文只在报纸上看到过汪老的模样,年后他来了一趟省城。   省报上刊登了关于汪老考察的新闻消息。   如今算是直接对话,阮文深呼吸了一口气,“汪叔,我找谢蓟生有急事,您现在能联系上他吗?”   谢蓟生上周一回来的,周二就是离开了省城,到今天已经一星期了。   阮文再度和他失联。   “什么事?方便告诉我吗?”   阮文想了下,“我想问知道他接下来会去哪里工作。”   她还没来得及问谢蓟生接下来的打算,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能不能付诸于实践。   但总得试试才行。   不尝试,就永远不会成功!   汪老被这个问题弄得一愣,“你想要他去你哪里?”   谢蓟生这次立功,而且是立了大功,当地政府已经授予了勋章,回头中.央.军.委这边也免不了表彰一番。   过去的事情犹如过眼云烟,他是枪林弹雨中博出来的荣誉,日后前程正光明。   要是去了那边省城,未免有些屈才。   “不是。”   一旁陶永安听着两人对话,有些着急,口型示意阮文,“跟他说。”   这位好歹有那么点实权,说不定能帮忙呢?   养育小谢同志长大的人,应该会帮忙的吧。   阮文稍稍迟疑,“我听说天津那边的石油化纤厂建设一直都没什么进展,我之前在实验室里一直实验,弄出了聚酯纤维也就是涤纶的制作方法。我想小谢同志可以去天津那里,我把法子给他。”   警卫员不知道小谢同志的那个对象到底说了什么,但是刚才还坐在沙发上的首长忽的站起身来,“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也不是,和同学研究出来的。”   阮文在赌,她知道自己平白无故让汪老想办法把谢蓟生安排到天津那边去肯定不行。   可如果去了就能大有作为呢?   那汪老应该会乐见其成吧,这法子早晚都得交给国家,与其交由别人实验,为什么不肥水流向自家的一亩三分地?   赌的是汪老对谢蓟生前途的考量。   若不是还能听到呼吸声,阮文几乎以为这通电话挂断了的。   “我会尽快安排蓟生回来,到时候我去你们学校一趟。”   前面这句话让阮文松了口气,听到后面心又砰砰的跳,她听见自己说,“好,谢谢汪叔。”   她随谢蓟生这么叫,无形中拉近了关系。   阮文种种手段都用上了,挂断电话时整个人都有些虚。   陶永安兴奋的拍了下阮文的肩膀,“小阮同学可以啊。”   他俩就是死马当活马医,能怎么办呢?   如今这算是意外收获,说不定就能成呢。   陶永安十分的兴奋,“我请你吃饭,走走走,咱们去吃羊肉火锅。”   悬在心口好几天的事情,总算看到了黎明的曙光,陶永安觉得不大吃一顿,对不起自己这些天的折腾。   “现在还不行,等他来考察后咱们再去,咱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对对对,再去做一遍实验,不过阮文咱们是不是得量产啊,量产的话得有机器,咱们有技术,可是设备的话……““引进国外的生产线,关键设备应该是有的,只不过其他的设备零件,怕是得自己来,咱们先试着看能不能设计出来图纸,回头和国外的图纸一对比,就知道需要在哪里下功夫,那样岂不是事半功倍?”   陶永安深以为然,“没错,裂解、提纯、缩聚、干燥、熔融、纺丝,这么多流程呢,要不咱们去趟棉厂和炼油厂,我觉得到可以从他们的生产线上找到点什么。”   “行。”阮文前世的确参与过设备的研发,但那是机器人啊。   和现在完全不是一回事,而且她只是一个螺丝钉,哪像是现在要事无巨细啥都懂。   去厂里头参观是最快捷有效的办法。   一棉的高厂长人不在,不过技术员程工看到阮文十分亲切,“厂长现在鸡冠子都要抖擞起来了,去首都开会了。这次战事这么快结束,咱们棉厂的那批布料可是立了大功。”   程工也有些兴奋,他们也算是间接参与了战争,“听说减少了不少伤亡呢,小阮同志你可真是活菩萨。”   陶永安听得迷迷糊糊的,什么布料,什么伤亡。   “能出点力就好。”阮文直接道明来意,这让程工愣了一下,“图纸?这个怕是不能给你,不过我那里有之前自己弄得一些草图,要不你拿回去研究下?”   阮文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挺让人为难的,所以技术员提出折中建议时,她很是感激的答应了。   去炼油厂那边时,阮文戴着口罩,只看到了里面轰隆作响的设备,鼻子里充斥着各种味道,图纸也没能要到。   不过倒也有收获。   内部构造不同,但是多少能把轮廓给画出来。   “我觉得炼油厂那边咱还能再去,你有熟人在那里吗?我想要是可以的话,咱最好下班后再去,可以仔细看下机器设备。”   工作时油不拉几的,压根看不真切。   “熟人,哪那么多熟……”阮文忽的想起来,“我倒是还有个熟人,不过他在首都的钢铁学院,原本就是棉厂的技术员。”   阮文想起了汪常阳,去年九月份汪常阳以研究生的身份回到了首都钢铁学院。   说不定可以找他帮忙。   阮文倒是没断了和汪常阳之间的来往,之前汪常阳还写信留下了他导师办公室的电话,说是有什么事情可以打电话过去。   当时阮文也没放在心上。   现在……   她连忙去翻看自己的那个小笔记本,上面记着汪常阳留下那串电话号码。   和她印象中的那串数字对上了。   “我去打电话找人要图纸,炼油厂兴许不用去了。”   钢铁学院啊,她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呢!   汪常阳本科专业是矿山机械,研究生入学后,钢院还没能办研究生院,所以就是在本科基础上进行学术研究,而汪常阳的研究方向正是机械制造。   他是两年制的研究生,入学后除了上课就是在车间里研究。   同学喊他去系主任办公室时,他还有点懵。   “是个女同志找你,说是你老朋友了。主任当时还懵呢,怎么自己办公室的电话都成了公用电话。”   汪常阳有些意外竟然是阮文来找他。   不过他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我回头去找我同学,明天吧,明天上午九点钟那辆从首都出发的车,到你那里差不多十二点,你到时候去车站取一下。”   邮过去太麻烦了,耽误时间。   阮文没有慢吞吞地写信,而是打电话,说明她要这图纸很着急。   汪常阳处事体贴,当即就把这件事做好了安排。   “等回头我再去首都,请你吃饭。”   上次回首都正好赶上过年,她也没顾得去汪常阳家。   听说是把他妈和两个孩子都接了来,在外面租了房子住,平日里汪常阳的母亲帮着给人织毛衣挣点钱补贴家用。   “那行,我等着你这顿饭。”汪常阳利落地答应下来。   ……   陶永安对阮文的办事效率十分惊诧,“你莫不是大罗神仙,怎么做到的?”   昨天还说找图纸,今天就找到了。   “广结善缘的好处。”阮文脸上露出微微的得意,希望的种子撒向了四方,或许有的指望不上,可但凡有十分之一的人能指望得住,就可能帮了她大忙。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嘛。   她还记得在举人老宅里,那群备考生们虔诚的面孔,希望在未来他们能够在各自的岗位上发光发热。   汪常阳的图纸并不是万能的,但是他十分大方,搜罗了一大票图纸都给阮文送了过来。   帮着阮文解决了纤维切片的问题。   关键技术熔融,可能还得看从国外引进的那些设备。   意外收获倒也有。   比如之前被阮文暂时放下的黄麻纤维加工,倒是有了突破点,阮文暂时画出设备草图,具体的还需要和陶永安讨论研究。   不过她没那个时间了,谢蓟生回来了。   谢蓟生是被汪叔一通电话催回来的。   本来他还想要再去一趟南边,有几个战友的坟就在那边,他想要再去看看。   但还没成行,就被汪叔喊回来。   他说的语焉不详,只让他来省城找阮文。   谢蓟生还以为阮文出了什么事,等看到人好端端的,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还没等阮文开口,陶永安先过去了,“小谢同志你可算回来了,我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你,你没吃饭吧?咱们去吃点东西,饭桌上说。”   谢蓟生看了看阮文,“走吧,正好我也饿了。”   “好。”   陶永安觉得自己很受伤,小谢同志你将来会被管的死死的,想要和兄弟出去喝酒都要请示,你知道吗!   三个人去吃了羊肉火锅,阮文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我在想,如果你可以的话,能不能去天津,让汪叔帮忙想想办法,你去天津那边坐镇。”   她不知道谢蓟生对未来的打算,或许有点自私,可这是最好的办法。   有能力可以去做这件事的人,她又信得过的,只有谢蓟生。   谢蓟生没说话,帮着阮文涮了几片羊肉放到她碗里。   他的小姑娘除了病恹恹的那几天,大部分时间都像是个小太阳,明媚的让人觉得春风拂面。   这会儿,太阳周围弥漫着水汽,雾蒙蒙的,有些可怜巴巴的劲儿。   可爱,但那不是阮文该有的模样。   “可以。”谢蓟生示意她别光说话,吃点东西垫肚子。   这爽快的回应倒是让阮文有些懵了,她原本还会以为谢蓟生问几句。   谢蓟生先吃了几口肉,这老板刀工不错,羊肉片切的如纸一般,滚锅里一烫,就能下肚了。   “觉得两地分居不好,后悔了?”   他这话让阮文闹了个脸红,陶永安也懵了,轻咳了一声表示自己的存在。   不拿他当人看吗?   谢蓟生面色不变,甚至还有点恶趣味,“仗打完了,我也得安定下来,能做点事也不错,你放心那边我会拜托汪叔处理的。”   他本身就是学机械出身的,如果不是因为意外情况,说不定这会儿就是去了军工研究所。   作为上了战场,亲眼看到战友死在自己眼前,看到那些受伤的战士。   他能做什么?   离开战场后,他能做点什么,不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去做一个指导员,回去继续当他的营长甚至职务上更高一级,训练他的战士们,避免在战场上少一些伤亡?   可是他能把全军战士都训练成一个合格的侦察兵吗?   谢蓟生觉得自己做不到。   就像是让他回到1894年,让他训练出一支精锐,他现代化的作战思维或许能扭转败局,但也难抵王朝命运的衰落。   科学,科学才是最有用的洋枪利炮。   谢蓟生原本想,找个机会去军工研究所,不然他真不知道自己又能做什么。   还没跟阮文商量这件事,阮文先告诉了他一些事情,因为战争而被他忽略掉的事情。   谢蓟生想,天津的石油化纤厂是他最好的去处。   陶永安还有些担心,“这也是个大事,汪老能把你调过去吗?”   “应该没问题,我本来就是机械专业的,还算是内行,之前也参与过省城机场的建设,再加上我这个老兵也得转业,我提出要求,于情于理都不会拒绝。”   “倒也是。”陶永安松了口气。   谢蓟生帮着阮文夹菜,“至于你的研究成果,倒也不着急。”他笑了笑,“也得给你们实验室创收嘛。”   既然中央有苗头不想再大规模支持基础科研,怕是学校这边的研究经费也不会多。   没有经费,自然得自己想法子。   在国外这叫专利,能卖上大价钱的。   阮文这么无私的贡献给国家,觉悟很高,但是也要为日后的研究考虑下。   “不能白用实验室的材料和设备,你也得回报一下嘛。”   陶永安听得目瞪口呆,“谢蓟生同志,这样成吗?”   “为什么不行,你以为引进国外的技术不花钱吗?”   既然同样花钱,把钱给阮文让她有经费去研究,岂不是更好?   阮文同样担心,这可不是去黑市查抄走私文物窝点时,可以扣下粮票布票。   谢蓟生看出了她的忧虑,“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小谢同志素来都严肃着一张面孔,不苟言笑。   这会儿笑起来,反倒是让阮文觉得不□□稳。   吃完饭回学校,陶永安吃多了回宿舍躺着,阮文送谢蓟生去招待所。   “别担心,就算是为了你的事业,我也不会有事的。”   “胡说什么。”如果为了她的事业要牺牲谢蓟生,阮文宁……   她怔怔地看着谢蓟生,“对不起。”   因为有那么一瞬间,她迟疑了,没能坚决又果断的选择谢蓟生。   “可真是个傻姑娘。”谢蓟生笑了起来,“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他们是一路人,都有自己想要守护的所在。   “如果是战场上,这边是你的性命,另一边是战争的胜利,二选一的时候我也会迟疑,最后会牺牲掉你,你会恨我吗?”   阮文笑了起来,“那你要是回头来陪我,我就不恨了。”她和谢蓟生,还真是一类人啊。   “那我可不想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来地底下陪我,放心好了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他不擅长做这类事情,但是汪叔会帮他处理好。   阮文不懂其中的变通,不免胡思乱想。   谢蓟生难得看到她这么提心吊胆,但又不忍心瞧着她这么折磨自己,再三解释才算是宽了阮文的心。   春分之后北方天气回暖,校园的夜都没了那料峭春寒。阮文慢吞吞地走在路上,把谢蓟生送到招待所门口这才离开。   她转身离去,忽的被谢蓟生抓住了她的手。   “送你一样东西。”   阮文看着他从口袋里拿出来的东西,愣了下。   是弹壳。   焊接成了一个心形。到底是机械制造系出身的高材生,焊接的十分齐整,左右对称堪称完美。   阮文心生欢喜,“你倒是会折腾。”   她拿着那子弹壳焊接起来的心,放在心口处,“我知道即便是相隔千里,你的心也都存放在我这里。”   这是谢蓟生的心意,阮文也有她的心意,她垫脚在谢蓟生脸颊亲了下,转身离去时声音飘散在空气中,“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小陶:我请客吃饭,我还要被撒狗粮,我觉得我很多余啊,我走啦!   文文:先把账结了。 第64章 064小谢的大手笔   谢蓟生很快就离开了,来去匆匆。   他走后第二天汪老从首都过来,到省城这边视察。   他是老革命,孩童时期就借着身份掩护传递消息,说起地下工作也是一套套的。   几个实验室一溜达,对省大的老师和学生们盛赞一番,“国家的未来就在你们手中,好好学习好好工作,不要辜负人民的信任。”   有摄影师跟着拍照,最后刊登在省报上的,是汪老参观化学实验室时拍摄的照片。   省报的总编是个人精,隐隐约约知道汪老这次来到的目的,最终选了这么一张照片。   还没到上班时间,报纸已经到了省城各机关单位领导的桌上。   商业厅的黄主任向来有看报的习惯,他事业上的转折,不也是因为积极的看报领会到了一些关键讯息吗?   只是今天,看到头版头条的新闻报道时,黄主任手里的茶杯险些没拿稳。   秘书被喊了进来,站在一旁等候指示。   “汪老是去了省大?”   秘书点头,“是,昨天下午就离开了,要去其他省市考察。”   考察。   考察什么的黄主任不怎么在乎,但是那个出现在报纸上的年轻女同志。   他瞧着眼熟,十分的眼熟。   “这是省大的老师?”   北山大学那么大,黄主任可认不全这些老师。   秘书当即回答,“不是,是化学系的学生,77届高考生里面的理科状元,没去首都留在了省里,报考的就是咱北山大学的化学系。”   他又是补充了句,“叫阮文,听说和汪老家的小谢同志在处对象。”   这种八卦消息在内部传的飞快。   黄主任眼皮一跳,阮文这个名字他是听说过的。   “好歹是状元,之前怎么没报道?”如果报道了,他或许早就能找到这个年轻的小同志了。   秘书笑了笑,“这个小同志说话处事都很有一套,毕竟拒绝了首都的高校,省里也不想太高调惹了首都不愉快。”   处事有一套。   那还真是有一套,当时他可是为了那两万块钱求爷爷告奶奶,把能认识的人都借了。   以至于那段时间,熟人见了他都躲着走,生怕被他借钱。   “那个国安的罗嘉鸣还有打电话过来吗?”   他其实是不想和这个小同志再有牵扯的,国安的那个罗嘉鸣盯着,怎么看都是隐患。   只是他没想到,那个小同志竟然就在省城。   明明就在省城,但从没说来找过他,黄主任心里顿时了然。   那个叫阮文的小同志,是真通透。   拿钱了事,绝不啰嗦。   倒是值得交往。   “我明天上午还有什么会吗?没有的话安排一下司机,去省大一趟。”   秘书略有诧异,不过没多问,“明天上午要去城东的工厂视察,结束后去省大您觉得怎么样?”   ……   商业厅的黄副主任来视察时,化学系的学生正在做实验。   系主任最近正在指导学生进行硅酸实验,他今年主攻的课题是硅酸聚合,小有成果。   黄主任来的突然,事前也没跟学校打招呼。   系主任也有点没反应过来,不过他是见惯了大世面的人,笑着给黄主任介绍了几句实验室的现状。   “你们继续忙,我随便看看。”黄主任笑着踱步,他这么说,学生们又各自忙碌起来。   “瞧着你这实验,和其他人的不太一样?”   阮文刚才就看到了黄主任,不过没多说话。   这会儿被主动找上,她笑着解释,“我们主任教的我刚才做完了,在做别的试试。”   “这是什么,能跟我说说吗?”黄主任挺喜欢阮文的。   见到后更喜欢。   聪明又漂亮的女同志,谁不喜欢呢?   “我之前请教主任,想试一下做一下玉米胶。”   卫生巾的一个重要元素是背胶,背胶这个问题还挺复杂。   阮文的一个高中同学是记者,对当地的粥铺进行了摸底调查,起底了“胶水粥”的真相。连带着阮文都对胶有所了解。   市面上让粥粘稠的黄原胶在食品添加剂中十分常见,那是一种细菌发酵出的多糖物质。“胶水粥”对人体没什么危害,但是与粥铺口号有悖。   因为黄原胶的缘故,阮文当时顺带着看了同学的科普文章。   也亏得多看了那一眼,现在才能有目的性的去研究玉米胶。   工业胶直接被阮文摒弃了,毕竟她想做卫生巾的本质目的是为了广大女性的生理健康,工业胶只会引发问题。   只不过技术方法得自己摸索,整体来说目前阮文的研究还不算太成功,她只能参考着糊精粉胶的研究方法,琢磨怎么提纯出玉米胶。   黏度不要太高,但也不能太低,这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   简单的跟黄主任说了两句,阮文想着继续做实验,哪曾想黄主任倒是来了兴趣,刨根问底似的问了起来。   阮文只好耐心解释,又重复做了一遍实验。   不远处,卢文英羡慕又嫉妒,她小声和涂宝珍嘀咕,“要不是你之前在实验室,登报的肯定是你。”   涂宝珍出身好啊,毕竟是研究所所长的女儿。   阮文就是捡了涂宝珍不在的便宜。   这不一登报,省里的领导也来了。   简直是踩了狗屎运。   涂宝珍看了她一眼,“登报出丑吗?”   卢文英听到这话一愣,“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觉得涂宝珍的身份更合适……   “那也不用跟我说这话。”涂宝珍回了一句,她最近心情不是很好。   上一周被痛经折磨,以至于都没怎么发现她爸爸又开始吸烟了。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之前明明因为感冒了一冬天不再吸烟了的。   本就心情不好的人,看到卢文英那样也没留面子直接怼了回去。   卢文英悻悻,低着头不敢再说什么。   一旁高明月叹了口气,这个小卢怎么就这么唯恐天下不乱呢。   好在涂宝珍没被她撺掇,不然又得闹笑话。   ……   黄主任问了很多,中午还去省大食堂吃饭。   系主任作陪,捎带上了阮文。   都是人精,看得出商业厅这个主任对阮文青睐有加,人家又是管经济的,有钱,指头缝里漏一点都能让实验室更新换代了。   所以喊着阮文。   阮文心里头犯嘀咕,有点摸不清黄主任的意思了。   她也没去找他,就桥归桥路归路,黄主任这次过来是警告她?   可又不像。   “……首都虽然好,但是各省市也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来发展嘛,留在省里好,发展家乡嘛。”   阮文笑了笑,“您说的是。”   她多吃少说,倒是让系主任看出点苗头。   这位黄主任借着一本书到了省里,怕是还想要再上一步。   转正,又或者去首都?   阮文背后那层关系他倒是知道了,不过也太远了些,能用得上吗?   一顿饭吃的餐桌上四个人都各怀心思。   好不容易吃完饭,阮文下午还有课,打算先走一步。   黄主任喊住了她,“我记得我车上还有几本书,我也用不着,送给小阮同志好了。”   阮文跟着去拿,秘书远远的跟在后面,他知道主任这是想要和阮文单独说话。   “来了省城,怎么也没去找我?”   阮文笑了下,“那不是怕打扰您嘛。”   滴水不漏。   黄主任笑了起来,“你这个小姑娘啊,真是让人看不透。咱们好歹一场交情,有什么事去找我就行,我能帮的肯定帮。”   “那我先谢谢您,希望没什么事。”   黄主任笑了起来,“那倒也是。”   黄主任还真带了几本书,都是化学方面的。   “刚从国外进的,出版社那边正组织翻译,你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刚才还沉稳冷静的年轻姑娘这会儿两眼放光,“用得上,真是太感谢您了。”   黄主任乐了。   自己说了那么多也没见她高兴,倒是几本书就兴奋了。   可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   四月中旬,阮文收到了周建明的信,彼时小表哥已经接受了三个月的英语培训,到了威斯康星大学学习。   “……亏得你之前督促我学英语,这才不至于让我太过于丢人,不过见识了国外的高楼大厦,我才知道我们的国家是多么的落后。文文,如果没有当初你执意拉着我高考,或许我现在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车间工人,可那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呢?我想努力学习,等学成回国后能做点什么,等到百年之后,或许会被后人所铭记,而不是小小的村落里,写在家谱上的一个名字……”   阮文很快回了信,她原本计划是把那本前段时间完工了的侦探小说手稿交予周建明,回头以他的名义发表。   但是收到信后,阮文改变了主意。   小表哥要学习,哪有那么多时间跟着瞎折腾?   还是麻烦陶永安的姑姑好了。   在寄出这封信后的第二天,厚厚的手稿也寄往了美国。   至于能不能帮他们挣外汇,那就得看运气如何了。   这件事不能强求,阮文又是忙碌起来,和陶永安研究图纸,以及在农学系那边种植黄麻。   李教授对黄麻略有研究,指点着如何种植才能高产。   其他的,倒也没多问。   宿舍里陈芳园开玩笑,“知道人家怎么说你吗?”   阮文刚打了热水,正在泡脚,她最近忙得很身体乏,泡脚有助于舒缓压力。   “说我没头苍蝇似的乱忙?”   “谁敢这么说我打他,他们说别看阮文报考了化学系,实际上生物系、物理系、机械系还有农学系,哪个没被她惦记啊。”   能者多劳,这几个系的学生老师对阮文都很熟悉,经常会在自家实验室甚至课堂上看到阮文。   都不知道她怎么做的,跟孙猴子似的能吹出一堆阮文,各个系跑。   偏生本专业功课也没落下,每次考试都第一。   老师们也不好说什么。   “我最惦记的还是你妈做的炒辣酱。”   陈芳园:“得嘞,我这周末回家一趟,给你带回来点吃的。,“那谢啦,我回头给你们带天津的狗不理。”   在那里看书的薛亚男意识到什么,“阮文你要去天津啊?”   “嗯,系主任要去考察天津的石油化纤厂,带我过去长见识。”   陈芳园想了想,“天津的驴打滚也好吃,阮文你带点那个回来。”   “就知道吃。”黄春华是机械系的,知道这件事,毕竟她们系也要去,“那个陶永安也去是吧?”   “他脸皮厚,说是磨着你们系主任要了个名额。”   其实这次出差,主要是带77、76级老生为主,毕竟后者即将毕业,而前者也大二下学期,马上面临工作的问题。   陶永安知道阮文要去,死活跟着,说抛弃战友是不道德的事情,然后去找机械系的系主任软磨硬泡了半天,明天跟着一起去。   黄春华嘟囔了句,“他脸皮是怪厚的,比得上城墙了。”   “小黄你还记着呢,今年不还有运动会嘛,到时候我帮你看着,绝对不让他给你加油助威!”   黄春华瞪了一眼,“我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吗?”   陈芳园登时改口,“不是不是,陶永安才是。”   宿舍里一阵欢愉的笑声,阮文也跟着闹了起来。   ……   天津石油化纤厂的建设一波三折,今年三月中旬,上面派了新的厂长过来,开始了厂子的第三波建设。   新厂长一上任,第一件事是先盘点库存,把厂区的原材料、工人现状一一核查清楚。   这一核查就发现了问题所在,化纤厂停工将近两年,但一直有工人领着工资吃空饷。   贪腐。   谢蓟生就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抓蛀虫。   把整个化纤厂上上下下折腾了一遍,追回了五十多万的空饷。   至于把原材料偷偷拿出去卖的那些,直接追讨回了九十多万,就这还有部分是追讨不回来的。   人家吃吃喝喝了,你能怎么办?   谢蓟生的大手笔惹得当地都震了一震。   不过他有部队背景,又岂会怕这些地头蛇?   新的厂规制定出来,半个月后,化纤厂的厂房规划图纸出了来,建厂步入了正轨。   等到几大高校的教授带着学生到来时,厂房已经起了来。   还搭建了一些帐篷,供援助的老师学生们来住。   谢蓟生做事和阮文略有不同,阮文个人原因做啥都得藏着掖着,顶多和陶永安商量下,谢蓟生则不然。   他喜欢集思广益,依靠大家的智慧做事。   追讨来的一百多万能够支付这些老师学生们的车票百八十回,只要有一人提出了建设性的意见,这就足够了。   要知道,前面那四年多,工厂已经花了五个亿。   这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   阮文听到这个数字时,半晌才回过神来。   五个亿。   这是多少钱啊,尤其是对于这个贫穷的时代而已。   “那你努努力,控制预算,争取五千万解决问题怎么样?”   谢蓟生看着眉开眼笑的人,也轻笑了一声,“好。”   工厂走了太多的弯路,而这些弯路又被有心人利用,他能追讨回来的有限,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完工。   借助这些教授学生们的思路,完成机械配备。   夜色下,帐篷里灯光绰约,阮文坐在草地上,用狗尾巴草编小猪,“前些天我哥联系我了,王春香也给我写信了,她说她正在学英语,争取明年能出国。”   无线电。   王春香和阮文第一期辅导班的学生谷翠芬是一个专业的,都学的无线电。   这个领域,国内的确需要向国外学习。   谢蓟生看着她,“有没有后悔过?”   毕竟出国的机会,只要她伸伸手,就抓住了。   “有什么好后悔的,我托我哥去联系跟他一起出国的那个化学系的学生,他在麻省理工,跨行如隔山,我想直接跟那个同学联系,问一问现在麻省理工在研究什么。”   外文期刊在停滞了十多年,首都的高校倒是开放了部分,但省大这边还没搞好衔接。   即便是清北,得到的也不是研究前沿。   阮文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联系同学比较好。   谢蓟生听她细说最近的安排计划,一桩桩一件件,几乎把她的生活填充的满满的。   “等陶永安的姑姑给了回信,如果真的能出版,你还是得用建明的名义。”   “可他有点忙,没空啊。”   “傻姑娘,不是这个原因。”谢蓟生笑了起来,“外汇流入国内,可是要被审查的,用建明的名义更合适,懂吗?”   阮文还真没想到这一茬,“还真是,小谢同志原来用处挺多的嘛,什么事都知道,是百晓生。”   百晓生起身,拉着阮文站起身来。   他的手宽大,能把阮文的手包裹起来。   “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得开会。”   谢蓟生把这些教授请来,自然是想要帮忙解决设备图纸的问题,这套设备是从联邦德国引进的,对方给了图纸,但是之前图纸被毁了一部分。   而那个工程师又车祸去世,这导致设备组装成了大问题。   建设了配件加工厂,但工厂闲在那里没派上用场。   谢蓟生可不是按部就班的人,厂区建设的同时,设备也得开始着手生产。   阮文是跟着来偷师的,想从这些教授专家这里学一些,方便自己的研究。   只不过她没想到,第二天她刚过去开会,那边已经吵起来了。   “你这样轴承压根转不动。”   “谁说的?我觉得能转的动。”   “你觉得可轴承不这么觉得,转不动你去推它吗?”   阮文看了眼先一步过来的陶永安,他托腮坐着那里,似乎看的津津有味。   “吵了多久了?”   陶永安看了下时间,“不久,也才四十分钟。”   阮文:“……”   她明白为什么化纤厂建设进度缓慢了。 第65章 065悲喜交加   这边厂子建设缓慢,有政治方面的因素。   但和前任厂长也有大大小小的牵连。   前厂长并非专业出身,办公室里调过来的,第一次主持各种出问题,拆东墙补西墙,那叫一个捉襟见肘。   最后被调到了地方当他的办公室主任去了。   这种争吵,工厂这边的人早已经司空见惯。   这次等着看新厂长的笑话。   雷霆手段怎么对付这些专家教授,他们倒是要看看。   谢蓟生准时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战士正在汇报情况。   他走得快,甚至目光都没有在四周停留。   包括阮文。   陶永安嘿嘿一笑,“你们家小谢同志工作起来六亲不认啊。”   他的险恶用心阮文早已经看穿,“可我就喜欢他这样啊。”   陶永安看热闹看了个寂寞,“你可真是个奇葩!”   “随你怎么说。”   阮文压根不在乎。   谢蓟生的到来并没有让两位老教授停歇下来,他们继续争辩。   过了十分钟,谢蓟生才开口打断他们,“秦教授曹教授,你们都有自己的意见,那这样好了,能不能拿出一份可行性计划书,我组织人进行评判看哪个更合适。”   两个老教授脸上并不算是多好看,被年轻人评判?   谢蓟生仿佛没看到两人神色的异样,“其他的教授也可以拿出你们的计划书来,我会组织老师傅们进行研究,如果哪个是有用的,这边我会申请给你们实验室调一笔科研经费。”   他掌握着财政大权,宛如帝王一般,有生杀予夺的权柄。   这话让工厂的会计愣了,“谢厂长,这不合规矩。”   “你们之前倒是合规矩了,上海那边都已经投产了咱们这边还没建好,这像话吗?”   会计登时哑巴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还是不合规矩啊。   “我会向上面打报告申请。”谢蓟生一句话挡住了会计的千言万语。   来自各大高校的教授们迟疑了片刻,问他,“科研经费?”   有的性子急,直接问了一句,“能有多少?”   要是千儿八百的谁稀罕啊。   谢蓟生笑了笑,“我既然敢承诺,自然不会跟大家开玩笑。”   他没有直接表明答案,但这足以让这群老师们动了心。   谁不想多要点科研经费,可是从年初开始就有风声,要削减学校的研发经费,要学校自力更生去。   原本高校的老师们还真不把这放在心上,毕竟过去这些年校厂合作一直很融洽,他们帮工厂研发,工厂提供经费。   可是上面又一系列措施,大规模的引进国外技术,引外资开厂,这是要把高校给坑死啊。   之前合作的厂子都去搞外国的技术生产线去了,因为这样有补助,谁还跟他们合作?   学校里陷入了困境之中,去教育局说,教育局也为难,毕竟去了省里就说,“没钱。”   现在有一笔钱就在眼前,大家都眼馋。   瞧着谢厂长是个端方君子,不像是说话不算话的那种。   老教授们都盘算了起来。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我想如果各位能够心平气和的聊一下,彼此交换意见,说不定能更快拿出主意,越快画出图纸,设备越早制造投入使用,我这边也能尽快把科研经费申请下来。”   谢蓟生这根胡萝卜很是有用,起码几个老头不再吵了。   陶永安看的一愣一愣的,“小谢同志这么搞,成吗?”   “他既然敢做,那就是有后手。”阮文笑了笑,“不然由着他们吵,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话倒是在理。   陶永安点头,他忽的站起身来,“那谢厂长,要是我们有高效提纯聚酯纤维的技术,是不是也能给我们拨一点科研经费啊?”   小陶同志这是在搞偷袭!   之前都没跟她商量。   谢蓟生坐在那里,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当然,这次请大家来,还是希望凝结大家的力量,尽快让化纤厂投入使用。”   陶永安嘿嘿一笑,“那就好。”   他这一坐下,找来了他们系主任的问话,“你一个搞机械的,能弄出来这个?”   陶永安振振有词,“我是搞机械的,可不还有阮文同志嘛。”   机械系的严主任看向阮文,他怎么忘了,他这个学生跟阮文好的都能穿一条裤子。   还真是有这个可能性。   阮文把研究配方交给了谢蓟生,她还得回去上课,哪能在这边久留?   “我跟招待所说了,回头要是有什么急事,就往那边打电话。”   阮文笑眯眯的望着他,“那你这算不算是公器私用。”   谢蓟生振振有词,“不算。阮文同志把这个给了我们,有不懂得地方自然得向她请教。”   他目光落在阮文头上的那个玳瑁发夹,“有时间记得给我写信,别太操劳,时间多得是,凡事慢慢来,再病倒就只能自己熬着了。”   这话让阮文悻悻,“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上次是意外。”   “那我走了。”谢蓟生不便在帐篷里久留,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阮文有些怅然,她倒不是儿女情长的人,只是感情来了也试着去享受。   这般聚少离多,倒是有些柏拉图了。   脑子里产生这个念头时,阮文笑了下,怎么又在胡思乱想了呢。   深呼吸了一口气,阮文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谢蓟生走了没多大会儿,他身边的警卫员就是跑了过来,拎着一兜驴打滚,“厂长说,辛苦大家特意跑一趟,这是本地特产,可以带回去尝尝。”   大家都有。   陶永安在车上感慨,“我一直觉得小谢同志是那种不苟言笑行为古板的人,没想到处事还挺圆滑的。”   他们这些纯属参观的走得早,大部分学生和老师都留下来,不把这机器折腾出来不算完。   “可惜上海那边的化工厂跟这个设备不是一套,不然的话倒是可以去看看,说不定不用那么麻烦。”   阮文拿出驴打滚吃,现在还没有那么精致的包装,现成的吃食是放在盘子里。   要是走亲戚送礼物,那就用油纸包上,放在长方形的点心盒子里,细绳一系,上面贴一张品红色的纸片,已然是十分得体的礼物。   城里人或许见怪不怪,不过对乡下,尤其是收成不怎么样的穷苦乡下,这都是稀罕东西。   陈芳园喜欢吃这一口,薛亚男和黄春华则是第一次吃,一时间吃的多了,晚上肚子难受。   阮文和陈芳园一边一个帮忙揉肚子,“没人跟你抢,这么着急做什么?”   俩人有苦说不出,只能受着。   “快五四了,你今年还参加比赛吗?”   “看班里安排。”阮文倒是好说话,不让她去劳动,别的都可以。   她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劳嘛,差了些。   无伤大雅。   班长原本是打算给阮文报几个项目的,结果陶永安那边有进展,阮文跟着他去实验室里忙活了两个晚上,实在没精力去跑步了。   五四当天,校园里十分热闹。   阮文难得的大白天在宿舍躺着。   熬了一宿的人睡思昏沉,很快就沉沉入睡。   她梦到了王家沟,在村头的河旁,祝福福正在那里洗衣服。   好几条鱼争先恐后的往她的脸盆里蹦。   年轻的女知青似乎意识到什么,她回头看向阮文,“你怎么不救我?你该救我的。”   阮文看着她,冷冰冰的丢下一句,“有病。”   她扬长离去。   祝福福没把阮文惊醒,喊醒她的是陶永安,“阮文,我知道怎么弄了。”   小陶同志在楼下兴奋的叫喊着。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几天陶永安试了一遍又一遍,总是错。   他今天实在熬不住了,回去睡觉。   梦里都是图纸和机器。   零件设备倒是都弄到了,毕竟小谢同志正在天津那边督促建厂搞设备,需要什么零件直接跟他说,完全可以搞定。   零件是有了,但是如何让机器运作起来是一个大问题。   陶永安试了很多遍,就没成功过,他有些郁闷。   阮文安慰他,“慢慢来,不着急。”   毕竟接连熬了两宿,白天还要上课,铁打的人也撑不住啊。   趁着今天五四学校里活动,两人从实验室回宿舍睡觉。   陶永安做梦,梦里头灵光一现,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他连忙从床上跳下来,喊阮文去实验室继续组装实验。   把这个黄麻纤维加工设备搞定,接下来他们就有大量的黄麻纤维,足够的原材料让他们去尝试卫生巾生产机器的制造。   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黄麻纤维的提取是基础。   陶永安兴奋的的大喊大叫,好一会儿才看到二楼窗户打开,从里面探出一颗脑袋来,“陶永安,你将来是找不到对象的。”   嘴上抱怨着,阮文还是迅速收拾好,跟陶永安去实验室。   尽管,她的眼皮都在打架。   “咱们之前让电机和减速机各自为政,这样是不行,的团结协作才能出成果啊。”   “你是说……”   “对,让它们联动起来,再去试试,我觉得这次肯定行!”   阮文之前所尝试的碱改法,只是化学方法,想要大规模的生产黄麻纤维,那就得把这化学方法应用到机器上去。   天津那边的化纤厂有一堆教授坐镇,聚酯纤维的提纯技术也给了他们,阮文就没再管。   精力全放在了黄麻纤维生产机的制造组装上。   机器能轰隆两声,然后就卡在那里没了动静,这让人很是窝火。   偏生找不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阮文的实战经验到底有限,机器块头大又没办法带着去找人。   原本是打算这周天去请棉厂的程工来学校看看,不曾想陶永安脑子灵光一现,解决了问题。   如何联动电机和减速机?   这难不到陶永安。   熬了两人两天的问题就这么解决了,阮文都哭笑不得。   看着轰隆作响的机器,她想笑,脸上下起了雨。   “哎呀你哭什么,多丢人,你看这可是咱们自己折腾出来的机器,厉害吧?”   阮文抹了一把脸,只是眼泪有些过于汹涌,怎么都擦不干净,这有点像是潮乎乎的梅雨天,任凭你怎么擦,桌面上很快又会蒙上一层薄薄的湿气。   这件机器不是很没管,但是生产出的黄麻纤维足够的柔软。   碱改法的脱胶处理,让这纤维足够的精细。   “能用吗?”   陶永安觉得这一捧软绵绵的东西,比棉花还要柔软。   “还得做无纺布,这样可以阻碍纤细的纤维进入人体,背胶的话我最近一直在琢磨玉米胶,差不多有了点思路。”   “那你抓紧,我有点迫不及待了。”   陶永安觉得这只能算是半成品,他想要弄出成品来。   “我妈七月份过生日,你说能赶得上做出成品送给她吗?”   还有两个月。   阮文双手捂脸,把眼泪擦干净,“能,事在人为,无纺布的原材料就是涤纶,我过会儿写信问问谢蓟生他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实在不行就先托他问上海那边借一些。”   “那玩意到底怎么做,棉厂有吗?要不咱们自己弄台机器算了。我觉得这玩意儿将来说不定会很畅销,咱们自己有技术,那就有竞争力,到时候不用看外国人的脸色。”   他们系打算引进一条机械加工设备,报备到了省里,希望省里能批条子批钱。   结果呢,省里头的意思引进设备没问题,但是需要引进国外的设备。   陶永安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气的牙痒痒,他就不明白国产设备怎么就不行了,非得上贡似的把这钱交给那群洋大爷。   “那行,我打电话问问汪常阳,他应该比较懂这个。”   陶永安嘿嘿一笑,“那行,咱们先去打电话,回去睡觉。”他把机器停了下来,锁上了这个实验室的门。   机械制造系的实验室有六间,陶永安独占了一间,系里头主任袒护,他又是请其他同学都改善了一下伙食,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这也不能怪陶永安过分小心,他和阮文为了这个玩意儿折腾了那么久,自然是做好保密工作。   不然别人把他的机器给弄走了怎么办?   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小心为上,总是好的。   阮文去招待所那边给汪常阳打电话。   招待所的服务员都已经眼熟了她,阮文又大方,每次都不用找零,服务员倒是乐意她来打电话。   汪常阳那边很快就给了回复,“无纺布的话我之前有做过研究,当时是建议厂里生产这个,我们还真有这么一台机器,不过厂长没听进去。”   “那你的意思,那台机器现在还闲置着?”   “嗯。”汪常阳深呼吸了一口气,“阮文你听说了没,咱们市里头好像要引进一条国外的棉纺织生产线。”   阮文离开安平后,联系最多的应该是陈主任,她来省城开会的时间多,总会找机会来看看阮文。   “陈主任没跟我说这件事啊。”   “大概是不太想麻烦你吧,我让人打听了下,现在不是鼓励创业吗?那好像是个民营厂,我想真要是搞起来,二棉厂怕是会遇到麻烦。”   二棉厂当初选址安平,有接近棉花产地的意思。   如今来了竞争者,一方面会促使二棉厂改革,另一方面怕是会增加成本。   如果那个民营工厂先进,只怕是会把二棉厂压的死死的。   阮文叹了口气,“我过会儿问问陈主任,看她现在什么情况。”   她留下的那一套会计记账准则,怕是没什么用。   那改变不了什么,除非张厂长打算改变。   可阮文的认知里,张厂长并非锐意进取的人,让他改变太难了。   阮文接着给陈主任打电话,她人不在,春红大姐接听的电话,“阮文啊,你最近怎么样?挺好的就好,主任前两天身体不舒服,请假休息呢,厂子里挺好的啊,你说咱们厂的那台无纺布机器?哦哦哦,我知道的,那不是邻县要建厂,要跟咱们厂合作,厂长瞧不上人,打算用那台机器抵数,说是技术入股呢。你说谁提出的?就那边厂子里来了个洋人,他看了一遍说那台机器还算有点用。”   艹。   阮文骂了一句,“红姐,厂长在厂子里吗?”   “在的,阮文咋了,有什么问题吗?”   “主任是不是为了这件事跟厂长吵架了?”   “你咋知道的?”   阮文就知道!   陈主任虽然这些年来一直待在小县城,可她有见识,很善于接受最新的消息。   那个外国人肯定不会做慈善,他既然指明了要那台无纺布机器,肯定是有大用处。   可张厂长哪听得进去?   阮文想得找个能让他听话的人。   她很快找到了这个人,电话又打去了一棉高厂长的办公室。   “小阮同志啊,你说天津的谢厂长需要那个无纺布机器?好好好,我跟老张打电话,什么外国人,先紧着谢厂长来。”   接连三通电话,阮文无力的倚在那里。   “你说对了,咱们就得自己生产,不然这么点家底都要被人惦记着。”   一群王八羔子,就仗着国人无知不懂这些,所以坑蒙拐骗。   阮文紧紧抓着听筒,本就纤细的手指因为太过于用力而泛白。   她正要继续打电话,有电话打了进来。   服务员来接听电话,然后把听筒递给了阮文,“真巧,找你的。”   是陶永安的姑姑。   “我把书稿寄给了三个出版社,其中有两个都希望进行下一步的洽谈。”陶姑姑有些兴奋,“而且有一家希望做一个系列文,像是英国的福尔摩斯、比利时的大侦探波洛,他们想要打造美国的茱莉亚。”   作者有话要说:课外小知识   国内科技在八十年代初走出国门时,被坑了好几次,都是咱们的好邻居日本干的其中就有1982年长城2号大型计算机、1985年的工业自动化项目长城曙光是被打击以为落后,改为民用。而自动化项目咱们比日本研发早,但是一直觉得自己落后,请日本专家审定,1986年日本宣布首次制造研发成功整体化工业自动项目 第66章 066时代的逆行者   流放犯的后代。   美国得益于两次世界大战,科技发达但是被欧洲嘲笑文化荒漠。   世界范围内的侦探是福尔摩斯是波洛是马普尔小姐,那属于欧洲、属于世界。   美国的侦探是谁?   阮文的选题恰到好处,侦探。   而且是一个女侦探。   女权运动虽然已经不再如火如荼,但觉醒的女性意识却不容忽视。   出版社也需要向市场献媚,而这本书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   茱莉亚小姐聪明睿智,她并不向男士谄媚,更重要的是案件有意思。   哈珀柯林斯对《茱莉亚小姐》十分的感兴趣。   “那可是纽约最大的出版集团,马克吐温、狄更斯还有勃朗特姐妹的书都是他家出的。”   相较于陶姑姑的激动,阮文显得极为平静。   看到了不住往这边打量的服务员,她用英语和陶姑姑交流,“那么出版社是否要求面谈?”   “这是当然,出版社希望能够打造茱莉亚小姐世界。”   对作家而言,这是一个极为曼妙的美梦。   在美国大出版社的包装下,成名获利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签约的话没问题,不过Joe是不会和出版商见面的,这会影响他的灵感。”   陶姑姑敏锐的察觉到,阮文用的是he而不是射,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毕竟这段时间都是她和阮文联系,她侄子其实就是个小跟班。   她早已看穿这个事实。   “好,有什么情况我再联系你。”   结束这通越洋电话,阮文又是给周建明打电话。   国内和威斯康星时差十三个小时,这会儿美国时间晚十点,周建明差不多回公寓。   接听电话的是一个年轻男士,“你是Joe的妹妹?我经常听到Joe提到你。”   一个地道的外国人。   小表哥真是长大了,选择和当地人住在一起,这样能够更快的融入校园生活,对学习科研也是最有利的。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阮文和小表哥的舍友聊了几分钟,周建明终于回来了。   乔森纳意犹未尽的把电话递给了周建明,“你妹妹真的是一个很风趣的人。”   周建明心生警惕,不过没像当初那样见谁惦记他家文文就恨不得揍人。   离开母亲和妹妹,周建明迅速地成长起来,他在竭力适应这个社会。   不然,将来怎么保护他的母亲和妹妹呢?   这通电话把周建明吓了一跳,“出书?用我的名义?你写的?”   他家文文这么厉害的吗?   “我和陶永安两个搞的,我把陶姑姑的联系方式给你,回头她会帮你办理这件事,你不需要出面,就弄一张卡负责收钱就行了。”   多亏谢蓟生的提醒,不然阮文还真就忘了这回事。   想要从国外汇款并不容易,尤其是大额汇款,这势必会引起一些审查。   如果把这笔账目落在周建明身上,那就轻松多了。   周建明对此没有任何异议,“你还有多少能耐是我不知道的?”   自家妹子这么出色,周建明觉得压力很大。   “多着呢,别忘了我可是小阮老师。”阮文笑着问了几句周建明的近况,然后把话筒给了陶永安。   小陶同志在一旁等了好一会儿,周建明出国后毕竟接触的是当前最先进的研究方向,陶永安想要迫不及待的了解一些,就像是阮文曲线救国要联系在麻省理工的留学生谢南国一样。   越洋电话费用惊人,服务员收钱时忍不住问了句,“你有亲戚在国外啊?”隔个三五天,都能看到这个女同志来这边打电话。   上面吩咐了,她们也不好说什么。   阮文客套一句,和陶永安出去。   天气热起来,外面的太阳明晃晃的耀眼,十一点半又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两个人倒也不着急了,太阳底下往食堂那边去。   “刚才建明跟我说,他们学校化工系的一个学生,也去了麻省理工研究方向是高温陶瓷,这玩意咋不去景德镇啊?”   “不是一回事,景德镇的陶瓷耐高温,但是能上天吗?”   陶永安纳闷,“啥意思?”   “物理系是不是有研究原子能的老师?你回头可以去问问,高温陶瓷性能好,应用很广泛,必备的现代化高温工程材料,能把这个研究好,将来说不定能去军工……”   阮文愣了下,军工研究所……   “你怎么了?”陶永安看阮文忽的就情绪低落,他忍不住问了句。   “没事,我就觉得我们有点像是时代的逆行者。”   陶永安反应过来,“虽然辛苦但值得,哪怕是只有一点点的成果呢?”   这话宽慰了阮文的心,尽管这条路很难很难,但是她有同行者。   小谢同志,陶永安。   左膀右臂的好战友。   似乎前途漫漫,却又没那么艰难了。   ……   阮文睡了半下午,后来是被吵醒的。   五四文艺汇演结束,宿舍楼里闹哄哄的。   205宿舍的几个虽然没弄出太大的动静,但楼道里楼下都太过于热闹。   阮文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看到几个人正在讨论着。   似乎说到了涂宝珍。   “她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嘛。”   涂宝珍痛经还挺严重的,阮文记得这回事。   “好像是她爸爸身体不舒服去了医院,研究所那边来人把她喊走了。”   涂所长。   阮文愣了一下,“严重吗?”   “不知道呢,涂宝珍过去了,等明天问问她吧。”   好歹是隔壁邻居,多嘴问一句也不算什么。   “你们高分子没了你还真不行,今年少拿了两个冠军。”陈芳园打趣了句,“不过那个陶永安不在,这次没人吓唬小黄,她拿了两个短跑冠军。”   黄春华嗔了陈芳园一眼,“你还有完没完?”   “就没完没了了,让你记一辈子。”几个人说着打闹起来。   阮文从床上爬下来,喝了口水问起了运动会的事情。   “对了阮文,你的那个难题解决了吗?”   薛亚男略知一二,毕竟她经常去看阮文做实验,虽然不是很明白。   “解决了。”阮文指了指脑袋,手机转了个圈,“陶永安灵光一现,把问题解决了。”   “真的假的,他想得出来?”   “为什么想不出来?”陈芳园嘿嘿一笑,“小黄你这就不懂了吧,就像是我们搞物理的人,有时候就靠这灵光一现,不过灵光一现也是在厚积薄发的基础上,前面积累的多了,后面解决问题的概率就越大。”   阮文也是这个看法,不怕错,错说明在尝试。   一点错误不犯,即便是天才也做不到。   只能说这个人懒,没有做尝试。   ……   涂宝珍第二天红着眼睛回了学校,薛亚男问了一句,她就是摇头,“没什么事。”   只不过向来明艳动人的人此时此刻有些神容憔悴,任谁看过去都觉得没事才怪呢。   阮文原本打算和陶永安去医院看看涂所长,只不过没能成行。   他之前在农学系那片试验田种植的黄麻得灌溉了,阮文有心提升黄麻产量,所以得精细化种植,还得培土。   她不是什么干农活的好手,大部分事情得指望陶永安。   大二课程又多,两人趁着周末把这一亩地的黄麻收拾完,老教授那边又给派了任务。   他那还有好多活要干呢。   跟着老教授在田里忙活,等阮文把地里这点事情搞完,五月已经过了一半。   绿油油的麦田开始变色,大有要早熟的意思。   陶永安去弄了一大把麦穗,用去年的玉米芯生火,在这边燎麦子吃。   “这个啊,最好稍微老一些,太嫩的不好吃,等下周末有时间咱们再过来。”   陶永安向来有想法,在吃这件事上从来走在前面。   之前他还烤西红柿吃,虽然西红柿和马铃薯的名字很像,但吃法上实在大有区别。   阮文小心地搓燎好的小麦,把那层皮吹走后,一把麦子往嘴里一塞,味蕾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很香。   比蒸的好吃多了。   “老头种了不少春玉米,回头我给你烤玉米吃,嗯,还有地瓜,他今年还种了土豆。”   阮文看着站在陶永安身后的老教授,低头不说话。   “人民需要什么,我们就种什么,别看老头整天虎着一张脸跟谁都欠他钱似的,其实他是刀子嘴豆腐心,人挺好的。”   老教授满意的离开了。   谁不喜欢听人拍马屁呢。   ……   周末的时候,陶姑姑再度打电话过来。   “我这边已经和出版社谈妥了,有件事之前也没跟阮文你说,现在我是Joe的经纪人。”   阮文笑了起来,“那就麻烦您了,之前我也想过这件事,但又觉得太耽误您时间。”   有一个经纪人相当不错,最大程度的解决和出版商的沟通,另一方面还可以避免直接和出版商接触。   这位又是陶永安的姑姑,值得信赖。   有她帮忙打理,会解决很多事情。   “但是阮文,经纪人是要抽成的。”陶姑姑提醒了一句。   “这个我知道,如果需要签署什么合同来约束彼此,您可以直接发给我哥。”   陶姑姑没见过阮文,只听到她的声音。   但可以想象,这是一个相当干脆果敢的姑娘。   就像是她当初,一个人单枪匹马就敢来美国闯荡。   “好,这件事我会和小周沟通。”   挂断电话,阮文这才有了一点点真实感,或许等到她收到这本书,才是真正的靴子落地。   陶永安十分的热烈,这跟翻译书还不一样,现在这到底是自己的idea,虽然执笔的并不是他,但那也是他的娃。   “阮文你说这书什么时候能出来?”   阮文说不好,“排版印刷总需要时间,不过美国出版业很成熟,我想应该很快吧。”   “那就行,说起来我挺期待的,到时候一定要我姑姑寄过来几本,你说国内要是翻译这本书,那就好玩了。”   “想什么呢,你怎么不期待一下,好莱坞把书拍成电影呢?”   “那会不会给很多钱?卧槽我有点期待了。”   陶永安现在不缺钱,阮文是个极为大方的合作伙伴,俩人翻译的书五五分成,这让他在整个机械系都是首屈一指的阔绰。   但谁又会嫌钱多呢。   而且还是外国人的钱。   挣他们的钱,十分畅快。   阮文哭笑不得,“想想就得了,别做春秋大梦了,对了,咱们要不要去看看涂所长。”   之前忙,没顾得上去看望。   现在好不容易清闲下来,应该去一趟,去看到底什么情况,这样能心安一些。   “行,顺带着去吃顿好的。”   插队下乡的时候没钱,紧巴巴的过日子。   陶永安当时就暗暗发誓,等自己有钱了,绝对不再委屈自己的胃。   现在手上有了钱,他可不会委屈自己。   “对了你那个无纺布机什么时候能弄来?”   “小谢同志说张厂长给他送过去了,等过两天给我捎过来。”   陶永安竖起了大拇指,“虽说谢蓟生同志去边境那边挺危险的,但是这一趟真值得。”   “是啊。”枪林弹雨中博出来的功勋,谁不得敬他三分。   要是之前那个谢蓟生,高厂长和张厂长他们又岂会放在心上,巴巴的把机器给送过去?   陶永安也颇多感慨,“对了,那边厂子建的怎么样了?”   “他跟我打电话说差不多七月底能完工,机器那边的问题也算是解决了,就等着生产组装,看能不能运行。”   陶永安哂笑一声,“这帮老教授,这次倒是快。”   “也不能怪他们,之前那个厂长不懂,外行指导内行做不了决策,又不去跟上海四川那边请教,白白耽误了时间。”   庸才身居要职,有的时候很要命。   两人离开学校去研究所那边先问了句,保安说涂所长去出差了,大概下周三才能回来。   “之前涂所长住院,现在身体好利落了吗?”   保安看了眼阮文,“早就好了。”他们所长那可是多年老兵,参加过珍宝岛自卫反击战。那点小毛病算什么。   问不出个所以然,阮文和陶永安离开研究所这边去吃饭。   “你还在担心吗?”   “是有点,回头我再打听下吧。”   阮文打算明天给陈主任去个电话,她和涂所长向来联系多,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   ……   陈主任也不是很清楚,“最近厂里有点事情,我也没顾得去联系他,怎么你听到什么风声了吗?”   “前段时间听说涂所长住院了,我昨天去研究所问了下,保卫科的人说他出差了,身体没什么事。”   陈主任恍惚了下,“是吗?那回头我打电话问一下,对了阮文,我听说厂长前些天把那台无纺布机器运到了天津的化纤厂。”   “回头您要是用,我再给您送回去。”阮文十分爽快。   陈主任笑出声来,“就知道是你在搞鬼,不过这事做得漂亮,外国人越想要什么,咱们越不能给。”   和陈主任多说了几句,阮文这才挂断电话。   她最近话费很多,花销抵得上其他同学一学期的开销。   好在,很快就有进项了。   ……   六月中旬,周建明来信告诉阮文,陶姑姑给他寄了样书。   《茱莉亚小姐》上市了。   因为是第一本书,还要看市场反馈,如果效果好那么就出下一本,届时Joe所能收到的稿费也能大幅度提升。   当然,现在也不少。   对于周建明来说,六千美元已然是一个天文数字,虽然和实验室那些动辄上百万美元的机器相比,这不算什么。   但那些又不是他的,不能一概而论。   阮文早就着手新书,毕竟过去这两个月不算特别忙,她也有时间折腾。   她离开招待所回宿舍,打算明天把这个消息告诉陶永安,他们机械系今天有外出实习,不在学校。   刚回到宿舍阮文正要开门,涂宝珍从隔壁宿舍出了来,喊住了她,“阮文,我这周末生日,有空去我家玩吗。就在我家里小聚一下,邀请了班里其他几个同学,你有时间吗?”   说这话时,涂宝珍脸上有隐隐的期待。   她新做了头发,颇是洋气,指甲上也涂成了红色。   精神很不错,一扫前段时间的阴霾。   问题解决了?   阮文笑着应了下来,“好啊,那到时候就打扰了。”   涂宝珍笑得开心,“怎么会,你能来我很高兴。”   她最初是跟阮文有一点小矛盾,向来出色的人被比了下去,心里头多少有些不平衡。   可后来涂宝珍也想明白了,阮文的优秀理所当然,如果自己能像她那么勤奋,大概也会更优秀。   可是她没有。   同学一场,化学系的女生本就不算多,涂宝珍有一个算一个都叫上,自然也不会落下阮文。   阮文答应的爽快,涂宝珍是天之骄女,父亲涂安国是老革命,后来去大学深造,毕业后来到了413研究所工作。   从技术员到研究所的所长,涂安国本就带着传奇色彩。   放到二十一世纪,涂宝珍那就是红二代,天之骄女。   虽然闹过不愉快,不过说开就算了,阮文觉得这没什么。   不过去参加生日派对,空着手去总不好,阮文想了想,最后去百货商店买了支钢笔,当作给涂宝珍的礼物。   只是阮文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生日派对,会因为涂安国的忽然回家中途而止。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马上要写到我开文前就写下的那一段了,开心! 第67章 067涂安国   涂宝珍家在研究所大院,她早年丧母从小跟着爸爸生活,涂安国本身又是军旅出身,却难得的把家里布置的温馨。   知道这家里的布置是涂安国设计的,包括阮文在内一群人都有些惊讶,“真的假的,涂所长这么侠骨柔情?”   最近校园里颇是流行武侠小说,政策方面还没放开,但总有神通广大的能弄到,暗地里传递。   就连阮文的室友陈芳园最近都在看金庸小说,颇有些三月不知肉味的上头。   被人夸赞,涂宝珍透着几分骄傲,“是啊,我爸很得意的。”   也正是因为涂宝珍之前说过的话,所以一群学生看到涂安国回来后,还想着聊上几句,本来涂所长就没什么架子。   却不想涂安国只是对着大家笑了笑,有些心神恍惚的把自己关到了小房间去。   “涂所长似乎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涂宝珍也没想到,向来温风和煦的父亲今天会这样,都没跟她同学打招呼。   她有些心神不宁,“可能是工作上的事情不太顺利吧,他不怎么跟我谈工作,也就是工作上的事情才会让他心烦意乱。”   工作上的事情?   阮文脑子里闪过一丝念头,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她叹了口气。   因为涂所长心情不好,大家都透着几分小心翼翼,没多大会儿就从涂宝珍家离开了。   年轻的姑娘很是不好意思,“真对不住,等下次有机会,我请大家吃饭。”   阮文拍了拍涂宝珍的手,“没事的,你去劝劝涂所长,别跟自己身体过不去,没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是啊,咱们蘑菇蛋都能造的出来,有什么事情还能难倒我们吗?”   同学们豪情万丈,唱着歌离开了研究所大院。   阮文原本打算过两天再去拜访涂安国,结果农学系那边老教授摔了一跤。   本来农学系人就特别少,再加上一些历史遗留问题,他学生又少,就那么三两个小兵压根忙不过来。   所以阮文和陶永安得顶上。   再加上陶姑姑帮忙找的一些资料寄了来,阮文又在图纸和机器上不断调试,机器研发进入到最后阶段,开厂似乎近在眼前,阮文都已经写好了材料,打算到时候去商业厅找黄主任帮忙给批一块土地。宿舍里的又都在准备学期末的课程结业考试,倒是没怎么八卦。   以至于再度听到涂宝珍的事情,那都带着几分阴差阳错。   当时阮文刚从实验室回来,回到宿舍就听到路过的几个学生在讨论。   “听说了没?化工系的涂宝珍被她男朋友甩了。”   “我知道,好像是说413研究所要解散了,所以赵文明觉得指望不住涂宝珍,就踹了她。”   “不是玩意儿,睡了人说分手就分手。   “真的假的,他们睡了?”   “我一个老乡是数学系的,跟赵文明一个宿舍,他在宿舍里炫耀的,有三个月了吧。”   几个女生拐了弯,再说什么阮文就听不到了。   这件事她倒也不觉得意外。   解放思想。   不止是小农思想,还有性.思想的解放。   青年学生们在舞会上一见钟情,然后进行思想和□□的碰撞还真不是稀罕事。   这年头,什么出格做什么,即便是在省大也不例外。   阮文想起植树节的时候在山上看到涂宝珍和人热吻。   那件事她知道但没再说,怕说多了涂宝珍再误会,以为自己惦记赵文明呢。   不过这会儿两人分手,□□竟然是413研究所要解散。   涂宝珍生日那天的事情一下子浮现在阮文脑海中,变得格外清晰起来。   她和陶永安第一次去拜访时涂所长的愤怒,五月份的病倒,后来出差去北京,再到前段时间的神色不佳,一切都串联起来。   军工下马这阵风,到底是吹了来。   明明是六月天热的要死,阮文却觉得浑身冰凉凉的。   八十年代初,由于国家资金问题,很多军工项目下马。   研究所被迫关闭,昔日那些用来研究高精尖的精密仪器只能当做破铜烂铁去贩卖。   民营工厂取代了研究所,成为撑起了城市经济的命脉。   这个决策褒贬不一,有人说饭都吃不起了,还去研究军工?发展经济是对的。   也有人说,那十年都能勒紧裤腰带研究蘑菇蛋,怎么八十年代不行?当时下马了多少军工项目?如果当年也因为穷,不研究蘑菇蛋,不知道被苏联老大哥和美国揍多少回了。   九十年代二十一世纪初为什么那么忍气吞声,还不是因为军工落后,为人所制约?   双方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   阮文当时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感慨,毕竟她已经生活在最好的年代,彼时毛熊早已经死了二十多年,而美国的威胁也不再是悬在头上的利刃。   来到这个年代之初,阮文有着小农思想,就想着挣点小钱,可以在首都趁便宜买几套四合院,等到她老了就是亿万富翁。   人总是会变化的,她从最开始想做卫生巾到想着办法来压缩成本寻找可替代的原材料,再到央求小谢同志去天津主持工厂建设。   阮文的心越来越大,她想着能做一个时代的逆行者,尽可能的去做一些事。   然而当听到研究所要解散的消息时,阮文第一次迷茫,她还能做得到吗?   怔怔出神的人站在那里没动弹,以至于被人撞到都没察觉。   “对不起,你没事吧?”   阮文被泼了半身凉水,小碎花裙贴在了腿上,她猛地惊醒过来,“没事。”   抱着手里的几本书,阮文匆忙下楼。   她去找了陶永安,“那些报纸你还有吗?”   陶永安有些懵,“有,有的,我去给你拿。”   他有读报的习惯,旧报纸都放的整整齐齐的丢在床底下。   阮文从去年底开始翻看,然后找到了一篇报道。   “‘拨改贷’,你找这个干什么?”陶永安有点不太懂,“去年四川开始搞什么扩大企业自主权,说是完成省里制定的计划后,可以把剩余的利润当奖金什么的发给工人扩大生产规模,我记得听谁说了句,今年四川那边试点的企业增加到了一百家呢。”   阮文仔细研读那篇文章,因为并不在头版,所以当时她没怎么关注。   陶永安在那里嘟囔了句,“不过阮文,拨改贷的话这政策也不算太糟糕,起码研究所也能有资金嘛。”   阮文把那篇文章通读了一遍,“你想什么呢?大部分研究所研究的都是军工或者大型项目,很少能民用的,能有多大市场?既然没有市场,那就意味着产品很有可能无法创造收益,这时候银行会贷款给他们?”   陶永安忽的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   “银行可不是慈善家,如果贷款收不回来,他们就不会贷款过去,你难道没听说吗,413研究所要解散。”   陶永安一愣,“怎么可能,这也不至于要解散吧。”   “解散是谣传,但没钱的情况下,研究所撑不了多久的。”阮文找到了陶永安说的那篇四川地区试点自主经营的报道,“你再看这个,自主经营意味着权力下放,会把权利集中到厂长经理手中,这会不会滋生腐败?”   腐败,这个词让陶永安想起了去天津时,谢蓟生做的一些事。   “那,那可咋整啊?”陶永安这次是真慌了,“你说涂所长没事吧?”   “我也不知道,我明天上午还有节课,等下课后过去一趟,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吧。”   现在都快十一点钟了,只能明天再去。   回到宿舍,阮文先去了隔壁,涂宝珍不在宿舍,她回家去住了。   毕竟研究所大院离学校没几步路。   ……   阮文第二天一大早看到了涂宝珍。   她有晨跑的习惯,刚到了操场就看到坐在那里发呆的涂宝珍,她手里拿着一把三叶草,脚底下是一片片的叶子。   像是个没有了灵魂的漂亮娃娃。   阮文正想着怎么打招呼,涂宝珍抬起头来,喊了她一句,“阮文,你能陪我说说话吗?”   她在这里,等阮文很久了。   涂宝珍这些天过得很艰难,可是她不知道跟谁说自己的心事。   过去,这个聆听者都是爸爸。   可现在,爸爸心情更糟糕,她没办法再去麻烦她。   同学吗?   赵文明跟她说,要分手。   如果自己不答应,他就会把一些事情说的人尽皆知。   涂宝珍没想到,几天前还跟自己花前月下甜言蜜语的人,现在翻脸不认人了。   她仿佛是第一天,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同学们看她的眼神透着怜悯,仿佛有很多话要说,可是接触到她的眼神时,又纷纷躲闪开。   涂宝珍觉得,她不需要这些人可怜。   可是那么多的心事,压得她快喘不过起来了,她也需要找一个人说一说自己的心事,缓解自己的心情。   阮文是最好的选择,她很少跟人说八卦,大部分时候都是那个倾听者。   所以跟她说自己的心事,最合适不过了。   睡不着,涂宝珍早早从家里来到了学校,在这里等着。   果然,她在这边等到了阮文。   “你知道我的名字,什么来历吗?”   阮文想了想,“如珍似宝?”   这回答让涂宝珍笑了起来,“我记事比较晚,都不知道我爸妈给了改过名字。我爸当兵的最后一站,珍宝岛。”   她的名字,来源于此。   朝鲜战场回来的小战士依旧在部队里生活,结婚后去东北那边驻守,后来调到了珍宝岛。那些年和毛熊家关系紧张,因此还爆发了珍宝岛战役。   “爸爸的战友死了好多,那些会去我家抱着我玩的叔叔们后来都没再去,那一年,我爸三十七岁,退伍了。脱下了军装,去了研究所,从给研究员们端茶倒水做起。”   “你知道我爸爸为什么执意要来研究所工作吗?”   阮文脑海中骤然浮现了涂宝珍生日那天,那张强颜欢笑的脸。   “我记得,珍宝岛战役时,我军破坏了敌军的很多装甲设备,好像还打捞到敌军的一辆坦克。”   说是打捞,其实是故意设陷阱,为的就是想要一辆对方的坦克。   为此,我军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可这辆坦克还是拿到手了。   正是有了这一辆坦克,才有了后来的坦克……   “没错,当时我爸他们连队就负责这辆坦克,妈妈说爸爸险些也丧命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队友死去,就为了这么一堆破铜烂铁,可对他而言那又不是破铜烂铁,那是他的队友们,用一条条性命换来的希望。他对着战友们的坟包发誓,一定不会再让人欺负。”   涂安国拒绝了组织上的安排,退伍后来研究所。   他原本就是个初中肄业生,骤然去了研究所有很多不适应,那些研究员们也有些瞧不上他这个大老粗,头两年没少被嘲笑。   但涂安国很上进,他初中肄业又怎么了?肯学,认学,老所长很是待见他,亲自带他。   有着一线战事的经历,再加上对武器结构很是熟悉,没几年涂安国就成为了413研究所的所长。   在这方面,涂安国和谢蓟生有相似之处。   其实当初进研究所时,组织上就有意让涂安国接替原本的老所长,老所长没两年退居二线,涂安国理所当然的顶了上来。   他一心钻研,带领413研究所搞研究做项目,不止是在省城,在国内都是出了名的。   413研究所涉及到不少重要的工程项目。   “……而现在,这些项目都要下马了。我问爸爸不能去找他的老战友们商量一下,帮忙找点资金吗?他只摇头。”   涂宝珍泪流满面,“阮文,我分手了其实也就那样,甚至于我庆幸早点看清楚了赵文明的真面目,分手总是比离婚好不是吗?可是我真的很担心我爸,你知道吗,就算是当年我妈去世,我爸爸也就喝了一天的酒,然后第二天就又打起精神来工作。这次他已经喝了三天的酒。”   家里每天都是酒气熏天,涂宝珍晚上还会听到哭声,那压抑的哭声让她也哭湿了枕头。   “阮文,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每天他都会去上班,好像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可是他的头发,他的头发全白了啊!”   她爸爸还不到五十岁,头发一片花白。   书里头说,伍子胥过函谷关,一夜白头。   涂宝珍当时觉得是书里头夸张了。   现在看着一夜白头的父亲,她才知道,原来这个词半点不夸张。   年轻的姑娘哭得抽搐,“我真的好怕,怕他忽然间什么时候顶不住,那是他一辈子的心血,是他的信念,我怕413研究所关闭那天,他会想不开。”   她的父亲,从小到大都是那么乐观积极的一个人。   因为有信念支撑着,可如果有一天信念荡然无存了呢?   涂宝珍觉得,那时候父亲即便还活着,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这个认知让她一晚上都睡不着,“我没有任何办法,我没办法阻拦国家,也不能阻拦研究所的关门,阮文你说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   趴在怀里的姑娘哭声震天响,阮文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没事的,别怕别怕,涂所长肯定会有办法的,他肯定能度过这难关的。”   身处时代之中,靠近漩涡才知道,为后世网友所争辩的那个论题,对活在当下的人来说,是多么惨烈的一件事。   可就像涂宝珍,阮文除了安慰这个伤心欲绝的姑娘,她也没什么办法。   中央的决策,她阻拦不得。   找小谢同志,找汪老都没用。   413研究所的关闭,是时代的潮流。   她能阻拦得了吗?历史的车轮滚滚而来,他们能做些什么?   涂所长参加过抗美援朝,参加过珍宝岛自卫反击战,这样一个老兵能没有人脉吗?   阮文甚至觉得,即便是下了课去研究所找涂所长,都可能没有用。   那种沮丧感又涌上心头。   涂宝珍哭着哭着哭累了,眼泪也哭干了,“对不起阮文,我真的很想找人说说话,我知道没人能帮我,可是我就是想,跟人说说。”   “我明白。”   阮文抱了抱这个年轻的姑娘,“说不定会有转圜的余地呢。等下了课,我去研究所问问,看能不能帮忙。”其实阮文也不确定,但总要试试才行。   ……   涂安国也在找转圜的余地,从去年年底就不断有消息传出,当时涂安国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觉得不至于。   谁知道三月份,省里头直接来人,跟他说省里的政策。   就差直接跟他说,“财政厅不批钱了。”   涂安国骂也骂了,找也找了,没用。   他不止一次的打电话给昔日的老领导们。   然而他们也没什么好办法,“安国,我这次能给你找来钱,可是你也知道这些研究有多烧钱,这些钱能撑的了多久?”   “那您先把钱给我打过来,让我把这个项目做完行吗,就差那一点点了,做完这个我的心事就了了。”   老首长被昔年的部下将了一军,“只此一次。”   涂安国靠着这笔钱,撑过了三月和四月。   五月份的时候,上面明确给了政策,提出要“自力更生”,往后“改拨为贷”,413研究所赫然在列,是试点单位。   涂安国再度去了省里找说法,省里要他去银行借钱。   就像是个皮球似的,他被一脚踢开。   可银行也不批他的贷款申请。   这就是把研究所往死路上逼啊!   银行不给贷款,他们研究所研究的又是半导体集成电路,民用市场压根用不着,这让他们怎么自力更生?   涂安国又是闹到了省里,吵得凶了一下子气急攻心昏倒在地进了医院,财政厅的同志去医院看他。   “我知道涂工你不容易,可是省里也不容易,财政上的开支实在是太多了,现在发展经济是重点,这些花钱如流水的项目能省就省吧。”   涂安国这段时间听惯了这话,他心口疼得厉害忍不住呛声,“要都是你们这想法,美国人的蘑菇蛋早就丢过来了。”   知道涂安国是心疼那些项目,财政厅的同志也不好再捅刀子。   “你那项目还有多少?”   “项目多着呢……”   那人抬起手来,打住涂安国的说辞,“涂工你别这样,我们都有难处得相互体谅,我想办法给你拨最后一笔钱,再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你把这项目该收工的收工,除非你能让研究所挣钱,而不是只知道花钱。上面政策就这样,改拨为贷自力更生,涂工我也是真的没办法。”   “两个月,就两个月的时间。要是到时候你的研究所还找不到路子,那我也只能让人强.拆了。”   财政厅那边给研究所拨了二十万的研究经费。   可他想要的那个无尘车间,就要三十万的经费,这二十万不够啊!   不敢去弄新车间,涂安国只能去购置原材料。   钱还是不够用。   研究所上个月的工资勉强发出来,这个月的怎么办?   他都把积蓄拿出来了,垫付了水电费,还不够。   两个手表也卖了,这才让研究所不至于断电。   今天是过去了,可明天怎么办,下个月怎么办?   研究所的员工也等着米下锅,不能只靠着信念过日子。   他们虽然一句话没说,没跟他提要求,可涂安国知道,他必须还得想办法弄钱来。   再打老首长的电话,是警卫员接的,“老首长去疗养了,他最近身体不好。”   都去疗养了,你好意思拿自己那点事去烦他?   涂安国听懂了这弦外音,只能再去想办法。   他现在就是穷途末路的疯子,唯一的希望是一个回国建厂的华侨。   这个老华侨去年回国创办了化工厂,效益很不错。   可是昨天下午他在化工厂这里等了一个多小时,一个年轻的女秘书这才露面,“不好意思涂所长,我们老板本来是打算和您详聊的,可是他刚接了个电话去了首都,等一星期后才回来。”   一星期。   明天就是省里给他的最后期限了,他哪有一星期的时间?   “我怎么联系陈老板?”   秘书一脸的为难,“不好意思涂所长,我也不太清楚。”   那一瞬间,她看着刚才那个还站姿笔挺的男人,忽的塌下了腰背,像是脊梁骨都被抽了去。   正想着要不要喊人把他送到医院,涂安国僵硬的转动身体,离开了。   活生生的人,却像是行尸走肉。   ……   所长办公室的助理研究员第一个察觉到不对劲。   “涂工,是不是资金的事情还没解决?”   涂安国笑了笑,“怎么可能,你胡思乱想什么,去忙吧。”   他打开左手边的抽屉,笑了笑。   助理研究员看的一脸忧愁,无声地叹了口气,离开了所长办公室。   ……   研究所的人过来喊涂宝珍时,阮文她们正在上课。   “宝珍,快,快跟我去研究所,有人要强拆研究所,你爸他……”   这些天来消瘦了不少的涂宝珍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班里其他学生也都站起身来,跟着一块往外去。   老师想要喊住大家,可是看到青年学生们的背影,还是放下了手……   由他们去吧。   阮文也跟着一块过去,只是走到半路里她忽然间停了下来,“我去办点事。”   同学:“……”都这节骨眼上了,你去办什么事?   一向和阮文不太对付的卢文英冷冷一笑,“亏得宝珍拿她当姐妹,生日的时候还邀请她过去,这会儿都火烧眉毛了一点不上心。”   高明月瞪了一眼,“你胡说什么。”   卢文英故意的,声音大到阮文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阮文也没在意。   她本来是打算今天课后去研究所的,没想到事情来的这么急。   阮文折回宿舍,找出了今天早晨收拾好的文件袋,她把里面的东西检查了下,深呼吸了一口气。   事有轻重缓急,希望陶永安到时候别怪她才是。   阮文匆忙离开宿舍,却并没有直接往研究所去,她先去了电话亭,去打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电话。   ……   413研究所。   这栋满满洋溢着苏风的研究所大门外,是研究所的研究员们,拿着并不趁手的工具,在和伸长了臂膀的挖掘机在对抗。   血肉之躯与钢铁怪物的无声对峙。   “我说诸位研究员们,你们也别拦着了成吗?这研究所今个儿我是拆定了,别在这里碍事,挖掘机可没长四眼儿。”脖子里戴着金链子的男人穿着花衬衫,嘴里叼着一根香烟,脸上满是不屑。   这帮读书人,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迂腐不化。   吓唬吓唬就好了,他田三最擅长对付这些人。   研究员们站在那里,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田三有些意外,他笑了起来,“行啊,一个个的都还挺能耐。”   他还不信了,那会儿搞批.斗他能带着红袖章把那些教授们踹倒在地,这会儿还搞不定这些手无寸铁的研究员!   “挖掘机准备。”   身后的小喽啰上前,“大哥,这些都是科学家,要不咱再说说?”   “科学家,科学家能挣钱吗?研究所就是个臭貔貅,只知道吃钱一分拉不出来,上面说了要把研究所拆了改建服装厂。我劝你们识相点,别在这里碍事。”   小喽啰被一把推开,看着那些拿着图纸和茶杯的研究员,也是恨其不争。   你好歹搞一把铁锨啊,拿水杯有什么用,热水能挡得住这挖掘机?   田三扯着嗓门,“我再说一遍,让开,不然挖掘机从你们身上压过去!”   左右不过一条人命,他接了上面的命令行事,怕个毛线!   研究员们犹如怒目金刚,狠狠得瞪着田三看,依旧没有退后半步。   田三这下是真恼了,“挖掘机,往前开!”   他就不信,这些人不怕死!   庞然大物般的钢铁怪物向前滚滚行走,粗笨的机械臂膀缓缓垂下。   阴影笼罩在研究员们的头上,仿佛下一秒就能把他们压成一片纸。   豆大的汗珠出现在研究员们的额头上,可他们依旧没有退后一步。   所里的几个女研究员更是挺起了胸膛,毕业后她们就来了413所,这里的研究成果,哪一样不凝结着她们的心血?   凭什么就要被拆除,研究员们无所畏惧,看向挖掘机的眼神都带着不屑,脸上满满都是“所在人在所亡人亡”的信念。   田三愤怒了,他一把抹掉额头上的汗水,“一群不知死活的,还愣着干什么,把人给我弄走。”   他没想到,竟然真有人不怕死。   不过不要紧,他有的是办法对付这些科学家!   “这里面可还有女同志,要是不小心碰到你们敏感部位,可别说我的人耍流氓啊。”   当即有研究员沉不住气,“你混账!”   “哟,这么护着啊。”田三猥琐一笑,“这位科学家,莫不是和所里的女同志有一腿?”   那研究员哪能容忍这种瘪三造谣污蔑,忍不住挥拳出去。   可他一个搞科研的,又哪是田三这种瘪三的对手?   拳头还没碰到人脸呢,胳膊先被人抓住了。   “哟,科学家还动手呢,这跟我这种大老粗有什么区别?”田三笑了起来,伸手在研究员脸上拍了拍。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没你们这本事读不了书,可是也别瞧不起我,你看我现在不是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   “放手。”   威严的呵斥声让田三皱了下眉头,“哪个狗娘养的指使你老子我?”   他目光落到从研究所出来的人身上,心里头瑟缩了一下。   研究所的所长涂安国是退伍老兵,去朝鲜战场那会儿虽然年轻,但是杀敌可不少。   虽然退伍十年,但这一身威严仍不容小觑。   田三向来是个混不吝的,但面对涂安国,也收起了自己那一身流里流气。   “涂所长您在啊,那正好不过。”田三走了过去,伸出手去跟人寒暄,但直接被无视了。   他也不恼,笑了笑继续说,“之前给了您两个月时间,您看这时间到了,是不是该挪地方了?”   涂安国冷冷瞥了田三一眼,看向了他的研究员们。   “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滚出去。”   田三脸上的笑撑不住了,不跟他握手他认了,谁让自己就是个瘪三呢。   可是滚出去?   他拿到钱就是要把这里拆掉,不拆掉他拿什么尾款,又怎么在省城混?   “涂所长,您是文化人得说话算话对吧?”   “我就是个大老粗。”涂安国冷冷看了一眼,“我说了,滚出去,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田三被这眼神激怒了,“妈的给你脸不要……”那话卡在了他嗓子眼里。   看着那对着自己脑门的枪,田三瞬时间大汗淋漓。   他丝毫不怀疑,这个老兵会开枪,射杀了他!   “所长。”研究所的人也都震惊了,谁都没想到涂工竟然会掏出一把枪来。   田三举起双手,“涂所长,咱们有话好好说。”   “滚出去。”涂安国言简意赅,对这个瘪三,没什么好说的。   田三忿忿地瞪了一眼,往后退,退到了挖掘机旁。   平日里警卫森严的研究所,这会儿围满了人,看热闹的老百姓多得是,私底下议论纷纷。   涂安国看着那些面孔,目光扫过了他的研究员们。   他一个个的喊着名字。   “严传良。”   “乔亚洲。”   “李胜楠。”   “彭书燕。”   “杜一锋。”   “谷凯旋。”   “陈媛。”   “盛爱华。”   “林抗。”   “应海霞。”   “李海宁。”   ……   涂安国一一叫出这些研究员的名字,“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我这个所长对不住你们。”   “所长……”   “这不怪你,大家都知道,你已经竭尽所能来保护研究所了。”   涂安国笑了起来,“我是有私心的,六九年的时候在珍宝岛我亲眼看着我的战友们一个个倒下,昨天还和我一起吃饭操练的人,一眨眼没了。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掉无能为力,离开珍宝岛前我曾经在他们坟前发誓,一定要守卫这土地的安宁。”   和平用什么来守护?   是枪支弹药,是蘑菇蛋,是最先进的武器装备。   所以他一个老兵,不去当工厂的厂长不去做公安局的队长局长,来了研究所。   就是要参与其中,告诉死去的战友们,他一直都信守诺言。   可是现在,这个诺言他没办法再坚守了。   “爸爸……”涂宝珍冲进来时,就看到拿着枪的父亲站在那里,她耳边是轰隆隆的心跳声。   “珍珍,爸爸对不住你,别恨爸爸。”   头发花白的老兵举着枪,指向了自己的脑袋,扣动了扳机,“老战友们,我涂安国没做到啊!”   “爸爸!”涂宝珍歇斯底里的声音,让阮文腿一软,她好不容易才扒住研究所大门外的那株梧桐树没有摔倒。   站在大门口,阮文看到涂所长站在那里,并没有鲜血和脑浆迸溅的场景出现。   枪里的子弹被人拿出来了!   阮文曾经好奇心起,把玩过谢蓟生的配枪。   小谢同志也很耐心,教她怎么玩这小东西。   研究所门前,涂安国有片刻的愣怔,他拿出弹夹。   没有子弹。   “对不起涂工,我看到了。”所长办公室的助理研究员小陈上前一步。   他知道涂工状态不对,后来果然在抽屉里发现了那上了膛的枪。   如果把枪拿走,涂工说不定还能再弄来一支。   小陈想到的最好的办法,那就是把子弹给抠出来。   虚惊一场,让跌坐在地上的研究员们都觉得一阵虚脱,他们刚才真以为涂工会没了……   涂宝珍跌跌撞撞跑到父亲身边,“爸爸,您还有我啊,你不能撇下我。”她死死的抱住父亲的胳膊,仿佛一松手就再也拽不住那线,这风筝就会离开似的。   “啪啪”的掌声响起,田三推开众人走了过来,“可真是感天动地父女情啊,涂所长就算是为了令千金也得好好活下去才是。”   没了枪的涂安国算个鸟?   今天这研究所,他田三拆定了!   田三的眼神肆意的在涂宝珍那鼓囊囊的胸前流连,这让涂宝珍低下了头。   涂安国一拳头就是挥了出去。   他可不是一般的研究员,虽说退伍十年,可这些年来涂安国从来不缺乏锻炼,这一拳头下去,田三的鼻梁差不多都要断了。   这也彻底激怒了这个小瘪三,“王八羔子给你点脸你还喘上了,给我上!”   他带着人过来呢,今天不把这研究所砸个稀巴烂,他田三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挖掘机又动了起来,周围看热闹的老百姓瞧着这两边要打架,纷纷后退了两步。   谁愿意招惹这种小瘪三呢,后患无穷的。   古道热肠的倒是有,但被自家婆娘拉住了。   眼看着场面失控,阮文尖叫了一声,“闹什么,省长来了!”   被涂安国一拳头打得七荤八素的田三这次可没上当,“省长?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给我靠边站!”   他田三什么时候吃过亏?   这次不把这老东西打得叫爷爷,他往后就不用在省城混了!   “给我……”   田三话还没说完,忽的听到一阵拳风,从后脑勺袭来。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然后……右脸挨了重重的一拳。   瞬时间,刚才那个趾高气昂的小瘪三被警卫员干翻在地。   蓦然间的枪声,让脑子发热的小混混们都停下来。   紧接着,就是被王省长的警卫员制伏。   “在研究所门口闹事,成什么样子?先带回去好好审审。”王省长皱着眉头,看向涂安国时,眼底闪过一丝晦涩。   他刚过来,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局面。   好在,控制住了。   局面得控,然而涂安国并不开心。   他还记得两个月前财政厅的同志传达的话。   按照兵法来说,先是让小混混们来捣乱,然后省长本人再出面调停。   这时候顺带着提出建议,自己哪还有拒绝的余地?   王省长不来,涂安国面对田三这么个瘪三,还能放狠话。   可是他还能狠得过一省的省长?   “老涂,这件事我会让人好好处理,之前我说的话依旧有效,你既然找到了能挣钱的法子,那是你本事,不过我得对中央负责,所以你也别瞒我,到底是打算干什么?”   涂安国愣在了那里,“什么挣钱的法子?”   他要是有挣钱的路子,还会饮弹自杀?   这一句反问,让王省长也懵了,“不是你派人说,已经找到了经营的路子,研究所能自给自足还能给省里交税吗?”   王省长和涂安国打交道的机会并不是很多,但是也知道涂安国的性子。   瞧他这模样,倒不像是在说谎话。   既然如此,那到底怎么一回事?   他好歹是一省的省长,忽然间被人给糊弄了,王省长心情很不愉悦,刚想要让人去查一查到底怎么回事。   忽的听到那脆生生的女声,“涂工,您忘了我昨天下午刚跟您聊过咱们合作办厂的事情吗?”   众人看了过去,目光落在了那个穿着秋香色百褶裙的年轻姑娘身上。   “阮文,你搞什么鬼?”卢文英觉得这简直开玩笑,都是大学生,阮文就算是招老师教授们待见,那也就是考试成绩好一些,比较会做实验。   合作办厂,她哪来的脸?   涂宝珍怔怔地看着阮文,“阮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刚才阮文说合作办厂?   她真的没听错吗?   众人的注视中,阮文拍了拍阮宝珍的肩膀,“放心吧。”   她缓步上前,扬了扬手里的文件袋,然后从中拿出了一张支票,递给了涂所长,“我钱都带来了,涂所长该不会反悔了吧。”   涂安国一眼看去,刹那间愣在了那里   二十万!   这存折该不会是假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开始下手写的一章!   也是我写这篇文的初衷,不知道还能写成什么样子,但是我会努力哒这一章字数多,我就不分开发了   虽然我知道我给女主开的金手指有点大了,但是比起点家男频的年代文,这算毛线啊(⊙o⊙) 第68章 068阮文的计划   对于涂安国和王省长来说,二十万并不算是大数字,可这又是个天文数字。   他们一个月工资才多少?   二十万,这辈子都挣不到的数目。   这么大的一笔买卖,自然不能在外面谈。   田三一干人等被带走了,挖掘机也驶离了研究所的门口。   从省政府办公厅来的警卫员们把围观的老百姓驱散,研究员们也各自回到工作岗位上。   当然,这会儿他们无心工作,任谁想起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都是一阵后怕,脊背都生了冷汗。   实在是太惊险了。   要是那田三真让挖掘机开进来,要是没有小陈心思细腻把涂工那把枪里的子弹偷偷拿走,要是王省长刚才没来的话……   那研究所怕是真的保不住了。   “那个小姑娘,好像是宝珍的同学,她是不是有什么背景?”   “不清楚,我刚才就在涂工后面站着,看到那存折的数额是二十万,真真切切的。”   “二十万,那也不够咱们研究用的啊。”   “不是说要合作办厂开源节流吗?也不知道涂工他们谈的怎么样了。”   ……   涂安国办公室。   就三个人。   涂安国、王省长,还有阮文。   涂安国的反应说明了一切,王省长又不傻,知道到底怎么一回事。   “打电话到我办公室的人是你,你怎么有我那里的电话?”   市长热线并不属于眼下这个时代,阮文能要到省长办公室的电话,那是因为她去打电话找了黄主任。   尽管黄主任不明白阮文是为了什么,出于信任还是把号码给了她。   其实阮文也可以让黄主任亲自跑这一趟,他就在省政府办公厅办公,去见省长并不是什么麻烦事。而且他亲自过去,或许省长会卖这个面子。   可阮文又不是十拿九稳,她不敢贸然拿黄主任的前程冒险。   拿到号码后打电话过去,她倒是直白,就说想要和413研究所合作个大项目。   阮文今天上午很仔细的想这件事,省里不见得非要致研究所于死地,只不过上面政策使然,省里财政也就那样,实在是拿不出太多的钱。   如果她能帮着弄钱呢?   果然,这通电话把王省长直接请来了。   也亏得是把人请来了,不然阮文不敢想象会是什么个情况。   涂安国虽然不懂阮文哪来的那么多钱,但他明白人家是想帮自己。   这会儿王省长施压,虽然脸上还客客气气的,但威严不容小觑。   他皱着眉头,“这件事是我指使小……”   “老涂。”王省长声音不冷不淡,“让她解释。”   涂安国眉头几乎拧成了川字型,二十万买不来研究所的长久。   没用的。   阮文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冲着王省长鞠了个躬,“对不起,我冒昧请您过来可能耽误了您原本的行程,但是我说的合作是真的,但是我说的合作是真的。”   牛皮纸文件袋里,装着的是阮文和陶永安这一年多来所做的研究,以及阮文对生产经营的计划。   “这个项目我已经反复考察了将近半年时间,机器的设计已经进入尾声,现在我们正在进行调试。我这里资金不是太充足,如果能够和研究所合作的话,一方面节省了选址建设的费用,可以把资金用在刀刃上,另一方面生产所带来的经济效益完全能够支持研究所的研发,这样的话研究所得以保存。我想之前如果没有您的指示,涂所长也不可能再让研究所支撑下来这么长时间,所以这也是您所希望看到的,不是吗?”   “我希望看到的?”王省长笑了笑,“何以见得?”   “因为您来了。”阮文说这话时很是平静。   王省长看了她一眼,“那如果我没来,你又会怎么办?”   这还是个青年学生啊。   他心底有万千感慨,脸上是古井不波。   “我开学报到时,听三轮车师傅说,研究所经常会帮周围的群众修收音机等小物件。我想如果研究所真的处于险境,群众们不止是看热闹,他们会帮忙。宝珍是我们的同学,当时我们正在上课,老师没有阻拦我们过来。几十个学生或许不成气候,可那边就是省大。”   阮文指了下,“大不了学一下六十年前的前辈们。”   王省长拧了下眉头,“胡说,能一样吗?”   阮文心底斑斓不惊,脸上微微忐忑,“那不是您来了嘛。”   王省长摇了摇头,“这话别在外面乱说。”   他又问道:“你知道413所是研究什么的吗?”   阮文当然知道,之前是研究军工设备,后来转型做半导体。   而且正在向更高精尖的方向研究,一个阮文耳熟能详的名词   光刻机。   现代工业皇冠上的明珠。   一个到了二十一世纪,国内落后欧美几十年的所在。   一个在大力发展5G之际,被国外扼住咽喉的要害。   “既然你知道,那我想要问你,凭什么要我相信你。”   王省长看着眼前的年轻姑娘,她太年轻了,却又是出手如此的阔绰。   一下子就是二十万。   让他不得不怀疑这笔钱的来历。   “您当然可以相信我,我父亲是许怀宁,我母亲是许若华,如果您不知道这两个名字,或许可以打电话去问一下。”   王省长愣在了那里,他本来就是中央下到地方的,又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呢?   “许工的女儿?谁能证明。”   他记得,当时的说法是许工的女儿被人抱走了,下落不明。   “汪世平、谢蓟生,他们都可以证明。”   王省长是个谨慎的人,当即打电话联系汪老。   他们原本就相熟,但是这件事他还真不知道。   电话很快被挂断,阮文的话得到了证实,王省长这才看起了她的那一沓资料。   很快,阮文就迎来了一个问题。   王省长有些迷茫,“卫生巾是什么?”   其实也不怪王省长,就连陶永安当初也很费解,不是吗?   阮文去过首都几次,在百货公司逛了好几趟,发现这里都没有卫生巾,倒是有高档的罐装卫生带。   那玩意儿阮文用了两年,自然是再熟悉不过。   不过从上个月起,阮文就没再使用卫生带。   她自己制作的卫生巾,已然能够投入使用。   精制的黄麻纤维压缩,再压上一层无纺布,下面是一层不透水的塑料薄膜,由于还没攻克技术难关。   塑料薄膜上再涂抹玉米胶,充当背胶。   虽说目前还略显得简陋,但已经有了一个卫生巾该有的模样。   至于消毒杀菌什么的,目前还没条件做到。毕竟她和陶永安还在不断的调试机器中。   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届时有这么一台机器,阮文的生产经营指日可待。   不需要从国外引进生产线,完全可以自己来制造。   原材料成本极大的节约,她之前托老教授打探,国内的黄麻产量相当不错,目前的用途是麻袋,供大于求。   种种因素考虑到位,阮文是有把握的,有把握说服眼前这两位中年男人。   然而第一个问题,就让她愣在了那里。   几秒钟后,阮文神色坦荡地回答,“女性卫生用品,不知道王省长有没有注意到,您太太每个月都会有几天不舒服的时候,那段时间她在使用卫生带,而卫生巾就是卫生带的替代品。”   两个老男人看着年轻姑娘脸不红气不喘地说着这些女性私密话题,四目相对之后,王省长再度发问,“替代品?”   “对,卫生带虽然能够帮助女性安稳度过生理期,但使用触感不佳,而且不是很方便,一方面需要经常洗涤,而寻常人没办法做到消毒,这也就导致卫生带上会有细菌的附着,这会伤害女性身体,而卫生巾就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这些问题。如果海外有您认识的女性朋友,那么您可以问问她关于卫生巾的事情,相信她会给出更让您信服的答案。”   这还越说越上劲了。   王省长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端倪,“你说这是替代品,那我想问问,你敢保证女同志会选择用你这个卫生巾,而不是继续用卫生带吗?”   “不敢,所以我们得做宣传。”阮文回答的很是直白,“城市里卫生带会在百货公司售卖,一条价钱大概八毛钱左右,一般来说城市女性会有七八条卫生带,交替使用,有的卫生带能用五六年。这也就是说,卫生带的成本一年也才一块钱左右。”   阮文曾经算过这笔经济账,觉得触目惊心。   勤俭节约固然是美德,但不应该建立在牺牲自己身体健康的基础上。   “乡下地方,则是用碎布料自己缝制,几乎可以忽略成本。而在生理期期间,条件好的会在卫生带里放棉花,条件差的则是使用草木灰。实际上草木灰是大部分人的选择。”   阮文和阮姑姑都使用棉花,阮文觉得阮姑姑之所以这么讲究,大概率是因为家里有工人能挣钱,所以不在乎花这点钱让自己更舒服些。   “草木灰消毒效果好,但是到底是细小的灰尘,对女性身体并不是那么的友好。”这也是老一辈妇科病多发的原因。   当然,更多的妇女并不知道自己有妇科病。   尽管国家早已经将卫生所下设到公社,但医疗水平不足,医疗条件不到位的大背景下,她们对自己的身体是羞于与外人说的,这也就导致并不知道自己身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我已经竭力寻找原材料降低卫生巾的成本。目前初步估算一包大概得五毛钱,一年下来的话得六七块钱左右。”   六七块钱,对于阮文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于这个时代大部分女性来说,这是一笔很“昂贵”的开支,一笔似乎并不必要的开支。   王省长看着一笔笔算账的人,他忍不住再度翻看了那项目方案,半个指节高的一摞纸上,详尽地对这个项目进行了解释说明。   他并不怀疑阮文的态度,但是……   “你也说了,这成本高,还能指望这赚钱?”没多少人会在这件事上花钱,大家都太穷了。   “当然能赚钱,老百姓的思想是能引导的。”阮文看向了一直没说话的涂安国,“涂所长,您有什么问题吗?”   涂安国的关注点不同,他指了指那图纸,“这个机器,你们从哪里搞来的?”   “我和同学自己组装的。”阮文实话实说。   这个回答惊着了涂安国,他刚才看到这机器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好。   这会儿听到阮文的答案,他无比震惊,“自己组装的?”   “嗯,他在机械方面可以说是个天才。”阮文并不吝啬对陶永安的夸赞。   涂安国深以为然,“没错,是个天才。你这成本还能再压缩吗?”   阮文笑了起来,“研究所里能人多,如果能对机器进行改良提高黄麻纤维的精制率和玉米胶的生产能力,我想再压缩成本也不是不可能。所以这就是我想要和涂所长您合作的原因啊,我出技术你们提供场地负责。”   “至于盈利的话,咱们好商量。”   王省长看着这个侃侃而谈的年轻姑娘,他又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存折上有二十万,可以去银行柜台直接提钱。   不过即便是省城的银行,想要支取二十万现金,怕不是也要提前知会一声,让银行做好准备。   “我父母留给了我一笔钱,谢蓟生同志联系到了西北的研究所,将这笔钱转交给我。除此之外还有我挣的一部分。”   “怎么挣的?”二十万可不是什么小钱,这会儿万元户都是极其稀罕的存在,这一个人顶十几个。   王省长觉得,这笔钱的来路他必须问清楚,不然的话他不可能同意阮文和研究所合作。   她是许工的女儿,可是那也不能随便应付就得了。   研究所研究的内容涉及到国家机密,万一阮文是国外的间谍,想要趁机挖掘413所的机密,那他可就是千古罪人。   王省长虽然没有咄咄逼人,但阮文也看明白了。   想要继续谈下去,那就得先交代清楚。   比如说,这二十万的来历。   “其中十五万是我父母留下的遗产,剩下的五万块,我和同学在翻译英文小说,东山出版社的罗主编知道这件事,您可以找她问一下。”   “翻译小说哪有这么多的钱?”王省长不相信,他打电话到出版社,很快得到了回信。   “她怎么给你这么多的钱?”   阮文十分从容,“翻译的好。”   王省长:“……那也没五万块。”   阮文迟疑了一下,“我之前研究出聚酯纤维精制的法子,交给了天津石油化纤厂的谢厂长,他奖励了我一笔钱。”   王省长:“谢蓟生同志和你什么关系?”   “亲密的革命战友。”   阮文挺直了腰杆子,脸上没有半点羞涩。   王省长哼了一声,谢蓟生是红人,在南边战场上是立了大功的,又有老汪这个靠山,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任谁出岔子,谢蓟生不会出。   王省长旧话重提,“你也说了这卫生巾成本高,或许大家并不需要呢?你能保证百分百的收益?如果不能保证,我为什么不开一家服装厂,这样还能给省里挣钱。”   “需要的,大都市的女性需要。”阮文来到墙边,那里有一幅地图,“北京上海的女性需要,还有南边广州这边的女性也需要,他们最靠近香港,对这个东西应该并不陌生。我能保证我的产品比香港那边的便宜,所以打开市场大门并不难。”   阮文并非脑袋一热就搞事,她竭力降低成本,就是为了让卫生巾的市场空间更广阔,有更大的竞争力。   “而且现在我们打开国门,很快就会有外国友人踏上我们的国土,我想其中可能也不乏女性,她们在生理周期到来时,也会需要卫生巾。我们偌大一个国家,如果到时候连卫生巾都没有的话,岂不是被他们笑话?”   阮文这话说的很贼,果然王省长神色变了变。   他们的国家站起来了,但部分国民却没能站起来,他们最怕外国人的瞧不起。   “服装厂建设需要时间,引进设备需要时间,招聘工人对工人进行培训也需要时间,先期的资金投入就不少,别说第一年,第二年能够投入使用就不错了,前三年赚钱的几率几乎为零。而且现在国内服装厂太多,厂子多原材料的供应却又是有限的,这无疑会导致服装厂竞相竞价,到时候成本会提升,盈利空间更小。如果我们和研究所合作的话好处多多,我们的生产线差不多搭建完整,只需要对机器进行再优化设计就可以,不出两个月就能投入生产。而且我们是国内第一家厂商,是掌握了技术的人,没有那么大的竞争环境,盈利空间自然更大。即便是国内市场走不通,我们还可以走海外市场,我对此很有信心。”   王省长笑了起来,“海外市场?凭什么。”   “咱们的纺织品走的不就是海外市场吗?靠的就是物美价廉,我敢说我们的卫生巾同样也可以。”   当然目前阮文还没去研究海外市场,不过连糖都能走.私,卫生巾为什么不能去海外?   去海外还能赚外汇呢。   阮文扬了扬手里的存折,“我没聚宝盆,没有使不完的银子,不可能只求付出不求回报的往里面投钱,如果卫生巾厂不盈利,我自然会关门大吉,到时候研究所也退位让贤给服装厂。也就几个月的时间,您能不能让我们试试呢?”   言语间,阮文把自己的卫生巾厂和研究所的命运捆绑在一起。   王省长看了眼阮文,年轻的姑娘皮肤白净,嫩的像是熟蛋白,能掐出一把水来。   那眼神却又是如此的坚决,透着自信满满,仿佛不过是小事一桩。   他目光落在了涂安国身上,“老涂,你确定要跟这女娃娃合作?”   涂安国看了又看,他发现卫生巾生产线的占地面积不大,这也就意味着只需要腾出研究所的部分车间,就可以用来做生产了。   不会太占地方,实在不行甚至可以再去盖一个小型的生产车间。   可能需要仓库,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麻烦事,研究所大楼后面,有个大库房,最近这段时间一直空着,大不了再盖个库房呗,也用不了多少钱。   研究所能够大差不差的保留下来。   这让涂安国足够兴奋,“当然,阮文你有具体的设计图纸没?不是说有这个生产线的照片吗?这样,你把图纸和照片都给我,我让研究所的人再研究。”   阮文等的就是这句话,“我可以把机器送来,您看哪里还需要改进。群策群力总比我们两个人想得周全。”   勒紧裤腰带,科学家们能用算盘把蘑菇蛋给种出来,有了一个粗制版的生产机器,阮文觉得弄一个省时省力的生产线,指日可待。   她和涂安国各有所求,可谓是一拍即合。   王省长见状,也不好说什么,到最后提醒阮文,“那到年底,我来看你们的账目,你至少得给省里十万块交差。”   他指了指那个存折。   阮文紧紧捏着,“这还没开始呢,急什么。”   寻常人见到王省长,哪敢这么没大没小。   阮文这会儿却是一点都不怕,王省长不是吃人的老虎,真要是蛮不讲理压根不会听她说那么多。   她就仗着自己年轻小姑娘,说话略微撒娇了几分。   这让王省长直摇头,背着手离开了。   他走了没多大会儿,所长办公室门口就传来了脚步声,又都停在了门外。   涂安国看了眼关着的门,知道是那帮研究员们在等着自己谈判的结果。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伸出双手来,“谢谢你阮文。”   “涂所长您真是客气了,我也是想借着研究所的智慧,帮我压缩成本多挣钱,咱们互惠互利。”   话是这么说,可如果涂所长真这么觉得,那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阮文的选择多得是,偏生这个节骨眼上请省长过来。   她有心帮自己,这是不争的事实,他还能假装不知道吗?   涂所长松开了手,朝着办公室大门走去。   他打开那两扇门,看到门外站着的一脸急切的熟悉面孔。   涂安国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同志们,研究所暂时保住了,但是咱们有了新的任务,往后得生产研究两手抓,自食其力创收做研究。”   研究员们面面相觑: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涂所长召开研究所的内部会议,就卫生巾生产线的研发优化和厂区建设与同事们展开讨论。   女研究员彭书燕第一个发言,“这是好事啊,我一个朋友之前从香港带来了一包卫生巾,我用着很不错,的确是比卫生带好使,至于日后的推广使用,先从大城市开始嘛。再不济咱们可以找省里申请批条,把这玩意儿卖到香港去啊。”   “人家香港凭什么用咱们生产的卫生……卫生纸巾?”   “是卫生巾,不是卫生纸巾。”彭书燕特意纠正,“不为什么啊,咱们的便宜好用就用咱们的呗,这东西不就是图一个物美价廉吗?涂工,我能去找阮文直接谈谈吗?我有使用经验,我觉得我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第69章 069小小的背胶   陶永安上午有考试,知道研究所的事情后浑身冷汗。   “你傻啊,就不能喊我们一声?”   如果那瘪三真的不讲道理,只怕是连阮文都要折在里面。   “事急从权,哪能面面俱到啊。”阮文其实也有些后怕,附近的老百姓看热闹的居多,大部分也都没帮忙。   他们或许会帮忙,但那导.火.索很可能是一条性命。   那是谁都不想看到的情况。   好在,有惊无险。   “你也真够可以的,怎么不找谢蓟生?他怎么也说得上话吧。”   阮文吃了口红烧肉让自己压压惊,“他啊,本来就被我推进水深火热中,我可不能再拉他跳火坑了。”   人的手不能伸得太长,不然麻烦无穷无尽。   “也是,他本来在那边就得罪了一帮人。”陶永安又不傻,可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   细细问了阮文一遍,陶永安还有些不太好意思,“你真觉得我很天才吗?”   “当然。”这件事上阮文没夸大的成分,“所以天才的小陶同志,考试结束后你得去研究所帮忙,怕是这个暑假都要待在这里了,看看还能优化机器,咱们得尽快地开工。”   “没问题,我这还有三门考试,小意思。”暑假将至,陶永安本来也没什么事,能和那群研究员们一起参与到研发当中,那对他而言大有裨益。   他忽的想起一件事,“那你现在还有钱吗?”   虽然周建明那里压着六千美元,但短时间内那笔钱压根没办法用。   阮文把家底都掏出来了,还有钱没?   “我记得你说想要在首都给你姑姑买个房子,买房的钱你留着没?”这件事陶永安之所以记得,是因为阮文拜托他老爹帮忙留意。   阮文苦笑了下,“没,小谢同志给了我三万块,现在我满打满算还有四千的积蓄。”   四千块,其实这笔钱不算少,但是对比阮文掏出去的那笔钱来说,很不够看。   这钱,想要在首都买房很难。   “不着急,等咱们的卫生巾能盈利了,就有钱了。”   “有钱你还得给省里交税呢。”陶永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阮文一向大方,可这次也太大方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失败了怎么办?”   失败了,那二十万就打水漂了,拿不回来了的。   “那就再想其他办法呗,创业哪能这么轻易成功啊。”阮文笑了起来,“不过今天我倒是有了新的想法,如果我们暂时无法打开国内市场的话,倒不如去开发海外市场。我认真的。”   “海外市场,咱们能打开吗?”   这不是汉唐,卫生巾也不是那些丝绸茶叶上好的瓷器。   不好弄吧。   “傻了吧,对了你姑姑是不是打算回国探亲?”   “对啊。”陶永安有些警惕,“你总不会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吧?不至于吧阮文,我姑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她左右不了海外市场。”   “我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我就是想要她体验一下咱们的产品。”   卫生巾本身就不断的发展改进,从厚到薄,内部的材质也不断变化。   阮文对自家产品还是相当有把握的。   陶永安觑了她一眼,“早着呢,她春节回来,那时候你的厂子没盈利就等着倒闭吧,你要是真着急反馈,那还不如直接寄过去一些。”   “怕是通关不好过,不过试试吧,等先把机器调试好再说。”   起码也得是流水线产品,这样才有说服力啊。   两人一边说一边吃饭,食堂里来来往往的学生看阮文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东方升比较直白,直接坐了过来,“阮文听说你给了研究所一大笔钱,真的假的啊,这是什么挣钱门道,带带我呗。”   他向来快人快语,阮文倒是不讨厌,毕竟即便是拒绝了,东方升也不会记在心里。   这样的人交往起来比较省事。   “爹妈留的。”   东方升愣了一下,“那完了,我可没这么有本事的爹妈。”   他沮丧了下,很快又嘻嘻哈哈起来,“你跟研究所合作搞什么啊?”   “卫生巾。”   阮文直白地让东方升懵逼,“那是啥玩意儿?”   没几个人知道,只不过大家又都好奇的很。   就连宿舍里的女同志们都不清楚阮文在做什么。   205宿舍的姑娘们已经送走了好几批来打听消息的同学,这件事传的太快了。   别说省大,隔壁的师范学院都有人来打听,阮文到底什么个来路。   其实这年头做生意并不算特别稀奇,沿海的那几个城市经常会有一些非正常渠道的进口货,伴随着大学生开学,流通到校园里。   然而也只是有个小钱罢了。   不像是阮文,出手格外阔绰。   陈芳园受不住了,看着归来的阮文很是友好的提建议,“要不门上写个告示,这样她们就不会来了。”   现在是期末,要复习要考试,哪来的那么多时间去打听这些有的没的?   “好。”阮文从善如流,倒是让陈芳园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就随口一说,你别往心里去。”   这件事她对事不对人,纯粹是被那些来打听消息的同学给弄烦了。   黄春华忍不住问了句,“阮文你别嫌烦啊,我就是想知道你和研究所要搞什么啊?”   “这个。”阮文从床头的布袋里拿出了个小铁罐,之前这里面是装卫生带的,现在整整齐齐的码着一叠卫生巾,“回头试试看?我需要你们的使用体验。”   女同志们对那小铁罐带着天然的敏感,看到阮文递来的东西,当即就反应过来。   “你和陶永安一直在折腾这个?”   黄春华的声音微微拔高,尤其是提到陶永安的名字时,她神色都变了,脸像是大红的对联,红得烫手。   “对啊。”阮文神色坦荡,“发明胸罩的也是男人。”   黄春华有些汗颜,“我只是有些意外。”   阮文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是大学生,眼光应该开阔一些,别被一些固有的偏见所束缚,要不要试试看?”   她教大家如何使用,当然得是在经期使用。   黄春华正好处于生理期,有些别扭的拿着阮文递给她的东西去了公共卫生间。   回来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分享了自己的使用体验,“好像没那么磨得慌了,还有就是感觉轻便了许多。”   关键是很方便,只需要贴在内裤上就好了。   不像卫生带,换的时候大张旗鼓。像她这种没多少卫生带的人,白天尽可能的不去厕所,只敢中午的时候换一下,还只是换里面的棉花。   每次弄得时候都很麻烦。   “不觉得刺挠吧?”   黄春华摇头,“没有啊,怎么会刺挠呢。”   阮文松了口气,黄麻纤维虽然可以替代棉花聚酯纤维,但是它本身有点粗糙。   她个人感觉没什么问题,不过总是得考虑大家的使用感受嘛。   黄春华的说法让陈芳园消解了郁闷,她有些跃跃欲试,一向讨厌生理期到来的人,这次是前所未有的期待。   反正早晚都能来,要是用着好的话,她还能给她妈推荐呢。   卫生带究竟有多烦人,陈芳园深有体会。   下午的时候小林老师也忍不住问了阮文两句,不过得到的回答和他从同学那里听到的差不多。   他有心再多了解点,有人来找阮文,扰乱了小林老师的计划。   彭书燕下午的时候给香港那边的朋友打了个电话,咨询了一些事情,又是跟着在车间里帮忙出谋划策,有空来学校已经五点钟。   她跟所长请了假,又是公干,所以并不着急,就在外面听老师讲课。   等到下课了,这才过来找阮文。   年轻的女孩子十分的漂亮,在人群中也是极为显眼的那个。   脸上没有骄矜,也不曾不耐烦,和今天中午她看到的差不多。   一个不卑不亢的年轻姑娘。   彭书燕不知道怎么的,眼眶有点点湿润。   或许是因为她从这个年轻女孩子身上看到了一些可贵的品质,在这个略显得躁动的年头,是如此的可贵。   彭书燕想了想,如果是自己,会拿出这二十万吗?   正因为自己做不到,所以更钦佩能做到的人。   彭书燕请阮文吃饭,讨论关于卫生巾使用的问题。   在对方表明了身份和来意之后,阮文十分的欢迎,请她去外面的小饭馆吃饭。   “……所里面有几个是机械系毕业的,对机器很精通,虽说这些年来也算是改行了,但处理这点问题倒也不难,主要是你们有图纸。”   彭书燕十分的健谈,“你是怎么想到要生产这玩意儿的?”   “我是学化学的嘛。”阮文一句话把这个问题揭了过去。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回答,懂得自然懂。   彭书燕明白了阮文的意思,棉厂会计出身再加上化学专业,阮文会想着做卫生巾,也不奇怪。   “我听说你这里有已经做出来的,能让我试试看吗?我想知道这与香港那边的有什么区别。”   “当然,等会儿我回宿舍给你拿,都分给我同学了,也没多少了。”   阮文其实也有些问题没解决,她拿出随身的纸笔来,画起了图,“中间这层是吸收芯,我们可以尽可能的把它压实,这样会显得更轻便一些。而表面这层的无纺布,我这边工艺所限没能进行扎孔处理,你看能不能请所里的研究员帮忙增加一个环节,还有就是杀菌消毒,以及包装,我目前弄得都很简便。”   彭书燕更是惊叹,“已经很了不起了,扎孔处理可以加强吸收,这是一个很好的创意。”   从她的反应上,阮文意识到一点,“香港那边没有吗?”   彭书燕摇了摇头,她直接从包里拿出了一片卫生巾。   不是阮文最常见的折叠款,而是一个细长条。   包装很简陋,甚至连背胶都没有。   阮文一愣,“没有背胶?”   “对啊,不过这已经方便了很多,只需要固定在卫生带上就可以了。你说的背胶,是怎么回事”   阮文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她对卫生巾的发展史并非事无巨细的了解,也不知道这一片小小的背胶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可如果连香港市场上的卫生巾都没背胶的话,欧美那边大概也没好到哪里去。   “早知道,我应该让陶永安的姑姑寄来几包卫生巾的。”   阮文有些懊恼,她可真是犯蠢了。   “彭姐,咱们必须得抢先一步。”这件事很重要,“哪怕是没有国内市场,但是我们可以去抢占国际市场,到时候那就是源源不断的外汇,用来支持你们的研究。”   彭书燕被她说的胸中激荡,“你说的背胶,有那么厉害吗?”   “当然,我这就去学校给你拿。”   看着起身就往外去的人,彭书燕喊都来不及,她有些哭笑不得。   阮文很快就回了来,这个略微有些简陋的自制品让彭书燕惊在了那里,好一会儿她笑了起来,激动的抱着阮文,“小阮文你可真是个天才。”   直接贴在内裤上,彻底告别卫生带。   难怪说是替代品,这可不是彻头彻尾的替代品吗?   “我明天就跟所里的人去研究,手边的活先放放,说什么要把你这个先搞定。”   研究所缺钱这件事大家都知道,如何弄钱却没几个人有办法。   现在聚宝盆就在他们手中,只要把机器做出来,那……   他们还用担心科研经费的问题?   彭书燕十分的激动,她甚至亲了阮文两口,“你毕业后要不要来研究所工作,我们的研究也需要你这样的天才。”   这个……   阮文有些汗颜,她对光刻机可不怎么了解。   “到时候再说到时候再说。”   阮文难得的谦虚。   等到阮文这学期的考试结束时,研究所这边已经把机器改进好了。   现在万事俱备,缺的就是原材料。   这倒也不难,涂安国本就是南方人,知道原材料是黄麻后,直接跟家乡那边的几个麻袋厂联系,把他们的黄麻库存都要了来,等到明天列车到达,直接卸货运往研究所就行了。   涂宝珍找来的时候,阮文正在那亩黄麻地里忙活。   老教授指点了她一些种植方法,阮文发现比起自己在衢州看到的黄麻,这明显长得更粗壮一些。   只不过纤维产量如何,还得到时候看看才行。   她正在这边检查黄麻叶,怕生了褐斑病。   涂宝珍钻了进来,“我找了你一圈都没找到,快走快走,跟我走。”   “怎么了?”阮文头上戴着的草帽被吹跑了。   涂宝珍连忙折回来捡给她,“陶永安还没回来吗?”   “估摸着得后天吧。”   “那太可惜了,不过你在就好。”涂宝珍一路拉着阮文跑进了研究所,跑到了车间里面。   从所长到研究员再到门口的保安,他们都在这里。   看到阮文有的笑,有的开口说话,“阮文来了啊。”   阮文来不及一一打招呼,被涂宝珍拽到了涂安国身边。   “爸爸,圆满完成任务,阮文同志给您带来了。”   涂所长家的千金最近心情好多了,因为她看到她最敬爱的父亲没再愁容满面,问题终于得到解决。   她很开心,也打心眼里感激阮文。   涂安国看着冲自己敬礼的女儿,笑了下。   他对阮文说,“生产线调试好了,阮文,你来按下按钮吧。”   这是她的心血,所以最有意义的这一下,应该阮文来才是。   红黑两色的按钮就在那里,阮文看了眼涂所长,看到了那里站着的彭书燕冲自己竖大拇指,看到其他研究员屏住呼吸,目光凝聚在她的指尖。   手指微微用力,齿轮运作。   畅通无阻。   站在一旁的研究所工人经过培训,早已经按照最高的标准进行略有些生疏的操作。   白花花的成品放到了干净的箱子里。   按压密实,表面柔软,背胶均匀。   阮文看着那一片卫生巾,忽然间有种不真实感。   “好啦我们的小阮厂长,现在该考虑,如何把这些东西推向海外了。”彭书燕揽住了阮文的肩膀,“傻姑娘,哭什么。”   说话间,她也带着哭腔。   作者有话要说:我查的说是背胶产生于70年代,但具体的没说所以……咳咳咳 第70章 070女流氓   正常运转的不止是这条卫生巾生产线。   还有……413研究所。   希望,是比金子还要珍贵的东西。   当机器轰隆作响按部就班的启动时,研究所众人看到的不止是这台庞大又笨拙的机器。   他们还看到了研究所存活下去的希望。   困难只是一时的,熬过这一关,就好了。   这条生产线前面是阮文和陶永安在研发,到了后面就是涂安国显神通。   卫生巾得包装起来,需要包装袋。   老战士打电话找来了生产机器。   全套的设备都堆在了这个车间里。   前段时间又弄了库房,放黄麻,放即将生产出来的卫生巾。   等到第一批卫生巾二十片包装成一袋时,涂安国把研究所的会计喊了来,和阮文对了下账。   花费不算多,二十万的款项,到现在花了两万不到。   很多,都是涂安国的私人关系。   这将近两万块,大部分是花在了原材料和运输上。   黄麻和石油,这是最大的支出。   “我如果不相信您,就不会跟您合作了。只是涂所长现在还有件事,我需要跑市场,要嘴皮子利落的能说会道的,去上海去北京去广州,如果可以再去香港,尤其是香港是我们最重要的市场。”   国内消费意识暂时跟不上,想要打广告都没得打。   只能先在大城市开发市场,这里工人多,每个月花上不到一块钱对她们而言不算特别难。   “香港那边的话,小彭倒是有认识的人,我让她去联络,去跑市场的话,这样我今天开个会组织下,看能不能从家属这里凑出几个嘴皮子麻溜的。回头我让宝珍跟你去。”   他的女儿不能再在庇荫下生长,总有一天自己会老去,与其到那时候让这孩子被迫成长,倒不如早早的让她去面对这些风霜雨雪。   虽不想拿女儿和阮文比较,但是涂安国清楚,和阮文相比,宝珍差的不止一星半点。   “好啊。”阮文没什么意见。   她借涂所长办公室的电话,给陶永安的父亲打了个电话,“我大概后天回到首都,到时候去家里拜访您和阿姨,另外就是麻烦陶叔叔您跟陶永安说声,先别急着回来。”   陶衍觉得自己老了,不知道这些年轻人在搞什么。   他听那小子说,他和阮文一起折腾了本小说,在国外卖的还挺好。   陶衍不相信。   但这就是铁一般的事实,他从远在美国的陶君那里确定了这件事。   翻译书,写书。   新时代的年轻人,即便没有走出国门,他们似乎也有办法去了解国外的一切。   这是和他那个年代截然不同,也和他一贯的认知产生了激烈的碰撞,这让陶衍觉得自己不再年轻。   放下电话,陶衍靠在椅子上,好一会儿这才起身。   他现在恢复了正常的工作,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出版社这边。   陶永安也在,他暑假回来其实也没什么事,这两天都跟着他来出版社,有些找灵感的意思。   “看得懂吗?”   “我又不文盲,怎么看不懂?”陶永安习惯性的杠了一句,抬头看到他爸,又有些悻悻,“您不是在忙吗?”   “阮文打电话过来,说她这两天来首都,让你先别回去。”   “她来首都,是来看阮姑姑的吗?”陶永安犯了嘀咕,想了半天也没想通,“那您问她什么时候的车票没?我去车站接她。”   “说是后天。”   “得嘞。”陶永安借力跳了起来,“那我去跟阮姑姑说这件事,让她给阮文准备点好吃的。”   讨厌拽住了往外跑的儿子。   “疼疼疼,您这上了年纪手劲怎么一点见小啊。万一把我耳朵拽掉了怎么办?”   陶衍松了手,“你们是不是约定好了?”   “约定什么啊,您真是会想,我们能约定什么?”陶永安还想知道阮文为什么忽然来首都呢。   本来她定下的时间是八月底啊。   不过到时候就知道了。   陶永安去火车站接人,特意骑着自行车,车把上还挂了一盒点心,刚买的,给阮文垫肚子。   只是看到阮文身后跟着的几个人,他下意识地瞅了瞅后车座,大概坐不开吧。   “怎么来这么多人?”   而且还扛着大包裹,一人背一个,阮文和涂宝珍都没能例外。   “来做宣传啊。电话里也没问你爸,有认识的人在百货公司或者供销社上班吗?”   陶永安闻音知雅意,登时反应过来,“出来了?”   “嗯,机器运行的挺好的,涂所打算再添加一条生产线。”   零部件什么的,找各个机械加工厂要,花不了太多的钱,因为技术是自己的,省钱。   “怎么这么快,你这么一说我都想回去了。”   “回什么回,先帮我找客源。”   阮文打算兵分三路,百货商店和供销社是一个目标方向,第二个嘛,是精准人群,从陶永安母亲和妹妹,还有阮姑姑身边的女性朋友着手。   至于第三个方向,是首都的国营单位以及大大小小的民营工厂。   这些地方少不了女同志,她们都能挣钱,相对而言,也舍得花钱。   陶永安推着自行车,小声跟阮文嘀咕,“这些人都是哪找来的?”   “研究员们的家人,都是我的推销员。”   媳妇老娘都有,反正谁嘴皮子麻溜就选谁,除了涂宝珍外,阮文这次还带来了六个人。   先一步在首都做推广。   广州那边,是彭书燕带队过去。   去上海的是陈媛和盛爱华,他们俩一个是上海人一个在那里读过大学,对上海比较熟悉。   陶永安一向觉得阮文有一种十分倔强的生命力,仿佛没什么事情是她做不到的。   失败也不要紧,她永远不会被沮丧所击败。   可他又有局限性的,一直以来总觉得阮文的天才表现在实验室,没想到她连怎么做推销都懂的。   而且安排地十分周详。   “你上辈子一定是个牙婆吧。”   阮文默默看了一眼,“嘴这么贱,你上辈子是龟公?”   陶永安:“……”他明明是在夸人好的嘛。   ……   陶永晴第一次见到阮文本人,在此之前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已经把阮文从头发丝到脚后跟夸奖了一遍。   仿佛这个人是九天玄女下凡尘,完美的没有一星半点的缺点。   事实上,在第一眼看到阮文时,她也的确找不出阮文的错处来。   刚做的新发型,蓬松松的衬得整张脸无比小巧。   杏眼桃腮,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让人也情不自禁的扬起嘴角。   她穿的是一件黑白两色的V领短袖,搭配着一条格子裙,沉稳中透着隐隐的活泼。   陶永晴暗自评价,能把她父亲都逗乐的人,着实不简单。   “永晴回来了,来来来,给你介绍下,这是阮文。”   陶母十分的热络,她十分喜欢阮文这孩子,长得好看会办事而且还特别会哄人开心。   可惜听儿子说,有对象了。   不管怎么样,陶母觉得女儿多跟阮文打打交道是好的,省得每天都这么硬邦邦的。   陶永晴看出了母亲对阮文的喜欢,她很是客气的笑了笑,“我哥经常提到你。”   “陶永安也经常提到你。”   “那肯定没什么好话。”   阮文还没说话,一旁陶永安先开口,“我都是夸你好吗?陶永晴你真是小人之心。”   他的袒护,让陶永晴一度觉得自己仿佛游离于这个家的热闹。   热闹是他们的,她什么都没有。   ……   陶永安送阮文下楼,“你让我跟我妈说,我还真有些开不了口,总觉得自己跟耍流氓似的,还是你们女同志之间好说话,我妈都快把你当亲闺女了。”   他能跟阮文聊,因为知道阮文的想法,但是母亲和妹妹那里,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明明她们才是自己的亲人。   “有些话,异性之间说比较方便,有些话还得同性来。这样,你稍稍督促一下你妈,尽可能快的给我反馈。”   陶母在中学教语文,那里也是一个相当广阔的市场空间。   “放心,这点事我还能做到。”   看阮文打上公交车离开,陶永安这才回家。   一进去,就看到陶母拿着一包卫生巾递给了女儿,“回头你试着用用看,阮文特意送过来的。”   包装袋是粉色的,上面写着“安心”两个大字。   在色泽的调配上,阮文也是下了功夫的,暖色调让人下意识地亲近,你要是冰冷冷的色调,先一步把人给推开了。   品牌名字阮文早就有想法,“安心”这个名字也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   陶永晴打量了眼,“什么的东西?”   陶母也说不好,她还没到用的时候,“回头你用用就知道了,我跟你说怎么使用。”   因为担心使用方法图文并茂吓唬人,包装袋上也没给说明。   现在纯靠口口相授。   母女俩在那里说话,没看到陶永安回来。   站在门前的陶永安按兵不动,他发现妹妹的脸红的像炉火。   “我才不用呢。”   陶母刚想要说什么,忽的听到儿子的声音,“不用就不用,反正回头受罪的是你。”   他很是生气,气恼陶永晴好歹高中毕业生但不知好歹,更气恼地是这样的情况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   想要走这条路,何等的艰难。   兄妹俩忽的起了争执,这是陶母没想到的。   她想要劝一句,然而陶永安撂下话回了自己房间,锁上门拒绝交流。   陶母叹了口气,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女儿,叹了口气,“你们兄妹俩,什么时候能和和睦睦的呢?”   尽管跟女儿推销失败,但陶母还是十分尽职的去学校推销,阮文走的时候给她留了一大箱卫生巾。   学校里的女老师多,尤其是恢复高考后中学也正常起来,学生的数量也增加了不少。为此学校又招了好些个老师,大部分都是年轻的女教师。   人多了,自然有正处在生理期的。   陶母教了如何使用后,有女老师红着脸去厕所换着用。   回来后被一群人围观。   现在暑假学校没课,陶母把女教师们汇聚在一起搞宣传。   “怎么样怎么样?”   “小梅快说话啊,哑巴了啊?”   “我就觉得下面在流血,不过好像都渗进去了,是比卫生带舒服,就挺舒服的。”   她有些说不上来那种感觉,撕开那薄薄的一层白色包装纸时,觉得很柔软。   年轻女老师轻轻摸了下,有点像是棉絮,又不一样。   她红着脸撕掉后面的那层纸,贴在了内裤上。   “真的假的?我也去试个。”   陶母拦住了人,“你又没来事去试什么试啊,一人一包你们到时候用。”   这东西生产出来自然是要花钱的,一定要杜绝不必要的浪费。   “陶老师,你在哪里弄得这个东西,多少钱啊?”   “就一个小姑娘弄出来的,说是要去百货商店找货架,她说定价差不多五六毛吧。”   “这么贵?”   这个定价,她们半天的工资就没了。   “是贵了点,但是用着安心,这一包又不要你们钱。”   陶母觉得有些钱该花那就得花,她都一把年纪了,没几年也就绝经了。   反正花不了几个钱,图个安心,她要是用着好,往后肯定用这个。   年轻又或者年长的女教师们对这包粉粉的东西有些纠结。   相较而言,阮秀芝那边的情况就好得多。   大学校园里的女老师们,对卫生巾接受度比较高。   在一个老师试用后,当即就有人来问阮秀芝什么价钱去哪里买。   阮秀芝十分欢喜,“不知道百货大楼能不能上货,回头我再找我们家阮文要点,不行的话小李老师您来我这里拿。”   “那阮老师您这里还有吗?我想先拿几包给我家嫂子和侄女。”   一包二十四片,一次例假差不多就用完了。   小李老师实在匀不出来,索性直接买几包给嫂子和家里的年轻女孩。   “我这里就剩下这几包了。”   阮文这次来首都,主要目的是推销,虽然一行人都背着一个大包,但可不住这么送人试用。   阮秀芝这里也没有余粮。   还剩下三包,是阮文嘱咐留给她自个儿用的。   阮秀芝都交给了小李老师,“那劳烦小李老师您帮忙多宣传宣传。”   小李老师把钱放到桌上,“一定一定,这么好用的东西当然得宣传,这是造福我们广大女同胞呢。”   ……   晚上的时候,阮秀芝跟阮文说了这事。   难得来首都几天,阮文脱离了组织跟阮姑姑住一块。   自从周建明去美国后,阮文一直觉得把阮姑姑一个人丢在首都挺对不起她的。   “……我寻思着要不你回头在我这里放一些?有哪个老师学生需要就来找我拿,你放供销社这价钱得贵上一些吧?”   “那可不成,一来您还得给季教授工作,哪有那么多事情卖东西,二来我担心万一出了个红眼病,举报了您怎么办?”   阮文帮着阮姑姑擦头发,“不能让您冒这个风险,难不成姑你还想一把年纪去公安局走一遭?”   “就你会说。”阮秀芝被迫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看着镜子里的人,“你过两天要不要去趟天津啊?”   小谢同志去了天津后忙得不可开交。   上次匆忙回来一趟,她瞧着都瘦了不少。   “过两天再说,您放心我和小谢同志保持联络呢。我还指望他帮我把这东西推广到部队呢。”   “净胡说,部队里都是大老爷们,哪用得着这个?”   “怎么用不着。”阮文嘿嘿一笑,“他们训练特别费脚,用这个当鞋垫也不错,晓得不?”   阮秀芝愣了下,忍不住笑了声,“就你鬼机灵。”   虽然阮姑姑这边推销效果非常不错,但整体来说这次首都之行还没有达到阮文预期的效果。   主要是工厂那边试用的人多,但更多的是第二天又来拿却明显没有付钱打算的。   一听说一包五毛钱,大家不是很乐意掏这个钱。   阮文他们的宣传,遇到了麻烦。   涂宝珍有些沮丧,“就毛巾厂那个大姐,我认出来她之后,她又拉了家里其他人来,反正就是不想给钱,其他人被她带的有样学样,压根就不想买。”   “我不给她,她还要挟我说,‘你要不给我我就跟人说这东西害人’,她怎么能这样啊。”   占便宜也就罢了,还威胁人。   阮文哭笑不得,“辛苦了,我明天跟你一起去。”   涂宝珍点了点头,“你到时候就知道这人多无理取闹了。”   涂宝珍说的大姐其实并不大,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排队的时候看到涂宝珍先笑了起来,“给我一包,我给你的东西说好话。”   “不给。”涂宝珍没好气,这要是个男人,不就是正大光明的在耍流氓吗?   之前那个去研究所的流氓就是被抓了起来,省里审了他,审出了好多事,偷东西还有强.奸寡妇,直接被判了枪毙。   她觉得这个女的,跟那流氓没啥区别。   “真不给啊,那可别怪我说话难听,你们这破东西脏兮兮的不知道多少人摸过,不是摆明了占女同志的便宜耍流氓吗?”   涂宝珍被气得脸红,“你你怎么能胡说八道,我们这是机器生产的!”   那年轻女人嘿嘿一笑,“谁管你什么生产的啊,给不给,不给我可就吆喝去了。”   涂宝珍快被气哭了,她看向阮文,无声的问怎么办。   阮文拿了包卫生巾,递了过去。   “这就是了嘛,小同志你长得这么好看,就该大方……你耍我?”   她眼看着就要拿到这包卫生巾了,竟然拿了个空。   “对啊,耍猴呢。”   涂宝珍破涕为笑,阮文最会收拾人了!   年轻女工人听到这话脸色都变了,“小同志,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可……”   有小汽车停了下来,刹车声让这个年轻工人回头看了眼,继续说道:“我认识的人可多的是。”   身后的小汽车车窗缓缓落下,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   阮文却只是看着手里那包卫生巾,“那你尽管去说。”   这是二道贩子也好,是囤起来给自己用也罢,阮文不打算惯着这臭毛病。   “你,你给我等……”   “阮文。”小汽车副驾上的年轻女人招了招手,“来首都怎么不来找我?” 第71章 071绝对不合作对象   阮文并不认识这个年轻女人。   没见过。   不过她很快就猜出了她的身份。   “想着过两天去拜访,是我考虑不周到。”   一旁涂宝珍看着那小汽车,尤其是那车牌有些犯嘀咕,这人谁啊。   那个毛巾厂的女工没想到小汽车里的女人和这个年轻小同志熟悉,她有点怯。   这年头,能坐在小汽车上的那都不是一般人。   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刚打算走人,手腕被人给抓住了。   “话还没说完呢,着急什么啊。”   “你放手,你再不放手我就喊人了哈。”   “我又不是男人还能对你耍流氓不成?你喊什么人啊。”   阮文以其人之道对其人之身。   不知道这女的哪来的力气,年轻工人压低了声音,“你放手,不然回头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阮文笑了起来,“那你造谣坏我们产品名声前,不如看自己的工作能不能保得住。”   这话有威慑力,成功吓住了人。   “你,你别以为能吓唬住我。”   阮文莞尔,“为什么觉得我是吓唬人呢,一个处处占小便宜的人,在厂子里能多勤快,你嘴巴是挺勤快,不过自己不干的活全都推给了其他工人,真以为别人没怨言?”   她努了努嘴,“瞧到那车牌号没,想要收拾你还不简单?”   那工人被吓得脸色一变,她这才发现,那车是是一辆小吉普。   看着脸色发白的人,阮文很是愉悦的松了手。   毛巾厂的女工哪知道阮文看着挺文明一人竟然还使坏啊。她一用力挣扎,那边一松手,结果一个屁股墩坐在了地上。   摔得她生疼。   “大姐,脑袋后面最好再长个眼,这样就不会被自己绊倒了。”   女工知道这人有点来历,也不敢多说什么,捂着屁股飞快地走了。   让其他围观的女工人们瞧足了热闹。   这个邱金花,仗着一张巧嘴能说,在厂子里各种偷懒耍滑头,没人能整治得了她。   今天总算看到有人收拾了她一把,真是痛快。   “你先忙,我过去看下。”   涂宝珍连连点头,不知道那个女的回头怎么败坏她们名声呢,不过现在她挺爽的。   这就够了。   阮文站在车外,看向里面,“汪萍同志,你好,我是阮文。”   要说阮文之所以知道汪萍其人,还得感谢小谢同志。   虽然小谢同志提到汪家时,只有三言两语含糊其辞,不过阮文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些什么。   小谢同志可不是农夫怀抱里的蛇,为什么长大后反倒要刻意避开汪家呢?   汪老不会对这个战友的遗腹子做什么,但汪家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或是嫉妒,或是因为爱慕。   前者是同性,后者嘛自然是异性之间。   阮文见过汪老一次,看出了这位年轻女士与汪老的眉眼倒是有些相像。   再加上她来首都,也没其他关系。   所以很轻松的就确定了汪萍的身份。   “你好。”车窗里伸出一只手,颇是有些纡尊降贵。   阮文倒也不介意,礼貌性的握手。   汪萍透过车窗打量阮文。   她之前就见过阮文,偷偷去看了,看阿谢喜欢的姑娘到底什么样。   也没见得比她好看到哪里去。   但架不住人喜欢。   “听说你在推销什么卫生巾,有几位同志对这个东西感兴趣,你去跟她们介绍下。”   “好。”   对方态度不算好,带着高高在上的矜贵。   不过阮文无所谓。   卫生巾走不通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必须是得从大都市下沉到二三线城市,最后才推广到农村去。   所以汪萍哪怕是高高在上的神女,阮文也拒绝不得。   她说的同志,怕是一些干部的妻子吧。   毕竟能劳动汪萍颇是费心来找人,身份哪能是一般人。   首都别的不多,干部一抓一大把。   这个市场很大,毕竟有钱也舍得用钱。   阮文之前也考虑过,奈何她的人脉关系还达不到。   除非去劳动小谢同志,偏生他人又在天津那边。   虽说两地隔得近,没多大会儿就到了。   但阮文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小谢同志是男人,把太太团还有千金们召集起来,怕不是要被人误以为是耍流氓。   阮文只能曲线救国,想着从清北高校入手,总能发散到太太团那个圈子里去。   没想到太太团们消息这么灵通,汪萍已经找到了她人。   车子驶进了一片二层小楼别墅区。   阮文目视前方神色淡定从容。   这让汪萍多看了她一眼,却也没说什么,车子停下这才开口,“到了。”   言简意赅,似乎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   阮文抱着那一捆卫生巾,与她而言这是聚宝盆。   二十一世纪的光刻机是合法的印钞机,而在这个年代,卫生巾就是她搞印钞机的本钱。   有年轻的警卫员上前一步,“我帮你拿东西。”   阮文不吝笑容,“谢谢。”   因为小谢同志的缘故,阮文对穿着这身制服的人有着天然的好感。   在踏入这个小礼堂之际,她莫名的有些想念小谢同志。   他们有几个月没见了?   阮文想,忙完这里的事情,说什么都要去一趟天津。   踏步进去,阮文已经收回了所有的思绪。   小礼堂里四散坐着十多位女同志,有年长的也有年轻的,阮文甫一进门就被打量,她也不着痕迹的看了眼。   然后有微微的错愕。   祝福福,她怎么在这里?   祝福福正在跟人说话,“……倒还行,在那边习惯也就好了。”   她其实当时想回首都,再不济去省城也好,但没想到成绩看看过线,然后被调剂到了福建的一所师范学院。   祝福福多少有些不甘心,可又不想再在乡下呆着,到底还是去读了大学。   在大学,倒是让她找到了一些发家致富的小法子。   这次听说了卫生巾的事情,脑海中的声音又提醒她来,饶是继母不喜欢她,祝福福还是跟着过来了。   总是要给自己结交人脉才是。   她刚回答完,就听到爽朗的笑声,“我介绍下,这是阮文,刚被我从毛巾厂那边揪过来。”   阮文。   这个名字让祝福福如遭雷击。   她有多久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自从去了福建那边,不对,后来听到过一次,从首都来的罗同志找到她,问了她一些关于阮文的事情。   当时她还以为阮文犯了什么事,只不过她没去过省城,也不想回安平县,自然不知道阮文的消息。   当时王家沟的知青就她和王春香考了出来,但她们之间并没有联系。   如今再度听到“阮文”这个名字,是她恍惚间听错了,还是……   祝福福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阮文早已经恢复平静,收回了目光。   祝福福的亲爹善于钻营,继母也不遑多让。   当然后来这两口子都没啥好下场,小说女主祝福福“大义灭亲”,或许又可以理解为罗嘉鸣的公报私仇?毕竟为了祝福福,他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对这件事,阮文是无所谓的。   她要报仇就自己来,不需要假借他人之手。   汪萍给太太团和千金们介绍,“也是阿谢正在处的对象。”   这句话,让阮文下意识地看向了汪萍。   是她小人之心了?   不过诧异的情绪一闪而逝,下一秒就是被那一抹娇羞所取代,“萍姐又拿我开涮。”   既然汪萍帮了她一把,阮文自然不会推脱,一个称呼就是拉近了和汪萍之间的关系。   汪萍笑了笑,可真是聪明的很。   虽然不甘心,但阿谢到底是爸爸养大的孩子,阮文暂且是自己人。   她汪萍,可不会在外人面前让人看了汪家的笑话。   何况,现在帮阮文也是帮自己。   “哎哟,小谢眼光可真好,瞧瞧这小同志和萍萍你一样漂亮。”   说话的女同志穿着一件旗袍。   瞧着是真丝的,只不过款式有点老气,头发烫的也不算太好。   打扮的并不是很符合她的气质。   穿的虽然不是最合适,但说话很有意思,可以说是当代王熙凤了,一句话夸了她和汪萍两个。   阮文甜甜的笑了笑,随着汪萍跟太太团们打招呼。   主持这次小型见面会的是一个不到四十岁的中年女人,她穿的倒是齐整,白衬衫黑裤子,相当的干练。   “我之前去美国的时候,见过这个东西,但似乎和你的不太一样。”   阮文把捆住的卫生巾解开,“可能和美国那边的略有不同,您可以拆开看看。”   她取了新的一包。   这时候不能再想着节约了,能把卫生巾推给这些高干的太太们,她往后很多事情都会好做。   王秋平颇是熟稔的拆开了包装袋,很快又拆开了单个包装的卫生巾,她很快就发现了异样,“是不太一样,你这个不用再用别针固定?”   说实在的,虽然美国的卫生巾的确舒坦,但也有一个大问题。   那就是得想办法固定,要么是再用卫生带吊着,要么就是拿别针。   这两样,都不让人舒坦。   生理期期间,女性也得工作啊,不固定住老是乱动,这谁受得了呢?   “是的,撕开那个胶条后,可以直接贴在内裤上。”   阮文还打算继续进行改良,比如说增加护翼。   因为设备问题,她目前还没能在卫生巾上实现这一想法。   王秋平眼前一亮,“倒是个不错的想法,你们有谁身体不舒服,可以去试试,瞧着和国外的那些没什么两样。”   王秋平俨然C位,有她开口,倒是有人去吃了这个螃蟹。   去换卫生巾需要时间,太太团们又细细询问。   阮文成为了她们的新宠。   一旁祝福福听得傻了眼,她在福建那边跟着人帮忙,后来也找了个小渠道搞非正常进口。   其中一项就是卫生巾。   只不过在学生那里,销路不算是特别好,她一直都想要把这个生意做大。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把卫生巾推销给这些高干的夫人。   只是还没等她行动,阮文抢占了先机。   而且不是从国外弄来的,是她自己做的。   她怎么会做这个?   祝福福有些魂不守舍,都没听清楚她们在说些什么。   有太太问,“你的意思是,原材料还可以用别的?”   “是的,但是成本会提升。”   “哪有什么关系,贵个几毛钱我们买得起。“   王秋平听到这话看了一眼,“小阮同志是要把生意做大的人,贵个几毛钱其他同志就买不起了,你自己把她的货包圆儿吗?”   陈梅芳被说的不太好意思,“那就少生产点嘛。”   她有钱,花钱买服务不行吗?   “机械化生产懂吗?生产线上的事情你不懂别瞎说。”王秋平不太乐意,“小阮,你刚才话里的意思,是想走出口?”   “对,我觉得有背胶这个小创新,我完全可以走出口,这样还能赚外汇。”   和那位陈姓太太不同,王秋平三番两次替她说话,阮文也直白了些,“我是觉得国内市场不算特别大,但是欧美市场比较成熟,所以可以像纺织产品一样走出口。”   “这是个好想法。”王秋平点了点头,“去挣外国人的钱总归是好的,而且能挣得多呢。”   阮文笑了下,“研究所的彭姐已经去广州那边,想要看看能不能先打通香港市场。”   “好办法,先从近的来嘛,我还是看好你的。”   王秋平话音落下,刚才去卫生间的年轻姑娘回了来。   她还有些不太好意思,被一群人追问时,脸红了起来,最后来了句,“你们试试就知道了嘛。”   刚才她特别紧张,差点撕破,好不容易才贴上。   那感觉,和卫生带完全不同。   她挺喜欢的。   王秋平笑了起来,“我就说我不会骗你们的。”   阮文在这边小礼堂待到中午,王秋平请她去家里吃饭。   “萍萍也一块去吧,你最近在忙什么呢?”   汪萍很是热络地抱住王秋平的胳膊,“就瞎忙,王姨你们家的那个梅菜扣肉好吃,今天中午我能不能借借阮文的光,再吃一顿?”   “就你会说话。”王秋平笑了起来,“走吧,让保姆多做两个菜,我还有话要跟阮文聊呢。”   想跟阮文聊的可不止王秋平,不过其他太太越不过她,只能赶忙回家让保姆做饭,端着两个盘子去了王秋平家。   到了午饭的点,餐桌上已经有三个小炒肉、分别是用青椒、豆芽和韭菜做配菜,更别提还有其他重样的菜。   王秋平笑了笑,“小阮我也是沾了你的光,不然哪能这么丰盛呢?”   被打趣一句没什么要紧的,太太们面皮厚着呢。   来得晚了餐桌坐不开,那才叫尴尬。   现在这又算什么。   这条路,阮文算是彻底打开了。   高干太太团们对卫生巾很感兴趣,想着从阮文这里进一些,自己用家里人用,还有就是安排到百货公司的货架上去。   多少能挣点钱。   阮文实话实说,“我的朋友在工厂那边推销了两天,效果并不是很好,我怕就算是进了百货公司卖的也不是很好。”   有太太当即说道:“那是她们没眼光。”   王秋平横了一眼,“你让阮文把话说完。”   阮文这才继续说,“不过在学校里的反响还算不错,大学的反响比中学要好上一些。”   王秋平笑了笑,“这样,回头我在机关里呼吁一下,可以让机关的女同志去买嘛,这也是为自己的身体着想。”   “是啊。”   ……   离开王秋平的家中,汪萍看阮文的神色没再那么倨傲,“先紧着王阿姨来,这对阿谢的前程有好处。”   “谢谢。”阮文客气的说了声,她看到站在那里的祝福福。   小锦鲤不知道在那里等了多久,脸色都有些发白。   “不过小谢同志的前程,哪需要我给他挣啊。都是他在战场上博出来的。”   汪萍听到前半句挺不高兴的,觉得阮文心里没数,但是后面一句让她的话又咽了回去。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能明白阿谢为什么会对自己避之如蛇蝎,反倒是选择了阮文。   她有些不甘心,“我还有事,你自己走吧。”   阮文看着那背影,道谢。   这让汪萍顿了下,接着又往前去。   这个阮文,真的和谢蓟生一样惹人“讨厌”!   阮文径直走开,仿佛没看到祝福福一样。   被忽略了的小锦鲤追了过去,“阮文,你等等我。”   过去一年多,阮文雷厉风行,便是走路都很快。   这让祝福福很是郁闷,她直接小跑着跟了过去,“我想跟你合作。”   生怕阮文走出去再也跟不上,祝福福有些气喘的说,“我有门道,可以不经过海关直接到国外,这样就不用缴税,你能挣的钱就多了。”   阮文停下脚步,这让祝福福松了口气,她就知道阮文不会拒绝她的提议。   “我们合作,这样能挣更多的钱。”   阮文笑了起来,“不怕我把这件事捅出去,让你这个非法渠道都没了?”   祝福福脸色一变,但还是保持了镇定,“你不会,而且之前罗同志找过我。”   “哦。”阮文笑了起来,“威胁我对吗?我倒是想知道,是罗嘉鸣厉害,还是请我共进午餐的王同志厉害。”   原本还沉得住气的人听到这话愣在了那里,有几秒钟才开口,“我知道之前我们闹了点不愉快,可你总不能跟钱过不去。”   阮文笑得开心,“我自然不会和钱过不去,我只是和小祝知青过不去罢了。”   看着那瞬间雪白的小脸蛋,阮文笑得更灿烂了,“我绝对不会和你合作的,死了这条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更啦 第72章 072相亲对象   原小说是辣鸡作者不做人。   但祝福福也没好到哪里去。   原主救人的时候没想那么多,也没想着施恩图报。   然而身为女主的祝福福,很多事都没做,而那些对她而言都不过是小事罢了。   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在大多数人眼中祝福福没错,是良师益友,是完美的妻子与母亲,怎么可能有错?   别人站着说话不腰疼,阮文可不管,毕竟不痛在己身。   她认定了祝福福和魏向前有罪,就是要报仇。   魏向前在监狱里待着,就算是能出来那也得二三十年后,到那时社会早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是他进去时的样子。   即便是被放了出来,也是废人一个。   前世他又多机关算尽,多春风得意,这辈子的人生就得有多磋磨。   他的账算清了,剩下的就是祝福福。   如果可以,阮文恨不得让原主曾经受过的苦让祝福福遭受一遍。   只是作为文明人,她还是很克制自己的情绪,尽管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嘲讽。   让祝福福仅有的那点勇气都被雨打风吹去。   “你倒是大胆,我想即便是我去举报你,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吧?”   那是当然,祝福福做事很小心,不然她怎么可能跟阮文提出合作呢?   但她忽然间又意识到什么,“你为什么针对我?”   这绝对不是她的错觉,阮文就是在针对她。   而且不止一次!   “有吗?”看着那略显迷茫的面孔,阮文笑着离开,想不通是吗?   那就自己慢慢去想呗。   去而复返的汪萍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原本她是打算送阮文回去的。   万一路上出了岔子,谢蓟生肯定跟她没完。   但谁想到会无意中撞到这些呢?   她又是悄声离开,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似的。   ……   阮文第二天又是和王秋平见了一面。   这次她直接拿来了采购单,给的价钱也不错。   因为黄麻本身就不值钱,所以原材料价钱几乎压缩到最低,目前这一包卫生巾的出厂价阮文定为四毛,对外说辞是五六毛,是为了给百货商店以及供销社盈利空间。   人家不可能白白上货,总得需要利润才干。   王秋平的采购价是五毛,“我想和你达成一个长期的采购协议,不过你放心我采购的这部分是工会给女同志发放福利,不是为了挣谁钱。”   人要有格局。   王秋平并没想着给自己挣钱,既然有条件自然是要考虑到广大女同志的需求。   让她们买可能舍不得,不过发放福利的话,她们还能转手卖出去不成?   三八妇女节的时候,机关都是发洗衣粉肥皂,这些固然实用,但她觉得可以改一改,比如说发一包卫生巾。   这样更能体现出对女同志的关怀。   当然现在距离妇女节还早着呢,这也只是王秋平的一点想法而已。   “你想走出口的话,用我帮忙吗?”   阮文笑道:“您已经帮了我大忙了,出口的话倒是不用,省里头会安排妥当的,毕竟我还欠着他们十万块的债务呢。”   王秋平多问了一句,知道前因后果后忍不住摇头,“你倒是胆子够大。”   这都敢打包票,又何止胆大,简直是胆大包天。   “她们那些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不过阮文你记住一件事就好了,既然想要从你这里进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不然,真敢有人舍掉一张脸皮,拖着钱不给人。   别看是干部家的贤内助,做的事可不见得贤。   王秋平点到为止,阮文十分感激,“我会注意的。”   阮文当天下午就离开了首都,临行前交代陶永安,把他们的推销团队带回省城。   首都太大,关系又盘根错节,一万个小心都不为过。   保险为主,先撤。   拿到王秋平的订单,让阮文有了新的念头,去天津前她特意交代了涂宝珍。   涂所长的千金对现在的这个工作又爱又恨,第一次发现自己没了父亲的庇荫,什么都不是。   自信心严重受挫,   涂宝珍有些怀疑,“这样行吗?”   “跟你爸说,行不行由他决定。”   涂宝珍点头,“好,保证完成任务。”   陶永安办事阮文放心,便没再多说什么。   只一条:把人平平安安的带回去。   陶永安再三打包票,阮文这才放心踏上了列车。   天津石油化纤厂的建设很快,有了规范化的图纸,再加上有土木系的教授坐镇,什么问题都可以第一时间解决。   谢蓟生的雷厉风行让整个化纤厂投入生产变得指日可待。   阮文上次来的时候,化纤厂还在打地基。   四处都是青青草坪,虽见绿色却是荒芜。   再来,倒是有些认不出了。   青砖瓦房,竖立着大烟囱。   让阮文想起了那首儿歌。   她轻轻哼唱了句。   来接她的警卫员忍不住多看了阮文一眼,“我们团副最近可忙了。”   警卫员是有意的,待看到那漂亮的脸蛋上露出的诧异,他嘿嘿一笑,“前段时间,我们营长升职了。”   瞧瞧,把阮文都给吓住了。   “升官发财娶老婆,阮文同志你是不是要跟我们团副结婚了啊。”   警卫员年轻,谢蓟生来天津后他才被调派过来的。   但年轻不代表不懂事,他知道的可多呢。   比如说团副会经常给阮文打电话。   化工厂这边的事情多且杂,而且又有各种盘根错节的关系,团副挺累的。   可每次给阮文打电话的时候,他远远瞧着都觉得团副很开心。   就整个人状态不一样,不再是紧绷着的寡言少语。   虽说挂断电话又是面无表情。   但警卫员不觉得自己眼花,他肯定没看错。   阮文被年轻的小战士逗乐了,“人家老话说的是升官发财死老婆,这样的话就能再娶美娇娘了。”   “胡说,你还没嫁给我们团副呢,而且阮文你就很好看啊,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同志。”   “你也很可爱。”是个可爱的弟弟。   阮文的夸赞让警卫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这夸人夸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从警卫员这里,阮文差不多知道谢蓟生最近在忙些什么。   琐事多,鸡零狗碎的事情足以让人一个头两个大。   何况也有使绊子的人在。   大多数人心往一处使劲,可不免有那些特立独行的。   总想着趁机做点什么,证明自己的存在。   “就前几天,食堂里还有大师傅用烂菜叶子,有工人在里面吃出了大豆虫,亏得团副很快查清楚了这件事,不然还以为是他克扣工人呢。”   阮文愣了下,“采购上出了事?”   “可不是吗,那两天团副去弄机器的事情,就没再去食堂,结果就出了幺蛾子,这不他连忙从部队上调来了大师傅。”   那是自己人,放心。   阮文一路听着,觉得谢蓟生这就仿佛一场大冒险,通关之后固然会得到奖励,可是在冒险途中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多的是明枪暗箭,防不胜防。   “那他现在在忙什么?”   “调试机器,前两天负责调试机器的老教授中暑了,我们团副只能自己上。”   阮文安慰了一句,“他是机械出身,应该没问题的。”   警卫员欲言又止。   阮文有心事,没怎么注意到他那点小情绪。   到了这边的车间,阮文觉得像是进了蒸笼。   里面轰隆作响,十分的嘈杂。   炼钢炉里慢慢倾倒,钢水浇灌在磨具里,又慢悠悠地回到正位。   阮文看到了不远处的谢蓟生,他正在那里调试机器。   这条生产线颇是复杂,不像是阮文和陶永安搞的那个,他们前期花了大量的时间精力,所以做起来事半功倍。   谢蓟生的这个不同,前期净在那里走歪路了。   拨乱反正后重头再来,摸着石头过河自然不轻松。   谢蓟生没发现阮文的到来,他亲自下手,在机床下面,把零件安装上去,出来时,脸上油乎乎的脏。   “再试试看。”   依旧不行。   车间里的师傅们头疼,“要不等下午再试试看?”   总绷着一根弦,他们也有些受不住啊。   就觉得再稍微用力一点,这根弦就断了。   “行,你们先去休息,我再看看。”   警卫员瞧着又钻到了机床下的人,傻眼了。   团副你是不是忘了今天让我去车站接人了?   “团副就这样,忙起来六亲不认。”警卫员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就是忙起来就顾不上其他事情了。”   “嗯。”阮文轻笑了下,“你们这机器调试多久了?”   “有个把月了吧,就不知道哪里出问题了。”   零部件的没啥事,毕竟能安装上。   可就是没办法运转,让人摸不清头脑。   “嗯,你先去忙吧,我在这里待会儿。”   警卫员有什么可忙的,他的工作就是绕着谢蓟生转。   平日里帮忙跑个腿,传个话什么的。   这会儿他们团副在忙,他自然是跟着阮文,保护她的安危。   两人声音很小,谢蓟生又专注于找问题,压根没听到。   等他又卸下来一个零件,想要从机床下面出来时,被挡住了去路。   阮文笑眯眯地蹲在那里,“小谢同志刚从地里面刨出来吗?”   跟个土娃娃似的,阮文难得的看到谢蓟生这般狼狈。   其实也不能说是狼狈。   阮文想不出确切的词,就这么笑眯眯的看着他。   没曾想被偷袭了一把,油腻腻的机油被抹在了脸上,黏糊糊又透着凉意,阮文一愣,谢蓟生笑起来,露出一嘴的大白牙,“那咱俩就是土地公土地婆。”   阮文的到来并没有让谢蓟生提前结束今天上午的工作,他又拉着阮文去找问题。   “我觉得我现在有些当局者迷,你是旁观者,来帮忙找找哪里出了问题。”   谢蓟生陷入了一种困境,或者整个化纤厂都在这种困境之中,如何走出来是一个大问题。   他需要一双眼睛,外部的眼睛足够的冷静、锐利,帮他找出答案。   阮文刚才就看了图纸,毕竟就放在机床上面。   “你们的发动机,是不是一直都没动静?”   这话让谢蓟生一愣,“那是国外进口的。”   “哦,说不定洋鬼子在使坏呢,检查下发动机吧。”   发动机之于机器,相当于心脏之于人体。   半点疏忽不能有,反正阮文觉得从最要紧的地方检查就是。   不是发动机,那就再去看别的地方呗。   谢蓟生去把发动机弄出来,那东西分量不轻,他拿出来后仔细检查了下。   一时间倒是没发现问题。   “等下午的时候再好好检查下,我饿了小谢同志,我们去吃饭吧,听说你们食堂现在的大师傅是四川的,那是不是能在这里吃上一顿地道的四川火锅啊。”   谢蓟生看了下时间,已经一点多了。   “今天吃不上,改天我单独请你。”   “那你可得快点行动,我在这里可待不了多久。”   阮文一点都不嫌弃,抱着谢蓟生的胳膊往外去。   ……   发动机的确有问题。   谢蓟生没想到竟然会这样。   老教授叹了口气,“瞧这里,少了个小玩意儿,不懂行的人哪知道拿走这个东西啊。”   懂行的人又是谁呢?   这条化纤线的核心设备是从欧洲和日本联合进口的。   发动机的话……   “是日本的那个工程师?”   老教授摇头,“谁知道呢。”   旁听的阮文撇了撇嘴,小日本还真干得出这种事情,反正她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找出问题所在那就省事了。   谢蓟生连忙打电话找其他的机械厂帮忙,那个小玩意送来需要时间,但问题多少能解决。   他正要挂断电话,被一旁的阮文扯了扯胳膊。   “怎么了?”   “要个新的。”阮文小声说,“新的发动机。”   国内倒也不是没有,毕竟建国后重工业发展很是迅速,国家着力构建了整个生产线,有着较为完备的工业体系。   航空发动机方面是不行,但是这种普通的发动机,倒也能生产的出来。   谢蓟生登时反应过来,“先不着急,你帮我再弄一台发动机。”   那边的人懵了,“我说谢蓟生同志,你这是不是蹬鼻子上脸啊,发动机多精贵啊,你让我弄我就能弄得出来。”   “我买。”   “给钱啊,给钱就好说,好说好说,你把型号跟我说一下,我可以让专人给你送去。”   对方改口很快,谢蓟生倒是习以为常,报上了几个数据后,这才挂断电话。   阮文在那里特别提醒,“我跟你说,跟日本人合作,一定要十分的谨慎,他们那些人说话不算话的可多了,你可不能对他们放松警惕。”   那就是一帮养不熟的白眼狼,而且逮住机会就恨不得狠狠地咬上你一口,这样的人合作的时候一万个小心都不为过。   谢蓟生点了点头,“你怎么会觉得发动机除了问题?”   “因为我们就遇到过这种情况嘛,设备运转不起来的时候,先看是不是常见的小问题,如果不是的话,那就去找核心设备。”   阮文说谎话一点都不脸红,“对了我这段时间在首都,遇到汪萍了。”   “是吗?”谢蓟生笑了笑,“是因为推广你的卫生巾吗?”   他若无其事的模样,让阮文觉得自己这试探超级没意思。   “对啊,汪萍长得挺好看的嘛。”   “有吗?”谢蓟生对这个没上心,“我和她没什么,别多想。”   他和汪萍之间,充斥着童年的不愉快。   后来去部队后联系少了很多,偶尔去见汪叔才会见到,不过谢蓟生那时候已然客气疏离。   “我知道,不过她还是有点拿我当敌人。”阮文觉得谢蓟生是蓝颜祸水,虽然他不去招惹人,但架不住别人喜欢啊。   好在,青梅竹马打不过天降。   况且退一万步说,这青梅竹马也没得到官方认可不是?   阮文说起了自己这次首都之行,“……她倒是对我挺照顾的,而且再三提醒了我一些事情。”   谢蓟生听完皱了下眉头,“你就那点小家产,倒成了她们发财的路子,别管他们,你回去后跟涂所长说,让他给自己的老首长打电话。”   “涂所长的老首长,谁啊?”   谢蓟生说出来了个名字,这让阮文愣在了那里,“那应该有用。”   小谢同志的汪叔,和这位老首长都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啊。   “那之前涂所长没找他帮忙?不对,找了啊,好像没帮。”   “心有余而力不足,有些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过这算是小事,他还能说得上话。”   谢蓟生不想在这件事上说太多,“汪萍这两年有意往上走,有时候心思多了些,下次你去首都尽量避开她。”   他眼下在天津这边实在走不开,不然有他给阮文保驾护航,倒也会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我知道。”汪萍的心思阮文瞧得出来,她们各有所求也就没必要计较这些。   阮文来到天津的第二天,在化纤厂遇到了罗嘉鸣。   后者看了她一眼,继续跟谢蓟生说话,“听说是祝主任家的女儿,你又不是没见过,总记得那姑娘长什么样吧。”   阮文忽的意识到什么,“罗嘉鸣同志你难道不知道,祝主任的前妻还有个女儿,后来考上了大学呢。”   罗嘉鸣愣了下,“你什么意思?”   “说不定跟你相亲的就是这位祝家姑娘呢,不过罗嘉鸣同志你也见过的,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忘了上次为了调查我特意去福建找祝福福问话吗?”   罗嘉鸣脸上三分难堪七分震惊,“是她?”   “瞧瞧罗嘉鸣同志你这顾头不顾腚的,竟然连祝福福什么来路都没问清楚。不过我可是提醒你哦,这位祝家姑娘可不简单。”   罗嘉鸣想起了祝福福柔柔弱弱的模样,“能有你复杂?”   阮文轻声一笑,“呵,不信就罢。”祝福福搞得事情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瞧罗嘉鸣那意思,倒是对她挺有好感。   挺好的,按照原本剧情走,她倒是想知道向来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罗嘉鸣将来会大义灭亲,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作者有话要说:挖坑 第73章 073不安好心的合作   谢蓟生自然发现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不过没说话。   阮文大多数时候都挺随和,但有些事对她而言也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   反正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就让她出口气也好。   罗嘉鸣气呼呼的走了,早知道会在这里遇到阮文,他绝对不会来这一趟。   躲过了相亲,偏生看到阮文,图什么呢?   只是走了没几步,他忽的想起来什么。   “你怎么知道祝福福是祝主任的女儿?”   阮文耸肩,“那你去查呗。”   表明了不合作。   罗嘉鸣气得抓狂,看着谢蓟生叫嚣,“将来就等她骑到你头上吧。”   “他乐意,你管得着吗?”   罗嘉鸣:“……”   尽管他是一点不想相信阮文说的话,可这句话是真的,尤其是从谢蓟生那笑容中。   他来天津做什么?   这个兄弟,胳膊肘早就不朝向自己了。   生了一肚子气,罗嘉鸣去食堂找吃的。   唯有食物,才能慰藉他受伤的心。   走了这么个碍眼的,谢蓟生的办公室又只剩下他们两个。   阮文随手帮忙收拾了下桌上的图纸,从包里拿出了一管护手霜,“你经常碰设备,手很容易开裂的,试试这个。”   怕谢蓟生忘了,她特意在人眼前晃了两下,“看清楚没,长这样。”   谢蓟生抓住了那只手,取过护手霜挤了一些,帮阮文涂上。   他的手的确有些皲裂,粗糙的阮文觉得痒,刚想要抱怨一句,眼泪先出来了。   “怎么了?”   “没什么。”就觉得有些讽刺,杀人放火金腰带,铺桥补路无尸骸。   格外的讽刺。   谢蓟生知道她偶尔的情绪化,小心的帮着把眼泪抹掉,“下次我提醒他。”   “不是因为罗嘉鸣。”   阮文闷声说了句,“你们是一起扛过枪的兄弟,哪能因为我兄弟失和,我岂不是成了红颜祸水?”   她没有来的难过,只是因为谢蓟生。   他是个好人,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好人。   结果呢,前世就那么无声无息的死在了荒山上。   再对比祝福福,更让人觉得心疼。   谢蓟生听她这话,刚想要调侃一句,原本站在身前的姑娘忽的扑到他怀里。   这让他有片刻间的手足无措,比第一次出任务就击毙敌人一个还让他茫然。   他小心地放下手,贴在阮文的后背上,“那是祝主任家的女儿给了你什么委屈?跟我说我回去给你报仇。”   “哪用得着你出手。”阮文把头埋在他胸前。   谢蓟生整天跟机器打交道,身上除了铁锈味就是机油的味道,这味道阮文太熟悉了,曾几何时她也是浑身这个味道。   香皂肥皂轮番上阵都洗不掉。   熟悉的味道让她莫名的心安,刚才的那点小情绪荡然无存,“她好像找到了点门路,在搞走.私。”   这个词,让谢蓟生脸上笑容一凝。   “找我合伙不过我没答应,我有正儿八经的出口渠道,为什么要违法犯罪?”   尽管钻空子赚的钱的确更多,可阮文不稀罕这个钱。   她要真的只想赚钱,何必这么折腾,有的是办法。   “是,不跟她搅和到一起。”   警卫员进来的不是时候,他连忙后退一步,结果脑袋后面没长眼睛,不小心碰到了门框。   这声响让阮文回过神来,她倒是淡定,不慌不忙的站好。   半点没有被“捉奸”的害羞。   “团副,林教授那边让您过去看看,他今天一大早起来把咱们的机器零部件一样样的检查了,说是又发现了点小问题。”   饶是谢蓟生被不少人说颇是有几分“鹰派”作风,但在建厂这件事上,他作风再强硬,也有老虎打盹的时候。   阮文跟着过了去,才知道从日本运来的核心设备不止是发动机有问题,其他也有毛病。   听林教授说的,阮文恨不得骂人了。   这是明码标价的买卖,在这种地方动手脚,未免太不要脸了些。   偏生这些设备进了有些年头,你现在再去找那边的厂商,人家怕是根本不认账。   只能吃这哑巴亏。   林教授虽是为人师长,但脾气火爆的很,巡视身后的学生和学徒工们,“看到没,往后跟那群小鬼子打交道的时候得多长几个心眼。”   有学生小声说了句,“说不定是被咱们的人给弄走了呢?”   林教授登时把图纸摔到地上,“咱们的人,你跟我说你堂堂机械系的学生,知道是这里出了问题吗?”   那学生登时无言以对。   林教授恨其不争,“你们这些年轻人,是没遭过小鬼子的罪,竟然还帮着说好话。”   老教授开始了爱国小课堂,阮文听得有些五味陈杂,那要是再过几十年,老教授怕不是要气得心梗。   她正听着爱国教育课,警卫员蹬蹬跑了过来,“团副,省城那边打电话过来找阮文,瞧着挺急的。”   省城?   阮文去回电话。   打电话过来的是研究员乔亚洲。   “那些人给的价钱倒是高,但是我瞧着里面有外国人,没敢卖给他们。”   关键是这些人还说要参观工厂,在初步了解工厂的生产条件是否符合他们的要求后,才能决定要不要大批量购入。   开什么玩笑。   卫生巾厂就在研究所里面,他还担心这些人居心不轨,想要趁机在研究所打探情报呢。   但那人给的价钱又高,乔亚洲不好做决定。   这会儿研究所暂停工作,所长也出去搞推销,所里没多少人,几个研究员不是在盯着机器组装就是在想办法促生产。   做不了主。   乔亚洲给厂长打电话,结果人已经离开了那边,他只能找阮文。   “先稳住他们,这样你先去让人把陶永安找来,让陶永安带他们去瞎逛,我马上买票回去。”   阮文原计划在天津待上三天,结果第二天的午饭还没吃,人就得走了。   “告诉你们团副,还差我一顿食堂大师傅的火锅呢。”   警卫员委屈的点了点头,他还挺心疼的,觉得阮文和团副实在是太不容易了,跟牛郎织女似的。   聚少离多,好不容易见个面,又分开了。   阮文走的匆忙,这是谢蓟生没料到的。   午饭的时候,罗嘉鸣也发现了不对劲,“她人呢?”   “走了。”   走了好。   罗嘉鸣可不想时时刻刻有个人在那里盯着人,指不定说出什么呛人的话呢。   “我今天晚上回去,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罗嘉鸣和家里头一向不对付,没好气地提到他们,又说什么幺蛾子,自然是相亲的事情。   谢蓟生忽的反应过来,早晨阮文怕不是故意的。   毕竟她和罗嘉鸣不对付,越是那么说,罗嘉鸣反倒是对祝福福上了心。   “那个祝……”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放心好了。”他之前得罪了阮文,能指望阮文给祝福福说好话?   他有眼睛能观察,实在不行到时候撤呗。   反正就相看下而已。   “我是说,祝主任前妻死后,没怎么管自家女儿,丢在了前小姨子那里养着,所以我们不太熟。”姓祝的会钻营,早前在首都压根没这么一号人物。   当然,罗嘉鸣的后妈帮忙介绍对象,也不见得是存了好心,不过是恶心人罢了。   偏生碰巧祝福福在干的事情实在大胆。   “小心驶得万年船,别阴沟里翻了船,到时候再怪我们没提醒你。”   “怎么会,我又不是白痴。”罗嘉鸣觉得自从认识阮文后,谢蓟生说话都越来越像她,嘴毒的很,不招人喜欢。   “不过阮文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其实我早就见过她,之前还救了她一命,就去安平找你那次。”   或许这就是缘分呢。   罗嘉鸣是这么想的。   谢蓟生看着洋洋得意的人,没再说话。   吃点亏也不错,省得往后这么眼睛长在头顶上。   ……   阮文倒车回了省城,五点半到了研究所那边。   乔亚洲瞧到她回来,松了口气,“总算能有个拿主意的人了。”   虽说阮文比他年轻了一轮都不止,但是人家有魄力有见识,找她拿主意没什么好丢人的。   “小陶带着人去吃饭逛着玩去了。”   阮文知道陶永安那嘴皮子,能把死的说成活的,他又会外语,回头拿出那几门不算太熟练的法语西班牙语一吓唬人,肯定能拖延时间。   “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仔细说说。”   乔亚洲其实也没太想明白,“就今天一大早,就有几个人在研究所外面等着,说是见到了咱们产的卫生巾,然后就想要进一些。”   “在哪里见到的,问他们了吗?”   “说是首都。”   首都的话,倒也说得过去,“你继续说。”   “他们说很少见到这个,想要买回去一些用,但是又担心咱们生产线不干净,非要参观。”   这是铁定不行的。   研究所这边有严格的规定,这些外来人哪能说参观就参观?   就连卫生巾生产线上的工人,都是从研究所车间精心挑选过去的,没敢在外面招工。   怕的就是被人手脚不干净,转手把研究所给卖了。   可那人又说要合作,乔亚洲不敢拿主意,毕竟研究所缺钱,所长他们就出门去找客户了。   他不敢拒绝。   好在阮文回来的快。   阮文又细细问了几句,“那外国人,什么样?”   “瞧着倒像是日本人,他说了句话我没听太懂,叽里咕噜的。”   英语他是能听得懂的。   再加上那人除了个子矮点,跟他们倒是长得差不多。   所以乔亚洲觉得像日本人。   “是吗?”阮文今天上午还上了爱国主义小课堂,这就来日本人要谈合作了?   “辛苦了,我来处理就好。”   乔亚洲的确松了口气,但又觉得自己这样似乎有点不太地道。   “我再去找找所长,看怎么联系上他。”   阮文由着他去,盘算着怎么跟这个日本人打交道。   她就在研究所门口等着,差不多六点半的时候陶永安过了来。   瞧到阮文坐在那里,撑着下巴,在八月份的黄昏下有一种娴静的美,陶永安一时间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知道阮文好看,不过眼下的这种美有点像是仕女图。   美的让人心静了几分。   他有些遗憾,自己今天下午去跟人周旋,没有随身带纸笔。   不然的话,倒是能搞一幅素描。   名字都想好了,就叫《黄昏下的少女》。   陶永安正要过去,脑子里忽的电闪雷鸣,他猛地想起来,“阮文,你之前不一直觉得第二本的构思不好吗?要不咱们换个思路?”   《茱莉亚小姐》反响挺不错,成熟的商业运作让这本侦探小说畅销一时,就连周建明都特意打电话过来,说他的一些美国同学很喜欢这本书。   质量是王道,至于其中有什么女权的影子,其实大部分读者是不会思考这个问题的。   那是评论家的任务。   而评论家尖锐的指出《茱莉亚小姐》的“险恶用心”,用一个女侦探是为了向市场谄媚,讨好女读者。   这样刻薄的评价反倒是让这本书销量暴增——女读者来买单了。   真因为第一本书成绩好,出版社那边继续约稿,并且提高了价格。   之前Joe最终拿到手的是六千美金,而这次价格能翻十倍。   甚至于陶姑姑还打电话说,看第二本书的质量和销售情况,如果可以的话会进行影视化。   影视化。   好莱坞成熟的工业生产线自然是信得过的。   更重要的是,会有更多的收入。   这也导致阮文在动手写第二部 的时候,左右都不满意。   原本构思好的故事都是如此的乏味,越看越面目可憎。   陶永安知道她想玩票大的,也一直纠结。   这也是陶永安暑假回家却跟着他老爹去出版社看书的原因,想要从书里面找灵感。   那些并不算太好的灵感,在这一瞬间都被“黄昏下的少女”所取代。   娴静的年轻女士仿佛开罐器,打开了陶永安的创作思维。   他源源不断的诉说着自己的灵感。   阮文则是在一旁记录着。   从夕阳西下当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研究所门前的路灯亮起,陶永安这才觉得自己口干舌燥。   “你觉得怎么样?”   阮文竖起了大拇指,“我回去整理下咱们明天再继续讨论。”   “别介啊,现在讨论,我现在灵感如泉涌,谁知道明天这泉眼会不会干涸?”   小陶同志的文笔有点干巴巴,曾经试着写过两页,然而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拿出手。   但他擅长构思,男性角度的思考以及对措辞的考量都让阮文受益颇多。   “边走边说,去吃点东西。”   阮文问起了下午的事,“也没啥,就拉着他们东逛西逛,那个小矮子是日本人,身体不太好,走路走多了最后晕倒了。”   阮文:“……”这不是不太好,是很不好。   但挺逗乐的。   “我学过一点日语,不过他说的好像是方言,我也说不准,不过你得注意点,他看中了你的技术。”   阮文就知道。   “晓得了,想来占便宜?”那先掉一层皮再说。   陶永安说了几句又扯到了书上面。   他对拍电影这事太热衷了,一想到属于他们的书可以拍摄成电影,陶永安不能说兴奋,简直是亢奋。   吃完饭回宿舍,他还拉着阮文在宿舍门口说。   “要不你去我宿舍说?”   “好啊好啊。”   阮文:“……”好你个大头鬼!   陶永安后知后觉,“那我回去好好想想,明天再跟你说,你早点休息。”   阮文其实也没能睡着。   陶永安给她的讯息太多,她在那里整理。   狭小的窗户透出光亮,一直到后半夜,这才融入了夜色。   那个日本人又来了,不止一个人。   陪同他的,是商业厅的黄副主任。   黄主任早就知道阮文的壮举,不过他前段时间去下面考察一直没空,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见到阮文,先是拉着她去一旁抱怨了句,“之前怎么不跟我说?”   “那不是怕万一请不来,您面子上不好看,往后不好意思见我了吗?”   黄主任听到这话想打人,不过也知道阮文这话说的在理。   阮文顺势问了句,“那日本人找您做什么?”   “嗨,说要投资,所以非要我带他来研究所参观,这不还没进去就遇到了你。”   现在引进外资是潮流,他也不好拒绝。   阮文笑了起来,“他可真上心啊,不过真要是让他投资,信不信研究所撑不到明年?”   黄主任这下脸上没挂住,偷偷看了眼,“不至于吧?”   瞧着像是个老实人啊。   老实人风评被害。   阮文笑了下,“主任,您不知道吗?我们的产品可是领先世界的。”   黄主任这下更震惊了,他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这是来偷师的?”反应也太快了吧。   “那可不,你还真以为日本人会来给你扶贫?”   只有党才会精准扶贫好吗?   黄主任是真没想那么多,他一个男人对卫生巾没那么了解,哪知道这小小的产品竟然还挺“高科技”,引得日本人的觊觎。   “那我去回绝了去。”外资不好拒绝,不过这种不安好心的合作,还找不到理由拒绝,自己这个商业厅的副主任也就干到头了。   阮文拉住了他,“别急,我会会他。”   她要给小谢同志报仇。虽说不是一帮人,但谁让都是日本人呢?   新仇旧恨,阮文这次打算先讨点利息!   作者有话要说:更啦   我想起了《大染坊》里面的藤井   啊啊啊,六哥是我中学时代的男神啊 第74章 074小阮老师课堂   黄主任带来的那个日本人,会说中国话。   带着一点东北味。   似是而非的,有点冰碴子里面捞出来的冷硬   阮文这才发现,这人竟然是在扮猪吃虎。   “我的养父母是中国人。”   阮文反应过来,当时东北那边收留了很多日本遗孤。   只不过有的人,收留也是浪费粮食。   比如说眼前这位。   “我是真心想与你们合作的。”桑康说这话时捂着心口,用行动表明自己的诚意。   他刚才注意到,那位政府官员的神色不是很好看。   “是吗?”   阮文不觉得自己是傻子,直接找到商业厅,想要用黄主任施压,这是真心诚意想要合作?   骗鬼呢。   阮文不是鬼,不过骗人的是个小鬼子…   “那是我误会了,对不住对不住。”   阮文的能屈能伸让黄主任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过人家自己的技术,他也不好说什么。   顶多阮文犯糊涂的话,他到时候拦一把,既然领先于世界,那肯定不能让人给骗走。   黄主任还要忙,先一步离开了。   阮文带着桑康去省大逛着玩。   就连随行的陶永安都摸不准阮文的想法,不过依照阮文以往的态度,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只不过这人可真沉得住气,昨天下午累成那样,愣是保持自己外国人的身份。   陶永安多了几分警惕心。   省大校园挺大的,这会儿招生数量少,校内建设也不算太齐全。   大部分地方都是被迫搞绿化。   桑康跟着走了一路,不太明白阮文的用意。   “阮,我是真心想谈合作的。”   阮文恍惚了下,“你都不想了解我们的工作,又怎么敢跟我们合作?”   工作?   工作难道不该是在车间里?   为什么要满校园的逛呢。   桑康的反应让阮文想起一档子旧事,是她大学时代老师在课堂上提到的。   说是八十年代,日本代表团参观东北的研究所。   研究所很是谦卑的拿出了整个自动化项目,让日本的专家来“审定”。   被批判的一无是处,而一年后日本才对外公布他们研发成功整体化工自动项目。   精心多年的研究被抄走了不说,因为日本人的批评,那个研究所自觉远远落后于国际,干脆放弃了整个项目。   新仇旧恨这么多,阮文能信桑康的话才有鬼。   她笑着解释,“桑康君这就不知道了吧,我们的很多研究都是学生在做呢。所以我想带你在校园里感受一下这氛围嘛,难道你们那里不是吗?”   陶永安愣了一下,瞪了眼阮文,“瞎胡说什么,人家日本当然也是。”   桑康迷茫了,“我们的研究,多是教授和专家们在研发,你们的学生这么厉害的吗?”   “当然,我和小陶同志就是学生啊,我们学校也不算好,要是到了我们首都,那些名校的学生更厉害呢。”阮文笑了笑,“可惜现在放暑假学生们不在学校,不然的话倒是可以让桑康君看看他们苦心钻研的模样。”   为了表明随便一个学生都有科研能力,阮文带着桑康去了化学系的实验室。   “我最近在复刻美国那边的一些研究,桑康君要看我演示一下吗?”   陶永安觉得阮文可真舍得下本钱,好不容易从留学生那里得到的研究前沿,都要拿来糊弄这个日本人。   不过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反正这人没安好心,怎么收拾都不为过。   阮文操作的是当前麻省理工研究的热点内容——硅的化学分析。   一旁陶永安想要提醒阮文,别被这龟孙子偷学去。   阮文像是没看见。   陶永安知道这人听得懂他们说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一旁唠叨个不停。   “桑康君那你们的学生在学校里都不进行科研的吗?好幸福啊。”   桑康并不懂得化学,但是他看阮文的处理很是优雅娴熟,就知道这人没骗自己。   原本他一直以为他们的学生很努力很厉害了。   但是没想到,普通的中国学生都这么的有天赋。   阮文在忙些什么,他都有些记不清了。   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浑浑噩噩,实验室里那怪异的味道像是小虫子似的往鼻腔里钻。   这个念头越发的强烈,以至于桑康觉得自己像是乘船远行的遣唐使,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漂泊,胃里头是一阵翻山倒海。   “十分抱……”   话还没说完,桑康捂着嘴跑了出去。   陶永安傻眼了,“行啊阮文,不会把人折腾到医院里去吧?”   他闻惯了这臭烘烘的味道倒觉得没什么。   “去了岂不是更好?”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这牵扯到两国邦交问题。   外交无小事啊。   阮文笑了起来,“我又没做什么,你这么瞎担心干什么?真要是放心不下,那就送他去医院看看,我这里还忙着呢。”   她就是之前捣鼓实验的时候,无意中折腾出了点臭味剂。   那味道,比榴莲都冲。   用陶永安的话说,实验室下面有粪坑吗?炸了?   粪坑自然是没有的。   就是有点小玩意罢了。   阮文戴着口罩,继续做她的实验。   下午的时候,黄主任又来找她。   “你怎么把人弄医院去了?”   “他身体不好,这还能怪我嘛。非要看我做实验,我也不好拒绝嘛。”   黄主任就知道,从阮文这里是听不到道歉的。   他也没指望阮文来道歉。   瞧着阮文在那里检查叶子,黄主任也假模假样看了几眼,“你给我说个准话?到底咋想的啊。”   阮文能怎么想,“不会跟他们合作的,对了黄主任我有件事还真得麻烦您。”   这件事阮文之前就有考虑,但是没那么着急。   现在不一样,要抓紧时间搞。   “什么事?”   “我要申请几项专利,需要您找关系尽快帮我通过。”   “这好说。”阮文的工厂是省里头特批的,二号人物都同意了,没人敢为难。   只要证件齐全,几天就行。   这属于特事特办,黄主任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我还要申请国际专利,所以您还得帮我。另外还有我可能要办理护照,需要您给我做担保人。”   黄主任迟疑了片刻,看向阮文的神色有点复杂,“国际专利的话,是有点麻烦吧?”   “是有点,但我材料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就需要国家审批,审批通过之后,我就能去申请了。”   技术想要得到最大程度的保护,专利申请是必须的。   70年的时候,欧美几个国家签署了《专利合作条约》,也就是PCT。   目前,中国并没有加入这一国际组织,这也就意味着专利想要在国际范围内得到保护,就得先申请国内专利,然后再去PCT成员国进行申请。   只要一国通过,在组织内其他国家同样有效。   阮文之前研究过这个流程,很复杂,但必须这么做。   “那行,你把材料交给我,我帮你先把国内的申请下来,我看能不能找人打个招呼,让你的这个尽快走出国门。”   阮文直接去取申请材料,该填写的内容她早就弄好了。   黄主任带着材料离开了。   陶永安从黄麻地里钻出来,“你直接找小谢不就行了,干嘛麻烦他?”   阮文摇头,“免费教你一课,有些时候你得麻烦人,让人觉得他是被需要的,一方面能满足他的心理感受,另一方面这也是稳固交情的最好办法。”   “那你之前怎么不找他帮忙?”陶永安说的是七月份研究所门前的事件。   “再教你一课,找人帮忙也得分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那件事处理得好那是皆大欢喜,处理不好这交情就算彻底玩完了。”   陶永安忍不住多看了阮文几眼,“你怎么那么多人生大道理?”   明明跟他一般大小。   “你第一天认识我啊?”   这话,让陶永安一时间哑巴了。   认识阮文这么久,心里早就该有数了才是。   问出这个问题,可真够蠢的。   ……   桑康在医院住了三天,第二天的时候阮文前去探望。   瞧着这个青年男人还有些泛白的脸色,阮文表现出象征性的关心,“实在是我考虑不周,让桑康君受罪了,我这两天在实验室里忙,也没顾得上来看望,真对不住。”   不是喜欢鞠躬道歉嘛。   阮文也会,而且做得还特别好。   桑康很是不好意思,“这不怪你的。”   他只是受不了那个味道,再加上被阮文刺激了下。   日本一贯在产学研方面做得好,理工科的大学生入学就会接受相关训练,投入到研究中去。   战后经济的辉煌发展,让桑康引以为傲。   然而和阮文的交谈让他忽的对自己向来骄傲的所在产生了怀疑。   他以为日本的大学生是佼佼者,却不想山外有山。   大和民族的子民一根筋的很,钻进了牛角尖里不肯出来。   他甚至都没想着去问医院的人。   不过即便去问,也问不出什么。   阮文很是清楚,所以这才有恃无恐。   ……   黄主任办事效率很快,还不到一星期,就把国内的专利给阮文弄了下来。   申请国外专利那个审批也弄了下来,连带着阮文的护照本本也下来了。   阮文打算亲自出去一趟。   托陶永安父亲的关系,阮文在意大利那边找到了一个靠得住的人。   只不过亲自过去一趟总归是好的。   第一次走出国门,这对于阮文而言不算是什么新奇的体验。   但对陶永安来说,则不然。   “你之前怎么没跟我说?”   早知道的话,他就跟阮文一起申请了,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就是麻烦那个黄主任一些嘛。   “回头有的是机会,我又不是出去玩。”   陶永安十分怨念,“你怎么选择意大利?”   “因为意大利和咱们关系好一些,要么就是去法国,不过我的申请材料是英语写的,你觉得我去法国会不会被歧视?”   这都考虑到了。   陶永安无话可说,“那你一个人在国外小心点,买了机票吗?”   “蹭飞机出去,安排好了的。”   正好国内有要飞意大利那边的大使馆工作人员,王秋平给她打点了一下,到时候阮文跟着大使馆的人一块过去。   陶永安惊了,“你什么时候还跟首都那边牵上线了?”   说实在话,阮文怎么和这位黄主任牵扯上的陶永安都没怎么想明白。   “就实话实说呗,咱们申请了专利,回头国外想要用咱们的技术就要掏钱,不掏钱的话就告他们,躺着都能赚外汇,为什么不帮我呢?”   王秋平的确有格局,阮文简单解释来厉害关系后,就帮她打点好一切。   搭乘大使馆的转机前往意大利,这也是给阮文机会。   和大使馆搞好关系,到时候有大使馆帮着催一下,效率自然会快上一些。   阮文不是那么走一步看十步的人,但是三步之内看的还算清楚。   厉害关系考虑进去,这盘棋就活了。   “意大利人可是天生的情种,你这么一出去小谢同志该担心了。”   处于下风的陶永安好不容易找回了面子。   他觉得自己得嘴两句才过瘾。   “男人是得有点危机感才好,不然的话永远不知道身边的人有多么的可贵。”当然,这个并不包括小谢同志,阮文对自己的眼光有信心。   她是去公干,忙完了就回来,哪那么多时间去意大利猎艳啊。   阮文把出国的事情跟谢蓟生说了,第二天,警卫员便是从天津过了来,送来了一个存折,“团副说,他现在就这么多钱,给你兑换了一千英镑,剩下的都在这存折里。”   意大利的官方货币是里拉,但是国内不是很好兑换。   因为是欧盟区成员国,用英镑倒也行。   谢蓟生考虑周全。   “他68年开始有工资,还有一些特别津贴,除了上次去地方给了那些烈士家属一些,剩下的就全在这里了。”   警卫员说这话的时候特别强调了那个“全”字。   小谢同志的小金库还挺丰盛的,不过阮文倒也清楚,这些特别津贴都是生死一线中赚回来的。   她哪能乱花啊。   “那替我谢谢你们团副,我先帮他收着,回头我双倍还给他。”   警卫员才不信呢。   团副从68年开始当兵,大头兵当时就津贴,后来也是转了侦察兵之后出任务,这才有了积蓄。   十年出头,一共才攒了不到十万块。   阮文同志有什么办法,还能挣出另一个十万。   警卫员原本就担心,现在觉得阮文嘴里没实话,就更害怕了,“阮文同志你要出去多久啊。”之前还只是两地分居,现在都要出国了,万一出国后不回来怎么办?   到时候团副还会受牵连。   “得到了那才能确定,开学前肯定能回来。”国际航班不是特别多,阮文也没定回程的机票,原本是打算到了再说。   警卫员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说,“那你一定要回来啊。”   “真是个笨小孩。”阮文笑了起来,“我的家就在这里,我不回来还能去哪里?”   “嘿嘿,那就好。”警卫员憨厚一笑,他听说了很多出国后不再回来的事情,是真担心阮文这一去,像是断了线的风筝。   再不回来。   警卫员很快就回去了。   阮文看着那个存折,再瞧了那一千英镑。   忍不住笑了起来,“倒是像个仓鼠。”能攒钱,宜室宜家的好男人。   她好像赚到了。   八月中旬,阮文再去首都,登上了大使馆的转机,一同飞往欧洲。   这次出行的,是现任大使的太太秦雪梅,还有随行的几个工作人员。   秦太太之前被再三叮嘱,对阮文很是上心,“飞机起飞的时候可能有点不舒服,不过很快就好了的,别担心。”   阮文点了点头,“好。”   其实秦太太也是第一次出国,之前特意打听了一番,想着自己作为长辈要关怀阮文这个小年轻。   哪曾想,飞机起飞的时候她觉得耳朵里轰隆隆的响,像是鞭炮在她耳边响。   原本让阮文做自己身边,秦太太是想着照拂阮文。   哪曾想到最后竟然是自己死命抓着阮文的胳膊不松手。   这一抓,倒是让两人的关系亲密了几分。   下飞机的时候,秦太太直接带着阮文上了大使馆的专车。   阮文解决了住的地方。   ……   陶永安父亲的朋友是一个定居在法国的斯拉夫人赫尔斯,金发灰眼的中年男人,个头挺拔身材消瘦,以至于阮文都觉得他的眼睛会脱框而出。   阮文简单的说了下自己的请求,赫尔斯点头应下,“我会尽快将这件事处理好。”   除此之外,倒是没再多话。   意大利的工业基地在北方,阮文原本是打算去一趟,看看取取经。   奈何刚买了火车票,国内就有电话打了过来。   直接打到了大使馆。   十分的紧急,“让阮文赶紧回来,二十三号之前必须回到首都。”   十万火急,让秦太太有些忧心,“你别太担心,我找人去打听下。”   她找的是王秋平,奈何王秋平去地方上视察,压根不在首都。   一下子联系不上,秦太太有点着急了。   阮文倒是还好,“没关系的,我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她给赫尔斯写了信,留下了联系方式,然后转机到伦敦,这才找到最近的一趟航班回了国内。   刚从飞机上下来,阮文就被带走了。   军绿色的小吉普径直前行,荷枪实弹的兵哥哥不苟言笑,让阮文有些拿不准。   她犯事了? 第75章 075表彰   阮文思前想后,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车子停在了招待所门口,兵哥哥示意她下车。   阮文下意识地问了句,“不是去公安局啊。”   也不是国安局。   那就好。   她这话,逗乐了一旁的兵哥哥。   意识到自己在执勤,年轻的兵哥很快又绷住了一张脸,只是被阮文那么一看,心虚。   阮文乐呵了,进招待所的时候都特别悠闲。   直到看到了谢蓟生。   “咿,小谢同志你也在啊,这是……国家要给我们主婚吗?”   快步走来的谢蓟生脚下一个踉跄,他是真被阮文的话给吓着了。   “你至于这样吗?”阮文嘟囔了一句,“不想娶我的话就早说,我好去找别人。”   “胡说什么。”谢蓟生难得的沉下一张脸,但嘴角的弧度出卖了他的情绪。   阮文的话让他高兴,只不过习惯了收敛情绪的人,即便是在阮文面前,也很少把自己的那点小情绪泄露出来。   “生气啦?”   “没有,哪敢啊。”阮文撇了撇嘴,“我哪敢生小谢同志的气,回头你的兄弟们,不得把我打个半死不残的?”   到底是在赌气。   谢蓟生轻声道歉,“是我不好,别生气了,不想知道为什么把你喊回来吗?”   这话,倒是勾起了阮文的兴趣。   她勉强想知道。   “你说说看。”   谢蓟生把这当作是情侣间的小情趣,他倒是不介意阮文这点小脾气,甚至颇为喜欢。   阮文少年老成,除了对家里人,很少泄露情绪。   爱哭的孩子有糖吃,阮文爱笑,更惹他心疼,值得珍惜。   “来受嘉奖。”   阮文没太反应过来,“什么嘉奖,和我有什么关系?”   现在又没什么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阮文想不通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我是作为家属吗?这不太合适吧。”   而且十万火急,电话里又不说清楚。   阮文觉得怪怪的。   一时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古怪。   “傻姑娘,家属不出席。忘了之前南疆战事,你做了什么?”   “你是说那迷彩服?”阮文反应过来。   谢蓟生带她上楼去休息,“嗯,你是唯一一个非作战人员。”   这份殊荣。   阮文当得起。   三月中旬战事结束。   151-3集成电路计算机和DJS-050微型计算机先后对这场战争进行了模拟。   数据表明,迷彩服的配备,让我军的战斗损失降低了至少三分之一。   三分之一什么概念?   此次战争,我方死伤近两万人。   阮文的举动,至少让七千人避免死伤。   战争最大的仁慈便是不必要的牺牲。   阮文的举措,足以当得起任何嘉奖。   这个结果,是谢蓟生最初也没想到的。   他只是想让阮文“立功”,若是自己发生什么不幸,那阮文有这份功劳在里面,即便是日后遇到什么麻烦,起码军队这边念着她的功劳,会保她一保。   他没想到的是,这功劳不小,可谓是滔天之功。   这把阮文给吓着了。   “要是我说,当时我只是怕你回不来,想尽可能的让你安全点,没那么多想法你信吗?”   谢蓟生自然是相信的,“人的伟大在于无意中会做出一些足以改变世界的事情。”   他们都是普通人,有着最卑微的请求,不过是战场上少一点牺牲,他们的家国和平安定,老百姓不再被压迫,不再担惊受怕的过日子。   这愿望,又是如此的大,大到不能企及。   “先好好休息,到时间了我来叫你。”   阮文需要倒时差,她现在脑子里有太多的东西,装的太满了。   需要静一静。   她坐在沙发上,忽的抓住了谢蓟生的手,“你的警卫员生怕我跑了不回来,把那么多钱都给我,不怕吗?”   那可是谢蓟生所有的家底。   谢蓟生莞尔,“那正好借机出国看看。”   他曾经迈出国境线,情况完全不一样。   “那倒是个不错的主意。”阮文笑了起来,“行啦我睡会儿,你去忙吧。”   既然是授予作战人员的,想必这里会有不少谢蓟生的战友。   该去聊天的聊天,别耽误时间叙旧。   “晚上的时候我带你去吃饭。”   谢蓟生看着那略显困乏的面孔,粗糙的手指轻轻抚过。   粗糙的摩挲感让阮文笑了下,“那记得来喊我。”   谢蓟生走后,她躺床上一蒙头,不管外面什么个情况就睡了起来。   很快便昏昏沉沉。   倒是谢蓟生,被战友们围住。   都知道他有对象,听他的警卫员说又漂亮,而且这次一同被嘉奖,谁不想见见?   “不至于这么藏着掖着吧,谢蓟生你要不要这样?”   “就是,让我们跟弟媳妇打个招呼呗,将来要是被欺负了,我们挺她。”   谢蓟生倒是平和,“她刚下飞机,在休息,等晚上有机会再说吧。”   晚上。   这让一群糙爷们笑了起来,“晚上我们怎么好意思打搅啊。”   谢蓟生一愣,倒是他不小心让这些人寻到了把柄。   一群人去喝酒叙旧。   ……   阮文闻到了淡淡的酒气。   “我没喝。”作为侦察兵,哪怕是被退伍那段时间,谢蓟生都保持着良好的习惯,不沾烟酒。   唯一一次,还是他从南边回来,和阮文喝了一小杯。   “我又没说你。”阮文嘟囔了句,眼底又透着小欢喜。   不喝酒不吸烟,挺好的。   招待所这边有个师傅是重庆人,所以折腾着弄了桌重庆火锅。   阮文吃的欢喜,辣椒吃多了嘴巴都有点点肿。   谢蓟生去要了根冰棍,“在意大利没吃好?”   “吃得挺好的,他们那边美食多,不过谁又能拒绝火锅呢?”   阮文对饮食倒也不算太挑剔,吃草没问题,吃肉也欢快。   唯一的执念大概就是火锅。   在省城的时候,没少和陶永安出去找火锅吃。   她的开销分为三项:电话、吃饭以及实验用品采购。   而其中吃饭花销比电话多得多。   饶是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请客,阮文的基尼系数也是居高不下。   学校外的羊肉火锅味道倒是不错,但锅底不如眼前这个。   辣味刺激人的味蕾,让人欲罢不能。   谢蓟生看她明明被辣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却还是倔强着吃个不停,忍不住摇头。   “酸儿辣女,你这么吃,将来是打算给我生个小闺女。”   “谁要给你生啊。”阮文嘟囔了句。   看在谢蓟生给她涮好了羊肉的份上,她没认死理。   谢蓟生:“不给我生你给谁生?”   阮文嗔了他一眼,“就不生,忙着呢没空。”   她心态年轻的很,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呢,而且要做的事情那么多,哪有时间去照顾孩子?   不生,起码阮文不着急。   谢蓟生笑了笑,也没再追问。   他们都很忙,在一起的时间都屈指可数,即便是有了孩子也无法照看,何必祸害孩子呢。   小房间里只有阮文吃东西的声音,这让她有点心虚,“生气了吗?”   “没有。”谢蓟生帮她涮了点蔬菜,“别光吃肉,也吃点蔬菜。”   他刚把涮好的豆芽夹到阮文的碗里,有人敲门。   紧接着,涌进来一群糙汉子。   阮文知道这群人的来历,很是友好的笑了笑。   这一笑,倒是让这群军队里的大老爷们傻眼了。   有泼辣的娘们不害羞,恨不得把他们骂个狗血淋头。   像是这种小小瘦瘦的清秀挂的,哪个不是红着脸,说话跟蚊子哼哼似的。   眼前这位起身冲他们问了句,然后又坐下吃了起来。   一点没有被那么多陌生人打量后的不好意思。   谢蓟生的警卫员说,“阮文同志和别的女同志不一样。”   倒是真和那些军嫂不一样。   “要不坐下吃点?就是椅子不够。”桌子也小,坐不开那么多人。   “没事蓟生媳妇,你吃你的,不用管我们。”   谢蓟生看了眼说话的老兵,有些无奈。   这可不是他教的,纯粹是这帮大老爷们胡说八道。   那老战士才不怕呢,瞧了谢蓟生一眼,“我说蓟生,你不给介绍介绍下?我又不知道弟媳妇的名字,不叫弟媳妇叫啥,你说对吧弟媳妇?”   阮文知道这老战士是故意的,一口一个弟媳妇,就想看她脸红呗。   她偏不让。   “阮文,您叫我阮文就行。”   “哟,这名字真是有文化,俺叫元大虎,比你们家小谢大三岁,喊我老元就行。”   阮文客客气气的喊了声“元哥”,这让元大虎笑了起来。   这性子倒是比谢蓟生软和多了。   一硬一软,中和起来倒是不错。   元大虎带进来了七个人,一群人叽叽喳喳问了起来。   阮文边吃边回答,倒也是说的热闹。   这一聊就到了十一点钟。   阮文眼睛亮晶晶的,越说越是热闹。   谢蓟生连忙拦下,“明天得早起,有机会再说。”   元大虎嘿嘿一笑,“那你倒是再定个时间啊,阮文妹子,蓟生老大不小了,你看你们俩的婚事啥时候办啊,到时候老哥哥天南地北都来喝你们的喜酒。”   “就是就是。”   房间里一阵哄笑声。   阮文看了眼谢蓟生,“再过两年吧,到时候我督促小谢,说什么都要把各位请来喝喜酒。”   “还等两年,蓟生忍得住吗?”   开起了荤腔的被谢蓟生给打了出去。   阮文倒觉得还好,这群人够照顾她了。   当初应酬酒桌上,那才真是荤段子不断,想想她都不知道那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就是一口气,凭着那一口气。   后来同事猝死,那口气也没了。   谢蓟生把人赶走后,送阮文回房间休息。   “别听他们胡说,一群糙老爷们就知道嘴上拿人开涮。”   阮文看着他,不说话。   谢蓟生觉得有些不太好。   下一秒他看到阮文拔高了几分,努力的和他平视,“辛苦你了。”   她轻声一笑,转身进去关上房门,把谢蓟生关在门外。   这恶作剧让阮文晚上做了个春梦。   梦里头,谢蓟生像是个禽兽,一遍遍的问她,“累不累”,等着她泪汪汪的哭出来,那人又是恶趣味的说,“辛苦你了。”   阮文没睡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的就是她吧。   第二天一大早,有人送来了一套军装,但是肩膀上没有杠和星星。   没有军衔。   阮文换上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莫名的想起了那句诗   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   她定然不会辜负这一身衣服的。   ……   广播里早就说了,今天要对年初参战的战士们进行表彰。   大队里的喇叭连上广播,就等着听直播呢。   八月里正热着,王家沟的村民们都是天刚亮去地里干活,等到九点来钟回家歇着。   日头最盛的那半晌,谁愿意去地里晒着啊,万一中暑了身体难受不说,还耽误干活。   因为今天要听广播的缘故,村里人早早都收拾家伙事儿从地里回来。   三五成群的聚在大街上,议论起来。   村长王大壮搀扶着老支书出来,在树底下放了小马扎,请老人家坐在那里休息。   “我之前听说,阮文救的那个小谢同志就去了南边,不知道这次会不会被表彰。”   “想什么呢,参战的几十万人,受表彰的才多少?哪轮得着他啊。”赵全福她妈刘春兰啐了一口,“俺们家全福也去了,跟我说了这次受嘉奖的都有谁。”   刘春兰顿时成了王家沟的焦点。   村长看了眼,问老支书,“看样子包产到户是趋势,咱们这边虽然没说,但是今年县革委会改了名字,现在叫县政府。我估摸着,咱们这边也快了。”   老支书抽着旱烟,吞云吐雾,“那你是想给他们分地?”   村长有点拿不准老人家到底啥意思,村里人不止一个去找他,都想要分地。   地是自家的,干劲足。   上面公社没说话,老支书也没交代,村长不好说。   树底下能够听到刘春兰掰扯着的名字。   叫什么的都有,跟信口胡说似的。   “全福他妈,你们家全福不还是个大头兵吗,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刘春兰被问住了,有一会儿才开口,“你家又没当兵的,难不成你比我清楚?”   她刚说完,播音员熟悉的声音响起。   “……此番中央.军.委对52个英雄模范单位、79名解放军指战员、12名民兵以及一位非战斗人予以荣誉称号……”   村里人仔细听着那九十二个名字,忽的有人喊了声,“我听到谢蓟生的名字了,是咱们认识的那个小谢吗?”   “全福他妈不是说没有吗?”   “听她那老娘们胡说,她说的名字你听见了吗?”   刘春兰捍卫自己的尊严,“在后面呢,在后面呢。”只是这声音低了不少。   播音员念到最后一个名字时,王家沟的大人们面面相觑,“是咱们村的阮文吗?”   “怎么可能,她又不是当兵的。”刘春兰尖着嗓子反驳。   当即有人指出,“你没听见吗,说是非战斗人员。”   “别吵了,没听播音员在介绍吗?说是设计了什么泥彩服,所以才被特别表彰的。”   一群人吵嚷个不停。   村长有些懵了,听到俩熟悉的名字,但是他不敢认。   天底下重名的可多着呢,万一是别人呢?   “老支书,您说是小谢同志和阮文吗?”   老支书浑浊的眼睛忽的清明,嘿嘿一笑,“你等明天的报纸不就知道了吗?”   明天报纸的头版头条,肯定会有合影。   到时候就能知道,是不是谢蓟生他们俩年轻人了。   老支书又闭上了眼睛,这人啊不比年轻时候,那时候三天两夜不睡觉都没关系,只要能打鬼子,饿肚子都行。   年轻时缺的觉,这几年倒是都补过来了。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阎王爷招招手,自己就走了。   可惜,他还想去首都一趟,就这把老骨头,怕是出不去了哟。   村长心里头存着事,第二天一大早就去公社那边等报纸。   果然,头版头条上有一张大合照。   只有两个女同志。   其中一个,村长是认识的。   还真是阮文!   村长连忙带着报纸去找老支书。   “这娃娃好,小谢那娃娃也好。”老支书摩挲着报纸,好一会儿才开口,“你不是想带着村里人发家致富吗?去找阮文吧,找她拿个主意,比你这没头苍蝇乱想好。”   “阮文都搬走了。”   “她搬走了,也在王家沟生活了十几年,那孩子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去找她拿个主意吧。”   现在的女娃可真了不得,怎么就能想出这主意呢?   老支书看着报纸上的那张大合影笑了起来。   ……   阮文在首都待了三天才回去。   回到省城,研究所的研究员们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做出卫生巾给研究所一线生机原本就让研究员们敬畏三分。   谁曾想她之前做了更大的事,关键是都没跟他们说过。   要不是看电视看报纸,都不敢相信那个受表彰的阮文,就是他们认识的这个。   “对了阮文,你们老家来人了,在学校那边打听了好久,就一个壮劳力,还有一个老头。”   阮文有些没想到,来的竟然是村长和老支书。   村长也是没办法,他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个面子。   索性请老支书出山,坐上火车来了省城。   不看僧面看佛面,阮文看在老支书的面子上,多少会帮忙吧?   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虽然只在火车上坐了几个小时,但那硬邦邦的座位嘈杂的环境,对老人而言也够折腾的。   “你要想见我,就给我来封信就行了,咱们还亲自过来?”   老支书是抗战老兵,阮文十分的敬重。   她说这话也是真心实意的。   真的一句话的事,她肯定会回去的。   老人家嘿嘿一笑,牙齿脱落了大半后说话都有些漏风,“好孩子,给他们指条活路吧。”   他这辈子也活够了,只是又想着,能不能让这些后辈们过活的更好些呢。   舍下这张老脸,来找阮文拿个主意。   阮文听村长说了来龙去脉,“别分地。”   她当即给村长拿了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但是,断章狗溜了溜了 第76章 076阮文的手表   国人两千年来的梦想,不就是想要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能在这块土地上耕作吃饱穿暖衣食无忧吗?   这是深种在骨子里的农耕文明。   正因为此,在包产到户被宣扬后,这成为了风潮。   包产到户是趋势。   然而这土地到了自己手上,一家一户的生产力又能提升多少呢?   小岗村走出了第一步,四十年后却又靠着集体经济走向脱贫致富之路。   阮文当即否定了分地的提议。   “分了地之后各家各户忙自家的,一时半会儿固然有干劲,但这种情况长远不了。”   村长没听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三提五统之后村里人手上没多少余粮,这个咱们都清楚。现在是这样,将来也是,分了地,这些该交的也少不了。咱们村粮食产量不错,棉花也算丰收,过去这些年哪年多劳多得?难不成分了地之后,地里的庄稼还能更好?”   “我知道,有钱的兴许去弄化肥,又或者自家积肥想方设法让庄稼丰收,到了农忙时节能多点收成。又或者人家压根不想种棉花,想种些花生大豆换个样,自家有地种什么都自由一些。可村长你想想大家为什么想要分地呢?还不是因为想靠着种地让自己富起来?”   村长点了点头,谁不想有钱呢?   又有谁不想多吃两块肉。   这是千百年来农民最朴素的愿望。   当初,为什么农民帮着打鬼子?   还不是因为赶走了小鬼子,就能分地,不再用当长工吗?   “单干是自由,但是遇到的问题多。就拿浇地这回事说,咱们村头有河,所以过去都是直接引河里的水去灌溉,村里人一起垅土,轮流当值看水就行了。要是各家干各家的,先是得有抽水的电机,得有水带,这些得自家去买,农忙时节都凑一起去了,你去借别人家的,能借的了一时还能一直借着用吗?分地之后怕是还没等着粮食增产,得先各种开支。”   “现在工厂多了,尤其是纺织厂多了,咱们剩下来的棉花可以卖给厂子里,可是一家一户又能留下多少棉花?你的东西少,人家就会压价,这话我说的没错吧?”   阮文之前到底是在棉厂工作了将近一年,虽说棉厂自身不收购棉花,但她也去过棉站,跑过黑市,知道这里面的道道。   村长点了点头,“这倒是。”   嫌少,然后挑三拣四的压价,哪年都这样。   “少了他们就各种挑剔,各家各户出去卖棉花卖粮食又都需要人。可要是聚在一起,那就用不了这么多人了。”集体合作的好处是什么?   明确了分工,做好分工上的优化,能最大程度的利用人力。   一百户人家纷纷带着自家的棉花去卖挣点小钱。   如果合在一起,只需要几个人就能搞定这件事,而剩下的人能做的事就多了。   “聚在一起咱们量也大,到时候就是咱们挑剔他们,这家不收就去换别家,纺织厂那么多,还差这么一家吗?”   村长看了眼老支书,老人家懒懒的靠在那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是阮文,村子里的人不见得会这么想。”   大家太想要属于自己的一块地。   “所以您得学会变通啊,原先咱们的自留地是二分地,你现在多余出来一些,给一亩成吗?让他们自己爱种什么就种什么去。”阮文心里有数,王家沟的土地人均不到四亩,即便是给出一亩田的自留地,剩下的也够了。   “剩下的地大家伙一起种,年底给分红。至于种什么,当然跟之前不一样了。”   阮文笑了起来,“村长您要是信得过我,那咱们来个约法三章签合同,你回去后组织大家种黄麻,我负责收。”   “黄麻,你收那玩意干什么?”他们隔壁县有个麻绳场,收黄麻。   “挣钱啊,种子我免费提供,你们负责种就行了,收了之后卖给我。这玩意好好种,一亩地出个五百来斤不是问题。这玩意儿和棉花价钱差不多,但是产量可比棉花高多了。”   一亩地能收多少棉花?   村长心底里算这笔经济账,很快他就发现这样一亩地能多挣十块钱,这要是十亩地的话那可就是一百块。   钱让村长脑子都活络起来,“那行,这样咱也不勉强,我尽可能的做工作,要是有谁死活不乐意,想要去单干也不拦着。”   阮文笑了下,“是这回事,牛不喝水强摁头最没意思。这要是想不明白,拉上一条船他也能把这船给弄翻。”   人心齐泰山移。   这要是各自有小算盘,那还真别往一个壶里尿。   “这样您回去后找村里老实本分的来,谈好了就签合约按手印。这件事慢慢谈也不着急,怎么说也得明年才能再播种。”阮文拿出纸笔留了个地址和电话号码,“到时候你打这个电话联系我,过年前确定下来就行,先确定了有多少户要一起干,到时候我先每户给五十块的订金,这钱不多,多少代表我的诚意。”   村长倒吸了一口气,王家沟可是有一百五十多户人家呢,这要是大家都参与,就得七千多块。   “阮文你这是发财了?”   村长想了想,“是不是国家奖励你的啊?”毕竟刚被表彰了,全国人民都知道的那种。   “那倒不是。不过我说这话肯定算数,您回去办就行,一定要签合约按手印,我研究下看怎么写合适,到时候写封信给你寄过去,你回头找个有文化的研究下我这合约,觉得哪里不适合咱们再商量着改动。”   阮文长篇大论的有些口干舌燥,“我也是丑话说在前头,这笔钱不多不少,但也是我辛辛苦苦攒的,总的用在刀刃上才是,凡事考虑周全些,省得回头再出乱子。所以这手印是必须得按的,不然我怕自己成冤大头。”   村长连连点头,五十块钱不算特别多,但是村里人一年到头又能有几个五十块呢?   尤其是年关,有了这五十块倒是能吃点好的,弄点肉过个不错的年。   老支书一旁笑了笑,他就知道年轻娃娃有想法,是个知恩图报的,别看搬走了,可是一个一个咱们村,一点没有把自己当外人。   她肯定能带着村民发家致富的。   阮文又细细交代了几句,即便是要种黄麻,也不能全种。   毕竟村里还得交公粮。   这地要分几处用途。   她说的清楚,让村长格外敬佩,“还是你们学生娃脑子好使,你要我肯定想不出这些啊。”   阮文还没去棉厂那会儿倒也跟着干农活,不过干的不算多。谁让阮秀芝心疼孩子,不舍的让她干重活呢?   村长没想到,农活都干不利索的阮文能把地里那点事说的这么清楚明白,让他这个老农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阮文请老支书和村长去吃饭,她这会儿身上没带粮票肉票什么的,索性去了小餐馆。   老支书牙口不好,捡了几样软和的菜,老人家吃得高兴。   村里头还有事,村长也不敢在外面多耽搁,找到了路子之后,当天下午就回去了。   阮文松了口气。   有些事情跟她原本预想的可谓千差万别。   阮文本来是想着有机会帮棉厂一把,毕竟那牵扯到上千人。   没曾想,棉厂这边好端端的,倒是王家沟需要她拿主意。   粮食作物是要种的,不然吃什么又拿什么交公粮?   可想要挣钱,还得搞经济作物,走更为适合的集体化合作社道路。   这是最实际有效的经验。   她能带给这个时代什么呢?   阮文想,无非是能力范围内,少走一些弯路罢了。   ……   恢复高考后,大学生是四年制培养。   阮文他们这一届考生有些特殊情况,三年半的学制,开学后就是大三。   而比他们早入学的77级老生是最后一届工农兵大学生,这是大学时代的最后一年,他们即将面临着工作的问题。   好在,这年头大学生工作包分配,倒是不用犯愁。   但去哪里工作,国家给安排。   把你分配到边疆艰苦地区,你也得收拾行囊巴巴的过去。   虽说胸口还激荡着“到最艰苦的地方去,为建设美丽富饶的祖国添砖加瓦”的壮志豪情,但谁不想留在大城市里呢?   读大学,本来就是为让自己有一个好点的出路。   有想当螺丝钉的,自然也少不了偷奸耍滑头的。   东方升介于两者中间。   “你傻啊,去了边疆你能做什么?帮着种地还是帮忙放牛?留在城市里,起码英雄还有用武之地,你不是和阮文关系挺好的吗?去找她说说看,我可是在电视上看到了,她跟那些战斗英雄一起被表彰,帮你说句话还不小事一桩?”   77级老生中,东方升和阮文关系是比较好的,除了有迎接新生时的情谊在,平日里东方升也没少找阮文讨教两句。   一来二去的,混了个熟悉。   这会儿被舍友一撺掇,他有点心动。   他是学化工的,去边疆还真没用武之地。   “回头再说吧。”东方升心里头拿了主意,但没立马应承下来。   第二天他去实验室找阮文。   受国家级表彰对阮文的生活影响是有的,开学后她像是国宝似的被参观,走在校园里都会遇到同学热情的打招呼。   十个人里面有九个阮文是不认识的。   陶永安说,“所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人情世故不外乎如此。”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好些天,就连化学系的实验室都会有人围观。   从来不乏喜欢看热闹的,阮文就是围观者的热闹。   同样是学生,阮文怎么做到的?   大家总想知道究竟,奈何即便是一个实验室的师兄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阮文总在忙,有时间不是在化学系这边就是跑到机械系忙。   仿佛她的生活除了学习睡觉吃饭外,就是实验。   巴甫洛夫很忙,巴甫洛夫正在死亡。   他们不曾见过这位大名鼎鼎的俄罗斯科学家,但是在阮文的身上,隐隐看到了巴甫洛夫的身影。   东方升看着被堵住了的门口,忍不住嘟囔了句,“人家是一个个实验做出来的成果,你们看她做实验一万遍,都不如自个儿去做一遍好吗?”   堵在门口的学生有赧然的,也有充耳不闻的。   “我给阮文留个好印象,说不定呢?”做不到阮文的成就,可以做阮文的老公嘛。   一旦两人成为革命伴侣,她的就是我的,不一样吗?   东方升轻声嗤笑,“人家有对象,能瞧得上您这种游手好闲的?”   虽不知道阮文对象是谁,但如果选这些歪瓜裂枣。   东方升第一个去找阮文,骂醒她。   到底是化学系的地盘,那男同志被损了一番,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嘚瑟什么?”嘴里嘟囔着,却也只能看着东方升进去。   阮文这两天在优化实验流程。   小型实验做出来的成果,如何运用到机器上去实现量产?   这本就是一件麻烦事,而在应用后又该如何提升产量。   后续的事情太多了。   阮文忙碌得很。   东方升过来的时候,她正在看着手表计时。   精确到秒。   如果可以,阮文想搞一个秒表,这样或许效果会更好一些。   “在忙什么呢?”   东方升等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陶永安,他正趴在那里看书呢。   “她死心眼,非要继续做实验说什么搞优化,师兄你怎么来了,又要给阮文介绍对象啊?”   “胡说,我哪有这闲工夫。”东方升捍卫自己的清白,“想请你跟阮文吃个饭,聊点事情。”   “我没问题啊。”陶永安把书一阖,“看阮文的。”   陶永安就是捎带着的,主要还是看阮文。   阮文这次实验又失败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忙。   “那你陪着师兄去吃吧,我再试一遍。”   东方升:“……”你不去,我还请什么请?   陶永安瞧出了端倪,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不去这饭吃着没意思,走去吃点东西开阔下思路,别老把自己憋在实验室里,脑子都不会转了。”   他是佩服阮文的,视名利为身外物,仿佛什么都没她的实验重要。   反正,陶永安觉得自己做不到。   帮着把试管和那些原材料收起来,陶永安扯着阮文出去。   东方升松了口气,他可没脸在实验室里请阮文帮忙。   出去好,就算是被拒绝了,也没那么丢人。   刚从小绿楼出来,东方升正要说找个馆子去吃饭。   小林老师迎面过了来,身后带着一个中年男人。   “正好阮文,这位同志找你呢。”   人都说近朱者赤,阮文跟着小谢同志厮混久了,倒也算敏锐。   第一时间就发现,这位同志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九月份天气还热,阮文穿着七分袖的衬衫和蓝色的裙子。   手腕上还挺干净,除了左手腕上戴着一只手表。   “阮文同志是吗?能跟你聊聊吗?”   阮文倒是直接,“如果想聊这只手表的话,那我现在就能说清楚。”   小绿楼里涌出了不少的学生,瞧着阮文和一个脸色沉沉的中年男人对话,有些拿捏不准。   “怎么了?”   “不知道,不过阮文也不怕事吧?”   “就是。”   嘈杂声中,中年男人听到那清脆的声音,“手表是我在废品站拿到的,简单修理之后觉得能用,就一直戴着,它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女表,比阮文的岁数都要大上一些。   大修之后该换的换了,倒是没什么问题,时间精确。   阮文还挺喜欢的。   “我还想了解的更多一些,阮文同志能跟我找个地方详聊吗?”   阮文点头,小林老师带来的人,倒是不怕。   陶永安不放心,“我跟阮文一起淘到的这个手表,我也跟着一起去。”   好兄弟是讲义气的。   阮文笑了笑,对东方升有些歉意,“不好意思,改天再跟你一起吃饭。”   这人来的突然,阮文也没料想到。   只能把东方升撂倒一边   “没事的没事的,你先去忙。”东方升倒是觉得没啥,只是有点担心。   一个手表能有什么事呢?   东方升想不明白。   阮文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好在中年男人石磊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阮文同志不需要担心,只是这块手表之前是被一个母亲留给了她的孩子。”   阮文愣了下,那这跟自己是真没啥关系。   “战争年代,这位母亲把孩子放在了老乡家,等有机会再去找时,鬼子扫荡村子没了。”   石磊很是平静的诉说,这是战争年代最常见不过的事情。   “这位母亲还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希望找到自己的孩子,可惜后来她牺牲了。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阮文想起了那些被拐走的孩子,想起了那些为了寻找孩子而苍老了十几二十岁的父母。   那是万分之一的希望,可但凡有一线生机,谁又舍得放弃呢?   “那您是……”   “我的父亲是这位母亲的老部下,前段时间他在电视上看到了你戴着这块手表,他被炮弹炸断了双腿不便于行,所以我来找你,想要打探一下消息。”   石磊十分坦诚,“能不能麻烦你带我去那个废品站看看,我想再找找线索。”   阮文这下是真懵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更啦,希望我家暖气能修好啊嘤嘤嘤,寒潮来了,冷 第77章 077花钱   废品站被谢蓟生一窝端了。   至于那个老板,在监狱里服刑还是被枪毙了,阮文还真不太清楚。   得去省公安厅问一问才知道。   阮文如实相告。   石磊不由苦笑,“这么巧的吗?但愿没被枪毙吧。”   其实即便是那个老板还活着,阮文觉得怕也是问不出什么。   废品站收到的东西五花八门,有的又是从下面弄来的,想要找到究竟是谁把手表丢到了废品站,只怕是难上加难。   不过这也是唯一的出路,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石磊请两人吃饭。   阮文拒绝,“也没帮上什么忙,这就不必了。”   “起码给了我另一个思路,你不知道过去这几十年家父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阮文拒绝不得,便是随着他一起去。   “这块手表是湖州制表厂出的,我当时特意查了下,一块出厂的有八块。”   石磊苦笑,“是啊,这款手表一共就八块,听家父说,是36年出厂的,后来湖州制表厂被日本人占领,厂长为了不让那些机器被日本人弄走,一把火烧了厂子。”   36年,已经四十三年前的事情了。   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不到半百的人,或许比眼前的石磊要年长一些。   “听你刚才话里的意思,这手表是你自己修了的,你修过手表想必也知道,女款手表本来就稀少,何况是四十年前?这几块手表的其他主人,家父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   石磊点了几个菜,这才继续说,“那六块都确定了,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那第七个人呢?”   “那位不在国内,听说去了那边。”   这话让阮文一愣,那边?   陶永安心直口快,“那边是哪边啊?”   阮文瞪了一眼,“还能哪边啊。”   不就是台.湾吗?   这比国外还难,因为压根没办法联系。   陶永安后知后觉,有些不太好意思,“那有没有可能是这第七块手表?”   “理论上不太可能。”家里老爷子一点不觉得老首长的孩子会去跟国.民.党厮混,要真是这么个情况,怕是老爷子会觉得那孩子还不如死了。   毕竟他妈不是死在日本人的刀口下,而是被叛徒出卖,被国.民.党枪毙了。   知道阮文并非自己要找的那个孩子的后代,石磊心情复杂。   起初他还真以为就是阮文,再加上知道阮文立了功,心情那就更好了。   只觉得这是虎父无犬子。   哪曾想,这手表和阮文并没有什么关系。   石磊又有些不甘心,“阮文同志,听说你是由姑姑抚养长大的,那你的父母……”   “我父母去世了,您大可不必这么想。”   她可不是什么沧海遗珠,说起这事来,有件事阮文倒是一直没顾得上去办。   等寒假吧,寒假有时间去一趟杭州,办一下手续去接手她父亲和阮姑姑原本该继承的遗产——尽管那只是一个被烧光了的老宅子。   石磊有那么一点点失望,“不好意思,是我冒昧了。”   阮文倒觉得没什么。   人在绝境之中看到希望,自然是会想尽办法来抓住这机会。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呢?   石磊这是人之常情。   何况那位牺牲了的母亲,也是位烈士。   于情于理,阮文都希望能找到她的后人。   起码对这位为国家牺牲的伟大母亲,一个交代吧。   “这块手表我拿到手时挺不好的,表盘坏了,几个齿轮也都不再动,修了两个多月才修好。”   是阮文喜欢的款式,又是难得一见的女士手表,阮文真挺喜欢的。   不过这会儿,她还是把手表褪了下来,“多少算是物归原主吧。”   石磊眼睛毒,看得出阮文对这手表十分喜爱,他一时间也不好开口。   没想到人倒是先割爱了。   若是他自己也就罢了,家里老头这几十年来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老头还能有多少年的活头?   他为人子自然不想要老爷子带着遗憾离开,九泉之下都没脸见昔年的老首长。   “那真是太感谢阮文同志了。”石磊拿出自己的钱包,“我来得及也没准备,你拿着这些回头再去买块表。”   阮文苦笑不已,“不用,能找到人就好。”   她也没做什么。   至于手表,回头再买一块就行,又不缺这个钱。   石磊觉得阮文敞亮,也没再和她来回推脱。   收回了钱和票证,他拿出纸笔,“这是我单位,还有我家的地址,如果阮文同志你日后有什么事,尽管打电话找我就行。”   阮文笑着接了过去,瞄了一眼,她倒是不介意多认识个人,说不定什么时候还真有需要呢?   石磊是上海人,对省城这边不熟悉。   阮文直接带着人去了公安局那边。   接待的公安同志倒是客气,“你说谢队长当初抓的那个人啊,那个人牵扯了好多案子,后来被转移到了首都,没听说被枪毙,要不你去问问谢队长?”   那公安同志笑着看阮文,“前些天你不还和谢队一起受表彰吗?”   阮文没想到,这事到底是牵扯到了谢蓟生这里。   “那能借用一下电话吗?”   是帮烈士找后人,公安局这边自然也尽可能的提供帮助。   瞧着阮文打电话,那公安同志也是知无不言,“谢队当时亲自审的那个人,挖出了不少东西,不过这卷宗后来都调到首都了。还是先给谢队打个电话比较稳妥。”   谢蓟生在省公安局工作的时间不长,虽说是空降兵,但短短时日里跟大家处的倒是不错。   尤其是知道他是战斗英雄后,省公安局的同志莫不是敬畏三分。   他们这些穿着制服的,哪个不佩服枪林弹雨里走出来的真英雄呢?   电话很快接通了。   阮文长话短说,“去年你在省城抓的那个废品站的老板还有印象没?”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谢蓟生倒是耐心,“有,他越狱了?”   阮文:“……那倒没有,我在省公安厅这边,听说当时你审的他,相关的证据也都被运到了首都。小谢同志你还记得我当时从废品站带走的一只女士手表吗?就表盘都碎成了渣的那个。”   “有印象,你当时拿走了一个缝纫机机身,一个焊造的坦克模型,两个废旧收音机,除此之外就是两只手表,其中一个是女款,我记得你修好了。”   记性可真好。   阮文还以为当时他逮着犯罪分子心情激动,压根没注意到她从废品站拿走什么呢。   “是,这个手表可能有点来路。”阮文简单的跟谢蓟生说了下,“……那个废品站的老板还活着没?他当时有没有跟你说过那只手表的事情,另外就是他是不是该有一个账本什么的,记录着自己收了什么卖了什么?我虽然也没仔细看,但是他这种人一向自视过高,觉得把其他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说不定就特别正大光明的弄”   阮文问的十分周详,这让谢蓟生笑了下,“那人还活着,不过他嘴巴牢怕是问不出什么,这样你带人去首都,这周末吧,我这边安排一下也过去一趟。”   阮文眼睛一亮,“小谢同志你要亲自审啊。”   化纤厂这边的麻烦问题被阮文点出后,大小的潜藏问题都浮出水面,反倒是进展顺利起来。   谢蓟生不算是特别忙,他这次去首都,帮忙审人是真,有私心也是真。   他想要见见阮文。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看书时不解其中滋味,现在只恨不能朝朝暮暮。   “我审他比较快。”   石磊听阮文解释了一通,“那行,我再在周围打听下,等周末的时候和阮文同志你一起去首都。”   反正今天星期五,也快了。   “就是麻烦你了,还得跟着来回跑。”   “应该的。”阮文笑得很是真诚。   虽然省公安局这边没有太多关于那个废品站老板的犯罪档案,但是基本的信息还是有的。   石磊留在这里查询,阮文和陶永安往学校去。   “你不怕他是骗子啊?”陶永安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他又有了新的构思,关于《茱莉亚小姐》的。   不过这次他倒是沉得住气,没着急跟阮文分享。   “就为了骗我那块手表,虽说那手表是挺稀有的,但也不值当的。你觉得小林老师在没问清楚这人什么来路之前,能把人带来找我们吗?”   “这倒也是,对了他是哪个单位的?”   “上海,国安局。”   陶永安:“……”   好一会儿,陶永安又开口,“阮文,你真是个好人。”   要是换了其他人,可不见得这么费心费力的去帮忙。   要知道,阮文和国安有仇。   “傻了吧,哪行哪业没有几个蛀虫或者说不太好的人,你还能用这些人去代表这个行业吗?”   罗嘉鸣是个人调查,只不过是依仗自己国安身份有恃无恐。   这和帮石磊有什么冲突呢?   何况那是位伟大的母亲,阮文敬佩,能帮一点忙她觉得很荣幸。   这和好人坏人没关系的。   陶永安被说教了一通也不生气,嘿嘿一笑,“要不我也跟你回去趟,说不定他能帮忙呢,他有认识的人去了那边。”   “回呗,顺带着问问你妈使用效果如何。”   陶永安最开始和阮文讨论卫生巾时,还有些面红耳赤。等习惯了阮文的作风……   他面不改色,反倒是提到自家母亲和妹妹有些纠结,“燕姐在广州那边推销的不错,听说香港那边要跟咱们订货,我昨天去研究所那边,看了下订单还挺大。”   “那边有港口,想做出口的生意,赚个差价。”   “那咱们也能做啊,凭什么把这个差价给他们?”   他们费时费力才搞出这机器和生产线,怎么能这么便宜香港的那些资本家?   “咱们备货得一段时间,国庆后再会往那边发货,所以不着急。”   她其实更着急的是她的国际专利申请,也不知道赫尔斯那边搞得怎么样了。   要不是因为现在时间不合适,她肯定打电话给赫尔斯问进展如何。   时间差利用好了那就是盆满钵满,利用不好那就等着技术被盗用吧。   欧美可从不缺少盗版,只不过惩罚严厉,再加上有专利保护,所以情况才没那么严重。   没有专利保护,再加上产地是中国。   最坏的结果将会很可怕。   阮文深呼吸了一口气,“先拖着呗。”   陶永安不知道她在嘟囔什么,和她聊起了自己的构思。   《茱莉亚小姐》续集写作还算顺利,阮文现在正写着。   陶永安现在说的是第三部 。   阮文觉得他心急火燎的,“还不知道第二部 能怎么样呢。”   “Joe出品必属精品,肯定差不了。”对阮文,陶永安有着莫名的信心,就算是现在阮文告诉他,将来她要去当国家领导人,他都不觉得奇怪。   阮文是个有魔力的人,或者说她有着超乎寻常的魅力。   熟悉她的人,会对她深信不疑。   ……   为了给石磊更多的时间,阮文周六下午请了假,同陶永安一起去了首都。   阮姑姑前段时间忙,跟着季教授出去搜罗古籍。   回来后才知道自家侄女出息了。   看到阮文忽的出现在面前,高兴的眼泪都落了下来,“你爸妈知道的话,一定以你为荣。”   阮文伸手,帮阮姑姑擦去眼泪,“对得起这个姓就好。”   季教授体谅她们姑侄俩许久未见,放了阮秀芝的假,让她周一再来上班。   阮秀芝当即带着阮文回家,打算给她做点好吃的,改善下伙食。   虽然阮文平日决不亏待自己。   但普天下的父母,哪个不心疼孩子?   阔别重逢后,想法子拿好吃的来投喂呢?   即便是七八十年代,也不例外。   在首都待得时间长了,再加上季教授本身就好美食,阮秀芝熟门熟路的摸到了一户宅子里,不用肉票就拿到了几斤上好的五花肉。   “家里还有茄子,过会儿我给你弄几个茄盒吃,再炒个西红柿鸡蛋,那西红柿是农学系的老师送来的,她找我来买那个卫生巾,特意送了一堆蔬菜。”   阮文笑嘻嘻的打趣,“那姑你现在人缘是不是特别好?瞧瞧满清华的女老师都来找你买东西。”   “瞎说什么,北大的也来。”   阮文:“……”厉害了我的姑姑。   竟然用这小小的卫生巾笼络了top2的老师。   阮秀芝嘀咕了句,“其实大院这边也有挺多问我的,不过大都不想买,觉得花的是冤枉钱。”   “都这样,就算有工资也不见得想买,能省则省嘛。”   阮秀芝小时候是过过好日子的,虽然养在外面但是吃穿不愁,后来家里养着俩孩子,她也从不会短了孩子的吃穿用度。   她舍得花钱,但旁人就不一样了。   尤其是家里孩子多的,一分钱都恨不得掰开花。   “慢慢来嘛,咱们打跑小鬼子都用了那么些年呢,改变人的生活习惯也得慢慢来。”阮文想了想,“我回头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找个人来代言。”   这个阮姑姑是懂得,“找周璇胡蝶那样的大明星吗?”   阮文嘿嘿一笑,“现在都是文艺工作者,可没有明星,不过你说明星,倒是提醒了我。”   荧屏第一吻即将闪亮登场,不过阮文有更好的选择。   她为什么不找国民度更高的呢?   比如说运动员,再确切点说是女排运动员。   现在的女排还式微,赞助她们用不了太多的钱。   也不是阮文趁火打劫,只不过她现在手头上的钱真不多。   阮姑姑正打算再问,门外响起了陶永安气喘吁吁的声音,“阮文,快开门,跟你说个好消息。”   陶永安带来的消息和卫生巾无关。   是房子的事情。   之前阮文就拜托陶衍帮忙打听,看有没有谁出手四合院。   陶衍一直留意,这不终于打听到了。   “还真让你说对了,那家想要送孩子出国,这不就打算把自家的院子给卖了,就是有点贵,说是开价一万二。”   “房子在哪里?”   “就在北池子大街那边,明天你引荐石磊见小谢同志后,咱们去看看呗。”   要不是他手头上没钱,他也想买。   阮文轻咳了一声,“其实我也没啥钱。”她自己的小金库掏光了,《茱莉亚小姐》的稿费目前在周建明那里,一时间还不能动。   虽说谢蓟生把自己的全部积蓄交给了她,但阮文也不好挪他的钱买房子。   “啊,你也没钱了啊?”陶永安很是郁闷,钱到用时方恨少啊。   阮文轻咳了一声,“不过咱们可以去瞧瞧,实在不行先借小谢同志的钱。”   阮姑姑听了这么一耳朵,拧了下眉头。   等陶永安回去后,她床脚摸出一个铁盒子,“我这里还有点积蓄,你先拿去用。”   盒子里除了两个小存折外,就是一些零零散散的钱。   阮文有些后悔,竟然当着阮姑姑的面说这事,“不用,不行就再等等,等到年底分红我就有钱啦,到时候再买也不迟。”   反正这年头房价又不会涨,倒不怕。   阮秀芝还是把这小铁盒塞到了阮文手里,“我知道你跟小谢感情好着呢,不过他攒点钱也不容易,你找他借,他肯定不会拒绝你,可那样不好。”   阮文:“……”那您要是知道了小谢同志的小金库都在我这里,会怎么想?   知道阮姑姑担心什么,阮文顺着她的话说,“好好好,我不借不乱花钱,到时候再说。”   ……   阮文一大早起来就看到了院子里的谢蓟生,她兴奋的跑下楼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该不会在外面站了一晚上吧?”   “昨天半夜到的,刚从招待所过来。”   阮姑姑不在家,她天刚亮就出去,说是去乡下那边弄点新鲜蔬菜,中午给阮文做几个大菜。   阮文留了条子,跟谢蓟生往公安局那边去。   路上阮文问起来那边化纤厂的事情。   “最后两样部件差不多月底能送过来,到时候就能调试机器了。”这已经算是快的了,尤其是在之前耽误了那么久的前提下。   “小谢同志真厉害。”阮文不吝赞词,“我能跟你商量个事吗?”   阮文想了一宿,觉得还是跟谢蓟生商量下比较稳妥。   “陶衍叔叔帮我留意到一套房子,我想买下来,不过我的钱都丢到研究所去了,现在钱不够,能先借你点用用吗?”   这要是放在前世,阮文绝对不会说这话。   但今时不同往日,“房子过户到你名下,不白花你的钱!”   就算是将来她和小谢劳燕分飞过不下去,也绝不亏待了他!   谢蓟生揉了揉阮文的脑袋,“傻不傻,钱都给你了,自然是随你怎么花,用得着跟我这么生份吗?”   阮文听说过一句话,如果一个男人愿意给你花钱不一定爱你,可如果不愿意给你花钱他一定不爱你。   小谢同志呢?反正她觉得自己现在爱惨了他。   阮文兴奋的跳了起来,谢蓟生格外配合,揽住了挂在自己身上的人。   阮文抱着他的脖子,狠狠地亲了一口,“那我再让陶叔叔看看,多买几套。”   作者有话要说:小谢:早知道花钱能买亲亲,早花了!! 第78章 078线索指向   女孩子的唇格外柔软。   刹那间谢蓟生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吃过的棉花糖。   那种绵软,忽然间出现在他的回忆中。   而阮文的笑容,比棉花糖还要甜上三分。   “好。”他也笑了起来,就这么抱着阮文没打算松手。   阮文在那里盘算着,“你攒点钱不容易,我不会胡乱花的。不过买房子嘛是有必要的,你看当时那些民国大师们在首都买个四合院才几百块大洋,现在都得上万,这房价还是涨了的嘛。”   而且日后会涨的更多。   阮文倒是不后悔把钱都给了研究所,但是该占点便宜的时候,也要占便宜。   光做大写的人没意思。   君不见科学家们兢兢业业为国钻研,薪资水平却低的让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阮文还做不到那么纯粹,她也总得给自己考虑下。   再说了,不能总委屈阮姑姑住在小谢同志的那个小房子里吧。   “嗯,想买就买,没关系的。”   如果不是因为把钱给了研究所,他的小姑娘又何至于这么为难。   阮文是聪明的,但有时候又憨憨的傻。   “要是我没钱的话,那你现在不得傻眼了?就算是做好事,那也得记着给自己留点钱,懂吗?”   阮文嘿嘿一笑,从谢蓟生身上爬下来。   身上那软软的一团没了,谢蓟生有些不舍。   他想了想,背起了阮文。   “我好端端的,干嘛要你背着啊。”   她就是刚才太激动了。   一想到自己竟然首都二环有套房,那种心情是无与伦比的美妙。   而最近几个月,阮文经历了太多次这样的美妙。   救研究所,受表彰,即将买房。   “就当我猪八戒背媳妇好了。”   阮文轻笑出声,“小谢同志可英俊帅气了,比猪八戒好看的多好吗?”   不过她还是由谢蓟生背着,两人之间难得这么相处,腻歪点也没啥。   她跟谢蓟生说起了自己最近忙着的事情,也提到了《茱莉亚小姐》,“其实我哥那里倒是有钱,但是现在还不好弄回来,本来我就挺高调的了,这要是再来一笔外汇,怕不是罗嘉鸣要把我抓起来审。对了他之前跟祝福福相亲了没,你知道吗?”   谢蓟生觉得耳朵边痒痒的,年轻的姑娘吐气如兰,丝毫不知道这对他而言是多大的诱惑。   定了定心神,谢蓟生轻咳了声,“相看了,听说对彼此都挺满意的。”   阮文眼珠子一转,这倒是在她预料之中。   罗嘉鸣这个人很狂妄。   业务能力上压得住他的人,他服气。   但压不住的话,就别指望罗嘉鸣当乖宝宝。   他天性叛逆,你越是阻拦他就越要尝试。   阮文挖了坑,没想到这人还真义无反顾跳了下去。   也不对。   人家本就是官配,显然这是命中注定,跟她有什么关系?   “你没拦着啊。”   “拦不住,而且他也不是小孩子。”   阮文笑了下,“万一日后他后悔了,岂不是要怪你重色轻友?”   谢蓟生微微侧头,与阮文对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他现在重色轻友,所以才会掉到坑里?”   其实罗嘉鸣有的是机会。   他身份特殊,想要结婚得向组织打报告,到时候上面一调查,祝福福做了什么一清二楚。   别说结婚,祝福福这个人会如何都是另一说。   所以倒不用担心罗嘉鸣把自己折腾的死去活来。   他压根没这个机会。   再者说,之前罗嘉鸣二话不说把阮文押到首都这件事谢蓟生也记着呢。   他也想看看,证据确凿的事情发生在祝福福身上,罗嘉鸣会不会这么杀伐果决。   阮文吧唧又亲了一口,“小谢同志,我真的好喜欢你。”   虽然最开始的相处不算多愉快,但她今天多喜欢了谢蓟生好多。   突如其来的偷袭让谢蓟生一愣,“我也喜欢阮文同志。”   “那你怎么个喜欢法?”阮文这会儿就想听甜言蜜语。   谁让她上辈子牡丹单身狗呢?   谢蓟生想了想,背着阮文往前走,“大概就是想这样一路走下去,走到我们都老了走不动了,到那时候我能看着你花白的头发,握着你的手和你一起坦然的面对死亡。”   “会的。”阮文把头埋在谢蓟生的脖颈里,“我们会在温暖的床上老去,看着彼此的皱纹,跟儿孙讲述过去的故事,他们肯定不会相信的,你说对不对?”   “那我就打断他们的腿。”   阮文原本那点悲伤的小情绪荡然无存,“咿,小谢同志你好狠呢。你那时候还抡得动棍子吗?别没打断别人的腿,先把自己的腰给闪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谢蓟生从善如流,“那我继续保持锻炼。”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的一点都不正经。   短暂又难得的温馨时光。   到了公安局门口,阮文凭借地理位置优势看到了石磊。   “就他,认识……”那个吗字被阮文吞了下去。   谢蓟生轻声一笑,“认识,他们都是国安体系的,来到首都找小罗帮个忙倒也正常。”   是这个道理。   阮文也做过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就当没看见呗。   反正生气的又不是她。   瞧到罗嘉鸣往这边看来,跟谢蓟生招手。   阮文抱着谢蓟生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谢谢小谢同志的专车。”   罗嘉鸣伸高的手虚空抓了一把,他十分确定一件事:阮文是故意的。   就是想要气他。   宰相肚子里能撑船,他才不应该为这点小事生气呢。   真要是生气,那岂不是落入了阮文的圈套?   罗嘉鸣不傻。   可还是好气怎么办!   谢蓟生低语,“就你皮。”   不过这样的阮文,真好。   石磊倒是不意外,毕竟那天听阮文跟谢蓟生打电话,光是听几句就知道这俩人关系极好。   果然是恋人。   倒是极为登对。   和谢蓟生打了招呼,一行四人往公安局去。   罗嘉鸣看了眼阮文,有很多话要说,可碰触到阮文那笑盈盈的模样,最后还是闭了嘴。   他要是开口,阮文肯定有千言万语等着他呢,最好还是闭嘴。   他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谢蓟生主要是带人来这边找档案,当初那个文物走私案是他亲自处理的,没人更比他清楚那些细枝末节。   至于那个废品站老板,被判了刑但缓期两年执行。   所以这会儿还在监狱里呆着。   过会儿谢蓟生会带着人去探监。   “相关的物证都在这里,他虽然有做笔记的习惯,不过我觉得也别抱太大的希望。”   谢蓟生曾经把这些笔记都看了两遍,虽然的确有提及手表的地方。   但并未专门提到女士手表。   毕竟做的是文物的买卖,看惯了各种稀奇物件,哪会在乎一块女士手表呢?   找出了那个小本子,谢蓟生递了过去,“他对这些东西倒是做了分门别类的处理,不过有些废品是从其他地方运过来的,可能会有遗漏。”   换句话说,如果那块女士手表不是那人收的,那这条线索也就断了。   谢蓟生递过来本子上记录的是三转一响。   某某日收到破手表一只这样的记录并不少见。   甚至还备注了什么牌子的手表。   但湖州制表厂出产的这块女士手表,并未出现在笔记本上。   石磊叹了口气,“我们再去监狱里看看吧,说不定他还能回忆起些什么。”   如果线索真就在这里断了,那只能说老天爷不长眼,不想让他家老爷子找到老首长的后人。   或者,那个孩子真就死在了鬼子的扫荡中。   罗嘉鸣开着车过来的,阮文和谢蓟生坐在后排。   她有些不太明白,“走私文物罪名不重吗?怎么还死缓?”   谢蓟生刚要解释,开车的罗嘉鸣嗤了一声,“你懂什么,这人手上还牵扯着一条走私线路,要是能挖掘出来,把遗失的文物找回来,那不比立即执行死刑好?”   “照你这么说,戴罪立功反倒是可以逃过一劫?”   阮文强词夺理,“那往后这些文物贩子可就嚣张了,反正抓住了又不会死,今年透露点明年透露点,走私一百件文物说出来五件说不定五六年就放出来了,不亏本啊。”   她带着点情绪,这跟那些三年血赚十年不亏有什么区别吗?   罗嘉鸣不肯认输,“那不是为了那些文物吗?你的意思,非要死刑立即执行,才有威慑力?”   阮文没说话,她刚才的情绪有点太激动,现在不太想搭理罗嘉鸣。   可罗嘉鸣也没觉得自己战胜了阮文。   他声音中透着几分悻悻,“这种事,我们说了又不算,你这么想修改法律条文,怎么不去读法律?”   阮文依旧沉默。   罗嘉鸣也没再啰嗦什么,阮文的话让他也有些触动。   有些人穷凶极恶,的确需要严惩,不杀一儆百做不到威慑的作用。   可每条性命都是宝贵的。   他忽然间有些迷茫,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到了监狱这边,落在了后面。   公安局那边已经打好了招呼,就连阮文都能进去“参观”一下。   当然,不能近距离参观。   探监的是谢蓟生,她就在外面等着而已。   陪同等待的,是罗嘉鸣。   到底牵扯到家中老爷子的事情,石磊自然不能置身事外,他进去看谢蓟生和那个走.私犯谈话。   罗嘉鸣看着坐在长椅上的人,她倚在那里在想什么,忽的站起身来。   问狱警,“我能进去看看吗?”   狱警稍稍迟疑,请示了一下,“那我带你进去,不过不能说话。”   阮文笑了笑,“我只跟你说话。”   她就是想了解一下监狱的构造而已,对那些犯罪分子没啥兴趣。   罗嘉鸣嘴贱,“怎么,先来熟悉下环境吗?”   阮文的回击毫不示弱,“对啊,帮你看看未来住的地方什么样。”   狱警:“……”你们能严肃点不?   监狱里组织生产,犯罪分子也需要参与劳动改造。   不然白吃白喝吗?   那不是国家帮着养闲人?   阮文溜达了一圈,从里面出来后,正好遇到探完监的谢蓟生他们。   “怎么样?”她上前问了句,瞧着这俩人神色好像有点不太对。   “问出来了一些。”石磊略有些尴尬,他看向了罗嘉鸣,“嘉鸣,你对象是祝主任的大女儿对吧?”   怎么忽的问起了祝福福?   阮文觉得不太好。   “对啊,怎么了?”   “我可能需要见祝主任的太太一面,能帮忙安排下吗?”新的线索,指向了祝福福的后妈。   这是阮文没想到的。   不可能啊。   辣鸡作者并没有给祝福福安排这么个出身啊。   可下一秒阮文又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小说里也没给炮灰的原主安排这么个出身。   剧情偏差太多,再去印证小说里的细节没什么意思。   谢蓟生低声给阮文解释,“那个手表,是一个中年妇女卖给他的,当时他多问了句,知道那个妇女之前在首都的一个干部家里做保姆,后来得罪了家里的太太被赶走了。”   阮文轻咳了一声,“那这手表是偷的?”   “也不算是,听说是那位干部前妻留下的,被第二任太太的女儿给摔了。”   因为修不好,索性丢到了垃圾桶里,就被这个保姆给捡到。   后来被开除,离开的时候就带走了。   不过那手表怎么都修不好,保姆带到废品站换了两斤粮票。   阮文恍然,“这样啊,不过那位女首长的孩子是男是女啊?”   “是个男孩。”   哦,那就不是祝福福她妈了。   阮文松了口气。   她可真不想要和祝福福一家牵扯上。   她原本是打算半路上下车的。   奈何被谢蓟生拉住了,“你帮忙看看,你们女同志更了解女同志。”   阮文被这话说服了。   她只好跟着一块过去。   祝福福的后妈阮文是见过的。   任雪芬对阮文也印象深刻,看到阮文登时热情的打起了招呼,“上次还打算和小阮同志你多说会儿话,结果也没捞的机会。”   阮文十分的客气,“我也是。”   任雪芬也在机关上班,看到阮文身后的三个精壮大汉,尤其是瞧到罗嘉鸣时,她心里头嘀咕。   “小罗原来认识小阮同志啊,这要我说,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瞧瞧小阮同志,再看看我们家福福和悦悦,真是没眼看。”   这一句话,阮文还是蛮受用的。   虽然,任雪芬是拿她当枪使,用来气罗嘉鸣。   但也是大实话。   罗嘉鸣淡淡一笑,“福福挺好的,只不过祝悦的确有些刁蛮,还是不要这么宠孩子的好。”   任雪芬听到这话很气,她们家悦悦怎么刁蛮了?   有祝福福气人吗?   她原本是觉得罗嘉鸣不受待见,又心高气傲的,肯定瞧不上祝福福。   哪想到这俩人还越来越黏糊了。   “任雪芬同志是吧?我是石磊,想要找您咨询点事情。”   石磊可没那么多时间由着两人打嘴仗,他直接插话问了起来。   提到那块手表,任雪芬没什么好气,“不清楚,听我们家老祝说,认识的时候就见她戴着这块手表了,好像是哪个亲戚送给她的,不过我觉得不见得是亲戚送的,她家兄弟姐妹好几个,怎么就单单送给了她?那表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任雪芬是希望那表有问题的,不止是使用上的问题。   石磊想了想,还是得联系祝福福的其他亲属。   罗嘉鸣倒是知道,祝福福的姨母就在首都工作。   当即带人过了去。   罗嘉鸣之前见过郑家姨母,简单介绍了下,郑家姨母笑了起来。   “那块表啊,是我别人送给我姐的。”提到这事,郑家姨母神色温柔,“就53年那会儿,她正好十五岁生日,带着我去县里头看庙会,遇到了一个大肚子的孕妇,她都快晕倒了,姐姐帮着把她送到了县里的医院。那个孕妇就把手表送给了姐姐。”   又有新的线索!   而且这个线索很有用。   石磊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是在你们老家吗?”   “不然呢,就是蓟州啊。”郑家姨母这话一出口,阮文下意识地看向了谢蓟生。   谢蓟生,就是蓟州人!   罗嘉鸣也反应过来,猛地抓住了郑家姨母的手臂,“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那个产妇后来怎么样了,姨母您知道吗?”   他和谢蓟生知根知底,很多事情再清楚不过。   外人不知道的,罗嘉鸣都知道。   知道谢蓟生是遗腹子,知道谢蓟生母亲早逝,后来被战场归来的汪世平抚养长大。   更知道,谢蓟生就是五三年出生于蓟州。   “差不多十月份吧,哦对,那会儿刚过了国庆没几天。那个产妇怎么样不知道,我那会儿才十岁,哪管这些啊。”   罗嘉鸣不能置信地看着谢蓟生,后者神色平淡,仿佛不为所动。   石磊敏锐的察觉到这怪异的氛围。   “怎么了?”   不止罗嘉鸣激动,就连阮文同志神色都挺奇怪的。   “营长他五三年十月九号生人,蓟州人。”   石磊一愣,“哪个营长?”   他有些不太确定。   “我在部队时,侦察营的营长,现在是副团长,主持天津石油化纤厂的建设生产,今天带着你往公安局监狱去的谢蓟生同志。”   石磊傻了。   找了一圈,线索落到了谢蓟生头上?   这有些太不可思议,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谢蓟生神色坦然,“或许是另有其人,不过目标范围缩小了倒是好事。”   他目光落在阮文身上,看着她那复杂的神色,轻轻捋平了那皱着的眉头。   “别胡思乱想。”   他知道阮文在想什么,如果真的如祝福福的姨母所说,那么祝福福的母亲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没有她的搭救,可能就不会有他这个人的出现。   祝福福的母亲已经去世了,谢蓟生即便不报恩,却也不好在祝福福出事时冷眼旁观。   那样他往后还怎么做人?   阮文没想到竟然还能这么错综复杂,她笑了下,“我没事,你别担心。”   顶多就是想骂一句贼老天,到底要给祝福福多少外挂才罢休!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   所以手表最后还可以是文文的呢(前提就是小谢的话) 第79章 079念想   陶永安发现阮文不太开心。   尽管她一直在问着关于那栋四合院的问题,但是脸上的笑容是强撑出来的。   皮笑肉不笑的应付与倦怠。   “没查出来吗?”   石磊要再具体问郑家姨母一些事情,牵扯到谢蓟生,再加上有个祝福福虽然不在场却有着极为强烈的存在感。   阮文先行离开了。   谢蓟生知道她要看房子,倒也没拦着,只是握了握她的手。   明明早晨的时候,他们之间还温情脉脉。   结果才过去不到三个小时,就被祝福福横插了这么一脚。   饶是知道祝福福并不知情,但罗嘉鸣知情啊。   祝福福知道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她甚至在罗嘉鸣脸上看到了几分嘲弄,没错就是看着她的时候神色讥诮。   这算什么回事?   阮文很是郁闷。   她自然是了解谢蓟生为人的,总不能问她“在我和祝福福之间选一个,你选谁”这种问题吧?   可是,就这么放过祝福福,阮文不甘心。   罗嘉鸣的事情阮文可以让步,因为罗嘉鸣是战友。   可祝福福……   阮文无法说服自己。   “有了新的线索,可能还要再查一段时间。”   陶永安还想要再问一句,可看到阮文这神色,还是闭了嘴。   阮文不开心,这种不开心和实验失败的沮丧还不同。   很少见她这样。   “陶永安,你记仇吗?”   小陶同志听到这话乐了,“记啊,我记得小时候我爸被人带走,我就死命的盯着那个年轻学生的脸,记下来,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有机会我一定会报仇。”   “那报仇了吗?”   “没来得及,他死了。”   陶永安想,坏事做多了会有报应的,恶有恶报。   那个凶神恶煞的学生死了。   阮文听了一阵沉默,“我也挺记仇的,有些人就是没办法原谅。”   “那就不原谅呗,都说人心胸要阔达点,可咱们也就是个寻常人,不是圣人,哪能那么阔达,你说对吧?”   陶永安是故意顺着阮文的话说的。   劝人豁达?   不痛在己身,哪有脸劝说呢?   他宁愿让阮文开心点,别再这么拧巴。   “你说得对。先不想这件事了,对了你刚才说房子的事情,说到哪里了?”   这件事总有解决之道。   万一石磊要找的那个人,和谢蓟生压根没关系呢?   天底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对吧。   不想了,真要是有关到时候再说。   阮文现在只想房子的事情,她要给自己阮姑姑先找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那个四合院就在宣仁庙附近,位置还蛮不错的。”   何止是不错,简直非常好。   旁边就是最高检,安全问题一点都不用担心。   阮文当即就想拿下,不过脸上神色倒没显得那么激动。   买房需要沉得住气。   这四合院的主人自称是八旗子弟,还是正黄旗。   一旁陶永安轻声一笑,“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   还八旗子弟呢。   但凡你们八旗子弟有点用,何至于被欧美列强打得这么惨?   真不知道哪来的脸洋洋得意。   那房主脸上一红,“这要不是我想着出国凑钱,也不会卖了祖产。”   阮文点了点头,“那能再便宜点吗?我这手上钱也不是那么宽绰,一下子拿出一万多来,怕是街坊邻居都得借一个遍了。”   “哪能再便宜啊,不行不行,你要不买就算了。”   阮文刚开始讨价还价,就遭遇了挫折。   陶永安有些郁闷,觉得是自己刚才嘴贱气着了这个八旗子弟。   “咱们再去找找,反正不着急。”   阮文点头,这会儿卖房子的少,价钱肯定不能按照他们要的来。   不然本来能买十二套房,到最后就只剩下十套,那不是亏了两套吗?   当然阮文也没打算买那么多。   不给还价就再抻抻他,不着急。   反正急着出国的又不是她。   那房主也没想到这俩人说走就走,废话都不带一句。   他脸上挂不住,可这边等着钱去打点弄护照,又没办法再拖……   “我顶多便宜你五百,一万一千五,爱要不要。”   阮文回头笑了下,“一万。”这是她的市场价,爱卖不卖。   她有心买房,昨天就跟阮姑姑打听了下。   知道想出国的人多,然而能发下来的护照本本数量是有限的。   想出去,怕不是得要找点关系。   她笃定这房主急着用钱,所以这才敢有恃无恐。   砍得让人没脾气。   房主气得说不出话来。   刚想要赶人走,有小孩子跑了过来,“姐姐,你看完了没?我伯娘在家等着你呢。”   阮文笑了起来,“看完了,走去看看你伯娘家的房子。”   陶永安看着那小孩子眼熟,想起来的路上阮文随手在街上抓了个小孩子,说了几句话。   还真是聪明。   现在缺的是买家。   对于不想议价的卖家来说,自然要给他们施压。   怎么施压?   阮文的办法简单。   直接营造出有好几个院子等自己看的假象。   她知道这是假象,卖家可不知道。   果然,人还没走出去,被房主给拉着了,“你再来看看,小孩一边玩去。”   “可我伯娘还在等着。”   “那让她不用等了。”   他要不是缺钱,怎么可能一万块出售这房子呢。   看房、议价。   东边不顺西边顺,阮文买房这事倒是爽快。   因为是周末,没办法办理过户手续,阮文打算再请两天假,先把这房子折腾好再回省城。   一手交钱一手交房,房主巴不得早早办好,先和阮文签了个协议,生怕这个买家走了。   陶永安瞧着阮文化被动为主动,整个人都惊呆了,“要我说,你再努力一把,说不定还能压下价格。”   “那人会被我逼疯的。”阮文笑了下,“一万块也可以了。”她收好了字据,“我姑姑中午做大菜,要不要去尝尝看。”   “哪还用说,不过你钱凑齐了吗?没有的话我这里还有点,就是不太多。”   “齐了,小谢同志那里有钱。”   陶永安一听乐了,“可以啊,你这是把他给吃得死死的。”   路上,陶永安说起了自己这边的情况,“我妈她那边的同事都在打听,永晴那边反馈也不错。”   虽然陶永晴并没有直接跟他说,但陶永安多少从他妈那里了解了情况。   “……我觉得首都这边倒是也可以试试看,毕竟机关和工厂多。”   “嗯,回去后跟涂所长商量下,看怎么铺货更合适些。”   目前卫生巾的日产量不算特别高,阮文那便是先紧着王秋平的订单来,然后再就是往广州那边发货。   再有就是上海了。   北上广,占领这三个大市场,往后就会好一些。   回到机场大院,谢蓟生正在陪阮姑姑说话。   不知道说了什么,逗乐了阮姑姑。   瞧着气氛极为融洽。   陶永安想了下,到底没忍住,“今天上午到底咋回事啊。”   他觉得能左右阮文情绪的事情着实不多。   莫不是,跟小谢同志有关?   “你信命吗?”   阮文忽的问了句,问得陶永安一愣,但很快又回答道:“不信。”   他伸出手,“算命的说这条是生命线,看它能看出人这一辈子的兴衰荣辱。可它再怎么蜿蜒,不都是在我们手中吗?”   陶永安握了握手,敲了敲阮文的脑袋,“那是封建迷信,要不得的,懂吗?   他这可真是大胆,竟然敲打阮文。   不过机会难得,谁知道下次机会出现是什么时候呢?   阮文结结实实挨了下,瞪了陶永安一眼,伸出小拳头恐吓了一下,“走吧。”   她也不信命,她信事在人为。   ……   阮姑姑知道阮文到底是拿谢蓟生的钱去买院子,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   倒是谢蓟生解释,“我和阮文将来结婚总得有个住处,而且将来您还得帮忙照看孩子,总不能在这小房子里吧?”   阮秀芝听到这话顿时笑了起来,“那倒也是,不能委屈了孩子。”   大人受点委屈是没关系的,但是孩子可不能受委屈。   话题自然转移到了孩子身上,阮姑姑是一直盼望着阮文找个好对象的。   谢蓟生是她最开始就相中的,自然待见的很。   说话间,给谢蓟生夹了好几块排骨。   那待遇,比周建明的都要好。   陶永安瞧着这越发的有丈母娘看女婿的意思,忍不住戏谑了句,“那小谢同志你打算什么时候跟阮文结婚啊。”   他几乎天天跟着阮文,还能不知道阮文的想法?   短时间内,阮文可不打算结婚。   阮姑姑手顿时僵硬在那里,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水到渠成,该结婚的时候少不了你那杯喜酒。”   陶永安听到这人精似的话,不由得郁闷。   本来嘛,是给谢蓟生挖坑。   若是他说“听阮文”的,那这不是把球踢给了阮文吗?   这就得罪了阮文同志。   若是自行决定,没跟阮文商量,自然又会得罪阮文。   陶永安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就想看谢蓟生怎么回答。   结果人家不做选择题,回答的颇是滴水不漏。   让他的小阴谋没有得逞。   阮姑姑连忙圆场,“就是,也不着急,阮文还没毕业呢,等毕业了再说也不迟。”   三个人议论的都是阮文,漩涡中的人倒是神色平和,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吃着红烧肉,“石磊要去蓟州吗,你要不要一起陪着去?”   “嗯,一块过去一趟,去给我母亲扫墓。”   谢蓟生只回过蓟州一次。   这次牵扯到他,不管最后是不是,他都要回去一趟才是。   “要不我跟你一块过去?”   阮文有些冲动了。   那位母亲的孩子是个男孩,如果真的和谢蓟生有关,或许那个幸存下来的烈士后人就是谢蓟生的父亲。   反正肯定不是谢蓟生早逝的母亲。   阮文忽的想起什么,“汪老不是和你父亲熟悉吗,他知不知道你父亲有这么一块手表?”   谢蓟生摇头,“去问过了,汪叔没有印象。”   那到底是一块女士手表,戴着女同志手上小巧玲珑的好看,男同志戴着多少有些奇怪。   陶永安听得迷迷糊糊的,但是有件事他十分确定,“你明天还得去办理过户手续呢,哪走得开?”   “这倒不碍事,先忙完这边的再去就是了。”   近乡情更怯,更何况谢蓟生有些抵触这真相。   陶永安:“……”行吧,当我啥都没说。   他只不过有些羡慕阮文,又羡慕谢蓟生,能找到灵魂共鸣的革命伴侣真不容易。   他什么时候能找到呢。   ……   谢蓟生打了招呼,第二天早早的就把房子过户到阮文名下。   一万的存折给了那八旗子弟的房主。   “我那边东西都收拾好了,钥匙给你,随时搬进去就行。”   他得赶紧取钱,去办护照本子。   阮文接过钥匙,“知道附近还有谁要出国吗?”   前房主一愣,十分的警惕,“你干嘛?”   “随便问问。”阮文笑了笑,回头让阮姑姑搬进去后再打听吧。   反正小谢同志的积蓄都在自己这里,多买几套一点问题都没有。   谢蓟生做事向来考虑周全,这边把锁给换了,又是找人来帮忙做了大扫除。   他和阮文虽然踏上了去蓟州的火车,可安排的人帮着阮姑姑搬家是一点都不含糊。   依旧是四人行。   石磊看了眼阮文,又打量了眼罗嘉鸣,觉得这其中肯定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到了地方,就知道了。   ……   谢蓟生母亲是在县医院生的孩子。   后来下葬,也是县医院的人一手操持的。   谢蓟生曾经来过一趟,很快就是找到了当年的医生和护士。   曾经帮忙接生的医生如今已经是县医院的院长。   对当年的事情倒是有印象,“……你母亲送来的时候身边的确有几个小姑娘,个头不高,瘦瘦小小的,扎着小辫子。”   石磊拿出照片,让院长辨认,“您看是这个人吗?”   院长眯着眼看了眼,点头,“没错,是她。”   “那您知道我母亲当时把手表给了她吗?”   院长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当时是小卓照看你母亲,你可以去找找她。”   小卓是当年的护士,二十多年过去了,年轻的护士也人到中年。   作为护士长,她正在给新进的护士做培训。   谢蓟生倒是不着急,在外面等着。   “你问这个干嘛?”罗嘉鸣觉得多此一举,“倒不如直接去你母亲的娘家问问,看那块手表是不是你父亲给的,这不就完事了?”   石磊也觉得罗嘉鸣的话更有道理一些。   谢蓟生不动如山,“先等等吧。”   护士长培训课结束,出来的时候看到了谢蓟生,她对这年轻人有印象。   毕竟跟上次来的时候差不多,只不过人更稳重了。   谢蓟生寒暄之后这才问了起来,“当年我母亲来医院的时候,是不是戴了块手表?”   卓护士长愣了下,“手表,没有,丢了。”   她记得这事,当时产妇生完孩子快不行了,临终的时候说把手表留给孩子做个念想。   当时的小卓护士去找那块手表,压根没找到。   罗嘉鸣傻了眼,这是什么情况?   “会不会您听岔了啊,说不定送人了呢?”   “我听岔什么啊,我记性好着呢。你母亲说那是你父亲走之前留下来的,是个念想,将来靠着这块手表就能找到你父亲。当时和我一起照顾你母亲的还有退休了的老护士长,不信你去问她啊。”   卓护士长脾气不见得多温和,主要是她无法忍受这般质疑。   “我们当时认真找了一个遍,生怕不小心落在那里,可就是没找到。老护士长说,要么是产妇不小心把手表给落在了路上,要不就是被人给拿走了。”   罗嘉鸣提出另一种可能,“说不定是生了孩子后脑子昏沉,忘了呢。”   “罗嘉鸣!”   谢蓟生略带怒火的声音让罗嘉鸣打了个寒颤,登时身体站得笔直敬了个礼,“是我胡说。”   他忘了,那是谢蓟生的母亲。   石磊轻咳了一声,他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尴尬的局面。   祝福福的姨母说,手表是谢蓟生同志母亲送的。   可卓护士长说,谢蓟生母亲临终前要把丈夫给的手表当信物留给儿子。   除非谢蓟生母亲糊涂了,否则怎么会做出这种自相矛盾的事情?   不然的话只有一种可能性,有人说谎了。   而说谎的,正是获利者。   卓护士长并非获利者,手表毕竟没在她手里。   所以……   也不怪罗嘉鸣刚才口无遮拦,毕竟昨天上午还以为自己未来的岳母是谢蓟生的救命恩人,转眼间救命恩人没错,但又是个小偷。   这着实不太光彩。   至于昨天郑家姨母说的话又有几分真假。   或许是祝福福死去的母亲偷偷拿走了手表,然后对妹妹说是那搀扶送的。   又或许,郑姨母知道那手表的来路不光彩,但又不想让死去的姐姐蒙上污名,所以言辞间予以美化。   石磊是国安的一员,当即做出了判断。   “我们再去蓟生同志的外公家打听一下,确定一下情况吧。”   谢蓟生的母亲可以说是被娘家人逼死的,原本谢蓟生并不想和田家再扯上关系。   但这次还是应了下来,总要查明白才是。   他看向阮文,神色松弛了许多,“我就说没事,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搞定   峰回路转有没有! 第80章 080鬼啊   谢蓟生是个极讲原则的人。   小事上,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涉及底线的事情,他决不许。   也正因为如此,他之前有过担忧。   阮文看似性子软绵,但那柔弱的模样背后有她的坚持。   虽不知道和祝福福到底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但有一点他清楚,两人之间很难达成和解。   若是因为这件事,阮文必须做出选择。   谢蓟生甚至觉得自己会是被放弃的那个。   那会是最坏的情况。   好在,真相并非一家之言。   阮文笑了笑,“我知道,怕我真丢下你吗?”   她也不过是俗人一个,不介意罗嘉鸣是因为在这段战友情上,谢蓟生处于主导地位。   可祝福福不一样。   阮文必须做出选择,最坏的结果是什么早已经考虑了一圈。   原本是打算这次蓟州之行后和谢蓟生商量下——她报仇她的,谢蓟生可以救,但不能每次都救,一两次就行了。   没想到,祝福福的姨母竟然说了谎。   那手表并非赠予,而是窃取。   昨天还在为准岳母救过谢蓟生母亲而与有荣焉的罗嘉鸣之前多高兴,现在就有多沮丧。   阮文觉得刚才那句的确是无心之言,因为人的心一旦偏了,说话可不就是没心没肺了吗?   那可是谢蓟生的母亲,为烈士生下遗腹子留下血脉的遗孀,及不上祝福福母亲的名声。   她都不用说什么做什么,罗嘉鸣都能把自己作死。   “我跟着你去一趟田家吧。”   谢蓟生曾经用讲故事的口吻跟她说过母亲的事情,阮文知道他与外公家其实没分好的感情,血缘羁绊的有时候不是亲情,还会是仇恨。   他们彼此都有不可谅解的所在。   也正因为如此,相知相遇相爱又是如此的珍贵。   谢蓟生点头,事已至此他总要查个一清二楚才是。   “辛苦你了。”   石磊觉得这两人似乎都松了口气,而罗嘉鸣神色则沉重了很多。   罗嘉鸣的苦恼他明白,可阮文和谢蓟生他们又是怎么一回事?   ……   田家村是蓟州下属乡镇的一个小村庄,准备学习先进分子小岗村,今年农忙结束后就包产到户。   这个好消息让村里人欢欣雀跃,仿佛包产到户后好日子就到了。   公安局的车来的突然。   突然到让村子里的人有些摸不准,没听说谁家孩子犯了错啊。   可公安局的车忽然过来,总不能是空穴来风吧?   车上的公安朝村民打听了下,车子在村子的土路上七拐八拐,最后拐到了后街的田厚明家。   “老田头家犯啥事了?”   “你没听说吗?之前田小禾把她老公打了,然后跑路了,估摸着是刘瘸子报警了。我记得当初刘瘸子花了二百块钱娶得田小禾呢。”   “这两口子不是都过了二十多年吗,怎么现在跑了?”   “好像是刘瘸子说自己当了剩王八,他家那儿子不是他的。”   村里人的对话隐隐传入阮文耳中,她下车。   忽的一只手伸来,帮她挡住车门上沿。   阮文瞧了一眼,“谢谢。”   罗嘉鸣心中五味陈杂,所谓关心则乱,他现在也后悔的不得了。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当时的胡言乱语。   帮着挡一下不过是他惯有的礼节而已,阮文这一句谢谢让他忽的觉得很没意思。   默默的转开头,他跟着进了去。   田厚明没想到公安的同志到访,“公安同志,您怎么来了?我家可是本本分分的农民,没犯过案子。”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谢蓟生找当地公安帮忙。   两个一等功勋章获得者,谢蓟生这张脸一刷,立马得到了当地公安的大力支持。   “是这样的,你别瞎胡想,就是来问你个事,你……”   “鬼啊!”田厚明的尖叫声打断了公安的问话。   老田头这才看到了公安身后的人,简直跟他那个死了二十多年的女婿一模一样!   “新民你死了找美国佬报仇去,跟我可没关系哈。”   田老头直往屋里躲,他怕女婿找自己报仇。   谢蓟生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倒是那公安同志有些尴尬,“可能是因为您和您父亲长得太像了些。”   谢蓟生和从未曾谋面的父亲并不像。   只不过从汪叔那里知道,他是一个再乐观不过的人。   不像谢蓟生,汪萍骂他“整天哭丧着脸”。   “我进去问两句。”   老田头前些年死了婆娘,和村子里的赵寡妇搭伙过日子。   可巧今天一大早赵寡妇就出门了,没人帮忙照应,老田头一个人躲在屋子里,恨不得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   他害怕女婿来找他报仇,当初人走的时候说得好好的,“爸妈我打小就没了家,也不知道爹娘是谁,你们把小兰嫁给我,就是我亲生爹娘。我这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麻烦您二老帮忙照看小兰一下。”   当时新民给了他多少钱来着?   老田头记不清了。   可他的死,真跟自己没啥关系啊。   是美国佬的炮弹无情。   他死了小兰总得活下去。   他走之前不也说了吗?要是自己没能活着回来,麻烦爸妈劝小兰再嫁人,不用守着我。   他是按照新民的意思做的啊。   所以,别来找他,这跟他没关系。   屋子里不怎么亮堂,谢蓟生看到蒙着头撅着屁股在那里瑟瑟发抖的人。   “你们,为什么抢走我的手表?”   “没有没有!”老田头的声音从棉被里面传出来。   “小兰拿那个当命根子似的,她哥想要那块表她都不给,说是你爹娘留给你的唯一的念想,我们没抢。”   他是打了那表的主意。   可一向听话的闺女死活不松手。   把新民留给她傍身的钱都给了他,就是不给那块表。   他婆娘心软,就没再逼小兰。   “那块表小兰说要给你们的孩子的,我们不是那么丧尽天良的人。”   站在门口的罗嘉鸣听了个清楚,这老头说话几分真假不知道。   但那块表是要留给谢蓟生的,这件事田家和卓护士长都这么说。   毫无疑问,说谎的是郑家姨母。   或许她没说谎,说谎的是她早逝的阿姐,把偷偷留下的表说成了逝者的赠予。   罗嘉鸣抓着门框的手泛白,手背上是青筋暴露。   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个真相。   石磊也没闲着,他去村子里问那些与谢蓟生母亲交好的人。   倒是真找到了几个。   “田兰脾气好,就是脾气太好了,要是泼辣点那她怎么可能被她爹妈逼到那份上?”   “就是,这边挺着大肚子逼着她改嫁,手里的钱被爹妈兄弟都骗走后,连饭都不给她吃,虽说咱们乡下大肚婆去干农活是常事,可田兰自小身子弱,哪能经得起这折腾?”   “你说那手表啊,有印象有印象。那是新民娶田兰时,给田兰的聘礼,不能说聘礼,聘礼的话那就被田兰爸妈给拿走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对对对就是定情信物。”   “后来新民牺牲的消息传回来,田兰晕倒了,就有点疯癫颠的,说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她经常说新民就是个孤儿,家里被鬼子扫荡后流浪,后来当了兵才过上安稳点的日子,说新民好不容易才能成家,不能让他就这么绝了后。”   石磊大方,来之前买了炒货,桌上一放,那些婆姨们都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也有机灵的,问了句,“那个年轻人看着和新民有点像,是新民和田兰的孩子吗?当时田兰自己偷偷跑出去,听说去医院生了孩子没挺过去,那孩子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石磊礼貌性地笑了笑,“婶子你还知道些什么?新民是怎么娶田兰的?”   “就是我们村的田大牛也是当兵的,非要给新民介绍对象,田兰长得好看,相看了两次就结婚了呗。”   “那田大牛呢?”   “早就没了,跟新民一起去打美国佬,没回来。”那婆姨叹了口气,“大牛家也挺不容易的,他爹娘觉得儿子出息了,还指望儿子带他们过好日子,哪曾想就没回来呢。”   虽说家里还有其他孩子,可那几个没出息,指望不上。   石磊又是跟这些婆姨们聊了聊,折身从车上取回来一包糖块,“婶子们带回去给家里孩子吃。”   这让婆姨们乐了,有年纪大的做主一块块的分,不能随便乱抢让大城市来的同志看了笑话。   石磊笑了笑,回到老田头家那边。   谢蓟生倚在车门上,一旁是阮文手里拿着狗尾巴草在那里编小猪。   至于罗嘉鸣,坐在门槛上抱着头,沮丧将这个人淹没了。   石磊简单的跟谢蓟生说了下,“……要不去看看那个田大牛的遗孀和孩子?”   被兄弟瓜分了丈夫的抚恤金,烈士遗孀带着三个孩子艰难过活。   好在三个孩子都还算争气,老实本分将寡母照顾的很好。   田大牛是谢蓟生父母的介绍人,既然到了田家村去拜访一下倒是应该的。   阮文跟着一块过去,在一个农家小院里看到了那个精瘦的中年妇女。   她正在院子里翻新被子,瞧到人来,拿着鸡毛掸子在身上一扫,招待起众人。   石磊简单介绍了一下,“……要是几位兄弟有啥需要帮忙的,我们也尽可能的帮忙。”   不管怎么说,这是烈士子弟,应该得到照顾。   “不用,他们都过得挺好的,大牛当初去打仗,不就是为了给他们挣个安稳日子嘛。”   田家婶子说话敞亮,眼神时不时落在谢蓟生身上,“你是田兰和新民的儿子吧,我瞧着你就像,之前我家幺儿说听到你名字了,说等回头让他儿子也去当兵。”   当兵多光荣啊。   “那您孙子多大了?”   当兵的话,他可以安排下。   石磊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还没断奶。”   石磊:“……”那是安排不了。   ……   这顿午饭是在田家婶子这里吃的。   到底是谢蓟生父母的半个介绍人,田家婶子在报纸上就认出了谢蓟生,但没声张。   觉得老田头不做人,现在和赵寡妇混在一起连自家孩子都不管。   认了谢蓟生只会给人添麻烦,她知道人没事就好。   饭桌上田家婶子高兴,喝了一小盅。   午饭后,谢蓟生直接去火车站往天津去,他还得主持化纤厂的事情。   石磊也要回上海,跟家里老爷子汇报,他这也算是不辱使命,总算是帮着找到了他家老首长的后人。   一门子的英烈。   老首长的儿子、孙子都没辜负这身体里流淌着的血脉。   “蓟生同志,有些事情我也说不清楚,等过些时日我带着我家老爷子去天津找你。”   一些事情,自然得老爷子亲自来做,这样才有仪式感。   谢蓟生点了点头。   “辛苦了。”   他其实是一个对家庭归属感并没有那么强的人。   或许曾经有过,如今也没了。   即便知道自己的祖母是先烈,谢蓟生的心绪也没有太多的波动。   蓟州没直通天津的列车,谢蓟生在省城那边换乘。   时间宽绰,他送人回学校。   “在想什么?”   阮文侧头看了过去,“我在想什么时候去一趟西北那边。”   去原主的父母坟前上一炷香,祭拜一下。   “等化纤厂的事情忙完,我陪你去一趟。”   “嗯。”那边不好去,有谢蓟生陪着,倒是方便一些。   到了校门口,谢蓟生没再往里去。   “有时间我回来看你。”   阮文点头,看着那要离开的人,她忽的抓住了谢蓟生的手,“小谢同志不打算再跟我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吗?”   其实,阮文本可以委婉点,说一句“就这么走吗”。   但是谢蓟生啊,他就是个蜗牛,在某些事情上,总想着缩头。   阮文的直白让他愣了下。   瞧瞧。   又变成呆头……鹅也会亲人。   虽然师父教的少,奈何学生聪明一点就透。   吻得用力。   让阮文透不过气来,她其实也算半个新手上路。   校门前的拥吻让保卫科的同志看不下去了。   你说你们这些年轻学生,钻小树林也就罢了。   怎么还在校门口这么嚣张。   让路人看到了,怎么想我们省大?   名声都要被你们搞坏了。   保安刚要过去拆散鸳鸯,被同事给扯住了。   “去什么啊,没看到那是谁吗?”   “谁啊,不就俩学生。”   “什么学生,没看到那个是阮文嘛,另一个你看那衣服,摆明了是个当兵的,你去招惹他们做什么?”   这话让那保安冷静了下来。   阮文他们都熟。   暑假期间学校研究所来回跑,时不时还会给他们买包烟弄几根冰棍。   棒打鸳鸯可以,但不能打阮文。   “别被骗了才是。”   “人家那么聪明,你以为跟你家那傻闺女似的?”   ……   阮文觉得自己还得锻炼身体,起码肺活量得提升下,不然肯定被谢蓟生笑话。   她不要面子吗?   当然要的。   在保卫科的注视下,她小跑进了学校。   停下来这才发现自己脸烫得厉害。   肯定是因为刚才呼吸不畅憋得!   她给自己找了理由。   ……   陶永安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之后,对谢蓟生是佩服得很,“这真是一门忠烈。”   可不是吗?如果不是自己当初阴差阳错救了人,说不定一门三烈士呢。   “那你跟祝福福到底什么仇啊?不管怎么说,她妈和她姨妈也算是帮了忙,不过拿了手表也算扯平了。如果说,退一万步说真要是手表送给了她,你还真打算跟小谢同志决裂呀?”   女同志之间有矛盾,男女同志之间有矛盾,甚至男同志之间也会有矛盾。   这是人类的通病,并不以性别区分。   问题在于,阮文和祝福福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可能是我太小心眼了,就跟她不对付。”阮文说的一本正经,让陶永安有些拿捏不准。   “不至于为了她跟小谢同志闹分手,我是那么蠢的人吗?”   阮文才不是。   好在祝福福母亲的恩情,被那顺手牵羊的罪名给抵了。   顶多谢蓟生也就会帮一次忙而已,再多了……   还没到那情分。   认真说起来,小说里谢蓟生的死或许也能跟祝福福有牵扯。   若不是祝福福的母亲顺手牵羊,谢蓟生自小就拿着那块女士手表,说不定早就被石磊的父亲找到。   人生又是另一番境遇,说不定就不会那么无声响的没了。   这件事不能细想,或许是她脑补过多。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阮文撇下那自成逻辑的念头不再去想。   “对了,下次你跟你爸联系的时候,帮我提一句,再帮我留意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陶永安跳脚,“阮文你故意的是吧?”   他也要买房子!   可是这还要等到年底,到那时候才有分红。   “那你让陶叔叔多留意着点,要是能多买了,我到时候给你一套不就成了?”   陶永安傻眼了,“真假?”   阮文买那个四合院,可是花了一万块。   这年头万元户还是稀罕的啊。   一套四合院,说送就送?   “我骗你干嘛?”阮文拍了拍陶永安的肩膀,铅笔圈出了图纸上的问题,“这里我觉得还得再修改下。”   “我看看。”   他盯着图纸,好一会儿忽然间抬起头,“真不骗我?”   “不骗你,让陶叔叔再给我找三套院子,第四套买来送你。”   为什么三套?   阮文拿铅笔敲他脑袋,“一家四口自然是一人一套,懂了吗?”   陶永安反应过来,问道:“那你这是打算和小谢婚后分居啊?”   嘴贱是要付出代价的,陶永安摸了摸头上的包,狠狠弹了一下,“让你嘴贱。”   作者有话要说:小谢:所以为什么要买四套呢? 第81章 081火种   远在意大利的赫尔斯联系阮文时,已经是九月下旬了。   “申请下来了。”   斯拉夫人言简意赅。   阮文也是爽快,“那我把支票邮寄给你。”   银货两讫,阮文非常的满意。   赫尔斯把证书交付给了大使馆这边,秦雪梅亲自送上飞机,这比走国际运输快得多。   等到九月二十六号,阮文已经拿到了证书。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道理在哪里都一样。   意大利作为PCT缔约国之一,阮文在这里通过申请的专利能够在世界范围内二十四个国家地区生效。   亚洲范围内,目前只有去年十月加盟的日本。   证书到手,阮文去了研究所的仓库一趟。   仓库的管理员是研究所库管员李伯谦兼任,他自习跟阮文说了库存情况。   “首都那边之前来函说是要四十箱,已经准备好打算今天发货过去。香港那边又来订单了,这次要的更多,而且价钱给的也挺高。”   出厂价是四毛。   国内的零售价格是五毛、六毛之内浮动。   面对香港这边,出厂价是一块,贵了何止一倍?   然而订单不断。   虽然那边联系也是偷偷摸摸的,托人来拿货。   这不,因为一直没发货,甚至说没有确定接不接订单。   香港那边一直在涨价,现在进价已经一块三。   而且运费是那边承担。   一包卫生巾的成本是多少?   因为研究所一直在钻研,成本从最初的三毛二进一步压缩到了两毛六。   如果现在以一块三的价格出货,他们就有一块钱的净利润。   最新的订单是一百箱,一箱是一百包,那净利润就有一万块。   这还只是一个订单。   李伯谦是激动的,但是涂工说了,生意上的事情最终是要阮文拿主意。   所以他再心动,也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被蝇头小利蒙蔽了心。   “现在咱们的生产线一天能出多少?”   “咱们的生产线一天能生产两万五千片。”   换句话说,一天只能生产出一千包。   李伯谦把账算得清楚,他记性一向好,被称为活算盘,“从咱们开始生产到现在两个月出头,因为生产线白天工作晚上调试,所以目前咱们还有点库存是五万三千包,也就是530箱。”   阮文看向他,“那咱们不是还在弄第二条生产线吗?”   “对,涂工亲自监工,说这月底就能投入使用,至于第三条线也在组装了,差不多下月中旬就能投入使用。涂工是想着多弄几条生产线。”   这生产出来的可是钞票,有了这钞票,他们研究所才能继续存活下去啊。   413所是幸运的。   这段时间,各地研究所都遭遇困境,和他们之前一模一样。   中央不拨款了,省里头也只给与一星半点,塞牙缝都不够。   去银行贷款,人家银行压根不给审批。   有的和银行行长相熟的,用人情弄来了钱,但那也得还啊。   拿什么还?   他们这些研究所,搞的都是国家层面的项目,都是投向军工科技的,压根不挣钱。   像他们半导体还好,那些飞机航空的更惨,没钱只能下马。   毕竟那可是上亿的投入,银行也没那么多钱借啊。   413所幸运,有了阮文和小陶同学伸出援手,省里也给缓冲时间,到目前为止算是保下来了。   但还不够。   李伯谦小声说了句,“其实涂工想多弄几条生产线。”   他也是无意中才知道的,觉得这事得跟阮文说一句。   倒不是胳膊肘向外拐,也不是不想帮那些难兄难弟,怕乱了阮文的计划。   “这是好事,涂工考虑的果然比我周全。”   阮文想过,但是还没提,没想到涂所长先一步行动了。   她最开始也没那么大的目标,有点小打小闹的意思。   可介入到413所后,就不再是小打小闹那么简单了。   李伯谦松了口气,想到一起去就好,他就怕涂工性情中人考虑不周全,再把阮文得罪了。   那跟忘恩负义有啥区别?   阮文看了下订单,“不着急,等他们把进价提到一块五,你再发货。”   还要再等?   阮文看了看李伯谦,“李哥你知道人家那边工资多少吗?”   她伸出三根手指头,“三千,所以别觉得一块五贵,我觉得再抻抻你就算是两块钱也没问题。”   李伯谦目瞪口呆的看着满仓库的卫生巾。   这么有钱的吗?   那他就等到两块钱。   ……   阮文刚来到涂安国的办公室,涂所长就提到了增加生产线的问题。   这几天阮文一直在外面,而他去外地其他研究所一考察,被刺激到了。   回来后联系不上阮文,顾不得商量,就先一步的做出了决定。   “这是好事啊,不过涂所长有件事你得跟其他研究所商量好。”   阮文从来不介意自己的摊子再大点,如果能够挽救更多,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生气呢?   时代的潮流中,阮文也想做一点点的贡献。   或许微不足道,但等到她老了追忆往事时,会为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会心一笑,那就够了。   “可以的话,生产线咱们提供,原材料的话我这边统一调度,我想大规模的培植黄麻,总不能一直让你去麻绳厂找人借粮吧。原材料生产线咱们都包了,这些研究所只负责生产加工,成品销往哪里,也得听咱们指挥。我怕把整个市场扰乱了,到最后内斗受损失的其实还是咱们。”   涂安国觉得阮文考虑的周到,“这个没问题,我也是没办法了阮文,这研究所是我们大家伙的心血,413保住了,可其他的研究所呢。大家都缺钱。”   “我知道。”阮文苦笑,“咱们尽可能快的打通国外市场吧。”   她把自己刚拿到的国际专利证书给涂所长看,“有了这几样,走出国门也就不怕了,侵权的话就打官司呗。”   欧美可都是资本主义国家,说好听那是保护人权,实际上呢,法律的制定最大程度上保护的还是资本家的利益。   不然为啥人家姓资呢。   资本家的利益如何保护?   专利就是其一。   阮文这是打算割资本主义的羊毛。   她还不清楚这些资本家的本质?   霸权主义就是最典型的表现。   压榨你没商量。   不过她先留下后手,到时候谁敢侵权就告谁,谁怕谁啊。   现在阮文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你多找几家研究所,先让他们跟省里打好招呼,一定要拖一段时间,等咱们把货出去资金周转开了,钱积少成多,那这条路就盘活了。”   涂安国是实用主义者,“那行,我去跟他们联系,615所就是搞机械的,我看看他们那边的情况,要是他们能参与到咱们生产线的优化设计中来,我觉得这产量还能再提升下。”   现在413所的卫生巾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什么?   产能不足。   生产线就一条,日产量上不去,看似很多,但是远不及需求。   单是香港那边的订单就供应不过来。   更别提国内了。   所以,还是得提高产能。   开源节流一向是发家致富的好手段。   涂安国当着阮文的面打电话联系615所。   那边反应更强烈。   “老涂你要是没诓我的话,那我可就订票去找你了,咱们当面谈。”   涂安国松了口气,却又是莫名心酸。   “骗你做什么,你来就是了,我跑得了,413所跑得了吗?”   涂安国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联系了其他的研究所。   过去一段时间,他不止在跑推销,也在观察其他研究所的状况。   能联系上的,多是平日里就有一些工作上往来的。   大家都一肚子苦水,听涂安国有解决之道,纷纷找上门来。   国庆节前夕,413所汇聚了天南海北将近十个研究所的所长,连同阮文以及目前总管卫生巾销售的彭书燕,召开内部会议。   九月底天气晴朗,有研究员一大早提了一篮子山楂来研究所。   是他家老母亲去山上的果园里摘下来的,特意要带来说送给阮文吃,“小姑娘爱吃酸酸甜甜的,咱家也没啥好东西,你就带过去就行了。”   而这篮山楂,被阮文带到了会议室里。   助理研究员洗干净后,放在桌子上。   阮文吃的后牙槽都是酸的,但还是忍不住吃。   彭书燕来得早,看着一旁的山楂种子忍不住打趣,“我可是听说了,你和谢蓟生同志好事将近,这么能吃酸的,这是打算将来生个胖小子?”   阮文递了山楂过去,“不酸,甜的。我还喜欢吃辣呢。”   “那就儿女双全,生俩。”   阮文瞪了她一眼,“生一个就够辛苦了,还生俩,这是打算要了我的命吗?”   彭书燕觉得阮文和年轻女同志很大的不同,她像是有足够的免疫力,很少会因为私密话题害羞。   什么事都大大方方的,其他年轻女孩子用卫生巾都偷偷摸摸的,她不。   她很直接,仿佛一个医生,专门看妇科的医生。   对她而言,那只是器官,只不过是身体的一部分,不需要为此害羞。   就像是寻常姑娘家说到生孩子,难免一句“谁要给他生孩子”之类的,阮文不这样。   她大大方方的回应,也不会问她“燕姐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不结婚”。   这让彭书燕很感动。   她越了解阮文就越发的喜欢这个年轻姑娘。   “怀孕是辛苦,你还年轻也不着急。”结了婚生了孩子精力自然而然会分散,所以不着急。   反正谢蓟生也蛮尊重阮文的样子。   两人一边说一边吃,其他研究所所长到来时,就看到会议室里两个女同志在那里聊天,桌上是一碟子山楂核。   涂安国给众人介绍,“阮文同志,就算没见过人估计也听说过这个大名吧。”   毕竟是一等功,虽然从没有上战场,可是那功劳一点不比指挥打胜仗的将军小。   有在电视上看到过阮文的,也有在报纸上看到过照片的。   那是爱武装的巾帼英雄,和现在这个穿着白色小碎花连衣裙的年轻姑娘,怎么看都觉得判若两人。   阮文这次是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些研究所所长们,哪个不是大佬?   她就是个小字辈的,可不敢放肆。   阮文向来敬重科研工作者,眼前这些为研究所存活而努力的所长们,更值得她的敬重。   方才还嘻嘻哈哈和彭书燕说说笑笑的人,这会儿严肃情绪。   涂安国主持会议,尽地主之谊介绍了413所的现状。   “……不是不体谅中央的难处,可是也不能一刀切就把我们推向市场,我这段时间去各地调查,现在各地政府都喜欢引进外资,引进国外的技术和生产线,好像那就是最先进的,我们的半导体有部分转为民用,可是收音机厂压根就不用我们的货,嫌弃我们没有国外的技术含量。”   涂安国听得最是心痛。   要他们转为民用,行,但是你国家总得保护一下本土产业吧。   这边敞开大门,引进国外生产线又是各种补贴,老百姓也痴迷国外货,搞的他们这些土货都没人要,他们怎么转民用,怎么过活?   去各地的考察让涂安国很是心累,知道这样的情况不止是半导体所面对的,其他研究所都一样。   他们是真的难兄难弟。   “咱们自己想法子,总得熬过去才行。电话里也没能说太清楚,我再说一遍……”   涂安国是个利落人,很快便是把和阮文商量了两天的事简单介绍了一遍。   “……截止到昨天,我们这边已经忘首都发了两批货,至于香港那边也出了一车厢的货。”涂安国还是很骄傲的,“虽然利润不算特别多,但总算是靠着自己的能耐挣了钱,等着生产规模扩大,到那时候利润只会更多。”   “老涂,你也别藏着掖着了,那一车厢到底能挣多少啊?”   “两万多块吧。”涂安国含蓄的笑了笑,“今天晚上还有一车厢,这几天都要往那边发货。”   “有那么大的市场吗?”615所的所长方长明有些惊讶。   “他们是往国外去的,咱们现在还没有开发国外市场,所以只能高价先卖给香港那边。”   方长明算了下,“那你一条生产线能生产多少?”   他们的研究可花钱呢,两万块的确不少,毕竟自己挣得钱一分都是香的。   可他需要的是两百万两千万,这得多长时间才能挣到?   “现在一天工作十个小时,一条生产线能挣一千块出头,等着生产规模扩大,这利润空间也就上去了。这次是因为要跟省里交差,所以先紧着香港那边出货了,等这批货都出完了,我们该慢慢往海外折腾去了。”   “你想搞出口,省里能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我们自己养活自己,再说了不同意你就去找人,省里不同意□□,去找去闹还能找不到出路子来?”   “可国外不见得会用你的东西啊。”   “所以先往香港出一批,他们那边工人工资贵,而且产品不如我们的好,发达国家不缺这点钱买日用品,不用担心不好用。对了阮文,你不是说之前给小陶同志的姑姑邮寄了些吗?她收到了没。”   “嗯,陶姑姑觉得很好,她说如果我真打算往美国那边发货,可以找她做当地的代理商。”   没人比女人更了解生理期的烦恼。   陶姑姑看到了其中的商机,这源于阮文对产品的改革。   背胶让她彻底的在生理期自由,这一概念一旦推出,相信会第一时间席卷美国市场。   到那时候,只怕是该慌张的是美国的日化用品商家了。   陶姑姑的丈夫本就是一个小工厂主,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可以直接在那边生产加工卫生巾。   不过阮文先拒绝了这一提议,她还在等大鱼呢。   简单说了一下美国那边的情况,阮文又介绍了下欧洲,“驻意大利大使的太太是我的好友,所以要想去欧洲销售,可以找她帮忙打点一下。”   “至于日本的话,前段时间有个日本人找我合作,想要购买我的技术,不过被我拒绝了,不过另一方面上的合作倒不是不可能。只是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是生产量不够,所以需要足够大的量,这也是需要仰仗各位所长的地方。不要小瞧每天只有一千块的收入,如果能做到三班倒那就有三千,一个月就有三万,如果是三条生产线,一个月就是十万的净收益。”   “十万块我知道对于你们的研究来说是杯水车薪,但是总比没有好吧?”   方长明第一个站起来,“你说的是,起码这是一条路,今天我们可以生产卫生巾,明天说不定还能生产别的,先把研究所保留下来是当务之急。留下火种,不怕将来没希望!”   他们找不到其他路子了,所以只能姑且一试。   “对,到现在我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涂安国纠正了下,“什么天命不天命的,共.产.主.义战士不信命,只相信事在人为。”   半年前研究所危在旦夕,他要是认命了哪还有今天。   老天爷救不了他,救他和413所于危难之间的是人。   是阮文和小陶同志日日夜夜努力的研究。   所以,听什么天命。   去他娘的天命,干就完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天冷了注意保暖哦。   太多感冒的了 第82章 082弟弟行为   涂安国在圈子里的名声有两个——护短以及粗中有细。   前者自然是对自家的研究员。   后者嘛,见仁见智。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个脾气暴躁的。但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又会把一些大家忽视的细节做得极好。   有涂安国带头,其他的所长也没谁端着架子,两天时间都耗在413研究所里讨论生产线的问题。   他们都是实干家,经验极为丰富,哪怕并非专业对口,也能提出宝贵的意见。   成功的路上永远少不了尝试,所以不怕失败。   “丑话说在前头,这些东西阮文都申请了国际专利,所以咱们必须做好保密工作。”   涂安国对专利是有概念的,他之前带队出去参观过,参观日本人的半导体研究所,人家藏着掖着,有着极强的保密意识。   也是因为专利所有,很多东西他们得自己摸索着来。   生怕一不小心就侵权,给国家丢人。   到时候丢的不止是个人脸面,还有国家颜面。   人家可不知道你姓甚名谁,只知道你是个中国人。   不是信不过这些老朋友,但图纸涂安国也没敢交出去,万一哪个不小心泄露了,又或者被人给偷走了怎么办?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些都是研究所的命脉,得把握在自己手中才是。   阮文陪着涂所长去车站送这些所长们。   除了615所的方所长还有306所的郑所长专业对口,留下来帮着优化生产线,其他人先回去了。   来自上海的明所长跟阮文说了几句私房话,“听说你认识石磊?”   阮文不知道明所长怎么听说的,她有些拿不准,“嗯。”   “石家那老头有执念,就想着找到龙慧同志的后人,不过找到了也别太声张。”   阮文有些不太明白,但明所长又特意交代这么一句,肯定有他的道理在其中。   谢蓟生的祖母,叫龙慧吗?   回去的路上,阮文问涂所长。   这个名字让涂安国一愣,“你问这个做什么?”   阮文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纠结,“这个名字有什么禁忌吗?”   “那倒也没有。”涂安国到底不是藏得住话的人,“她是因为被叛徒出卖才牺牲的,出卖龙慧同志的叛徒虽然得诛,不过他姐夫又是不能得罪的。”   虽然涂所长说的拐弯抹角,但阮文是听明白了的。   龙慧烈士固然可敬,但是又有“政敌”,或者说“潜在政敌”。   所以明所长才特意交代一句,别声张。   怕的是因为认祖归宗,断了谢蓟生的前程。   人是有私心的。   阮文就有。   但她不过是个小人物,小人物的私心不会有太大的危害。   阮文想,或许谢蓟生比她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可她还是打电话跟谢蓟生说了这件事。   “嗯,我到时候只是顺道拜访一下石家老爷子,让他宽心,你放心。”   其中恩怨,谢蓟生多少了解。   他不是官迷,对前程其实也没太大的兴趣。   能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那才最好。   只可惜事事如人意者,不过两三分罢了。   谢蓟生还没去上海,倒是阮文先去了一趟。   省大和上海那边的学校有一个交流活动。   确切点说,是大比武。   国内重点高校都受邀请,前去参加比赛。   化学比赛内容是什么?   做实验呗。   这方面阮文是强项,也是北山大学的招牌。   自然要带着。   78年初离开安平县后,这还是阮文第一次见到王春香。   就读于复旦的小知青眉眼间不见了羞涩,看到阮文时兴奋的跑了过来,“我就猜你肯定在这趟车上,累不累,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化学系的其他学生看着直接被拉走的人懵了,好歹也把我们给捎上啊。   ……   “去年本来有机会的,不过当时我们专业就选一个人,所以最后挑选了一个家庭条件比较好的男同学,我再努努力,说不定明年就能出去了呢。”   无线电是热门专业,但就国内外的研究还有不小的差距。   王春香和出国留学的那个男同学也有联系,偶尔会请教他一些问题。   这越发坚定了王春香出国的念头。   “不知道国外有多先进,我永远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去努力。我觉得老师是矛盾的,他说多看书就好了,可教材是死板的,人手一册大家都知道。他有时候也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反正你也不知道他到底支持哪个观点,我觉得还是出去走走好。不出去看看,我永远就是那个小城市的姑娘,初中毕业后读不了高中也不知道去做什么,或许等待好些年才能等到一个工作岗位,在车间里忙忙碌碌一辈子,虽然这也是生活。可是阮文,我更喜欢现在的生活呢。”   真是那句话——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阮文笑了起来,“人能做到不随波逐流,有自己的思想和主张就已经很厉害了。”   王春香是聪明的,只不过需要发挥的空间。   下乡插队时,她没这个机会。   知青点的其他知青都是高中毕业,就她一个初中毕业生,学历上无形的歧视与打压像无形的网,让她透不过气了。   直到离开那知青大院,她才有了适合生长的地方。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才华的发挥也要有适合的土壤,而适合王春香的土壤,正是大学。   “我也觉得,所以阮文你真的很厉害。”   能独立思考已经很厉害了,可能带着大家思考人生的意义所在,包容性的去对待其他人,这才是最为难得的。   “我觉得头两年我就是一个格外笨拙的小孩,你那时候都没嫌弃我,真的阮文,我现在想想都觉得害怕,也很感激。”   阮文笑了笑,“胡思乱想什么呢,这可能就是缘分。”   有些事情是不能强求的,那时候王春香是知青大院的一份子,能和其他七个人对抗吗?   她本来就怯懦。   现在能有自己的想法,会思考会学习,阮文觉得已经挺好的了。   “对了阮文,之前胜男给我写信说了魏向前的事情。”   王春香怎么也没想到,魏向前竟然这么丧心病狂。   他简直就是个疯子。   “说了什么?”   “就是她今年考上了大学,离开的时候去探监魏向前,说他现在瘦的皮包骨头。”有的词,王春香没用。   赵胜男说,她简直瞧不出来那是一向温和的魏向前。   现在的魏向前,说她是阴沟里爬出来的老鼠都有人相信。   而这只老鼠,呆滞着。   “……赵胜男说了句她考上大学要走了,魏向前忽然间发疯了似的,嚷着‘我是大学生,你们不能这么关着我’,把赵胜男吓坏了。”   阮文眨了眨眼,高考大学本就是魏向前的痛点。   赵胜男一句考上大学,当然会让魏向前疯狂。   “她考上哪里了?”   阮文要来了赵胜男的联系方式,打算有时间联络下。   不为别的,就挺感谢赵胜男去激怒魏向前这一下。   她自个儿懒得回去,没想到有人帮忙办了这件事,有必要感谢一下。   王春香也没多问,直接告诉了阮文。   “对了阮文,福福前段时间来找我了,特意问我你的事情,不过我没说。”   她总觉得祝福福怪怪的,拐弯抹角的打听让王春香心生警惕。   “她还特意打听了谢同志的事情,我就说不知道。”   “什么时候?”   “就半个月前。趁着周末过来的。”   半个月前啊。   阮文笑了下,“没什么事,下次再来找你问我的事,你跟她说直接去找我当面问就好。”   王春香登时说道:“她敢吗?”   “不敢那不是正好?”   半个月前,或许是郑家姨母跟她说了什么呢。   所以这是想要挟恩图报?   又或者有其他自己猜不出的打算。   阮文没再去想这个。   她长途旅行有些困顿,和王春香又说了几句就睡了。   来到上海的第三天,这场由上海几大高校联合主持的化学实验大赛正式拉开了帷幕。   阮文跟着省大的代表团进场时,看到了几个奇怪的人。   “主任,这次活动谁赞助的?”   现在都主张自力更生,她可不觉得政府掏钱搞这个。   沪上的几所高校吗?   那图什么呢。   系主任还真不太清楚,“听说是其他企业,不过我也没仔细听,怎么了?”   “没什么,我刚才好像看到日本人了。”   叽里咕噜的,再加上鞠躬。   阮文觉得那几个人应该就是日本人。   “哦,这倒也正常,上海本就人员复杂。”毕竟是当初远东第一大都市。   阮文觉得不太正常,她借口尿遁溜了出去,跟本校的学生打听了下,顿时豁然开朗。   中日合资企业赞助的比赛。   有意思。   阮文一度有点觉得,这比赛是冲着自己来的呢。   她自恋了下,回到了礼堂。   台上,正在致开幕词。   随着系主任一同来参赛的学生看阮文回来,连忙说了起来,“刚才说了,这次大比武拿到第一名的小组,能有五百块的奖励呢。”   五百块,一个大学生一年开销也就这些。   难怪小礼堂内大家这么兴奋。   阮文莞尔,“那你加油。”   阮文是省大的招牌,但系主任这次带来的学生还是以大一新生为主。   带新生来,让他们能够了解国内高校的最新研究动态。   同时,也让他们知道,如今阮文的研究远远领先于其他高校学生。   别说上海的高校,即便是首都那俩来了也不好使。   老师们的研究他说不好,毕竟老教授们有着丰富的经验,随便拿出点东西都足够很多学生研究一辈子了。   可高校学生里面,没人比阮文更懂得高分子化学的研究前沿。   最好的就在自己身边,所以跟着学啊,同学们。   系主任用心良苦,不过年轻的学生们这会儿关注重点是奖金。   第一名是五百块,即便是第三名也有一百块的奖金。   就很诱人。   这对阮文来说,不算什么丰厚的奖励,毕竟她花钱花的狠了,光是在吃饭和电话费上一个月也得几百块。   再加上知道这赞助商还有日资背景,阮文直接没打算玩。   不过她这鼓励让年轻的学生懵逼了,“阮文姐你不参加吗?”   阮文付之一笑,没明确回答。   系主任看着情况不对,寻了个机会问阮文到底咋回事。   “没有,就觉得奖励太少没意思。”   这话让路过的几个人纷纷侧目,等看到说这话的是个年轻女学生,不由翻了个白眼。   “说的好像你能拿到似的。”   系主任自然不会跟这些学生计较,只是拉着阮文问,“跟我说实话。”   “就实话啊,奖励太少没意思。”   化学实验最重要的是什么,数据。   量杯试管都有刻度,精确到ml和秒的数据一旦被记录下来,别人模仿还不简简单单的事情?   她费尽心思一点点实验出来的最佳方案,就被这几百块钱打发了。   阮文觉得未免也太小瞧人了些。   “五万还差不多。”   系主任被她这一句吓得脸白,尤其是阮文“口无遮拦”,把其他学生吓了一跳,这就更……   “胡说什么。”   阮文卖了个萌,“我是认真哒。”   科技无价啊主任,您也太小瞧我这点东西了。   不拿出点真本事,能拿到第一名?   她可不觉得这个化学实验大比武,轻轻松松就能拿第一。   总不能是人家在做慈善吧。   天底下哪有这好事。   五万块。   这让从小礼堂出来的其他学生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疯子,别理她。”   大部分人不想惹事,只把这个女学生当疯子。   可有咽不下这口气的,“你说五万块,是认真的?”   阮文看着拦路的年轻男同学,“随口说的,别当真。”   真要是给五万块,上海这边不得立即作出反应?   虽说境地两难,不过想要处理好也不算麻烦。   这并非阮文需要考虑的问题。   阮文没打算跟人抬杠,随口答一句准备离开,谁料那男同学又是挡住了去路。   “随口说的,你随口一说就能否定其他同学的努力,这位女同学是不是太不负责了些?”   阮文看向了系主任,“不是我在惹祸哦。”   系主任倒是看戏,他一直觉得阮文的性子太温和了些。   她应该更嚣张些才是。   她完全有狂妄的资本嘛。   甚至北山大学化学系也有狂妄的资本。   找个不长眼的来挑衅,激发一下阮文的怒火,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阮文得到了默许,这才看向那男同学。   身材挺拔,应该是参赛的学生,所以穿的很讲究。手腕上还戴着一块表,不算太新。   上面有划痕,瞧着应该是一块二手手表。   “比赛开始了吗?”   “还没有。”   “那我怎么否定你的努力了?就因为我觉得奖金太少?”   “难道不是吗?我们辛辛苦苦就是为了拿这个奖金,你一句奖金太少,不就是看不上这比赛,看不上其他同学的努力吗?”   系主任看向阮文。   得,他刚才还觉得阮文太过于温和,这一下子就成了小男生口中的目中无人。   挺好,药够猛。   阮文在这里做杠精,“我以为来参加比赛,是为了和其他同学交流互通有无,看自己到底什么水平,较之于其他同学哪里有优势,又是哪里不足。比赛奖金不过是添头罢了,原来这位同学是冲着奖金来的,失敬失敬。”   系主任:“……”还挺能说。   男同学登时面红耳赤,看着面露笑意的人,又十分的不甘心,“我之前也不知道有奖金,只不过力争上游拿奖金没什么可耻的,知识创造财富,没偷没抢的哪里丢人了?倒是你这位女同志,口口声声看不上这比赛,又说是来和其他高校同仁交流,谁知道你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你说得对啊,知识创造财富,没偷没抢的自然不丢人。可是五百块钱的确不够买我的知识,不行吗?另外不用特意强调女同志,我没性别认知障碍,知道自己是男是女。”   阮文虽然从不曾参加什么辩论会,但这可是和小谢同志较量出的牙尖嘴利,寻常学生哪是她的对手?   也就是她今天闲着没事,这才跟人在这里斗嘴。   不过本来就是她跟系主任在胡扯,这人非要过来教训她。   先惹事的可不是她,她也只是挨了枪子后被迫反击。   “你,你以为你是谁啊!”五百块不够买我的知识,“大言不惭!”   “你不是我,不了解我却又妄加评价我,那你觉得我该如何来评价你这种弟弟行为呢?”   那男生本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听到后面又怒了。   虽然不知道“弟弟行为”这个词什么意思,但绝对不是好词。   他刚想要发飙,王春香跑了过来,“阮文阮文,你在这里啊,刚才有个同志来找你,他说告诉你他姓石,你就知道他是谁了。”   石磊?   阮文刚好有事情要问他,“主任那我先……”   “去吧去吧。”系主任知道她是个大忙人,很干脆的放人离开。   至于刚才那场嘴炮。   那男同学这会儿有些呆滞,似乎在思考什么重大问题,有些没太反应过来的模样。   “老师,她是阮文?”   “不然呢。”除了阮文,谁敢嫌弃那五百块钱的巨额奖金,又有谁敢瞧不上那笔奖金?   男同学懵了,“可她,她为什么这么……”   “这么嚣张吗?”系主任笑了,“她有嚣张的底气啊。”   年轻人,你又了解阮文几分呢。   ……   石磊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阮文,他站起身来刚要打招呼。   阮文先一步开口,“这次比赛的赞助方,确定没问题吗?”   作者有话要说:前两天暖气没修好,冷,瑟瑟发抖这两天暖气好了,干,真的太难了 第83章 083图什么   石磊被问得一懵,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应该没问题。”   “所以你也不能百分百确定,对吧?”   石磊是真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个问题。   他就是听说,北山大学那边也派人来参加这次化学大比武,而且学生代表是阮文。   就过来瞧瞧,想着和阮文聊几句,毕竟她和谢蓟生的关系那里放着呢。   谁曾想,刚过来就遇到了难题。   “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不算什么大发现,我只是想起了一件事,刚恢复高考的时候,大家都没什么资料,很多知青都去废品站找书,运气好的还真就找到了。”   石磊是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阮文暗示的意思。   “我去查查看。”   国内重点院校化学系的高材生们汇聚在一起,能做出什么来,他说不好。   但是万一真做出点什么呢?   化学实验是台面上的东西,被人学习了去不要太简单,尤其是学生没警惕心的情况下。   石磊走了几步忽然间又意识到什么,“对了阮文,你知道谢蓟生将来有什么打算吗?”   这话不是随便问的。   阮文想起了前些天明所长的那提醒,“没说,忙完化纤厂或许继续回机场工作?”   谢蓟生没说,阮文也没问。   石磊被这话逗乐了,“那行,我等明天再来看你。”   他去调查下这个赞助方有没有问题,阮文应该不会无的放矢吧?   ……   王春香没想到,不过见面说了几句人就走了。   她听得迷迷糊糊的,也没往心里去。   “我才听说这次比赛有奖金,阮文你回头肯定能拿第一名。”   阮文笑着挽起她的胳膊往回去,“那我要是拿不了第一名,岂不是无颜见江东父老?”   “拿不了就拿不了嘛,对了我回头去找谷翠芬他们,上次我们聚会时还说了,等你来上海一定要请你吃饭。”   这帮人,前后两批,都是阮文的两届辅导班带出来的。   不到十个人,分散在上海的几个高校。   平日里都保持联系,毕竟称得上是同甘共苦过,相互有个照应总归是好的。   “你和小谷平日里联系多吗?”   “我俩一个专业的嘛,周末的时候会约一下去新华书店。”   交流一下彼此的学业,对提升自身能力还是有帮助的。   老三届在很久以后,成为中流砥柱不是没原因的。   迈出那一步之后,他们早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即便之前是农民,是工人是知青,在进入大学校园后,他们只剩下一个身份——海绵。   徜徉在知识的海洋里,丰富自己。   王春香送阮文回学校招待所,招待所小楼前,阮文看到了徘徊在那里的那个高个子男生。   半小时前才争辩过的人,自然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王春香觉得眼熟,再加上那男生目光闪躲,这让她有些担心,“你认识他吗?”   “不打不相识,没事你回去吧。”   “那行。”她还要去联系其他人,“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喊一嗓子就好,这边有保安。”   这交代,让胡允梁又是看了一眼,他又不是流氓,喊什么喊!   招待所这边一直挺热闹,外地来的师生都住在这里。   人来人往的带着几分喧闹。   “有事?”阮文先开口。   胡允梁迟疑了下,“不好意思,之前是我孟浪了。”   “那如果我不是阮文,只是一个普通学生,你还会找我道歉吗?”   阮文的小脾气,多少和知道赞助商的底细有关。   但这件事错的更离谱的并不是她,而是眼前的年轻人。   “不会,因为那样的话,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同学罢了。可我不是,所以你就来道歉了,对吗?”   人慕强。   这种心理再常见不过。   眼前的年轻人,就做了最好的诠释。   “所以为什么双重标准呢?是觉得我可能会为难你吗,其实我没那么大的能量。”   阮文素来不算宽和,这张嘴宽和的时候并不是那么多,这件事上,陶永安是最有发言权的一位。   这会儿,她更是胡允梁的面子扯到地上,还踩了一脚。   “没必要跟我道歉,只不过下次再遇到别人口出狂言的时候,也别这么愣头青的往上冲,说不定人家是位大佬呢?”   正如玛格丽特·米切尔只有一部《飘》,但丝毫不影响她在文学史上的地位。   其他作家编剧侃侃而谈,可当大佬报出作品名时,谁还敢炫耀得意?   胡允梁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做的心理建设都无济于事。   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老鼠洞就这么钻进去,也比在这里被阮文说教的好。   阮文看着那低垂的脑袋,觉得自己算是白说了。   不是谁都有小陶同志的厚脸皮和悟性啊。   真有些怀念小陶同志了,他要是来了上海,这次的化学大比武,或许更热闹些。   她摇头,直接离开了。   胡允梁听到脚步声远去,猛地抬起头来,怔怔看着那纤细的背影,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远处的同学过来拍了拍阮文的肩膀,“行啦别跟自己过不去了,没听懂人家的意思吗?不知道底细就别瞎插嘴,你觉得丢脸什么?”   同学倒觉得阮文其实是一片好心,真要是心高气傲的人,这会儿怕是压根就不会搭理人,一个眼风扫过去就走了。   哪像是阮文,说了这么多,摆明了是想要给小胡上一课嘛。   不过这课堂效果,似乎不算特别好。   胡允梁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   “行啦,人家的意思是少说话多做事,别听着一句话不舒服就跟人理论,前提是你有资本,懂吗?”   阮文为什么能大言不惭的在这里开小课堂,还不是因为人家有资本。   单单是那个一等功就把他们抛了不知道多远。   就这点问题,怎么还当局者迷死活掰扯不清楚了呢?   “走了走了,去吃点东西。”   ……   系主任给阮文报了名,“带着他们去玩玩。”   阮文觉得这是搞偷袭,不人道。   还没等她抱怨,系主任紧接着说了句,“实验室打算进一批新的器材,从美国那边进口的,这次我托美国的老同学给弄的,绝对不是破烂货。”   阮文眼珠子一转,“您就说拿第几名吧!”   “行了,能走到哪里算哪里,你看看这比赛规则。”   系主任把刚收到的比赛详细规则丢给了阮文,“阮文,你当初的新生入学演讲我还记得,我们省大是不如清华北大,可是我们的化学系,可以比他们强。”   “我只有一条,不怕惹事,但是别丢了咱们省大的人。”   杨主任的旧事重提,让阮文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新生演讲本来面对的都是新生,需要打鸡血。   中二些没什么。   没想到,这话竟然被系主任记挂着。   “好嘞,我努力不给您给学校丢人。”   ……   比赛规则挺有意思,参赛的高校学生多,哪怕只是邀请了国内的重点院校,也有几百人参与。   所以初步还需要进行筛选。   正式比赛第一天从上午到下午,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实验,由专家进行评分。   看比赛规则的意思是,实验不一定进行几轮,反正这一天要淘汰大部分参赛选手,最后只留下三十二个参赛小组就是了。   如果比赛轮次多,想必会一轮轮的增加难度。   阮文觉得这比赛规则还挺鸡贼。   决出三十二个参赛小组后,第二个比赛日再进行三轮实验。   被系主任分到了阮文小组的大一新生周凯旋有些怀疑,“有那么多实验要做吗?”   一个小组三个学生,省大这边组了两队。   阮文他们小组的另一个成员是78级的女同学张竞霜。   “你以为大学是什么地方?要做的多着呢。阮文姐,我总觉得这个比赛还挺奇怪的。”   “哪里奇怪,说说看。”   “就比赛轮次太多了,这样得消耗多少原材料,再加上实验损失,虽然那五百块奖金很诱人,但是我觉得和组织成本比起来,压根不算什么。你说这赞助方到底是有钱,还是没钱呢?”   化学实验很花钱的,在学校里没办法,没有资金就只能节约着来。   可这次实验大比武,校方或者说赞助方提供原材料,真这么财大气粗吗?   “霜姐你想太多了吧,听说是个化工厂很有钱的。”   “那干嘛不多给点奖金?对了,咱们这次出来参加比赛,住宿旅程都是报销的。是很有钱,但奖励有点抠门。”   周凯旋啧舌,“那您说奖励什么才不抠门。”   “帮忙弄个实验室呗,你也说了化工厂有钱。”   这下小学弟说不出话来了,被气的。   张竞霜才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阮文姐你说呢?”   “是挺古怪的,不过不着急,觉得不想玩了,回头找个理由退赛就行了。”   玩?   周凯旋觉得自己被鄙视了。   他觉得自己打起十二分精神都觉得可能撑不到下一轮,阮文说玩?确定不是在耍他玩吗?   ……   石磊来到学校,七拐八拐找到了正在实验室小操作台上做实验的阮文。   确切点说,正在指点江山的阮文。   “再加点,太少了。“   “可是我记得书里头说十毫升就够了啊。”   张竞霜胳膊肘捣了周凯旋一下,“尽信书不如无书啊少年。”   第一轮实验很简单。   为石蕊试纸染色。   就是最简单的酸碱反应。   但这个颜色又很鸡贼。   周凯旋照本宣科的动手,让张竞霜都很无奈。   这弟弟来到学校后,怕是还没进过实验室呢。   不知道主任怎么挑选他来参加比赛了。   周凯旋不太肯定,加溶液的时候手都有些抖。   阮文倒是平静得很,站在那里目光落在实验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溶液反应,实验很快就结束了。   周凯旋看着交上去的石蕊试纸,再去看其他实验台,有的正用滴管弄反应后的溶液,滴在石蕊试纸上,看能否一举成功。   眼睛紧紧盯着,生怕一个眨眼就错过了什么似的。   还有的,则是在着急忙慌的重新实验,显然第一遍没成功。   周凯旋刚想要问阮文,为什么要多放5ml盐酸,只见阮文离开了。   走出了实验室,和门外站着的男人说话。   那个男人三十出头的模样。   周凯旋忍不住问了句,“那是她对象吗?”   瞧着挺威严的。   张竞霜翻了个白眼,“你回头去图书馆找报纸,看看谢同志长什么样不就知道了?”   怎么会觉得那人是阮文的对象。   明明那么老。   “出来不要紧?”   “还有他们呢,而且还要重新布置实验台,有半小时时间,你查出什么来了?”   “你们这次比赛的赞助方有日资背景,富士通知道吗?”   阮文愣了下,“这不是搞半导体的吗,可是我记得这边宣传的说是化工厂。”   “对,我也觉得很奇怪。你们没签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没有。”比赛到现在,唯一落实到纸面上的是比赛相关规则介绍,阮文看的很认真,这里面并没有什么条款。   “或许是我们搞错了,富士通想要通过这次赞助,来打进咱们的半导体市场?”   这话,让阮文一下子反应过来。   “不是没这种可能。”   要知道,这会儿距离ASML称霸全球,还早着呢。   日本半导体才是这个年代的神。   “这也不对。”阮文很快就否定了石磊的这个说法,“现在引进外资这么如火如荼,压根没必要这么拐弯抹角,不对,他们目标还是在化学上面。”   “可是一帮学生,又不是多高的水平,难不成这边还想挑选人才当留学生?”   “留学也不是去日本啊。”阮文嘟囔了一句,她忽的想起什么,“学生,高水平。”   草。   阮文的国骂让石磊惊呆了,他和阮文接触不算特别多,但看得出这个年轻女同志很沉稳冷静,这一句国骂是真把他惊着了。   “哪里有问题?”   “我之前遇到过一个日本人,想要跟我合作。”   “然后呢?”他不觉得那个人能成功。   “然后我就跟他说,这不过是我们国家最普通的研究,我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随便选个大学生都会做这样的实验。”   石磊:“……”其他大学生被这么代表了,他们知道吗?   “这么大张旗鼓的要各地的大学生来比赛做实验,我在想会不会和这个人有关。”   阮文不太敢确定,“你帮我去查下吧,桑康,这个日本人叫桑康,或许他还有别的名字,他是在东北长大的,后来才被接回了日本。”   除了桑康,阮文想不出其他人来。   如果真要是桑康……   阮文轻声一笑,那可真是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呢。   “那行,我再去查查,不过阮文那要真是这样,他又图什么呢?”   “我记得几十年前,日本人为了侵犯我们的国家,会先一步派人来做地理调查。现在嘛,我记得陶永安还是谁跟我说过,日本的相机很好。”   石磊明白了。   现场本就有记者在拍照,这毕竟是盛宴。   如果混进去一两个人,在那里拍照,记录下一些比较精密的数字,那简直是无影手一般就把东西给偷走了。   这的确可怕!   更可怕的是,日本人并没有出现在台前。   只是赞助的化工厂有日资背景,即便是石磊调查清楚,在没有人赃并获,甚至即便是你拍下了那些照片,也没办法称之为证据。   “这不就成了一个死局?”   他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对日本人着实没什么好感,本家一位伯父就是年纪轻轻死在了淞沪战场上。   石磊忿忿,却发现自己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没有啊,怎么可能如他的意,你放心好了,我有办法对付他。”   ……   阮文回到实验室,张竞霜小声的跟她交流,“我刚才打听了下,说是到后面咱们的实验可以自由发挥。而且如果真有什么研究成果,化工厂会出高价买下。”   “五百块吗?”   五百块是个过不去的坎儿,这让张竞霜笑了起来,“我觉得也是,真有技术为什么要卖出去,留给国家不好吗?”   阮文觉得妹子可爱,亲昵的捏了捏她的脸蛋,“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回头请你吃饭。”   “真的啊,听说上海这边的生煎和小馄饨不错,姐你能不能请我吃啊?”   “没问题。”阮文喜欢可爱的小姑娘。   一旁周凯旋忽的开口,“我们是一个团队,阮文姐你不能丢下我。”   咿,小青年这么快就学会蹭吃蹭喝啊?   “行啊,听我指挥的话,也请你吃。”   周凯旋登时打包票,“我肯定听你的。”   瞧着张竞霜笑了起来,小学弟忽的意识到什么,“我是说这次比赛,我肯定听你们的。”   阮文倒是没多想,“那就好,不过我今天没空,明天再请你们吃饭好了。”   今天,她得去参加王春香组织的聚会。   了解一下大家的近况。   正说着,第二轮实验要开始了。   第一轮实验是无机化学实验,那么第二轮涉及到的以有机化合物为主。   重结晶及其过滤。   看着那粗制的乙酰苯胺晶状体,阮文忽的笑了起来。   “还真被我猜对了呢。” 第84章 084一千万美元   实验难度是逐步提升的,这在情理之中。   但是有机化合物出现的也忒早了些。   看来人家野心不小啊。   周凯旋这个是真不会做,开学没多久的新生还处在基础内容的学习中,真正接触实验室,频繁做实验那也得等下学期啊。   阮文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周凯旋求助的看向了另一位学姐,“霜姐……”   张竞霜耸了耸肩,“喊妈也没用,不是刚才还信誓旦旦的说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被臊了一脸的周凯旋只能硬着头皮来。   “手别抖。称重要精准。”   阮文声音十分的平静,平静到让组里的小年轻心都平和下来。   再不济有两个学姐呢,就算最后也怪不到他头上,对吧?   在自我安慰一番后,周凯旋听着阮文的指挥操纵起了实验器材。   重结晶实验原理在于混合物中的成分在溶液中溶解度不同,又或是改变环境条件,通过调节温度使之分离,继而达到实验目的。   阮文在裂解石油时,没少搞类似的实验。   就连陶永安这个机械系的学生都被她带的一把化学实验好手,教周凯旋操纵实验,真不算什么麻烦事。   晶体称重,放入烧杯中,加热。   “再加热水。”   “啊?”周凯旋看着一旁的烧杯,那里也在加热。   不解后还是按照阮文的吩咐办事。   一旁张竞霜在那里不停地搅拌。   再度加热至沸腾后,阮文示意停止加热。   旁边的实验台不断的偷瞄着这边。   因为胡允梁的关系,这边参加实验的谁不知道阮文呢?   之前只闻其名,这会儿对上号了,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人冷冰冰的,瞧着不太好接近。   站在那里颇有些颐指气使,让小组里另外两个人忙活。   和他们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他们印象中的阮文,应该是一个个头不高其貌不扬,甚至不太好看,所以专注于实验的女同志。   可事实上呢?   阮文身材苗条,长得也很好看,眉眼间虽然冷清了些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可的确是好看的。   这样一个人,总会吸引人的目光。   人是视觉动物,尤其是阮文又有些抽离于实验之外,让大家越发好奇。   一度怀疑,阮文如此声名在外,该不会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吧。   说不定就是北山大学搞出来的,想要培养出一个“化学天才”,这样就能跟国内其他高校掰手腕。   年轻的学生们沉醉于学习,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耕种,哪知道外面的消息?   何况阮文平日里不算高调。   熟悉的如陶永安知道她都做了什么,陌生人哪有渠道知道阮文做过什么。   刚才阮文那一组又是第一名,这才让很多人忙中偷闲的观察。   却是一点都看不懂。   阮文这边实验顺利,很快就得到了提纯物。   周凯旋有些兴奋,这可是自己动手弄出来的呢。   “我能把这个带走做纪念物吗?”   “哎哟,你这要是弄出了钻石,那还不得乐死过去?”   张竞霜的打趣让小男生当了真,“真的能搞出钻石吗?”   都是碳结构,好像也没啥不行的。   张竞霜翻了个白眼,“出息。”   搞钻石有什么意思,玩就玩大的好吗?   真是刚入学的孩子,哪懂得化学人的苦恼呢。   周凯旋去上交实验成果。   张竞霜收拾实验台,和阮文闲聊起来,“你觉得接下来会有什么实验?”   阮文想了想,“制备苯甲酸?”   不可能明确要求制取苯二甲酸,那样太明显。   苯甲酸安全,而且实验室制备方法相当纯熟,普通学生也能做。   可这个猜测,还是吓到了张竞霜,“你可别骗我,真的?”   “猜的,不过八.九不离十。”   张竞霜很信任阮文的专业能力,她进实验室晚,但也没少看阮文和机械系的那个陶永安在那里捣鼓。   他们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想法和精力,总是那么的富有激情。   这次能跟阮文一个实验组,张竞霜表面很平静,实际上心里像是沸腾的水,在咕咕的冒泡呢。   重结晶筛掉了三分之一的参赛选手。   两个实验前后用去了差不多两个半小时的时间,所以第三轮实验放到了下午。   阮文还真猜对了。   就是苯甲酸的制取。   张竞霜看阮文的眼神满是敬畏,“那你说,还有第四轮吗?”   苯甲酸的实验室制取方法不算难,但前提是你得做过这个实验。   而这个实验,是大二学生才会接触到的。   有些精通理论,化学方程式背的滚瓜烂熟,但实操起来,能让人大跌眼镜。   再加上这一轮实验时间给的不多,标准制备时间加五分钟,这让很多学生手忙脚乱。   忙便是会出错,再纠正已经迟了。   参赛选手不断出局,到最后上交作业成果时,只剩下不到四十组的学生。   第四轮是没了的。   阮文出去透气,看到了石磊。   “没有查到叫桑康的,不过我查了下,前些天来上海的日本人,有个叫桑原有信,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阮文正要说话,周凯旋跑出来喊她,“要公布名单了。”   “八成有关,石磊同志我想问一下,如果我把这个大比武搞砸了,公安局或者你们国安局不会逮捕我吧?”   石磊看着眼前的年轻姑娘,忽的被她的言论吓住了,“怎么个搞砸法?”   “那你就别管了,我会拿捏着分寸的,放心出不了人命。”   性命是极为珍贵的一样东西,阮文怎么会拿小命开玩笑呢。   明明是保证,可石磊被这话说的心头一毛。   阮文是这么偏激的人吗?   不是……的吧。   因为单位那边派给了他其他任务,石磊忙起来,一时间把这件事就给忘了。   等到他听到消息,已经出事了   前去复旦的同事很是郁闷。   “这年头,小姑娘家家娇滴滴的怎么这么霸道,用那点原材料竟然搞出了炸.弹,咱们市是不是有军工研究所?我觉得也别等毕业了,先把人要过去再说。”   石磊刚从外面出任务回来,听到这抱怨,登时提起了一颗心,“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就那个化学实验大比武,做实验呢搞出了炸.药,差点没把实验室给轰平。”   “人没事吧?”石磊想起了阮文那天跟自己说的话。   这姑娘,人看起来瘦小文弱,下手还挺狠。   “没事,别听汪子胡说,就是把实验仪器给炸了,搞的大家心有余悸,公安的还以为有间谍呢,非要我们这边派人去调查。”   结果调查了一番,间谍个屁啊。   石磊松了口气,他没想到阮文动作这么快。   “人在医院里还是……”   “一点油皮都没碰到,校医院那边给做了个检查,没什么问题。不过说什么都不比赛了,说是被吓着了。”   石磊光是听说都被吓了一跳,何况阮文还是当事人呢。   简单问了几句,知道阮文还没离开上海,他连忙去了学校那边。   系主任看着阮文,头疼。   “你……”   让他说什么好?   他觉得阮文是故意的。   选择制备硝基苯都是有意为之,不然他实在想不出,平日里除了弄碎几个试管的阮文,怎么会出现实验事故,一不小心搞出了三.硝.基.甲.苯。   那可是炸.药啊!   “主任,真的就是个意外,你不该庆幸我们人没事吗?不然那可是化学界的一大损失。”   站在一旁的张竞霜低头笑了起来,这话不是火上浇油吗?也就阮文敢这么跟杨主任说话,系里头那些年轻老师们都不敢。   系主任听得冷哼一声,“不这么觉得,你怎么不多弄点,这样说不定还能为民除害呢。”   “实验室又没老鼠苍蝇,除三害也除不着啊。”   系主任飙了,“你还有理了你。”   说完气哼哼地走了。   周凯旋被吓了一跳,“主任他没事吧?”   “多发脾气调动心血管工作,挺好的,你出去看看。”   周凯旋连忙去了,他是没什么事的,这个实验是阮文自己操作,当时他被指使去弄水,回来后就实验台那边就一片狼藉了。   房间里只剩下阮文和张竞霜。   张竞霜看着低头看书的人,轻声问她,“文姐,你是故意的,对吧?”   之前都是指挥她和周凯旋操作,唯独这次是阮文亲自动手。   不止支开了周凯旋,还让她去找主办方借几个量杯用,说她们实验台上的量杯不够用。   张竞霜没做过硝基苯的实验,当时也没反应过来。不过冷静过后,张竞霜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仿佛这场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的小爆炸蓄谋已久。   是阮文故意搞出来的。   “是不是你觉得哪里不对,所以想破坏这次大比武?”   实验小爆炸的结果是什么?   这次比赛戛然而止,甚至还请来了公安局的同志来协助调查。   比赛还要不要继续下去呢?   目前这边还没给个说辞。   不过出现这种情况,继续下去怕是难了。   在实验室出现小问题并不稀奇,实验事故嘛,什么时候都少不了。   搞化学的人都早已经习惯了,可这并不代表着他们愿意为别人的失误买单。   阮文的实验事故,不大不小。   毁了实验台,但好在没有人员伤亡。   扰乱了其他人的实验过程,让整个比赛中止。   这样的结果,简直是用量杯精准测量出来的!   张竞霜看阮文的眼神,闪着光。   “这本书不错,回头你可以去找来看看。”   张竞霜看着封面上的书名,刚想要应下。   阮文站起身来,“我的无心之失给大家造成困扰了,我去道歉,你休息下吧。”   避而不答。   是因为自己猜对了呢,还是她觉得太阴谋论了些?   拿起阮文放在那里的书,张竞霜记下了名字,打算回去后去图书馆借来看看。   ……   石磊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阮文正在招待所二楼的长廊里跟人说话。   站在门口?   他走过去才发现阮文在跟人道歉,“真不好意思,是我之前操作不小心,希望没给你们造成困扰。”   实验被中断,没几个高兴的。   本来还想着比赛能拿个名次呢,现在还能不能继续比下去都说不好。   不过他们老师也说了,“不管阮文是有心还是无意,她能折腾出□□也是本事,你们弄得出来吗?”   带队老师就差明说这件事——就算是到后面,你们也比不过人家。   这是实话,虽然略有些打击人。   有实力的人专门来道歉,其他学生也不好说什么,反倒是安慰了阮文一句,“没有,你没受伤就好。”   有的还趁机请教阮文问题,“你昨天制的乙酸乙酯纯度更高,怎么做到的啊?”   道歉变成了答疑现场。   石磊觉得有些好笑,要不是阮文还要去其他人那里道歉,怕是要被留在这里说个不停吧?   阮文一转身就看到了石磊,她耸了耸肩,“今天上午有国安的同志来,我还在想怎么不是你。”   两人出去说话。   石磊这才说了句,“你可真大胆。”   “本来想弄烟花的,可惜有些材料没有。”不然那多欢快啊。   “那也不能让自己身处险境啊。”   “放心啦,这玩意我做的熟练。”   石磊纳闷,“你之前弄过?”   “对啊,实验室里偶尔会去水库炸鱼,然后就是我给他们弄的炸.药。”   小伎俩安全范围内,阮文做事很小心,她才不会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   石磊:“……你不去军工所,真是屈才了呢。”   “过奖过奖。”   阮文的“以身犯险”效果不错,这次化学大比武被迫提前结束。   出事这场比赛,原本是八进四的这一轮。   最后八组选手均分了一千元奖金。   大家倒也没什么意见,毕竟最吃亏的是第一名,而第一名毫无疑问应该是阮文的囊中之物。   人家都乐滋滋的拿着钱让学弟学妹们去买零嘴吃了,他们还能有什么意见?   总不能得了便宜再卖乖吧。   比赛被迫结束,这其中自然少不了石磊出力。   毕竟对赞助方而言,他们已经下了本钱,自然是想要进行到最后。   可国安这边以“学生安危”为由头,下令让结束比赛,校方和赞助方能怎么办?   还能和这个“暴力机构”对抗吗?   他们没这个能耐。   消息传到桑原有信这里时,年轻的日本人叹了口气。   之前被阮文耍了,这次又因为这个年轻姑娘的实验事故而草草结束这场大比武,最终目的没能达到。   他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过,这也让桑原有信坚定了一件事,他一定要和阮文合作才是。   他相信,这么一个人,肯定能给自己,给国家带来极大的好处。   在杨主任带着阮文他们离开上海的第二天,桑原有信也离开了上海,再去前往几个月前自己去往的那个省会城市。   只是阮文并不在省城。   她直接去了首都。   陶永安之前想法子联系上她,说是又有房子了。   自从阮文说买够了四套后就给陶永安弄一套院子,陶永安对这件事就特别上心。   老皇城根下的人最不缺的就是四通八达的消息。   找了好些个朋友,陶永安让人帮忙打听着。   这不又有四合院在售。   只不过这次阮文看的不是很满意,主要是这个四合院虽然代售,但院子里住着其他住户。   房主拿了房款就可以一走了之,其他住户怎么办?   把人赶出去不地道,不把人赶出去阮文又不经常住在这里,怕是等个几年这房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阮文不想惹这些麻烦事,房子多得是,她也不着急。   看完了四合院,她顺带着去清华找阮姑姑,在北池子大街的四合院里住了一宿,阮文这才回省城。   刚回到学校,就被陶永安拉着去了研究所。   “那个小日本又来了,贼心不改说要跟我们合作,而且打算进行大额投资。”   “多少?”   大额,阮文倒是对这个大额很感兴趣。   陶永安报出一个数字,“一千万。”   “日元吗?”   现在的汇率,这也不算多啊。   因为出国的缘故,阮文对汇率有所了解。   没有直接的人民币兑换日元,但是可以通过美元折算。   现在美元和人民币差不多是1:1.5,而美元和日元是1:250左右。   折算下来,人民币和日元在1:160左右。   一千万日元,才几万人民币而已。   这点钱,阮文自己都拿的出好吗?   陶永安深呼吸了一口气,“美元。”   折合成人民币那就是一千五百万元。   超级多的好吗?   这让阮文笑了起来,笑得陶永安整个人都有点懵,“你笑什么?”   “这么多钱,你信不信咱们连一美元都没看到,倒是会先引来国安的调查,今天讨论了这件事,等明天我们和413研究所都要戴上叛国罪的帽子?”   一千万美元。   阮文笑得轻蔑,真以为她是蠢货,就这么上当吗?   一千万美元的诱惑力极大。   对于研究所而言,想要向上面申请三十万元建设一个无尘车间都办不到,如果有了这一千万美元,那他们现在就可以继续停工了三个月的研究。   但这钱烫手,不能拿。   让人十分无奈。   虽然这个日本商人是要和阮文的卫生巾厂合作,但谁不知道阮文的工厂和413所密不可分。   这么大额的外资投入,会引起省里、中央的重视,到时候即便413所一千张嘴,也说不清。   涂所长觉得这人居心险恶,明明是一张和气生财的脸,可用意是如此的歹毒。   说是与他们合作,实际上是想要陷害413所。   “中国有句老话说,来者是客,我和阮文之前就相识,希望涂先生能让我在这里等着阮文。”   涂安国陷入两难之中,他把人请进去不合规矩,然而让人站在这里,又怕他满嘴胡说扰乱人心。   正纠结着,陶永安带着阮文过来了。   “桑原君原来在这里,让我一通好找。”   桑康猛地回头打招呼,“嗨!”等看到说话的是阮文时,他脸上的笑忽的凝滞。   阮文也笑了起来,“之前我都去上海了,桑原君怎么也不说来见见我这个老朋友?明明你赞助了整个比赛,莫非是想等着我拿了第一名再亲自给我颁奖吗?”   不等桑康回答,阮文又是皱着一张脸,“现在闹到我家门口,还对我们的老所长这么颐指气使,莫非贵国就是这么教导年轻人对待年长者的吗?”   阮文是飞刀能手,软刀子一个接一个的抛出去,让桑康,又或者说桑原有信脸上挂不住。   他就知道,阮文很难对付!   作者有话要说:历史汇率没找到   然后大概找了下是这个数值没错   那时候钱真的很值钱啊 第85章 085爸爸揍儿子   阮文很直接,她没必要藏着掖着。   “听说桑原君想要投资一千万美金给我的工厂,真的吗?既然是投资,那总得真金白银才是,不知道桑原君有没有带着这价值一千万美金的汇票?”   “我现在并没有……”   “哦,那就是空头支票咯,这么说来桑原君是想空手套白狼吗?先是说要投资,毕竟您是外宾嘛,身份尊贵,我们能说什么啊?国安不会调查您,但是研究所肯定会被调查,到时候把我的工厂搅黄了,您就可以低价,甚至不花钱就可以接手,我猜的对吗?”   阮文可不管细节上有没有出入,但是当眼前的这个日本人提出一千万美金时,就已然其心可诛!   诛心之论,谁不会呢?   对待这个外国人,阮文不觉得需要留什么情面。   “难道我猜的不对吗?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在上海的时候,桑原君你明明是赞助方怎么都没露面呢,是怪我毁了你精心策划的比赛吗?”   陶永安经常在化学系实验室混,倒是听说了。   知道阮文艺高人胆大,把整个比赛给毁了。   他震惊之余,觉得阮文应该是有其他不得已的原因。   现在虽然只听了一两句,但也反应过来   那比赛竟然是这个小鬼子挖的坑?   亏得阮文警惕,不然的话,不知道又要被算计走什么呢。   “我想这里面可能有误会,阮小姐请容我细细解释。”   “我没那个时间。”阮文笑了起来,“想要合作的话没问题,桑原君老实的下订单就行了。至于我们的技术,我记得日本是PCT成员国之一,我已经申请了国际专利,我想桑原君应该不想惹上国际官司才是。”   “你申请了专利保护?”   “不然呢?”阮文耸肩笑道:“不然等着你们把我碗里的肉抢去,我连一口汤都喝不到吗?”   “你这么说,仿佛我们是野蛮人。”   “那是我误会了。”   你们压根不是人。   一群狼子野心的东西!   阮文脸上的笑容是锐利的像是刺刀一样,直直的把桑原有信这个外国人的心挑出来给大家看。   原本研究所门前就有人瞧热闹,这会儿不知道是谁,一个土坷垃丢过来,“小鬼子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涂安国反应快,拉着阮文躲开,将这个跟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牙尖嘴利的小姑娘护在自己身后。   至于外国友人。   他要是再年长十岁,当年就去当兵打鬼子了。   友人个屁!   有了第一个动手的,研究所门前很快热闹起来。   保安连忙让涂安国几人进去。   阮文是火上浇油,“桑原君请便吧。”   门里门外,不同天地。   桑原有信倒是还想要和阮文谈,但是对方识出了他的意图,说那么多不过是羞辱他,又或者说表明自己的立场。   还怎么谈?   眼看着民情激愤,桑原有信只能先一步离开。   研究所外,还有附近的一些民众。   “涂所长,你们要跟这个小鬼子合作吗?”   “当然不。”涂安国又不傻,阮文都说得清清楚楚的道理他不懂?   这也正是他把这个日本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涂安国的口碑很好,这些年来研究所也没少帮着附近老百姓修收音机什么的。   他的话重若千钧,大家自然相信…   聚集起来的群众四散离开。   研究所大门前又安静了下来。   只是想起刚才的时候,涂安国还有些头疼,“之前就找过你,这怎么变成了牛皮糖,甩都甩不掉呢?”   阮文也有些烦恼,“我回头想个办法。”   口碑的树立需要日积月累,然而想要毁掉再容易不过。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把整个研究所置于风口浪尖之上。   阮文不可能整天守在研究所门口,桑原有信来一趟她大骂一次。   谁愿意得找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办法倒不是没有。”陶永安忽的开口,引得一干人等的注意。   他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我觉得这个小日本吧,可能的确有三分心思要跟我们合作,但心思又不是很正,要是咱们不答应,他可能就一直纠缠不休,其实对他而言没啥损失,但是对咱们来说挺麻烦的,总不希望公安局国安局那边整天盯着,对吧?”   陶永安向来喜欢卖关子。   以往阮文都比较粗暴,一个眼风扫过去,陶永安就会长话短说。   她今天很是温和,由着陶永安在那里长篇大论。   “所以咱们需要做的是化被动为主动,不能一直处于被动位置。”   有沉不住气的研究员问了句,“可他是外宾。”   一句外交无小事,让这些外宾地位超然。   老百姓能扔土坷垃把人砸走,他们却不能这么任性妄为。   “是外宾没错,不过日本等级制度森严,咱们可以从这方面下手。”   阮文忽的插了一句,“我在上海比赛的时候,上海的朋友告诉我,桑原有信是比赛的赞助方之一。另外那次比赛的赞助方虽然是上海本地一个企业,但是和日本的富士通有合作。”   413研究所的人对富士通这个名字都不陌生,毕竟从事半导体行业的人,哪能不了解点国外的情况呢?   富士通是现阶段日本半导体三巨头之一,另外两家则是日立和NEC。   陶永安有些意外,“他莫非是管理层?”   阮文不太清楚,“这个还没调查出来,不过他是战争弃婴,当年被丢弃在了东三省那边,后来才会被接回去。”   “那就更好说了。富士通这些年的发展得到了日本政府的资源倾斜,这自然会引起其他企业的不满。”   既然桑原有信想要折磨人,那他们就得从根上入手。   “你的意思是……”   “河塘有河塘的生存法则,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所以咱们要做的,就是找出一个看不惯桑原有信的大鱼。”   “可是找到这么一个人何其难,咱们在日本又没关系,对那边并不是很了解。”   “不用特别了解,这些年来日本着力发展的是科技产业,从73年开始,他们国内的发展导向就是从资源密集型产业向知识密集型产业过度,就是现在的通信技术,计算机和半导体是他们的优势产业,这些都是政策和资源上的倾斜,至于那些化工产业,一直都在向国外转移。”   陶永安慢条斯理地说,“向国外进行产业转移,长期来看可以节约资本,但是短期内对那些企业而言则是需要较大的资本投入。”   “小陶你不觉得自己说的很没条理吗?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该找那些被迫转向海外的产业的老板,找到其中和桑原有信有仇的?”   “其实有仇没仇倒是无所谓,但是要找一个地位高的,我们与他们合作,这样桑原有信就不敢捣乱了。”   “那归根结底,还是要和小日本合作?”   “也可以不跟日本合作,那就得和美国人合作了。”   二战之后,美利坚是日本的爸爸,要么把这混账儿子弄得投鼠忌器,要么找他老爹让他不敢再胡乱行动。   “那这不就是与虎谋皮吗?”他那个都不想合作。   都有仇。   陶永安苦笑了下,“咱们都对外开放了,合作是必然的,不然光靠国内市场不行,其实日本市场也挺大的,我觉得可以考虑下。”   这件事最终要看阮文和涂所长的意思,研究员只记着有仇,却忘了研究所存活下去,需要用钱。   而日本人和美国人的钱,恰恰是最好挣的。   谁让国内老百姓穷,卫生巾市场前景巨大,但现在的市场真的很有限。   “小陶说的有道理,那你有认识的人吗?”   陶永安悻悻,“那倒没有,不过咱们可以找嘛。咱们的产品先进,除非日本为了保护本地产业拒绝进口,否则资本家向利,咱们的产品肯定能站稳脚跟,蚕食他们的市场。”   阮文明白陶永安的意思,“你是说我们要去日本推销产品。”   “对!咱们不能总等着人来上门谈合作,楚霸王都说了,富贵不归故乡如锦衣夜行,咱们得去炫耀,不然谁知道咱们有宝贝啊。”   陶永安当然也有点私心,他想出国溜达一圈。   去看看国外的发展嘛。   既然都已经开放国门了,所以他也得出去走走看看不是?   这样更有助于开阔思路呢。   “我记得日本每年都会有产品交流会,到时候咱们就去呗。”   到底怎么做,涂所长还得考虑可行性。   毕竟想要出国交流,那可得层层审批了才行。   虽然现在中央不再拨款,但这到底是国家级的研究所,有条条框框约束着呢,不能说一出是一出。   ……   阮文和陶永安回学校。   “你什么时候对日本那边的发展这么了解了?”   陶永安得意的笑了起来,“还不是上次那个小鬼子来了之后,我越想越窝火,就用我爸的名义,给他的几个老朋友写信,他们有研究国际关系的,有搞经济研究的,虽然不一定是实干家,但是理论那都是一套套的。”   阮文的重点明显跑偏,“用你爸的名义?”   “对啊。”   “我看你欠揍了呢。”   陶永安悻悻,“其实我爸也没这么暴戾啦,现在三五天给我写封信,温情脉脉的我都受不了。虽说他嘴上一直觉得我对不起他,没有子承父业去研究文学翻译什么的。但中年男人嘛,都是嘴犟的跟头驴似的,我妈偷偷跟我说,现在经常跟他朋友提起我,那意思以我为荣呢。”   得到父亲的认可,这让陶永安十分的兴奋。   他的叛逆不再是大逆不道,一切都变得那么有意义。   “对了,你早就知道这小鬼子的狼子野心了,就没想着怎么报复一下?”   “想了,想找几个小流氓把他敲晕,扒光衣服丢到大街上去。”   陶永安:“……”姐妹,你是不是太简单粗暴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忙晕头了   晚九点再更一章 第86章 086前往东京   阮文开玩笑的。   虽说这年头监控几乎没有,想要做的隐蔽点不是不可能。   但到底有风险。   她虽然特别想要揍桑原有信一顿,但脑壳还没糊涂到这地步。   就随口一说罢了。   “我这次上海之行,倒是有了新的思路。”   “什么?你是说实验?”   “书。”   《茱莉亚小姐》的续集阮文迟迟还没交稿,她打算修改一下结局。   “犯罪也需要高智商,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会让这个游戏更有趣。”   毕竟是纸片人,命运最终还是掌握在作者的手中。   而侦探悬疑,本身就是一场游戏,只不过摆在桌面上的筹码,是活在书里面的人。   陶永安和阮文一路聊了起来,他送人到宿舍楼底下,忍不住多了句嘴,“我知道小谢同志很以你为傲,可是阮文你也得为身边的人考虑下,往后做事别那么虎。你觉得有惊无险没什么事,身边的人受不住啊。”   他想想都觉得挺可怕的,夸她的话那叫艺高人胆大。   外人看着十分的过瘾,可亲人朋友只会担心后怕。   “下次注意。”   阮文脸上神色不要太虔诚,然而陶永安觉得自己白说了。   他能注意才怪。   “行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刚下车就又去跟人打嘴炮,也怪累的。   因为出去比赛的缘故,这周的课程阮文都缺席了。   好在课业问题对她而言从不是什么难事。   白天的宿舍相对安静,阮文回去后找出完本完工的书稿进行修改。   等她忙完,外面已近黄昏。   透过宿舍房门上的小窗户,能够听到走廊里的脚步声,还有嘻嘻哈哈的笑声,女孩子们开着玩笑,十分的快活。   ……   谢蓟生的到来透着出人意料,阮文很是意外。   一大早去跑步,就看到操场门口那宛如小白杨一般的身躯,她莫名的想起了陶永安昨天说的话,虽然先开口的是阮文,但她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心虚   “来兴师问罪的吗?”   “不是。”谢蓟生帮她捋了捋头发,“石磊打电话跟我说,我不太放心,所以过来看看。”   虽然说了人没事,但总要亲眼看到才算安心。   “我有分寸,你放心好了。”   谢蓟生怎么可能放心?   他亲历战场,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袍泽兄弟牺牲。   那些炸.药威力如何,谢蓟生很清楚。   哪怕只是一点点,万一掌握不好,轻则受伤残疾,重则没了性命。   他知道阮文惜命的很,可是那也挡不住的后怕。   “往后别再这样了。”   “不……”阮文后知后觉到谢蓟生那有些严峻的语气,她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别生气了,生气显老,这样我们就不是金童玉女了。”   她倒是轻松的很。   谢蓟生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起码阮文没给自己留下心理阴影。   “那是什么?”   “你本来就比我大好几岁,现在我越活越年轻,你沉着脸跟三四十似的,不怕别人以为你是我……叔叔啊?”   “胡说八道。”   阮文这张嘴不着四五六,谢蓟生拿她没办法,陪着她在操场上跑了圈去食堂吃了早饭,他又离开了。   阮文送他出校门,“这件事不能告诉我姑姑。”   不然她准被骂的狗血淋头。   “好。”谢蓟生忽的停下脚步,“阮文,你希望我日后在哪里工作?”   “都可以啊。看哪里需要你,我们都是螺丝钉,往需要我们的地方去嘛。”   她帮着谢蓟生整理了下外套,“我过段时间可能要出去一趟,到时候给你带礼物。”   谢蓟生想,这个问题他可能白问了。   如果阮文说,希望他工作的地方在省城,谢蓟生会毫不迟疑的答应。   他到底不是抓生产的人,天津那边投产后,自己这个临时厂长也就做到头了。   可是阮文没有提要求,似乎对这件事压根无所谓。   她是真的一点都不着急。   “好,我等着。”等着阮文提要求,等着她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   谢蓟生是开车来的。   车子扬起了尘埃,阮文看着远去的人,叹了口气。   她何尝不明白谢蓟生的意思,可是有些事情哪是他们能做主的?   她也不想,让自己的意见左右了谢蓟生的选择。   至于聚少离多这件事,等她毕业后,确定下来去向再说吧。   现在,还早着呢。   ……   开学后东方升来找过阮文一次,结果因为石磊的出现,那顿饭就耽搁了。   如今都快十一月份了,东方升觉得正是吃火锅的好时候,知道阮文一向贪嘴。   他省吃俭用总算把饭钱凑齐,约阮文出去吃饭。   因为最近阮文正在机械系实验室跟陶永安一起维修一台旧机器,连带着陶永安一块去蹭饭。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东方升还是觉得这钱不够花,大概自己下个月的伙食费得减半了。   “阮文你有想过毕业后去哪里工作吗?”   “还没想好。”阮文吃了口粉条,“不是听安排嘛,到时候去哪都成。”   阮文的态度让东方升哭笑不得,“那你去了西北,你对象去了东南,两人往后咋过日子?”   “靠鸿雁传书来柏拉图恋爱呗。”阮文笑哈哈起来。   她要是听不懂东方升的弦外之音那就是把火锅底料倒脑子里了。   去哪里都一样这是胡说八道。   但是,大学是免费教育,进入大学前就知道日后听从国家安排。   这会儿吃饱喝足了,念起了享受。   这种态度并不是很好。   虽然是人之常情,可阮文没想到这种情况会发生在东方升身上。   东方升并没有注意到阮文那微妙的情绪变化,他苦笑了声,“你倒是想得开。”   说完又是看向陶永安,“小陶你呢?”   “我哪里都行,反正英雄总有用武之地,对吧阮文?”   “是啊,总比在乡下种地,一年到头能直起腰来的日子都没几天强。”   阮文拿水杯和陶永安碰了下。   东方升算是明白了,俩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但是不打算帮忙。   或许吧,精神上格外高大的人呢,不屑地去搞这些小手段。   吃了个七八分饱,东方升要去结账,被陶永安拉住了。   阮文结的账,她对自己吃了多少心里有数,不敢让人轻易请客。   这让东方升的脸几乎变成了苦瓜。   回到宿舍后,其他舍友问他怎么样。   东方升简单说了两句,这让舍友嗤笑起来,“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信不信等她要毕业的时候,早就运作起来了。也不用等她,阮文有军功章在手,没人敢把她发配到犄角旮旯去。那个陶永安,他爸爸是知名的翻译家,随便打个招呼就能帮儿子把工作解决,你信吗?”   “可是陶永安当初也下乡了。”   “今时不同往日啊兄弟。”舍友拍了拍东方升的肩,留下他一个人躺在床上怅然。   东方升有点想不开,他忽的从床上起来,刚出门就看到了陶永安。   他似乎正打算敲门。   “你落下东西了。”陶永安把书递了过来,“其实没必要为工作的事情犯愁,你又不是学医的。阮文也说了,这两年化工厂发展快,岗位缺口多,这些工厂多数都是在大城市,不会去乡下的。”   东方升有些赧然,他真是急昏了头,竟然连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都没想到。   陶永安拍了拍这位师兄的肩膀,“是金子总会发光,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只要做好了分内的事情,有些事并不需要患得患失。   ……   涂安国一直在打听日本那边的情况,十一月初的时候还真有一个机会。   日本那边邀请国内的企业进行一次博览会。   当然,这次博览会的主要目的,是想要对国内雨后春笋般出现的半导体厂进行产品推介。   除了邀请一些半导体厂外,也邀请了一些研究所。   面向工厂推介产品,面向研究所嘛,自然是推荐机器。   涂安国觉得这倒是个机会,虽然是以半导体产品为主,但到底是博览会,也会有其他产品。   机会难得,不把握这个机会,还不知道下次在哪里呢。   特意从商业厅黄主任那里借来了一个日语翻译,涂安国带着两个研究员以及阮文、陶永安,经过严密的审查后,前往日本。   抵达东京时,涂安国看着这个陌生的城市,有些呆滞。   “什么时候,我们的国家也能有这些高楼大厦?”   虽然在照片上看到过这些,但真的身处其中,当那些高楼大厦直直地闯入眼中时,那种震撼让人迟迟回不过神来。   这种直插云霄的钢筋水泥,和丛林里的树木不同,没有生命力,却富含着人的创造力。   阮文是一行人中最平静的那个,毕竟她当初就是生活在现代化的都市中,早就习惯了这样的高楼耸立,看惯了汽车奔驰。   “会有的。”   高楼大厦会有的,现代化的城市也会有的。   只是需要再多一点时间。   陶永安闻言看向阮文,看着那清丽的面庞,他忽的笑了起来,“阮文说有,那就肯定会有。”   作者有话要说:还没到十点那就是九点   流浪地球又要上映了,周末去电影院看,嘿嘿嘿 第87章 087关系   阮文觉得,自己没飘那是因为有定力。   不然陶永安的彩虹屁早就把她熏得上天了。   来之前带的日语翻译口音不是那么地道,好在这次两国博览会本就有大使馆参与其中。   涂安国带着阮文去大使馆那边拜访,回到酒店时,身边多了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士。   “这是谁啊?”   “从大使馆借来的翻译人员,他专业能力不错。”   陶永安惊呆了,“这都能借来?”   为什么不能,涂安国面子在那里放着呢。   大使馆来的日语翻译姓荣,单名一个林字。   是上海人。   虽然看着年轻,实际上已经而立之年。   他是中日建交之后跟着第一批大使馆人员来的日本。   在这里生活了将近七年时间,对东京的一切都很熟悉。   包括小吃。   “最开始吃寿司的时候可能不习惯,不过习惯就好了,就当品尝异地风情好了。”   荣林很是会照顾人,特意放慢了自己的动作。   毕竟涂安国手底下的这两个研究员都没有出过国,不像是老一辈的科学家,大都是旅欧旅美归来,对西方饮食早已经习惯。   陶永安觉得这寿司并不好吃,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古怪味道。   不过人家荣翻译请客,他也没说什么,只在那里听阮文和荣林聊天。   “我听说日本的排球比赛很是热闹,荣先生去看过吗?”   “嗯,日本女排在明年的奥运会上有希望夺冠。”   阮文笑了笑,这届奥运会被很多国家抵制,日本也追随着美国爸爸的脚步,所以日本女排错失了这次卫冕的机会。   奥运会后,那是中国女排的天下。   东洋魔女辉煌不再。   “可惜我们这次来的匆忙,不然倒是可以去看看比赛。”   荣林笑了笑,“虽然没什么大赛,不过日本排球联赛也很好看,如果阮文你感兴趣,我可以安排下。”   阮文笑了笑,“我运动不行的,就不去凑热闹了。”   陶永安趁机插嘴,“哪怕什么,你们家小谢同志身材好运动细胞强,有他在你可以尽情地柔弱。”   荣林微微一怔,“原来阮文你已经结婚了。”   “还没,不过他俩感情好,结婚早晚的事。”除了谢蓟生,其他人也不一定能受得住阮文这性子啊。   “就你嘴快。”阮文瞪了陶永安一眼,“寿司不是这么吃的,你放点芥末试试看,味道就好多了。”   “真的假的?”   陶永安有些不太相信。   谁知道是不是在坑自己?   “荣先生,蘸芥末好吃吗?”   “叫我荣林就好,味道倒也可以,很新鲜的体验感,你可以试试看。”   陶永安觉得有人往自己头皮那里浇了一圈的辣椒油,他很想要骂人。   可是看到阮文很真诚的发问,“怎么样,我就说好吃吧。”   小陶同志觉得自己好男不跟女斗,看在谢蓟生的面子上,不跟阮文计较。   来到日本的第一顿饭相当“愉快”的结束了,回去的时候,阮文去商场逛了一圈。   “你看的这是什么?”   “卫生棉条。”   阮文之前拜托陶姑姑邮寄回来一些卫生巾,方便做研究。   但是卫生棉条她还真没考虑。   毕竟这玩意即便是到了二十一世纪,在国内的普及率都不算特别高。   欧美女性更喜欢用卫生棉条。   阮文来商店,原本只是为了买几包卫生巾回去做一下对比。   看到货架上的卫生棉条,她驻足停留。   “这玩意儿怎么用?”瞧着好像和卫生巾不太一样。   阮文没回答,只是站在那里,死死的盯着手里的那包卫生棉条。   “有人用吗?”   这边是女性私人用品区,前来采购的女性蓦然间看到一个男性时,不由地后退了几步,险些撞到身后的货架。   这动静让陶永安有些不好意思。   他跟着阮文胡乱跑习惯了,还真没觉得有什么。   “看来他们这边跟国内差不多。”   “你以为呢,亚洲文化和欧美文化本来就不一样。”   东亚三国在文化上一脉相承,即便是受到了欧美文化的影响,但不动其根本。   精华有,糟粕也有。   不同牌子的卫生巾卫生棉条阮文都拿了一包。   好在她早就兑换了日元,付款的时候没遇到什么太大的问题,毕竟阿拉伯数字还是能看得懂的。   回到酒店里,阮文把包装盒包装袋全都拆开。   卫生巾没有背胶,有的贴心的会给准备两个别针,权当做赠品。   有的就没有,怕顾客使用不当出现什么意外后再去找厂商的麻烦。   阮文看着那些卫生棉条,久久没有说话。   “这个有人用吗?”   陶永安再吃顿,也反应过来这玩意怎么用了。   “可能运动员用这个多一些,荣先生不是说了吗,日本的排球联赛相当不错。”   例假期间也不能耽误比赛,用卫生棉条的确比卫生巾舒服些。   “国外的话,去海边度假时用这个总比卫生巾强。而且欧美那边更崇尚运动自由,所以不希望经期影响她们的正常生活。”   陶永安不太懂的,“你总盯着这个看,有什么问题?”   在商店的时候,阮文就在发呆。   “我觉得,少了点东西。”阮文只看到了导管式卫生棉条,没看到指推式。   是没有,还是这边并没有进口这类棉条呢。   如果是市面上没有指推式棉条,那阮文倒是觉得自己发现了新的商机。   毕竟相较于导管式棉条,指推式便宜了太多。   价钱本来就会影响人的选择,国人如此,欧美女性也不例外。   富人可能并不在乎,可穷人呢?   阮文把东西收拾起来,“回去后再说,对了我要的墨水你买了吧?”   “买了,你要这个做什么?”   “做实验咯。”   如何把自己的产品推销出去呢?   阮文想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做对比实验。   这在博览会上很常见,不然怎么能证明自家的东西好?   以半导体为主的科技型博览会,日用品的展台实在不算太大。   而且前来这边的女性也不是很多。   不过阮文并不着急,按照自己原本的节奏,在那里慢条斯理的摆弄卫生巾。   等着有人停在站台前,阮文这才拿出稀释了的蓝色墨水,倒在了卫生巾上。   电视广告的效果实操不出来,不过哪一个吸水性更好,肉眼可见。   停在站台前的中年男人好奇地翻了过去。   背部的材质都不错,没有蓝色渗透出来,不过……   “这是什么?”   荣林翻译阮文的话,“背胶,可以粘在内裤上。”   在日本待了七年之久的荣林甚至去医院里专门性学习过,没有他不会的专业名词。   昨天傍晚又是特意做了功课,所以解释起来极其的轻松。   中年男人问了很多,似乎很感兴趣。   阮文耐心地解释着,但并没有把人留下来。   陶永安有些着急,“这是什么意思啊?”   “随便问问?”阮文继续做自己的实验,一上午过去,用完了好几桶矿泉水。   但是真正对卫生巾抱有浓厚兴趣的,似乎一个都没有。   问几句,走开了。   陶永安有些沉不住气,“这次博览会就三天是吧?”   “对啊,这不才过去一上午嘛,你急什么。”   “我替垃圾桶着急。”一上午塞了一桶的废弃卫生巾。   “那要不下午你替它上班?”   陶永安:“……”行吧,阮文都不着急,自己急什么呢。   不着急,不着急的。   深呼吸了一口气,陶永安让自己平静下来。   抬杠,他不是阮文的对手。   “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去其他展台看看嘛。”要不是因为这边走不开,阮文都想要去看看呢。   七八十年代日本半导体产业光速发展,从低廉的替代品一跃成为半导体大国。   也就是后来被他美国爸爸教训,发展势头被遏制住。   不过现在正是日本半导体发展最猛的时候,虽然人家也不会事无巨细的讲给你听,但万一露出几句关键呢?   有必要去看看。   陶永安应了下来,他觉得自己再在这里呆着,能被急死。   倒不如出去散散气。   下午的时候,展台这边就剩下阮文和司职翻译的荣林。   “你和陶永安的关系很好。”   “兄弟嘛。”   “那你男朋友不介意?”   “他也有自己的兄弟啊,我跟他兄弟还有仇呢。”阮文说着也笑了起来,“觉得我和陶永安太没界限了吗?”   “也不是,只是觉得你们的关系很好,可有时候异性之间关系太好了,容易引起伴侣的怀疑和嫉妒。”   “是这个道理,好在小谢同志不介意,至于陶永安,他还没女朋友呢。”之前倒是险些有那么一个,不过在好感和友情之间,陶永安选择了后者。   “那如果将来他有了女朋友,他的女朋友不支持他和你继续你们的事业呢?”   荣林很好奇,他对阮文好奇,也知道陶永安当时是故意提到阮文的男朋友。   这种关系略显得诡异。   这会儿展台这边就两个人,他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很遗憾。”   阮文笑着看向翻译官,“不过我觉得这种遗憾,不会出现。”   她信任陶永安。   就像是陶永安信任她一样,所以这种假设性的遗憾,阮文不觉得会出现。   荣林也是笑了起来。   他皮肤很白,带着点病态的羸弱。   笑得时候倒是将这病弱感一扫而尽,似乎有些别样的美男子风味。   “荣先生你没打算再婚吗?”   荣林一愣,“我印象中并没有提到过我的私事。”   阮文指了指他的手,“戒指痕迹蛮重的,我想我应该没猜错。”   荣林下意识地摸了下手指,仿佛那里还戴着一枚戒指,他在轻轻转动着。   “你观察的很仔细。是的,我太太之前难产去世了。”   “抱歉。”阮文还以为是离婚了。   荣林笑了笑,“她是个苦命的女人,死在产房时跟我说,下辈子再也不想做女人了。阮文你有过这样的念头吗?”   “有过,后来觉得很幼稚。”阮文真的这么想过,迟迟没能升职不就是因为自己是女人吗?   性别歧视无处不在,她是受害者。   “有时候身体不舒服时,也会很烦,觉得做男人多好,不用每个月遭受这种生理性疼痛的折磨,也不用生孩子生怕自己身材走形。”   荣林沉默了下来,太太临死前的控诉让他久久不能忘记,用了很长时间荣林才走出这个阴影,而阮文几句话让他再度深陷其中。   “可是人的出生哪有的选,我想如果我是男人的话,我不见得会事无巨细的为女人考虑。坦白来说,陶永安是一个非常棒的合作伙伴,可是我总不能让他去切身体验卫生巾的使用感受吧?”   这话逗乐了荣林,“我觉得依照你们的关系,他或许并不介意。”   “介意与否是另一回事,重点在于他即便是用了,也无法感同身受。男人和女人就这么点生理构造上的不同,他很有同情心,但没办法产生共鸣。”   作为女性,真因为知道其苦,所以阮文才能做出更多的事情,来帮助这些同性。   “后悔是沮丧时的自我安慰,更多的时候,我想要自出自己的路。”   荣林看着年轻的姑娘,想起了像是兰花一般脆弱的太太,他刚想要开口,展台前来了人。   阮文和参观者打招呼,她现学现卖从荣林这里学了几句日语。   很有用,一下子就让参观者多看了几眼。   “你会说英语吗?”   阮文当然会。   两分钟后,阮文终于知道眼前这人的身份。   一个混血儿。   父亲是美国人,而他的母亲则是一个地道的日本贵族家的女儿。   这个混血儿,还有另一重身份——一个私生子。   但他父母的身份与地位,让他在日本有着相当不错的社会地位。   如今是一家轻纺织厂的社长。   这次来博览会,欧文原本的打算是想要在半导体行业分一杯羹,不过他现在倒是对眼前这个产品感兴趣。   毕竟从轻纺织厂到日用品的转行,远比到科技行业转行来的轻松。   欧文的身份特殊,有着美日双重背景,这让觉得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两人用英语沟通,谈话相当的顺利。   倒是荣林在那里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干看着阮文和人聊天。   他英语不算是很好,有些跟不上两人的思路。   “不知道能否共进晚餐,我想到时候我们可以再对合作的事情进行进一步的交流。”   “当然。”阮文答应的爽快,她抬起右手。   这个小举动让欧文笑了起来,文化认同感很重要,即便是在日本长大习惯了人们动不动鞠躬,但是他骨子里一直觉得自己是美国人。   吻手礼,当然比鞠躬更得他的心。   荣林看着离开的人,有些不太确定的看向阮文,“真要和他合作吗?”   “先谈谈看。”   “那不用和涂所长聊一聊?”   “涂工没空嘛。”博览会上那么多半导体产品,而且还有当前最时髦的64k,据说可能还有出现最先进的128k的KDRAM,涂所长带着他的研究员们忙呢。   哪有空跟她说这个。   “这点家,我还是能当的,荣先生不用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唉,一早醒来看到新闻懵了下   锻炼身体好好生活 第88章 088礼物   荣林到底只是一个翻译。   大使馆那边派他来帮忙,其实给意见就已经有些逾矩了。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帮着阮文收拾展台。   “他看起来更推崇美国文化,怕是晚上会吃西餐,需要我帮忙吗?”   国内哪有什么西餐厅。   荣林怕阮文到时候闹出笑话来,想着有备无患。   “倒是知道一些,我哥哥在美国读书,写信的时候会跟我提到一些用餐礼节。”   荣林恍然:“难怪你英语那么好。”   原来家庭环境影响。   想必,阮文的家世应该不错。   看人一身气质,不像是寻常人家出来的孩子。   两人正收拾着,陶永安匆忙过了来,“阮文,我刚才看到桑原有信了。”   上次桑原有信在研究所门口被阮文一阵怼,倒是没再找上门去。   但谁也不知道这颗定时炸.弹什么时候就炸了锅。   正因为此,阮文对这次博览会很是看重,想要尽快找到一个靠得住的合作者,把桑原有信这个麻烦给弄掉。   哪曾想,东京这么大的地方,都能遇上。   “这可是他的地盘,你要是遇上了,冷静点。”   阮文笑着看向不远处,“那你最好闭嘴。”   这不就被抓了个正着吗?   不是很好看的样子。   陶永安骂了一句,“这人属鬼的吗?”   怎么阴魂不散,刚才他明明都躲着走了,结果竟然还是撞见了。   “人家的地盘,强龙不压地头蛇,别惹事。”   陶永安:“……”不能仗着你是女同志就胡说八道对吧,你让谁惹事呢,你先说清楚。   桑原有信上午的时候就知道阮文在这里,不过他还是相当沉得住气。   如今假装偶遇,脸上带点惊讶,“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阮小姐,最近你过得还好吗?”   “没看到桑原君前,都挺好的。”   陶永安:“……”瞧瞧,惹事的是他吗?   明明是阮文,一句话就把人家怼的脸色变化。   他要是桑原有信,怕是生吞活剥阮文的心都有了。   不过,桑原有信还算沉得住气,不过片刻的失态,就又是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很抱歉之前给阮小姐带来并不怎么愉快的回忆,如果可以还请阮小姐见谅。”   阮文看着冲自己鞠躬的日本人,在对方直起身来的时候,她笑着问了句,“那我要是并不打算原谅呢。”   陶永安啧啧一声,瞧瞧这张嘴,简直气死小辣椒不让独头蒜。   他可不觉得阮文会吃亏,哪怕是桑原有信的主场又如何。   他们没什么好求的,自然也不需要给足对方面子。   完全没这个必要。   这次会面,依旧不算融洽。   桑原有信原本以为,经历了上午的挫折后,阮文的态度会软和下来,毕竟目前为止并没有人对她的技术感兴趣。   那些来来往往的问询者,有一半都是他派来的。   越多的人想要了解,却没有一个想要进一步交流,这对于祈求合作的一方而言,是痛苦的折磨。   桑原有信称不上熟读兵书,但攻心之计他也懂得。   然而阮文此时此刻的表情,像是行囊里装满了嘲讽。   桑原有信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难得阮小姐来到了东京,不如我请客,陶先生要一起吗?”   谁跟你一起啊。   陶永安虽然贪嘴,但在这种事情上他很有分寸。   廉者不受嗟来之食,他陶永安当然也不会为了一顿饭,就失了自己的原则。   “不好意思,我今晚有约会,怕是不能和桑原君共进晚餐了。”   “这样的拒绝,让我很难过。”桑原有信又是鞠躬,“如果哪里得罪了阮小姐,那么我对此致以诚挚的歉意,希望阮小姐看在同为女性的份上,与我合作,起码坐下来谈一谈我们之间的合作,也算是为您的同性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贡献。”   桑原有信是一个很会说的人,如果阮文是个不会说话的,又或者是个容易被感动的,那么这会儿她已经高戴着桑原有信丢过来的帽子,洋洋自得呢。   但她并不是。   她甚至有些狭隘,狭隘的民族主义。   日本人是她赚钱的对象,至于做贡献?   也没见其他资本家做贡献,把这些流水线的作业产品降价,降低女性的心理负担。   凭什么,就要自己做力所能及的贡献呢?   看来双标这件事,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任何环境甚至任何人身上。   尤其是,当这利益足够大的时候。   “几十年前,你们的士兵屠戮我们的百姓时,也没见你们手下留情啊。莫非发动战争的人反倒是好的,像我们这些受害者,反倒是十恶不赦?”   桑原有信整个人都有些站不稳了。   阮文的嘴巴一次比一次毒辣。   她仿佛是一枚针,随手一撒就飞来大片,让他防不胜防。   “阮小姐这样说,让我很伤心。”   阮文怼的不亦乐乎,“那桑原先生早些回家享受温柔乡才是,何必浪费时间精力,派人过来不算晚,还亲自过来一趟,这未免太瞧得起我了。”   桑原有信的脸色变得清白,“你,阮小姐在说什么,我不是很明白。”   “那就去医院神经科检查一下,看自己脑子有没有出问题。”   桑原有信:“……”   陶永安:“……”阮文的功力似乎越发身后了。   荣林:“……”为什么他觉得即便是自己不在,阮文也能把这件事做的很好呢?   ……   桑原有信再度铩羽而归。   “你清楚他的底细吗?”   “倒是知道一些,桑原家的小儿子,据说刚出生的时候被抛弃了,前些年桑原家的社长摔了一跤,长子又是惨死在交通事故中,所以桑原社长千辛万苦找回了这个遗落在外面的小儿子。   小小儿子?   “辈分这么高的吗?”   “其实桑原家本身就一团乱麻,虽然长子去世,不过他还有一对儿女,桑原太太的娘家一直都希望桑原太太不要回家,最好是去桑原社长的公司上班。”   丈夫死了,有一双儿女。   回到娘家能带回去什么?   倒不如在桑原家老实呆着,起码这辈子吃穿用度都不用发愁。   如果能把儿子培养好,将来的日子那就格外的舒心了。   桑原太太的娘家打着如意算盘,却独独没想到丧子的桑原社长竟又是不远万里找到了自己遗失在外的小儿子。   小儿子还是孙子?   桑原家的家务事,但是这又涉及到了家族权利的争夺。   家族成员中倒是各有支持。   而桑原有信有心想要在家族里站稳脚跟,所以迫切的需要阮文的技术。   但阮文拒不合作,让桑原有信很是窝火。   只能再去想别的办法来实现自己的目的,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   阮文一次次的都能看穿他的用意。   即便是从小在中国长大又如何?   她对自己的敌意,丝毫不加掩饰。   “那为什么不进行一次开诚布公的交谈,提出彼此的合作要求,进行合作,对你们都好,不是吗?”   合作是双赢局面。   阮文需要钱,而桑原有信需要做出业绩来证明,自己可以做桑原家的继承人。   荣林的话让陶永安摇头,脸上明晃晃的写着“幼稚”。   “可能我比较小心眼吧,不想跟这种心思多的人合作。”   阮文的自嘲让荣林恍惚了下,“这样么?”   这样个屁!   还不是那个桑原有信,一开始就居心不轨。   这就是一个养不熟的狼崽子,为什么要跟他合作?   宁愿找别人。   荣林不清楚其中原委,但陶永安清楚。   他简单说了几句,荣林不太能理解,“可是据我所知,你们缺钱。”   “可是我们有技术。”陶永安明白荣林的意思,甚至他也知道荣林的想法,毕竟他这些年来一直生活在日本,在思维方式方面向本地人靠近。   反倒是和他们这些同胞有些格格不入了。   “我们不再是弱小又被人惦记着,任谁都能来欺负抢掠的那会儿了,现在的我们有底气,所以有挑选合作对象的权利,懂吗?”   荣林不太了解阮文他们,但是这一瞬间他明白了阮文下午说的话。   她和陶永安,的确是最好的搭档。   性别的互补,专业的相互成就,更重要的是精神、思维上的统一。   难怪阮文对他是如此的信任。   到底是他自以为是了些,落了俗套。   ……   阮文单刀赴会。   陶永安不放心,也跟着去了,不过坐在了隔壁。   他父亲是个会享受的人,记得有一次父亲过生日,母亲辛苦弄来了一块牛肉,腌制好了做了牛排。   不过火候掌握的不到位,那牛排有的地方八分熟,有的地方半熟。   永晴吃的很难受,说这跟茹毛饮血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概在于,他们吃的是牛排,而不是牛毛。   陶永安点了份八分熟的牛排,他的晚餐过来时,那个和阮文洽谈合作的欧文这才姗姗来迟。   用男人的眼光来判断,欧文长得还行,黑发黑眼,皮肤也偏黑一些。   比一般日本男人高出了一头半,显然来自父亲的基因很是不错,起码身高基因相当好。   不过良好的印象分被那捧红玫瑰给拉低了。   欧文很是绅士的送上鲜花,“过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卖花的小姑娘,外面天气冷让她先回去了,希望阮文小姐不要嫌弃。”   红色的玫瑰娇艳欲滴,在餐厅晕黄的灯光下,收敛起了那些锋芒,显得如此的温柔多情。   “难得您一片善心,希望上帝保佑你。”阮文笑着看那玫瑰,“这么漂亮的玫瑰花应该送给单身的女士才是,只怕我无福消受。”   欧文眉头一挑,“阮文小姐有男朋友?”   “未婚夫。”阮文言简意赅,“他会吃醋的。”   “那真是太可惜了。”欧文笑着把玫瑰放到一旁。   年轻漂亮的女士谁不喜欢呢?   可惜有了未婚夫。   晚餐颇是丰盛,欧文没怎么谈合作的事情,而是聊起了日本的排球,还有夏威夷的海滩。   “听说下午的时候,桑原君和阮文小姐闹了不愉快?”   阮文眨了眨眼,“您的消息真灵通,我和桑原君似乎上辈子有仇,每次见面都不欢而散。”   这并不好笑的笑话让欧文笑了起来,“那可真不错,我和他也有不愉快,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希望我和阮文小姐能合作愉快。”   这个说了半天风花雪月的美日混血儿这会儿终于提到了正事。   陶永安觉得自己咖啡都续杯饱了,他偷偷打了个饱嗝,放松下来。   但阮文却心情严肃。   暗处的眼睛不值一双,这个潜在的合作者,也并不是好与的。   欧文第二天派自己的律师前来,和阮文进行谈判。   只不过带来的合同委实有些霸王条款,阮文对此并不满意。   “如果欧文先生想要洽谈合作,那不妨拿出诚意来,我想合作对象千千万,我也没有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您说对吗?”   律师下午去而复返,“不知道您有什么条款,可以先跟我说,我带回去和欧文先生协议。”   展台那边交给了陶永安处理,阮文和律师在咖啡厅里交涉,她把早已经准备好的文件递了过去,“这是我方的合作意向书,您不妨和欧文先生好好研究一下,如果有意见我们可以磋商。意见若是无法达成一致的话,我想我们可以下次合作愉快。”   这个看似很温和的年轻姑娘,在说出这话时也平和极了。   然而律师听出了潜台词——她并不是非你不可。   想要依靠地主的身份强压阮文合作,那可真是牛不喝水强摁头。   欧文打电话到酒店,约阮文共进晚餐。   但阮文拒绝了。   “不好意思欧文先生,今天和朋友们约会,如果您有时间的话,我们明天上午可以面谈。”   说这话的阮文脸上的笑意冷冰冰的。   什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当她傻子吗?   不过欧文好一些,没有像桑原有信那样一次次去试探阮文的底线。   所以还能再谈。   不过再谈时,阮文可不打算让步。   她的强势让陶永安啧舌,“不怕这到嘴的鸭子飞了?”   “那只能说明这只鸭子还不是我的。”阮文轻笑了下,“涂工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刚说完,涂安国几人回来了。   还在讨论着这次半导体厂的见闻。   “……其实在集成电路研究上,咱们也没比日本这边落后多少,可惜现在没钱,没办法继续下去。”   好在其他生产线也都快好了,这次回国后就能调试投产。   现在要做的是什么?   找到合作的代理商,把产品卖到国外换钱。   有了钱,他们的研究就能继续下去。   “会有的。明天我去继续跟人谈判,说不定能带来一些好消息。”   涂安国十分的感激,“辛苦你了。”   本来是来推销产品的,结果他有些太过兴奋,光顾得去半导体厂参观,倒是忘了正经事。   “应该的,术业有专攻,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管好大后方,让涂工你们无后顾之忧。”   ……   从西餐厅出来的时候,阮文忽的想起了什么,“我要去商场一趟。”   阮文是去买东西。   “买衣服?给我买的吗?”陶永安觉得那件黑色的毛呢外套不错,看着有点冷酷,但是摸起来手感相当不错。   他想起当时周建明出国时,国家发了置装费,他们都买了银枪呢大衣,那可是最好的行头。   一行五十来人穿上那个,真是齐刷刷的英挺。   “你减减肥,把小肚子给缩下去再说。”   陶永安本就贪嘴,这两年翻译挣来的钱,大部分都祭奠了五脏庙。   原本还挺清瘦一人,倒是快折腾出啤酒肚了。   阮文的嫌弃让陶永安不太好意思,“别这么说嘛,知道你给你家小谢同志买的,不过阮文你这也得让小谢同志有点紧迫感你懂吗?你看昨天那个欧文送你玫瑰就是一个不错的话题,小谢同志送过你花吗?”   “送过。”   陶永安惊讶,“哟没想到,还挺浪漫的,送的什么花啊?”   阮文不假思索,“蓟。”   “啥?”陶永安愣了下,“把他自己送给了你吗?”   这话让阮文一愣。   谢蓟生送她的花是乡下常见的野花。   蓟。   紫色的花像羽毛状,有点类似于蒲公英。   当时他说了什么,就是把这么一束还沾着泥土的花给了她,“跟你姑干活时看到的,长得不错,放在瓶子里放点水还能再开两天。”   阮文当时觉得谢蓟生这是在嘲笑她没生活情调,西屋里都不知道装饰下。   后来她才知道,那紫色的花叫做蓟。   “老天把他送给了我吧。”阮文买下了这件黑色的毛呢大衣,她想谢蓟生穿上应该会很好看。 第89章 089改革开放的先锋   阮文一向对陶永安大方,吃的什么都会给他留一份。   不过衣服是坚决不给买的。   倒是借了钱给陶永安,“想买自己买去。”   这不一样嘛。   反正借了阮文的钱,阮文也没说要他还。   陶永安倒是没给自己买东西,给他爸买了一双皮鞋,给他妈和陶永晴一人买了一件呢子大衣。   “你不买吗?不给你姑姑买件衣服?”   “没看到合适的。”   阮文打算明天再去其他商场看看,她想回头去趟杭州,去苏州也行,找个老裁缝,麻烦着帮阮姑姑做几件旗袍。   阮姑姑的身段,穿旗袍最好看。   可惜没在这里找到合适的风衣,实在不行买两件针织开衫也行,等明天再说。   ……   欧文再度见到阮文时,年轻的女士依旧是提前抵达。   她正在那里与人热聊,不知道说着什么开心的事情,整个人都容光焕发。   “介绍一下,陶永安,我的合伙人。”   “未婚夫?”   阮文:“不是,合伙人。”   因为荣林要给涂安国做翻译,所以这次只有阮文和陶永安。   欧文看着这两个年轻人,开门见山,“你的条款实在是太苛刻了一些。”   因为阮文的技术已经申请了国际专利,不经许可使用那会受到巨额的罚款,那是欧文所不想面对的。   尽管中国并非PCT缔约国,但是阮文的确持有国际专利证书。   欧文昨天看到那条款后,很是纠结。   阮文的合同条款不算太复杂,来之前她特意咨询了学校的几位老教授和专家。   有备而来。   “如果欧文先生对价钱不满意,那大可以找专门的机构来进行认定。”阮文十分的客气,“我想到时候,欧文先生就不会有那么的疑问了。”   正是因为找机构认证了。   欧文才头疼。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背胶一年就需要一千万美元,折合成日元超过二十亿。   这么个数额,即便是欧文想要拿出也不是那么容易。   这还只是背胶技术而已。   阮文对自己的几个专利都明码标价。   如果不购买专利权,还有另一种合作方式,阮文技术入股,从生产的每一片卫生巾中提取收益。   她要百分之十的利润。   这真是狮子大开口,偏生这个狮子还相当自信。   “日本现阶段人口超过一亿人,其中女性占比超过百分之五十,我们姑且按照百分之五十来计算。这其中需要使用生理期用品的女性占比百分之五十以上,具体的人口调查统计数据相信欧文先生比我更清楚些。三千万的日本女性,她们每个月都要使用卫生用品。我去了几个你们的商店,女性生理期用品中,卫生巾的销量远超过卫生棉条,我是从货架上产品的生产日期看出来的。”   “女性生理期姑且按照一月一次算,每次差不多四到六天,而在这期间,平均每四个小时需要一片卫生巾,整个生理期需要差不多三十片卫生巾,一个女性每年的卫生巾使用数量是四百片左右。”   “日本三千万女性,一年的消耗量又是多少呢?一百二十亿片卫生巾。我看你们商店里的卫生巾多数都是二十片一包的规格,也就是说整个日本每年的卫生巾消耗量是六亿包。”   “我打听了下,日本的平均月收入是三十万日元,一包卫生巾的价格的价格是一千日元,这其中有多大的利润,我想欧文先生之前也做过调查的吧?”   欧文的律师英语说不好,听还是没问题的。   他惊讶的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士,她是怎么做到的,知道的那么详细?   “贵国在七十年代初物价飞涨后,商品价格就一直没怎么下来过,相较于三十多万的月薪,每个月不过一两千元的开销算不了什么,不是吗?”   日本人口中,女性占比稍高。   她们对自身很是看重,几年前石油危机导致物价哄抬,卫生纸断货就是这些人搞出来的。   “看来,你对我们的合作很期待。”   欧文皮笑肉不笑,谈判的主动权并不在他手上,这可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   阮文做的调查越详细,说明她对日本市场的研究越透彻,即便没有自己,她也能找到其他的合伙人。   “当然,欧文先生远比桑原君讨人喜欢。”   “是吗?”欧文笑了起来,桑原有信是遗落在外的孩子,而自己也没光彩到哪里去,是一个私生子。   那些人尽管不敢说什么,但背后的议论从不缺席。   欧文并不想要在日本呆着,这里太过于压抑,可是他拿什么去见自己的父亲?   依靠着父亲余威折腾的小产业吗?   不,那样那个美国男人依旧会瞧不起他。   欧文想要自己做出一番事业来,“那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混血儿伸出手来。   他的手略短,指节宽大,稍显粗糙。   尽管保养的不错,但后天的努力无法拯救先天的不足。   阮文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伸过手去,“祝我们合作愉快。”   ……   陶永安虽然是合伙人,然而整个谈判都没捞到机会说话。   关键是你让他说,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啊。   阮文有自己的计划,万一自己没帮上忙,反倒是把她的计划打乱了,那怎么办?   这会儿大局已定,陶永安彻底松了口气。   “你不是一直在展台那里吗,怎么连这些都调查到了?”   “你以为我在跟荣林打情骂俏吗?”   一个在这里生活了七年的大使馆人员,对当地自然不会一问三不知。   陶永安十分的震惊,“你可真是……”   “真是什么?”   见缝插针!   他都不知道,阮文三两句把话从荣林那里问了出来。   阮文买了支冰淇淋,从西餐厅里出来,她忽的想要吃点刺激的东西,比如凉飕飕的冰淇淋。   陶永安原本是拒绝的,但是很快他就想再去买一支。   在吃的事情上,他绝对不该挑战阮文的权威。   “想要跟人合作,自然得拿出诚意来。”   “你的诚意就是调查的事无巨细,然后洽谈的时候,把人逼得话都说不出来?”   阮文舔了下冰淇淋,“事前工作不做细致点,哪有谈判的资本。生意场上,最好还是用数据说话。”   数据是最有效的支撑。   有着绝对的说服力。   陶永安是彻底拜服了,“我怀疑将来你跟小谢同志吵架,小谢都吵不过你。”   不,应该是没人能吵过阮文,这也太厉害了。   “小生服气了。”拖着长长的尾音,陶永安鞠了一躬,然后冰淇淋啪叽一下掉在了地上。   阮文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往酒店方向去。   ……   涂安国没想到阮文竟然真的把这件事办成了。   “那阮文你说,他是会选择哪个方案?”   一千万美元,还是抽成10%?   阮文的抽成10%是净利润抽成,按照日本这边的生产效率而言,一包毛利率大概在30%左右,换句话说,每卖出去一包,阮文能拿到三十日元。   这么一算的话,那抽成百分之十的话,一年到头阮文能收到的可是一亿人民币!   当然,这么大的市场,不见得都会被一家占领。   但只要占据百分之十的市场份额,那选择一年一千万的专利费,远比抽成10%合算。   提问的研究员已经算好了这笔账,“阮文你这不是只让他选择第一个吗?”   一千万美元,折合成人民币差不多一千五百万,和一亿人民币没有可比性。   “对啊。”阮文有自己的考虑。   前者是现在就打款,而后者需要等到年底盘算,入账那就是第二年年初。   时间战线拉得太长了,他们等不起。   虽说年初年底有着七倍之巨的差距,但阮文给出的第二个选择,原本就是倒逼欧文选择第一项。   “可是,这笔钱,会不会被调查?”   一千万金额巨大,又是流向了研究所。   在本质上,和桑原有信当初那一千万美元并没有区别。   “肯定会啊,不过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歪,不怕。”   桑原有信和欧文有着相似的目的,但两人的身份差别大了去了。   上次是日本人找上门来,这次是博览会上达成的合作协议。   性质不同。   至于国安会介入调查,这个倒是正常程序。   阮文没什么好怕的,毕竟不是人人都是罗嘉鸣。   ……   欧文第一次踏足中国,他是来签约的。   阮文那边已经把事情报备上去。   专利的所有者是她,想卖给谁是她的自由,不过自由也是在限定范围内的。   阮文选择上报商业厅,把主动权交出去了一部分。   黄主任震惊了,他的第一个念头,是阮文当年两万块卖给自己的《简要》。   和这一千万美元相比,那两万块,可真是良心价啊。   王省长很快知道了这件事,毕竟他承诺给研究所时间。   如今413所迎来转机,于情于理王省长都要露个面。   再者说,谁会嫌政绩少呢?   一贯都是国内购买国外的生产线,动辄耗资几亿。   如今竟然能看到回头钱,这着实不容易。   这是一个好事情。   不光是阮文和研究所的事,更说明他们省,说明省大具有科研竞争力。   人才能带来钱,这是多好的一个宣传点?   商业厅、宣传办、省委办公厅,忙得不亦乐乎。   从省里到中央,在七十年代的最后一个月,阮文成为了国内最红的一人。   对外开放,不止是欢迎国外的技术到我国安家落户,我们的技术也可以走出去,赚来外汇。   有《人民日报》的“盖棺定论”,阮文从北山大学化学系大三学生,摇身一变成为了改革开放的先锋。   官媒的定论,让省里一干人等都放了心。   一等功再加上国家认证,阮文的下半辈子是不用发愁了的。   ……   阮秀芝最近成了大忙人,季教授的一句话,让大家伙都知道,她是阮文的姑姑。   首都有不少媒体来采访。   出国留学的儿子,研究发明带来巨额外汇的侄女。   如何培养出这么两个优秀的孩子?   阮秀芝哪里会应对这些媒体?   好在季教授把人都给拦了下来。   只不过学校这边能拦着不让进,记者们换地方去蹲。   打听到她住在北池子大街,直接去那边问,然后蹲守在四合院门口,就等着阮秀芝回家。   不过左等右等,没能等来。   季教授要去一趟西安考察,顺道带着阮秀芝一起去了。   不然阮秀芝能去哪里?   暂时没办法回家,在学校呆着不是不可以,能躲得过记者她还能躲得过其他拐弯抹角来打听的老师教授和学生吗?   要么去省城,但阮文那边肯定也忙得很。   再有个去处,那就是去天津找谢蓟生。   但阮秀芝也不好去打扰,到最后只能先跟着季教授去西安,听说那边发现了几个大墓,有一些出土的古籍,季教授十分的感兴趣。   走之前,阮秀芝特意给阮文写了信。   不过等阮文收到这封信,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   她最近收到了太多的信。   出名要趁早。   出名之后有烦恼。   这种烦恼是幸福的,但幸福放多了又会变成负担。   “嗯,这个是问你借钱的。”   陶永安帮着阮文读了不少的信。   有的是请教问题,多数是化学系的学生。   有的是借钱,身份不详。   还有的是问阮文能不能送自己几包卫生巾。   当然,也不乏一些单纯的述说心事的。   陶永安在小本子上记了一笔,“他想要买台电视机,说这样就能娶媳妇了,按照五百块算吧,嗯,第六十九个开口借钱的,累计借款四千二百三十六元。”   陶永安想,如果是他他怕是已经发飙了。   有的人借钱是想要买书,当然真要买书还是另有用途另说,有的是想要买一头小猪仔。   像是这样要买电视机打算娶媳妇的,还是第一个。   阮文在忙。   一千万美元卖出专利权,欧文可以把商品销往美洲市场,但不能去欧洲。   这是阮文给自己留的一块自留地。   她给了欧文半年的时间,半年后阮文将会进军美洲市场,到那时候究竟谁的产品更受欢迎,那就各凭本事。   如何能后来居上?   阮文早有想法。   蝶翼,还有指推式卫生棉条,那都是阮文的杀手锏。   研究要持续下去,阮文没时间去管那些信。   陶永安好奇,就在那里给她一封封的看。   “对了阮文,我听说研究所要盖无尘车间了。”   “嗯,钱给了涂所长,让他去安排了。”   因为没钱,413所已经停工了小半年。   现在有了钱,无尘车间走起,研究得以继续下去。   真好。   阮文笑了下,“不会恨我吧?”   一千万美元,除了必要的税费,拿到手的钱阮文一分没留,都交给涂所长,让他去处理。   413所留下多少,剩余的钱该怎么分配去救其他的研究所。   这些阮文都没问。   当然,她也没跟陶永安商量。   “其实心痛了一下下,不过还好吧。”陶永安觉得自己也是个正常人,有一点异样的心情也是再正常不过。   他想得开,知道自己虽然忙前忙后,但阮文才是关键,没有她的想法,他现在还得想法子挣钱呢。   哪像是现在,多少也是小红人一个。   “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请我去吃饭吧,我听老常他媳妇说,老常去张家口了,这两天回来,到时候带一头羊,新鲜的羊肉火锅,怎么样?”   阮文笑了起来,“走。”   她最近各种忙碌,还真没顾得上吃点好的。   现在难得有时间,是得去改善一下伙食。   外面日头正暖,厚重的棉衣把冷空气都隔绝在外。   陶永安看着把自己包裹成了一个粽子的人,“我敢说,那些写信问你有没有对象的人,看到你这个样子得先打退堂鼓。”   阮文回头看了一眼,“还有自荐枕席的?”   “怎么没有,我可把这件事跟小谢同志说了,别说我不够兄弟义气。”   阮文听到这话忍不住摇头,“跟他说,他还能一眨眼就来到我面前吗?”   天津化纤厂那边正值最后的攻坚期,谢蓟生忙碌得很,压根没空过来。   “这不是给他压力吗?你说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真是被他吃得死死的。阮文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谢蓟生?”   “长得好看?”   陶永安:“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长得好看的多了去了,何至于只看上谢蓟生?   “我也不知道,或许就是缘分吧。”   原本阮文可没想过谈恋爱,一个人奋斗事业不好吗?   可谢蓟生要闯入到她生活中时,她好像也没那么反感。   后来就发现越来越喜欢,即便是不在身边,想起有这么个人时,也会忍不住的笑,想要跟他分享一些开心的不开心的事情。   “缘分,就刚巧不巧在时间的无涯的荒野上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的遇上了。”阮文笑得甜蜜,她拍了拍陶永安的肩膀,“你也会遇到一个志同道合的姑娘,想起她时就会觉得心头格外的柔软。”   “会吗?”   为什么他一点不这么觉得,还是觉得那就是个小矮冬瓜呢?   是因为他,不够喜欢吗?   作者有话要说:日本当时的工资汇率是大差不差的,但是具体物价我杜撰的,找不到o(╥﹏╥)o小陶同志:所以我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第90章 090关系户   阮文发现了陶永安的不对劲。   不过她没继续追问,只是搓了搓手,往学校外去。   眼看着进入八零年代,时代又会发生变化,她能做的有限,但会竭尽所能的把这些有限的事情做好。   校门外也恢复了过往的安宁,前些天想要采访阮文的太多。   大学生、高考状元、天价专利费,这些名词组合在一起就足以折腾出大新闻。   尽管现在死工资时代,但有了大新闻记者们也面上有光。   奈何蹲守了几天,没等到阮文没采访到涂安国,等到的是省里宣传办来人,“低调处理。”   那你们之前那么高调做什么?   记者们忿忿,但有苦说不出。   他们还能跟宣传办的同志硬杠吗?   省大这边出名了一把,也学会了低调做事。   保护阮文是首要任务,万一遇到个丧心病狂的,来把人给绑架了怎么办?   不是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就在九月份还闹出了当地民营工厂老板被绑架的事情。   就是一帮小流氓要钱。   阮文现在是省大的活招牌,可不得好好保护?   校门口的保安目送人去了那边的火锅店,这才回到了保卫科。   保护也得暗中进行,不然只会给阮文压力。   陶永安说的倒是没错,老常的确从张家口那边扛了头外羊回来。   阮文他们来得巧,今天上午刚杀了,新鲜的羊肉不带一点腥膻味。   陶永安好奇,“你这是怎么弄的啊?”   去年春节的时候,陶永安他妈也弄了一块肥羊肉,处理的可真不咋地。   腥膻味太大,搞的陶永安有段时间都不想吃羊肉。   “这个啊,杀羊的时候注意下就行了。”   那完蛋了,这办法陶永安用不着,他没机会杀羊啊。   老常把肉和菜端上来之后也没着急走,拉了个椅子坐下来跟阮文他们聊天。   “我听说,研究所那边要扩大生产,你们是不是得招人啊。”   切得薄如纸片的羊肉往锅里一丢,不过三秒就能捞出来吃。   有老常自家弄得芝麻酱和辣椒碟,两种吃法阮文都喜欢的很。   “老常你消息够灵通啊。”   “那可不是?”老常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小阮,你看能不能让你嫂子去厂子里上班啊。”   阮文有些好奇,“嫂子去上班,谁帮你打下手?”   “嗨,我就自己忙呗,你不知道她跟个犟驴似的,之前你送她那玩意她用着挺高兴的,我寻思着就给她再买点,结果她死活不要。听说去你们厂子里工作的人能免费拿,我想让她去上班,这样的话她就不心疼钱了。”   老常媳妇的事情是最普遍的情况   怕花钱。   一包卫生巾定价五毛左右,这不算特别贵,但是对很多人而言,这五毛钱也是巨款。   并不舍得花。   老常家孩子多,再加上家里头哥嫂前两年没了又留下三个孩子。两个大人得养活六个孩子,实在是艰难。   哪怕是开个小饭店一个月能挣百十块钱,但生意也不是月月都旺季。   六个孩子现在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又要上学花钱,处处都是开销。   老常媳妇是能省就省。   老常也没办法,说不能退,结果她媳妇便宜两分钱,转手卖给了别人。   这你能怎么办?   老常只好去想别的办法。   阮文迟疑了下,“厂子里肯定是优先考虑招女工人,不过招人的事情我不做主,这件事还是涂所长处理,回头我去跟涂所长说声?”   “那可真是太感谢了。”   阮文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人有没有招齐。”   因为增加了生产线,这边需要的车间和仓库都要扩大。   涂安国拿了主意,把研究所的地皮切出去一块,然后又找省里头划了一块地,就在研究所旁边折腾出一个卫生巾厂。   车间是从研究所那边分出来的,稍微调整一下就行,其实就是多盖了仓库。   做好防潮防尘的准备。   工程进行的倒是快,刚从日本回来的时候开始弄,现在温暖卫生巾厂已经正式营运了。   厂子和研究所比邻,一道墙隔着算是切割开了。   再让研究所的工人去卫生巾厂干活不合适,所以涂安国的想法就是招工人。   虽然招的人并不算多,但是在某种程度上这也是解决就业问题嘛。   因为卫生巾厂性质所限,厂子里招聘优先选择的是女工。   给的待遇倒也不错,除了每个月的基本工资,还会发放相应的福利   一个月五包卫生巾。   这个政策一商量出来,有研究员就提出,“我觉得大院里的人就差不多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研究所大院里,不也有媳妇老娘吗?   怎么说温暖卫生巾厂也跟413所息息相关,帮着研究所解决一下后顾之忧还是可以的。   涂安国还没想好。   最近他挺忙的,阮文把钱交给了他。   将近一千万人民币。   怎么用,成了棘手的事情。   413所要盖无尘车间,要一些新材料,但也用不了那么多。   剩下的钱,涂安国想着是救济兄弟单位。   毕竟把卫生巾变现成现金还需要时间,而且总账目又是在413所这边。   先紧着要紧的,揭不开锅的来。   这钱是阮文辛苦赚来的,涂安国不敢掉以轻心,这段时间不是在火车上就是在去火车站的路上。   昨天才回来。   “爸,这两天好多人来找,都想着在厂子里工作。”   涂宝珍帮着端来一杯热水,里面放了点红糖。   “让你为难了?要不就先回学校住几天,等过些时间消停了再回来。”   “那倒也没有,不过回学校也不安生。”涂宝珍低声说了句。   研究所渡过难关,学校里传的沸沸扬扬,各种新闻都有。   阮文对那些八卦的学生呵斥过后,没人敢去找阮文,但是拐弯抹角找她们化学系学生打听的很多。   对象是谁,是不是真有这个人。   阮文到底拿了多少钱。   还有的,是问卫生巾厂的工资多少。   这些杂七杂八的问题,整天困扰着化学系的一干学生。   这也就罢了,更烦人的是,之前跟涂宝珍分手的赵文明,前些天跪在她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承认错误。   这给涂宝珍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她没答应赵文明,但现在这个人天天蹲在女生宿舍楼下,说是如果涂宝珍不原谅,就一直等着。   涂宝珍家里有烦恼,学校也有。   去哪里都安生不下来。   她没想着用这事烦恼父亲,毕竟他已经够辛苦的了。   可是刚想要离开,涂宝珍被父亲拽住了袖子。   “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他这半年太忙了,研究所的事情占据了所有的精力,没能分给女儿一丝一毫。   涂安国有些愧疚,从小到大女儿跟着他吃苦。   妻子早逝,他又担心再婚后女儿抵抗,却忘了这个家也需要一个女人,起码能跟宝珍说说心里话。   他这个老父亲,很多时候真的太失职了。   “也没有什么事。”涂宝珍不想让父亲烦心,“我挺好的,这次阮文一出名,学校里要给我们新建实验室呢。”   北山大学想要在国内一众高校中脱颖而出并不容易,可是某个专业某个系是业内头筹,这就简单了很多。   学校也不傻,看到这个机会当即决定扶持化学系。   省教育厅对此也乐见其成,打造一个王牌专业,对省里好处多多。   化学系的杨主任这几天走路都挺直腰板子,在一众系主任中昂首挺胸。   涂宝珍正说着系里头的热闹事,忽然间有人敲门。   “肯定又是来找您办事的,我去打发了去。”   涂安国看着像蝴蝶一样蹁跹而去的女儿,忍不住笑了笑。   没多大会儿,涂宝珍回了来。   没把人打发走,反倒是带回来了一个人。   “阮文,小陶,你们怎么来了?”   陶永安觉得阮文这才是真的吃人嘴短呢。   在老常的小饭店里吃了顿饭,顺嘴答应帮忙说一声,这不吃完了饭就过来了。   阮文简单说了下事情的来龙去脉,“……老常求到我这里来,我也不太好意思拒绝。如果能帮一把的话,还是帮一把吧。”   两口子是个好人,帮着照顾兄嫂的三个孩子,一般的吃穿用度。   阮文也不是圣母心发作,就觉得好人应该有好报。   其实老常直接开口找她要,她也不会拒绝,不过是送一些卫生巾罢了。   但是人家不想吃白食。   再加上孩子多,想要多一个挣钱的门路,倒也是人之常情。   涂安国点头,“能帮还是要帮的,这样我明天看下到底还要招多少人,看怎么安排一下。”   其实卫生巾生产本来也是流水线作业,需要人工操作的地方还挺多,尤其是包装这一块。   和纺织厂女工一样,都属于比较辛苦的工作。   这件事最终还是在会议上落实的。   彭书燕提出建议,“虽然这次新闻的大肆报道也帮助卫生巾做宣传,但是国内女性对卫生巾的接受程度还是不够高。一方面是因为卫生习惯使然,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贫穷。我最近一直在跟香港那边东南亚那边对接,所以对这件事还有一点发言权。我们是省会城市,可是现阶段卫生巾销量也不算很好。”   省里头大力支持,但卫生巾厂的营收主要还是靠香港东南亚。   “我觉得我们可以试着推行一下,比如说每月建立一个公益日,在公益点进行卫生巾的免费派送,这样虽说帮不了太多的人,但是这样也能竭尽所能做一点小的贡献。”   “公益日可以,但是小彭,我担心这派送的卫生巾反倒是会被倒手卖了。”   他们做好人好事,被人利用来赚钱,这样多少有些窝火。   彭书燕听到这话一时间沉默下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穷。   与会的还有阮文,她觉得彭书燕的这个建议不错,“不能因为可能存在人倒卖,咱们就不做这件事了,如果能帮助百分之五十的人,这也是不错的结果。”   “我觉得阮文说的对,坏人什么时候都有,可是这并不能阻挡我们做好人。这样我们尽可能的把这件事做好调查,这样避免出现问题。   “对,我们可以事先调查,做实名登记也好,其他调查也好,总之就是推广起来。虽说阮文这次有国家肯定,但是私底下也有人有异议,我报社的朋友说难采访,还有的说好东西不给国民用,搞出口掉到了钱眼里。”   “什么人啊,咱们弄到香港一包能卖一块五,国内定价才五毛,这还不行?”当即有研究员发火。   阮文倒是态度平和,“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这种话不用放在心上,我们做我们的,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去。”   “小阮说得对,端正己身,无需在乎外界的流言蜚语。”涂安国做总结,“做科研的,永远都要坚定自己的信念不被动摇,这样才能做出成绩来。”   ……   卫生巾厂招聘的三十二名工人在月底时正式上岗,其中二十四人是女工。   有些岗位,比如搬运工安排女工人也不合适。   和413所比邻,再加上涉及到了一些专利技术,所以工人上岗前都经过周密的调查,保证每个人身家清白。   二十四名女工里面,有十人来自研究所大院,还有一个是阮文的关系户——饭店老板老常的媳妇经过培训上岗了。   进车间的第一件事,就是做消毒处理,换上一身白色的制服,保证生产过程的安全。   黄主任来考察的时候,也被要求穿上工人制服。   不然不能进车间。   随同的秘书皱了下眉头,“这可是商业厅的黄主任。”   黄主任抬手制止了秘书,“安全卫生意识到位这是好事,我也得入乡随俗嘛,对了你们小阮厂长人不在吗?”   厂子和413研究所分了家,涂安国不方便再管理,所以最终还是由阮文来当这个厂长。   她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只能先这么着。   车间主任摇头,“阮文同志好像要考试,最近都没空来。”   黄主任笑了起来,“她还真是个大忙人,不过学生嘛总是要把学习放在第一位才是。”   换好了工人制服,黄主任进车间去考察。   三条生产线两旁都站着一身白色制服的工人,都带着手套,动作麻利的把折叠好了的卫生巾放入包装袋中,再用机器进行密封处理。   这样的流水线作业,他曾经在纺织厂也见到过。   可感觉又不太一样。   这里更安静,也更干净。   “你们现在这一条流水线,能生产多少啊?”   车间主任报了个数,“现在机器没有马力全开,因为这次招聘的人数还不够多,阮文同志说如果最大速度的话,刚上岗的工人会很辛苦,所以慢慢来,等着业务熟练了,再增加生产量。”   黄主任点了点头,“那这是三班倒还是……”   “我们的工人有的离家比较远,又没有工厂宿舍,所以现在只是一班制,阮文同志说等年后再招聘一波工人,争取在三月份的时候做到三班倒。”   “她倒是规划的挺清楚。”   车间主任很是骄傲,“阮文同志虽然年轻,但是做事考虑的的确很周全,比一般大人还要强。”   “那可不是吗?”他可是和十八岁的阮文打过交道的。   小姑娘的心思多的跟马蜂窝似的,不对,应该是蜜蜂窝。   好在这是个勤劳的小蜜蜂,不蜇人,反倒是产蜜做贡献。   “有什么需要就让阮文给我打个电话。”   车间主任把人送到门口,先一步回去工作了。   秘书看了一眼,有些生气,“这个阮文同志也真是的,明明之前知道您要来,还不在。这也就罢了,这车间主任不知道送送人吗?”   黄主任瞪了秘书一眼,“你的官威倒是比我还大。”   秘书登时两股瑟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黄主任恨其不争。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能升职,阮文在其中做了什么。   没有当初的阮文,他凭什么从新华印刷厂厂长到省政府工作成为商业厅副主任?   没有现在的阮文,他又怎么可能摘掉头衔前面的那个副字。   虽说正式任命还没下来,但也就是年后的事情了。   帮阮文就是帮自己。   黄主任对这个问题认识的不要太深刻。   在他这边说阮文的事,黄主任停下脚步,“回头回你的资料室去。”   这秘书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觉得办事还算可靠。   还真是打了自己的脸。   秘书听到这话脸色一白,恨不得甩自己一个耳刮子。   在领导身边工作,最重要的不就是要揣摩领导的意思吗?   他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拍到了马蹄子!   商业厅一个小小的人事变动,并没有传到阮文那里。   她忙着期末考试呢,等着考试结束,她还要去一趟杭州那边,去看一下阮家的老宅院。   虽然小谢同志说已经烧成了废墟一片,到现在还荒芜在那里。   不过那可是杭州的老宅院,阮文总觉得说不定能折腾出来点什么。   再不济拆吧拆吧,在那里建个工厂也行吧?   寒假时间长,阮文还想着顺带再去周边走走,考察一下找几个黄麻种植基地,科学种植提高产量降低生产成本。   她早已经把自己的寒假安排了一通,如今就等着放假呢。   放下笔,阮文提前交了试卷。   她一向都是那个提前交卷的人,化学系的老师早已经见怪不怪,放阮文出去。   老师核对了下答案。   不出意外又是满分的成绩,还真是他们化学系的天才学生。   天才如阮文刚步出教学楼,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熟悉背影,她顿时兴奋的跑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   十二月底的省城下了雪,地面上是白白的一层。   她的小谢同志就站在那里背对着教学楼,顶着满头的白雪,仿佛花白了头发。   只是阮文很快又觉得哪里不对。   看着转过身来的人,她脸上的笑意也收敛起来,“你来做什么?” 第91章 091疯子   都是侦察兵,甄选的时候硬件条件自然是大差不差。   只不过比起内涵,小谢同志甩了罗嘉鸣一个加强排!   罗嘉鸣甚至不用看阮文的脸,光是听声音就能察觉到她的变化。   他来做什么?   他也不知道。   只是看着那张氤氲着淡淡怒意的脸,又是忍不住问了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阮文不明白,也不打算弄明白。   有谢蓟生在,她跟罗嘉鸣还能假装和平。   可谢蓟生这会儿都不在,自己装什么心平气和呢?   阮文直接走开。   身后,是罗嘉鸣那脆弱的仿佛一细线,稍稍用力就会崩断的声音,“你早就知道她的事情,对不对?”   脚下是积雪,薄薄的一层。   北方天气,下了雪先融化,最下面是一层薄薄的冰,然后再是积雪。   有时候走路不小心都会摔倒在地。   好在阮文还算小心。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时,她下意识地躲闪了下。   虽然重心失衡,晃了两下又站稳在那里。   倒是罗嘉鸣没想到抓了个空,惯性使然一下子扑了过去。   这有点像是部队里的小比武,他偷袭没得手反倒是被看穿了意图。   依照罗嘉鸣的身手,反应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不至于那么狼狈的摔倒在地上。   阮文都惊呆了,准备回头去信问谢蓟生,侦察兵的反应能力能差到什么地步。   简直令她发指。   罗嘉鸣心很累,声音如此的苍白无力,“你怎么知道祝福福在走.私的?”   祝福福?   阮文忽的停下了脚步。   也是,能够让罗嘉鸣心魂不宁的,除了祝福福之外还用作第二人想?   她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罗嘉鸣。   这位是天之骄子,本不该是这样。   可人生是自己的,活得像个英雄还是狗熊,全靠自己。   而并非他人的眷顾。   罗嘉鸣如今失魂落魄,又关她什么事?   阮文心肠很硬,像是地面上那层薄冰一般冰凉凉,“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问题你应该直接问祝福福的。”   罗嘉鸣如何知道这件事,又受到了什么样的打击,阮文对此并没那么关心。   她要忙的事情多着呢,没空管这俩公婆。   然而罗嘉鸣像是个甩不掉的牛皮糖,忽的就黏上了她。   似乎阮文不说,他就不会离开似的。   玩这招是吧?   阮文还真不怕。   从系主任办公室出来,到实验室折腾了一个半小时,差不多到十二点钟的额时候,阮文准时去食堂吃午饭。   大冬天食堂的蔬菜也就那几样。   白菜炖豆腐天天见,再然后就是土豆丝、炖土豆块、清炒萝卜丝之类的。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厨房的大师傅想做点好吃的,但也得有菜啊。   冬天除了萝卜白菜和土豆,还能有什么呢?   阮文其实挺喜欢吃厨房的白菜炖豆腐。   冬天的白菜甜丝丝的水嫩,豆腐炖得入了味,用红烧肉的肉汁一浇拌。   味道很是不错。   阮文吃的很是开心。   坐在对面的罗嘉鸣喉结微微一动,他有些饿了。   “能借我一些粮票吗?”   阮文充耳不闻,继续吃饭。   她就当没这个人。   罗嘉鸣碰了壁,他知道自己在阮文这里不受待见。   却又止不住的委屈。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你不能这么对我。”   阮文险些被那老豆腐给呛死,她顺了口气,这才抬头看向罗嘉鸣,“那你是不是要喊我一声妈?”   拿这帽子来压她。   当她傻是吧!   谢蓟生和罗嘉鸣是过命的交情,阮文自诩是讲道理的人,不会因为自己和罗嘉鸣之间的不愉快,去影响两个男人之间的情谊。   但罗嘉鸣在这里给自己戴什么高帽?   阮文继续吃饭,不管罗嘉鸣这个神经病。   罗嘉鸣觉得不是自己疯了,就是阮文疯了。   “我妈死得早,我爸在我心里头跟死人差不多。”   所以呢?   和我有一分钱的关系吗?   你妈死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   阮文继续吃饭。   “你要是不觉得我在诅咒你,喊你一声倒也无妨。”   左右,不过是个称呼罢了。   阮文:“……就为了一张粮票,值得吗?你不会去找别人换啊。”   她都怀疑这人脑壳是不是坏的。   怎么这么死心眼。   食堂里可不止阮文一个学生,再不济去找大师傅换成吗?   有钱什么都好说啊。   “我没钱了。”   阮文:“……那你跟着我,是打算赖上我了?”   罗嘉鸣的沉默让阮文很恼火,“你被祝福福骗了,关我什么事啊,有一万个不乐意你去找她,欺负我不会对你还手是吧?”   她声音忽然间拔高,惹得食堂里的其他学生看过来。   阮文本就是省大的名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那种。   很少见她发火,路上打招呼不认识的人她也都笑眯眯的回应。   如今这么压抑不住,当即有同学声援,“阮文,没事吧?”   阮文感激的摇头,看向罗嘉鸣时,眼底怒火隐隐。   “没钱回不去是吧?去找你表姐苗老师。”   再不济,还有罗主编。   怎么也找不到她头上。   罗嘉鸣没有动弹,看着在那里慢条斯理吃饭的人,好一会儿才开口,“她怎么得罪你了?”   提到祝福福的时候,阮文的情绪几乎不可控。   仿佛,祝福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阮文没说话,她是一点都不想搭理罗嘉鸣。   看热闹看的好好的,现在这一坨狗屎非要往她身边凑,她心情能好才怪。   午饭后她回宿舍休息,天气冷了之后人也容易困顿。   阮文都会让自己小睡半个小时,这样不管做什么都精力十足。   罗嘉鸣依旧跟在她身后,直到被宿管阿姨拦了下来,“这位男同学,这是女生宿舍,你可不能跟进去。”   被拦下的人眼看着阮文要拐弯,脱口而出,“我妈跟我闹脾气,我得跟她赔罪。”   下一秒,阮文冲了出来。   “你特么的有完没完!”   宿管阿姨惊呆了。   这个男同志的妈,是阮文同学?   很久以前,在罗嘉鸣蛮不讲理把阮文带去首都时,阮文就想揍他一顿。   奈何自己没这身手。   她也找不到机会。   这次,她拿出粮票的时候,冲着罗嘉鸣的面门来了一拳头。   硌得自己手指生疼,但又觉得过瘾,“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宿舍楼下发生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女生宿舍。   205宿舍的女同学们回来得晚,听说这件事后都看向了上铺。   阮文已经钻到了被窝里。   陈芳园轻轻拍了下,“阮文,你还好吧?”   前些天阮文倒是发了次脾气,不过发完脾气后回到宿舍和她们有说有笑,跟今天还不一样。   上铺迟迟才传来闷闷的声音,“没事,就是有点烦。”   祝福福自己的问题,罗嘉鸣找她来做什么?   是怪她事先没提醒?   阮文烦得很,她觉得自己睡不下去了。   索性坐起身来,穿好衣服。   黄春华忍不住问了句,“阮文你干嘛去?”   唯一对罗嘉鸣有印象的是薛亚男,毕竟见过几次。   “阮文,那个男的还在楼下。”   脸上有拳头印,但不影响整个人的帅气。   引得不少女同学回头观望,都成了宿舍楼下的风景线。   “没事,我去打个电话。”   她很快就离开了,让宿舍里三个人有点懵。   这时候,阮文又要给谁打电话?   罗嘉鸣觉得自己把阮文惹毛了。   他有些后悔。   他向组织打报告申请结婚,然而一直没有被批下来。   后来,组织部的大姐委婉地提醒他,他对象有些问题,原则上是不能审批的。   祝福福能有什么问题?   她可是祝主任的亲女儿。   组织部的大姐说不是身份的问题。   她隐隐约约说了些事情,罗嘉鸣不相信。   祝福福那么清瘦柔弱一个人,怎么可能参与到走.私这种事情中去?   肯定是误会。   然而看到调查报告时,罗嘉鸣觉得自己的世界轰然倒塌。   没必要,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作假。   罗嘉鸣本该去亲自调查,他觉得肯定是哪里有误会。   可他又不敢,怕真的查证了,他无法面对祝福福。   失魂落魄了两天后,罗嘉鸣想起了阮文曾经说过的话。   他来找阮文问个明白。   然而这件事又被他搞砸了。   拿着粮票,已经两天没吃东西的人饥肠辘辘。   可他到底没去食堂,像是雕塑似的站在宿舍楼底下。   等着阮文出来。   陶永安听说这件事,过来瞧阮文,结果正好遇到阮文从宿舍出来。   他还没开口,就看到罗嘉鸣跟了过去。   妈呀。   这个罗嘉鸣神经病吧。   “你干什么去?”   “告状啊。”阮文理所当然,“不知道谢蓟生哪来了个私生子,喊我叫妈,我可不得找他告状去。”   陶永安那一瞬间如遭雷击,他深深地看了眼罗嘉鸣。   没错,罗嘉鸣就是个神经病。   阮文说到做到,她是真给谢蓟生打电话了。   只是在听到那略显疲惫的嗓音时,心又软了下来,“感冒了吗?”   “没有,这两天调试机器比较麻烦,不过快完工了。”   熬了三宿没怎么睡,谢蓟生有些累,又有点兴奋。   化纤厂在元旦的时候要正式投入生产,还有两天时间。   时间越近,他反倒是越兴奋。   似乎这是一场战役,终于迎来了尾声,而且他们胜利了。   “等过些天考试完,我去看你。”   他们保持着联系,但很久没见了。   虽然打电话能听到声音,但又不一样。   “好。”谢蓟生笑了起来,“考试不顺利,遇到不会做的题了?”他记得阮文说,今天有考试。   “哪有,我都是满分好嘛。”阮文不想再说罗嘉鸣的破事。   小谢同志已经够累了,她不想再给他添堵。   陶永安看着那边低声说话的人,又看了眼站在那里绷直了身体的罗嘉鸣。   他叹了口气,“你说你,干嘛非要来这一趟呢?”   阮文和罗嘉鸣的不对付,陶永安是知情人。   他觉得阮文已经够大方了,没说要谢蓟生在兄弟女朋友之间二选一。   可罗嘉鸣,犯得着来人眼前恶心人嘛。   口口声声说要告状的人,到最后还是没说这些糟心事。   再看看罗嘉鸣,“你比我们年长几岁,有点担当好不好?小谢同志已经够辛苦了,别给他添麻烦了行吗?”   他听阮文的声音都心疼了。   罗嘉鸣怎么就这么小孩子脾气的任性呢。   “对不起。”   罗嘉鸣折身离去。   这举动让陶永安一懵,自己真把人给说走了吗?   ……   “他到底什么事啊?”   阮文没心情再回去睡觉了,直接往实验室去。   陶永安跟着一起过去,忍了半路到底还是问出了口。   “他和祝福福在处对象,你知道吧?”   陶永安一愣,然后笑了起来,“我怎么可能知道?”虽说他跟祝福福见过一面,但是后来没再联系了。   人家跟谁相亲,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他怎么可能知道呢。   阮文笑了笑,“你知道的,东南沿海那边偷.渡、走.私一向严重。   “你是说祝福福也……”陶永安这下是真被惊着了,“看着不像啊。”   他和祝福福有一面之缘,那个年轻姑娘清秀带着几分楚楚可怜。   瞧着可不像是敢走.私的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陶永安好奇,“总不能她跟你说的吧?”   “为什么不能?”   祝福福走.私是小说里的剧情,只不过作者简单粗暴,直接就忽略了组织调查这件事,让祝福福和罗嘉鸣结婚了。   至于现在,逻辑走通了,组织调查没通过,罗嘉鸣的结婚报告申请没被批下来。   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阮文并不意外,她甚至想明白了谢蓟生当时为什么不阻拦。   因为知道,这俩人压根没办法结婚。   除非罗嘉鸣脱掉那身制服。   陶永安被阮文的回答惊着了。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她亲自跟你说的?为什么啊,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想多了,人家是为了走.私卫生巾挣钱。”   陶永安懵逼,“那也不能随口就跟你说啊,不怕你举报她吗?”   “不知道,大概觉得告诉我真相显得诚意十足。”阮文也觉得有些可笑,祝福福到底哪来的勇气?   是觉得即便自己举报了,她也能从容脱身吗?   阮文一时间没想明白。   陶永安也被祝福福的脑回路惊着了,“这真是人不可貌相,可阮文你觉得罗嘉鸣会怎么做?”   之前把阮文抓去问话,那可是雷厉风行得很。   现在,处的女朋友在走.私,作为国安一员,罗嘉鸣会不会大义灭亲?   “不知道。”阮文打开实验室的门,“他爱怎么做怎么做去,和我没关系。”   “怎么没关,人家都喊你妈了。”陶永安忍不住调侃。   实验室里冷飕飕的,阮文倒了半盆热水烫了烫手,“那这不孝子,不要也罢。”   ……   苗老师倒是听说了这回事,知道有个年轻男同志被化学系的阮文臭骂了一通。   她原本还以为是哪个死缠烂打的男同学想要和阮文处对象,把人小姑娘给惹恼了。   等看到站在自家门口,脸上略有些青肿的表弟时,苗老师反应过来,“我怎么不知道,你爸什么时候离婚了。”   竟然喊人小姑娘妈。   别说被揍一拳,被罩麻袋丢到臭水沟去都应该的。   “你就别取笑我了。”罗嘉鸣自顾地去弄了个热毛巾敷脸。   苗老师恨其不争,“你又不是不知道谢蓟生的性子,知道你这么嘴上没遮拦,回头不揍你一顿才怪。”   罗嘉鸣哆嗦了下,很快又镇定下来,“不会的。”   苗老师呵呵一笑,“那你抖什么抖啊。”   “饿的。”   苗老师:“……怎么不饿死你呢!”   ……   谢蓟生还是知道了这件事,不过那已经是元旦后了。   陶永安悄悄打电话汇报消息。   小谢同志是侦察兵出身,除了侦察敌情外,也会留意身边人。   工作缘故不能照顾阮文,只能拜托陶永安帮忙留意。   陶永安才不承认自己是拿人手短,他也是为阮文着想。   有些事,阮文不方便说,但他可以说啊。   化纤厂顺利投产,攻坚战忙了半个多月的谢蓟生终于可以小休几天。   汪老特意派警卫员过来,喊他回去一趟。   谢蓟生没办法拒绝这个抚养自己的老人,先回了首都一趟。   “你打算去上海?”   “没有。”前段时间石磊跟他联系了两次,第一次说的是阮文的事情,后来又说到了他家老爷子。   没再说来天津探望,只是希望谢蓟生寄一张照片过去。   石家老爷子的意思,去给他的老首长上坟,虽不能带着谢蓟生本人去,带照片过去也一样。   希望老首长泉下有灵,知道自己后继有人。   倒是没再执意非要亲眼看到。   石磊隐约的说了几句,谢蓟生倒能明白。   他从小没了父母,对认祖归宗这件事也没什么执念。   某种程度上能圆了老爷子的梦,那就够了。见不见人的,他觉得都行。   至于其他的,谢蓟生倒无所谓。   汪老松了口气,“你这边也算忙完了,接下来什么打算?”   “等人来接手化纤厂。”   汪老的拐杖重重的锤在地上,“糊涂!”   作者有话要说:啊,周末可以睡大觉,开心 第92章 092情谊两难全   天津化纤厂能这么快投产,谢蓟生居功至伟。   “你有没有想过,化纤厂就这么让出去,什么人来做厂长你真的不在乎?”   大环境在变,政策也在变。   国营厂权力下放是风潮,没了严密的监督,靠自觉吗?   国内的化纤厂一共才四个,如今投产的三个,可谓是僧多粥少。   到时候但凡是厂长手松一些,造成的损失有多大?   “你倒是光风霁月,觉得任务完成就算了,那你跟我说,你离开化纤厂,想去做什么?”   汪老恨其不争,“去找阮文吃软饭吗?”   谢蓟生忽的抬起头来,神色倒是平和,“她不会在乎我做什么工作。”   即便他只是一个机场的维修工,阮文也不曾嫌弃过。   她从来不是捧高踩低的人。   汪老解释,“她不在意,难道你就真的无所谓吗?”   谢蓟生笑了下,“她忙,那我就多照看一些家里,不挺好的吗?”   他这无所谓的态度把汪老气得直喘粗气,“那你干脆去替她生孩子好了!”   “这不是不行嘛。”   汪老:“……”他早晚要被这混账玩意给气死!   汪萍回来的时候,家里的警卫员觉得如释重负,“您快去劝劝吧。”   其实老首长一直都很担心谢哥,但向来严肃的人哪会说软话。   这不,爷俩一言不合就吵起来了。   真伤了情分,那可不好。   汪萍撇了撇嘴,“就他那脾气,没跟他断绝来往都是轻的。”   警卫员:“您要不还是别过去了。”   汪萍说的这个他,不是谢哥,是老首长啊。   这要是父女俩再一言不合干起来,那可真是……   “打断骨头连着筋,你怕什么?”把风衣外套挂在衣架上,汪萍穿着针织毛衣进了去。   家里头暖和,穿多了反倒出汗。   她刚要敲门,书房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谢蓟生从里头出来,似乎没想到她在门外,微微侧了下身子。   “我是洪水猛兽吗?见到我连一句话都不说。”   有那么一瞬间,汪萍是委屈的。   她小时候混账,是做了些对不住谢蓟生的事情。   但她也道歉过了,还要她怎么样?   谢蓟生绷着一张脸,“你陪汪叔说话,我先走了。”   书房里,是汪老中气十足的骂声,“走了就别再回来!”   “爸,你至于吗?”   汪萍拦住了谢蓟生的去路。   她胳膊往门框那里一撑,谢蓟生还真没办法绕过去。   汪老推着轮椅从里面出来,“让他走,你拦得住他吗?”   越过汪萍,谢蓟生目视前方,“您的意见我会考虑。”说罢,他看了眼汪萍,“得罪了。”   手一动,将汪萍的胳膊撇开,一眨眼的功夫,人已经从书房出了去。   汪萍气恼地转过身去,谢蓟生已经走到了门口,推开门径直出了去。   她把这笔账算在了父亲身上,“您也就在家里威风。”   原本,汪萍还打算找谢蓟生商量点事情呢。   现在这样,商量个空气啊!   汪老本就生气,听到这话更恼火了,“那你不也没拦住他?”   “要不是你把人气着,他至于牵连到我吗?”   “我把人气着,从小到大欺负人的不是你?”   “那还不是因为你偏心?”   警卫员:“……”又来了,每次都这么算旧账,父女俩吵得脸红脖子粗,他都听得耳朵长茧子了。   ……   谢蓟生还没走出这边大院,就被罗嘉鸣拦住了。   “你又跟汪叔吵架了?”   罗嘉鸣话音还没落下,就听到拳风扫过,紧接着他脸颊吃痛,口腔里牙齿都松动了几分,“谢蓟生你有病?跟汪叔吵架找我撒什么气!”   他知道谢蓟生回来,立马从局里出来,特意来这边等着给他接风洗尘。   结果呢,用脸来接这一拳头是吗?   “你活该。”谢蓟生收回了手,“别再去打扰阮文。”   原本还在骂娘的罗嘉鸣听到这话心虚了一下,“哼,当着我的面不敢说,私底下还不是跟你告状了?”   往外出的人忽的停下脚步,一巴掌甩在了罗嘉鸣脸上。   “你有完没完,真以为我不敢跟你动手!”   “那你尽管试试看。”谢蓟生神色冷淡,“第一,阮文没跟我说。第二,别把你那点失意全都推到阮文身上去。第三,再敢多说一句,明天你就等着去探监好了。”   谢蓟生和阮文不同,他当兵多年,一拳头一巴掌都带着狠劲,丝毫不顾及兄弟颜面。   “就为了阮文,谢蓟生你还讲不讲兄弟情义!”   他们可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一起出过任务九死一生活下来的。   就为了一个阮文,这么要挟他?   话音刚落下,罗嘉鸣就后悔了。   因为谢蓟生直直往大院门口的保卫科去,“借一下电话。”   罗嘉鸣慌了,“你要做什么?”   他想起了谢蓟生刚才的话,探监。   探谁的监?   除了祝福福,还能有谁!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石磊,我是谢蓟生,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福建那边的同志,对,国安的,我有情况。”   “谢蓟生,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你没有证据就能把阮文带来审问,阮文不计较,我顾念兄弟之情没跟你计较,你又是在做什么?如果她真的身家清白,又何须担心别人调查?”   石磊听着电话那头略微熟悉的声音,他有些懵   罗嘉鸣,这俩人怎么吵翻天了?   谢蓟生继续打电话,“对……找那边的同志调查下,麻烦了。”   这位亲自打电话交代,想来是有确凿证据的。   真要是抓到,那倒是一桩功劳。   石磊乐意做这个顺水人情,“放心,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他原本还想着能听那么一两句八卦,没曾想谢蓟生一句“谢了”就是挂断电话,半点没啰嗦。   倒是保卫科的人瞧着这热闹,一个个屏住呼吸。   大院这边谁家不要面子?   这俩一贯哥俩好,如今闹起来有些罕见。   关键是,瞧着罗嘉鸣像是斗败了的公鸡似的,还挺可怜。   谢蓟生没再废话,径直往外去。   人心是肉长的,会有偏向性。   他之前尽可能在阮文和罗嘉鸣之间找平衡,想情义两全。   可是,有时候天不遂人愿。   那也别怪他不讲兄弟情谊。   ……   阮秀芝没想到,小谢同志会在院门口那蹲着。   她连忙把人拉了起来,“怎么不去学校找我?”她前几天才从西安回来,家门口的记者也都四散了去,阮秀芝的生活又平静下来。   “我刚到没多大会儿。”   阮秀芝摇了摇头,今天半下午下起了雪,瞧瞧地上的积雪,敢说才到了没多大会儿?   当自己眼花什么都不懂啊。   “我早晨在炉子上煨了个红薯,先吃点垫垫肚子。”   她怎么看都觉得小谢比之前瘦了很多,想来主持工厂建设不容易,没少消耗心神。   阮姑姑给瓶子了灌了热水,递给了谢蓟生,“外面冻坏了吧,先暖暖手,你想吃点什么,婶子给你做。”   北方天寒地冻,寻常人家也没什么取暖的好法子,只能在玻璃瓶里灌上热水。   直接摸着瓶子又烫皮,所以阮秀芝就又给这瓶子弄了身薄薄的毛线外套。   有这么一层外套,也降低了散热速度,让热水瓶子能多保暖一会儿。   谢蓟生看着忙里忙外的人,“随便吃点就行,姑你不用那么忙。”   “那我自己嘴馋了不行吗?用腊肉炒白菜帮,再给你炒个鸡蛋粉皮怎么样?”   谢蓟生忽的想起自己在王家沟养伤的时候,阮秀芝也是这么忙里忙外的,对他嘘寒问暖,生怕哪里吃的不如意。   他想,即便是母亲也不过如此。   阮秀芝一贯会照顾人,如今一个人在首都呆着,守着这么大的房子,却不知道有没有想念阮文和建明。   “建明给您来信了吗?”   阮秀芝在那里切白菜帮,“来了,前些天刚写了信,说是去什么迪士尼玩了,还问我最近在忙什么,有没有下雪。对了小谢,我听广播说,天津那边厂子投入生产了。”   “嗯,正式投产了。”谢蓟生在那里啃着烤地瓜,“我休息两天,买了明天的票去看阮文。”   “那正好,我给她做了件棉袄,还没托人捎过去呢,你给她带过去。”今年冬天冷,阮秀芝特意弄来了新棉花,弹成棉絮做新棉袄。   穿着暖和。   “行。”谢蓟生三两下吃完烤地瓜,“我来吧。”   他过去切腊肉。   这位是未来的姑爷,哪能干这个?阮秀芝不让。   刀被谢蓟生拿了过去,看着那切得薄薄的腊肉片,阮秀芝站到一边去。   到底是部队出来的,这刀工比她强太多了。   ……   阮文没想到谢蓟生忽然间来,正赶上周末,她还在工厂里研究订单安排发货。   自从接管了卫生巾厂,这些事情都到了她手底下。   平日里车间主任能管的都管了,但是涉及到账目的事情,最终还是阮文来处理。   阮文没办法,一时半会儿去哪里找厂长?   “要不让涂所长给物色个?”陶永安觉得这不是办法,就算阮文是会计出身,看账本没啥问题,但是她本身还担负着科研,哪有那么多时间盯着账务看?   “哪去找这么合适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厂子跟研究所有关,外面的人不好随便找,找个年轻的怕是压不住,年纪大的又怕精力不济。而且还得是个熟悉账务的,本来我还想着要不找你妹妹过来帮忙,不过让她一个从小在首都长大的人来省城,有些为难她了,再说你也不在你爸妈身边。”   再把陶永晴喊来,陶永安爸妈怕是第一个不会答应。   谁不希望儿女留在身边呢?   “让永晴来也不是不行,她不能一辈子在生产线上做工人,在卫生巾厂做点事也好,不过她过来也就是个小兵,拿不了什么主意,还是得来个能拿主意的。”   陶永安思考了下,“要不找廖主任看他能不能给介绍个合适的人选??   “那你怎么不说,让我去棉厂找我……”阮文忽的想起什么,“我们棉厂会计室的陈主任倒是个适合的人选。”   阮文怎么想都觉得陈主任合适。   烈士遗孀,又是老会计。   之前因为无纺布机的事情和张厂长闹得不愉快。   她本来就是省城的人,去了安平县将近二十年。   如今回到省城工作,倒也合适。   陶永安听说过陈主任的事情,听阮文这么一说他觉得可行。   “打个电话问问呗,你跟陈主任关系好,说几句软话请她来帮忙,她应该不会拒绝。”   “拒绝了就让涂所长再去打电话,不行还有涂宝珍,三顾茅庐说什么也要把人请来。”虽说二棉厂是本家,但这个墙角,阮文觉得该挖。   棉厂有春红大姐她们,少了陈主任不碍事。   可卫生巾厂多了陈主任,那可就是如虎添翼。   谢蓟生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阮文正在那里打电话。   脸上荡漾着笑,隔着玻璃都能听到她软绵绵的声音,“您不来的话那我真是找不到人了,您嫌弃我没去请您是吧?那行,过会儿我去找涂所长,拉着宝珍一起去请您行不行?”   “阮文……你这孩子。”   阮文声音软软的,“那您就当心疼我成不?我实在是忙不过来了,不然也不会想着请您来帮忙。”   阮文考大学出去已经快两年了,陈主任也去过省城几次,有时候能见到,有时候见不到。   阮文是挺忙的,宝珍也说过,“整天和那个陶永安忙里忙外的,像是有做不完的实验。”   差不多大的宝珍还是老涂的心肝宝贝。   而阮文已经撑起了一片天。   而且,还庇护着一群人。   陈主任心软了下,“那我得跟厂长商量下。”   “行行行,我跟黄主任打个电话,让他帮忙做一下安排。”   国营厂的会计主任,也不能随便就离职。   有省商务厅人事厅的调令最合适。   阮文放下电话,“成……”   她缓缓转过头去,看着门外站着的人。   人还在,不是她看花了眼。   阮文忽的笑了起来。   “哟,小谢同志来了啊。”陶永安连忙去开门,顺带着把自己关在了外面。   走之前,他跟谢蓟生嘀咕了句,“可别把我给卖了。”   要是阮文知道自己跟谢蓟生联络,私通消息,还不得把他揍一顿?   谢蓟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进了厂长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不算大,但是却承载着国内九个研究所的希望。   这是什么样的压力?   阮文从来没说过。   似乎这话一说出口,那口气就泄了。   “怎么忽然间过来,也不说打个电话。”   阮文倒了杯热水给他,“也不说穿厚点。”   谢蓟生将人揽入怀中,把那声音闷在了自己胸口,“昨天去看姑姑了,她说等过年的时候要咱们回去,到时候一起过团圆年。”   “姑姑肯定是说要我回去,你怎么好意思把自己也带上?”阮文眼睛有些发酸。   她紧紧地抱住谢蓟生,“你怎么才忙完啊。”   工期一再耽误,耽误到最后,阮文都怕,怕极了没办法如期完成,到时候元旦那天不能投产,谢蓟生怎么跟上面交代?   直到听到广播,她才松了口气。   她做实验的时候都没这么担惊受怕过。   “是我不好。”谢蓟生看着那清瘦了许多的面孔,把阮文脸上的泪抹去,“别哭了。”   “我才没哭,你开门把风带进来了。不对,是你衣服上有沙子,迷了我的眼。”   “是我不对,我给你吹吹?”   阮文推开人,“不用。”   她手腕被谢蓟生抓住。   “别生气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阮文这才看到谢蓟生刚才放桌上的小包袱。   那里面塞了一件花棉袄。   看到那大红的牡丹,阮文脸红的跟那布似的,“你这审美也太差了吧。”   直接把床单当棉袄皮,她穿出去还要不要面子啊。   亏得自己当时在日本给谢蓟生特意买了件最潮流的风衣。   “这是姑姑给你做的,我就是个邮差。”   阮文:“……”不可能吧,阮姑姑的审美,咋就这么大红牡丹了呢?   “挺好看的,不喜欢吗?”   阮文觉得这人是在逗自己,“哪里好看了?”   她是真不想把棉被被面穿身上啊。   谢蓟生看她苦巴巴的一张脸,“那外面再罩个褂子就是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   阮文郁闷,“回头我找老师傅做最性感的旗袍!”   哼,开大大的衩。   谢蓟生瞧她还带着几分赌气,顺着她的话说,“行,都随你的意。”   阮文把那棉袄收起来放在一旁,拉着谢蓟生帮自己看订单。   “你什么时候回去?明天不走的话帮我跑一趟省政府那边呗,我想让陈主任来这边给我当厂长,得找黄主任给我弄个调令,我明天有考试没空去,你帮我跑一趟好不好?”   她抱着谢蓟生的胳膊,“你是副团长,面子大,黄主任肯定不会驳了你的颜面。”   “好,阮厂长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一并告诉我,我都给你办妥了。”   阮文听到这话笑了起来,“那要不你给我看订单,我都看花眼了。”她虽说当了半年会计看个订单没什么大碍,但这会儿着实不想做这个工作。   就想着小谢同志看订单,她看人。   完美!   作者有话要说:更啦 第93章 093心事   阮文想的挺美。   事实上,谢蓟生也由着她胡闹。   整理订单这种事情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在天津大小事务一把抓,事无巨细都要他经手。前期漏洞太多,谢蓟生也不敢放松警惕,不是战场却比战场凶险万分。   如今不过是看个订单,已经轻松了不少。   甚至还能跟阮文聊几句,“没有首都的订单?”   “有啊。现在首都上海和广州那边进货量都挺大,比十月份的时候翻了两倍,不过最主要的客户远还是香港那边。”   她让谢蓟生整理的,也是香港那边的。   那边消费意识足,价钱也给力。   内销不行,阮文只能做走外贸的路子。   “没打算把你的专利卖到美国去?”   “你笑话我是吧?”   谢蓟生正色解释,“没有。”   他又补充了句,“笑话可笑话不来一千万美元。”   “还说不是。”阮文瞪了他一眼,看谢蓟生挑选出来的订单,她在那里核对做统计。   “真没洽谈其他国家的业务?”   “哪是那么容易啊,我跟欧文之间有君子协议,美国市场我目前不去占领,由着他去发展,等明年五月份之后我再去。”   “那欧洲呢。”   欧美市场,这才是重点。谢蓟生略微了解世界经济形式,觉得阮文没把话说完。   “他哪能这么大的胃口,不过想要打进欧洲市场也不容易,欧盟也要保护本地区的产业不是?”   阮文叹了口气,“出口贸易哪是那么容易做的啊。”   “没后招?”他可不信,阮文的心思比蜂窝煤上的孔都多,他不信她没留后手。   “有啊,这不是从维多利亚湾出发,经由马六甲海峡、苏伊士运河往意大利那边去了几批货嘛。”   阮文哪能任由着香港人从中赚差价,她又不是慈善家。   给他们甜头,那是因为得让他们帮忙做事。   先让香港的商人把产品推向欧洲市场,回头阮文再去收割就行了。   她当然有后招。   “不给点胡萝卜,小毛驴哪会乖乖往前走?”   阮文从抽屉里拿出一颗糖来,“给你点甜头,帮我干活好不好?”   谢蓟生看她眉开眼笑的喜悦,心头也舒展不少,“让你受委屈了,不过祝福福的事情,我已经找人去处理了。”   阮文在那里剥糖纸,听到这话手一抖,她低着头,“罗嘉鸣去找你了?他脸皮还挺厚。”   谢蓟生听得出她的那点小情绪,“也不完全是为这事,不过放心,往后再来找你就跟我说,我教训他。”   “那可不。”阮文恶狠狠地把糖塞到谢蓟生嘴里,“我又打不过他,说不定还会被他打。”   “那跟我说,我打他,他不是我的对手。”   阮文笑了起来,“那他回头该说你重色轻友了。”   “虽然说的是事实,不过不妨碍我揍他。”   阮文听到这话挺开心的,起码谢蓟生喜欢哄她开心。   “甜吗?”   “嗯。”糖甜,看到阮文冲自己笑,心里头更甜。   “真会说话,你先帮我统计订单,我回宿舍一趟,过会儿咱们去吃饭。”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阮文一脸嫌弃的带走了那件凤穿牡丹的棉袄。   早知道阮姑姑审美直线下降,说什么自己在日本的时候就买件女士大衣了。   她也爱漂亮的好吗?   谢蓟生看着离开的人,继续整理订单。   ……   阮文回到宿舍时,就看到黄春华在跟薛亚男聊天,俩人挤在一张床上,不知道在说什么,倒是热闹的很。   “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来拿点东西。”阮文笑了笑,“你们俩聊什么呢。”   薛亚男嘴快,“小黄有喜欢的人了。”   “别胡说。”黄春华有些不好意思,“别听她胡说。”   阮文把大红袄收起来,找出了自己之前给谢蓟生买的毛呢大衣。   她一直想亲自送给谢蓟生,结果一再耽误,也没顾得上。   “哪个专业的啊,我认识吗?”   “就数学系的那个应文豪,听说过没?”   阮文想了想,“好像见过一次,长得还行。”   “阮文你怎么也跟亚男胡闹啊。”   阮文看看黄春华,又看向窗外,“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亚男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天暖和了?”   “有吗?”薛亚男觉得冷得很。   “不然咱们小黄同学的脸咋这么红呢?”   阮文哈哈笑了起来,她检查了下衣服,确定没有遭老鼠被咬了个洞,这才放下心来。   “阮文你怎么也这样啊,不跟你说了。”黄春华把脑袋埋进了被窝里。   床上薛亚男挠她痒痒。   看着闹成一团的人,阮文拎着衣服出了去。   205宿舍很快又安静下来。   薛亚男戳了下被子下面的脑袋,“你真喜欢那个应文豪啊?”   “都说了没有。”黄春华的反驳并不是那么有力,“我就是遇上了两次,多说了两句话而已。”   “那你还是少跟他打交道的好。”薛亚男也不想泼自家舍友一盆冷水,“现在阮文成了名人,什么人都想跟她攀交情,找不到阮文就找她身边的人。别到时候又是一个利用你来攀交情的。”   黄春华在下面闷得慌,她脸通红,有点像是受了冻的苹果。   “我知道,我会注意的。”   看着情绪明显低落下来的人,薛亚男叹了口气。   她们因阮文而受益,同时也因阮文而受到困扰。   当然,薛亚男不觉得阮文有什么问题,因为阮文,她老家那些没人要的黄麻都成了钱,爸妈来信说今年家里能过个好年,到时候给她做新衣服。   有问题的,到底是人。   ……   阮文回到厂子里,倒是没着急进去。   就在厂长办公室门口,透过玻璃窗看向里面。   谢蓟生在那里整理订单,一旁是阮文惯常用的小本子,在上面做统计。   低头工作的人似乎察觉到了暗中观察他的眼睛。   四目相对的瞬间,阮文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被抓包的人是她。   她若无其事的开门,“你天津那边忙完有什么新安排吗?要不来帮我好不好?”   阮文随口一说,很是随意的把搭在臂弯上的大衣递了过去,“之前给你买的,试试看。”   谢蓟生忽的明白了阮文之前的嫌弃。   “吃完饭咱们去百货公司看看。”这两年百货公司也放开了一些,尤其是服装上不再是清一色的蓝绿灰。   “我又不是要你给我买衣服。”阮文帮着他捋平大衣上的褶皱,“还差了点什么。”   她退后两步看着谢蓟生,“等过会儿去看看,给你买条围巾。”   黑色本就稍显冷冽,再加上谢蓟生原本就不太爱言笑,越发显得这人生硬不好接近。   倒是需要一条暖色调的围巾,中和掉这一身的冷意。   “不能穿着我买的衣服,去勾.搭小姑娘,不然打断你的腿。”   阮文恶狠狠的要挟让谢蓟生莞尔,“那我只勾.搭一个叫阮文的小姑娘好不好?”   “油嘴滑舌。”阮文瞪了一眼,双手却是被谢蓟生抓住。   她的手一如既往的粗糙,化学试剂接触的多了,也没空做保养,总是一层层的蜕皮。   仿佛再脱一层皮,就能露出最里面的嫩.肉。   阮文有那么瞬间的躲闪,陶永安说过她,“你看你除了一张脸,哪里像女同志?”   “疼不疼?”   几个手指没好模样的,手背上也有浅浅的裂痕,那是冻伤。   谢蓟生觉得心口酸涩,其实阮文远不用这么辛苦。   “你帮我吹下,就不疼了。”阮文笑嘻嘻地装没事人。   怎么可能不疼呢?   做实验又不能戴着毛线手套,实验室里没暖气,有时候又会出现小事故,避免不了的各种意外。   前段时间试管炸裂,她脸上都被划了一道,好在年轻皮肤修复能力强,也没留下什么疤痕。   最难受的还是晚上,冻伤的地方总是痒,又不能去挠。   阮文没办法,只能把手背放在床沿上。   因为是铁栏杆,大晚上的冰凉凉,手背就没那么痒了。   只是这冻伤,却也没有恢复的可能性。   手指是溽热的呼吸,阮文仰头看着那抱着自己手的人,忽的笑了起来。   “其实也还好啦,你之前帮我姑下地干活,也看到村里人,他们更辛苦,我这还算好的,对不对?”   隔着单薄的秋衣,谢蓟生把这双手放在自己心口上,用心口的热度去暖它。   “阮文,我可能没办法回来帮你。”   阮文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我就随口一说,你别往心里去啊。”   谢蓟生再不济现在也是副团长,怎么可能来她这个小厂子里干活。   没人会答应。   她就随口一说啊!   “化纤厂那边,我还得再待一段时间,不过现在走向正轨,往后我周末就能来看你了。”   阮文觉得自己手心出了汗,因为她能感触到那砰砰的心跳声,像擂鼓一般,在她手心里跳啊跳。   “好啊,那咱们说好了的,你周末来看我。”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谢蓟生没能在省城的百货大厦找到合适的衣服,觉得都配不上阮文。   虽然是省会城市,但还不够好。   阮文觉得她和谢蓟生眼光真是差不多,她也没相中的衣服。   “不配我的气质,等回头有合适的再说,大不了到时候从你的小金库扣钱,也是你买给我的,对吧?”   “好。”   谢蓟生答应下来,只不过回天津前,又先去了趟首都。   找了几家百货大厦,总算是找到了一件还算看得过去的衣服。   他托人给阮文捎了过去。   那是一件驼色的双排扣翻领大衣。   还配了一件高领毛衣。   陈芳园看的一脸羡慕,“你们家小谢同志可真好,瞧瞧这搭配,除了你俩异地恋之外,真是哪哪都好。”   长得好,出身好,脾气好,关键是对阮文又温柔体贴。   陈芳园羡慕了,“啥时候我也能找个对我这么好的对象呢?”   阮文把衣服换上,正合身。   谢蓟生眼睛倒是毒辣,没买错号。   “会有的。”   阮文今天得去火车站,去接陈主任。   之前谢蓟生还在省城时,帮她跑了一趟,当即就把陈主任的调令给拿到了手。   有了这个调令,阮文办事也名正言顺起来。   最重要的是,陈主任来了,她就能把身上的担子卸一卸,集中精力在其他的事情上。   对阮文而言,这是最好的安排。   她刚收拾好,隔壁宿舍涂宝珍敲门,“阮文,走吗?”   涂宝珍约了和阮文一起去车站接陈主任。   瞧到阮文焕然一新的打扮,涂宝珍眨了眨眼,“你再做个头发就好了。”   这大衣穿着特别酷,不过阮文头发短黑长,不太合适。   烫一下比较好,稍微做个发型,都能去拍日历画报,当画报女郎了。   “有机会再弄。”   马上就要寒假,除了考试就是考试。   化学系这边就剩下明天的一门考试。   涂宝珍准备的还算可以,她坐上三轮车和阮文挨在一起,说起了自己的心事。   “阮文你说为什么有的人明明做了错事,却还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呢?”   她说的是赵文明。   这件事阮文倒是略有耳闻,毕竟之前赵文明天天蹲守在宿舍楼下,引得整个女生宿舍楼都议论纷纷。   “他最近还在找你吗?”阮文见过两次,最近倒是没怎么见到赵文明。   “我跟他说,给我点时间考虑下,他答应考试完之后再说。”   可是涂宝珍说的只是权宜之计,她并没有打算和赵文明重修旧好,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个死缠烂打的人。   父亲很忙,最近在研究所里和其他研究员开会讨论做研究设计,每天都忙到很晚,涂宝珍不好用自己的事情去烦他。   偏生赵文明又死缠烂打,这让涂宝珍很是困扰。   遇到黏皮糖是不好处理,尤其是这种不要脸的。   阮文拍了拍涂宝珍的肩膀,“车到山前必有路,别急,让我想想有什么办法。”   涂宝珍欲言又止,赵文明威胁她,如果不答应复合的话,他会毁了她的名声。   她的名声,早就毁了。   涂宝珍并不在乎,可是她不想为此牵连到父亲。   他耿直一辈子,从来没有半点私心。   不该因为她,而毁了名声啊。   涂宝珍怀着心事,又不想麻烦阮文又怕阮文看出什么,她心情复杂的扭过头去。   刚巧车子拐弯,余光看到了大街上的另一辆三轮车。   车上的人是个光头,瞧着有些眼熟,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   “阮文。”   “怎么了?”阮文刚才在想怎么解决赵文明这个黏皮糖,有点失神。   “我觉得那个人有点眼熟,你看看。”涂宝珍就觉得哪里见过,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她心里头不安,这会儿心跳的很快。   阮文回头看了眼,“你确定?”她没什么印象。   “就那个眼神,很凶,像是……我想起来了!”涂宝珍忽的想起来,之前要强拆研究所的时候,她看到过这个人。   是那个判了死刑的小混混的跟班!   瞬时间,涂宝珍嘴唇都在哆嗦,她几乎是颤抖着说完了这事,“阮文,我们怎么办?”   阮文也慌乱了一下,她想了想刚才招手喊三轮车师傅过来时的情形。   她们坐的这个车的师傅,应该不是一伙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感谢为了投雷和灌溉的小天使么么哒 第94章 094坏人好人   三轮车师傅已经拉着人往火车站的方向去。   阮文轻轻拍了下涂宝珍的手,冲她摇了摇头,“没事。”   阮文的安慰起了作用,涂宝珍脸色稍稍缓和了下来,想到小时候父亲教的东西,涂宝珍凑到阮文耳边,“要不我们跳下去?”   这提议搞的阮文呼吸一滞,有一会儿才开口,“冲动是魔鬼。”   人力三轮车不算高,速度也不快,跳下去找好着力点,倒也不会太疼,毕竟冬天穿得厚,兴许就是磕碰一下。   可如果后面那个人,真的是意图不轨,她们俩姑娘家,能跑到过一个成年男人?   跳下去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尤其是在三轮车师傅还在按照正常路线走的时候。   涂宝珍倒是想冷静,可是冷静之后呢?   “那个人追上来了。”肯定是发现自己看到他,所以追上来了。   涂宝珍觉得那光头是来报仇的,毕竟那个带头闹事的瘪三是他们大哥,被枪毙了。   这群人四处流窜,也没能抓着。   万一是来报仇的呢?   之前她们宿舍里就讨论过,虽然她跟舍友们解释,阮文把专利费都给了研究所,自己一分钱没留。   可没几个人相信。   万一这个小混混也觉得阮文有钱,想要绑架勒索阮文呢?   涂宝珍忽的怕了起来。   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人,手又是哆嗦。   “别怕。”阮文轻声安慰,该来的总会来。   这种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   可惜这次没有人从天而降来救她,只能自求多福。   阮文深呼吸了一口气,“师傅,我这边赶时间,能再快点吗?”   阮文看了下手表,“出门晚了,我要接的人马上就要到站了。”   三轮车师傅答应的利落,“好嘞,坐稳了哈。”   这回答让阮文松了口气,好歹不是一伙的。   然而一想到这位三轮车师傅五十来岁的模样,阮文又有些无力,指望不上啊。   后面的三轮车拉近了距离。   “怎么办?”涂宝珍有点慌,这条路两边是两个工厂,这会儿半下午工厂里正开工。   但沿街这边是工厂的围墙,压根没有门,就算是扯着嗓子喊也不一定能找到人。   街上也没什么人,压根是求救无门。   阮文拍了拍涂宝珍的手,“没事,别慌。”   沉得住气,越是遇到危险越要沉得住气,这样才能寻到一线生机。   只是在后面的三轮车追上,挡在前面时。   这一线生机就变得极其脆弱。   “阮文,我们见过一次,你还记得我吧。”   光头从三轮车上下来,他整个人五大三粗,脸上带着横肉,一看就不像是好人。   哪怕脸上带着笑,都是笑里藏刀的那种。   “不太记得。”   光头:“……行吧,您贵人是忙不记得也行,也不是啥光彩的事,那个我打听到一个事,想跟你商量下。”   他在省大校门口堵阮文好几天了,结果前两天总是会看到一个年轻的高个子男人,一看就是硬茬子,他不敢招惹。   今天运气不错,总算是追上了。   “我们跟你有什么好商量的?师傅我们走。”涂宝珍对光头没什么好印象,觉得现在他没在车上,应该追不上她们。   三轮车师傅也不知道这是咋回事,刚要蹬车子走人,车轮子被那光头一脚别住了。   “我不糊弄人,真的是大事,跟你的货有关的大事。”   光头有点着急,“你听我说了也不吃亏啊。”   阮文也发现情况好像和她们认为的不同,“咱们之前是不是在研究所大门外见过?”   光头不好意思起来,“嗨,我也就是混口饭吃,不过我知错就改,警察叔叔已经教训过我了,真的,不信你去公安局问问,我现在是正儿八经的良民。”   这话涂宝珍是不信的。   当初要不是阮文喊来了王省长带来了钱,研究所早就被他们给拆了。   好人?   她从没见过要打研究员,拆研究所的好人。   “我的货怎么了?”   阮文不动神色,她握住涂宝珍的手,示意涂宝珍别着急。   “有人打你的货的主意,想要抢走一批。”   “怎么可能?难不成还要抢火车啊!”   “不能,可是你那工厂又不在火车站,怎么不能抢?”   光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我不骗你,反正你就小心点吧。你们厂子里就那么几个人,身强力壮的男人没几个,被人盯上不奇怪。”   之前阮文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不过还没着手处理这件事。   光头又补充了句,“还有你自己也是啊,都知道你有钱,就别乱跑了。”   万一被谁给逮走了,能不能全模全样的回来,还不知道呢。   涂宝珍看着良言相劝的人,小心地扯了下阮文的胳膊,“我想起来了,他跟那个死了的瘪三关系很好的样子。”   “妹子,你可别胡说,当初我还劝田三跟你们研究所的科学家好好商量呢,俺也尊重有文化的人成吗?就是肚子总得填饱,拿了钱得给人办事啊。”   “你尊重个屁。”涂宝珍瞪了一眼。   阮文看着气得直哼哼的光头忽的想起了什么,“这样,你先回我们学校门口,大概一小时后我回去,到时候我跟你好好谈。”   “阮文……”跟这人有什么好谈的。   那光头得意的看了眼涂宝珍,“行嘞,那我回去等你。”   他是有眼力价的,拿钱的时候跑得快,真要干活时能躲就躲着,不然公安局的人抓到他怎么会关了几天就把他放了?   还不是因为他压根没什么案底,也没做啥坏良心的事嘛。   至于从小就长得凶巴巴的,那不能怨他。   他爹娘说了,这叫婴儿肥,是福气。   虚惊一场。   尽管如此,涂宝珍还惊魂未定,“阮文你跟这人有什么好谈的。”   “他敢来找我给我个通知,说明良心还没坏透,万一说的是真的呢?这种人消息灵通的很,打交道倒也是有必要。”   涂宝珍还是不放心,“可万一是别有用心呢?”   “没事,在学校里还怕他别有用心?”阮文不打无准备的仗,虽然距离车匪路霸横行的年代还有些距离,但这两年的治安的确不算特别好。   阮文一向奉行广结善缘的原则,但这个善缘也不止是和公安局、政府那边。   三教九流,未尝不是结交的对象。   “对了,他刚才说有人打你的货的主意,你打算怎么办?要不我过会儿去找我爸,让他给你找点人?”   “你爸都退伍那么多年了,别为难他了,没事我这边有安排。”   谢蓟生不是白来的,在她的工厂里里外外摸排了一个遍,给出了扩建的方针,又是做了其他安排,“化纤厂那边我安排了一些退伍的军人,不过不能全塞进去,你这里虽然离研究所近,但也不能总靠那边,我给你安排些人你看怎么样?”   阮文觉得小谢同志之所以提什么工厂扩建,完全是有目的的。   比如说,就想着往她这里塞人。   扩建嘛,紧接着就是扩招。   招人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谢蓟生考虑的的确周详,阮文由着他安排人。   就是还没来。   谢蓟生的人还没来,倒是打主意的先来了。   阮文觉得这事情也够巧合的。   她摇了摇头,“我已经招了人,不过还没到岗,估摸着也就这两天了。”   涂宝珍不知道阮文这是在宽慰自己,还是真有这么个安排。   她心魂未定,火车站等着的时候,都没看到冲她招手的陈主任。   一行三人是坐出租车回去的。   陈主任感慨万千,“要不是因为你和老涂一天一个电话,我是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会回省城工作。”   她当年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逃离这里,如今又回来。   时过境迁,有些事情,倒是该放手了。   “那不是没信得过的人嘛,你帮我管几年,等回头把人培养出来,您就可以退休过清净日子了。”   陶永安也说服了陶永晴来省城这边工作。   在陈主任手底下锻炼两年,要是真有这个能力,将来未尝不能挑起大梁。   本来在这件事上,阮文也多少亏欠着陶永安。   再者说,举贤不避亲。   如果陶永晴没这个能力,那就另当别论。陶永安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陈主任看她把事情安排的那叫一个明明白白,忍不住刮了下阮文的脸颊,“难怪你春红大姐说,你就是个鬼精灵。”   二棉厂会计室的三个大姐都是好相处的,当时阮文度过了还算不错的办公室生活。   “对了,郭安娜现在怎么样了?”   提到郭安娜,陈主任也忍不住叹气,“疯疯癫癫的。”   当初未婚先孕闹的沸沸扬扬的,本来郭母是想着把女儿跟魏向前栓死,省得这人去读了大学,反倒是把自家闺女给抛弃了。   结果呢,人算不如天算,这一闹不要紧,魏向前脑壳发昏差点把阮文给掐死。   考上大学又如何?   在监狱里蹲着这辈子都甭想出来。   郭母的如意算盘算是彻底毁了。   女儿未婚先孕,准女婿礼金没准备好反倒是把自己弄进了监狱里面前途无望。   郭安娜疯了。   郭母要她去堕胎,她不去。   最后母女俩起了争执,双双进了医院。   孩子没了,但郭安娜也不能再生了。   郭母大受打击,一夜之间苍老不已。   “不看到孩子还好,看到孩子就觉得是自家的。”陈主任叹息,“不发疯的时候,倒是稳重了不少。”   阮文沉默了下来,这是她没想到的。   “你也别往心里去,这又不怪你。”陈主任知道阮文什么想法,“她识人不清,而且那个魏向前还险些把你给害了,当时要不是有人救了你,现在坟头草都一米高了。”   阮文被这话逗乐了,“我非要把您请来,张厂长生气了吧?”   “他生什么气,高兴着呢。”陈主任冷哼了一声,“这不现在厂子管理权都下放了,我一走碍事的没了,他就能随心所欲了。其实我也不想再呆在棉厂了。”   这两年总是提改革改革,可是改革改循序渐进,而不是一步跨出去,能把蛋扯着那种。   二棉厂也改革,之前陈主任还能提意见,现在成了张厂长的一言堂。   她即便是不被阮文请来,也快被内退了。   “阮文,改革是好事,像你这种是好事,可有时候又不见得是好事。我现在还不算老,希望能帮你做点什么,也算发挥余热了。”   阮文听到这话心头一沉,她强装出笑脸,“您哪里老了?一点都不老好嘛。”   “就是,陈阿姨您一点都不老,我爸现在还跟他那些年轻的研究员们没日没夜的研究,你比他还小两岁呢,哪里老了?”   涂宝珍有些听不懂,就像是她有时候听不懂父亲的自言自语一样。   她不知道为什么陈阿姨神色时而轻松,又时而沉重。   不过她知道该怎么哄人开心,就像是她一贯哄父亲开心那样,“阮文的工厂可是要做大做强的,就指望您来主持大局了。”   “那我尽量不拖后腿。”   陈主任在省城没住处,其实也有住处,不过她已经离家那么多年,和家里早就断了来往。   阮文前些天倒是在省城这边看房子,但没找到太合适的。   先把人安排在学校的招待所,这样也还算方便。   陈主任倒是觉得无所谓。   把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问蝴蝶般欢快的涂宝珍,“刚才跟阮文打招呼的是什么人?”   “一个小流氓,说有人打厂子的主意。”   陈主任愣了下,“工厂没护卫队?”   “那是啥?”   涂宝珍是真不知道。   陈主任笑了,“你这孩子,怎么跟小时候一样?”还是个孩子,没长大。   孩子有孩子的好处,不需要面对成年人世界的复杂。   可宝珍又不是三五岁的孩子,她早晚得意识到生活不止是善意。   ……   光头叫刘五斤。   “别看我现在肥头大耳的,小时候真不胖,就瘦的跟干巴猴似的。”刘五斤很是健谈,“我真不骗你,骗你的话我娶不到婆娘!”   阮文看了他一眼,“你还没结婚?”   “这不是没钱嘛。”刘五斤没啥本事,想法子躲开没下乡,但也错过了去当兵的机会,没个正经工作,就在城里头混着。   “之前跟着田三混,好歹有口饭吃,有时候去帮人搬个货什么的,也能弄点钱。不过这也不是长久的办法,你看我一身力气,阮文你们厂子招不招搬运工?我去给你干活怎么样?”   阮文:“……聊了半天你这是毛遂自荐?”   刘五斤就没正经读过书,听不懂啥叫毛遂自荐,“啥?”   “没什么,我厂子里应该不需要,不过你帮我办件事,办成了我给你五十块钱。”   “你还真有钱啊。”刘五斤感慨万千,“难怪那帮人想着抓你。”   “那你没想过?”   “别别别,我就一怂人,干不出这事来。”刘五斤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事吧,也不瞒你,我有喜欢的人。人家看不上我,觉得我就是个小流氓不会正经过日子。我也知道配不上人家。”   阮文充当树洞,听他说心事。   “她其实也挺不容易的,家里头有好几个弟弟妹妹,没了爹妈就靠她一个人养着,这不你们厂子不是做那个卫生什么嘛,上次我弄了一包给她送过去,我怕她觉得我耍流氓,没敢当面给,就偷偷给塞到家里去的。”   她很喜欢,但是让她花五毛钱去买,她是不舍得的。   “阮文你是个好人,跟那些人不一样,我爹娘没文化但也跟我说过,不能坑好人。”   这个好人让刘五斤看到自己喜欢的姑娘的笑,来小日子的时候不再是那么愁眉苦脸。   他就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我,反正我……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阮文你别笑话我。”   五大三粗的汉子忽然间抹了把眼泪,阮文叹了口气,“那算了,这五十块钱不能让你挣了。”   “别啊。”刘五斤慌了,“你说吧,干啥,上刀山下油锅我都行的。”   “你不行,必须不行。”阮文是想找这人去教训赵文明,省得那牛皮糖再黏着涂宝珍。   可人小混混也想当个好人,她不能再这么搞。   “你跟我去趟公安局。”   “干啥,我听说你认识好多大人物,能让我去当公安吗?”   阮文:“你咋不上天呢?”   还当公安。   “跟我去公安局搞个字据,我借给你钱,你去搞辆三轮车,挣钱养家糊口,也算有个正经营生。”   刘五斤有点懵,“我成吗?”他这五大三粗的,怕不是先把人给吓走。   “先给我当车夫成不?我那不是得运货吗?”   “可你们不都是用货车吗?”   “那是往火车站运货才用货车,往供销社送货不都是找三轮车?”   阮文今天很不安,可能是因为郭安娜的事。陈主任安慰她说,这又不怪她。如果郭安娜不和魏向前偷尝禁果,就不会怀孕。这可不是阮文逼着她和魏向前处对象。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阮文还是有些不安,她总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来安抚一下自己的心。   刘五斤传了消息,赶到这个节骨眼上。   阮文能帮就帮了。   当然,授人以鱼也要授人以渔。   “偶尔送我去火车站或者别的地方,再就是帮我跑腿送个东西什么的,我一个月只给你二十块,不见得天天使唤你,我没安排的时候你自己随便去跑生意,挣多挣少都是你的,干不干?”   刘五斤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但是他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我?”   无缘无故的,阮文怎么就非要当这个好人呢?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那些兄弟想要搞我的货呢?”   “这不一样!”   “一样的,对我来说没什么两样。”   刘五斤有点兴奋,在那里唠叨起来,“那你一个月给我二十,一年就是二百五,弄一个三轮车的话,差不多需要二百块钱,我差不多两年就能把钱还你了,我要是自己再干点活,说不定一年就能还你。”   阮文在想事,但还是回了他一句,“没那么麻烦,回头给你介绍个人,他搞机械的,带你去废品站淘辆旧自行车,花不了几个钱就能弄一辆三轮了。”   “那你就不用借钱给我了啊。”刘五斤忽的反应过来,“这也不是去公安局的路啊。”   当然不是,是去找陶永安呢。   这人不怕去公安局,压根不心虚。   根本不需要去。   阮文带着人去找陶永安,把刘五斤介绍给他。   陶永安把人拽到一边去,“你怎么了,发什么慈悲心肠?”   怎么随手捡了个人就要帮。   “我有点累,反正你帮帮他就是了。永晴快来了吗?陈主任已经来了,对了陶永安你回头去找一下出版社的罗主编,看她那里有没有认识的人,给永晴和陈主任找个住的地方。”   省城的房产并不值得投资,但总不能让人总住在招待所里。   阮文觉得还是得找房子。   这事一并交给陶永安去处理。   刘五斤瞧着阮文离开,小声的跟陶永安说,“找什么罗主编啊,我给你找,哥你们要啥样的房子,多大的,住几口人?结婚用的要不要带老人?”   陶永安轻声一笑,“呵,你叫谁哥呢。”   他才二十出头,年轻着呢!   刘五斤悻悻,轻轻拍了拍陶永安的肩膀,“兄弟,是哥哥不是,给你赔礼道歉了。”   陶永安:“……我就一个妹妹,别乱认亲。”   刘五斤哪曾想这哥们比阮文脾气还暴躁,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是。   “你说能找房子?就学校附近,有没有合适的?回头帮忙去打听下。”   “我现在就去。”   “回来!”陶永安瞪了一眼,“先跟我去废品站。”   阮文同志交代了任务,他得干啊。   先去看能不能找到个废旧自行车。   又不是自己弄,陶永安当然要找个扛东西出力的。   ……   离开这边的实验室,阮文依旧有些心神不宁。   她往招待所那边去。   陈主任刚来,于情于理她都该做东请陈主任吃饭。   顺带着再说一下厂子里的情况,明天考试完,阮文还得去一趟杭州。   就三天后,在去杭州前,她想着把这边的事情先交割清楚。   毕竟订单每天都有,还牵扯到其他几个研究所分厂的生产运输,不是一般的忙。   郭安娜的消息带给阮文的冲击没有消散,想到安娜小姐,阮文就有些心烦意乱,以至于没注意到挡住去路的人。   “阮文同志。”   响亮的声音让阮文忽的惊醒,原本因为郭安娜的消息而飘荡着的灵魂在这一瞬间回到了身体里。   她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看向前方。   那里是声音的来源   “阮文同志,你好,韩建国前来报到!”   作者有话要说:停电了……   又补充了点内容 第95章 095新厂长   左手袖子空荡荡的垂落在那里。   右手少了一根小指。   脸上横着一道长长的疤,仿佛被人一刀劈了下来。   冷兵器时代留下的伤痕。   这个念头很莫名其妙。   阮文下意识地回敬礼。   “谢蓟生同志让我来找你报到!”   谢蓟生只是说给阮文安排人,但具体有谁,什么时候到,都没个交代。   韩建国的到来,让阮文有些措手不及。   她要给人安排住的地方。   这次才来一个人而已,不知道往后还要来多少,总不能一直在招待所住着。   因为和研究所挂钩,工厂又不能是完全的私营性质。   而且谢蓟生为什么安排这些退伍的军人过来,阮文又不傻,知道他是在给这些战友们谋求生计。   阮文要是学黄世仁,那像话嘛。   要建员工大院,不仅要建,还要建的好。   阮文看了眼韩建国,斟酌了下才问道:“谢蓟生有说,你来这里做什么工作吗?”   韩建国憨厚一笑,“俺都行!”   这一句话,让阮文觉得自己仿佛在拍戏,一瞬间从朝堂之上转到了热闹繁华的街头。   原本还因为对方肃穆以及伤残而产生的距离感,因为一句“俺都行”瞬时间烟消云散。   “能开车么?”   “能,少了个胳膊也没啥要紧的,俺开车稳着呢。”   阮文想了想,“也不用开车,就是……嗯,你有枪吗?”   她的工厂被人惦记着呢,阮文觉得往火车站送货的时候是得注意着些,如果能配枪的话最好。   不见得要用,但是得有。   其实这会儿民间有枪支遗落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毕竟这个问题彻底解决都到了九十年代中后期。   韩建国没想到,阮文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来的这么直……直接。   “没有,不过我可以弄到。”   想要弄到那玩意,不算难。   “你是想要收藏,还是……”   阮文觉得,这位退役老兵误会了。   “给你们配着,怕出事。”   韩建国微微松了口气,还好不是拿来跟谢蓟生相互瞄准,这就好。   “等过两天我把这里摸熟了,就去弄几个。这玩意就跟蘑菇蛋似的,不一定要用,但是你得有。”   这话阮文爱听,“韩大哥你先在招待所住几天,我抓紧先找个房子给你们住,等开春后天气暖了再建厂区大院。”   “俺都中!”韩建国本来也不挑,“当兵的时候啥苦头没吃过?去年打仗那会儿,俺跟中队失联了,树丛子里猫了两天。”   席天慕地都睡的,现在能住招待所不比那时候好多了?   招待所这边早就跟阮文不能再熟。   看到带人过来立马给安排了房间。   ……   陈主任原本还想要问问阮文到底怎么回事,没想到阮文转脸给带来个退役的兵。   这么一来,她登时明白过来,有些问题倒也不着急问了。   原本涂安国打算给陈主任接风洗尘,只是研究所那边实在走不开,他们最近已经连轴转好些天了。   只能过段时间再赔罪。   “这么多年交情我还不懂?我也忙得很,等有时间再去跟他谈谈。“谈的是工作,卫生巾厂涉及到其他研究所,不能不谈。   饭桌上一共四个人,韩建国也受邀在其中。   大概知道了厂子的情况。   “等着剩下几个兄弟过来,我们合计下怎么来弄一个护厂队。”   韩建国觉得谢队这个小对象也挺大胆的,开厂子不说先弄好安保,就靠研究所保卫科的人来扛。   虽说和省里头关系好,可俗话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要是被哪个盯上,损失可不止海了去了。   护厂队的事情有了头绪,就等着人到齐就行了。   因为明天上午有考试,再加上陈主任刚到需要休息,阮文晚上没再打扰。   约了时间,明天在厂子里见。   化学系三个专业最后一门考试都安排在了上午,不过考试内容有所出入。   阮文他们高分子专业考的是高分子物理,非金属材料考的是材料物理化学,至于化工设备专业,最后一门考试和力学有关。   一个大教室里考试,大家各自忙碌着,一时间教室里只剩下沙沙的答题声。   寒假来临前的校园在大雪天中有着别样的安静。   系主任在这边巡考,看到阮文从教室里出来,喊住了她。   “我过两天要去东北那边一趟,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阮文一愣,“去做什么?”   她原本有安排。   系里头,敢这么大咧咧的张口就问的,没几个人。   杨主任瞥了一眼,“东北那边有个研究所,研究的是机械方面的,具体的说是自动化,你整天跟机械系的那个小陶混,也算有机械背景,要不要去瞧瞧?”   “去!”阮文哪还管原本的计划啊,“去几天?”   今年寒假时间长,过年还早着呢,阮文想着怎么安排下时间。   “差不多一星期,那个小陶要是有时间,也一块去。”反正一头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就当还阮文的人情了。   毕竟要不是她一举成名,化学系哪来的经费折腾新实验室?   “谢谢主任。”   阮文问清楚了时间这才离开。   她没去找陶永安,那家伙每次考试的时候都临时抱佛脚,下午还有门考试,这会儿怕是正在那里啃课本。   不好打扰他。   ……   陈主任听说了阮文的新安排倒也不奇怪,“你先捡重要的跟我说。”   骤然间离开工作了小半辈子的棉厂,来到新环境中陈主任还没有厘清头绪。   “最重要的其实就是审核订单。”   阮文打开保险箱,拿出账本来,“国内除了首都上海广州,剩下一个就是省城。”   北上广加省城都是周一统一发货。   “麻烦点的是香港那边,他们都是打电话后再发电报过来,邮局那边每天中午十一点半就会有人把电报送过来。”   这和棉厂的统销统购不是一回事。   陈主任接过账本,“那发货之前是不是还要跟他们打个电话?”   “对,咱们是先款后货。确定给哪家发货,就打电话通知就行了,钱要是不到位就换另一家。”   是完全不一样!   “那这些订单你是怎么挑选的?”   “谁给的钱多,打款快就选谁。”阮文的选择简单粗暴,“一般来说我都会先把这些下单罗列下来,即便是不给发货也会做统计。”   这就是那天谢蓟生帮忙干的活,“从这些订单中再做出筛选,不过一般给价钱高的就那几家。”   每次给谁家发货,阮文都会用红笔圈出来。   从订单本上一眼就能看出。   “价钱这么贵?”   “赚外汇嘛,当然多多益善,其实他们赚的更多。”   即便有运输和人力成本,但这些香港的中间商,赚差价也赚的爽歪歪。   “不过这种好日子也快到头了。”阮文笑了笑,“订单的情况其实就这些,您看还有什么问题?”   陈主任看着账本,“这里什么意思?”   “哦,忘了跟您说了,咱们不是跟其他研究所有合作嘛,有些产品是直接从他们那里发货。所以除了处理来自香港的订单,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和其他八个研究所保持联系,每天都要确定生产库存情况,统一调度。到了次月初统一结算,然后再把钱给其他研究所,这个一向都是涂所长处理,回头可能也得麻烦您,我看他最近挺忙的。”   阮文想了想,自己还有好些天没见到涂安国了。   科研人员就这样,一忙起来六亲不认。   陈主任看到了八个研究所的资料,“那为什么不把生产线合在一起?”   算上413所,一共有九个研究所,二十多条生产线。   干嘛要分开?   “合在一起是挺好的,不过主任有件事您也知道,现在上面是要研究所们自力更生。”   陈主任当即反应过来,有了生产线,对外研究所可以宣称有了自力更生的手段。   “是我欠考虑了,这样的话就近原则倒也不错。”上海那边有研究所,生产的卫生巾可以就近供应。   “对,产品原材料运输成本都能降低一些,更重要的是给研究所参与感。主任你看一下这几个账本就明白了。”   每个研究所都有独立的账本,记录的十分详细。   陈主任很快就发现了不同,“205所和615所都是两条生产线,不过日产量不太一样。”   “嗯,每个研究所又都会对生产线进行优化,生产多少就各凭本事了。”   因为分红是按照贡献量,所以哪个生产的多,哪个到月初拿到的钱就多。   阮文觉得温暖卫生巾厂的性质有些特殊,姑且将其归类为集体企业。   陈主任觉得这种模式还挺好,“这有点类似于合作社里挣工分,多劳多得。”   “对,多了点技术含量而已,给他们足够的空间就由着他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陈主任笑了起来,比起顽固的一心想要大权在握的老张,阮文虽说年轻了些但头脑足够活络,在现在的大环境下,这实在太难得了。   “那不怕其他研究所藏私?”   阮文笑了起来,“不怕,虽说水至清则无鱼,但是这个藏一点那个藏一点最终坑害的只有他们自己。要是只为了点蝇头小利就不顾全大局,那早晚会被踢出局。”   条件阮文给的足够好,生产线技术都是她提供的,分红比例足够高,给了这些研究所存活下去的希望。   如果浪费信任,最终浪费掉的,或许是希望。   “或许他们也能做研发,真要是那样的话,那也不错。”   陈主任喜欢阮文的乐观,这种积极向上的面貌可真是再可爱不过。   让她一度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   “行,我差不多心里有数,回头等你到那边,记得打个电话回来,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再打电话问你。”   阮文在账本上记录的详细,只要把账本研究透彻,厂子里的事情就纳入掌控之中。   两人正说着,车间主任毕昌平过了来,手里拿着一沓订单。   瞧到厂长办公室里的中年女人,毕昌平反应过来,“这是阮文你请来的陈厂长吗?”   阮文喊习惯了,这才发现自己要改口,“是陈厂长没错,回头厂子里的事情还得麻烦你多帮衬一二。”   “应该的。”毕昌平把订单放在桌上,“要不我先带您去厂子里四处看看?”   阮文跟着一块去。   顺带着又跟毕昌平说起了护厂队的事情,“现在只来了韩建国一个人,估摸着再过几天其他人也就来了,我也不确定来的都是什么情况,不过运货帮着巡逻应该没什么问题。”   “今天一大早老韩就过来了,他现在正在厂里四处溜达。”   这倒是个格外勤快的。   难怪昨天跟自己要条子,确保今天能进厂子里呢。   ……   陶永安对去东北那边分外热情,“能去滑雪不?”   东北啊,那可是雪乡。   虽说北方的冬天大都下雪,可又不是一回事。   被阮文瞪了一眼,陶永安连忙正经起来,“国内最开始就是发展东北,重工业基地,共和国的长子,能去那边当然要去。”   哪怕只是开开眼界呢。   是啊,共和国的长子,后来……   阮文心里头沉重了一下,“去看看吧,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灵感呢?”   她生怕陶永安误会,“我说的是研究的灵感,别跟我提书的事情。”   陶永安登时悻悻,“你也别那么大的反应嘛。”   书爆火,那不是好事吗?   《茱莉亚小姐》续集在圣诞节前发售,陶姑姑给出的反馈   销量相当不错。   一周销量已经超越了第一部 一个月的销量。   出版方那边希望打铁趁热出第三部 ,打造茱莉亚小姐的侦探世界。第二部的热销让影视化的可能性越大。   陶姑姑已经在洽谈,不过她并不怎么着急,《茱莉亚小姐》占据月销榜榜首指日可待,到那时候她或许能谈下一个更好的价钱。   更重要的是,伴随着文化政策的放开,国内一些出版社对《茱莉亚小姐》也十分感兴趣,想要将其翻译成中文。   出口转内销。   阮文曾经的规划得以实现,却又有几分啼笑皆非。   大洋彼岸,陶姑姑希望阮文尽快着手第三部 。   之前阮文倒是有构思,但又被她自己全盘推翻。   这会儿还真……江郎才尽。   最怕的就是陶永安跟她说书的事情。   小陶同志觉得自己十分的冤枉,他压根就没打算提好吗?   “我也是有职业素养的人,我想说的也是机器的事情好吗?”   在得到阮文的“机械天才”认证后,陶永安觉得自己像是武侠小说里的人物,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在机械研究上颇有心得。   当然,他是研发型人才,不太擅长应付考试。   毕竟尺有所短。   陶永安今天考试的时候来了点灵感,他跟阮文说了起来,“但我又觉得哪里不太对,正好到时候去那边研究所,请那里的研究员帮忙指点下。”   阮文忽的想了下,“陶永安,有想过毕业后去哪里工作吗?”   “咋,你毕业后打算去找小谢同志?”   “胡说什么,我就是问问你。”阮文还没想好,她想了很多到最后却因为想的太多,又把自己给弄乱了。   小谢同志跟她说,“遵循本心。”   这是一句真心话,可又让阮文迟疑了。   她的本心,那可真是太多了。   “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前几天村长跟我说,他已经跟村里大部分村民都谈好了,明年大家都种黄麻。我把陈主任挖过来,张厂长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前几天一棉的高厂长还打电话给我,说‘老张说你是个没良心的’。我把生产线都分散开,想着遍地开花,如果能发展起来,最好还是走集体道路,一方面能给研究所提供资金,另一方面也能在当地解决一部分就业问题,还能推动卫生巾在本地的使用普及。等回头规模做大了,就能形成联合优势,即便是回头有其他民营企业甚至外企涉足也不怕,我们是行业龙头,标准是我们制定的,技术我们领先,就不怕他们哄抬物价。”   哪怕是到了二十一世纪,依旧存在着月经贫困。   品牌价值,又或者说品牌溢价。   阮文现在身处行业中,更明白这个道理。   “陶永安,就是那种感觉你懂吗?想要做的太多,可有时候又怕自己做不好。”   那种压力是无形的。   只是陶永安没想到,乐天派的阮文竟然有这么沉重的心事。   他狠狠地拍了下阮文的肩膀,这让阮文吃痛,瞪了他一眼。   “知道疼就好,阮文同志你现在当局者迷知道吗?别给自己那么多的思想包袱,事情要一桩桩去做,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但是咱们竭尽全力无愧于心就好。再说了,你什么事情做不好?怎么就忽然间对自己没信心了呢?”   这个问题问住了阮文,她神色凝重,为什么忽然间心思沉重,明明陈主任来了,护厂队也在组建中,明明一切都在好转,她怎么反倒是悲观了?   阮文很快就找到了症结所在,“可能有时候太过于顺利,反倒是觉得不踏实?”   “你这还算顺利?非要罗嘉鸣把你抓起来审上十天半个月你才觉得踏实?”   这话让阮文笑了起来,“你是巴不得我被抓走,然后就可以独霸实验室了对吧?”系主任给阮文分配了专门的实验室,里面还有阮文自己搞来的一些设备。   陶永安一直惦记着。   “切,等我把我的新机器搞出来,也去申请专利,到时候……”   阮文打断了陶永安,“陶永安,祝福福被抓起来了。”   要不是提到罗嘉鸣,阮文还真没想起这回事,她想了想还是打算告诉陶永安。   尽管,这俩人只有一次并不成功的相亲经历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我家猫猫昨天晚上去床头跟我玩了。   之前都是睡觉时趴在我脚边压着我被子   有长进了 第96章 096晕火车   陶永安被这个消息吓着了。   他记得之前阮文跟他提过,说祝福福走.私。   “你……不对,你不会搞她。”陶永安是了解阮文的,毕竟中间隔着小谢同志,阮文才不会搞这种小动作。   不是阮文,“是罗嘉鸣大义灭亲了?”   阮文轻蔑一笑,“你觉得呢?”   “卧槽,你家小谢同志搞的?他不要这个兄弟了!”阮文跟祝福福什么仇什么怨陶永安不知道,但是阮文不就是顾念着这俩人的兄弟情,所以当初祝福福把把柄递上了她都没动手吗?   既然罗嘉鸣没有大义灭亲,那能做出这事的,除了小谢同志,陶永安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兄弟还是要的,不然你信不信罗嘉鸣敢去跟祝福福扯证结婚?”   正因为要这个兄弟,所以才会绝了这个后患!   陶永安觉得好像是这个道理,但是……   “我怎么觉得,依照罗嘉鸣那性子,怕不是要把这笔账算到你头上去。”   毕竟之前就为了这事来找阮文。   那人一根筋,不敢动也动不了谢蓟生,对阮文动手,那就简单多了。   “随他呗。”   “那万一小谢同志左右为难怎么办?”   阮文回答的爽快,“那就跟他兄弟过去,往后就不用这么为难了。”   “你舍得?”   舍不得又有什么办法?   阮文不指望谢蓟生帮她,只要保持中立就好。   如果连中立这件事他都做不到,再舍不得也只能舍得。   “舍不得啊,所以你记得跟小谢同志说哦,不然我俩将来崩了,全赖你。”   陶永安浑身一僵,“……你知道了啊?”   不然呢?   罗嘉鸣前脚来找她,没几天谢蓟生就各路辗转去搞祝福福,罗嘉鸣傻吗?主动把这件事捅出去。   那人虽说双标,却也没那么无脑。   答案只有一个,自己身边有小谢同志的眼线。   除了陶永安,还能有谁呢。   阮文在那里收拾东西,有段时间不在,实验室可不能这么乱下去。   陶永安瞧不出她到底什么个情绪,小心翼翼地瞧着,“那个小谢同志也是担心你受了什么委屈嘛。你这性格是挺好的,但有时候太四平八稳了,反倒是让人使不上力,总得给人点参与感吧。”   阮文这种什么事我都能扛的性格很好。   作为朋友陶永安超级欣赏。   不过嘛,他也能理解谢蓟生的心情。   最重要的是,就算生气那也去找谢蓟生,别生他的气好吗?   “照你这么说,是我太拧巴了?”   “那也不是,不过你也可以柔情似水的对吧?你看你们家小谢同志不也是不苟言笑嘛,可他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不也挺温情脉脉吗?”   人有性格是好事,不过也可以适当的变通。   阮文能在很多事情上变通,为什么不能在感情这件事上做出一点点的改变呢?   “你怎么知道我没变通?我又没找你兴师问罪,不是说了让你去给谢蓟生通风报信吗?”   陶永安信她才有鬼,“你都直呼其名了。”   “哦,那你记得给我家亲爱的小谢同志通风报信哦。”   陶永安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还是好好说话吧。”   阮文把桌上的图纸、笔记都收了起来,“不生气吗?”   “生什么气?”陶永安笑了,“我就说你最近不对劲,这种事情也能想东想西,我跟她就相亲过一次,再说了人家不是有对象吗?”   陶永安觉得阮文真的挺不正常,咋还能把自己绕进这个死胡同里不出来?   他和祝福福,那就是一面之……行吧,他也不高攀,连缘都称不上。   早就把那事给忘了,阮文倒成了念念不忘的那一个,“那你说,罗嘉鸣能不能把她捞出来?”   “不好说。”   这件事还是石磊跟她说的,也纯属偶然,因为祝福福非正常渠道出口的商品中,就有温暖卫生巾。   石磊打电话问阮文,想着先一步提醒,把阮文从这件事中撇出去,不看僧面看佛面,阮文和谢蓟生关系密切,他说什么都要维护一二。   这一通电话让阮文知道祝福福的状况,她的账本记录的清清楚楚,每笔订单都有迹可循。   东西卖到哪里去都是有数的,至于祝福福哪来的进货渠道,那就得由国安去调查了。   罗嘉鸣的确有能量,但是这能量能辐射多远,谁知道呢。   “说不定人家老天爷庇佑,就转危为安了呢?”   没再扯祝福福的事情,阮文收拾完东西回宿舍休息。   期末考试结束,有的同学一路南下去做社会调查,也有的则是直接回家与家人团聚,还有一些则是寻找一些打零工的机会,想着挣些钱为下学期做准备。   宿舍里只剩下黄春华,她正在那里缝衣服。   针脚细密的很,让阮文看得羡慕,她之前试着学了下,手上戳了两个洞。   有些事情是天赋,学不来也没办法。   “亚男和园园都回家了,对了阮文你不是说要去杭州吗?我也要去一趟,我们一起?”   “暂时改了行程,要去沈阳一趟。”   “去那里干什么?”黄春华愣了下,“你要去那边弄设备吗?”   东北是老牌的重工业基地,机械制造很厉害。   黄春华就是学机械的,下意识地就想到了设备问题。   “跟我们主任去参观交流,顺带着学习。”阮文给自己倒了杯红糖水喝,省城的冬天没暖气,全靠一身正气来抗冻。   喝点甜甜的热乎的,没那么冷。   “真好。”黄春华有些羡慕,她就没有这样的机会。   即便是同为大学生,人与人之间又是不一样的。   黄春华咬断了线,嘴里头有绒绒的线头,这让她觉得有点不舒服。   “陶永安是跟你一块去,还是去杭州?”   “我们主任说捎着他一块去。”不过去杭州这件事,阮文本来也没打算和陶永安一起去啊,他们俩又不是焦孟,咋还捆绑上了?   ……   陶永晴来的并不怎么巧,来车站接她的涂宝珍解释,“陶永安昨天下午刚走,不过你不用担心,他都安排好了。”   废品站里淘了辆自行车,又是各种折腾后,陶永安愣是组装出一辆半新不旧的三轮车。   刘五斤投桃报李,当即给打听到一处还不错的院子,距离厂子这边也近。   那院子的主人打算出国淘金,四处找人卖宅院。   省城的房子不贵,这边出售的急,房主又自动降了点价格,很快就成交了。   手续方面还差一点,阮文要跟系主任去沈阳来不及,只好拜托涂宝珍帮忙料理一下后续。   就连接陶永晴这差事,也一并交给了涂宝珍。   涂宝珍一直想要做点事,虽然琐碎,但也能锻炼自己的能力。   社交能力也是能力的一种嘛。   过去涂宝珍被人追捧,是因为她的身份。   可这半年来发生的种种,让她开始了解生活之艰难。   即便是引以为傲的父亲,都可能保不住最珍爱的研究所,那让她高人一等的所长千金的身份,也并不是那么保险。   再加上陈香云如今成为新厂长,涂宝珍也想给她陈姨做点事情。   自告奋勇去接陶永晴。   只不过这解释,还是让陶永晴愣了下,笑容也有些勉强,“麻烦你了。”   她对来这边工作,有些半推半就。   父亲很赞成,觉得成年人应该志在四方,去外面闯荡一番是个不错的选择。   母亲很是不舍,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   陶永安这边恨不得一天一个电话催她,最后陶永晴还是过来了,却不想陶永安撂下挑子走人了,留给她一个人生地不熟的环境。   “昨天刚找好了房子,正在收拾着,要不咱们先去那边把东西放下?”   这还是陶永晴第一次离开首都,来到陌生的城市。   她有些不知所措,“好。”   涂宝珍一路上给做介绍,“……阮文说等到年后再想着建员工宿舍楼,现在先找房子让你和陈姨住下,陈姨就是陈厂长,陶永安跟你说了吧?”   “嗯。”   比起陶永安的善谈,他这个双胞胎妹妹可谓是惜字如金。   涂宝珍也觉得有些尴尬,“……他这次出去也是比较急,不过你也别担心。要是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说就行。”   陶永晴看着身边坐着的年轻姑娘,迟疑了下才开口,“我没什么事,麻烦你了。”   ……   涂宝珍看着正在研究账本的人,小声嘀咕,“陶永安的这个妹妹和他一点都不像。”   “难道你想看到一个女版陶永安吗?”   涂宝珍:“……”黑炭头似的陶永晴?   算了还是算了。   她还是喜欢白白净净的年轻姑娘,男生亦是如此。   陈厂长抬头看了眼,“宝珍,当初怎么没想着出去读书?我说的是出省。”   “其实我想的,但是我担心我爸,他也怕我在外面受委屈。”   陈厂长笑了下,“那小陶也一样,她工作几年了,都已经习惯了原本的生活,忽然间来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哥哥也不在这边,你说她会不会害怕?”   涂宝珍顿时反应过来,她有些不太好意思,“陈姨我知道了。我过会儿去找她,带她去吃饭你说成不成?”   她就是觉得陶永晴有些冷淡,挺不好相处的。   心里头多少有些不是滋味,总觉得自己热脸贴了别人的冷屁股。   这会儿倒是想明白了。   “去吧,你们年轻姑娘多聊几句就熟络了,既然答应陶永安帮忙,那就把这件事做好。”   涂宝珍赧然,“我知道,那我现在就去,她刚来肯定要置办一些东西,我先带她去百货大厦买东西。陈姨,你说我要不要送陶永晴一个礼物?送什么好些。”   其实宝珍很聪明,只是一贯被老涂保护着,没能长大。   像现在,一点就通,多好。   “可以送一个不算特别贵重的,她来这边是工作的,手头上不一定会有太多的闲钱,知道吗?”   “懂了。”涂宝珍花蝴蝶似的飞走了。   陈厂长看着那厚厚的账本,又看了眼时间。   快十一点了,今天的订单也该送来了。   这是自己正式接手温暖卫生巾厂厂长后的第一个工作日,要有一个好的开始。   ……   阮文坐了一晚上的火车,尽管睡在硬卧车厢比挤在硬座车厢里舒服了不少,但这会儿她的脑袋都在晃。   吃饭的时候胃口都不太好。   刚吃了没两口,胃里头翻腾了下,阮文没忍住,捂着嘴跑开了。   “没馊啊。”陶永安喝了口豆浆,挺香的。   他看着在外面垃圾桶那干呕的阮文,忽然间觉得有点不太好。   陶永安清楚的记得,邻居郑阿姨之前也喜欢干呕,然后没多久就生了个小妹妹。   瞧了眼正在那里跟当地研究所的研究员聊天的杨主任,陶永安松了口气。   还好杨主任没注意到。   阮文回来的时候特意要了杯凉水,一口下去脑子都清凉了许多。   她又要了一杯,端回去继续吃饭。   陶永安紧张兮兮地看着她,“阮文……你没事吧?”   “没事,老绿皮火车太晃了,得亏是在卧铺,这要是硬座车厢坐一宿,我估摸着我两天不用吃饭。”   毕竟硬座车厢座位下说不定还会塞着一头猪、几只鸡,家畜家禽的拉撒你可管不住,那味道混合着车厢里的烟味、臭脚丫子味,十分的……刺激鼻腔的不美妙。   “你确定吗?”   这有什么好不确定的。   阮文之前也长途旅行过,跟着薛亚男去了她老家赣州,但那次车好像没那么晃。回来的路上又有些不舒服,头脑昏沉没感觉。   这次大概率是因为来之前中午吃多了,胃里头积了食,结果列车又格外的晃,就不舒服。   下次上车前不吃东西,坚决不给自己晕火车的机会。   陶永安看她皱着眉头喝豆浆,十分小心地提醒了句,“你确定不是有了吗?”   阮文一口豆浆喷在陶永安脸上。   浪费了一桌早餐,她觉得自己很是罪过。   系主任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他扭过头来看了眼,看到陶永安挂着一脸豆浆,系主任刚想问一句“怎么了”。   忽的听到阮文那阴恻恻的声音,“陶永安你才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老绿皮是永远的神!   最可怕的是还要停车让路,简直一分一秒都在折磨人 第97章 097护厂队   陶永安委屈得很。   他也是合理怀疑啊。   万一阮文有了而不自知,那……   垂下眼睛,小陶同志看到滴答到桌上的豆浆,一万个遗憾。   这边的豆浆味道可真不错,他还没喝几口呢。   沈阳114研究所的研究员有些错愕,“他俩没事吧?”   “小孩子斗嘴呢,没事。对了刚才说到哪里了?”   研究员收回视线,“我们所长还要开会讨论,到底是先搞自动化项目,还是弄数控……”   阮文侧耳听着隔壁桌的议论,眉头皱了起来。   东北这边到底是重工业基地,尽管后来共和国的长子被舍弃,但现在还根基稳固。   这边的研究所进行自动化项目的研究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阮文一时间失了神,对面的陶永安小心地用袖子擦脸,又悄咪咪地去弄了碗豆浆,拿了油条和鸡蛋过来,小心地推到了阮文面前。   “我也不是故意的。”   阮文胃口不好,喝了口水没怎么吃东西。   火车上迷迷瞪瞪睡了一晚上,系主任就没打算浪费白天时间补觉。   吃了早饭带着阮文他们去114研究所逛,中午的时候找了家小饭馆,吃了顿猪肉白菜炖粉条,下午又四处跑。   从沈阳到抚顺,到了吉林境内又先后去了长春、吉林,到了黑龙江境内,则是直奔大庆,而这场重工业基地之行的最后一站,则是齐齐哈尔。   齐齐哈尔第一机床厂今年将迎来建厂三十周年。   阮文对这里还算熟悉,之前她好些零部件都是从这里搞来的。   小谢同志有几个同学在这里工作,当初天津化纤厂生产线设备出问题时,小谢同志就三番两次的找这边搞零部件。   一度把这里当作自家后花园。   一机厂的车间主任梁晓作陪介绍,“……这边是我们去年刚弄的恒温车间。”说这话时,梁晓的目光落在阮文身上,在阮文看回去之前,又收回了目光。   “小陶是学机械的应该更清楚,咱们机械的零部件绝大多数都是金属制造,不同部位的零部件金属种类也不一样,它们的热膨胀系数有出入,常用的铜铅铁铝的系数都不同,普通车间也不是装不上,但是热胀冷缩的容易影响机床装配,上次天津化纤厂……”梁晓又看了阮文一眼,“那个生产线为什么出问题,其实原因就在这里,那是在普通车间加工制造的机床设备,能用,但是容易出问题,再加上在那里吃了几年灰,冬冷夏热的折腾,派不上用场那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陶永安登时看向阮文,“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就说当初你该带我去化纤厂,不够意思。要是我去了说不定早就看出问题了。”   “马后炮谁不会?”   系主任瞪了眼这俩斗嘴的学生,“普通的机床设备,一般也没这个必要吧?而且你这制造的时候恒温,那使用的时候也要恒温吗?这要求未免太高了,设备运行的时候难免产热能,零部件会局部高温,这种怎么办?”   恒温车间是新概念。   来到齐齐哈尔之前,他们在其他工厂参观,看那些设备运行的倒也没什么问题。   “这话倒也没错,对一般机床而言,能够稳定就行,做好日常清洁工作就好了。不过杨主任,普通机床的使用不能满足所有的需求,有些设备需要极度的高精准,不止需要我们在恒温车间制造装配,甚至运输、使用都要在恒温环境中进行。”   系主任听了苦笑,“那一年到头,你们能收到几个高精准机床的订单?”   凡事是要讲成本的。   恒温车间的建造需要成本,维护需要成本。   恒温设备的使用更是需要极大的成本。   国内,有几家工厂能出得起这种本钱?   系主任这句话很扎心,一下子戳到了梁晓的痛处。   “现在可能还没有订单,但是将来总会有的嘛,构建工业体系是必须的,恒温车间可能用不上,但必须有。”   阮文不觉得这个构想有什么问题,甚至她有点佩服梁晓,竟然敢斥巨资搞这么一个玩意儿。   要知道,这个恒温车间的竞争对象可是国外的机床设备厂。   在当前的环境下,实在是太难了。   系主任没想到被自己的学生反驳了,“你那个工厂,需要吗?”   没拍马屁也就罢了,还踢着马蹄子了。   阮文轻咳一声,“目前发展起步阶段不需要,不过我觉得涂所长他们可能需要。”   涂安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现在研究所保留下来,他本身也在想办法。   半导体市场很大,他们一开始是为国家做研究,只需要呈现出实验结果就行。日本东京之行在某种程度上触动了涂安国,科研还是要搞的,但是不止是一个结果。   还要投入民用。   国内有着广大的半导体需求市场,为什么不去占领?   难道等着日本的半导体占据国内的半壁河山吗?   想要量产,自然需要机器设备的设计,届时恒温车间就派上了用场。   系主任愣了下,“老涂?”   “我也就是听书燕姐说了那么一句,开源节流总不能只逮着一只羊薅毛吧。”   413所是想研究生产两把抓,不再让政策左右自己的命运。   阮文觉得这样挺好的,有备无患总归是好的,她也不会把自己事业的发展只局限在卫生巾上,发展别的也很有必要。   尽管现在阮文还没走到自己下一个发展目标。   梁晓瞧着这师徒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忽然觉得自己这个东道主有些插不上话,他正想着,听到阮文问他,“梁主任,我有一个问题能请教下吗?”   “当然。”   阮文问的问题还挺专业,因为陶永安整天唠叨,她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梁晓想了想,“有图纸吗?”   陶永安当即拿了出来,“就这里……”   系主任和系里其他两个老师反倒被撇到了一边去。   他们虽然也懂一些机械,但到底不是内行。   系主任瞧着正在热烈讨论的年轻人,笑了起来,“咱们去看看别的。”   原本这次东北之行没打算走那么远,不过来到来了,不多走走倒是浪费。   ……   困扰陶永安小半个月的问题如今终于解决,他整个人都轻松下来,“还是你们生产线上的经验丰富,我就是纸上谈兵难怪总是看不出问题来。”   其实也请教过其他工人师傅,但是陶永安的图纸设计有些前沿,工人师傅没见过也找不出问题所在。   如今这个问题终于解决,陶永安控制自己那过于激动的心情,不然他真想要抱梁晓转两圈。   “熟能生巧,你暑假要是没什么安排,可以来我们这里待一段时间,对你回头走向岗位有好处。”梁晓目光又落在阮文身上,“谢蓟生最近还好吗?”   阮文倒也不奇怪会听到这话,“比之前好了些。”   化工厂刚投产,再加上年关将近,生产的涤纶布料往哪里发怎么发,虽说都有固定的章程,但也需要盯着。   前两天阮文打电话,还听他提了句要去趟上海开会。   上海化纤厂投产多年,但也有一些小问题。   不过石磊在上海,阮文觉得谢蓟生去上海似乎又不是那么目的单纯。   她没多问什么,毕竟小谢同志办事素来有章法,不会乱来。   梁晓笑了起来,“他这人忙起来六亲不认,之前跟我多少年没联系了,结果有事就想起我来了。”   埋怨中又带着几分打趣,“你怎么看上他了?”   梁晓和谢蓟生是一届的工农兵大学生,只不过大学毕业后去向不同。   谢蓟生回了部队,而梁晓则是来了齐齐哈尔一机厂。   之前听说了谢蓟生的事情,梁晓也动了请谢蓟生来这边的心思,毕竟大学时代关系还不错,谢蓟生也是出类拔萃的尖子生。   只是当时他这边媳妇生孩子各种事堆到了一起,一直没空去首都找人,结果再看到谢蓟生的消息,人已经是战斗英雄。   读书的时候虽然同吃同住,但谢蓟生的性子冷,梁晓觉得,阮文能跟他走到一起,可真不容易。   “长得好看呗。”阮文笑眯眯的反问,“你不觉得小谢同志还挺帅的?”   梁晓:“……”这性子,和谢蓟生的融一下倒是不错。   ……   阮文的旅程原本只计划一星期,结果愣是折腾了半个多月。   即便如此,也没能把这边的工厂都参观一遍。   还有一星期就要过年,不过阮文还是先回了趟省城。   她走后没两天,护厂队就建起来了。   谢蓟生喊来的老兵们先后来报到。   人不算多,算上韩建国一共八个人。   “按之前找人弄来了枪,头段时间还真遇到不长眼的,不过小毛贼也不用担心,俺把人弄到了公安局,这不最近公安局的同志们有事没事就来这边巡逻。”   那是一桩未遂的抢劫案,虽然韩建国把几个小流氓都制服了,但还是传到了省里。   这是陈厂长拿的主意。   “咱们还要给省里交税,自然要让省里庇护,不然阿猫阿狗都来招惹,咱们厂子就甭指望过安宁日子。”   韩建国原样的把陈厂长的话传达,“厂长这话倒也不错,杀鸡给猴看是有必要的。”   这次回省城的只有阮文一人,系主任和其他两位老师在首都停留两天,说是想置办些年货。陶永安也被他妈留在了首都。   阮文从火车站出来就看到了接她的韩建国,“管理厂子不容易,要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韩哥你也多体谅。”   “哪能啊。”   阮文问他,“你们现在人来齐了,住在哪里?宝珍又找到新房子了吗?”   “找了,俺们兄弟几个住一个院子,早晚两班都安排好了,送货的时候也会留一个人看厂子,院墙上的狗洞也都堵上了。”   韩建国憨厚笑了下,“要我说现在厂子就是铜墙铁壁,没人能进来闹事。”   那就好。阮文怕的就是出现周姑父当年的事情。   “今天小年,韩哥你过会儿把其他人喊上,我请大家吃饭。”   谢蓟生把这帮老兵交给她,阮文一转眼就去忙自己的了,如今回来总得见上一面才是。   “那中,兄弟几个也都想见见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上午忙抽了,下午补上 第98章 098金凤凰   护厂队的老兵们,也不可免俗的有好奇心。   他们对谢蓟生的这个对象好奇极了,虽说之前在电视报纸上看到过,但那就是个模糊的人脸。   如今有了机会,当然是想一起吃个饭喝个酒。   看看兄弟媳妇之余,也想表达一下感激之情。   他们这些人,部队里待久了,再回去后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始新的生活。   这个年代,部队里并没有普遍配备心理医生,   经历了战争的士兵并不知道自己心里的抵触与恐惧到底该怎么纾解,战后应激创伤成了隐藏的地雷。   当负.面情绪累积到临界点,这个地雷很可能引爆。曾经保家卫国的人,甚至有可能成为扰乱社会治安的不稳定因素。   而谢蓟生做的,就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做一些安排。   让这些回到家乡的老战士们,能够找到自己新的价值。   人生价值是一个很缥缈的所在,但也是支撑着他们的信念。   过去是保家卫国,现在是保卫人民财产,有着同样重要的意义。   饭约在了晚上,到时候韩建国来学校这边接阮文。   刚结束了长途旅行,阮文先回了学校。   这次从东北那边回来,她也算是收获满满,讨来了一些小零部件外,还跟几个厂子有了进一步的接触,至于能不能达成下一步的合作,还得看欧洲那边的反应。   把东西放到实验室的保险柜里,阮文拿出压在下面的图纸,还有自己刚写了个开头的小说,打算去杭州的路上再想想怎么写。   简单收拾了下,阮文又回宿舍一趟。   她寒暑假经常在学校待着,为此特意找宿舍管理员要来了一把钥匙,这样省的麻烦人。   水管没有被冻死,只不过里面淌出来的水冰凉。   阮文觉得自己的手指脆的仿佛冰棍,随便敲一下就能断裂的那种。   好在适应之后倒也习惯了。   阮文格外的想念洗衣机,想念了片刻,只能认命的继续手洗。   等她好不容易洗完这一盆衣服,手已经开始发烫了。   阮文有些郁闷,看着手背上的裂口。   最近半个多月没怎么接触试剂,然而这冻伤怕是一两年内都不见得会好转。   她这么好看的手上,留下这么个伤口,大概算是缺憾美吧。   怀揣着缺憾美,阮文端着一盆没拧好的衣服往宿舍去。   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她忽然间觉得不对。   好像刚才听到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轻,让阮文一度忽略掉。   扭头的同时,阮文一脚踢了出去,只不过被对方轻巧的躲了过去。   反倒是受制于人,她眼睛被蒙住了。   “你怎么来了?”   原本阮文还以为自己被瓮中捉鳖了。   现在倒也是瓮中捉鳖,只不过捉她的人,是谢蓟生,不是旁人。   “来这边送货,而且今天是周末。”   答应了周末要过来看她的,反倒是提要求的人忘了这回事。   松开手,谢蓟生从阮文手里接过脸盆,“跟谁学的?”   “自学成才,我一直都是自学成才!”   阮文拿出钥匙开门,由着谢蓟生跟在身后进了来。   因为寒假的缘故,宿舍里其他几张床都收拾的很干净,被褥折叠起来,上面盖了一床棉麻混织的床单。   桌上也都是阮文之前散落了的东西。   谢蓟生帮她去晾晒衣服,盆里多是内衣,这让他脸微微发烫。   “怎么还有木耳?”   “去了东北,不得带些土特产回来吗?”   她这还算好的,陶永安那大包小包的才叫一个夸张。   用他的话来说,“我这不是将功补过嘛,要不我妈能把我骂死。”   把陶永晴弄到了省城,然后他拍拍屁股跟着去考察了。   被骂都是轻的,说不定还会挨打呢。   阮文跟着也买了点山货,想要在供销社或者百货大厦买还得各种票,跟村民买不需要,只要有钱就行。   价格实惠划算,要不是因为钱被陶永安借走了大半,阮文兜里也不宽绰,她觉得自己买的会更多。   她们晾晒衣服都是在窗外的那两根小细绳上。   这会儿开着窗,外面冷风往里灌,阮文觉得自己的手又冷又热的难受,找话跟谢蓟生说,“你上个周也来了吗?”   “嗯。”原本以为阮文上周末能回来,谢蓟生过来一趟扑了个空。   “那前两天给你打电话怎么没跟我说?”阮文走到窗边,看着谢蓟生的手一抖,她忽的想到什么,“小谢同志,你是不是害羞了啊?”   “没有。”谢蓟生脸不红气不喘。   阮文歪头看着他,“那你的意思是说,你业务挺熟练的,之前给别的女同志晾晒过内衣内裤啊?”   “没有。”小谢同志声音重了几分,十分认真的看着阮文强调这一事实。   “没有就没有呗,你那么大声音干什么。”她指了指谢蓟生手里的内衣,“快帮我晾上,记得用夹子夹上,不然容易被风吹跑。”   挤在窗边的人走了,谢蓟生蓦然松了口气。   他看着右手抓着的白色胸衣,一时间分不清,手心里到底是湿哒哒的汗水,还是衣服没拧干的缘故。   过山车般的心路历程,阮文这会儿心情不错,直接拿出自己的小本子写了起来。   “我走之前,陶姑姑打电话说在谈电影拍摄的事情,不知道现在谈的怎么样了。”   外面的空气冷冽,谢蓟生晾晒完衣服,又是停留了几秒,这才关上进了来。   “那打电话问问她。”   阮文眨了眨眼,“你说,我这笔钱真的没问题?”   在赚外汇这件事上,阮文格外的谨慎,她可不想让自己身陷牢狱。   “你信不过建明?”   “怎么可能?”   谢蓟生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罐愈裂膏,抓着阮文的手给她慢慢涂抹,“那有什么好怕的?让建明咬死这书是他写的就好。不过这件事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我知道,除了你和陶永安,也没其他人知道。”   同学只知道她还在给东山出版社那边翻译英文小说,但并不知道她在写英文小说。   阮文很擅长给自己打掩护,反正同学们的英语水平不够好,只知道她天天搞英语,并不清楚其中底细。   “那你怕什么?”谢蓟生把那冻伤膏揉化,“味道不是很好闻,不过听说这个效果不错,晚上睡觉前记得涂一些,不要老是拿手去碰铁栏杆,小姑娘家怎么一点都不爱护自己。”   “你嫌弃我?”   “哪敢。”谢蓟生低头,在她另一只手上轻吻了下,“我不是小罗,你也不是祝福福,就算是出了事,我也会保你安危,不用怕。”   阮文闷声一句,“你之前还说,如果调查出来我有什么问题,你会铁面无私。”   “是啊,如果你是为一己私利而犯法,我不会姑息。”   可阮文从不是。   她的父亲是许怀宁,母亲是许若华,即便从小离开父母,可阮文依旧继承了父母的才华与品质。   她所做的事,哪件又是为了一己私利呢?   谢蓟生的话让阮文忽的有些动容,“你这么一说,我怕我往后会偷懒。”反正天塌了有谢蓟生顶着,她怕自己产生依赖,这样不好。   “偶尔偷个懒也没事。”手背上那块冻伤十分的明显,仿佛烂山楂一脚被人踩了,泛着冻伤膏的油光的丑陋。   “那我现在想睡觉,你给我唱摇篮曲好不好?”   阮文想起了陶永安的苦口婆心,男人是需要被满足的,他们想要被女人需要。   所以,阮文现在需要谢蓟生唱摇篮曲,哄她睡觉。   从齐齐哈尔一路折腾到省城,她觉得自己睡在硬卧车厢,骨头都快被颠碎了。   “我不会……”   “那你……”   “你教我,我学了慢慢唱给你听。”   阮文也不会啊。   她是个五音不全的,五四青年节文艺汇演的时候,一贯都是跑步,听别人唱歌。   顶多就会吼,反正吼几句“团结就是力量”也听不出什么差别。   阮文降低要求,“那你随便吧,会唱什么就唱什么,要不给我讲故事也好。”   谢蓟生唱起了军歌,男人的声音低沉,让脱去外套窝在被窝里的阮文觉得像松涛阵阵。   被窝里是温暖的,这松涛声变成了带来和煦春光的春风。   洋洋洒洒,唤醒了她的瞌睡虫。   没多大会儿,宿舍里响起了微微的鼾声。   谢蓟生看着露在外面的脸蛋,如画的眉眼舒展,仿佛做了什么美梦。   他心情也舒展了几分,手指捏了捏阮文的脸颊。   这人原本就瘦,来读书后没事就跟陶永安去改善伙食,却因为忙也没能吃胖。   这次出门,大概吃的还不错,脸颊上竟然有了点肉。   大概是感觉到不舒服,沉睡中的人嘟了嘟嘴,抓住那碍事的手往脑袋下一放,也不管硌不硌得慌,又睡了过去。   谢蓟生这下是自找苦吃,原本还打算坐下的人只能在这里站着,怕自己挣扎开会把阮文吵醒。   ……   韩建国没想到会看到谢蓟生,他眼尖。   “谢队你胳膊怎么了?”   “没什么。”   始作俑者——阮文有些不好意思,她哪知道自己怎么就抽风的抓着谢蓟生的胳膊睡了好几个小时。   结果愣是把人胳膊枕得发麻,到现在都没好过来。   阮文并不知道,谢蓟生的胳膊早就好了。   只不过瞧着她心虚的模样有意思,忍不住逗弄一下。   阮文性格温和,但面对他时却一向大胆,甚至有几分火辣。   如今这般害羞,倒是少见的很。   谢蓟生又趁热打铁打趣她,“都是自家人,和老元他们没什么区别。”   “谁不好意思了?”阮文瞪了一眼,不过还是帮着谢蓟生捏了捏胳膊,“要不回头去看看医生?”   韩建国怎么听都觉得不太对劲,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谢队你胳膊真没事?”   “没事,就是被压了一会儿。”   之前去当饲养员的韩建国不仅吃过猪肉有段时间还天天见猪跑!   “那没事,往后多压压就习惯了。”   老婆孩子热炕头嘛,他要是有个媳妇跟阮文似的这么漂亮,他这条胳膊被压一辈子都不成问题。   阮文听到这话狠狠瞪了一眼,“谢蓟生!”   故意的,就是故意的。   小谢同志看着那气鼓鼓的一张脸蛋,“是我说错话了,不是阮文压的,我自己不小心。”   韩建国憨厚一笑,“那也太不小心了。”   阮文:“……”她怎么不知道,小谢同志还会这么耍流氓!   “你再说一句,就甭想……”   要挟的话到了嘴边,阮文又忽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甭想什么?   韩建国竖着耳朵听。   “甭想去我家过年!”阮文气哼哼地找出了下半句。   娇俏的脸蛋上染了一层胭脂色,谢蓟生轻笑了下,“不说了,别生气了。”   韩建国看着轻声道歉的人,一时间都有些恍惚。   其实他不是谢蓟生手下的兵,只不过去年打仗的时候见过几次。   护厂队的其他几个人,也没有谢蓟生的部下。   毕竟侦察兵和他们这些普通兵又不一样,不愁前途。   但是当谢蓟生自报家门,打电话找到他希望能来这边“帮忙”时,韩建国不假思索的应了下来。   和护厂队的其他几个兄弟聊过,都知道这位前侦察营营长是个不苟言笑的。   如今瞧着那紧绷的面颊和缓,韩建国忽的想起了他们政委之前说过的话,“百炼成钢绕指柔。”   这话,用来形容谢蓟生可真是再合适不过。   ……   阮文回来后的第二天才去了厂子。   彼时陶永晴正在跟陈厂长汇报工作,阮文在一旁等了好一会儿才说上话。   陈香云喝了一大口水,“香港那边的订单越来越多,我之前跟其他研究所那边联系,有的两班倒有的三班倒,产量都提了上来,就是各地发货又得重新调配,而且现在各省的省城也都铺开了货,虽然进货量还小,但也不能不给进。”   “那是,本来就是为了咱们女同志服务的,只不过咱们还得讲盈利,所以只能一边科普一边做生意。陶永晴这段时间做的怎么样?”   阮文对陶永晴还是寄予希望的,她不可能指望陈主任一直挑大梁,这个世界终究得是年轻人扛起。   陶永晴身份特殊,要是能担起重担,让她对陶永安也有了交代。   “脾气有点冷清,不过胜在虚心,不懂就问,有时候处理起来还有些毛躁,好在还没出过什么乱子。再熟悉熟悉就好了。”   “那就好,等过几天我回来,和她一起回首都过年,主任您打算怎么过?”   “我怎么过不是个过法?你还要出去?”陈香云有些诧异,“这都过了小年了,怎么还往外跑?”   “去一趟杭州,那边还有我祖父的一点私产,我一直没空去处理,这次小谢给我联系好了人,我去那边办理一下手续。”   “那等年后再去也不迟啊,顺带着还能带着你姑姑一块回去。”   这么急匆匆的,还要回首都过年,时间上太赶了。   阮文苦笑,“我姑怕是不想回去。”   和杭州城的离别记忆充斥着杀戮,阮姑姑心底是抗拒的,不然早前就回去了。   杭州是她出生的地方,可故乡只适合在记忆中。   她还没做好心理建设,阮文也不勉强,等什么时候阮姑姑想开了,再带着人回去也不迟。   “年后我可能还要去一趟香港那边,怕是到时候没时间,趁着这会儿还有点时间,先去杭州一趟。”   陈香云一愣,“去香港?是那边的订单有什么问题?”   她最近一直在处理着,没看出什么毛病来。   “没有,我就是想把整个香港地区的卫生巾市场拿下。”   虽然那不过是弹丸之地,但是消费量比目前的国内市场还要大。   而且能通过香港辐射东南亚。   陈香云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是她没想到太好的主意,“你有什么打算?”   “有一点,本来是想着给咱们的产品找个代言人,不过又不是特别合适。”其实女排代言的话,更应该选择卫生棉条,而不是卫生巾。   另一方面,阮文又觉得这种代言似乎不那么合适。   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把广告投放在外面合适,目前最合适的莫过于香港那边。   阮文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陈香云思忖一二,“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要在国内做宣传的确困难,不过你要是打广告的话,是不是得花钱?”   阮文苦笑了下,“是,而且得花大价钱,不过我这次过去,希望能谈妥几个订单,说不定这个广告费就省下来了。”   能省则省。   和陈主任聊了大半个小时,阮文离开卫生巾厂,刚出了厂门,就看到刘五斤倚在三轮车上,嘴里叼着根枯草,吹着不成调的口哨。   “阮文你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阮文也没客气,“听陈主任说,你最近跑前跑后的,没少帮她忙。”   “那么客气干什么?”刘五斤嘿嘿一笑,“能帮上你就好。”   他最近小日子过得不错,帮着卫生巾厂往省城各个供销社还有百货大厦送货,能赚点零钱每次还能拿一包卫生巾,他一个大老爷们用不着。   可香梅用得着啊。   “我现在有了正经营生,也敢跟香梅说话了。我想好了,等我攒够了钱,到时候就到她家提亲。”   人都要有点奔头。   刘五斤的奔头是娶自己喜欢的姑娘,找到了正经路子,就努力的干活挣钱。   他本质不是十恶不赦,心里头也有着小人物的良善。   更重要的是,给他一个正经营生,让他改邪归正,能够杜绝原本的不稳定因素。   当然,阮文帮忙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   她当时只是因为听说了郭安娜的消息而心中不安,如果那时候是一个流浪儿乞讨,又或者是别人来借钱,阮文也会帮忙。   只不过,刚巧是刘五斤而已。   “你要去杭州啊,可是去杭州的车不是十点钟那一趟吗?要不我明天一大早去学校门口接你?”现在都快十二点了,要是去杭州得倒车,太麻烦了。   “我先回趟老家。”这件事,阮文没跟陈主任说。   “那你注意安全哈。”   ……   安平县去杭州的列车,是从省城过来的,下午三点半。   阮文买了明天下午三点半的那趟车,这才从火车站出来。   冬天天黑得早,这才五点半已经不见了太阳。   等阮文到了二棉厂家属大院时,已经六点半。   三层小楼里四处都是饭菜飘香,锅铲和铁锅碰撞的清脆声不绝于耳。   “这是……这是阮文?”   大院里有人认出来了,可不就是阮文嘛。   只不过女大十八变,那会儿穿着蓝色工人制服的阮文现在穿着一件顶时髦的大衣,真是一点都认不出来。   “婶子好,我想找一下会计室的春红大姐。”   中年妇女登时一嗓子嚎叫出去,“刘春红,你看谁来看你了?”   “天王老子来了我也没空,正炒菜呢。”刘春红的声音从二楼传来。   那中年妇女瞪了一眼,“你……”   “春红大姐,是我,阮文。”   锅铲掉到了锅里,刘春红伸手去捞,结果被滚烫的锅沿烫了下,一阵兵荒马乱。   整个二棉厂大院都热闹了起来。   阮文。   他们二棉厂飞出去的金凤凰。   当初一块考出去的大学生好几个,但是有几个跟阮文似的,又是被国家表彰,又是卖什么专利拿了上千万,听说还是美金。   这个传奇的小会计,几乎成了每个棉厂工人教育自家孩子时的榜样。   大院里没事就会吼出一嗓子,“你这个笨娃,咋不就能学学人家小阮会计呢?”   如今阮文荣归故乡,这是多大的事啊!   整个家属大院都来刘春红家看热闹。   这是刘春红离婚后,家里第一次这么热闹。   挤满了人,尽管主角并不是她,但她与有荣焉,毕竟阮文回来后第一个找的就是她。   “……之前陈主任调走了,她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我今天上午还跟她聊了会儿。”   “挺好就好。”刘春红笑了笑,“一起共事那么多年,她走了还真挺不习惯的。”虽说自己顶了会计主任的缺,但感觉不一样。   阮文走了,陈主任走了,小郭也时不时的抽风,尽管又来了新人,但会计室再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大院里有人问起来,“阮文,我听说你在省城弄了工厂,搞什么卫生巾是吧?要工人不,你看我咋样?”   想问这话的不止这一个,刘春红见状瞪了一眼,“你也不撒泡尿照照看,平日里干活都不利索,还想着去省城干活,去去去,阮文大老远的回来不容易,让她好好休息下,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人家阮文还没开口呢,老刘你怎么赶人啊?就你这脾气,难怪你男人跟你离婚。”   阮文听到这话一愣,下一秒就看到春红大姐端起脸盆泼了一盆的水。   那是刚才她倒得温水,给阮文洗手擦脸用的。   水还冒着雾气,不怎么热,但也让人心惊肉跳了一把。   阮文也惊了:一向和老公恩爱的春红大姐离婚了?   她下意识地看去,果然原本被春红大姐戴在右手手腕上的手表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手表一般戴在左手手腕,但是右手手腕更方便炫耀! 第99章 099装疯   “那王八蛋自己吃里扒外,我离婚怎么了?我有工作有工资,吃你家的米和面了吗?”   尽管从不后悔离婚,可是遇到这种说闲话的,刘春红从不退让。   原本也是温厚一人,如今愣是被折腾出一身锋芒。   “我自个儿挣钱养活我自己,不像有的人整天嚷嚷着儿子是工人,自己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   “姓刘的,给你脸你还喘上了是……”   “行了别说了,那个阮文我们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明天咱们再聊。”   有看热闹的把那说闲话的拉走了,“她都离婚了你跟她吵什么吵?”   那声音被关在了门外,却又透过门墙传了进来。   阮文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不清楚内情,不知道该从哪里提起。   “让你看笑话了,离了有一年多了。”   一年多了……   阮文有些震惊,“陈主任没跟我说。”   “这有什么好说的,除了这嘴碎的老娘们,也没人会在我面前説。”刘春红给阮文倒了杯热水,“他跟一个寡妇勾搭上了,还记得那块手表吧。”   阮文当然记得,当时春红大姐经常抬手看表。   会计室里邱爱梅还经常说,“这小表盘子看着不得劲儿,还不如墙上那个呢。”   那时候阮文还觉得春红大姐和她老公恩爱的很。   “那是他买给那个寡妇的,没藏好被我看到了,我还以为是买给我的。”   想起那块手表,刘春红就觉得心里头呕得慌。   她被瞒了多久?   不止那混账玩意儿瞒着她,就连孩子都瞒着她。   甚至还劝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凭什么?   她凭什么要咽下这口窝囊气?   表砸碎了,恶心了她的东西她不稀罕,那臭婆娘也别想要。   至于那男人,她抽了两巴掌,然后离婚了。   当时也闹的满城风雨。   俩孩子说“妈你要离婚,我们就不认你”。   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拿这话逼她。   刘春红的面子里子都没了,但还是离了婚。   不认就不认,她不稀罕要这不疼亲娘的孩子。   “……阮文你别笑话我,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怎么会?”阮文没想到竟然会这样,她心疼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笑话。   春红大姐比二十一世纪的很多女性都有勇气。   “离就离了,又不是离了男人不能活,至于那些说闲话的,管他们说什么呢。厂里又不会因为你离婚就开了你。”阮文温声安慰,“要是不想再在这呆着了,那就去省城,我那边也算安顿下来了,到时候让陈主任给您安排个工作,咱一样过日子。”   刘春红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是有见识的,和那些臭娘们不一样。”刘春红握住了阮文的手,“等哪天我不乐意在这里呆着了,那就去投奔你和主任去,先不急。”   陈主任之前调走的时候问过她,要不要去省城。   不管什么工厂,都少不了会计这个岗位。   阮文特意请她过去,带个人过去也不碍事,本来关系也不错。   刘春红也明白陈主任的意思,她因为离婚的事跟娘家关系都闹得很僵,一双儿女就更别说了。   简直是众叛亲离。   这故乡不再安宁,离开未尝不是一种选择。   只是刘春红不甘心又担心。   不甘心是因为她没错,离开安平反倒是显得自己心虚。   担心是觉得自己万一过去,给阮文带来麻烦怎么办?   如今听到阮文这宽慰人的话,刘春红觉得心里头松快了许多。   她也不是没退路嘛。   “好,你什么时候去我都欢迎。”   不为别的,就为春红大姐那句“赌一口气”。   人活着,可不就是为了这一口气嘛。   刘春红聊了好一会儿,忽的想起来,“这都快过年了你怎么回来了?”   阮文的表哥去美国当留学生,姑姑也被她接到了首都,听说在那里跟着一个教授工作。   这边也没什么亲人,怎么就忽然间回来了?   “回来看一下,明天下午就走。”阮文迟疑了一下,这才提到自己回来的一个目的,“红姐,郭……”   “阮文回来了啊,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我让人去车站接你啊。”   张厂长的声音在走廊里十分的响亮。   刘春红无奈地摊了摊手,别人她能赶走,张厂长还真不好赶。   张厂长比之前中年发福了些,看阮文的时候那双眼睛透着笑眯眯的精光。   “楚霸王说过,富贵不归故乡如锦衣夜行,阮文你瞧瞧你,这么低调做什么?”   刘春红去倒水,背对着张厂长,她翻了个白眼。   这就是个人精。   “怪我,光想着阮文坐了大半天的火车怪累得慌,都忘了让她去厂长您家里拜望下。”   “哪有得着这么客气?”张厂长嘴上说着不介意,不过神色比刚才松弛了许多。   刘春红离婚后虽说脾气不好惹,但那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会儿说着场面话,倒是让小屋里气氛融洽。   “阮文你这次回来是……”   阮文:“过年的时候不回来了,所以先回来看一下,给我姑父扫扫坟。”   “那是应该的,应该的,老周是个好同志……”   张厂长啰嗦个没完,阮文很是耐心地寒暄着,但刘春红没耐心了。   “厂长,要不让阮文先吃口饭?我家炉子上的粥都快凉了。”   张厂长恍然,“跟阮文聊得太投机,都忘了,那不打扰你们了,明天我让人送你回乡下。”   阮文感谢一番,送走了张厂长,走廊外依旧站着不少人,似乎一点都不怕冷。   关上门,刘春红压着嗓子抱怨,“他就这样,现在越来越有官威了,别管他。”   她还不知道张厂长什么样的人?   就是想摆架子,没意思的很。   阮文没少遇到过这种领导,倒也不意外,她还真饿了,帮着打下手端碗吃饭。   张厂长回了自己家。   都住在棉厂家属大院里,张厂长家情况稍微好一些,他们家双职工,两个小屋,后来又是花大价钱买了隔壁的一间房,凑成了个五十来平的家。   要不是承重墙不能敲,早就把这三间屋打通透了。   不过紧挨着的三间房也做了处理。   张厂长两口子一间,中间那个做客厅和餐厅,右边那间是孩子们的卧室。   他刚才就听说了阮文回来这件事,不过介于厂长身份,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都堵到刘春红家里去,他在家里等着阮文过来。   结果一等二等等不来人,他媳妇又念叨起来,“你还摆什么臭架子,说不定人压根就没想着过来。”   这话大大刺激了张厂长敏感的自尊心,他气哼哼地过了去。   有刘春红打圆场,倒也算全了自己的面子。   “咋样,她这次为啥回来?”   张厂长他爱人有些担心,算了算时间阮文快毕业了。   这是恢复高考后招的第一批大学生,有消息说回头怕是要分配到家乡去。   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和那些工农兵大学生又不一样,不可能一开始从车间干起。   说不定就是新厂长呢。   张厂长今年五十大多,再过几年就要退休。   他爱人有些担心,怕阮文这次是来打探情况,万一回头空降,怎么办?   “没说,估摸着也没啥大事。”   “你咋不问清楚啊?”   “你怎么知道我没问?你又不是不知道,阮文年轻可是那脑子比大人都好使,她不说我能怎么办?”   这边张厂长家争吵起来,刘春红的小屋里则是透着冬日夜晚的静谧。   “对了阮文,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来着,厂长一来都忘了。”   阮文正吃着酱黄瓜,春红大姐向来是腌咸菜的好手,这酱黄瓜脆生生的好吃。   “我听陈主任说,郭安娜情况不是很好?”   这是阮文心里头的一个过不去的坎儿。   这次在安平县停留,虽然有要回王家沟一趟,确定一下村长说的情况的打算,顺带着看望下老支书。   但更重要的,是郭安娜。   郭安娜和原主不一样,却又有着相似之处。   彼时原主被一句宫寒吓昏了头脑,所以给了魏向前可乘之机。   郭安娜则是自愿成为瓮中之鳖,后来怀孕到底是谁的缘故她一个外人说不好。   但这两件事,都和魏向前有关。   找一个理由说服自己和这件事没关系并不麻烦,但是郭安娜的现状让阮文想起了原主疯疯癫癫的模样。   她若真的视而不见,和当初的祝福福又有什么区别?   阮文过不去心里那一关。   她没办法精准打击,只报复魏向前一个人,有所牵连在所难免。   可偏生这么巧,牵扯到的郭安娜疯疯癫癫。   疯癫这个词刺到了阮文心底最柔软的一块地方,即便是这会儿无视了,可那根刺一直在。   不拔掉是不行的。   阮文必须来这一趟。   刘春红瞧到阮文那略微有些沉重的神色,她笑了下,“我当什么事呢,她现在好了,要结婚了。”   这话让阮文一愣,“结婚?”   “对啊,她元旦的时候刚订了婚,那个男的吧有点跛脚,不过人倒是挺好的。之前老婆给他戴了绿帽子,帮人养了五六年的儿子忽然间发现那孩子越长越不像自己,后来找了个老中医看了才知道自己不能生。”   不能生不代表能当绿头龟啊,那跛子一生气离了婚。   他在粮所工作,其他人给他介绍对象,介绍了郭安娜。   一个不能生,一个不能怀。   这俩人凑合在一起倒也算般配。   “那郭安娜能同意?”   “那她不同意她妈也不能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吧?其实小郭这孩子,就是被她妈惯坏了,爱慕虚荣结果坑了自己。阮文你怎么忽的问起了她?”   刘春红觉得不太对,虽说郭安娜这事的确和阮文有关系,但也不能怪罪到阮文身上啊。   “就是听陈主任说了句。”阮文想了想,“红姐,郭安娜什么时候结婚啊?”   “说是初九,那天是好日子,咋了?你还打算来喝喜酒?”   “喜酒是不喝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俩那关系,不过随个礼钱还可以。”   “阮文你……”   “她在家吗?我去她家说两句。”   刘春红不知道这年轻姑娘到底怎么想的,“不怕被轰出来啊?”   “您不是说了吗?她想开了,真要是轰我出来,那说明这想开其实就是表面功夫。”阮文跟着刘春红出去,“真把我赶走,其他人肯定嚼舌头根子,怕是这桩婚事也就泡汤了。”   刘春红锁上门,“那小郭能把你恨死。”   她觉得还是跟着阮文过去一趟,真要是有啥事,多一个人在场也好处理不是?   郭安娜正在家里看书,开门看到站在外面的人时,脸上神色不冷不淡,“有什么事?”   “来的就是客,小郭你不让我进去喝杯茶?那别怪我回头给你排班不体谅人。”   郭安娜侧了侧身,请人进去。   家里收拾的还算干净,桌上有两本书,阮文看了一眼,“你打算高考?”   “不行吗?”郭安娜看了一眼。   气氛很不融洽。   刘春红刚想要开口缓和下氛围,郭安娜又是开口,“来看我笑话的吗?”   她和阮文一直不对付,这会儿阮文发达了,被所有人追捧着。   而自己呢?自己成了笑话,虽然他们不会当着自己的面说说笑笑,但背地里都笑话她呢。   她知道。   阮文来做什么?   来她面前耀武扬威,看她的笑话,对吗?   “听说你要结婚了,来祝贺你。”   阮文拿出了一个红包,“希望你往后日子能平安喜乐。”   郭安娜看着那大红包,鼓囊囊的,一看就知道里面钱不少。   阮文不缺钱,她好像总是有办法搞到钱。   “为什么要给我,因为觉得愧疚吗?”郭安娜笑了起来,“不是你的话,我和魏向前早就结婚了,我们还会有孩子,而现在我再不能生了,要嫁给一个三十多岁的跛子,你看到我这样是不是觉得很开心?”   “安娜!”刘春红低声呵斥,这是在说什么胡话,“你怎么能把这笔账算到阮文头上?”   “是,我不能算到她头上,只能怪我鬼迷了心窍,竟然想用孩子拴住魏向前,我识人不清没看出来他竟然是穷凶极恶的人,我该向阮文道歉,要不是我怀孕,要不是我妈要挟魏向前娶我,阮文怎么会险些被他掐死呢?”   她忽然间这么说,倒是让刘春红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就是一笔糊涂账,这几年来,郭安娜改了多少次说辞,谁知道哪次是真,哪次是假呢?   早就说不清楚了。   阮文看着在那里低声喃喃的人,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我明天要去探监魏向前,你要去吗?”   这话让郭安娜蓦的抬起头来,她原本是个喜欢打扮的年轻姑娘,总是摩登时髦的洋气,现在却是穿着再朴素不过,甚至那张脸上都干净的过分。   没有描眉,也没有涂抹口红。   没有遮掩的苍老了几岁。   “我不去,我和他没关系,我要结婚嫁人了,郑源对我很好,他不算太浪漫,但是他不嫌弃我,我也不嫌弃他。”   她忽的抓起那信封,紧紧地抱在胸前,“我跟魏向前没关系,所以你不能来找我的麻烦。”   刘春红知道郭安娜又开始疯疯癫癫了。   她叹了口气,“她就这样,咱们回去吧。”   提到魏向前就神经紧绷着,一会儿爱得死去活来,一会儿恨得牙痒痒。   去医院检查也没啥用,脑子里有病怎么治啊?   没得治。   阮文看着氤氲在眼眶的泪珠,“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郭安娜紧紧抱着那信封,在阮文关门的时候,忽的看了过去,脸上露出笑容,轻声说道:“谢谢你啊。”   她眼泪再也没绷住,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啪啪的往地上落。   自从和郑源订婚后,这是她听到的第一句真诚的祝福。   大家都说郑源亏了,粮所的工作多稳定啊,虽说不能生,但找个穷人家的黄花闺女也不是不成。   为什么要找郭安娜,不知道她之前跟那知青混在一起,未婚先孕吗?   厂子里很多人恭喜她,但是那笑容背后,又是掩盖不住的看热闹。   大概都想着,她什么时候再发疯,被郑源赶走。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   魏向前把她害苦了。   她没了贞操没了名声,甚至往后都不能生孩子。   注定成为一个笑话。   只有装作疯疯癫癫的样子,其他人还会怜悯一下,说一句“原本也是个好姑娘,被那狗日的知青给害苦了。”   不然,他们就只会笑她不守妇道,结果把自己坑的半死。   她也很辛苦,不止要对着外人装疯卖傻,还要听亲妈数落。   郭安娜很累,她不知道自己还得用多长时间来赎罪,弥补自己那一段荒唐。   她累得都快支撑不下去了。   觉得阮文是来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是她好像又想多了。   阮文并没有来冷嘲热讽,只是祝福了她。   看着信封里那厚厚的一沓钞票,郭安娜眼泪越发的汹涌。   阮文是来跟她道歉的吗?所以给了她那么多钱。   可是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作者有话要说:小郭这一段翻篇了 第100章 100刺激   刘春红有些想不明白。   “阮文你真打算明天去监狱啊?”要是她,她绝对不会去。   一想到按个被关押的人险些掐死自己。   刘春红恨不得这人被枪毙了,死的透透的。   又怎么可能去探监呢?   倒是给郭安娜随礼金这事,刘春红还能理解。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之前再怎么闹矛盾,也算同事一场。人已经这么惨了,给点钱送一句祝福的话,对阮文来说也不费什么,还能帮自己积攒福德。   只是探监魏向前,刘春红想不通。   阮文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最近四处跑,她似乎习惯了火车上的颠簸。   一时间又有些睡不着。   “去看看他现在多倒霉,他过得越糟糕,我可能就越开心吧。”   刘春红听到这话一愣,嘟囔了句,“那倒也是。”   要是她前夫和那个寡妇现在倒了大霉,估摸着她也会买一串鞭炮庆祝。   ……   阮文一大早就离开了,坚决不给其他人拦着她的机会。   大院里的都觉得年轻姑娘贪睡,也没想着阮文会趁着天还没亮就走。   等到刘春红开门做饭,一瞅阮文不见了。   “阮文呢?”   “走了。”   “你怎么不留留人?”   刘春红淡淡瞧了一眼,“人家有急事要办,我怎么好意思留人?”   看着气得跺脚离开的人,刘春红撇了撇嘴,还不是想要跟阮文套近乎?   市侩!   ……   阮文去探监。   监狱那边的工作人员看她拿出来的东西,连忙敬了个礼。   阮文很是客气,“我想探访魏向前。”   别说是探访魏向前,监狱里的,探访谁不行啊?   之前阮文跟着去过一次监狱,小县城的监狱规模较小,会见室十分的简陋。   阮文把玩着手里的勋功章,听到动静后这才慢条斯理的收了起来,抬头看向了声响处。   印象中那个寡言的男知青想行尸走肉一般,只是在看到她时,眼珠子转了下,下一秒冲了过来。   “魏向前,也不看看这是哪里,竟然还想动手!”   狱警一棍子敲在了魏向前的膝盖上。   在这里,犯人并没有什么人权。   狱警有些为难,“您看……”   “能不能把他拷上,我单独和他说几句话。”   “当然。”狱警很是配合。   那勋功章他是认得的,再加上阮文自报姓名,狱警当然知道怎么一回事。   这些犯人,为什么进来的,又是犯了什么事,没谁比他们更清楚了。   确定拷好了之后,狱警去外面守着。   会见室里安静,并没有任何声响。   狱警有些奇怪,这是在做什么?   阮文静静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人。   魏向前几乎瘦得没了人形,一双眼睛中带着恨意。   这人过得很不好,阮文忽的很想笑。   “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来看望你了,魏知青果然没让我失望。”   魏向前的心气高,其实不管是原主还是郭安娜,都是他的跳板。这人从来“志存高远”,不会被这些乡下女人所羁绊。   可夜路走多了,总是会遇到麻烦。   “阮文,我没得罪你,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魏向前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阮文对他那么大的敌意。   他是杀人未遂,但是不应该。   他是知青,是大学生,应该酌情处理才是。   怎么会被终身□□?   这不可能。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阮文动用了手段,让他再没有出去的可能性。   可是,他的一时冲动不该有这么重的惩罚。   看不到希望,甚至于他每天都生活在绝望中,监狱里有报纸。   都是些过时了的报纸,那次他看到报纸上关于阮文的报道。   王家沟的小阮会计立了功,受到了表彰。   那一瞬间,魏向前觉得自己最后一点希望都破碎了。   他出不去了。   人没了希望后就再也不想思考,思考对一个看不到希望的犯人而言是痛苦的。   行尸走肉的日子未尝不是好事。   然而就连这,阮文都不给他。   魏向前的牙齿吱吱作响,“你是故意的,对吗?”   就像是过去故意激怒他那样,如今阮文来探监,就是想打乱他现在的生活节奏,让他再度陷入无边无尽的痛苦之中。   “魏知青真聪明,难怪能够考上清华呢。”   魏向前一愣,“你在骗我。”   阮文当然是在骗人,魏向前考上的是首都的普通院校。   可是那普通院校,哪比得上清华来的刺激呢。   “魏知青当然不相信我的话,觉得我是故意骗你的,不过是不是清华都好,反正你都去不了,下半辈子几十年,魏知青就在这里好好过吧。”   阮文想,所谓复仇最开心的莫过于自己的仇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辈子都生活在痛苦之中不能自拔。   这,真的很过瘾。   远比她从王春香那里听到关于赵胜男探监的事情,要过瘾的多。   “阮文,我要杀了你!”   毁了,他的前程,他的人生全都被这个女人毁了。   如果有一丝的可能性,魏向前会毫不迟疑的杀了这个人,给自己的人生陪葬!   “魏知青可真是好大的脾气。可惜……”阮文指了指那手铐,“祝你过得愉快。”   阮文转身离去,背后是砰砰的撞击声,魏向前正在拿头砸桌子。   狱警连忙来处理,“关禁闭!”   ……   从监狱里出来,阮文站在门口,回头看着这灰色阴沉的建筑,她笑了起来。   三分钟前,阮文拜托一个值守的狱警,没事就给魏向前看一些报纸。   让他不要和社会脱节。   狱警搞不懂阮文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不过一星期丢一次报纸而已,比起自己拿到的钱来,不算什么重活。   他很是愉快的答应了下来。   “我可是用心良苦,魏知青可千万别辜负我的期望呢。”   新闻只会刺激魏向前,让他一次又一次的想起自己曾经的身份,幻想没有被关进监狱的生活。   只会让这个人的精神备受折磨。   距离成为一个真正的疯子,不远了。   ……   大步离开监狱这边,阮文去黑市买了些东西,然后搭了个顺路的拖拉机往王家沟去。   年关将近,乡下这边都是猫在家里过冬。   有勤快点的,已经早早准备过年。   趁着今天天气好,还有拆缝被子,晾晒衣服的。   阮文从拖拉机车斗上下来时,看到了一群孩子在那里玩,十分的热闹。   村口的河结了厚厚的冰,孩子们正在那里嬉冰。   阮文冲着那边招了招手,“王小虎,你爸在家吗?”   村长家的小儿子登时认出了阮文,一个箭步滑到了河边,跳上了岸,“阮文姐姐,你是放寒假了吗?”   “对啊,寒假作业写完没,最近有没有好好学习?”阮文从口袋里拿糖给小朋友吃。   其他小孩子也都围了过来,一会儿就把阮文口袋里的糖给分光了。   王小虎瞪了其他孩子一眼,拉着阮文的手往他家去。糖能抢走,不过人抢不走。   “我爸说要给我弄一个新课桌,在家忙呢。”   村长正在刮木板,大冬天的也不怕冷,就在院子里,穿着一个秋衣,额头上满是汗。   看到阮文来,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阮文你怎么来了啊?”   村长连忙拿起自己的军大衣,穿上衣服带着阮文往屋里去。   “我来看看,顺带着来给老支书拜个早年。”   村长这才注意到阮文拎着的大包小包,他又不好意思把人往自家屋里领了,转了个弯带着往老支书家去。   两家住的有点远,路上没少遇到村里人。   那些孩子们回家报告消息了,村里人都来看阮文。   这还是阮秀芝走后,阮家的人第一次回来呢。   阮文跟村里人寒暄,耳边是村长的话,“老支书今年身体倒是扎实,一冬天没感冒发烧的。是就你自己回来了,还是你姑他们一块来?”   “我自己过来趟,下午就走。”   ……   老支书身子骨没啥大问题,就是耳朵越发的聋了,得吼着才能听清楚说的什么话。   他自顾的在那里说着,阮文认真的听。   中午的时候,村长让他媳妇做了几个菜,就在老支书家吃的饭。   “等开了春,咱们就种地,都是勤快的庄稼人,到时候肯定把那黄麻种好,我看报纸说,阮文你这东西都卖到国外了。”   “国内用的人不多,又得挣钱,只能先往外卖。我这次来的匆忙,也没顾得带一些,回头有时间,我寄一些回来让嫂子用。”   村长媳妇听到这话这才得空插嘴,她之前险些害了阮文,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   午饭吃的差不多了,老支书忽然间开口问了句,“闺女,你结婚了没有啊?”   这一句,让阮文愣了下,“还没呢。”   她声音有些大,倒是让院子里的其他人笑了起来。   有的撇了撇嘴,“也不嫌害臊。”   老支书看着面前年轻的姑娘,漏风的嘴又是咧开笑,“结婚了好啊,结婚了有人帮衬你。”   村长一脸的苦笑,“我就说耳朵不好使吧。”   阮文笑了笑,大声的和老支书聊天,“是,他帮着我呢!”   ……   她从屋里出去的时候,院子里站满了人。   村里人都过来瞧热闹,把阮文浑身上下打量了一个遍。   “读了书就是不一样,现在阮文可真是城里人。”   “可不是,阮文你怎么不回来过年啊,进了城就瞧不起咱们这些泥腿子的老乡了?”   刘春兰说话一如既往的不好听。   村长瞪了她一眼,村长媳妇先开了口,“你瞧瞧你这话说的,阮文想带着村里人发家致富,号召大家一起种黄麻,也不知道是谁带头不同意,害得我们家大壮一家家的来回跑。”   今天承了阮文的情,村长媳妇也想着再卖给阮文一个人情。   大家伙都想着包产到户单独干,她家男人为了把这群人团结起来,可是整天来回跑,没少磨嘴皮子。   她男人是个实诚性子,不会跟阮文诉苦。   可阮文也得知道这些才是。   刘春兰没想到会被翻旧账,脸上有些挂不住,“那东西就是野草,你说能赚钱就赚钱啊,十多亩地就指望那五十块钱,当我们是傻子吗?”   反正早就撕破脸皮了,刘春兰也不怕。   “再说了,阮文挣了多少钱,结果就给村里人那么点钱,跟地主老财有什么两样,要是放头些年,那得抓过去挨批!”   村长媳妇听到这话气得胸口起伏不平,“你都要当婆婆的人了,怎么还这么蛮不讲理?”   村里人有人哈哈一笑,“虎子他妈这你就不懂了吧?她家赵全福这还没结婚呢,心思都在媳妇身上了,保准是娶了媳妇忘了娘。这是在隔山打牛,给新媳妇立下马威呢。”   “胡说,保定他娘你满嘴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燃起了战火的村长媳妇又连忙去劝架。   村长看的头疼,拉着阮文先一步离开,“别听那老娘们胡说八道,之前我也让村里人签了协议,开春后肯定会种黄麻,好好伺候这庄稼。”   “这个我自然放心。”   村长骑着车带阮文去火车站,路上又多说了几句,“你也别跟刘春兰一般见识,她男人之前耍流氓,摸人家寡妇的屁股被人娘家人揍了一顿赔了钱,她儿子当初不是去当兵了吗?结果压根就没去,半路里逃了,每个月给家里要钱,后来被村里人撞到,刘春兰又去把儿子给揪了回来。”   为了把儿子拴在家里,让他别再出去胡闹。   刘春兰想着给他说个对象。   一开始赵全福不同意,后来相看了后反倒是整天往人家家里跑。   “这不年后就要结婚了。”   阮文听这一桩故事,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好吃懒做的,就算是结了婚有了孩子当了爹也不见得能勤快。”   “谁说不是呢,多一张嘴多一双筷子,那也得花销啊。”   刘春兰才不管,男人耍流氓儿子不出息仿佛都没关系,她依旧骄傲得很。   整天跟人吵架。   只不过村长没想到,刘春兰又在那里挑拨是非说阮文是地主老财该被批,这丢的可是整个王家沟的脸面。   “那就再等等看,看到底是春兰婶子先把她家给弄富裕了,还是村长你带着村里人脱贫致富来的快。”   ……   火车第二天一大早到了杭州。   阮文从车站出来时,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冷。   和省城的风恨不得穿进骨头缝里不同,这里是湿气扑面,透着别样的冷冽。   “同志,坐车不?”   出租车司机十分热情的招呼。   原本打算找个三轮车的阮文在这一瞬间改变了主意,她上了车。   司机是个健谈的,听说阮文要去西湖,“那你来得巧,这天这么冷,说不定今天就会下雪,西湖的雪景还是值得一看的。”   这年轻女同志说是要去西湖那边,司机下意识地以为她来西湖游玩。   “同志,你这找到住的地方没?”   阮文乐了,原来八十年代就有这旅馆和出租车司机的联动啊。   “我来探亲,有地方住。”   司机笑了起来,“去西湖探亲,莫非你这小同志的亲戚是白娘子?” 第101章 101阮文的高明   雷峰塔倒,白蛇出世。   西湖的雷峰塔已经倒了五十多年,目前是没有重建的意思。   阮文就算是想去攀这门亲戚,那也得白娘子在家才行啊。   一路上和出租车司机插科打诨,阮文看着车窗外的杭州城。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当杭州城成为电商之城,那已经是二十年后的事情了。   她倒是有这个机会,但贪多嚼不烂。   阮文觉得还是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好更重要一些。   车子停在了龙游路。   司机有些奇怪,“小同志你确定是这边?”   阮文点头,“麻烦师傅了。”   杭州的出租车比省城稍微贵一点,不过司机的驾驶水平也更好一些。   司机瞧着阮文站在那里没动弹,他忍不住看了眼。   民国那会儿,龙游路这边是住了不少文化人,听说还都是大家。   这会儿还留着一些旧宅,只不过都荒废了。   来这边探亲吗?   阮文也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又迷路了。   可谢蓟生当初跟她说的,的确是在龙游路。   看了眼路牌,阮文研究了下这边的两个门牌号,是往西去没错。   她没那么路痴了。   走到十字路口时,阮文看到了阮家老宅。   门前的石狮子少了半边脑袋,裸出的石料泛着黑,无声地控诉着它视频遭遇的野蛮对待。   如今这扇门与外门的建筑风格格格不入,显然是后来弄上去的。   上面挂着锁,显然想要进去得现有钥匙。   至于钥匙……   谢蓟生没给她。   之前阮姑姑搬家,谢蓟生也让人把许怀宁夫妻两人留下的遗物搬了进去,大多是书籍。   都堆到了厢房里,阮文也没顾得上盘点到底有什么。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没有钥匙。   这门锁上没多少积灰,瞧着应该是经常有人来。   阮家的后代,除了阮姑姑外就剩下她和周建明。   显然不是他们三个。   阮文想了想,决定去找邻居问一下。   她刚转身要下台阶,忽的看到身后的一张脸,脏兮兮的脸上透着怀疑,“你来这里做什么?”   阮文看着这个流浪汉,“寻人。”   “找人?我可不认识你。”   阮文笑了起来,“我也不觉得你是我家人。”   流浪汉嘿声一笑,“这家人早就死绝了,你来寻什么人?”   “那你觉得我是人是鬼?”   两人的对话略有些荒诞,却又是理所应当。   流浪汉上下打量了一眼,“鬼没影子,你是人,不过阮家人死绝了,我亲眼看到的,从里面跑出来的人都被小鬼子拿枪扫射了,没一个活口。”   那都是三十多年前的旧事了,当时他还只是个小流浪娃。   每天都会来阮家大宅这边讨口吃的,这是杭州城里有名的大户,家里有钱的很,他一般都能在这里讨到吃的。   可惜哟,好景不长。   “……后来政府帮着找了扇门,不过留着这宅院有什么用?阮家人都死光了,还能指望有谁回来继承?”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流浪汉看了一眼,“小姑娘你可别胡说八道。”   他打小就在这附近流浪,生活在这里四十多年了,附近谁家闺女要定亲,谁家小子打算娶媳妇他都知道。   阮家哪还有人。   “阮家那个小少爷才两岁,也没了。”一想到那个奶娃娃叫声凄惨的模样,流浪汉又忍不住瑟缩了下。   “我亲眼看到他们家死绝了,你怎么可能是阮家的人?”   这年头来行骗的可多了,谁让这龙游路上那么多民国的大作家大画家呢?   虽说那些大家人没了,但东西还在啊,说不定留下什么手稿、画之类的,卖出去那就够人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前段时间不就出了这档子事嘛。   阮文没跟这流浪汉辩解,“你知道钥匙在哪里吗?”   “知道啊,去公安局户籍科。”流浪汉嘿嘿一笑,“不过你要想进去的话,我也能带你进去,不用这么麻烦。”   “钻狗洞吗?”   流浪汉没想到穿的这么体面的人,竟然还挺懂。   “这宅子荒废着也浪费,我们也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嘛。”   阮文瞧了眼,“那往后你怕是没办法再在这里落脚了。”   流浪汉听到这话一惊,“你真姓阮?”   阮文没说话,她来的路上倒是看到了公安局所在,大概走个十几分钟就到了。   “小姑娘,你看我一把年纪了也不容易,可怜我下,我可以给你看家护院啊。”   阮文径直往前去,“是吗?”   “肯定的啊,你一个小姑娘住在这里多招人眼啊,家里有个看家护院的就不一样了。”这阮家老宅一直荒废着,虽说当初小鬼子一把大火烧了个七七八八,不过这些年来他也捯饬出一个舒服的窝。   真要是这小姑娘的,自己被赶出去往后住哪?   这天,可冷着呢。   “那当初给你吃给你喝,也没见你帮忙搭把手啊。”   说这话时,阮文倒没有十分的恼怒。   她很平静,因为知道没几个人愿意对上黑洞洞的枪口,敢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   人都是怕死的,即便阮文也怕。   可是,怕死不等于可以把这件事当作谈资。   有的人是能救回来的,给个机会就会拼命的把握住,比如刘五斤。   而有的人,活了大半辈子,四十多岁却依旧只是个流浪汉,只怕到死也是这么个身份。   阮文并不意外,人的一辈子三万多天,有的人活了三万多天,而有的人却只活了一天,重复了三万多次。   这是个人选择,即便是给了机会,有些人也只会选择后者。   那流浪汉看着年轻姑娘淡漠的眼神,莫名的有一种羞愧,“我,我打不过小鬼子的。”   “我知道。”   但也仅限于这一句。   阮文没再管落在身后的流浪汉,她往公安局那边去。   大清早的公安局那边却并不消停。   有在处理邻里纠纷的,也有的刚抓了个小偷。   户籍科的同志还没上班,阮文只能坐在那里等待,看这里的众生百相。   差不多到了九点半,户籍科这边才开始办公。   户籍科的工作人员瞥了一眼,“迁户口?单子填了没?”他没看到来人拿着该填的材料。   阮文拿出早前谢蓟生给她开的证明,“我来拿钥匙。”   “丢了钥匙先去报案,这里是户籍科,不管这事。”   阮文把那证明往前推了下,“我问了其他同志,钥匙在这里,要不同志你先看下我的东西。”   “那是他们搞错了,看什么看?我说了这里没……”那工作人员瞥到最下面的大红章时,忽的闭了嘴。   他匆忙拿过那证明,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几眼,“是阮文同志啊,你看你怎么不说清楚呢,请坐请坐。”   工作人员十分热情地倒茶,“这是上好的明前龙井。”   阮文品不出来,前世的时候领导就说她没品位,喝不出好茶坏茶。   “阮文你来怎么也不先打个招呼?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吗?这房子得好好收拾一番,怕是得花上些功夫。”   “就先来看看,我不着急。只是没钥匙,进不去。”   那工作人员听到这词变了变色,“这样啊,可巧我昨天不小心把这钥匙带回了家,那个阮文你先喝着茶,我回去拿钥匙。”   这钥匙有鬼。   阮文刚才就看了出来。   不过她还在犹豫该怎么办。   这边没什么认识的人,莫名得罪一个户籍科的干事不太好。   可被人当傻子耍,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她正想着该怎么选,户籍科的另一个女干事笑了起来,“同志,你要是再不来,我看那阮家老宅都要改姓汪了。”   户籍科的女干事刘娟和汪海民不对付,平日里两人没少打擂台。   这会儿汪海民有把柄落下,刘娟自然不会放过,添油加醋说了起来,“……黎科退休后,汪海民代理户籍科科长一职,鸡冠子都抖擞起来了,那龙游路上好几家宅院,都成了他的私宅,也就仗着这几家没后人来认领,他可没少从里面弄东西。”   阮文想了想,“那你怎么没跟上面反映?”   “怎么反映?他是我们局长的小舅子。”   刘娟撇了撇嘴,“我敢反映,还能在这里待着吗?”   之前黎科在的时候,汪海民也就是混个日子,不敢胡作非为。   老科长一退休,新科长迟迟不来,这户籍科就成了汪海民的天下,她敢怒不敢言啊。   阮文笑了笑,“那你是指望我来把他弄下马?”   刘娟的确有这个心思,她是知道这件事的。   之前首都那边打电话到市政府,市政府又转交给了他们户籍科,说是到时候做好交接。   不过这个阮家后人一直没过来,后来看新闻知道她发了大财,大概对这荒废的老宅院也看不上眼。   刘娟还以为阮文不会来了。   哪曾想,人忽然就过来了。   这是个机会。   这件事既然能直接跟市政府通气,说明阮文有后台。   而且人又是拿了勋章,又是报纸上头版头条的版面,厉害着呢。   要是能借刀杀人,把汪海民给弄下去,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刘娟觉得,一般人也就忍气吞声了。毕竟汪海民也有后台。   可阮文不一样啊,她应该无所畏惧才是。   没想到年轻姑娘脑子好用的很,一下子就戳穿了她的用意。   这让刘娟有些尴尬,“也不能这么说,只是他在其位不谋其政,是蛀虫。我没那个本事把他弄下来,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阮文喝了口那明前龙井,其实她真没喝出什么味道来。   “我是外地人,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是把他弄下去爽快一时,他找人把我家烧了砸了,我能怎么办?”   说这话时,阮文瞧着那个女干事,她不信这人没想到这一点。   但还是鼓动她去收拾汪海民,简直是其心可诛。   “不过还是谢谢你陪我聊了这么多。”阮文放下白瓷茶杯起身往外去。   ……   汪海民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阮文正在跟他姐夫聊天。   他姐夫一脸的笑,“……那是好事啊,回头也在咱们杭州开工厂,咱们政府也会大力支持!”   阮文点头,“是有这个打算,不过还得再看看。”   汪海民看两人聊得火热,连忙过去,“阮文同志,这是阮家老宅的钥匙。”   高局长瞧到自家小舅子一脚踹了出去,“混账玩意儿,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这是公家财产,你敢带回家去?给我滚蛋!”   这一脚力气很大,直接把汪海民踹了好几米远。   刘娟看到都傻了眼,她再看向阮文时,眼中满是钦佩。   她还以为这小姑娘准备咽下这口气呢,没想到她离开户籍科后去找局长聊天。   阮文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即便是公安局的局长也得给她两分面子。   偏生汪海民还不识趣,竟然觉得自己能插上话,这时候拿着钥匙过来,等于当着姐夫的面说自己侵吞阮家的财产。   本该放在局里保管的钥匙,带到自家去,这可不就是裤.裆里头掉黄泥,怎么可能解释的清呢?   何况汪海民是有前科的。   高局长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划清界限,可不得做点什么吗?   高,实在是高明啊。   阮文一句坏话也没说,事情就办成了。   汪海民挨的这一脚,怕是得躺个十天半月吧。   真是高明。   不过,汪海民向来小肚鸡肠,也不知道会不会再私底下找回来,这样的话阮文倒是会有点麻烦。   刘娟又有些担心了。   阮文倒也不怕,她今天接二连三的遇到这种事情,实在是恶心得很,真不出口气还都当她是软柿子好捏!   “或许是汪科长不小心带回去的,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一个破落的房子,里面也没什么东西。”   阮文越是这么说,高局长脸上就越是挂不住。   他知道自家小舅子是个靠不住的。   然而没想到能这么拉胯!   这件事是市长亲自交代的,高局长之前没怎么在意。他也没想到,阮文和杭州阮家有关系啊。   原本还以为是阮家后人和首都那边有什么牵扯,所以这才有了市长的小题大做。   这件事是他没上心,小舅子又是现成的把柄落到阮文手上。   高局长不敢怠慢,只能踹他这一脚帮阮文解气。   “那也不成,阮老当年支持我党,为此阮氏一门惨遭屠戮,中央、省里都一再夸赞阮老风骨……”高局长话题一转,开始吹捧起了阮文那个不曾谋面的祖父。   他亲自开车送阮文去龙游路阮家老宅。   没有旁人,高局长也不怕丢人,“这件事我会好好处理的,一定会给阮文你一个交代。”   阮文难得的端正了神色,“不瞒高局您说,我也是前两年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记得父母的模样,至于惨死的祖父他们,我也不曾见过。我自己不过是个小人物,被羞辱了也没什么,可阮氏一门为国为家一门忠烈,不该被这么羞辱。”   高局长觉得阮文这是在臊他,可他的确理亏,“是是是,这件事是我欠考虑了,你放心,我一定从重处理汪海民,给阮老、给人民一个交代!”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出太阳了,嘤嘤嘤,温暖! 第102章 102要人   死了的人怎么给他交代?   高局长说的是场面话。   阮文又不是没见过这样的领导。   唯一不同的是,她现在不再是小兵一个,虽然还只是个学生,但足以让人忌惮。   年轻的脸庞上浮起淡淡的笑,“真是麻烦高局了,我也只是想给祖父他们讨个说法。”   高局长是捏了一把冷汗。   阮文没实权,可是她背后的靠山是部队,这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啊!   一般人看到那勋章只会觉得小姑娘挺有本事,不会去深究这勋章背后的意义。   但高局长不是一般人。   他早前就打听了阮文,唯一失算的就是阮文的身世。他哪知道阮文竟然是杭州阮家的后人。   要知道这回事,那钥匙就亲自保管了好吗?   高局长也没在这边多做停留,他倒是想要套近乎,但是阮文脸上有些疲惫,再加上人家刚回来,他不好多说。   阮文开门进去后,高局长就走了。   ……   阮家老宅很大,大到阮文这才明白,为什么阮姑姑这么些年来隐姓埋名。   老宅一分为二,环城西路将阮家老宅切割开。   越过环城西路,径直往西去。   在西湖的东北角,那是阮家老宅的后花园。   隔着一汪水望过去,就是风波亭。   阮文在这里转了大半圈,忽的很想要跟周建明打个越洋电话。   告诉小表哥,西湖边上有个破烂的祖宅要继承,要不要回来瞧瞧。   跨国电话阮文没打,不过她在招待所给谢蓟生打了通电话。   “……你在这边有认识的人没?我怕得罪了这位高局长,万一他暗地里收拾我怎么办?”   小陶同志说了,你得让男人有存在感。   不能总是什么事都自己扛,该让谢蓟生出力的时候别客气啊,不然他没有任何的参与感,这哪还像是情侣?   虽说陶永安在苦逼的暗恋都不敢告白,但阮文觉得这话说的也在理。   她一直广结善缘,为的不就是给自己图个方便,万一将来哪里有需要吗?   别人可以,小谢同志当然也可以。   真要是见外了,那才是把他当外人。   阮文想了想,“我这样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她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果然,这不是她的风格。   谢蓟生也皱了下眉头,“没有,要在那边待几天?”   阮文算了下,“我明天再去看看,把这边地形摸一下,看看回头怎么修一下,年后也没时间,看暑假的时候有没有空闲吧。”   这么个老宅,阮文肯定要好好利用。   她明天要再去一趟户籍科,把手续办下来。   “去一趟也好,顺带着给他施压,省得只说场面话。”   阮文啧了一声,“小谢同志你误会了,我可没有去施压的意思。”   谢蓟生莞尔,“是我的错,回头我给老元打声招呼。”   阮文眼睛一亮,“元哥是杭州人?”   “他媳妇是杭州人,那边也算熟悉。”   果然是有人好办事。   阮文笑了起来,“他在杭州吗?在的话我请他和嫂子吃饭。”   麻烦人办事,总得表示下才行。   谢蓟生顿了一下,“现在不在,那边宅子不着急,你明天也不用那么辛苦,回头我让老元找人把这宅子的地形图画下来,到时候你看着想怎么重建,我给你做一下规划。”   “你最近手痒了吗?建筑图纸也打算搞一下?”   阮文说完,忽的觉得哪里不对。   小谢同志这一番话,最后似乎把落脚点放在了他自己身上。   这样的话术……   阮文笑了起来,“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谢蓟生很是坦然,“嗯,办完事早点回来。”   他平日里和阮文都难得一见,结果大老远的去杭州,还要请老元他们吃饭,谢蓟生的确有点不是滋味。   阮文轻笑起来,“小谢同志你幼稚不幼稚?”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这生硬的话题转移,让阮文溢出一阵笑声。   招待所的人忍不住看了眼,年轻的女同志笑靥如花,有点像是夏日炎炎里的莲花,红莲夭夭,清丽动人。   电话费是单独结算的,阮文付了钱上楼去。   她的确得好好休息,这段时间坐火车是真折腾人,哪怕是躺在床上阮文都觉得床在不停的晃动。   睡得并不怎么安生。   ……   刘娟再度看到阮文,她先一步把人拉过去说话。   “汪海民被开除了。”   阮文面露惊讶,这神色让刘娟瘪了瘪嘴,但到底没戳穿,“你要办过户手续是吧,高局吩咐了让我第一时间给阮文同志办好。”   “麻烦了。”阮文虽然有施压的意思,但并不打算八卦。   办好了手续,她就离开了公安局。   这一来一去,倒是让局里热闹了好一会儿,闲着没事的纷纷涌进户籍科热聊起来。   “我听说她还在读书,怎么忽然间来弄这废宅子了?”   “昨天高局和他媳妇吵架,我听了一耳朵,好像说是阮文要在这边建工厂,不过她那厂子生产的是什么东西?我也没记清楚叫什么。”   “卫生带。”   “什么卫生带,人家那叫卫生巾好吗?”刘娟瞪了一眼,“有这闲空聊八卦,倒不如给你家媳妇买包用用看。”   几个人被刘娟赶走了。   户籍科只剩下她一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调人过来。   不过阮文真要是在这边建厂的话……   刘娟觉得这倒是个好事。   建了工厂,这卫生巾价格说不定就能下来些。   她之前买了一包,用着倒也不错。   倒是好东西,唯一的问题就是贵。   ……   阮文在老宅这边折腾了足有一天,顺着各处的院墙,总算把这宅子丈量了出来。   瞧着那与风波亭隔岸相对的小亭子,阮文深呼吸了一口气。   这个后花园,最适合建一个度假休闲区。   本身就靠近西湖,日后湖景房价格会相当可观。   她目前没在老宅这边发现什么密室,但这偌大的一个宅院就是再珍贵不过的财富了。   收好了图纸,揉了揉自己那险些被冻僵的手,阮文往外去。   那流浪汉又跟了过来,“小妹子,你真是阮家人啊?”   昨个儿,流浪汉看到了公安局的车,这才发现有哪里不对劲。   怕这小同志让公安逮,他昨晚在桥洞下面将就了一晚上。   今天阮家老宅门口没有公安局的车,流浪汉看着阮文在这老宅墙根下走来走去,拿着一个本子在那里写写画画个不停。   直觉告诉他,这事不简单。   “过段时间会有人来这边清理这宅院,到时候你就得另寻住处了。”   因为大火的缘故,老宅的房子就剩下半拉。   有点像是被大火烧了的圆明园,只剩下断壁残垣。   想要重修的确麻烦,不过也值得重修。   阮文盯着那流浪汉,“有手有脚,那就能自己劳动挣钱,整天手一伸好话一说就指望别人的施舍,那不是人该过的日子。”   流浪汉听到这话笑了起来,“说大话谁不会说,你有祖上留下的房产,我有什么?我打出生就是个流浪汉,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愿意一辈子当个流浪汉?   谁不想有个窝,有个婆娘?谁愿意居无定所,被人瞧不起?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   “认识字吗?”   流浪汉一愣,“我一个流浪汉,怎么可能认识字?”   “哦。”阮文笑了,“从50年开始扫盲,整个五十年代一共三次扫盲运动,你要是生活在西南山区也就罢了,就生活在杭州,我不信你没听说扫盲的事。”   流浪汉一愣,“我,我哪懂这个。”   “是,你不懂这个,那你知道自己为什么现在连个安身之所都没有吗?为什么要扫盲?你以为是国.民.党抓壮丁?抓着你摁头让你学习去搞科研?”   为什么扫盲?因为国家性质决定。   建国前,有多少农民能读得起书上得起学认得了字?   生产资料掌握在那些能读书认字的地主老爷手里,农民没有受教育的权利。   流浪汉还在为自己辩驳,“我连地都没有,我就算是认了字又如何?”   “妓.女都能改造另作安排给她们栖身之所,只要能劳动养活自己就行,你一个有手有脚还不好安排?”阮文冷冷一笑,不想再废话。   不是安排不了,是他压根习惯了乞讨的日子,自己辛辛苦苦一年到头劳作多累啊,哪有朝人伸手要钱省事。   这人聪明极了,聪明到活了半辈子,还是个流浪汉。   这样的人,阮文不想去帮。   流浪汉被说得哑口无声,看着离开的人,他又不甘心。   连忙追了过去,抓住阮文的胳膊,“我知道你们阮家的秘密,你给我钱,我跟你说。”   阮文看了他一眼,“不需要。”   流浪汉懵了,“你难道不关心,阮老爷留了什么给你?”   他不死心,他大半辈子过去了,过得浑浑噩噩。   有时候他都记不清,自己到底是真的喜欢过一个年轻的姑娘,还是梦里遇到了这么一个人。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机会,他不想错过。   “阮家可是大户人家,之前有好多厂子。”   阮文神色淡淡,并没有做出太多的反应。   这让流浪汉着急了,“说不定,他藏着很多很多的钱!”   “法币吗?”阮文轻声一笑,“没本事的子孙才会惦记着祖辈那点积蓄。”   没有丝毫挽留余地的话让流浪汉如遭雷击,看着离开的阮文,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地面冰凉,他却全然不知。   阮文晚上又跟谢蓟生打电话,说起了流浪汉的事情。   谢蓟生打趣她,“之前不还问我是不是有密室?”   “有的话当然好,要是里面存着几百斤小黄鱼,那我可就发达了。”可惜,这就是痴心妄想,真要是有小黄鱼,怕不是早被小鬼子搜罗了去。   “那流浪汉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堂堂正正做人,偏生要乞讨度日。”便是刘五斤,阮文都会高看一眼,觉得能帮就帮。   然而这流浪汉,阮文着实不喜欢。   “清理宅院肯定需要人手,他若是说一句帮忙干活挣个工钱,我会拒绝吗?然而他压根就不想着靠自己的双手劳动挣钱。”不说最讨厌吧,可是种种元素都叠加到这人身上后,阮文的厌恶情绪达到最大值。   “你没那么多精力,有些人不值得那就别浪费自己的心血。”谢蓟生安慰,他能听得出阮文那并不怎么愉悦的情绪。   阮文也没再多说,“阮家之前应该是大地主,那些土地和工厂都归国有了吧?”   “嗯。”   “小谢同志你真的不懂情趣,这时候不该安慰我一句吗?”   阮文哀嚎了句,虽然之前说那话时她是正气凛然,但那就是为了打击人而已。   这会儿嘛,阮文让自己的性子软下来。   一句话说的谢蓟生心痒,“那等你回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阮文:“……你觉得我就贪图这口吃的?”   “那你想要什么?”   “要人。”仗着是打电话,阮文也色胆包天。   反正也就是她调.戏小谢同志,这种感觉真棒。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一会儿,就当阮文以为谢蓟生要像之前那样生硬的转移话题要她早点休息时。   谢蓟生终于开口了,“那回来,我给你。”   腾的一下,阮文脸红了起来,火烧火燎的热。   一本正经的小谢同志竟然也学会了。   阮文忽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我明天火车,睡觉去了。”她有些慌张的挂断电话,压根不给谢蓟生说话的机会。   谢蓟生叹了口气,忽的很想知道,阮文现在什么模样。   难得见她这般局促,可真是不容易。   一想到后天就能见到阮文,谢蓟生有带着些期待。   这次过年有几天假期,难得的时间,倒是要好好陪陪阮文才是。   ……   阮文并没有直接回首都,而是先在省城做停留,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又是往首都去。   再度踏上火车,同行的多了陶永晴。   小陶同志的妹妹这次看到阮文热情了一些,路上聊起了厂子里的事情。   “你能适应就好,不然你哥怕是得要找我算账。”   陶永晴笑了下,“别管他,他就总是疯疯癫癫的。”   嘴上嫌弃的很,但陶永晴眼睛里透着笑。   要不是陶永安再三喊她,她想自己是不会迈出这一步的。   或许在生产线上,她再干几年会成为一个几位熟练的工人,是车间的小能手,但那又如何呢。   和现在的生活,没办法比。   不踏出这一步,永远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如何的热闹多彩。   “阮文你年后要去香港,能带我一起去吗?”   陶永晴想了很久,终于把这话说出来,好像也没那么的难。   “那你得给我一个理由,看能不能说服我。”   “我想去看一下香港那边的物价。”陶永晴有些紧张的咬着嘴唇,她说的是实话,却不知道阮文会不会相信。   其实物价不用实地考察,跟那些订货商打听也能知道一些。   但她想去看看。   “那你可能需要跟陈主任请假。”阮文想了想,法定假日只有国庆和春节的三天假。   卫生巾厂这边假期稍微长了一些,阮文建议的是放七天。   不过也只是建议,现在厂长是陈主任,最终做决定的是她。   阮文没问,但是她的计划去香港大概是初八左右。   所以陶永晴得请假。   “厂长说,只要你答应,那就准我假期。”   陶永晴神色轻快了许多,“我不占厂子里的便宜,不会白拿工资的。”   阮文觉得陶永晴似乎带着她父亲陶衍的一板一眼,但又有些古板的可爱。   “这个不用跟我说,我只是个技术员,不管厂务。”   陶永晴听到这话笑了笑。虽然阮文在工厂没什么职务,但是谁都知道,没有阮文就不会有温暖卫生巾厂,也不会有过去这几个月的营业收入。   阮文是工厂的灵魂,没有职务却地位超然。   陶永晴之前在首都工作,只是生产线上的工人,现在跟着陈厂长学做会计,虽然聪明但也会遇到问题,趁着这个机会在车上问起了阮文。   小阮老师这一教,火车直接到了首都。   乘务员过来提醒后,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带着大包小包下车。   刚从火车上下来,阮文手里的东西就被人拿了去。   她还以为遇到了抢东西的,刚要喊,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你怎么来了?”   谢蓟生怎么来了?他就是想着早点见到阮文,多处一会儿,“想你了。”   男人的回答十分的简洁,却又是足够的直白。   直透心底,让阮文想起了自己那天晚上做的梦。   那个春.梦。   作者有话要说:哭了,我基友忽然间戳我问我:为啥吃核桃会拉肚子我也想知道啊 第103章 103坐怀不乱   老大不小的阮文第一次做春.梦。   在小谢同志说了半骚不骚的话后。   挖坑把自己埋进去,阮文也没办法,不然还能打自己一巴掌不成?   好在她晚上虽然没睡好,但白天还能在火车上补觉。   只是这会儿又被谢蓟生一句“想你了”勾起了心底深处的小女儿心思。   阮文觉得自己一定是不太适应首都的天气,所以发烧了。   脸滚烫滚烫的。   “你放假了吗?”   假装没听见谢蓟生的话,阮文往外走。   一旁陶永晴低头,嘴角泛起了笑。   没想到阮文还有这么小女儿的一面。   她一直都觉得阮文性格大咧咧的,很男孩子气。   “没有,不过作为厂长,我可以给自己放假。”   阮文瞪了谢蓟生一眼,“小谢同志,你这是玩忽职守懂不懂?”   谢蓟生轻笑,“下不为例。”   他并非中规中矩的人,有时候行事从心所欲了些。   不过逾矩也有必要,不然反倒让人不够放心。   ……   陶永晴自觉不应该耽误两人私下相处,不过阮文坚持送她回家,她不好说什么,只能坐着谢蓟生的车子先回了家。   远远的就是听到她哥哀嚎的声音,“苍天呢,方晓晨你能不能再笨点,这么简单的题目都能做错?”   “我的天爷嘞,陶永安你能不能耐心点,从头教我不行吗?”   小孩子的声音天真又透着无奈,阮文忍不住笑了起来。   “陶永安,你还想搞辅导班,就你这水平,怕不是要把小孩子们都吓跑吧?”   陶永安看了过去,“你……”行吧,他看到了谢蓟生,也不好再说阮文什么。   “回头去给阮姑姑拜年。”   “那我让姑姑准备个压岁红包,你得磕头才给你。”   陶永安表示没问题,“多磕多给吗?”   阮文:“……”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这是陶永安家楼下,要他滚是不可能的。   好在小谢同志极为懂得阮文的心思,麻溜地开着车离开了。   车子停在了路边。   阮文下车前问谢蓟生,“这算是公车私用吗?”   “不算。厂子里也希望我早点解决个人问题。”   阮文:“……”我怀疑你在故意引向某个话题,虽然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年关将近,即便是机关单位的假期就三天,但阻碍不了孩子们过年的心情。   街上小孩子很多,因此车子开的不算快。   阮文看着车窗外,谢蓟生余光看着她,车外是喧嚣,车内则是属于他们的静谧。   阮文转过头来,“小谢……”   蓦然对上了谢蓟生的眼,阮文这次没有躲闪开,她仰起头与之对视,“在偷偷看我?”   “不是。”谢蓟生否认,那是因为他正大光明的看。   看阮文因为看到街上小孩子拿着风车呼噜噜的转而会心一笑。   看阮文瞧到那吹的大大的泡泡瞪大了眼,眼睛一眨不眨地跟着那泡泡走,以至于泡泡破碎时,她眼底都露出了遗憾。   她很稳重,却又只是个年轻的姑娘。   阮文迎上那坦诚的目光,反倒是没法子兴师问罪了。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你不去汪老家过年?”   “不去了,我过去只会惹他不快。”谢蓟生神色淡淡,似乎并没有被这个问题困扰。   阮文觉得,他这么做应该是为了避嫌。   “怕不怕?”   阮文笑着抓住了他的手,“那我要是怕了,要离开你,你打算怎么办?”   谢蓟生没有回答,目光落在前方,空荡荡的。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他想自己总要护着阮文安稳才是。   ……   车子停在了大街上,谢蓟生牵着阮文的手回家。   阮姑姑在门口等着,瞧着人回来脸上堆满了笑,“亏得你还知道回来,怎么不在外面过年算了?”   阮文心虚,“那不是忙嘛,你看就知道说我,你怎么不说小谢同志?”   阮姑姑瞪了侄女一眼,“还有理了你!”   姑侄俩热热闹闹的往屋里去。   这处四合院颇是宽敞,进门后右手边就是厨房,厨房外有一个大青花缸,里面养着几尾金鱼,是前任房主留下来的。   他人去了美利坚,这金鱼去不了,走之前还拜托阮文好生照看。   东边的厢房前都栽种着竹子,这会儿依旧葱郁,和西南一处的光秃秃的银杏树形成对比。   其实九、十月份时,这庭院里银杏落叶纷纷,将整个院子染了一层金黄色,又是另一番的风景,格外的好看。   阮文依旧是住在西屋,靠南的那间堆放着许怀宁夫妻两人留下的书籍和其他的一些东西,当初全被谢蓟生运了过来,还没来得及打理。   其实阮文的房间也没来得及收拾。   阮姑姑给她新做了棉被,也弄来了柴火,昨晚就烧了炕,想着阮文怕冷,晚上有这热炕,冬天倒是没那么难熬了。   厨房里正蹲着排骨,香味四散让阮文食指大动。   就着开胃的酸萝卜,阮文中午吃得有点多。   “先去睡一觉,我还得去学校一趟,等明天再收拾家里。”   “我送您过去。”   阮姑姑拒绝,“不用,你也好好休息,瞧瞧比之前又瘦了不少。”   瞧着精瘦了几分的谢蓟生,阮姑姑十分心疼,想着等回来的时候再去弄几斤肉,说什么都要把人养胖点才是。   偌大的四合院就剩下两人,阮文看了眼谢蓟生,挥了挥手,“我去补觉了。”   她的确需要好好休息,吃多了睡在暖暖的炕上,那可真是再美妙不过的事情。   谢蓟生看她进屋关门,瞧着门缝里露出的那秀丽的面孔,听到阮文问他,“小谢同志,你要不再来给我讲故事?”   阮文想,她一定是疯了。   所谓饱暖思淫.欲,大概莫过于此。   发出邀约后的人后悔了的,她想要关上门,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然而却是晚了。   谢蓟生用手挡住了门,生怕真的挤着他的手,阮文没敢发力,就被谢蓟生闯了进来。   屋子里似乎有点热,阮文觉得自己的额头都有点冒汗了。   “你那屋里也烧着炕的吧?要不去看下别没烧上。”   谢蓟生站在那里没动,只是目光锁在阮文身上。   “害怕了吗?”   “怕什么?”阮文回头,“你又不是洪水猛兽,还能吃了我不成?”   原本打算睡觉的人,这会儿忙了起来。   收拾房间。   屋子里有一个书柜,只不过里面空荡荡的,靠墙处还有个红漆的立柜,瞧着有些年头了。   谢蓟生瞧着阮文忙里忙外,笑着摇了摇头,去打水回来帮着做打扫。   卧室好打理,反倒是南边的那个临时书房有些麻烦。   阮文挑选了几本书,放到卧室的书架上,打算继续做搬运工。   她忙得不亦乐乎,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原本打算休息这件事。   谢蓟生打下手,瞧着她把书分门别类,一样样的摆放着,倒觉得这冬日的午后格外的静谧。   静谧到,世界仿佛就剩下他们两个。   “我来。”那书架最上层高了些,阮文踮脚也有些吃力。   谢蓟生伸手,轻而易举的便是把书放了上去。   阮文有些羡慕,“个子高就是好。”   其实阮文不矮,然而一米六五的身高,对上一米八多,就显得格外娇小。   “那拔苗助长要不要?”   阮文还没反应过来,她整个人被谢蓟生抱了起来,手一伸,都能碰到书架顶部。   “快放我下来。”   哪来的这么幼稚的人,她不认识。   小谢同志从善如流,把人放了下来。   只是阮文脚刚碰到地面,身子又是一轻,她转了个向,被谢蓟生抱了起来。   四目相对,阮文的脸像是十月的香山,枫叶红透,给天边都染了一层胭脂色。   “别闹,还有书没整理呢。”   “原来你也会害羞。”谢蓟生笑了起来,像是小孩子找到了被藏起来的心爱的玩具。   阮文瞪了他一眼,“快把我放下来,不然……”   “不然怎么着?”谢蓟生低声的问,“要生气不理我了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接近。   阮文觉得,她不敢呼吸,生怕把两人的呼吸纠缠到一起。   午后的书房安静,关着的门扉和院门一道把外面的喧哗隔离开。   四合院里宽敞,又没有住其他人家,这是属于他们的世界。   只属于他们。   这个念头浮现在脑海中时,阮文又想起了自己那天晚上做的梦。   “谢蓟生。”   “嗯?”   “我回了趟安平。”   这件事,阮文没说,甚至没跟阮姑姑说。   “去看了郭安娜,还去监狱里看了魏向前。”   年轻的姑娘察觉到他那一瞬间的错愕,趁着这个机会,从他身上滑落下来。   脚踩着地面,让她安心了不少。   “我不是魏向前。”   阮文笑了笑,“我知道,我也不是郭安娜。”   她只是想做一些交代,哪怕只是跟自己那点不安的心。   她自然不是郭安娜,可是恋情中的年轻姑娘又是不管不顾的,方才还竭力挣脱的人,这会儿又踮起了脚,轻轻地吻在男人的唇上。   女人心海底针。   有时候感情也不受人支配,阮文想了想,还是打算从心。   她攀住谢蓟生的脖颈,让自己舒服一些。   温香软玉在怀,男人的荷尔蒙在这一瞬间几乎都要溢满整个书房。   纤细的腰肢让他皱了下眉头,下一秒又是紧紧揽住怀里的人。   书架上的书摇摇欲坠,在挣扎了一番后,终于摆脱了其他小伙伴的束缚,冲向地面冲向自由。   “啪”的一声闷响,让原本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分散开。   短促的呼吸,阮文大口的去攫取氧气。   她这次不止脸红,浑身都发烫。   “明天再收拾吧,先去睡会儿。”   睡这个字,可以做名词解释,也可以当做动词。   端的要看具体的语境。   谢蓟生看着脸上燃烧着晚霞的人,轻轻在她额头一吻,“我给你讲故事。”   他恨不得把这人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可这时候却还是克制住自己最深沉的念头。   “你讲的睡前故事,不好听。”阮文嘟囔了一句,披着谢蓟生递过来的外套,回屋去休息。   谢蓟生的确不擅长讲故事,便是唱歌也只会唱那些铿锵有力的军歌。   他索性从书架上翻出一本英文书籍,坐在床边念了起来。   那是一本科普性的读物,阮文听得津津有味。   看着目光凝聚在书上的人,她又是忍不住泛起了笑。   “小谢同志,我不想这么早结婚。”   朗读者微微一顿,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嗯,不着急,你还小。”   阮文不算小了,在乡下多得是早早结婚的姑娘。   现在还没《婚姻法》,哪都有早早结婚的情况。再者说即便是有法律的约束,多得是未到年龄先过日子后领证的情况。   即便是按照《婚姻法》的规定,阮文也到了法定婚龄,至于谢蓟生更是大龄青年步入晚婚的行列。   你还小。   这真是一句再敷衍不过的话。   阮文没什么困意,她扯了扯谢蓟生的胳膊,“你真不着急?”   谢蓟生小时候不明白,唐和尚怎么就有那么大的定力,面对那些女妖精不动心呢。他给自己找的理由时,那些妖精不好看。   现在明白了,这或许是一种修行。   抚了下阮文的脑袋,谢蓟生声音温和,“我不会乱来的,别担心。”   阮文睁大了眼睛,哦吼,遇到柳下惠了呢。   她扯了扯被子,“那你继续读书吧,我睡觉了。”   翻过身去,阮文留下一个后背,侧卧着睡去。   谢蓟生苦笑,却也只能继续念书,讲这另类的睡前故事。   ……   阮秀芝一向人缘不错,搬家过来没多久就和左右邻居混熟了。   “那是你侄女婿吗?长得可真俊,他们咋还不要个孩子?”   邻居并不是很清楚阮文和谢蓟生的底细,只是看到两人成双入对的出入,自然而然的觉得这俩是一对小夫妻。   不然,哪能这么恩爱甜蜜呢?   阮秀芝笑了笑,“他们不着急。”   “那可得抓紧了,你现在还能帮忙照看,等再过几年你上了年纪,照顾孩子都累得慌,这些小年轻啊,整天就想着过什么二人世界,不愿意生孩子,也不考虑考虑家里头的想法。”   提到孩子,邻居们自顾聊了起来,阮秀芝趁机回了家。   季教授给她放了小半个月的年假,这让阮秀芝有时间准备年货,虽然明天就是除夕了。   不过年后时间多,倒是来得及。   想起昨天下午她回到家,看到小谢同志从阮文屋里出来,阮秀芝拧起了眉头。   这俩孩子关系好,这件事阮秀芝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但到底还没结婚。   要是两个人干柴烈火,一不小心弄出个孩子怎么办?   阮文现在正在读书,整天忙得很,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孩子?   想了又想,阮秀芝去百货公司的时候,特意买了点东西回来。   她回到家时,阮文正在那边书房里折腾。   满满一屋子的书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已经收拾妥当。   这么一眼望过去,倒是让阮秀芝想起自己去阮家老宅时的情形,她就去过那么一次,是兄长带她去的,给她找书看。   “我买了饼子,小谢去尝尝味道怎么样?”   “姑你偏心,都不说让我尝尝看,我也饿了。”阮文脸上有些灰扑扑的,头发上还有灰尘,不是从房顶,就是从书上掉落的。   阮秀芝瞧着一点都不注意自己形象的侄女,十分的没辙。   “先去洗个脸。”她拉着阮文去洗脸。   因为手上有冻伤,阮秀芝这两天一直给阮文倒热水洗手。   有时候阮文都觉得自己要被亲姑姑谋杀了。   水烫的很,但烫过之后又挺舒服的,那时候手软软的,仿若凝脂。   阮秀芝看着洗手的人,好一会儿这才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黑色的小铁盒子,“阮文,你跟小谢注意着点。”   阮文一转脸看到那小盒子愣了下,“注意什么?”她放下毛巾拿起那小铁盒子,随手打开一看愣在了那里。   像是吞了个苍蝇似的,十分的难受。   阮秀芝没注意到,她觉得跟一个未婚姑娘说这些,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她把阮文养大,当她是亲闺女,自己不说还能指望谁交阮文这个?   饶是如此,阮秀芝脸上多少还有些不自然,“你们俩感情好,小谢又是个靠得住的,我倒是不反对,只不过还是要注意一些,我在学校里没少听说女学生怀孕的事情。”   这种事情学校又不好管,说多了那是干涉学生自由,不说学生们也不注意。   老师们也没法子,阮秀芝在学校里给季教授帮忙,耳濡目染的没少听说这种事情。她怕阮文年轻不懂得其中的道理,只好自己去给她买来这洞悉。   其实阮文真要生了孩子她倒是挺高兴的,自己也能帮着带看。   可问题是,阮文忙,哪有空啊。   所以用避.孕.套十分的必要。   阮文懵了,“姑……”   “你别不当回事,这种事情得自己注意,知道吗?”   阮文:“……可是我跟小谢就没……就没睡觉,你让我怎么用啊?”   她倒是也有过验货的念头,想着和梦里的是不是一样。   然而谢蓟生正人君子,虽然吻她的时候也挺激动的,可就是能控制住。   阮文都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好家伙,她还在想着怎么引得谢蓟生破防,结果……   阮姑姑先有备无患上了。   阮秀芝懵了,“你和小谢没……”   “谢蓟生同志是个正人君子,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阮文叹了口气,“或许是我魅力不够吧。”   檐廊下,手里捏着饼子的谢蓟生站在那里,一时间进退维谷。   作者有话要说:小谢同志:呵,呵呵。 第104章 104侦察兵   阮姑姑刚买来的饼子,味道不错。   谢蓟生想着阮文刚才闹肚子饿,就给她送过来。   没曾想,姑侄俩正在说私房话。   偏生这话,还被他给听到了。   明明要燃起战火的人是她,偏生这会儿还委屈上了。   只是这样的阮文,谢蓟生心念一动,站在那里没有动弹。   西厢房里,阮姑姑傻眼了。   “你……”你让我怎么说你好!   她可真没想到,阮文出息了,都学会主动了。   阮文把那小铁盒子放一边去,“您别生气嘛,真要怪的话,那只能怪我当时手贱,把人给就回来了,他现在要以身相许我这不好拒绝,拒绝了不是伤他面子嘛。”   阮文振振有词,她这歪理不断,让阮秀芝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是。   拉着阮姑姑坐下,阮文从后面抱住她,跟这位养育了她二十多年的长辈撒娇。   “我知道姑姑你这是担心我为我好,不过你也相信我的眼光啊,小谢同志不是负心汉,就算他做了负心汉那也是他的损失,像我这么聪明漂亮又有能力的女同志,他就是打着灯笼满中国的找也找不到第二个。”   “就你会说。”阮秀芝很是震惊,毕竟除了不正经的女人,哪有女人家去勾.引男人的道理。   不正经的女人阮秀芝是遇到过的,她的母亲就是这么一个人。   为了摆脱原来的生活,千方百计的搭上了父亲,用她的话来说,“他们都骂我是□□,不知廉耻。可是我本来就是个娼.妓啊。”   阮秀芝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母亲的出身不光彩。而在阮家的一众孩子里,她也是最被人看不起的,哪怕她也姓阮。   那时候阮秀芝很不喜欢出门,总觉得所有的人对自己都指指点点。   母亲不再用过朝不保夕的日子,但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连带着她这个女儿。   兄长说,养外室这件事,归根结底是父亲的错。若是他不动心,没人能强迫他。   可是天底下的人,都会对母亲指指点点仿佛决不能宽容,对父亲则是付之一笑,提到那些养在外面的女人,最多说一句“阮老风流”。   村里头寡妇被二流子敲门,大家也只会说是这寡妇穿的太艳,没几个人会揪着那二流子不放。   再近了就说小魏知青和郭安娜,多数也都是说魏知青有本事,能睡一个城里姑娘。等评价郭安娜时,又说人傻,还有的说她配不上魏知青。   即便是同样犯了错,女人所承受的指责也要重得多。   阮秀芝一贯的认知便是如此,她还没办法一下子接受这个事实。   哪怕是知道阮文说的有道理,可她还是……   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阮文的话,着实惊着了她。   “我这是摆事实讲道理。”阮文笑嘻嘻的说。   性不是什么可怕的话题,但是女性不能提,仿佛提到享受就是荡.妇。   这成了男人的专利。   阮文只是觉得,她同样有享受的权利。   对她而言,权利并非随波逐流高喊着“性.自由”的口号,夜夜做新郎(娘)。她只是觉得,这是恋情的调剂品。   毕竟逗弄小谢同志是一件再快乐不过的事情。   “东西我收下啦,万一哪天用到呢?”   阮文火上浇油了一把,反正都被发现了她也没啥好藏着掖着的。   这就像是一场攻防战,阮文频频进攻,就等着谢蓟生的失守。   到那时候,她就可以畅快的笑话谢蓟生,那可真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只是对阮秀芝来说,侄女的大大咧咧让她这颗脆弱的心脏有点遭不住。   阮文再拎来一桶油,“姑,我觉得吧,你更应该关心一下我哥。”   阮秀芝顿时心生警惕,“建明怎么了?”   “我哥一精神小伙,说不定特别招洋妞喜欢呢,您现在觉得我生猛,那是不知道这些洋妞有多生猛,说不定就扑上去,取得时候他是赤.条条一个人,回来的时候说不定带个洋妞,还给你带回来个混血儿的孙子孙女呢。”   当然,以上全都是阮文胡说八道。   她只是单纯的觉得需要转移阮姑姑的注意力,而用周建明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据阮文了解,周建明每天忙里忙外的压根没空谈恋爱,所以搞大人肚子这件事,可以说是极小概率事件,是阮文在胡说八道。   但是阮秀芝不知道啊。   儿子在国外,她也不懂到底在研究些什么,再加上阮文和建明从小感情就好无话不说,她只觉得阮文这是在提醒她。   “那可不行,我得给建明打电话去。”   阮文一把拉住人,“要不过两天再打,过年的时候我哥肯定打电话回来嘛。”   “也是,到时候我可得好好盘问盘问他。”阮秀芝想想就觉得可怕,带回来一个洋媳妇,那往后日子该咋过啊!   阮秀芝离开的时候,谢蓟生已经先一步走开了。   他背了黑锅倒是无所谓,只是怕阮姑姑面上过不去。   至于阮文满嘴的胡说八道,回头再找她一起算账就好了。   这几年阮文春节的时候都忙忙碌碌的,如今终于过了一个安生的新年,倒是相当不容易。   春晚还得过些年才能出来。   没有守着电视机的合家欢,不过一家人聚在一起,吃着吊炉花生和炒瓜子,盘子里放着糖块和炒栗子,说说笑笑倒也是热闹。   阮秀芝在那里织毛衣,说起了童年时的回忆,“……我记得最清楚的是那一年春节,你父亲给了我两块巧克力,黑色的苦苦的,我第一次吃这个东西,一嘴的黑,还以为自己吃了毒药要死了呢……”   阮文有些困了,身子摇摇晃晃的不安稳。   谢蓟生扶了她一下,结果阮文干脆碰瓷,赖在了他胳膊上。   小谢同志觉得在阮姑姑眼皮子底下,这样不太合适,小心地把阮文推开。   却不想阮文是真的太困了,身子登时往一边倒,眼看着就要摔倒,谢蓟生连忙拉住,结果把人弄到了自己怀里。   刚才还睁不开眼的人迷迷糊糊的看了眼,“早啊小谢同志。”仰头亲了一下,然后又闭上了眼。   这电光石火间,便是谢蓟生都有些反应迟钝。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只见阮姑姑正坐在炕那头低头织毛衣,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什么个情况。   谢蓟生微微松了口气,他还没阮文那么放肆。   事实上,阮秀芝刚巧看到了,看阮文扒着小谢同志的胳膊不放手,她也有些无奈,不过转念一想,阮文说的倒也没错。怎么都不吃亏,怕什么呢。   “文文困了,你们年轻人不用守这旧规矩,去睡觉吧。”守岁是传统,可阮家的人也没那么讲传统,毕竟大难临头的时候老祖宗们也没见得庇佑啊。   阮秀芝心疼孩子,这些天惯着阮文吃吃喝喝,这会儿瞧着人眼睛都睁不开了,便是让她回去睡觉。   她一个人守着就行,就等着过了十二点,迎来农历新年,跟老天爷祈求,希望能保佑这几个孩子平平安安,她也就知足了。   谢蓟生瞧着发出微微鼾声的人,倒是没有坚持传统,“那姑姑您也早点休息,我送阮文过去。”   他小心起身,索性把阮文抱起来。   瞧着年轻人那小心翼翼的举动,阮秀芝笑了笑。   要是兄长和嫂嫂在天有灵,看到女儿找到可心的人,应该也会开心的吧。   谢蓟生刚把人放到床上,正要去帮忙脱鞋子,他的胳膊被抓住了。   阮文睁开双眼,哪有半点困意朦胧的模样?   “醒了?”   “你把我弄醒了。”阮文恶人先告状,“我睡不着了。”   “那再去陪着姑姑守岁?”   “哪有这样的?”阮文抱着人胳膊不放手,“你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好不好?”   “然后回头被你张冠李戴,说给姑姑听来笑话我?”   “我哪有。”阮文觉得自己被诬陷了,“我是这样的人吗?”   谢蓟生抽手,“冻伤膏放哪里了,老人家说,除夕涂冻伤膏,来年这手就不会再冻了。”   阮文随手一指,“就在抽屉里。”   说完,她忽的想起了什么,刚想要阻拦,只见谢蓟生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小铁盒,“这里吗?不用藏得那么严实,冻伤膏又不怕冷。”   拧开盖子后,谢蓟生脸上神色有微微的凝滞。   “不好意思,拿错了。”   阮文直直地看着他,“是拿错了还是故意的?”   她可不相信,那冻伤膏明明就放在一旁,谢蓟生就看不到,单单去拿那个小黑盒子。   “小谢同志,你这侦察兵的手段都用到我这里来了啊。”   侦察兵向来能勘测敌情,当然阮文并非敌人,而是磨人的妖精。   谢蓟生看着那凶巴巴的年轻姑娘,把装着避.孕.套的小盒子收了起来。   “那你打算怎么军法处置我?”   阮文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承认错误,瞬时间被将了一军。   两军交战素来是短刃相接,谢蓟生这次占据上风。   只不过阮文也不甘示弱,“你这人小心眼,偷听我跟姑姑说话。”   不然,怎么刚巧不巧把这玩意儿翻出来?   她才不信什么偶然的,偶发□□件的出现源于其必然。   “不是故意的。”   “那我原谅你了。”阮文很是干脆,把自己的错过揭过不提。   谢蓟生拿她没办法,拿出冻伤膏给她涂手,“等开学回去,自己也注意着用。”   “知道,小谢同志你怎么跟我姑一样啰嗦,像是个婆婆。”   她喜欢这样的唠叨,所有曾经缺失的东西,都能得到弥补,老天对她不薄,虽然也时不时的恶心她一把。   “那会不会哪天嫌我唠叨的烦了,就走了?”谢蓟生觉得阮文的手似乎好了一些,那冻伤范围小了不少。   “那你会因为有一天我老了,变成半老徐娘不再好看了,就去找别的年轻姑娘吗?”   人是视觉动物,对帅哥美女多看一眼那是写在骨子里的。   只不过道德的约束规范了其行为,尽管并不能规范所有人的行为。   当然,问这个问题,纯粹是因为谢蓟生先问她,阮文做反驳。   小谢同志轻笑了下,“你呀,就是嘴上不饶人。”   “你不也是?”阮文小声抱怨,“偷听我们说话还不算,还找机会看我闹笑话,小气巴拉的,不理你了。”   她刚要转过身去,被谢蓟生给抓住了。   “真不打算跟我去领证?”   谢蓟生有他的坚持,只不过他觉得,阮文再这么闹下去,他真的要缴械投降了。   尽管,输给阮文并不丢人。   “我还年轻呢,不着急,你要是着急了的话,那就……”剩下的话被堵在了嘴里,阮文惊讶地睁大眼,有些意外谢蓟生今天的反常。   不过她很快就顾不上了,男人一遍又一遍地巡视战场,不打算留下丝毫的物资。   阮文一度以为谢蓟生会打破自己的承诺,可到最后他也只是一遍遍的吻她。   北京城里迎来了新的农历年,鞭炮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阮文抱着小谢同志的胳膊,整个人凑在他身边,她现在的确困了,困得睁不开眼睛,意识还残存着几分清醒。   “等我毕业了,我们就结婚。”   她的小谢同志是个正人君子,阮文想不为难他了,总得给人些希望不是?不然她的嘴可受不了。   男人又吻了过去,这举动让阮文嘟囔起来,“都肿了,我明天怎么去拜年?”   “那就不去了。”谢蓟生轻笑,他在那软软的唇瓣上啄了两下,嘴上强硬但到底没再坚持,挪了下半边身子,谢蓟生让阮文在他身上找了个舒服的窝,半抱着这清瘦的姑娘,沉沉睡了去。   ……   “来给您拜年您就知足吧,别大过年的拉着臭脸,回头真把人给气走了,还不是自己在家生闷气?”   汪萍觉得她家老爷子真是个奇葩,明明最待见谢蓟生,可是现在倒好,每次看到爷俩都恨不得吵上一架。   有什么好吵的,想不通老爷子怎么上了年纪脾气反倒是越发的火爆。   汪萍的母亲头些年去世了,她大姐早就结婚,孩子都上初中了,平日里家里头就她、老爷子、警卫员还有一个保姆。   这会儿保姆正在厨房里张罗着做饭,警卫员瞧着大过年的就开始拌嘴的爷俩,很是着急,偏生又没办法。   他劝不动啊。   好在门铃及时响了起来。   “应该是谢哥和阮文同志来了,我去开门。”   汪萍嘟了下嘴,“瞧瞧,把人给吓得。”   汪老气得想打人,还不是你这张嘴说个不停,他一句话都没说好吗?   阮姑姑知道谢蓟生要带着阮文去给他养父拜年,特意打听,准备了各色年礼。   因为谢蓟生过年在她家这边,阮秀芝觉得有些不合规矩,只好在这礼物上多下功夫,省得让人觉得阮文不识礼。   她其实有些多虑了。   汪老看到阮文还挺高兴的。   让警卫员端来零食给阮文吃,他直接撇谢蓟生和阮文聊了起来。   “听说你前段时间去了东北,觉得那边怎么样?”   非要闲话家常阮文还真不知道聊什么,谢蓟生提到汪老的次数不算多,阮文也不算特别清楚。   但提到东北之行,她能说的就多了,“那边是真冷,去大庆的时候,看着油田工人辛苦工作,我就在想能不能再在机器上做做文章,把咱们机器更新换代,这样也不辜负工人同志的辛苦。”   汪老听到这话瞧了眼自家闺女,汪萍就没这个心思。   到底是苦出身,所以知道心疼人。   懂得心疼别人,自然也会心疼自家男人。   这倒成了蓟生这小子的福气。   汪老笑了笑,“那你有什么想法?”   “有了点念头,不过还得回去好好想想。”齐齐哈尔机床厂的恒温车间给了阮文一些灵感,但具体怎么落实,那就得需要时间和精力。   阮文最近安排挺满——去香港那边谈合作,回来后又要对卫生巾进行改良升级。   机器的事情,主要还是得落在陶永安那里,阮文顶多就是个提供思路的人。   她自己劳模,不能拉着陶永安没完没了的干活。   所以还得等开学后。   “那慢慢来,不着急,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上了饭桌,汪老也是大部分时间跟阮文说话,别说谢蓟生,就连汪萍都没什么机会开口插话。   毕竟大年初一,大院里也有其他人来拜年。   多数都是知道阮文的,汪老不管,每每都要特别介绍一番,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谢蓟生的未婚妻。   有的脑子轴,“那什么时候办喜事啊?”   这倒是问住了汪老,他可没办法替阮文和谢蓟生做主。   阮文大大方方的回答,“我还没毕业呢,得委屈小谢先等我毕业了。”   这话让谢蓟生莞尔,所以昨天晚上,那并不是梦话?   半下午的时候,谢蓟生带着阮文离开。   汪萍送两人到楼下,看着谢蓟生帮阮文整理围巾,她愣了下,有那么瞬间的嫉妒。   她一直以为谢蓟生是个硬邦邦的人,性格古板没什么情.趣。事实上,他也有一腔柔情,只不过这柔情蜜意,在没遇到对的人之前,都封存了起来。   而现在,所有的温情,都给了阮文。   那一瞬间,汪萍觉得自己过去的种种执念就像是个笑话。   “谢蓟生。”汪萍忽的喊了一声,“忘了跟你说一件事。”   她倒不是故意给谢蓟生添堵,只是看到远处祝主任的太太,就忽的想了起来。   “祝福福出来了。” 第105章 105挟恩自重   偌大的首都不大不小,有些事情也瞒不住人。   祝福福出事后,祝主任的太太任雪芬不要太高兴,她向来不掩饰对继女的厌恶。   可是前两天任雪芬又没那么高兴了,一问才知道祝福福出来了,而且还立了功。   原本被嫌恶的祝福福,如今成了祝家的大红人。   任雪芬和她女儿悦悦都要往后放,威风了小半辈子的任雪芬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一来二去的,汪萍也知道了这回事。   当初谢蓟生忽的发疯把人给弄进去,也不知道为什么。   如今人出来了,怕是人家也要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呢。   汪萍还真不是败坏人心情,就是看到任雪芬,想起了这么一回事,就随带着提醒了声。   她已经放下了过去那点小女儿情愫,如今提醒不过是因为自小一起长大的。   常人说起谢蓟生,也会提到他们汪家,总得提醒一句才是。   谢蓟生微微挑眉,眸色带着少许的凝重,“我知道了。”   他抓着阮文的手,“冷不冷?”   阮文摇头,“我们回去吧。”   大年初一原本是个好日子,阮文现在就想骂人。   特么的祝福福真是个打不死的小强,走.私被捕后都能出来,这是什么顽强的生命力啊。   真不愧是小说原女主。   阮文都觉得自己不是炮灰女配,是恶毒女配,毕竟她真的很想把祝福福给捏死。   两人往外去,和任雪芬迎面遇上。   祝主任的太太看到谢蓟生心情格外的复杂,“小谢和阮文来给汪老拜年啊。”   阮文和她打招呼,“任大姐新年好。”   任雪芬的新年一点都不好,她在祝家这十多年来苦苦经营,一朝就被祝福福给毁了,怎么可能好呢?   但是外人面前,总是要维持一二,不然跟人说自己被继女收拾的待不下去了?   那真是丢光了一把老脸。   “阮文比上次见的时候又好看了,这么好的女同志,小谢你可得赶紧娶回家。”   谢蓟生紧了紧手,绷着的脸上泄出三分笑,“到时候请您喝喜酒。”   “那就这么说定了哈。”任雪芬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得找帮手。   跟谢蓟生结成联盟是最后的选择。   其实她也有些拿不准,谢蓟生没道理和祝福福过不去,除非是因为阮文。   男人嘛,冲冠一怒为红颜并不稀奇。古往今来概莫如此。   她打听了下,隐约知道祝福福和阮文有些小矛盾。   女人之间的友谊并非牢不可破,仇恨则可以做到至死不渝。   阮文怕是不会和祝福福和解,就像是任雪芬她自个儿也不会跟这个继女维持母慈女孝的虚假场面。   既然撕破脸,那就各凭本事呗。   任雪芬素来会钻营,看到谢蓟生时,就想到要跟谢蓟生阮文联盟。   多一个盟友,早早把祝福福赶出家里,这是她最大的心愿。   如今谢蓟生的邀约,虽然只是口头一句话,但任雪芬觉得也够了。   起码给了她面子不是?   看着离开的一对璧人,任雪芬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可真是金童玉女。”   ……   阮文坐在副驾驶座上,好一会儿才开口,“这件事,你别管了。”   她说的是祝福福的事。   谢蓟生并没有着急驱车离开,看着神色沉沉的人,他伸手过去,轻轻抚摸着那光滑的脸蛋。   幸好做实验不用脸,不然他真担心阮文会把这张脸弄得千疮百孔。   “你说了的,毕业后我们结婚。”   男人的手指微微粗糙,阮文觉得有点痒,但没有躲闪开,“我没后悔。”   她可不忍心看着小谢同志当苦行僧。   如今两人陷入一个诡异的怪圈之中,阮文只能稍稍做出妥协,最快也得等她毕业才结婚。   再早不行。   “那我得保护我的未婚妻。”他不需要知道缘由。   阮文是他的未婚妻,是他要保护的人。   他怎么可能不管呢?这人一往无前,像是无所畏惧。   可在谢蓟生看来,即便阮文再强大,却也只是个小姑娘,同样需要人的庇护。   而他就是那个庇护者。   “之前是我把她弄进去的,如今既然出来了,免不了要找我麻烦。”谢蓟生捏了捏阮文的鼻子,他家阮文同志的鼻头小巧玲珑,十分可人。   他看着哪哪都好。   “你说,我是不是该跟你分手,省得牵连到你?”   阮文被逗乐了,“那咱们俩现在算不算是难兄难弟?”   “那还是做落逃鸳鸯吧,我兄弟够多了。”   阮文啐了一口,“没正经。”   她刚才是有些冲动了,其实早在谢蓟生打电话找石磊帮忙时,他就已经牵扯进来。   既然躲无可躲,那就正面迎击好了。   阮文也没什么怕的,祝福福是天命之女被命运眷顾,是足够的幸运。   但阮文更相信事在人为,她还真不信,自己斗不过祝福福。   知道阮文这会儿心气不顺,谢蓟生带她出去玩了一会儿,因为春节的缘故,街上难得的放松,各路小买卖人都出了来,四处兜售各种零食吃食。   阮文左手拿着糖葫芦,右手是一包糖炒栗子,一旁还放着绿豆糕、山楂片和芝麻糖,她也没有吃独食,时不时的剥一颗栗子,塞到谢蓟生嘴里。   车子拐进北池子大街,阮文也收拾膝盖上的一堆零食,一转头的功夫就看到停在那边的车子。   她皱了下眉头,“谁啊?”   这年头几乎没什么私家车,而那辆车……   很快阮文就看出了那辆车的来路,她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谢蓟生不紧不慢地给她收拾那些零食,“回头多买点带回学校。”   阮文那沉沉的心情顿时一扫而尽,“我又不是小孩子。”   “是贪嘴的小姑娘。”谢蓟生擦去她嘴角的芝麻,“走吧小馋猫,姑姑在家等着急了。”   谢蓟生把那一堆零食整理好,牵着阮文的手往家去。   路过那车子时,阮文挺想踹一脚的,她也这么做了。   谢蓟生看着车门上的脚印,忍不住摇头,“脚不疼吗?下次拿石头砸。”   “好主意,砸坏了怎么办?”   谢蓟生不假思索,“那就趁人不注意偷偷的砸,别被人发现就行。”   “那要不你下次帮我?我不是侦察兵,很容易留下蛛丝马迹。”   阮文觉得这是两个幼稚鬼在对话,但她太喜欢这样的小谢同志,一起计划着做坏事,可真是太让人愉快。以至于阮文都觉得回家这段路太短,她想慢慢的走,就这么和小谢同志闲扯着回去。   “那我教你。”谢蓟生摸了摸那小脑袋瓜,“小阮老师要不要跟我学学看?”   “小阮老师忙,要不小谢同志代劳吧。”   这话惹得谢蓟生大笑起来,“好,妻有事,夫代其劳。”   “算你懂事。”阮文开心的抓着谢蓟生胳膊往家去,暂时没想那些烦人的事情。   四合院里,正在往外出的罗嘉鸣恍惚以为听错了。   等看到阮文抱着谢蓟生的胳膊,两人说说笑笑踏进门槛,他才反应过来,刚才那笑声,的确来自谢蓟生。   也不知道,阮文究竟说了什么,让谢蓟生这般开怀大笑。   要知道在部队那会儿,即便是立下大功,谢蓟生神色也是淡淡,仿佛没什么能让他喜形于色。   阮文是怎么做到的呢?   阮秀芝正在送人。罗嘉鸣的到来颇是意外,不过她也极为热情的招待了,原因无他——罗嘉鸣是阮文的救命恩人。   其他的事情阮秀芝并不知情,阮文也没跟她说,怕她担心。   有时候知道的少,生活反倒是更轻松快活些。   “你们回来了啊,小罗和祝知青来了好一会儿了。”左等右等不来,眼看着就要走了,这俩孩子回来了。   还好没错过。   阮文看着祝福福,小锦鲤似乎清瘦了许多,原本带着几分婴儿肥的脸颊如今瘦削下去,不如之前喜庆。   眼神倒是比之前锐利了些,或许是因为压抑着愤怒,毕竟她和谢蓟生可都是大恶人。   “祝知青来的不太巧。”   祝福福死死的看着阮文,“怎么说?”   “我记得祝知青欠了我哥一顿饭,他明年才能回国,你现在想单独请我吃,撇下他这个真正的救命恩人,不太合适,罗嘉鸣同志你说呢?”   提到救命恩人时,阮文刻意加重了语气。   祝福福眼珠子一动,想起的确有这么回事。   当时她落水,村长来看望时,说过这件事。让她有机会请周建明吃个饭,虽说见义勇为是不图回报的,但是被救了的人总得知恩图报吧。   一顿饭还是有必要的。   知青大院里其他人帮祝福福应了下来,只是这顿饭却也没请。   祝福福把这件事给忘了,她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再加上后来和阮文闹不愉快,请客这件事也就没再提。   如今阮文骤然提及,祝福福有片刻间没反应过来。   但很快她就明白,阮文这是攻心之计。   想要用周建明对她的救命之恩,来引起她的愧疚之情,这样的话自己就不好意思再找她算账了,对吗?   阮文一向精明,这都算的死死的!   “姑姑,汪叔身体不好,不方便过来看你,给准备了一些东西让我带回来给您。”   谢蓟生的话打破了那无形中的剑拔弩张。   阮秀芝连忙把东西接了过来,“他实在是太客气了。”   谢蓟生拎着东西往里去,忽的想起来,“你是不是想吃豆黄糕,我想起来王府井大街那边兴许有卖的,我过去看看。”   阮秀芝哪能让谢蓟生去,罗嘉鸣是他战友,在这里等了快两个钟头了。   “我去瞧瞧,你们年轻人慢慢聊。”   瞧着阮姑姑离开,谢蓟生这才把目光落在罗嘉鸣身上。   似乎每次看到小罗,他都比之前憔悴了些。   谢蓟生语气中带着几分冷冽,“你不该过来的。”   “为什么不该来,谢蓟生同志是心虚了吗?论救命之恩是吗?当年若不是我母亲,怕是现在压根就没有谢蓟生你这个人!更不可能有阮文你在这里颐指气使!”   祝福福愤怒了,她出来后才知道,把自己搞到局子里去的不是阮文,而是谢蓟生!   之前小姨跟她说,她妈是谢蓟生的救命之恩。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可真没看出来谢蓟生同志你竟是如此的狼心狗肺恩将仇报,这般对待救命恩人的遗孤。”   如果可以,祝福福恨不得能把这人打入十八层地狱。   她永远忘不了,自己被关押时的痛苦记忆,冰冷的牢房,不绝于耳的污言秽语。   真该让谢蓟生和阮文也去尝尝那样的日子!   “福福。”罗嘉鸣扯了扯祝福福的胳膊。   这举动反倒是让祝福福愤怒烧到了池鱼,“我说错了吗?”   “没错,只不过祝知青,不知道你小姨或者令堂是否托梦告诉你,她救人可不是无偿的,顺手牵羊拿走了烈士遗孀的手表,你说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祝福福一愣,看着眉眼间带着几分鄙夷神色的阮文,她有些慌,“你胡说,我母亲不是那种人!”   阮文耸了耸肩,“有没有胡说,你问问罗嘉鸣同志就知道咯,莫不是祝知青觉得,罗嘉鸣也不可信?”   面对这俩人,阮文还真就挑拨了。   既然敢来她家给她闹不愉快,阮文也不打算给脸。反正阮姑姑也被支开了,她没什么好畏惧的。   祝福福下意识地看向罗嘉鸣,求证阮文说的话。   她不相信!   母亲虽然早逝,但她依旧记得,她的母亲从来温柔善良,又怎么会偷人东西?   肯定是阮文在栽赃陷害。   罗嘉鸣看着那慌张的眼神,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或许不该带祝福福过来,可即便他不带人过来,祝福福也有其他法子过来。   原本以为,自己在场会多少缓和一些情况。   可到现在罗嘉鸣才发现,他压根没什么用处。   他压根不是那个左右战局的人。   罗嘉鸣几乎不敢正视祝福福的目光,声音都是如此的苍白无力,“她没说谎。”   “你骗人!你们都在骗我!”祝福福忽的大声喊了起来。   她的母亲,不是这种人。   阮文看着几乎要落泪的人,冷笑一声,“若不是当年你母亲拿走小谢母亲原本打算留给儿子的信物,小谢同志早就认祖归宗,何必要寄人篱下生活?救命之恩的确重,但我倒是想要问问,你母亲当年到底为什么救人,莫不是一开始就看中了这块手表,所以才顺带着救了人?这样的救命之恩,可真是沉重啊。”   祝福福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你这是诛心之论。”   “诛心?那我倒是想要问一句,若你母亲不过是一时糊涂,那她泉下有知,知道自己的女儿竟然用当年她的救人之举来挟恩自重,不知道她九泉之下是否能过得安稳!”   阮文牙尖嘴利,面对祝福福丝毫不留情面。   这一番话,让祝福福瞬时间脸色苍白,好一会儿才又有了血色。   只是阮文却并没有罢休。   “若论救命之恩,当日若不是我哥见义勇为,我倒是想知道,祝知青这会儿还能在我家里蹦跶吗?我们兄妹可曾挟恩自重,又是否要求祝知青你报恩?”   祝福福的脸色再度苍白失了血色。   “你今时今日来指责小谢同志忘恩负义,我倒是想知道祝知青你自己立身可正,被人救了之后可曾当面道谢?”   那些帮她的贵人,祝福福从来没有忘记过,因为回报之后,那些人会帮她更多。   可普通的人呢?   祝福福又何曾想过知恩图报?   这样一个人,有什么脸面站在她家,口口声声指责谢蓟生忘恩负义?   难道她不知道,最忘恩负义的,就是她祝福福本人!   “阮文……”罗嘉鸣的眼中、声音里都带着祈求,别说了,求求你别再说了。   阮文若是会答应才怪。   “罗嘉鸣同志现在知道低声下气的说话了,那带祝福福来我家耀武扬威前,怎么不先试着说服她呢?是啊,你看我不顺眼,所以总想着找机会收拾我嘛,又怎么可能阻拦祝知青呢?”   “我不是……”他这次真不是这样想的。   只是这解释如此的苍白无力,别说说服阮文,就连谢蓟生都无法说服。   有那么一瞬间,罗嘉鸣看到谢蓟生眼底闪过的那一丝情绪,那是遗憾与失望。   这让罗嘉鸣忽的慌张起来,是对他失望了吗?   可,可他们是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兄弟啊,会把后背交给对方的袍泽兄弟!   “营长。”   谢蓟生声音冷淡,“别再来,否则我绝不留情。”   大过年的,他不想被喊去调查,坏了阮文和阮姑姑过年的兴致。   只是容忍也是有限度的,如今已然达到极限。   若是罗嘉鸣再这么纠缠不休,下次谢蓟生不再顾忌兄弟情。   罗嘉鸣恍若雷击,他看着牵着阮文的手往里去的人,又看了眼祝福福,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走吧。”良久之后,罗嘉鸣这才发出声音。   只是他并没有绅士的打开副驾的车门让祝福福坐上去。   “阮文没有说谎,这件事我也知道,只是之前没好告诉你。你如今既然已经脱离困境,那就好好过日子吧,别再去招惹阮文,谢……谢蓟生不是好惹的。”   祝福福觉得这像是忠告,又像是警告。   看着开门坐进去的罗嘉鸣,她神色带着几分凄惶,“罗嘉鸣,你是打算和我分手吗?”   罗嘉鸣死死的抓着方向盘,清瘦的手背上暴起了一片青筋。   “是。”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愉快!   福福是原女主,怎么可能不蹦踧呢! 第106章 106八卦   阮文一字一句,在指责祝福福双重标准,何尝不是在说他?   当初怀疑阮文是间谍,怀疑她有不轨之行径,罗嘉鸣不分青红皂白就把阮文给抓去审问。   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祝福福的身上时,他却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在收到祝福福的求救时,他立马赶往东南那边,里应外合把她捞了出来。   祝福福身上没疑点吗?   她声称自己是卧底,其实是为了探听消息一举歼灭那些走.私船只,还把上线推到了自己身上。   罗嘉鸣什么时候交代祝福福做过这些?   他怎么都不知道。   祝福福到底是为了什么,又是怎么做到的。   罗嘉鸣并不想知道,他也不敢去问。   似乎这一开口,就会揭开那层面纱,知道最不堪入目的真相。   向来无所畏惧的罗嘉鸣宁愿去做懦夫,也不想去寻找真相。   直到方才。   阮文的斥责,谢蓟生的警告,让他心神恍惚。   因为阮文,因为祝福福,他要失去他的兄弟了。   究竟谁才更重要?   罗嘉鸣想,那一瞬间,他还是做出了选择。   被舍弃的,是祝福福。   罗嘉鸣不敢直面年轻姑娘的眼神,他有些慌张的驱车离开,做了逃兵。   这让祝福福呆呆站在那里。   好一会儿,她才回头看去,看到那不远处的院门,眼神里透着恼恨。   凭什么?   阮文凭什么要毁了她的人生不够,还要毁掉她的爱情!   “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她发誓,一定要让阮文,尝一尝今时今日她所受到的屈辱的滋味!   ……   谢蓟生从汪家带回来一些东西,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大概就是汪叔觉得阮家姑侄俩在首都没什么亲友,又是俩女人,大过年的准备不免不足,所以家里有什么吃的玩的用的,都让谢蓟生带来了些。   阮文看着谢蓟生收拾,她托腮坐在那里,“我姑姑生怕我失了礼数,让汪老瞧低了去。不过我瞧着汪老倒是好玩,这到底是自家小子要娶媳妇呢,还是自家闺女要结婚呢?”   小谢同志身高臂长,身材又好,瞧着他收拾东西很是赏心悦目。   阮文有一桩好处,就是心特别放得开,方才还横眉怒目的指责祝福福和罗嘉鸣,这会儿她已经在悠哉悠哉的吃着山楂片和爆米花,欣赏着美男子了。   不会让这糟糕情绪影响心情。   起码她不想的时候,就能做到。   “都一样。”谢蓟生整出了两盒巧克力,“这个留给姑姑吃。”   “小谢同志可真孝顺,难怪我姑姑这么喜欢你呢。”阮文嘿嘿的笑了下,先拆开吃了一颗。   谢蓟生瞧她贪嘴模样,拿她没办法。   阮文也不吃独食,特意分给了谢蓟生一颗。   白色的巧克力带着香甜,谢蓟生咬下一块后,又觉得不过瘾,示意要再吃点。   “还说我贪嘴,小谢同志你……你松嘴,姑姑要回来了。”   阮文没想到这人直接咬住了她的手指,这是明晃晃的勾.引好不好?   太色.情了些。   谢蓟生没有用力,只是轻轻磕了一下,便放阮文自由。   原本还在收拾东西的人,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把阮文堵在了那方寸之间,看着那涨红了的脸蛋,没说话。   “别胡闹,姑姑要回来了。”   这要是在自己屋里,阮文一点都不怕。   奈何不是她那一亩三分地,她还是要点面子的。   “晚上我带你去看烟花。”   “好啊。”阮文有些热烈,这一激动,就迎上了谢蓟生的唇。   巧克力的味道顺着唇腔涌入脑海,这让阮文觉得晕乎乎的,她想自己吃的也不是酒心巧克力啊,怎么还醉了呢?   “小罗走了吗?阮文你怎么不留下他啊,留下他一块吃晚饭嘛。”   阮姑姑的声音响起,这让阮文忽的惊醒,连忙推开了谢蓟生。   “就跟你说姑姑要回来了。”   她连忙擦拭嘴唇,只是手背触及到脸颊时,又有些恼怒。   烫手!   这会儿脸蛋都红成猴屁股了,阮姑姑还能瞧不出来?   谢蓟生瞧着那嗔怒的人儿,不由莞尔,“你先躺下睡一会儿。”   好主意!   阮文当即扯出被子,倒在炕上假装睡觉。   谢蓟生帮她掖了下被子,这才出去,“他家里还有事,先回去了。”   “也是,大过年的人来人往的多。”阮秀芝看了眼,“懒猫又去睡觉了,你要吃的豆黄糕买来了,不来吃一口?”   谢蓟生替阮文解释,“她陪着汪叔喝了两杯酒,闹头疼呢,让她先睡会儿吧。”   阮秀芝听到这话笑了起来,声音也低了几分,“没惹你汪叔生气吧?”   这孩子口无遮拦,阮秀芝其实挺不放心的。   她知道阮文是有能耐的,这点像极了她父母。   可是再有本事,那也只是她的孩子。   她一样会担心,生怕惹得未来的亲家不开心。   “怎么会?阮文那么聪明,汪叔很喜欢她。”   阮秀芝松了口气,“那就好。”倒不是要阮文去讨好人,只是能维持不错的关系,总比关系僵硬来的好吧?   谢蓟生把那巧克力拿过来,“阮文说姑姑你喜欢吃这个,特意留给你的。”   阮文:……我没说过。   但是小谢同志真会办事,阮文摸了摸依旧发烫的脸,看在他这么会说话的份上,饶了他这次。   ……   为了方便联系,之前谢蓟生特意在阮秀芝这边安装了电话。   国内正值新年,美国那边可不兴春节,周建明最近忙着做项目课题,回到公寓被舍友提醒了,这才想起来。   除夕已经过了,今天都。   等回到公寓里这才想起那里不对,他连忙出去打电话。   电话刚接通,周建明就被劈头盖脸一顿骂,“出去就学野了,过年都不知道给家里打通电话,我看你也别回来了!”   冬令时十四个小时的时差,如今威斯康星是2月16日晚上十一点半,国内是……   大年初二下午一点半。   周建明自知理亏,连忙解释,“我最近在忙着做实验,一时间忘了。”这边也没什么唐人街,所以过年氛围几近于无,人家国外过得是圣诞节,和他们不一样啊。   没有这氛围,周建明忘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他哪知道阮文偷偷摸黑自己,这才惹得他妈雷霆大作?   到底是亲生的儿子,阮秀芝骂了两句也就没再说什么。   “文文呢,妈你把文文喊过来,我跟她说两句。”   “出去玩了。”   周建明一愣,“那不说带着你出去啊,这像什么话!”   这丫头,怎么人越大反倒是越不懂事了。   “她跟小谢去约会,我跟着掺和什么?”阮秀芝恨不得抽儿子一巴掌,“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就行。”   跟您说还真不行。   “那你给文文说,明天这个点在家,我到时候再给她打电话。”   阮秀芝觉得这有问题,不跟自己说,非要和阮文聊。   莫非……   “你真把人肚子搞大了?”   正在喝咖啡的周建明险些被呛死,“你胡说八道什么啊!”他简直被自己亲妈吓死,“谁跟你说的?”   虽然看不到儿子,但是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在心虚,“你管谁跟我说的呢,周建明你给我把这事处理好,不然你就甭想回来。”   看着结束了的通话,周建明十分郁闷,他处理什么啊!连个女同学都没约会过,他搞谁的肚子啊?这确定不是在开玩笑吗?   擦干净了电话旁的咖啡残渍,周建明回去睡觉。   他累得要死,再不睡可能真的会猝死。   ……   谢蓟生带着阮文满首都的玩,去了故宫又去长城,还给阮文拍了照片。   他的傻瓜相机倒是好用,只是过去一直拍摄风景,如今有人入了镜。   阮文拿着相机,由谢蓟生背着下去。   “小谢同志多才多艺,要是将来不再化纤厂工作,还能去搞摄影做文字工作,也蛮不错的。”   艺多不压身,谢蓟生是从来不愁前途的。   谢蓟生把人往上提了提,确保不会滑落下去,“那你多给我安排几个。”   “要我安排?去当个导演怎么样?不过导演会看到很多女演员,她们都太漂亮了,万一小谢同志见异思迁了怎么办?”   阮文在那里胡说八道,说的她自己都信以为真了。   跑了一整天,好不容易能休息,阮文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脖颈处是细细浅浅的呼吸,柔软的像是羽毛,一下下的落在他的心口。   谢蓟生放缓了脚步,慢慢背着人往停车的地方去。   这会儿没什么春节旅游,首都的群众早已经习惯了故宫和长城的存在,哪会大过年的特意过来瞧呢?   并没有几个人大过年的在长城看风景。   阮文和谢蓟生是异类。   而其中一个,这会儿躺在后排座椅上,身上披着谢蓟生的毛呢外套,小脸上泛着酡红,有些不满的滚动了下,险些掉下去。   “别乱动。”   迷糊着睡了过去的人嘟了嘟嘴,把头埋到了衣服里。   这下倒是老实了。   谢蓟生开车带人回去。   ……   阮文醒来的时候,凌晨五点。   外面的天黑得透透的,有风在呼啸。   打在玻璃窗上,让人觉得下一秒玻璃窗都会被敲碎。   她下意识地去抱了抱身边的人。   “饿了?”   “嗯。”   这两天,她的房间里都多了个人形抱枕。   阮姑姑已经视而不见了,反正不管什么个结果,她都能接受。   所以由着阮文高兴好了。   院门一关,外人也不知道这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谢蓟生也乐得做阮文的抱枕,哪怕只是胡乱闲扯,都满是岁月静好,唯一觉得遗憾的,便是这时间过得太快,他很快就要回天津了。   房间里的小台灯打开,谢蓟生端来了一碟零食,“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阮文向来不喜欢委屈自己的胃。   这会儿捡了两块糕点吃,再躺下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阮文在谢蓟生胳膊上画圈,“你下午没事的话,跟我一起去看房子?”   她从来没断过买房的打算,只不过要么价钱不合适,要么位置不合适,挑挑拣拣的还就这么一个。   “好。”   谢蓟生似乎永远都不会拒绝她的提议。   这个念头冲入脑海时,阮文眨了眨眼,“你这是想要把我惯得离不开你?”   谢蓟生瞧着那亮晶晶的眼睛,他叹了口气,“阮文,别再折磨我了。”   男人对女人最原始的念头就是欲念。   那是雄性动物的本能。   他完全靠自己强大的意志力去扛,偏生这人却又不老实,总在挑.逗他。   谢蓟生并非迂腐不化的人,但在这件事上有他自己的坚持。   只不过他的意志并非钢铁长城,阮文若是再这么折磨,他怕自己真的扛不住。   阮文听到这话笑着踹了谢蓟生一脚,“那你滚回去睡。”   她的脚被压住了。   一瞬间,阮文察觉到危险,她连忙扯了下被子,“我困了,睡觉。”   谢蓟生看着背对自己的人无奈苦笑,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这折磨可真是要命。   ……   初三上午陶永安兄妹俩来拜年。   相较于陶永安,陶永晴简直是哑巴,大部分时间都在听哥哥和阮文聊天闲扯。   提到祝福福时,陶永安倒是没什么顾虑,“我前天听到这消息时都吓着了,这个祝福福也太有本事了,不过她不怕吗?”   当卧底,把走.私的那些人供了出来。   这种事情太过于凶险,如果那帮人里面有漏网之鱼,那祝福福的安危就受到威胁。   即便是有人保护,还能二十四小时片刻不离身吗?   阮文没刻意去打听,听陶永安这么一说才知道祝福福的脱身之道。   她想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祝福福肯定还有其他的金手指,不然搞无间道做卧底?   谁信呢。   “富贵险中求嘛,或许祝知青有十成的把握呢。”   陶永安听了啧舌,顺带着八卦了另一件事,“我听说,有人在给罗嘉鸣介绍对象。”   这倒是个大新闻。   阮文瞧了眼在那里剥瓜子的谢蓟生,“他不是有对象嘛。”都打结婚报告了。   “所以才奇怪啊。”听说之前罗嘉鸣还特意去了趟福建,亲自把祝福福带回来的。   现在转脸去相亲,而且是自己请别人介绍对象。   这就有点可怕了。   陶永安其实就是单纯的八卦,“你不去打听打听?”   阮文没这个打算,“我下午去看房子,你要是没事的话,一起去?”   “好啊好啊。”陶永安顿时不关心祝福福和罗嘉鸣的八卦了,他还念着阮文说过的事情,记挂着那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拥有的房子呢。   陶永晴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她哥和阮文侃侃而谈,而谢蓟生则是坐在那里看书,时不时的还会停下来写两笔。   当然他也在听着,不然不可能随时都插上话。   出身在书香之家,陶永晴并非迂腐不化的人,男女之间交往在她看来并非十恶不赦的事情,但眼前又有些奇怪。   兄妹俩留在阮文家吃午饭,去参观书房的时候,陶永晴拽了拽她哥哥的袖子。   “怎么了?”   “没什么。”她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   提醒哥哥注意和阮文保持距离吗?   可明明谢蓟生都不在乎。   有那么一瞬间,陶永晴觉得自己穿着一双极为不合适的鞋子,把自己套在了里面。   她把自己套在里面。   世界是正常的,不正常的其实是她。   陶永安觉得自家妹子奇奇怪怪,不过他也习惯了。   “竟然有福瑞斯特的《系统原理》?阮文这本书我先拿走了。”陶永安才不管阮文答应不答应,他需要这本书,虽然是搞机械的,但是陶永安知道,各个学科理论是互通的,就像是他必须学好力学、熟悉物理、化学一样,系统动力学是一个比较新的命题,虽然目前来看对他的专业没什么影响,但陶永安对这个感兴趣。   “别弄丢了就行。”这里的藏书,多数都是她父母留下的,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拿到的,毕竟有些书还比较新。   陶永晴看着她哥大惊小怪似的拿下一本又一本的书籍,有些看不下去了,“你看得完吗?”一下子拿走十来本书,有这个必要吗?   “慢慢看呗,反正这是阮文的书,又不会借给外人。”他就算是拿走一半也没关系,只要有用就行。   陶永晴有些无语,还真是一点不见外。   她气得跺脚出了去。   阮文瞧着乐了,“你当哥哥的,不能哄一下她呀?”   她都有些怀念周建明了,小表哥对她可真是不赖。   “我哄她她还以为我心怀不轨呢。”陶永安撇了撇嘴,“她就那性子,别扭的很。不说她了,阮文你真不担心啊?”   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陶永安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我瞧着祝福福是有手段的,她这次出来还帮她爸爸加官进爵了,真不怕她报复你呀?”   “怕。”阮文向来惜命,她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呢,怎么可能无所畏惧呢?   “可是怕有用吗?”   陶永安:“……”他一点都不喜欢阮文怎么说话大喘气的样子。   “那你打算怎么办啊?”   阮文耸了耸肩,“等她先出手呗,我要是祝福福我也会报复,不过小谢同志有部队背景,又是战斗英雄,不好对付,所以柿子要挑软的捏,祝福福会找我的麻烦。”   找她的麻烦不要太简单,而且还能掐住谢蓟生的软肋,这是四两拨千斤,十分有用的一招。   陶永安听到这一通分析,觉得十分有理。   “那你觉得她会怎么收拾咱们,你打算怎么回击?”阮文肯定是想好办法了,不然哪能这么气定神闲。   “当然是怎么恶心怎么来。还记得我之前拒绝了她合作的提议吗?”   陶永安当然记得,“走……可是她现在不能这么搞了吧?”   “当然不能,不过她可以借官方的名义来跟我合作,恶心我一把。”   阮文想,依照祝福福的性子,她一定会这么做。 第107章 107香港之行   怎么能最大程度的恶心人呢?   当然是让对方没退路的条件下,不得不接受合作。   明明恨的要死,却还得露出笑脸,其实心底里在呕血。   这样的事情,祝福福不是没做过。   小锦鲤并非纯良的人,生意场上混的风生水起,自然少不了手段。   陶永安听傻眼了,“不至于吧,你不也有官方背书吗?”   “你想多了。”哪有什么官方背书,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阮文低声一叹,“等着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再说。”   “别到时候啊,咱不能先想对策?”   虽说他和祝福福没啥过节,但作为阮文战壕里的战友,同仇敌忾这件事还是有必要的,而且当初祝福福险些把阮文拉下水。   要知道,国内做卫生巾的就只有一家,别无分号。   祝福福当时要求合作,幸好阮文没答应,不然一抓一个准。只怕到时候那些眼红阮文的会第一个冲上来,恨不得把阮文的产业弄垮,然后搞到自己名下。   他可不觉得,祝福福敢把其他人出卖的前提下,会想法子去保阮文。   人不能太天真。   想明白了这件事,陶永安对祝福福自然没太多的好感。   如今祝福福出来,对他们就是潜在的威胁。   于情于理,陶永安都觉得应该先提防着。   “对策嘛,不合作就是了,有本事她自己去搞研发,干嘛摘咱们的果子,你觉得呢?”   陶永安深以为然!   “就是,可是万一像你说的,她找官方背书呢?”   阮文眨了眨眼,“那就看我俩谁更硬气呗。”   草!   这话他喜欢。   要不是阮文名花有主,陶永安觉得自己都想抱一下阮文。   当然,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那略显得激动的情绪。   “那说好了,算我一个。”陶永安又是从书架上拿了本书,“回头等我看完了,打电话找你姑,让她再给我寄过去几本。”   他都盘算好了,瞧着下一波要看什么书。   阮文从暑假里抽出一本书,“你想的还挺周全。”   大过年的,陶永安觉得没必要跟阮文抬杠,毕竟说也说不过,给自己徒添烦恼罢了。   他很是愉快地给自己找书。   中午的时候,在这边吃了午饭,又跟着阮文和谢蓟生去看房子。   陶永晴想拦都拦不住,人家去看房子,你凑什么热闹?   她这个哥哥,怎么就这么喜欢瞎搅和呢?   ……   阮文下午看的这出院子在南池子大街,靠近普渡寺。   院子虽说小了点,但是庭院里栽种着一株腊梅,阮文倒是挺喜欢的。   “你觉得怎么样?”这话问的是谢蓟生。   小谢同志稍稍点评了一下,“院子稍微小了点,不过布置的不错,应该是前两年才休憩过,不用大整修,如果喜欢的话那就买下。”   阮文对这话很是满意。   “咱们可真是心有灵犀。”   和上次不同,这次阮文很是利落地谈了下来。   陶永安傻眼了,“你不是说就一万块吗?这次怎么……”答应了对方的一万二?也没怎么讨价还价。   “千金难买我乐意。”阮文就喜欢那株腊梅,再加上这里靠近文化宫,地理位置着实不错。   一万二就敲定下来,当天下午就跟房主去房管所那边办手续。   陶永安觉得阮文这心思真猜不透,不过这么一来距离自己的那套房子似乎越来越近了,他倒也没什么意见了。   想着事情,陶永安有些出神,直到被拍了下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陶永晴有些疑问,“阮文很有钱吗?”   “还行吧。”   “那你为什么那么穷?”   陶永安:“……”扎心了老妹。   对于这件事,陶永安很认真的解释,“我也有钱,不过钱都捐给国家了,懂吗?”   陶永晴有些怀疑,“你是这么无私奉献的人吗?”   被亲妹妹这么质问,陶永安觉得自己被窦娥还要可怜。   “我怎么不是?研发也有我的功劳的好不好?当然,阮文自己也能搞得定就是了,可是我现在在做设备研发啊,到时候那就是我的专利了,懂吗?”   陶永晴不太懂,“阮文的技术能卖钱,你的设备也能吗?国外工业革命更早,他们的机器不是比你的更好?”   “谁说国外的就更好?姑姑寄回来的卫生巾你也用了,你敢说国外的比我们好?我们有设备的改良,一旦推广到欧洲,他们自然优先采用我们的设备,你以为最近阮文在搞什么?这次我们不只是小细节的提升,还要设备配套好吗?”   陶永晴看着侃侃而谈的人,半晌才开口,“是吗?”   这像是一盆冷水,让陶永安的心都碎成了渣,“妹呀,你咋还不相信我呢?”   那是因为你总是不靠谱,没办法相信啊。   实话总是扎心的。   陶永安捂着自己脆弱的心脏,“等我有钱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双胞胎的妹妹轻声一笑,“行吧,那我等着。”   这轻飘飘的态度让陶永安很是郁闷,“其实阮文也没什么钱的啦,买房子的钱是小谢同志给的。”   真不是他没本事,其实阮文和他一样没钱。   这才是事实。   大头还是来自谢蓟生。   陶永晴奇怪,“谢蓟生这么有钱的吗?”   “你以为,侦察兵生死一线,就靠那一百多块钱的死工资?”   这话让陶永晴闭了嘴,她是真不了解。   其实陶永安知道的也不多,就听谢蓟生含糊不清的说过一次。   成功让陶永晴闭了嘴,陶永安也没太骄傲,“你呀,要学的多着呢,等开了学我问问,看你这情况能不能再读个书。”   不管什么时候,读书都是有必要的。   陶永晴高中毕业后去当工人,也没再想着高考,这样可不好。   人要活到老学到老,哪能一直呆在舒适区不动弹?   要跳去圈子,勇敢的去挑战。   陶永晴一愣,半晌才闷声说道:“你怎么这么喜欢安排别人的人生?”   正在筹谋着的陶永安并没有注意到自家妹子那不爽的语气,他随口答道:“你是别人吗?你要是别人我还懒得搭理呢。”   这话让陶永晴沉默了下来,她觉得自己和陶永安可真不像是一个娘胎出来的。   倒是阮文,和陶永安更像是兄妹。   毕竟他们谈得来。   ……   阮文的计划有变,初五的时候她拿着介绍信,买了两张飞广州的机票,带着陶永晴南下。   机票钱很贵。   陶永晴五个月的工资没了。   虽然是阮文出的钱,但她还是心头抽痛。   第一次坐飞机的陶永晴心疼又紧张,手指不安地蜷曲着。   阮文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想要什么纪念品?”   “什么?”   阮文指了指空乘人员,“过会儿他们会发放纪念品,你有没有想要的?”   陶永晴第一次听说,“可以选的吗?”   “可以的,不过种类也不多,大概是纪念章之类的。”   阮文猜错了,这趟航班的纪念品是钥匙扣,大熊猫钥匙扣。   还有一样是火柴,搭配着一盒高级香烟。   陶永晴一眼就相中了那个钥匙扣,“我能拿这个吗?”   好可爱,她喜欢。   尽管只是一个塑料制品,但没几个人能抵抗国宝的魅力。   “喜欢就拿。”阮文拿了火柴和香烟,这举动让陶永晴有些惊讶。   “阮文你抽烟?”   “留作纪念。”阮文把香烟放到了包里,她自然是不抽烟的,只是看着那香烟盒子有意思,就顺手选了这个。   飞机落在广州后,当即就有人接机,安排阮文和陶永晴去酒店住下,第二天一大早带着两人去了香港那边。   先是飞机,又是轮船,陶永晴胃里颠簸的很,终于没忍住吐了起来。   阮文瞧着脸色苍白的年轻姑娘,递了一瓶水过去,“是不是后悔了?”   “没有。”如果不跟着出来,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坐飞机,坐轮船。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狼狈,尤其是对比气定神闲的阮文。   陶永晴觉得,自己真是白活了这些年。   她看向海平面,远处就是香港,远远的能看到那明信片上绘制的高楼大厦,有海鸥在水面上掠起,振翅飞走,只留下一圈圈的波纹。   “那是什么?”陶永晴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她好像看到了水里有人。   是人没错!   “逃港的人。”阮文第一次见,却一点都不奇怪。   陶永晴不解。   阮文耐心地给她解释,“香港经济发达,工资高,去那里工作一天,比得上一两个月的收入。”   不管什么时候,钱总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不止是逃港,也有很多往美国,往澳大利亚偷.渡的人,为的不就是钱吗?   阮文的平静解答让陶永晴忽然间发现,自己就像是井底之蛙似的,什么都不懂。   她看向阮文的目光透着复杂,“你知道的好多。”   阮文笑了笑,“多看报纸看新闻,看一些有用的书,你也会明白这些的。”   带陶永晴来香港,不止是因为陶永晴想来。   更重要的原因在于,阮文将陶永晴视为陈主任的接班人,一个接班人的培养可不只是要她管理账目,还需要有着足够的眼界。   眼界怎么来的?   陶永安的世界观是在下乡插队时,一点点总结出来的。   显然陶永晴没有这个机会。   让她跟在陈主任身边学习,也不是不行。   但那样进度太慢。   不破不立,阮文干脆来个狠的,直接带着陶永晴来香港,让她直观地感触到差距。   至于能体会多少,那就得看陶永晴的悟性了。   “我哥也说了,让我多读书。”陶永晴现在没那么抵触了,她对读书这件事其实也没那么嫌恶,只是不喜欢的是陶永安的态度。   仿佛她就是一个提线木偶,按照他的安排去做就是了。   那样的感觉,真的让人很不爽。   “那你真是有个好哥哥。”阮文笑了起来,“不像我们家,都是我督促我哥读书。”   这话让陶永晴笑了起来,下一秒她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扶着栏杆吐了起来。   ……   阮文的香港之行,原定计划是寻找一个合适的女明星,进行广告拍摄宣传。   不过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香港这边有大老板邀请谈合作,阮文在得知了对方身份后,很是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尽管大老板并没有露面,但派来的人将阮文和陶永晴照顾的十分周到。   “阮小姐如果有什么需要打电话就可以,酒店有温泉,如果您觉得疲倦可以去泡个温泉舒缓精神。”   从零下的北方来到二十度左右的香港,阮文觉得自己的确需要放松下。   问了陶永晴几句后,她打电话给前台让买两套泳衣。   陶永晴对阮文的行事作风不熟悉,连连摆手,“我就不要了。”   只是在换上泳衣后,陶永晴又不停的照镜子,她爱上了镜子里的自己。   酒店的温泉规模不大,不过配套十分齐全。   红酒、小食,这些让陶永晴忽的想起了陶永安,“他一定后悔没跟你来这里。”   阮文对红酒没什么兴趣,这会儿在那里吃起了坚果,“他上次去东京的时候,跟涂所长他们去泡了温泉。”   “他都没跟我说!”   阮文想了下,“这大概是男人的秘密?”   “那谢蓟生会有小秘密不告诉你吗?”陶永晴大胆的问了句,她对阮文和谢蓟生太过于好奇,挠心挠肺的那种。   如今稍微熟了点,就忍不住好奇心。   “有。”   “那你不生气?”   阮文撩了一把温热的水,“为什么要生气?即便是最亲密的爱人,也需要有属于自己的空间,我也有秘密,不会告诉小谢同志的那种。”   陶永晴越发觉得两人太过于奇葩。   她也仿佛成了十万个为什么,不断的有问题提出。   “……我记得阮文你说过,是要在这边打广告。”   “对,要是明天和程老板的会谈顺利,我想这个广告费我们都可以省下来了。”   陶永晴奇怪,“你不是说过,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吗?”她听得出阮文的意思,拿下程老板的订单,这次香港之行就算成功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原来其他的买家,都不再合作?   “对,但是当你的合作对象足够的强大时,那合作也需要诚意。”她的诚意十足,就是不知道程老板,又有几分诚意。   陶永晴觉得自己云里雾里,她不是很懂阮文的想法,但胜在足够的耐心。   没有出去玩,陶永晴跟在阮文身边,一起去了程家别墅。   对陶永晴来说,来香港的目的是考察这里的物价。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去考察,先是被程家别墅的豪华吓着了。   临山而建的程家别墅像书里那样,大理石在阳光下泛着泠泠的光,耀眼的绚烂。   喷泉涌动,水声哗哗作响,不远处的小花园里栽种着盛开的玫瑰,而在北方这会儿玫瑰都光秃秃的丑陋,哪有这般娇艳欲滴?   草坪上的树丛修剪的极为精致,是陶永晴说不出来的模样。   这和她看到的故宫不同,是另类的震撼。   目光落在那三层小楼上,陶永晴发现窗户也花里胡哨的。   “彩绘玻璃,这是巴洛克建筑风格,不过窗户更接近于哥特式风格。”阮文笑了笑,“将来你有了房子,可以这么装修。”   彩色玻璃挺好看的,不过中国人不信仰上帝,倒是可以在玻璃上另做文章,用花卉取代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在书里看到过,难怪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她想象过很多次,钟楼怪人的巴黎圣母院到底是什么模样。   然而那栋教堂却像是空中楼阁,总无法构建出完整的建筑体。   而现在,在看到程家别墅时,陶永晴觉得自己脑海中缺失的那一块补上了。   她感激的看着阮文,这次香港之行受益良多,会让她终身受益的那种。   有那么一瞬间,陶永晴觉得自己似乎碰触到了一些真相。   她刚想要问,那栋三层小楼的门打开,里面走出的中年男人拄着拐杖,笑声爽朗,“自古英雄出少年,终于见到了阮小姐,我是越发相信一句话,巾帼不让须眉。”   阮文上前一步,“程先生谬赞了,我也久闻先生大名,能与您洽谈合作,也是我的荣幸。”   阮文的态度放得很低,这让陶永晴有些担心,怕这样会被欺负。   毕竟对方是商界大佬,而她和阮文都是年轻的姑娘。   陶永晴同志显然不够了解阮文,她的恭维并不代表什么,到了谈判桌上阮文几乎六亲不认,即便是仰慕久矣的程先生,也没能得到太多的让步。   甚至,阮文还提出了要求。   “听说程先生名下还有电影公司。”   程先生喝了口茶,“小打小闹而已。”   电影公司是自己制作,班子齐全。   小打小闹不过是谦虚之词,阮文能听得出真假。   “香港五百万人,男女参半,而处于生理期对卫生巾有需求的超过百万,这个数量不算太大,却也不小。”   阮文谈生意时喜欢用数据说话,“至于欧洲,人口高达六亿,市场空间不可谓不广阔。”   程先生放下手里的青花瓷杯,“市场开拓,可不容易。”   “这是自然,不过要是天下忽的掉馅饼,我也得仔细想想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咬上去一口会不会崩了我的牙。”   阮文双手合十放在桌上,“我要是什么要求都不提,就与程先生合作,怕是程先生会请我共进午餐,然后合作的事情就没了下文吧?”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事业线还漫长的。不会毕业结婚就完结的啦。   我的计划是,文文谈恋爱搞事业两不误(贪心) 第108章 108三七分成   免费的东西往往更为昂贵。   程先生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有些意外这个年轻姑娘单枪匹马与他来谈判。   他原本以为,阮文多少会带上几个人。   虽然早就听说过阮文的大名,但程先生一直觉得阮文并非一个人,其背后有一个推手,那才是合作的关键所在。   这个猜想,似乎错了。   “还有什么要求?你先说说看。”   程达胜在香港是说得上话的大人物。   在对方提出合作时,阮文当即改变计划,自然不是为了来积攒谈判经验。   她既然来了,就不打算空手而回。   “我想先转转,了解一下香港再告诉您,成吗?”   年轻的姑娘比他小了不止一点半点,说这话时声音软绵绵的,有几分小女儿家的娇憨,这让程达胜想起了去英国留学的次女。   他点了点头,“想去哪里玩,让司机带你们去。”   “谢谢程先生,那我们下午见。”   阮文带着陶永晴乘车离开。   去了附近的电影院。   “来看个电影好了,你看有什么想看的没,没有的话我就自己选了。”   陶永晴不明白,“我们这样合适吗?”   来电影院看电影,撇下要洽谈合作的程老板。   司机被赶了回去,指不定会说些什么。   程老板要是知道的话……   “那我选了,看这个吧,恐怖悬疑电影,我看这个女明星挺漂亮的。”阮文买了票,又买了些零食,这才检票进场。   陶永晴有心事,又是第一次看这种恐怖悬疑片,大部分时间都用手捂着脸,剧情看的零碎,也不知道到底都看了些什么。   倒是阮文,抱着爆米花看的十分投入。   离开电影院时,阮文在大厅里稍作停留,看着那些眼花缭乱的电影宣传海报,她好一会儿才说道:“女明星不是很多。”   这会儿是香港电影黄金期,主要还是以武侠、动作片为主,女明星的发挥空间相当的小,大部分时间都是花瓶角色。   阮文叹了口气,“咱们去购物中心逛逛吧。”   陶永晴像是进大观园的刘姥姥,看着那些漂亮的衣服瞠目结舌。   她也是经常去百货大厦的人,但这里的购物中心和百货大厦完全不同。   “有什么喜欢的就去试试看,钱不够的话我这里有。”   陶永晴不是她哥,没那么厚脸皮,“我想去看看纸品。”   她还是有些委婉,不好意思直接说卫生巾。   阮文也不强求,“一起去看看。”   陶永晴来香港本来就是想要了解当地物价,看为什么香港这边能够用一块五的进货价拿下她们的产品。   等看到货架上的标价时,陶永晴瞬时间瞪大了眼,“这么贵?”   那是她们厂子的产品,温暖卫生巾。   一包价格将近十港币。   陶永晴下意识地问了句,“汇率是多少?”   “差不多43:100吧。”   陶永晴惊讶,“这一包三块五。”   而进价,才一块五,即便是最贵的也不超过一块八。   不过是转个手而已,就能够赚一半的差价!   阮文耸了耸肩,“是啊,你看咱们的卫生巾明显卖得好。”她伸手拿了包香港本土产的卫生巾,手指拂过包装袋能够看到尘埃。   显然,这已经陈放很久。   虽然价格便宜一些,但销量挺不好。   而温暖那边货架都没补充上,显然是前不久有人拿走了几包,这边的理货员还没来得及补充。   “其实那些人也没赚这么多,运费、海关税费,再加上这商场也要盈利,不过倒腾一包赚个四五毛钱也绰绰有余。”   陶永晴听着阮文跟自己算账,她连忙问,“那你打算跟程老板开什么价?”   “你觉得什么价位合适?”   这个问题难住了陶永晴,只是看阮文在那里看其他品牌的卫生巾,她忽的反应过来——阮文这是在考自己呢。   几乎脱口而出的价格在嘴里转了几圈后,又咽了回去。   “如果只保留程先生一个客源,那么我们就不能随便涨价,之前拿货的人多,谁给的价钱高就优先给谁货的情况不会再有。我们能不能利润均分?”   抛去成本价,把最终盈利均分?   这样似乎比较稳妥。   阮文笑了起来,“有几分道理。”她拿了几包其他品牌的卫生巾,“咱们把温暖做大了,其他厂商就没了存活的空间。”   从货架来看,温暖的市场占有率十分可观。   陶永晴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其他品牌的工厂可能会做不下去?”   “资本市场从来都是优胜劣汰,竞争异常的激烈残酷,心软了吗?”   陶永晴只是觉得怪怪的,她有些说不出来。   阮文往收银台那边去,“不用心软,我敢打赌他们早就研究我们的产品了。”   这话让陶永晴顿时忘掉了刚才的问题,“那要是他们掌握了技术……”   “那大概就是价格战?”阮文眨了眨眼,“又或者是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咱们到时候就要被迫退出香港市场。”   陶永晴做挣扎,“你不是有国际专利证书吗?是不是可以告他们?”   “当然没问题,不过需要来回跑动,成本有些高。而且香港这边情况特殊,又有些不同。”   陶永晴的心情跌宕。   阮文说得对,成本太高了。   毕竟单是来回机票就得三百多块。   还不算其他……   “那我们怎么办?”   阮文眨了眨眼,“计划经济有计划经济的规则,咱们既然在资本市场玩,当然要遵守他的游戏规则。垄断应该相当不错,尤其是独家垄断。”   陶永晴还是懂的,毕竟她也是跟着父亲读过《资本论》的人。   “可这不是我们的一亩三分地啊。”   “所以我们要跟程先生合作嘛。”阮文拍了拍陶永晴的肩膀,“一开始我还想着定价多少合适,后来我想了想你的提议不错,五五分账最合算。”   她需要借助程达胜在香港的影响力垄断整个香港卫生巾市场。   既然合作,自然是得给出足够的诚意。   五五分账,这就是阮文的诚意。   程先生对这个协议不是很满意,他已经第三次皱眉了,在短短的五分钟内。   阮文的字写得很漂亮,手写的合作协议虽然简单,但是看得出之前动了心思,把要点概括出来,足够了。   但是,这协议上的条款,不免有些强势,和阮文这柔柔弱弱的模样,不太一样。   程先生放下协议,“就这些?”   阮文神色平和,“目前我这边就这些,当然我不是律师,如果确定合作,还需要律师拟定更为详细的合同。”   她顿了下,继续说道:“合同自然是需要双方达成共识,不知道程先生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协商解决。”   坐在一旁的陶永晴觉得,如果是自己,她可能已经落荒而逃了。   程先生的神色沉沉,和她父亲的那种郁郁寡欢不同,那是一种冷冽的沉郁,她恍惚觉得,下一秒这位程先生就会喊人来,把她们赶出去。   “电影好看吗?”   程先生骤然间转移话题,阮文倒也不奇怪,“还不错,这是我第一次在电影院里看电影,托程先生的光,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程先生轻笑了下,“那可以在香港多住些日子。”   “怕是不成,我还要回去忙几个实验,而且开学后课程比较多。”阮文轻笑了下,“总逃课的话,我们系主任会被我气得折寿。”   两人闲聊起来,似乎都忘了那份还等待着磋商的协议。   “你这话让我想起了我的女儿。”程先生难得的露出笑容,“她也在读书,在英国。不过她读的没什么用,也没你那么聪明。”   这样的客套话,阮文听过很多次,“但是程小姐有一个好的父亲,这就赢了绝大部分人。”   “包括你?”   两人的谈话很随意,但在这一瞬间,陶永晴察觉到这平静表象下的剑拔弩张。   她手心都是汗水。   该怎么回答?   这是在闲话家常,可又绝不是简单的闲话家常!   阮文的回答,很可能会决定她们能否和程先生合作。   陶永晴脑子里空白,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当然排除在外。”阮文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我虽然自小不在父母身边长大,但以他们为傲。”   阮文的身世从未对外公开,但对于程达胜而言,想要调查清楚也不难。   他有些好奇,阮文为什么能够得到这么大的支持。   而在知道其父母后,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如今看到年轻姑娘那闪闪发光的眼眸,他轻轻地笑了下,“相信他们也会以你为荣。”   陶永晴听到这话松了口气:这是过关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阮文,又听到程先生开口,“三七分成,我七你三。”   这个分成比例让陶永晴几乎坐不住。   这是拿她们当廉价的加工厂!   就在前不久,在购物中心那里,陶永晴还对那些出货量不好的工厂抱以同情,而在这一瞬间,她真的明白了资本那血腥可怖的嘴脸。   真的是吃人不吐骨头。   “看来程先生对我们的合作并没有那么大的诚意。”阮文笑了笑,她从容的站起身来,“叨扰了。”   谈判桌上从来都是你来我往,相互让步达成共识。   但显然,这位东道主是妥妥的资本家,哪怕是想要给自己沾染一些红色,这红色却是血色。   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的红。   陶永晴没想到阮文这么直接,她匆忙起身,跟在阮文身后。   而阮文忽的停下脚步,这让陶永晴险些撞到她身上。   “不过还是谢谢程先生的款待,我玩得很开心。”   程达胜看着从容离开的年轻人,好一会儿才笑了起来。   负责处理这件事的经理没想到竟然会这样,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老板,阮小姐这边。”   “看她还跟谁接触。”五成利,没人能从他程达胜手里拿走五成利。   他倒是要看看,阮文还有什么后招。   今天气恼离开,等再来磋商时,他给出的可不就是三七分账了。   负责的经理连忙出了去。   陶永晴跟在阮文身后,她觉得阮文挺生气的,可是看模样好像又不是这样。   “阮文,你还好吧?”   真要是生气,那就发泄出来,憋着不太好。   “还好。”阮文看了眼身后的程家别墅,“不算太意外。”   “那我们怎么办?”陶永晴没了主意,“我们如果不跟程先生合作,你有其他的合作对象吗?我怕他势大,压着原本那些人不再与我们合作,到时候我们两边的客户群都没了。”   香港市场对他们而言太重要了。   国内的市场很小很小,就靠出货香港来赚钱。   虽然之前阮文拿回来了一千万美金,但是九个研究所啊,一个个都是花钱如流水的存在,那一千万美金真的不顶事。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第二个一千万美金,在没有人购买专利使用权的情况下,卖货是她们仅有的挣钱路子。   如果这个路子断了,那研究所的资金流又要断了,到那时候……   陶永晴不敢想象。   “永晴,你比之前考虑的周全了。”阮文开心的笑了起来,“不枉费特意带你来香港这一趟。”她的一个任务,算是完成了。   这么一句夸赞让陶永晴有些哭笑不得,阮文比自己还小呢。   关键是,这也不是夸奖人的时候啊。   “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办法?”   阮文眨了眨眼,“如果香港这边断了,我还想要继续赚钱的话,就只有两条路,第一条直接去欧洲开辟市场,但是这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第二条嘛,走.私。”   这话让陶永晴瞬间睁大了眼,“那可不成。”   万一被谁抓住,即便是谢蓟生怕也保不住阮文!   “我知道。”阮文往前去,“我还没那么傻。”   “那我们开辟海外市场的话,要不试试看?”这是一条十分稳妥的办法,只是需要打通各个环节,有些麻烦。   但胜在安全可靠。   “海外市场啊。”阮文笑了下,“先不想这烦心事,我请你吃西餐,你喜欢法式大餐还是意大利餐点?”   陶永晴听到这话迟疑了下,“法式吧。”心情不好的时候,用美食来慰藉自己,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既然此路不通,那就再想办法好了,总会有办法的,不是吗?   阮文知道,她们身后跟着小尾巴,不过她倒是无所谓。   回到酒店后,阮文出去了趟,找到电话亭打电话。   闹市区的香港是随处可见的灯红酒绿,十分的热闹喧嚣。   玻璃门窗隔绝了那嘈杂的声音,阮文倚在那里,闭上眼睛低声诉说着今天遇到的麻烦事。   “……我也是轻敌了,本来以为会很顺利,没想到遇到了个吃人不吐骨头的。”   谢蓟生听出了那几分郁闷,“既然这条路不通,那就换一条好了,我们直接搞出口,我过会儿去找几个人。”   阮文忽的睁开眼,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影子,她伸出食指慢慢地描画这轮廓,“走出口也不是不行,不过不着急。打点好关系走出口,那也得国外合作才行,我们在国外也没什么宣传力,得他们当地的代理人宣传。”   “你的意思,是要他们找上门来,求你合作。”   “是啊,这样效果最好嘛。”阮文看着玻璃窗上的年轻姑娘笑的开心,“是不是觉得我很异想天开?”   “没有。”谢蓟生的声音浅浅的,透着安慰人心的蛊惑,“你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成。”   “你这是跟陶永安学的吧,倒是学会拍马屁了。”   “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再说。”   阮文想了想,“我更喜欢你当着我的面夸我。”她话锋骤然一转,“本来是想着白嫖一下,和程达胜合作,这样可以利用他的电影公司和旗下的女明星做广告宣传,现在怕是利用不上了。那也行,咱们走平民路线,不做广告宣传,不当那丧良心的资本家。”   谢蓟生知道,阮文是真被气着了,不然哪会说出这话来。   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将近九点钟了。   “别担心,祝福福那边我会尽快解决。”   这话让阮文愣怔了下,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小谢同志也知道了。   走不通香港这边的路子,那么再走出口的话,很可能绕不开祝福福。   毕竟她有一些资源,用在正途上的话,那就能最快最大化的搞定出口贸易这件事。   这也是阮文所担心的。   她的选择并不是特别多,尤其是当时间紧促的时候。   偏生祝福福开了挂似的,阴魂不散的绕着她转。   阮文是有点烦。   这件事,她没跟谢蓟生说,没想到小谢同志七窍玲珑心,已经猜到了。   “没必要,这是我和她的私事,你先不用管。”   阮文可不想让谢蓟生背上“污点”,祝福福今时不同往日,想要对付她还真有些麻烦。   而且谢蓟生的身世本身又埋着雷。   若是贸然参与进来,怕是没能搞掉祝福福,倒是先招惹了一身骚。   “我知道你想保护我,可是我也不想你出事。”阮文低声说,“小谢同志,先让我来处理。”   保护是相互的,阮文从来不是在羽翼下受庇护的人。   谢蓟生的心,她明白,这就足够了。   良久之后,阮文这才听到谢蓟生那轻飘飘的声音,好,有什么事,别一个人扛。”   ……   经理盯了一天半。   回来详细说了情况,“昨天下午离开后,她带着那位陶小姐去吃了法餐,晚上回到酒店后,阮小姐打了一通电话,大概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后来就回去休息了。今天上午她和陶小姐去逛街,买了几件衣服,主要是阮小姐买的多,两件连衣裙,一件墨绿色的旗袍,一件女士外套,对了还买了一些化妆品。”   经理把阮文的行程单递了过去,“今天下午一点钟阮小姐就离开了,买的是今天下午五点钟的火车票。”   程先生看了眼,“没派人送她过去?”   “我亲自送阮小姐上的火车。”经理知道这话什么意思,是担心阮文和其他人见面。   程先生点了点头,“嗯。”   经理稍作迟疑,“老板,阮小姐让我转达给您一句话。”   得到示意后,经理轻声说,“她说她等您三天,如果三天内您不联系的话,那么分成就是三七分,她七,您三。”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再看球就是傻子! 第109章 109与祝福福正面交锋   说出这话时,经理都不敢抬头去看程先生。   他当时的震惊程度,可以用目瞪口呆来形容。   阮文哪来的底气,说出这话?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阮文说这话时的平静模样,那不该出现在一个年轻姑娘的脸上。   “你怎么看?”   经理有些迟疑,“我让人去打听了下,并没有发现阮文约其他的代理商见面。和她有合作的那几家都是小货行,虽说最近也有收到大陆发来的货,但这也还算正常。”   “她给谁打的电话?”   经理被问住了,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了。   “只打了一通?”   经理当即推翻了自己之前的结论,“应该是三通。”他记得当时看到阮文放下电话重拨,所以应该是三通电话才对,“都是昨天晚上,不过后面两通电话时间稍短一些,一共加起来也就十分钟左右。”   “去查查看,给谁打的电话。”   经理一愣,倒不是不能查,但这有必要吗?   他的迟疑引来程先生的挑眉,“怎么,查不出来?”   “没有,我这就去。”   他记得电话亭的位置,也知道是什么时间打的电话,想要查一下究竟是打到哪里去,倒也不难。   “时间不早了,明天再去查吧。”程先生淡淡一句,他挥了挥手,“去歇着吧。”   经理一身冷汗。   他应该先把那三通电话调查清楚的!   ……   陶永晴心事重重。   哪怕是在火车上安顿下来,她也有些坐卧不安。   “阮文,你跟刘先生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火车一路北上,气温逐渐降低。   阮文上车后就是先换上了衣服,确保自己不会感冒。   这会儿她躺在床板上,看着车厢顶部的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这话让陶永晴越发的迷茫,不知道阮文到底几个意思。   她还想要再问,阮文却是闭上了眼睛,恬静的脸上有些许疲惫。   她累了。   陶永晴没再问,怕打扰到阮文。   ……   火车到底及不上飞机,在火车上待了两夜一天后,阮文终于回到了省城。   脚踩在地上的瞬间,她觉得前所未有的安稳。   省城果然够冷。   阮文直接叫了出租车往学校去。   省大还没开学,不过学校保卫科的人和阮文早就混熟了。   “要不要帮忙给你送到宿舍?”阮文拎了个大行李箱,在香港买的,里面是她买的衣服还有其他东西。   “不用。”往里走了两步,阮文忽的想起来,从包里拿出那盒航空纪念品香烟,“抽抽看怎么样。”   其他几个人也过来看,“什么牌子的?”   “蝴蝶泉,哟,这烟可以啊,我过年的时候抽了根,挺香的。”   “就你这舍得买?又是抢了别人的烟吧?”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小,阮文拖着箱子往宿舍方向去。   她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补觉。   火车上待久了简直要人命,哪怕是白天的时候去了硬座车厢,跟人聊天唠嗑打扑克,依旧是止不住的无聊。   尽管阮文在车上也找到了打发时间的方法——继续构思《茱莉亚小姐》,并且还动了笔,但长时间的旅途依旧是一场修行。   折磨人身心的那种。   好不容易回来,阮文睡了一上午,等着肚子抗议,这才起来去吃饭。   老常家的饭店已经开始营业了。   瞧着阮文过来,老常热情地招呼,“这么早就来了,没在家多待几天啊?”   “远香近臭,老在家呆着都要被嫌弃了。”   “哪能啊。”老常给倒了杯水端过来,“来个红烧肉怎么样?再吃个牛肉小炒,我过年的时候弄了头牛,特意给你和小陶留了两块。”   “行,就惦记着这口呢。”虽说在香港买了不少零食,火车上也没亏待自己,但哪比得上这一碗红烧肉,一碟小炒牛肉呢?   还没出十五,春节还没过完,老常店里头生意不算太好。   端菜上桌,他也坐下来跟阮文聊了起来,“……过年的时候你嫂子还说,等阮文回来一定要请她和小陶好好吃一顿。”   多亏了阮文,他媳妇去了厂子里上班,家里多了个人挣钱,经济上也宽绰了许多。   这对阮文来说,或许只是举手之劳。   对他们家却是意义深远。   “哪用得着这么客气,之前毕主任还跟陈厂长说,嫂子干活麻利,是干活的好手。”   自家媳妇被花式夸赞,老常有些不好意思,刚巧有人进来,老常忙着去招待,“你先吃,要是不够再跟我说。”   那客人看了眼阮文桌上的菜,“和那位小姐一样。”   老常一愣,就看到那客人朝着阮文那桌走去,“听说你喜欢在这里吃饭,我方便坐在这里吗?”   阮文扫了眼已经坐下来的人,“祝知青想坐,我还能拦着不成?”   祝福福听出了这话里的阴阳怪气。   她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冲过去给阮文一巴掌。   但到底是忍了下来。   “不好奇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老常做小炒牛肉极为香嫩,阮文能吃点辣,每每都觉得老常把这牛肉腌的入了辣味,能直抵舌根的那种。   春节后吃到的第一顿牛肉,可惜如此美好的一餐却是遇到了扫兴的人。   阮文慢慢咀嚼着那细长的牛肉条,“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祝知青可不是来找我道歉请我吃饭报答救命之恩的。”   余光瞥到祝福福那跳动的额角,阮文唇角荡出微微的笑,“莫非是因为罗嘉鸣?”   不就是恶心人嘛,谁不会啊。   祝福福看似柔软,但心气极高。虽然是天命之女,但这会儿还没修炼到家呢,年轻沉不住气。   瞧,被她这么一刺激,脸上都没挂住。   阮文一副震惊模样,“真的是因为罗嘉鸣?祝知青你现在风头正盛,罗嘉鸣怎么会跟你分手呢?”   对方一脸惊讶的模样让祝福福几乎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你故意的是吧?”   “祝知青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我闲着无聊大老远的去福建找你,问你为什么和罗嘉鸣分手吗?”   祝福福脸色又是一白,她几近于崩溃的边缘。   就在此时,脑海中的声音再度响起,“她是故意的,不用放在心上。”   祝福福怎么可能不在意?她是人啊,人就有七情六欲。   坐在对面的阮文注意到祝福福忽然的失神,她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   原来如此,她就说祝福福怎么能逃脱生天,原来现在有外挂在身啊。   作为读者的阮文自然知道,祝福福在书里头就是命好运气好,或者说是作者安排了通天大道。如今这般反应,应该是多了什么外挂。   她能逆天改命,祝福福自然也不遑多让。   阮文清理战场,浪费粮食可不是好同志,何况老常的菜好吃的能咬掉舌头。   祝福福挣扎了一番后,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又不是来自寻欺辱的,不能再在这件事上纠结。   “不好奇我怎么出来的吗?”   阮文淡淡扫了一眼,“好奇,毕竟知道搭救你的人是谁,下次再想把你送进去之前,我会先把那个人弄进去,这样你俩铁窗泪还能做个伴,倒也不错。”   声音:“冷静,她知道你的目的,只是故意歪解想要赶走你。”   祝福福当然知道,阮文一再的气她,其实就是想逃避接下来自己要说的事。   只是就算知道,也会被阮文的话气得七窍生烟啊!   祝福福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阮文你也不用想方设法的来气我,做这些其实不过是徒劳无功。”   是吗?阮文扯了扯嘴角,就着烤馍吃完了最后一块红烧肉。   “我倒是要感谢你和谢蓟生,如果不是你们千方百计送我进去,我反倒是不能打开今天的局面。”   在被国安抓走之前,祝福福跟着人做海外贸易的生意,仿佛偷偷摸摸见不得光的老鼠。   现在一切都到了明面上,反倒是成就了她。   当然祝福福也不会忘记自己因为这两人所遭过的罪。   “那祝知青可真是想多了,把你弄进去不过是随手而为罢了。”   祝福福在给自己抬咖呢。   阮文觉得,小锦鲤未免自视过高,太瞧得起自己了。   “我和谢蓟生没必要闲的要死去折腾一个闲人,若不是罗嘉鸣打结婚报告被拒了来找我胡闹,谢蓟生也不会出手搞你。祝知青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你以为自己是小仙女?全天下的人都针对你吗?”   阮文打蛇七寸,再度击到祝福福的软肋。   罗嘉鸣对祝福福而言很重要,被谈婚论嫁的男人分手,这是屈辱,对任何女人来说都是。   旁人阮文或许还会同情一二,祝福福嘛,看热闹踩一脚才是阮文该做的事。   再三被阮文刺激,祝福福濒临崩溃的边缘,向来柔弱的人声音都大了几分,“阮文你不用想方设法刺激我,你也知道我今天是为什么过来。”   祝福福不再废话,因为她发现自己废话不过阮文,“我在美国那边有渠道,你的货想要走海外市场,可以和我合作。”   “如果我说不呢?”   “那你之前的心血就白费了。”祝福福冷冷一笑,“你不就是想要赚钱养活那些研究所吗?怎么,不想和我合作,你怎么往海外出货?别跟我说就指望香港那个小市场,那才多大点地方?”   祝福福不是说大话,她供出了一些人换来了自己的前途,但渠道还是有的。   如今不过是把见不得人的渠道放到台面上,有人给她背书,她反抗不得那就高兴的接受。   反正这次找阮文合作,最难受的还是阮文,因为她再怎么不高兴,却也得接受自己的合作条款。   阮文,压根没得选!   “原来你知道啊。”   “什么知道?”   阮文笑了起来,并没有回答祝福福的问题。   祝福福只是生活在当下的人,对她而言十几二三十年后的国家如何,无关紧要。研究所距离她太过于遥远,是死是活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能把自己的日子经营的红红火火,这就够了。   可这绝不是阮文想要的。   如果国家繁荣富强是蓝星的头号强国,阮文乐得做一个小老百姓,能够衣食足安居乐业就够了。   可并不是啊。   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那幼稚的念头。   或许每个小学生都有过那样的幼稚   我想做医生救死扶伤。   我想做飞行员开大飞机。   我想做科学家。   阮文小时候就想做科学家。   不过她聪明却又不足够聪明,没有科研天赋,这条路断了。   如今她有机会,她或许不能成为科学家,可如果能够帮科学家们圆梦,那对她而言,就是人生最有意义最有价值的事情。   她和祝福福的选择不同,这原本无可厚非。   圣人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讲奉献。   可阮文想,她也有资格瞧不起祝福福。   依靠着她的那个靠山来要求自己与之合作,为的不过是一己私利。研究所的资金流与死活,又与她何干?   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祝福福可真是完美的诠释啊。   “我想祝知青大概是白来这一趟了。”阮文吃完了最后一块牛肉,或许用条来形容更合适,这是细细长长的牛肉条。   “我是绝对不会和祝知青你合作的。”   祝福福听到这话忽的站起身来,带动那小椅子歪倒在地。   里头厨房里正在炒菜的老常听到这动静连忙往外看了眼,就看到刚才进来的那位女同志一脸怒意,“阮文,你这么一意孤行,确定那些研究所会同意?”   “不确定。”阮文眨了眨眼,“祝知青既然这般有权势,那不妨把我抓起来,这样一来工厂的事情就不再是我做主,到时候合作与否,怎么合作那不都是你说了算吗?”   祝福福一脸厉色,“你以为我不敢?”   她能被抓,阮文自然也可以尝尝牢饭的味道!   “你有什么不敢的?”阮文轻蔑一笑,喝了最后一口水,阮文起身到柜台边,“老常,钱放这里了,过会儿记得收起来,明天我想吃西红柿鸡蛋面,再来个小炒腊肉。”   老常不知道为啥俩年轻姑娘这么剑拔弩张的,虽然不像老娘们似的掐腰骂架,但更可怕!   但他还是应了下来,“好嘞,我明天给你预备上。”   祝福福看着视自己如无物的人,“就为了和我堵这一口气,所以打死不跟我合作,那我是不是可以说,阮文你所谓的深明大义,却也不过是装模作样!”   阮文笑了起来,“当然,嘴长在你身上,谁能拦得住你呢?”   再度吃了瘪的祝福福不甘心,“你以为我真不敢吗?”   “我说了随你啊。”阮文眨了眨眼,“祝知青还要如何,杀人不过头点地而已,有本事你就把我抓起来,不过你确定能把我搞下去吗?”   阮文向来笑眯眯的,化工系的同学,实验室里的师兄和少数几个师姐,甚至省大的大部分学生都知道,阮文是个乐天派。   经常看到她笑盈盈的样子,也没人觉得这人是在装,是那种所谓的皮笑肉不笑。   她长得好看,笑的时候透着天真,让人打心底里觉得开心。   陶永安称之为感染力,他觉得阮文的笑很有感染力,事实上她这个人就感染力极强。   不过如今阮文的笑又不一样,皮笑肉不笑的轻蔑。   仿佛,拦住她去路的人,不过是一只蝼蚁。   祝福福读出了那意思,还有阮文的挑衅!   “那你可别后悔!”   “若是说后悔,倒也有。”阮文笑容依旧,“不过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往后有的是机会。”   阮文往外去,只是这话却萦绕在祝福福耳边,让她有些不明白。   阮文后悔什么?   后悔之前没对自己下死手吗?   她说“往后有的是机会”又是什么意思?   有后手?   阮文的确不好动,可也并非是牢不可破。   但谢蓟生,可被很多人盯着,找到他的漏洞,就简单多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在阮文擦肩而过时,祝福福抓住了她的胳膊。   几秒钟后,祝福福后悔了。   阮文反应很快,反手抓住祝福福的肩膀,漂亮的过肩摔直接让她出了口恶气。   外面噗通的沉闷响声让老常连忙放下锅铲,出去一看才发现阮文站在那里一脸的歉意,“真是不好意思,前些时间有小流氓骚扰,我就跟着我家小谢同志学了几招,反应过度了,没摔疼祝知青吧?”   祝福福被摔得七荤八素,再看到阮文那一脸歉意的装模作样,她恨不得能打人。   “你说也真是的,我们又不熟,你没事抓我干什么?不过我们家小谢同志肯定高兴,教出我这么个好学生,他这个老师真不错的呢。”   阮文可没打算善后,就是收拾一下祝福福出口恶气,然后再气气人。   目标达成,阮文转身要走,一扭头看到了站在门前呆如木鸡的人。   这下,阮文笑得更开心了,“好巧啊刘先生,没想到广州一别这才两天,我们就又见面了。这可真是缘分。”   刘经理看了眼地上躺着起不来的人,再看了看阮文。   是缘分不假。   可阮小姐这身手,她早就发现自己在跟踪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耶,一杀g 第110章 110阮文的后手   对面的年轻姑娘巧笑嫣然,刘经理却笑不出来。   他现在怀疑,那三通电话是不是故意打给自己看的。   在阮文离开后的第二天,刘经理就去查了阮文拨出的三通电话。   第一通是往大陆打去的,天津那边。   第二通和第三通则是国外,一个是驻意大利的大使馆,另一个则是私人电话。   刘经理把这个结果告诉了在家老板,“意大利。”   程先生当时就说了一句话,“你应该昨天上午就把这件事告诉我的。”   刘经理当时没反应过来,后来被管家提醒了句,才恍然醒悟——阮文当初就是在意大利递交的专利申请。   意大利,她在意大利有人。   这也是刘经理现在出现在省城的原因。   阮文拍了拍手,掸去那并不存在的灰尘,“刘经理是来出差吗?那祝你工作顺利。”   刘经理也没空去想阮文当时到底算计了多少,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我们老板派我来和阮小姐讨论合作的事情。”   合作?   被摔得浑身疼的祝福福猛地抬头望了去,什么合作?   阮文看了下手表,“距离72小时的deadline还有四个小时,我相信程先生的诚意,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72小时。   刘经理苦笑不已。   当时他以为阮文是在说大话,谁知道人早有后招。   她直接联系了意大利那边,即便是没有香港这个中转站,也能够打开欧洲市场的大门。   老板敢拿捏阮文,不外乎是因为没人比他更适合做香港这边的中间商。   然而阮文双管齐下,这意味着她可以直接和香港这边的合作。   其实,不过就是个卫生巾而已,程家不与阮文合作也无关紧要。   可卫生巾背后,是大陆政府的背影。   尽管并没有明确的官方背书,可阮文能走到这一步,靠她一个人成吗?   程达胜要的是这层关系。   他到底是个商人,自然少不了谈利益。   只是如今有意大利搅局,想要再压榨阮文是不成了。   这也是刘经理会出现在省城的原因。   他是代表老板,与阮文来洽谈合作的。   当初阮文诚意十足,亲自去了香港。   程达胜自然也要表示自己的诚意,他来省城不方便,全权委托刘经理来办这件事。   刘经理这一趟来的也相当曲折,他是第一次来,先是去了首都又是折腾着坐火车来了省城。   好不容易来到这边,打电话给阮文,但死活没人接。   刘经理只好打听着去了学校,跟保卫科的那几个保安套了半天近乎才知道阮文在这边吃饭。   结果刚过来,就看到阮文把一个略比她瘦小些的女同志过肩摔。   那叫一个干脆利落,看的刘经理浑身都疼,仿佛自己是被摔的那女同志。   瞧着阮小姐柔柔弱弱的,敢情这是假象啊。   刘经理脑海中各种念头,到最后还是请阮文坐下,谈合作。   他倒是想找个高端点的酒店,不过附近好像没有。   和香港比起来,这里实在是穷得寒酸。   阮文倒是无所谓,她既然给了三天时间,那自然说话算话。   三天期限内,好商量。   再度落座,阮文忽的想起来什么,“对了祝知青,你也可以跟罗嘉鸣学学嘛,他也是侦察兵出身,身手倒也不差,学个一招半式也足以应对那些手脚不干净的人了。”   刘经理回想了下刚才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再想想阮文适才说过的话。   他觉得阮小姐所说的手脚不干净有特指,比如说眼前这位女同志。   程家有电影公司,公司下面签了好些个明星,虽然刘经理不是电影公司的主管,但也没少听说那些明星勾心斗角的事情。   女明星搞宫斗,男明星也不例外。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刘经理深以为然,他没有贸然插嘴。   即便是有心要和阮文唱双簧,奈何不知道前因后果不好开口啊。   倒是阮文,说完又想起了什么,“不好意思祝知青,我忘了你和罗嘉鸣分手了,怕是不好去打扰他。”   祝福福好不容易站起身来,听到这话气得想吐血。   “阮文你故意的,对吗?”   当然。   这算什么,不过是一点利息而已。   如果你再在我面前蹦踧,我只会下手更狠!   没几个人喜欢被人要挟,阮文也不例外,尤其要挟她的人还是祝福福。   阮文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模样,“祝知青非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不过我不太喜欢旁人碰我,所以下次记得别贸贸然的抓我哦。”   什么叫无理也能争三分?阮文很是形象的做了诠释。   祝福福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也不愿意再争辩什么。   她倒是要看看,阮文跟这个男人,谈什么合作。   祝福福不相信阮文有后手,她觉得眼前这个油头粉面西装革履的男人,大概是阮文雇来的,用来骗她的。   她倒是想看看,这两个人怎么把这双簧唱下去。   “刘经理大老远的跟我来谈合作,真是辛苦了。我请客,别看我们这店面小,但味道蛮不错的,不比香港的茶餐厅差。”   刘经理倒是不挑嘴,“那是,阮小姐的眼光我还是信得过的。”   瞧着隔壁桌的女士不住地往这边看,刘经理有些警惕。   他没有聊合作的事情,反倒是看阮文点菜,跟阮文闲扯了起来。   祝福福没想到,两人竟然聊起了牛肉的吃法,她有些郁闷,看着桌上的两碟菜,忍不住问声音,“你说现在怎么办?”   声音给出的答案相当简洁,“另做打算。”   祝福福愣了下,“你什么意思?”   然而声音没再回答,仿佛哑巴了一样。   另做打算。   那就是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凭什么啊!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阮文的痛点,可结果呢?   不但没算计到阮文,反倒是自己被摔了一下。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故意撺掇我来,就是为了看我笑话?”   脑海中依旧安静的很,没有任何的回应。   祝福福十分的郁闷,像是一拳砸在了空气上。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难道真的就这么算了吗?   隔壁桌,阮文让老常先给弄了盘花生米。   “这味道不错,有点酸,还挺脆。”   酒香不怕巷子深,刘经理觉得还真不能小瞧这小饭馆,单是一碟花生米,味道不比那些十几二十年的茶餐厅差。   “老常有他的独门秘籍,所以别小看这饭馆。就像是我的工厂,如今规模虽然不大,但是产品足够好,我想刘先生应该清楚得很。”   刘经理轻咳了一声,“那是当然,温暖在香港的销量很好,只不过之前阮小姐出口到香港那边额货,大部分都被运往了海外。香港那边供应并不充足。”   “是香港本土的厂商用了手段?”   刘经理尴尬一笑,“也不怪他们,如果市面上都是阮小姐的产品,他们更没办法存活。”   可即便是把大部分的温暖卫生巾弄到海外,香港的卫生用品市场依旧是温暖一骑绝尘。   香港女人是不肯委屈自己的,用到了好东西后,自然不愿意再将就。   何况一包卫生巾也不贵,不到十港元。   虽说比本地品牌稍微贵了一些,但是对绝大部分香港女人而言,她们能接受这个价格。   可惜市面上货源不足,这才给了本土品牌一些喘息的机会。   程先生为什么要与阮文独家合作,就是因为看中了香港的卫生巾市场。   独家合作意味着垄断,届时其他厂商活不下去,那些工厂不得不停工,甚至面临着出售。   而程先生就可以趁机拿到那些工厂。   不管是引入大陆的生产线,继续生产卫生巾,还是把工厂另作他途,这都是一笔极为划算的买卖。   生意人从来只讲利润。   有利可图,就你好我好大家好。   所以哪怕是如今阮文占据上风,程家依旧会和她洽谈合作。   刘经理深知自家老板老谋深算,但眼前这位年轻的女士有着极为敏锐的触觉,她似乎早就察觉到什么,不动神色中掌控全局。   “阮小姐在香港那边还有认识的朋友?”   阮文摇了摇头,“没有,只不过刚巧和酒店的服务生聊了几句,大概知道些情况。”   刘经理瞬时间恍然,难怪呢。   他就算是盯梢也不可能跟到酒店里面去,顶多是在外围进行观察。   阮文的确没怎么和其他人联系,但酒店里的女侍应生就能让她了解到市场上的消息。   “阮小姐可真是聪明。”   “和程老板这种商场大鳄合作,我总得提起十二分精神才是。”阮文瞥了眼神色不定的祝福福,“祝知青听够了吗?”   祝福福骤然间被点名,手里筷子都有些拿不稳。   她颤抖了下,假装没听见,在那里慢条斯理的吃饭。   刘经理也没想到,阮文忽然间跟隔壁桌的女士说起了话,他皱了皱眉,“偷听别人谈话可不怎么礼貌。”   阮文耸肩,“刘经理这话说的不对,祝知青这是光明正大的听,不算偷听。”   读书人偷书算偷吗?   论如何一句话臊得祝福福脸红,阮文是个中高手。   这饭店是待不下去了的,祝福福连忙起身打算离开。   “祝知青,吃饭得付钱,不然那叫吃白食。”   祝福福:“……我有说不付钱吗?”她简直被阮文气疯了,刚才压根没想起这事。   阮文耸了耸肩,“没有那就最好,老常收账啦。”   在香港,刘经理看到的阮文仿佛是豪门的大小姐,和店员谈笑风生试用化妆品,动作娴熟。   而在省城,阮文又像是换了个人。   或许,仇恨总会改变一些事情。   祝福福落荒而逃,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阮文陪着刘经理吃了点东西,带着人去了工厂。   她过去的时候陈主任正带着陶永晴进行账目盘点。   春节已经过去了,起码对工人来说是这样的。   还有多少存货,回头怎么发货,作为厂长陈主任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小陶今天早晨回来后,跟她说了香港那边的事情。   从小陶的说法来看,阮文的香港之行失败告终。   没找到女明星,没有谈拍广告,就连新的合作也没谈下来。   但这也只是陶永晴的看法。   到底什么情况,还得问阮文才知道。   依照她的打算,自然是等下班后再去找阮文,好好聊聊这件事。   没想到,还没等她行动,阮文先来了。   身后还跟着一个青年,“这位是刘经理,之前我和永晴去香港就是刘经理招待的我们。”   “感谢刘经理照顾阮文和小陶。”陈主任放下账本,倒茶招待来客。   阮文简单说了下情况,“……我之前草拟了一份合作协议,不过那太简单了些,刘经理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吗?有没有带律师。”   刘经理笑了下,“我本来就是香港大学法律系的毕业生,之前是公司的法务顾问。”   “那是我班门弄斧了。”阮文笑了下,“厂长,您觉得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阮文办事,陈主任一向放心。   “刘经理大老远的来,也挺折腾的,住的地方找好了吗?”   “还没有。”   他之前办事不周全,老板虽然没斥责,但刘经理心里头过不去,来到省城后,第一时间就是找阮文,压根还没来得及找酒店住下。   “那这样,小陶你带着刘经理去招待所办入住手续,今天先好好休息,脑子缓过神来,有什么要谈的,咱们明天再详聊,你看如何?”   这提议很周全,但刘经理有些迟疑。   “刘经理不用担心,我是有契约精神的人,说了三天自然就是三天,不会漫天要价为难你。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打电话问问程先生的意思。”   这通电话,刘经理没打。   没脑子的事情做过一次就够了,再做那就是傻子。   “那麻烦陶小姐了。”   陶永晴有些不好意思,他们平时都喊同志。   不过刘先生是香港人,也不好让他入乡随俗。   陶永晴带着人去附近的招待所。   刘经理忍不住问了句,“今天中午我和阮小姐吃饭,看到她和一个姓祝的年轻女士起了争执,她们之间是有什么不愉快吗?”   陶永晴并不清楚祝福福和阮文之间的事,在某些事上她远不如陶永安那么富有好奇心。   “这个我不太清楚。”   刘经理有些遗憾,这场谈判似乎一直都是阮文强势,他有心想打听下知道那位祝小姐的事情,说不定能帮自己取得谈判筹码。   现在看来,没指望了。   ……   陈主任把事情推到明天,那是因为她想知道阮文最近到底做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啊,就是在香港的时候给秦太太打了通电话,过年的时候忘了给她拜年,被她念叨了半天。”   陈主任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阮文当即投降,“您别这样,给秦太太打电话是障眼法,毕竟我是打给了大使馆。我给赫尔斯打了个电话,问他一些事情。”   “他不是定居在法国吗?”   “是啊,之前是定居在法国,不过最近他好像喜欢上了意大利,一直在米兰待着。”   春节前,阮文联系了一次赫尔斯,后者说给他点时间。   在香港的时候,阮文再度联系斯拉夫人。   这次倒是个不错的消息,“主任,赫尔斯帮忙推销出去了两条生产线!”   一直压抑着的阮文这会儿有些激动,“我们能向国外出口机器了!”   尽管在二十一世纪,中国制造已经遍布世界,可世界工厂进行的只是初级加工。   何况,这是在八零年。   能够向意大利出口机器,这是多艰难的一件事。   要知道,如今各地正在进口国外的机器设备生产线,一些淘汰了的落后的生产线。   这个贸易顺差,是如此的难得。   而阮文,在从赫尔斯那里得到这个消息后,一直没敢声张。   直到现在,她才能够分享这个消息。   陈主任也愣在了那里,好一会儿才是开口,“你没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阮文有些激动,她想抱着陈主任转圈圈,然而刚举起手,胳膊就一阵钝痛。   脸上瞬时间就挂不住了。   “怎么了?”   阮文摇头,“没事。”   她学艺不精啊。   小谢同志背摔她那是轻轻松松,然而她想搞定别人,哪怕只是一个年轻瘦小的女人,也费劲的很。   虽然当时也没拉胯,但胳膊的确扯了下,有点疼。   “我真没骗你,过几天赫尔斯会带着意大利人来咱们这里参观,到时候就会跟咱们签订协议。”   陈主任兴奋了下,作为二棉厂的前会计主任,她离开二棉厂前,也知道棉厂打算引进国外的生产线。   不止二棉厂,国内各地工厂都在这么搞。   这是在打击国内的制造业啊!   然而大势所趋,她能有什么办法?   和阮文一起,做那个逆行的人。   能帮助这孩子一二,她也算不枉余生了。   这条路有多难走,陈主任有过预料,然而她没想到的是,阮文竟然又走出了新的道路。   “条条大路通罗马,咱们这次虽然不是直达罗马,但去米兰也不错嘛。”阮文脸上有着小得意,她可不是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人。   聪明着呢。   “那香港这边呢?”陈主任迅速意识到了一些事情,“那个程老板,能答应你卖机器给意大利?”   作者有话要说:后手来了! 第111章 111下马威   美洲市场给了欧文,当时阮文许下承诺,半年内不会涉足美洲市场。   她是守信的人,既然答应了自然不会食言而肥。   敢往香港发货,那是因为香港的货物都是往欧洲发,要是再流转到美国那边,那就和阮文没什么关系了。她又不是美国,没那个脸去长臂管辖。   反正她一直都在信守承诺。   程老板要与阮文合作,自然不会把目光放在香港这片弹丸之地。   可如果阮文把机器销往意大利,那程老板能同意?   谁想要自己有强敌在侧呢?   “不答应就不答应呗,如果我在香港的时候,他爽快的答应合作,那不就没这么一出了。”   陈主任可不信阮文这套说辞,“你和那个法国人早就约定好了。”   “赫尔斯是德国人。”阮文强调了下,“他只不过旅居法国,现在暂居意大利而已。”   “不管他是哪国人,你这样做,摆明了是要那个程老板增加竞争对手,他能同意你的合作条款?“阮文给自己倒了杯水,她今天午饭吃的有点多,口渴。   “没道理不准我出口,我给的是香港地区的独家销售权,不给他我一样能找到代理商,不乐意的话就不合作呗,反正咱们也不吃亏。到时候出口转内销,反正我该赚钱照样赚,对吧?”   陈主任摇头,“人家特意从香港过来的。”   “那是因为他们之前愚蠢,想要弥补错误,自然得付出代价。”阮文笑了起来,“好啦,我明天会和刘先生说清楚的,至于到时候要不要合作,还不是由他来决定?我又不能强买强卖,咱不是那种人。”   道理自然如此。   而且能把机器外销,这实在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那这不就得组装机器了吗?”   “嗯,我年前去东北正好和齐齐哈尔机床厂的梁主任认识,回头打电话让他弄这个,也算是给他创收了。”   陈主任有些迟疑,“是不是先敲定合同再说?”   万一对方后悔了怎么办。   那到时候机器可就砸在他们手里了。   “咱们得扩大生产,就算不能外销,也可以留给自己用。”   这倒是。   这边工厂就三条生产线,日产量远远不够。   “齐齐哈尔那边靠谱吗?”   一直以来,生产线都是自己组装的,把设计图纸给机床厂,行吗?   “这是谢蓟生的同学,我回头问问他这人怎么样。”   过年的时间宝贵,哪有时间讨论外人。   阮文也是临阵磨枪。   这边办公室里正聊着,陶永晴回了来。   “已经安排刘先生住下了。”陶永晴看着阮文欲言又止,她想了下这才说,“刘先生问我阮文和那位祝小姐有什么矛盾。”   陈主任当即反应过来,“那个祝知青来找你了?”   当初郭安娜和王家沟的魏知青谈恋爱,没少说那些乡下知青的事情,不免提到祝福福。   听说是个运气绝佳的小姑娘。   不过陈主任记得那次听陶永安提了句,那意思好像阮文和祝知青关系不融洽。   女孩子关系好那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关系不好大部分都视而不见。   如今祝知青找上门来,这是为什么?   “想要找我谈合作。”阮文笑了笑,“不过我没答应。”   阮文并没有多说,她拿出之前草拟的合同条款,“您看哪里有需要添补的地方,就先写上,咱们明天再当面锣对面鼓的讨论。”   因为陈主任还要跟陶永晴核对账本,阮文先一步离开了。   陶永晴小声问了句,“那个祝知青,怎么回事啊?”   “问我那不如问问你哥,阮文的事情她都知道。”   陶永晴哭笑不得,“您这么一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多了个妹妹还是失去了哥哥。”   陈主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来跟我说说,这几个研究所的库存怎么分配。”   知道厂长这是在考自己呢,陶永晴打起十二分精神,“咱们惯常奉行的是就近原则,不过我觉得这次是不是可以改一下策略……”   ……   阮文下午的时候去实验室折腾了小半天,她春节那两天在家吃吃玩玩,偶尔和谢蓟生讨论一下实验进度,倒是有了些新想法。   只不过想法不太成熟,实验失败。   要是有台电脑就好了,可以进行模拟实验。   不然就只能用最笨的方法,一遍遍的去实验来寻找最优解。   然而只能想想。   413所倒是有一台电脑,是涂所长好不容易申请来做运算的。   即便是阮文,也无缘得见,那是研究所最宝贵的财富之一,即便是涂所长也不能开后门。   电脑太珍贵了。   阮文去打电话的时候跟小谢同志提了一句,“你们工厂里有电脑吗?”   “没有。”   就知道,生产型工厂哪能有这玩意啊,要么是军工研发,要么是基础民用如邮电通讯才有,工厂还不够格。   “不过你如果想要电脑的话,我帮你留意着,如果有什么交流会可以去看看,说不定可以私人购置一台。”   国内计算机发展进程不算快,如今研究的是大型机,微型计算机虽然也有研发,但是用途多是在军工科研上,而且还不能量产。   但欧美那边起步早,应该可以购置。   “辛苦小谢同志,那你帮我留意下,回头我也问问涂所长。”   谢蓟生察觉到她语气里的欢快,他轻侃了一句,“不去找陶永安,俩人商量着搞一台?”   “这玩意要是我们自己能搞……我们自己好像也可以搞?”   阮文忽的茅塞顿开!   二十一世纪电脑组装并不是什么麻烦事,之前阮文自己也拆机修理过电脑,好吧就是清理了一下灰尘换了个小风扇而已。   但这没太多的技术含量,毕竟数码论坛里经常会看到有人发帖子问这个配置清单如何。   一台电脑需要什么配置?   最基础的无非是处理器、主板、显卡和内存。   阮文对当前的电脑还不算了解,毕竟没有接触。   “小谢同志,你能帮我搞一台电脑吗?就借用两天,不行的话让我去参观一天也行。”   就一天,她了解到必要的东西,就可以拉着陶永安搞一台电脑。   性能不用太好,能做仿真,搞一下模拟计算就够了!   谢蓟生一直觉得阮文太省心,因为不提要求。   好家伙。   如今一提就是要一台电脑。   小谢同志深呼吸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才开口,“我试着联系下。”他也没什么把握。   “小谢同志万岁!”阮文丝毫不吝啬彩虹屁。   别说是谢蓟生了,就算是罗嘉鸣,阮文也会夸赞一番。   人逢喜事精神爽,和前两天完全不同,阮文这会儿声音都是轻快的。   她有些小得意的自夸,“陈主任很忧虑,总觉得我这样可能会失去香港这个市场,其实她还是不够了解资本家,他们啊,嗅到钱的味道就跟海里的鲨鱼闻到了血。”   “嗯。”   “你这反应太冷淡了点。”阮文提要求,“能不能热烈点?”   下一秒,阮文就后悔了。   她听到小谢同志低沉着声音,“那我周末去找你?”   从天津到省城,并不算是很远。   谢蓟生驱车前往,半夜就能抵达。   这话本来也没什么,偏生小谢同志压着声音,让阮文有种他在自己耳边说话的错觉。   耳朵痒痒的,慢慢红了起来。   还好招待所这边的服务员正在看电视,没怎么留意阮文这边的情况。   “你那边不忙吗?”   谢蓟生听出了那微微的颤音,“再忙去看你的时间还是有的。”   “你还说!”   “不是你让我说的吗?”   阮文:“……”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大概就是如此吧。   打完这通电话,已经差不多八点钟。   阮文看着腕上的手表,忽的想起,她似乎每次给小谢同志打电话,对方都能第一时间接听。   而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   是在加班,还是在等着她的电话?   她一时间也有些说不清。   ……   刘经理早饭吃的食不知味,昨天晚上卫生巾厂的陈厂长和那位陶小姐请他吃了晚饭,饭桌上聊了几句,提到阮文和意大利那边的合作。   刘经理怀疑那是一种暗示,他在晚餐结束后给老板打电话。   “意料之中,按照原本谈的条件办吧。”   一失足成千古恨。   刘经理昨晚都没睡好觉,觉得自己这趟差使办的真是糟糕透顶。   当然,失算的不只是他,老板也失算了。   可老板的错误能叫错误吗?   那是因为手底下人办事不利。   事到如今,只能在谈判时尽可能的争取一些,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香港!   先看到了陈厂长和陶永晴,刘经理有些意外,“阮小姐不来吗?”她要是不来,或许谈判会轻松些?   那位年轻的小姐实在是太让人头疼了。   “阮文得过会儿再来,她一向准时,不会迟到的。”陶永晴解释了句,她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这位刘经理是期盼着阮文不来吗?   怎么可能呢。   刘经理的小算盘落空,心底登时空落落的。   行吧,不该把希望寄托在这种极为缥缈的概率上。   阮文踩着时间点到来,谈判准时开始。   作为法律系的高材生,刘经理拿出了自己拟定的合同,“根据阮小姐提出的要求,我草拟了一份合作协议,你们看下有没有问题。”   协议二十多页,阮文瞧了眼,“刘经理很认真的嘛。”   这个夸赞,让刘经理笑了起来,但很快他又笑不出来了。   因为会议室里又来了一个人。   “这是我请商业厅黄主任给找的律师,张律师麻烦您帮忙看下这份合同。您是专业人士,读书的时候还修习了经济学,看合同比我们在行。”   这是刘经理没想到的,他敢拿出这合同来,原因就在于知道阮文这边是草台班子,工厂规模不算大,连一个法务部门都没有。   然而现在,从什么商业厅请来的法律顾问。   北方的正月还透着严寒,刘经理背上却是冷汗淋漓。   张律师很是客气,“应该的。”   落座后,张律师埋头看合同。   阮文一旁也在看,嘴角噙着笑,让人捉摸不透。   刘经理觉得,自己可能自作聪明了。   事实上,他的确如此。   张律师很专业,指出了一大堆问题,多到让刘经理的脸越来越白,他原本肤色偏黄。   这就有点像是被盐水浸泡后的惨白。   阮文打趣了句,“看来刘经理这个港大法律系高材生读书的时候可没好好学习呢。”   陈主任按兵不动,看对方怎么说。   她没想到,这小青年心思还挺多。   厚厚的合同本就会让人望而却步。   再加上并没有圈出重点,更会让非专业人士看的一头雾水。   这是下马威。   如果她们被吓住了,看的不仔细很可能就会被对方钻了空子。   最终只能当一个吃了黄连的哑巴。   好在阮文请了律师过来,把合同里的问题点出来。   反将一军。   这下子这位香港来的代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陈主任看向阮文的目光透着慈爱,阮文总是能够给人惊喜。   做她的战友会很幸福。   自然,做她的敌人可能挺痛苦。   刘经理脸色苍白如纸,“是我太久没草拟合同,对自己又太自信了些。”   阮文不动声色,“人的确应该保持谦虚谨慎,这是很美好的品质。”   被一个年轻姑娘教做人是什么样的感受?   聪明反被聪明误。   如果回到谈判刚开始时,刘经理是绝不会拿出这么一份合同来的。   “那阮小姐觉得这合同哪里还需要修改?”   阮文看了眼张律师,后者自然而然的成为阮文的发言人,“是这样的,依照现在开出的条件,程氏想要独占欧洲市场未免胃口太大了些,要知道日本方面可是出资一千万美金,才买到了日本地区的独家垄断和美洲市场的半年期垄断。刘先生要独占欧洲市场,不知道想要要额外支付多少费用?”   “要知道现在欧洲人口6.7亿,而整个北美洲还不到三亿人,当然南美洲人口的确多,但那边市场复杂,我想刘经理也知道其中道理,基本可以忽略。”   喜欢玩数据游戏的可不止阮文一个,张律师本就是从事经济事务的律师,这些数字再熟悉不过。   以往的磋商谈判,他都是被动的一方。   这会儿就不一样了,张律师极为强势,看着那出了一头汗的刘经理,他十分的得意。   “我得请示一下老板。”   老板昨天就请示了,如今不过是个托辞。   阮小姐和这位张律师步步紧逼,他得找个机会去喘口气。   阮文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刘经理努力保持平静,但脚下的踉跄出卖了他。   会议室里就剩下四个人,都是她们的人。   陶永晴好奇心发作,“阮文,这个合同是不是有问题?”   阮文笑了下,没说话。   陶永晴顿时明白过来,现在不是寻求答案的时候。   刘经理再度回来时,脸色稍微好看了些。   再度磋商时,双方很快就达成了一致。   刘经理松了口气,“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协议生效日期是三月一号,换句话说,几天后。   留给了陈主任和陶永晴时间来处理手头上的订单。   “合作愉快。”阮文与他握手,“我们这里不及香港热闹繁华,倒也有几个好玩的去处,刘经理有时间的话,我带你去看看?”   刘经理婉拒,“我还得回去跟老板汇报这件事,他一直都很期待和阮小姐的合作,下次有机会再来叨扰阮小姐。”   阮文只是嘴上客套而已,没再多留。   刘经理赶时间,陈主任吩咐陶永晴送他去火车站。   要是让阮文去送,大概返程路上这位年轻人都不得安稳。   ……   阮文送张律师一段行程,她把一个红包塞到了律师手中,“……今天实在是麻烦您了,过些天可能还有合同上的需要,到时候还得再麻烦您。”   信封不算是特别厚,但是张律师也知道,阮文不是小气的人,再加上又是商业厅黄主任介绍的,即便是没这个红包,他也得帮忙。   “好说,到时候直接找我就行。”阮文是做出口生意的,合同牵扯多。   数量多了,自己收到的红包即便数额不大,也能积少成多。   送走了张律师,阮文回头就是看到了陈主任。   她站在那里,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等到阮文过去后,陈主任忽的开口,“辛苦你了。”   这些,本该是她这个厂长该做的,到头来反倒是阮文考虑周全。   “您这话说的。”阮文挽着陈主任的胳膊往工厂方向去,“找律师这事我办的也有些仓促,好在黄主任那边办事快,省里头对咱们厂子还算支持,回头还得劳烦您费心,跟省里打好关系。”   其实这种人际往来的事情,阮文倒也能做,但并不擅长。   她和黄主任有旧,所以还好打交道。   可省政府这边不止一个黄主任,剩下的人情往来还得由陈主任去做。   “知道。”陈主任拍了拍阮文的胳膊,“难为你这么年轻就得考虑的这般周全。”   别说同龄人如涂宝珍、陶永晴比不过,便是她都觉得不如阮文心思细密。   “你怎么知道,那个小刘会在合同上做手脚?”   “猜的。”阮文看着路上奔跑的小孩子,物资匮乏的年代一个小小的沙包毽子就能让他们玩一整天。   “说实在话,外国人瞧不起咱们,经济不够发达,在他们看来咱们就是乡巴佬。香港人虽然不是外国人,奈何人家一心想做英国人,也看不上我们。”   阮文笑的苦涩,“我虽然有些以偏概全,但大体上就是这样。”   想要人看得起,就得腰杆子硬。   而腰杆子硬起来,需要的就多了。   要经济发达,要技术领先,还要有坚船利炮!   阮文笑了起来,“虽然现在还很难,不过我们努力再努力,肯定会有的!”   陈主任瞧着那自信满满的年轻姑娘,她笑了起来,“会的。不过照你这说法,等过几天那个意大利人到来,怕又是一场硬仗。”   阮文神色古怪,颇是一言难尽,“那倒也不用这么担心,意大利人还有些不太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小谢同志:活在电话里的人 第112章 112痛经   陈主任很快就明白了阮文说的不太一样什么意思。   赫尔斯是典型的斯拉夫人。   金发碧眼,五官相对柔和。   只不过相较于那温和的相貌来说,他的性格更冷淡一些,尤其是和同行的意大利人安德烈相比。   安德烈热情的像是一把火,来到省城后除了抱怨交通不方便外,就一直在夸奖。   就连参观车间的时候,流水线上的女工都被他夸赞一番,什么“上帝真的太偏爱了,竟然给了你这么一双巧手”、“你的眼睛就像是天上的星星,击中了我的心窝”。   就连陈主任自己都被安德烈盛情夸赞,“你让我想起了上次在美术展上看到的画,如果达芬奇当初来中国的话,我想他流传下来的作品会更多。”   青年丧偶的陈主任被说的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阮文苦笑不已,意大利的男人太能说了。   明明知道这不过是在哄人开心,可这话也的确让人开心。   上次去意大利,阮文停留的时间不算长,也算有着切身感受。   也正是因为这满口的甜言蜜语,和他们打交道又显得格外墨迹   废话太多。   意大利人的另一典型特征,那就是会吃。   亚平宁半岛美食丰富,当然古老的东方国度也不例外,阮文在菜色上特意做了安排。   多少也算宾主尽欢,自然她钱花的也很欢。   老常这几日来看着菜单不住的啧舌,他听媳妇说了,厂子里来了俩外国人,可能说会道了,还拉着她要她教自己中国话。   这几天,老常的饭馆几乎是专门给这俩外国人做饭,阮文每天给开菜单,就没有重样的。   食材从黑市上买,甚至还特意请人从首都捎带过来,几天下来小一千块钱没了,看的老常都心疼。   这俩外国人,什么时候走啊,他都怀疑这俩人是来蹭吃蹭喝的,怎么就没完没了了?   谢蓟生来的时候,赫尔斯和安德烈还在省城。   阮文之前特意请陶永安的父亲陶衍过来,和老朋友叙旧之余,又充当翻译,帮忙处理合同上的事情。   饶是做了周详的安排,这几天也免不了陪着人四处走走看看。   以至于忘了谢蓟生要来。   谢蓟生在楼下等了大半个小时,还没出正月,天气透着严寒,冷风呼啸像是要把凉意透过鼻孔耳洞传到人心窝里。   他就站在那里,像是冷面的门神。   惹得来往的女同学们好奇打量,有女同学瞧了好几次,发现谢蓟生一直站在这里。   205宿舍的姑娘们后知后觉,听说了这件事后连忙往宿舍去,她们下了课后去图书馆找书。   看到一脸肃杀模样的谢蓟生,三个人露出几分怯意,也不知道阮文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冷面神。   陈芳园就被推了过去,不得不和谢蓟生解释,“阮文这几天一直都请假,要不你先去招待所休息下,等她回来我们跟她说。”   之前阮文还带着那外国人来了学校,校长都特意来跟人打招呼。   不知道什么来历,不过听说好像是要谈合作,生意上的事情她们也不好问,再加上阮文早出晚归的,几个人也没弄明白。   “不用,我在这里等她就好,你们先上去吧。”   陈芳园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好。   阮文对她们几个向来照顾有加,而她们能做的似乎也不多。   这会儿看着谢蓟生冷脸冷面,陈芳园觉得可能有点生气了?   她小心地解释,“阮文最近挺忙的,每天回宿舍都很晚,回来后恨不得躺下就睡。”   谢蓟生点头,“我知道。”他上周原本是打算来看阮文的,结果汪叔忽然间摔了一跤,谢蓟生回了首都,没能过来。   算了算,他似乎有半个月没见到阮文了,而这期间两人打了五通电话。   过去几天,阮文没给他打电话。   谢蓟生怅然,一旦习惯了一件事后,忽然间的缺席会让人无限怅惘。   “那个你来了很久了吗?今天这么早啊。”陈芳园记得,上学期阮文似乎都是周天去跟谢蓟生出去玩,也不见得是玩。   就去实验室里,或者又去图书馆,真要说去闲逛,还真不常见。   今天周六,天刚黑下来,谢蓟生似乎提前来了。   是因为有危机感吗?   陈芳园见过阮文招待的那俩外国人,那个一头黑色头发的外国人,见谁都夸奖几句,嘴甜的不得了。   阮文最近一直带着人玩,怕不是整天被糖衣炮弹包围,能撑得住吗?   谢蓟生神色淡淡,“我来这边开会。”   原本不需要他亲自过来,不过有这个机会,谢蓟生索性就过来了。   没想到阮文还在忙。   正说着,阮文回来了。   同行的还有陶永安和那俩外国人。   样貌特征有着明显的不同,不免让人多看几眼。   “真遗憾我这就要离开了,亲爱的,我舍不得你。”   陈芳园听不懂意大利语,但是她能远远看着路灯下那外国人热烈的拥抱,就觉得不太好。   余光轻轻瞥向谢蓟生。   舍友的男朋友神色淡定,瞧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   陈芳园微微松了口气,小声解释,“外国人就喜欢拥抱,之前这老外还拥抱了我。”   谢蓟生声音淡淡,“嗯。”   他看着阮文笑着脱离那怀抱,用英语回答,“那记得介绍客户来中国,下次我带你去首都,吃烤鸭和地道的北京火锅。”   “亲爱的。”对安德烈而言,阮文的名字十分拗口,他更喜欢喊亲爱的,毕竟他给阮文起的爱称被拒绝了。   “你如果能少谈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我想我会更爱你。”   阮文轻笑一声,“恰恰相反,你要是多谈生意上的事,相信我们的友谊会更长久。”   两人一个用意大利语,一个用英语,中间还有个赫尔斯做翻译,“依依惜别”将近十分钟,安德烈和赫尔斯这才离开。   陶永安送他们回招待所。   他还要陪这两人吃饭,原本阮文也要出席的,结果她身体不舒服,就先把她送回学校。   陶永安对阮文知根知底,知道她生理期有些恼怒又心疼。   和外国人打交道,让其他人去办不放心,尽管有他老爹居中翻译做调停,但还不够。   陈厂长倒是虽说办事老道,但之前没和老外打过交道,欠缺经验,最合适的还是阮文。   好在折腾这些天,总算有了个结果。   合同签署,等月底交付机器,这笔生意也就彻底画上了句号。   至于阮文身体不舒服,陶永安离开前特意交代了句,“回去多喝点热水,还有红糖没?没有的话就让你舍友给去弄点,灌两个热水袋放在脚边。”   这几天天气凉飕飕的,阮文本来就体虚又碰上生理期,那是雪上加霜。   如今只能尽可能的事后补救,希望别再把痛经这毛病延续到下个月。   “知道,你去吧,替我跟陶伯伯赔个不是。”   目送陶永安几人离开,阮文脸上笑容缓缓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闪而逝的狰狞。   原本来例假级容易疲惫,结果今天又四处走,这会儿痛经发作起来简直要人命。   她之前能忍住都是莫大的意志力了。   四肢百骸似乎都要被撕碎了,阮文想骂人。   她刚要往宿舍去,一转身落到了一个冷冰冰的怀抱里。   熟悉的味道让阮文看向了那面孔,失了血色的脸上浮出笑容,“你怎么来了?”   “怎么这么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谢蓟生恨不得打这人一通,但看到那委屈巴巴的模样又于心不忍。   “要去医院看看吗?”   阮文摇头,“不用,休息下就好了。”   她被谢蓟生的毛呢大衣遮住了脸,没看到不远处的舍友。   陈芳园:“行了,没咱们的事了,走吧。”   薛亚男一脸的羡慕,“阮文的对象真好。”   她什么时候能有这么一个男朋友?   大概,梦里头才会有吧。   “华子,你怎么了?”陈芳园看了眼,觉得黄春华心事重重的。   黄春华摇了摇头,“没有,就是觉得阮文也挺不容易的。”   “那是,对了之前阮文还问了我一些事情,她最近是不是又有什么新打算,怎么还关心起了电路板的问题?”   黄春华不太清楚,“不知道,要不回头你问问陶永安,他可能清楚这件事。”   “嗨,你跟陶永安一个专业的,你问不是更省事吗?”   “那你还跟阮文一个宿舍的呢。”黄春华脸有些红,“回头直接问阮文就行了,她肯定会告诉你的。”   她有些紧张,总觉得陈芳园说这话似乎意有所指。   可是,却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我不就随口说一句嘛,小黄你要不要这么反应过度?”陈芳园嘿嘿一笑,结果把舍友直接给吓跑了。   薛亚男觉得有些奇怪,“她怎么了?”   “吃醋了吧。”   薛亚男震惊,“小黄喜欢阮文的对象,这……”   “胡说什么,不是阮文对象。”   薛亚男喃喃,“不是阮文对象还能有谁?总不能是那个老外吧,他哄人开心是有一套,不过对谁都那样,没意思。”   之前薛亚男还以为黄春华喜欢数学系的应文豪,结果后来发现应文豪有了交往的对象。   而黄春华跟没事人似的,显然连失恋都没有。   “怎么脑子转不动了,不是那老外。”陈芳园嘿嘿一笑,“亚男,如果一个男人对女人嘘寒问暖,你会不会觉得这两人之间有什么故事?”   “不会啊,刚才陶永安不就……”傻子也反应了过来,“你是说小黄喜欢陶永安?怎么可能!”   他俩虽然一个专业的,但是从开学就不对付。   刚入学的时候,黄春华就给陶永安起了外号,叫他黑炭头。   当然这很大程度上是对陶永安的回击,他叫黄春华小冬瓜。   因为中间有阮文,这俩人才不至于打起来。   怎么可能喜欢陶永安呢?   “没什么不可能啊,第一印象不好,但可以慢慢改观嘛。”   之前涂宝珍瞧着阮文不顺眼,现在呢?谁要是说阮文一句不好,恨不得冲上去跟这人打一架。   “我们都在成长,哪能死抱着一个看法不松手呢?”   虽然是这个道理,但薛亚男还觉得不可思议,“那陶永安呢?”   “不知道。”这个陈芳园是真不知道,毕竟不那么熟悉。   “那你说,小黄会表白吗?”   她们毕业还有一年半,这个时间不长不短。   陈芳园笑了下,“不知道,不过大概率不会吧。”   “为什么啊?”薛亚男问完就反应过来,她和黄春华家境都不算很好,而陶永安是书香门第出身,又是阮文亲口认证的机械天才。   学校里喜欢陶永安的女同学还挺多,不乏家境好的那些。   陶永安聪明体贴,而且还有钱,特别招人喜欢。   如果说化学系的招牌是阮文,那么省大机械系的代表无疑是陶永安。   这样一个优秀的人,内敛的小黄不敢去告白。   只会暗戳戳的喜欢。   就像是当初她喜欢曹丹青。   曹丹青还只是仗着大家不熟悉,蒙骗大家给自己营造书画世家子弟的身份。   而陶永安的身份大家都清楚,也没弄虚作假的空间。   “我去劝劝她吧。”薛亚男怕舍友钻进死胡同,回头再把这件事怪罪到阮文头上。   陈芳园耸了耸肩,“亚男,你可真是个贤妻良母,将来一定能找到一个好男人。”   “别胡说。”   “好好好,是我胡说八道了。”两人先后走进宿舍楼,“走,去给小黄同学做思想工作。”   ……   阮文夜不归宿,主要是她这会儿一点都不想动弹。   暖水瓶隔着秋衣贴在小肚子那里,热意消散了疼痛感。   “回头我给你找个大夫看看。”   阮文瘪了瘪嘴,她不想说话。   痛经真的要人命。   “生意谈好了吗?”   “谈好了,要是再谈不好,我就白……”阮文抽痛了下,忍不住的骂了一句。   她这次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躺在床上的人蜷曲成一团,恨不得变成一个大虾。   谢蓟生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强烈,之前也没见阮文这么疼啊。   “去医院看看。”   “不用。”阮文抓住了他的手腕,“就一阵阵的,等我睡着就好了。”   向来活力满满的人这会儿虚弱的不得了,脸上都是薄薄的一层汗。   而自己被抓住的手腕几乎被她抠出一个洞来,谢蓟生第一次觉得自己面对阮文也有无力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帮她缓解这痛苦。   除了被阮文掐着。   阮文觉得这会儿她的身体在抽风,好不容易缓和下来,她试图跟谢蓟生说话,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杭州老宅那边你联系元哥了没?我这次把机器卖出去,你猜猜卖了多少钱。” 第113章 113把持不住   阮文最近很缺钱,她想在工厂里建一个实验室。   毕业在即,她不可能总在学校搞实验。   再说了不进则退,工厂也需要不断进行研发。而且把产品推向国外,免不了会有外国友人来参观。   那时候外国友人问研发,总不能告诉人家,实验室在学校,实际上工厂连研发室都没有吧?   想要挣人钱,自然得把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考虑周全了。   越是高大上,越有技术含量,阮文他们作为技术方,要价就可以更高。   还没签合同前,阮文就把这笔钱的用途规划好了。   建设研发室耗资不菲,再加上阮文想要自己搞一台计算机,所以她给自己留了足够的资金,这就导致给梁晓那边的钱不算很多。   “你让他给你白干活了?”   “那倒没有,就是我拿大头,他就一丢丢,这说明什么呢,做研发搞技术才是赚钱的,加工制造只能挣小钱。”说到后面,阮文有些自夸的嫌疑。   但她也不是胡说,谢蓟生对此最有感触了。   化纤厂投资建设耗资不菲,引进国外的技术和生产线,单这两项就以亿元作为计数单位。   相较那些动辄上亿的国外生产线设备,阮文这两百万还真不算多。   谢蓟生捏了捏年轻姑娘的脸蛋,“梁晓很聪明,可以让他帮你做研发改进机器,回头等资金宽绰了,再多给他一些就是了。”   之前他找梁晓要零部件,也没花多少钱。   几乎是半买半送,阮文可比他大方多了。   “我是有这个打算,对了你给我找好计算机了吗?”这件事阮文还记挂着呢。   “联系了一个,等下周吧,我带你去参观。”   这回复让阮文激动,忘了自己现在半死不活的状态,起身去拥抱谢蓟生时又莫名的扯着了,登时疼的牙花都露了出来。   “真不用去医院?”   “不用,你帮我揉揉好不好?”阮文觉得暖水瓶的效用似乎不太够,她需要人工服务。   抓着谢蓟生的胳膊,阮文可怜巴巴的望着,“我听春红大姐说过,你要不帮我揉揉肚子?”   谢蓟生稍显迟疑,“真的有用?”   阮文想踹他,“那我都这样了,你觉得我还能勾.引你不成?”   她现在提不起脚来,不然肯定把这人踹到床底下去。   原本被紧紧抓住的手松开,蜷曲在床上的人被子一扯,整个人都埋藏在被子下。   谢蓟生哭笑不得,这可真是小孩子脾气。   可一想到阮文刚才的模样,他的笑容又凝重了几分。   生理期容易让人暴躁。   疼痛以及不舒服,叠加效应下女孩子总是“无事生非”。   事实上,没有人能够感同身受。   有的女孩痛经,有的女生幸运天生远离这一烦恼,同性有时候都没办法明白,又怎么指望男人去感同身受呢?   闷在被子底下,阮文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掀开了被子。   她跟谢蓟生闹什么?   又不是他的错。   床上就她一个人,小谢同志人并不在这边。   阮文一愣,刚才胡思乱想都没注意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总不至于是被她气走的吧?   正想着,房间的门开了,谢蓟生提着一壶热水进了来。   “要不要泡下脚,说不定会舒服些。”   “不要,走了一天的路臭气哄哄的熏死你。”阮文嘴上强硬,不过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   没道理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泡脚能放松身体状态,的确会舒服很多。   谢蓟生帮她把袜子脱掉,这举动让阮文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来就好。”   “怕臭死我当小寡妇吗?”   谢蓟生坐在小马扎上,抬头看着拥着被子的人。   阮文扭过头去不理他,只是脚下水的时候忍不住倒吸了口气,“热。”   热水泡脚是好处多多,但水太热了也不行啊!   看着哭丧着脸的年轻姑娘,谢蓟生又试了下水的温度,“真的很热?”他觉得还行啊。   阮文皱着眉,脚趾头刚碰到水面就连忙缩了回来。   “真的烫,不骗你。”   她怕冷又怕热,不是矫情,就这体质,她也没办法啊。   “那慢慢来。”谢蓟生撩起了水往阮文脚背上洒。   这下倒是没那么热了。   “这样是不是好点?”   阮文低头看着仰望自己的人,“你每天都加班吗?”   莫名其妙的问题让谢蓟生笑了下,“也没有。”   “那是特意在办公室等我电话?”   她的脚不知觉中入了水,热意涌向了足下,慢慢的浑身都暖和了不少。   谢蓟生使着巧劲,给阮文按揉脚心,“嗯。”   他的回答不咸不淡,稍微和之前不同的是这次低头忙碌着,没有看阮文。   尽管如此,谢蓟生还是从阮文的声音中听出了欢快,“那你今天就来找我,是因为我这几天忙,没给你打电话?”   顾客就是上帝,小仙女也得伺候这远道而来的大佛。   阮文忙前忙后,是真没时间打电话。   “嗯。”谢蓟生抬起头来,“舒服点了吗?”   脚心热乎乎的,还有点酥麻,而且那酥麻感越来也强烈,阮文有些撑不住,“好了好了,别按了。”   她怕痒!   谢蓟生收起了那皮毛的按摩功夫,隔了一会儿拿出毛巾,给阮文擦干净脚,“先去躺着。”   他去倒洗脚水。   阮文再度蜷曲在床上,脚边还有之前灌的热水瓶,没那么热了,聊胜于无。   小腹那里的酸胀感也消减了不少,似乎没那么酸胀。   她左等右等没等到谢蓟生回来,眼睛有些睁不开,迷迷瞪瞪睡了过去。   阮文梦魇了。   她不知道怎么就梦到了魏向前,还有他那个新娶的高干家的千金。   “小魏,这位大姐说是你前妻,真的吗?”   大姐个屁!   魏向前和他二婚老婆是姐弟恋。   阮文比魏向前还要小几岁呢!   高干家的千金并不是那么美貌,起码没阮文好看。   这话摆明了是为了膈应她。   确切点说,是膈应原主。   小说里只轻描淡写提了一句,压根细写。   阮文看着原主泪眼婆娑,“魏向前,你跟我说这不是真的。”   高干千金冷笑了一声,“要不小魏好好跟你前妻叙叙旧?”   她扭身一转,白色针织衫飘动,带着几分贵气。   而原主哭成了泪人,尤其是听到魏向前那无情的话,“没错,我从一开始就是要利用你。”   当初的阮文是棉厂一枝花,他高攀不上。   可当阮文不能生养,就从婚恋市场上的抢手货变成了无人问津的破铜烂铁。   “你不能生儿育女,会对我有愧疚感,你一个乡下女人有什么?只有钱,所以明白吗?我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你的钱取去的!”魏向前神色狰狞,“我穷怕了,要是有钱我压根不用下乡每天早起晚睡的干活,你知道这是什么滋味吗?阮文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你满意了吗?你最好给我马上滚,不然我让你后悔来这里。”   “我已经后悔了。”   魏向前神色冷淡,“你还有个姑姑和表哥,阮文你最好想想他们。”   “不要脸!”   阮文忽然扬手,这让谢蓟生有些意外,看着神色激动的人,他有些不知所措。   刚才谢蓟生特意用热水烫了手,怕自己手太凉,冰着阮文。   让揉肚子也是阮文的提议,如今她又骂自己“不要脸”……   小谢同志素来杀伐果决,这会儿是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正犹疑着,忽的又听到阮文咒骂了一句,“魏向前!”   这让谢蓟生瞬时间神色凝重,看着皱巴着一张脸的人,他缓缓伸过手去,抚平那拧着的眉,“没事了,别怕。”   阮文从梦魇中惊醒。   入目是谢蓟生那透着关切与担忧的面孔,她有些不确定,“我刚才是不是说梦话了?”她记得自己恨不得把魏向前暴揍一顿,把他踹到护城河里,让他体会一把寒冬腊月落水的滋味。   “没有。”谢蓟生温声安慰,“还疼吗?我给你揉揉。”   阮文点了点头,由着谢蓟生的手掌落在自己小肚子上。   隔着薄薄的一层秋衣,倒是有些隔靴搔痒的意思,她转过头去看向谢蓟生。   谢蓟生是真沉得住气,和那些“我就蹭蹭不进去”的男人不同,他最多的也就是吻她。   两人是盖着棉被纯睡觉,尽管有时候阮文也察觉得到他坚持的辛苦,但就……   挺有毅力的。   反正这件事上阮文挺佩服他。   “你怕把持不住吗?”   这句话险些让谢蓟生破防,他一脸的无奈,“你别乱想。”   “我没有,这是正儿八经的在思考这件事的概率。”   谢蓟生轻轻掀开那薄薄的布料,手心贴在那滑腻的皮肤上时,他觉得像是被灼烧了一下,刚想要挪开,手被抓住了,“别太用力,你手劲大,万一把我肠子给搅和到一起怎么办?”   “你这张嘴啊!”   阮文眨了眨眼,“那你不该想点办法吗?”   她仔细想了想,和小谢同志别苗头似乎由来已久。   这大概就是缘分。   而谢蓟生盯着她,那素来沉着的眼眸,这会儿像是喷薄的火山,几近于爆发。   “早晚有收拾你的那一天。”   阮文听到这狠话不害怕,反倒是越发的可乐,结果一笑又把肚子给抽着了。   她疼的都要骂人了,笑着笑着眼泪出来。   谢蓟生拿她没办法,小心地给她揉肚子,“这样好点了吗?”   男人的手略有些粗糙,宽大的仿佛能掐住她的腰,阮文婆娑着泪眼点头,“谢谢小谢同志,你可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都这会儿了还跟他贫嘴,谢蓟生是真的拿她没辙。   阮文趁机整个人窝在谢蓟生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躺着,“我好久没这么痛经过了,等忙完这几天,好好休息下。”   她其实挺累的,整个人绷着一根弦,就怕稍稍松弛出现差错,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好在截止到现在一切都顺利。   谢蓟生低声叹气,“你不是特意找来陶永安的妹妹,想培养她吗?”   “培养人也得循序渐进,永晴还算不错,但是比起陶永安来差太多了,她得先跟着陈主任修行。”也就是和谢蓟生,阮文这才开诚布公。   便是对陈主任,她都会保留一二。   “去香港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对资本家抱有幻想。”阮文低声笑了下,“所以我找陶伯伯要了套《资本论》送给永晴,希望她别恨我。”   那书,可厚了呢。   “你什么时候看完的?”   “读……”阮文埋着头,“读书什么时候都有时间啊,我是时间管理大师你不知道吗?”   她读《资本论》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险些说漏嘴了。   “我不跟你说了,你跟审犯人似的。”   恶人先告状的阮文找到合适的借口,缩在谢蓟生的臂弯里睡去。   她是真的累了,很快就沉沉入睡。   谢蓟生看着那睡容恬静的人,低头亲吻了下,热乎乎的手掌依旧覆在阮文的小腹上,就这么颇有些艰难的阖眼睡去。   ……   软文第一次夜不归宿,这原本也没什么。   205宿舍的女孩子们谁还没在学校里碰到几个野鸳鸯?   然而这消息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就在校园里传开了。   原本阮文就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大家议论的焦点所在。   如今一个夜不归宿,虽说是和男朋友在一起,但足够惹闲言碎语。   毕竟,这是八零年代。   尽管在这个时期思想剧烈的碰撞,很多人崇尚欧美所谓的自由、民主,但私生活上,人言可畏。   即便阮文和谢蓟生是男女朋友,但到底不是夫妻。   没有结婚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少不了惹人闲话。   古往今来国内外从来不缺乏这种看热闹说人闲话的人。   阮文还因为生理期不舒服赖在床上不想起床,打算悠闲的过周末时,陶永安那边和同学起了争执,直接闹到了系里头。   系主任没想到陶永安竟然打人。   看着这俩挂了彩的学生,机械系的系主任气不打一处来,“有力气,怎么不去工厂下车间,在学校里打架,无法无天了你们!”   陶永安嘴角乌青,说话的时候都止不住的疼,不过他依旧恶狠狠地盯着那个理学院的同学。   “他嘴贱!”   机械系的系主任姓周,听到这话后恨不得甩陶永安两巴掌,“那你跟我说说,他怎么个嘴贱法?”   周主任话时加重语气,尤其是最后三个字。   陶永安浑然未觉,细诉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昨晚陪着赫尔斯他们喝了点酒,有点晕乎,加上周末没课,陶永安睡得也迷迷糊糊的。   “……我正睡着觉,他闯进来大声嚷嚷,还问我,问我跟阮文搞过没。”陶永安握紧了拳头,“我他妈的搞你妈!”   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陶永安当着周主任和姗姗来迟的理学院系主任的面,一拳头锤在了理学院学生的脸上,直接把人干翻在地。   理学院的张主任来得迟,不清楚来龙去脉,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学生打架斗殴吧。   他刚要分开两人,被周主任拦着了。   “管不住自己的嘴,是该好好教训教训长长记性。”   他原本还以为是男生之间的意气之争,没想到这理学院的学生竟然这么口无遮拦。   化学系和机械系的金童玉女,哪轮得着你理学院的妖怪来评头品足?   打得好。   周主任的默许让陶永安下手更狠了几分,好在他宿醉后没什么力气,也没打出个内伤。   只不过整个省大都知道了,陶永安冲冠一怒为阮文。   “两男争一女,刺激。”   “我就说肯定不对劲,你看平日里阮文和陶永安走那么近,你听阮文的男朋友反应过来吗?我怎么觉得则不是两男争一女,这应该是阮文脚踏两艘船吧。”   “那这艘船也快翻了,听说化学系和机械系打算维护这两个人到底,我倒是看看咱们北山大学几十年名声,会不会被他们毁坏殆尽!”   食堂里的议论很是热烈,阮文带着谢蓟生给买的帽子,懒洋洋地坐在那里吃饭,似乎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感兴趣。   “不打算去关心下小陶同志?”   阮文嗔了一眼,“那我现在就去?”   谢蓟生抓住了她的手,“先吃饭。”   其实阮文就是逗他玩呢。   她现在急需热乎的饭菜,哪能就这么去找陶永安?   “虽然没去,大体上也能明白。”   谢蓟生静静地看着她,“不生气?”   “生气是最没用的情绪,我有这个精力,倒不如去看看书,琢磨琢磨我的实验。嘴长在他们身上,我哪管得着他们说什么啊。”   阮文笑了起来,“要不你等天色不早了,套麻袋把他给闷走,好好打上他一顿,如何?|年轻姑娘对自己的恋人有着崇拜,武力上的崇拜。   小谢同志的疤痕,小谢同志的孔武有力都是阮文所喜欢的。   她很是认真的提议,谢蓟生自然要做出最诚恳的回应。   “要跟我一块去吗?”   哟,做坏事呢,当然要拉上我一个。   阮文又问了句,“你真的假的?”   谢蓟生擦掉她嘴角的饭粒,“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嘴长在别人身上他管不着,但既然敢造谣阮文,那就甭想全身而退。   “就今天晚上,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本章发红包,不枉费我冒着秃头爆痘的风险熬夜看球!   啦啦啦,赢啦小组第一开森! 第114章 114杀鸡儆猴   “你下午不得走?”   毕竟周一还得上班,谢蓟生作为厂里的第一负责人,无故缺席可不好,那么多人都盯着他呢。   “给你出了气再回去。”   阮文笑得开心,“小谢同志你这算不算冲冠一怒为红颜?”   戏本子里唱的那样,忽然间做了红颜祸水,阮文觉得还挺开心的。   谁不喜欢别人承认自己漂亮呢?   阮文也是俗人一个,何况这人还是她喜欢的男人。   谢蓟生捏了捏她的脸颊,“多吃点。”   他和阮姑姑在喂胖阮文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意见。   年轻姑娘太瘦了,苗条固然好看,但是作为家人,总希望稍微再健壮一些。   “你也吃块肉。”阮文才不管别人什么目光,她夹了块红烧肉给谢蓟生吃。   食堂里有学生认出了阮文,瞧着她给那年轻男人喂饭,一时间都看傻了眼。   可转念一想这好像又再正常不过,毕竟那可是阮文啊。   能用常人的眼光去看待吗?   从食堂出来,阮文大大方方的接受其他人的注目礼,她抓着谢蓟生的手,十指相扣紧紧地握住。   “你说他们在说什么?”   “说我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咿,不要脸,小谢同志你脸皮可真厚。”阮文嘴上埋怨着,可脚下格外的欢快。   她今天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了,睡到了将近十点钟身体恢复过来,现在虽不是生龙活虎,却也不像昨天那样脆弱的仿佛一碰就碎一地。   这让谢蓟生放心了些,他并非儿女情长的人,但这么个人刚巧长在他心窝窝上,怎么都放不下,他也没办法。   两人一路招摇着离开学校去了斜对门的工厂。   “你帮我想想怎么设计研发室。”阮文有大体的设想,但是在绘制建筑图纸方面,她的确不如谢蓟生有经验考虑周全。   从护厂队的韩建国那里拿来了工厂的地图,谢蓟生问阮文,“你想把研发室建在哪里?”   这个问题,阮文还有些迟疑,“工厂是从研究所划出来的,其实我是想要再扩建一下的。”   省大附近不算闹市区,这边荒地不少,不然当初413所也不可能说划分就分给工厂一块地。   阮文是打算把工厂做大的,因为市场空间的确宽阔。   现阶段国内卫生巾市场小,那慢慢培养就养了,先把国外市场做好,用外汇反哺国内,这想想就很刺激。   谁不喜欢搞点大事呢?   阮文也不例外。   不过如果扩建的话,似乎成本支出又会增加不少。   即便是拿地用不了多少钱,但是厂房建设耗资不菲。   “我先给你做两个预算,扩建和不扩建的,回头等我做出来,你看资金能不能支撑,如果能支持的话,再行动。”   “那就辛苦小谢同志了。”阮文觉得有免费劳动力真不错。   谢蓟生的预算控制能力一流,半道接手化纤厂,花的钱不过是前面几位厂长的零头,这般能力阮文的确没有。   不过小谢同志有就好啊,反正一家人不用说两家话。   谢蓟生要了解周围的地形,方便做厂区规划。   他原本意思是让阮文回去休息,但阮文坚持,他也没办法,只好带着人在周围转,小本本上时不时画上一笔。   因为今天赫尔斯和安德烈要离开,陈主任亲自送人去首都,回来后就听护厂队的人说阮文跟着谢蓟生在那边考察呢。   她过去的时候五点多钟,冬日的黄昏洒下柔软的金色,极其大方的落在了远处的两个年轻人身上。   再远处,是省城的小齐山。   从陈主任的角度看去,眼前这就是一幅画。   画中人美好静谧到让她不忍心打扰,生怕自己这个多余的人,扰乱了这对年轻人的安静祥和。   明明是生气勃勃的年轻人,可陈主任又觉得这两人身上都萦绕着岁月静好的沉稳。   大概是因为他们的经历所致。   ……   陈主任请谢蓟生到家里吃饭。   对谢蓟生并不着急回天津,陈主任没多问。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她没必要管这么多。   让陶永晴去把她哥哥喊来一块吃晚饭,顺带着再去隔壁研究所问问,看涂宝珍和涂所长有空没。   因为是周末休息时间,再加上结束了这单合同,陈主任难得的休闲,在厨房里忙活着和阮文他们聊天。   “主任您真厉害,我就不太会做饭,过年的时候本来还想烧火给我姑帮帮忙,结果她先把我赶出去了。”   陈主任莞尔,“小谢会做饭吗?”   “还行。”谢蓟生在那里切菜,一旁的炉子上炖着鱼,有淡淡的香。   “那回头让小谢做饭,你帮忙打下手就好。”   阮文嘿嘿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术业有专攻,就她那点厨艺和谢蓟生比起来差太远,阮文打死不班门弄斧让自己丢人现眼。   这边晚饭准备的七七八八,陶永晴回了来。   “涂所长去上海开会,大概后天才能回来,宝珍和同学出去玩还没回学校。”陶永晴看了眼身后,至于她哥……   她今天一大早跟着陈厂长去送人,没想到就这一天不到,她哥竟然打人了。   要是让爸爸知道,陶永晴没说什么。   陶永安有点狼狈,狼狈到让阮文不能忽视,“你不是打人了吗?怎么我看着像是挨打了?”   “那孙子他还手!”陶永安说话声音大了些,结果把自己嘴角扯着了,又是一阵疼痛,“阮文你可真是个没心肝的女人。”   阮文不是没心肝,只是她临时改变计划和谢蓟生考察那片荒地,没顾得上去看望陶永安,她原本是打算晚上去的。   “你管那些人说什么,就算是为我出头我也不可能请你吃饭的,下周还是你请客。”   他俩轮换着请客,一人一周,十分公平公正的安排。   陶永安嘴角青紫,眼上也挨了一拳,称得上是半只大熊猫。   他这般讲兄弟义气,结果阮文就来这么一句,这让陶永安十分的心碎,“阮文你可真是没良心。”   陶永晴踢了自家哥哥一脚,当着谢蓟生的面跟阮文打情骂俏,不怕回头再被揍一顿?   事实上,陶永晴还不够了解这几个人,甚至包括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谢蓟生看了看陶永安,目光落下阮文,“药膏还有吗,回头给小陶一盒。”   向来口嫌体正直的阮文应了下来,她又好奇,“你这打的还挺厉害,没闹到学校去?”   “怎么没有?不过我们系主任偏向我,就口头警告了我一下。”   还不是因为那孙子嘴贱,理学院的张主任倒是想偏袒,但他们周主任一句话让张主任当了哑巴。   阮文给学校创收,正儿八经的处对象,怎么就成了跟人鬼混不正经的学生了?   想护短没问题,但前提是你得有资本让人袒护。   阮文有,陶永安也有。   而理学院的那个学生没有,他要是有这资本,还用得着嘴阮文?   陶永安打了人也挨了打,但并不后悔。   他太清楚不过这些闲言碎语的男同学的德性。   如果和阮文夜不归宿的是他们,瞧还有谁会说闲话。   不过是因为自己占不到这个便宜,所以就千方百计的诋毁,仿佛这样自己就高高在上了似的。   真想要让自己高高在上,那还不简单?   学生去考试,拿了第一谁不高看你一眼?   工人去搞创新,生产线上当劳模拿奖章同样被大家推崇。   唯独这种躲藏在阴沟里的小人,最是惹人厌。   陶永安豁出去打这个架,就是杀鸡给猴看,不然阮文不把这种闲言碎语放在心上,他们还真以为阮文是软柿子。   出手打架的时候,陶永安其实已经把这个问题想了一圈,不过并没有跟阮文解释。   没这个必要。   “吃块鱼肉。”   陶永安受宠若惊地看着给自己夹菜的人,他就知道,阮文是聪明人,知道自己的良苦用心。   原谅她好了,谁让她是个女人家,自己是男人应该保护她们呢。   就当陶永安准备开口时,阮文又说道:“补补脑子。”   感动在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陶永安觉得嘴里的鱼肉也不香了。   他怎么就对阮文抱有幻想呢?   事实上,阮文跟小谢同志斗嘴都不落下风,是出了名的阮怼怼啊!   陈主任瞧着几个年轻人,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   这些年轻人,是希望,一个两个,几百个上千个成万个,他们汇聚在一起那就是一股谁都不能忽视的力量,而这股力量,能够撑起国家的发展。   犹如脊梁一般。   陈主任不知道,被寄予厚望的脊梁这会儿正跟陶永安闲扯着打架的事情,并非是全然的好奇,而是打探消息。   毕竟过会儿要去套麻袋嘛。   ……   理学院的付亮今天过得很不好。   他承认自己有挑衅的意思,谁让陶永安整天跟阮文黏黏糊糊的,结果还被外人抢了先。   可他没想到机械系的那个小黑脸竟然敢打他。   被偷袭了的付亮虽然很快就打了陶永安一顿,准确点说两人互相殴打,谁也没占了谁的便宜。   可系里头什么意思?   机械系的周教授偏袒自家学生,他们理学院的系主任就胳膊肘往外拐,不说给自己撑腰,还关他在办公室里反思。   反思个屁!   付亮是不打算反思的,但是系主任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反思那就等着被记过。   人在屋檐下,付亮只能在那里写检讨书,这还不算,他又被丢在办公室里,到了九点钟才被放出来。   挨了打没能处理伤口,大冷天的别说热饭,连口热水都没得喝。   付亮气得要死。   离开那个杂物间办公室的时候,恨不得踹两脚门才过瘾。   办公楼这边没什么人,出来的时候付亮听到了呼啸的北风,他忍不住裹了下衣服。   北方就这样,一到冬天见天的刮风,能冻死个人。   付亮又冷又饿,正打算去食堂那边看看,还能不能找点夜宵吃,他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还有脚步声。   “谁?”   付亮下意识地打量四周。   理学院和文学系合用一个办公楼,平日里这个时间会有人在,但今天是周末……   整个办公楼都没人,关了灯后除了走廊里微弱的灯光外,黑乎乎的一片。   有些瘆人。   “什么人,给我出来!”付亮下意识地往办公楼那边走,起码有亮光,给人安全感。   他听到了脚步声,但看不到人。   都怪文学系的那帮知识分子乱搞,非要在这边种什么冬青,半人高的树丛在那里蹲着,要是有人藏在那里,压根看不到。   刚踩到台阶上,背后传来哐当一声。   是办公楼的门关上了!   这声响惹得付亮下意识地扭头,而下一秒他眼前一黑。   说套麻袋就套麻袋,谢蓟生从来不含糊。   手刀劈晕了这个人高马大的男同学,谢蓟生把人往冬青树丛后面一拖。   很快阮文就从办公楼里出了来。   谢蓟生指了指地上的人。   阮文十分利落,踢了两脚,力气不大不小。   被罩了麻袋的人疼醒了,闷哼了一声,“哪个王八蛋?”   竟然还骂人!   阮文又是踢了一脚,然后拉着谢蓟生飞快地跑了。   这报复不痛不痒,起码在谢蓟生看来,太轻了些。   “就这样?”   “对啊,反正他往后走夜路都会怂三分,挺好的。”阮文没打算把人打成猪头,她就是想过把瘾而已。   谢蓟生要走了,他得连夜开车回去。   她有些舍不得。   人会在脆弱的时候产生依赖,阮文之前很不喜欢这样。   可现在,她又觉得这依赖未尝不可以成为动力,“路上注意点,回去后好好休息。”   想了又想,阮文又是补充了句,“记得想我。”   这是最重要的。   谢蓟生莞尔,“一直都在想着,不敢懈怠。”   “比之前会说话了,有进步。”阮文不太喜欢离别,垫脚亲了谢蓟生一口,头也不回的回了宿舍。   她怕自己一回头,会舍不得,会变本加厉提出一些谢蓟生做不到的事情。   比如要谢蓟生留下。   这不现实。   阮文一口气跑回宿舍,把舍友们吓了一跳。   陈芳园迟疑着问道:“有狗在追你?”   作者有话要说:小谢同志:我狗?   嘤,熬夜看球还挺累的,白天一天都没精神,但是超值! 第115章 115不在乎钱   阮文原本还有些失落的空荡荡,愣是被陈芳园一句话逗笑了。   “你们在聊什么?”   小谢同志略狗,但不咬人。   “前几天从图书馆借来的书,要不要一起看?”陈芳园今天过得挺不安稳的。   流言蜚语最是伤人,虽说阮文一向不在乎外人的看法,但男女关系又不一样。   饱暖思淫.欲。   国家大事距离他们似乎有些遥远,倒是男女之间那档子事是老百姓喜闻乐见的。   古往今来古今中外,爱情不都见诸于书籍吗?   不管是白娘子许宣还是罗密欧朱丽叶,莫不是脍炙人口的故事流传。   这是最没有门槛的谈资,不管是乡下的农民,还是校园里的学生,在这件事上并无差别。   甚至于校园里学生们的讨论更是让陈芳园愤怒以及不屑   因为他们有文化,总是觉得高人一等,却又做着龌龊的事情,甚至冠之以各种美名,实在是让人不爽得很。   好在,阮文似乎并没有太受影响。   看起来状态还蛮不错的。   薛亚男也关切的问了句,“阮文你没事吧?有什么事就跟我们说,我们能帮的肯定帮忙。”   205宿舍人少,关系颇是融洽。   陈芳园是地道的城市姑娘,原本有几分骄矜,奈何刚进入校园就遇到了阮文。   小陈同学收敛起她的小骄傲,对舍友照顾有加,锋芒只给外人看。   薛亚男和黄春华都来自农村,和同样来自农村的阮文不同,这俩年轻姑娘比较淳朴好学,基础虽然差了点但胜在足够勤勉努力。   即便是在各方面都比另外俩舍友差了不少,但小黄和亚男同学心态摆的正。   相较于其他宿舍拉帮结伙搞小团体,205宿舍一向对内团结一致,对外枪口一致。   舍友们的关怀让阮文很是感动。   “真没什么,下午的时候去忙了,也没顾得回来。你们这是在看,福尔摩斯?”   “对啊,学校图书馆刚进了一批书,这是大侦探系列的,阮文你要不要看?”图书馆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英文原版还有翻译出来的书。   陈芳园拉着另外两人从图书馆搞来英文原版和翻译版本,三个人朗读再加翻译,然后核对着翻译的中文版,看的不亦乐乎。   阮文随手拿起了翻译的书,她习惯使然会先看出版社和译者,这样比较方便做筛选,有些听都没听说过的名字,阮文向来不纳入书单范围。   “东山出版社翻译的啊。”目光落在译者所在时,阮文的笑容逐渐凝滞。   现在搞盗版书籍的倒也有,但主要是针对流行的武侠小说。   这种舶来品的侦探小说盗版市场还没那么大,再加上印刷成本高,就算是盗版书籍也紧随市场潮流。   所以,这的确是东山出版社出的译本。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译者叫元生呢?   要知道,元生是阮文的笔名,从最开始给新华书店翻译《呼啸山庄》开始,阮文就在用这个笔名。   独此一家再无分号。   阮文很认真的回想了下,她这段时间就接了一本翻译,是司汤达的《红与黑》,只不过最近太忙也没顾得上,到现在也才翻译了不到三分之一,能在暑假前搞完交稿就不错。   “我出去一下。”   阮文放下书,走到门口时她又想起了什么,折回来从床头的收纳袋那里拿出了一罐药膏,走开了。   宿舍三个人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   就刚才看了眼书,这书有什么问题吗?   陈芳园没看出来。   等她追出去,发现阮文已经跑没影了,几个女孩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黄春华开口,“刚才阮文出去的时候拿的是一罐药膏,就上次亚男你小腿碰伤后用的那个,我估计阮文应该是去找陶永安了。”   陶永安为了阮文和理学院的付亮打架这件事不大不小,省大一共就这三栋宿舍楼,想要不知道都难。   “那我们去看看?”   陈芳园她们果然在三舍楼下看到了阮文。   陶永安刚从宿舍楼出来,看到阮文嘿嘿一笑,“来给我送药啊,算你有良心。”   阮文和谢蓟生去找付亮罩麻袋这件事没跟陶永安说。   那是两人的小秘密,即便是陶永安也不想告诉。   阮文本打算是明天去实验室时带着药过去,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在你看来,我这是薛定谔的良心。”阮文把药膏给他,拉着陶永安到一旁僻静处,“你有没有私下接活?”   “接什么活?”陶永安懵懵懂懂反应过来,“你是说翻译?我哪有这美国时间啊。”他不是忙着上课写作业就是跟阮文搞实验,压根没时间啊。   再说了,陶永安的英语用来做润色没什么问题,可让他自己去翻译,那还真是为难他。   翻译写作这件事,他和阮文是五五分账,陶永安的润色工作很是轻松,没必要为了赚钱给自己找那么多的麻烦,“怎么了?”   阮文苦笑,“咱们可能得去找罗主编一趟。“   她简单一说,把陶永安给弄愣了,“你这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说实在的,因为要避免借鉴其他侦探小说的内容,陶永安都刻意避开侦探小说这类书,结果“元生”竟然翻译了《福尔摩斯探案集》,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或许是李逵遇上了李鬼。”阮文耸了耸肩,“你明天有时间吗,算了过两天再说吧,你这模样现在过去不太好。”   陶永安撇了撇嘴角,“那可真是谢谢你关心我呢。”   他现在是形象不够好,没威慑力。   等过两天再说吧,起码等脸上淤青下去。   陶永安回宿舍,他刚转身忽的想起来什么,下意识地抓住了阮文的胳膊,“那要是出版社知情,你打算怎么办?”   元生这个名字在译文圈不算特别响亮,尤其是和那些大家相比。   但这两年翻译的外文书籍越来越多,和那些质量参差不齐的译文相比,元生翻译的几本英语小说质量相当不错。   翻译圈有它的规则,这种冒用别人笔名的事情,很犯忌讳。   东山出版社不可能不知情,所以只存在一种情况,这是出版社默认搞出的。   把其他人翻译的书张冠李戴到了元生名下。   “出版社多得是,也不缺它这一家,看他们的态度呗。”若是她没底气,也不敢跟出版社叫板。   但用她的笔名出版书籍……   阮文可不觉得这是在给自己提升名气。   翻译质量真高的话,酒香不怕巷子深,出版社推出这个新译者就行,又何须挂在她名下?   显然,质量不怎么样。   阮文是爱惜羽毛的人,她可不想把元生这个笔名给毁了。   找罗主编算账是必然的,阮文不计较外人怎么说闲话,可不代表她会容忍别人这么算计自己。   至于这件事怎么处理,这几天容她好好想想,不着急。   阮文往宿舍去,看到了站在那里的三位舍友。   “你们怎么……”   “小黄说你可能来找陶永安了,我们不放心过来看看。”陈芳园她们几个没敢太靠近,远远瞧着阮文和陶永安在那里说话。   这会儿不少人正回宿舍,有的对此漠不关心,有的多瞧两眼就离开了。   大概陶永安和人打架还是有用的,起码没人敢冲到阮文面前去问。   阮文听到这话看了眼黄春华,“小黄都可以去当侦探了。”   “我就是猜的。”黄春华有些不安,她就刚巧看到了,不是在偷窥。   “侦探小说看多了嘛。”陈芳园笑哈哈地往回走,余光瞧到黄春华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心有不忍。   “陶永安可真够虎的。”   “他聪明着呢。”晚饭的时候损了陶永安,不过在舍友面前阮文很是维护战友,“这种事情学校是不会闹大的,陶永安才不会让自己吃大亏。”   “那也是因为你们关系好,他这么维护你,谢蓟生没吃醋?”   陈芳园试探的意思很明显,不过阮文心里头存着事,也没细究下去,“他吃哪门子的醋?还拉拢陶永安当他的眼线呢。”   小谢同志可是把侦查那一套玩的贼溜。   不然今天晚上也不敢声东击西套了理学院那学生的麻袋啊。   陈芳园听到这话乐了,“瞧不出来他还有这心机啊。”   原本是想着问阮文两句,解决黄春华的困惑。   到后面反倒是聊起了谢蓟生,谁还关心陶永安啊。   ……   罗嘉鸣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来这边散心,竟然又能碰到阮文。   早知道如此,说什么都不会来这边。   可除了姑母这里,他还能去哪里呢?   和祝福福分手有段时间了,罗嘉鸣还没能走出来,他隐隐有感觉,是祝福福不想要他走出。   年轻女孩的纠缠让他头疼,也不是死缠烂打,但每隔几天就会有信写来,看到那熟悉的字迹时,罗嘉鸣想把信件丢一边,可最后又是拆开了信封。   祝福福只是说着生活日常,仿佛两人还是朋友,普通朋友。   知道祝福福远在异乡,又有个急功近利的爹,这引发了罗嘉鸣的身世之感,对祝福福又心软了几分。   而这种心软,很快就因为三天前的一封信荡然无存。   祝福福信里头说,有个男同学向她表白,她知道这个男同学很喜欢她,却是止不住的惶恐,因为她所爱的另有其人。   罗嘉鸣并不傻,知道祝福福说的是她还没放下。   他甚至在想,到底有没有这个所谓的同学。   若是之前,罗嘉鸣或许直接去了福建那边问个清楚。   但他没这么做,在火车站的罗嘉鸣买前往省城的车票,来姑母这里散心。   省城没什么好逛的,罗嘉鸣索性看起了书。   却没想到,阮文会忽然间出现。   看到阮文的瞬间,罗嘉鸣有些慌,想起了过去这段时间发生的一些事,他嘴唇翕动,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阮文的目光却根本没落在他身上。   “突然上门实在是有些冒昧,希望罗主编您别介意。”阮文开门见山,也没绕弯子,“我前两天无意间在学校图书馆看到了去年底才出的《福尔摩斯探案集》。”   看到罗主编眼神躲闪,阮文就知道她这趟来对了,“译者是元生,可我和陶永安都没有接过这本书。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罗主编你能帮我答疑解惑吗?”   陶永安没想到阮文还挺直接,把站在那里的罗嘉鸣当空气。   真不怕罗嘉鸣回头找机会公报私仇吗?   罗嘉鸣听到这话一愣,他知道阮文在翻译英语小说,之前调查过这件事。   不过怎么还上门来兴师问罪了?   “姑姑,这是怎么一回事?”来散心的罗嘉鸣保持着自己的职业操守。   他对这件事还真挺好奇的。当初调查阮文,他查出了阮文的一个笔名和一些钱款。   甚至还特意去看了阮文翻译的《呼啸山庄》,也真因为看了书罗嘉鸣对阮文的怀疑更多了些。   翻译的太过老辣,和阮文的年龄对不上号。   只是这件事,因为谢蓟生的一再插手只能放下。   没想到,元生这个笔名竟然还出了事。   罗主编瞪了侄子一眼,看向阮文时有些愧疚,“这件事是我处置不当,之前应该先跟你商量一下的。”   出版社的主编避重就轻的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可阮文并不是很满意这个回应。   “我想即便是您跟我商量,我也不会同意名下无缘无故多了这么一本书。”阮文的态度十分强硬,强硬到让办公室里的其他三个人都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陶永安纯粹是来壮声势的,你让他吵架他也不及阮文的功力,再加上他父亲和罗主编是老友,这位是长辈,陶永安不好来声讨。   可又不放心阮文一个人过来,就在一旁摇旗呐喊。   他没想到,阮文竟然这么直接强势,让罗主编有些下不了台。   罗主编老脸挂不住,她到底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被这么一个年轻姑娘当面怼,脸上哪挂得住?   “阮文,我们一向合作愉快。”   “是的,这话一点都没错,这也建立在我为出版社提供高质量译文的基础上。”阮文不紧不慢地开口,“如果译文质量差,我想我们之间的合作早就结束了,不是吗?”   凡事得讲究。   “我一向爱护羽毛,不然的话大可以找几个同学去翻译,自己随便过眼一下就算了,可这样做辜负了罗主编的信任,对不起出版社也对不起那些读者。”   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   罗嘉鸣忽的想起自己刚才看书看到的这一句,他怔怔地看着阮文,一时出了神。   “不瞒您说,翻译英语小说只是我的爱好,用来提升自己英语水平的手段而已,那些稿费对普通大学生而言是巨款,但我真没那么在乎。我只是想提升自身水平的同时也能把美丽的文字故事分享给同好,可罗主编您让我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太幼稚了。”   阮文没有控诉,她只是在那里坦诚自己的想法。   然而这些想法,让罗主编无地自容。   这不是谩骂,却比谩骂更有威慑力,让这个中年女人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一切的解释,都是徒劳的。   好一会儿,罗主编这才开口,“你想怎么处理?”   “您应该提出建议,让我来做选择。”   阮文依旧平静,“我会尽快把《红与黑》翻译出来交给您。”   留下这么一句,阮文离开了。   陶永安紧随其后。   其实不用说的那么明白,大家都是聪明人,还能不懂这话里的意思?   交付完最后一本书稿后,阮文和东山出版社的合作告一段落。   “您真这么做了?”罗嘉鸣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啊?”   “我有什么办法,上面交代要我尽快把这本书弄出来,我去找她,她没时间。”   罗嘉鸣有些头疼,“那也该先跟她说一声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眼里容不得沙子。”   阮文这人就那样,你对她好她对你百倍千倍的报答。   可你如果算计她,那她……   想想阮文刚才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自己,罗嘉鸣的头更疼了。   “我跟她说了有用吗?”罗主编也是烦躁,“没听她刚才说的吗?她是爱惜羽毛的人,你以为我跟她说了,她就同意把这本书挂在她名下?”   “您跟我发什么脾气啊,阮文再怎么着,你也不该先斩后奏啊。”罗嘉鸣看着这位十分烦躁的长辈,又觉得自己把话说得太过了些。   “那您现在怎么办?”   这件事总得进行后续处理。   处理不好,阮文怕是要在报纸上登声明,真要是那样,东山出版社那可真就是名声毁尽了。   “嘉鸣我这会儿头疼的很,你先让我静静好吗?”   阮文没有提解决的办法,她说了那么一大通其实就两点   她爱惜羽毛,不在乎钱。   道歉吗?   可是一旦道歉,那就是打总编的脸,她没办法道歉。   书已经出了,想要下架也不可能,最多就是后续不再印刷。   可影响已经产生了,或许没那么大。但被阮文这个当事人捅出来之后,就没办法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这件事很棘手,让罗主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罗嘉鸣看着手指恨不得插破头皮的姑姑,叹了口气。   他追了出去,去找阮文。   “我们能谈一谈吗?”   罗嘉鸣的出现让陶永安顿时心生警惕,他之前在罗主编的办公室看到了罗嘉鸣。   如果动手的话,自己不是罗嘉鸣的对手。   也不知道能不能给小谢同志打电话。   相较于陶永安的脑子乱转,阮文显得很是平和,“是去国安局吗?有通知吗?”   罗嘉鸣:“……”一次错误需要千百次的弥补。   明明知道阮文是故意的,但他就得受着。   “我想跟你谈的是那本书的事情。”那到底是对他照顾颇多的姑姑,罗嘉鸣不可能看着人陷入困境而袖手旁观。   “我尽可能的去办。”   他不知道阮文到底想要什么,又怕贸然提钱会羞辱到阮文,到最后只能说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不管什么条件吗?”   罗嘉鸣察觉到了危险,这危险来自于阮文眼底的笑,有些讥诮。   罗嘉鸣几乎是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能力范围内,义不容辞。”   “罗嘉鸣同志觉得我会提出什么要求?”   午饭的点从学校出来,这会儿太阳真盛,晒在人脸上暖的发烫。   也让人有几分跃跃欲试,“是怕我提出的要求和祝知青有关吗?”   “阮文!”   那个名字依旧有着魔力,让罗嘉鸣几近于跳脚,他很快又是平静下来,努力让自己做到平心静气,“我和祝福福已经分手了。”   “我知道,为此祝知青还特意来找过我。”阮文笑了起来,“你们两个的确登对,感情出问题都来找我,仿佛我是夹在你们中间的第三人。”   这不加掩饰的嘲弄让罗嘉鸣握紧了拳头,“抱歉,这件事是我没处理好。”   “没什么好道歉的,既然分手了你自然不需要负责。再说了,祝知青也是成年人,又不是小孩子需要监护人,做什么事她自然有她的想法,你也负责不了,不是吗?”   在出来找阮文之前,罗嘉鸣就知道,自己可能自取其辱。   可他没办法坐视不管。   可当真的被阮文一再嘲弄时,罗嘉鸣又觉得好像也没那么丢人。   “如果罗嘉鸣同志你还跟祝知青有联系的话,那拜托转告一声,别再在我和小谢同志身上打主意,不然的话我下次会把她往死里摔。”   罗嘉鸣蓦的看向了站在那里的人。   阮文眨了眨眼,“罗嘉鸣同志还要听我的要求吗?”   这可真是个会折磨人的。   陶永安一万分庆幸,自己和阮文是朋友而不是敌人。   不然的话,大概会死得很惨。   “你说。”短短的两个字,几乎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硬邦邦到让人觉得下一秒罗嘉鸣的拳头就会挥出。   “如果罗嘉鸣同志想要代罗主编做赔偿的话,那很简单,五万块,我就当这件事什么都没发生。”   罗嘉鸣勃然动怒,“你刚才还说不在乎钱!”   作者有话要说:阮文:今天是凡尔赛的一天呢。 第116章 116败家子   阮文再度开口,“六万。”   罗嘉鸣简直气疯了,“阮文你想钱想疯了吧?”   “七万。”阮文加价都不带眨眼的,“如果罗嘉鸣同志再反驳的话,那就再加一万。”   陶永安看着罗嘉鸣恨不得把阮文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个遍,可最后又只能硬生生咽下去这口恶气,他觉得这热闹看的真有意思。   要不,打起来?   兴许阮文还能再加点价钱。   见者有份嘛,到时候他也能分一杯羹。   可惜,罗嘉鸣认了,“给我点时间,我需要凑钱。”   阮文依旧神色平静,“好,不过这件事就我们三个人知道,只有我们三个。”阮文十分认真的强调,“希望罗嘉鸣同志不要去找谢蓟生,你找他也没用,他的钱都在我这里。”   那一瞬间,罗嘉鸣的脸上血色尽失。   几乎是咬牙切齿蹦出来这么一句,“我不会,你尽管放心!”   “那就好,这本书我不再追究,不过请罗嘉鸣同志体谅,怕是我往后也不能再跟罗主编合作下去。”   好事全都让阮文占了。   罗嘉鸣是一点都不想体谅,但他不得不答应。   他要的是阮文的不追究,保住姑姑的工作和体面,其他的事情……   也管不了那么多。   阮文从大衣口袋里拿出纸笔,很快就把这条款落实到了纸上。   她有些不确定,“罗嘉鸣同志大概什么时候能凑齐钱?不需要三年五载吧。”   有道是宜将剩勇追穷寇,阮文看似轻描淡写,实际上步步紧逼,让罗嘉鸣气得都要爆炸了。   “我急着用钱,一个月吧。”阮文笑眯眯地写下时间,“你觉得怎么样?”   你都写好了再问我怎么样?   你确定不是想气死人?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陶永安十分确定:罗嘉鸣要被气炸了。   他都有些不忍心了。   看着阮文收好了那字据,陶永安瞧了眼,罗嘉鸣已经走远了,大概是去凑钱了。   “你跟他要这么多钱,他能拿得出来?”   “差不多吧。”阮文是根据小谢同志的小金库盘算的。   比家庭条件,罗嘉鸣即便是亲妈死得早,那也是有家底的。   再者说,他又不像谢蓟生似的还要照顾死去的战友的家人,钱应该只多不少。   当然,他要是乱花钱没存住,那就另想办法呗。   “那万一拿不出来,你还真打算闹个鱼死网破?”   “不不不。”阮文摇了摇手指,“知道我为什么没要跟罗主编放狠话吗?”   “她也有苦衷?”   “她的苦衷我爱莫能助,只不过我要是放了狠话,她去找你父亲怎么办?”当初把阮文介绍过来的是陶衍。   如果罗主编真的去找陶衍求情,万一陶衍经不住答应了怎么办?   到时候为难的是阮文和陶永安。   人情社会,可不就是这样吗?   “可你这不放狠话,我怕罗主编她也会去找老爹啊。”陶永安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依照我爸那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他不见得会答应。”   “所以巧了不是,罗嘉鸣在,他怎么可能坐视不理呢?”   陶永安恍然,“那你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什么爱惜羽毛不在乎钱,都是说给罗嘉鸣听的?”   “当然不是,我的确爱惜羽毛啊。不过谁不在乎钱呢,你不在乎吗?”阮文嘿嘿一笑,“钱到手了咱俩平分。”   陶永安登时笑得眼睛都没影了,“这多不好意思啊。”   “那我九你一好了。”   陶永安:“……”他嘴贱个狗屎啊!   九一分成就是随口一说,阮文和陶永安一向都是五五分。   至于这笔钱嘛,意外之财自然也是老规矩办事。   两人往学校去。   陶永安还有些不明白,“那要是罗嘉鸣不在,你打算怎么办?”   “先发制人呗,先把陶伯伯搬出来。”阮文原本组织的说辞差不多,顶多就是把陶永安的父亲拉出来遛遛,有这么一位翻译圈的大家顶着,她总要给自己讨个说法才是。   可偏生,罗嘉鸣在。   阮文当即改变了主意。   “就当是给我的精神损失费吧。”   这话让陶永安忽的想起来什么,“祝福福真来找你了?”   “对啊,不然我哪能这么下狠手呢。”   七万块,差不多得把罗嘉鸣的老底给掏光了。   “让陶伯伯费点心,回头再去看房子。”   阮文对房子有着谜一般的喜爱。   而且还挺挑剔,“你再这么买下去,回头满首都的四合院都成你的了。”   “想多了。多买点呗,回头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你家就这么几口人,建明明年回来,到时候也才四口人,就算你和小谢同志结了婚,建明结婚那也顶多住三套房子,你搞这么多房子做什么?”   阮文眨了眨眼,“你猜。”   陶永安猜不出来,阮文的心思藏得严实,她不想让人知道的时候,就算是想破头皮也猜不出来。   ……   罗嘉鸣先回了趟出版社,“事情解决了,您往后别再这么胡闹了。”   罗主编听到胡闹这个词就头疼,“你以为我愿意?上面压根不管……你刚才说什么?”什么事情解决了?   她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   “上面再怎么施压,你解释清楚不就行了?没有元生还可以再找别的译者,干嘛非要这么折腾?不过阮文怕是往后不会再跟您合作了,你还是早点找个适合的人才是。”   罗主编抓着侄子的胳膊,“你刚才去找阮文了,怎么说的?”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罗嘉鸣试图挣脱,结果被抓得牢,他有些无奈的解释,“阮文的对象是谢蓟生您总知道吧?”   脑子宛如浆糊的罗主编总算清醒了几分,“你是说,你请谢蓟生帮忙说情了?”   罗嘉鸣并不擅长说谎,他垂着眼皮,“也不是,就让她不看僧面看佛面,别跟您计较。”   他几乎跟谢蓟生闹僵这件事,罗嘉鸣没跟家里人说过,毕竟太丢人了些。   “我答应帮阮文办一件事,办好了她就不追究这事了,行了您也别担心,不算什么麻烦事,我得先走了。”   事实真相罗嘉鸣说不出口,他知道姑母没什么积蓄,七万块对她而言是天文数字,怎么可能拿的出?   事实上,七万块对他来说也是巨额数字,罗嘉鸣当即返回首都,回到住处后,他把藏在床头铁管里的几个存折都翻了出来,最后加起来在一起也才不到三万。   距离七万块,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怎么在一个月之内凑到剩下的四万块?   罗嘉鸣很是头疼。   他犹豫了很久,收起那一堆存折,去了很久不曾回过的家中。   那个罗嘉鸣恨不得毁了的所在。   ……   阮文周六的时候去了首都,小谢同志安排好了,说是这周末可以去看一下计算机。   陶永安对阮文这想法膜拜的五体投地,“您怎么不说拉着我去研究人造卫星呢?”   这是在放卫星吧?   他就一个搞机械的,竟然要被阮文拉着去弄计算机。   他要是能搞成这个,那计算机系的学生是不是都要找根面条去吊死?   “你这不是还没毕业嘛,你要是想去九院的话,我回头帮你问问?”   “可别!”陶永安怕了,“科学家值得尊敬,但是我耐不住那冷清。”   九院在西北,那边的气候想想都可怕,陶永安还真不想去。   他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   ……   谢蓟生在车站等人,缓缓驶过的列车终于停下,他刚才透过车窗看到的那模糊的影子变得清晰。   阮文冲他招了招手,没多大会儿就从车上下了来。   “先回家休息。”   “我跟你们一起去。”陶永安不敢回家,他老爹十有八.九知道了那件事,虽然做错了事的并非他们,但罗主编是长辈,这么算计也不太好。   反正这次主要任务是来看计算机,快去快回,没必要特意回家让他老爹活动筋骨。   谢蓟生看了他一眼,“好。”   这反应让阮文觉得不太好,奈何小谢同志向来都会隐藏情绪,从他那里实在瞧不出来什么。   思来想去,阮文没有开口。   阮姑姑并不在家,她跟着季教授出去采风,得过些天才回来。   晚饭将就着吃了点,陶永安本来打算跟谢蓟生讨论一下自己最近在研究的机器,可是他左等右等,谢蓟生就没回来。   陶永安后悔了,他还不如回家呢,左右不过是挨一顿打。   现在倒好,别人成双入对,他在这里形单影只,好生可怜。   “前两天给你送过去的巧克力吃了吗?”   “吃了,甜食让人心情美妙。”阮文总结陈词,“你从哪里弄的?”   “找百货大厦的人弄了点。”房间里只留了一盏小台灯,因为瓦数不高,整个房间都昏昏沉。   “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阮文看着坐在那里的人,“你是指罗嘉鸣的事情?”   看着转头过来的人,阮文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我真不该找一个侦察兵。”   侦察能力太强,她是半点都瞒不住。   “让我猜猜,他该不会是找你们的战友借钱了吧?”   罗嘉鸣既然答应了不让谢蓟生知道,阮文觉得他还是可信的。   可不找谢蓟生借钱,罗嘉鸣又能找谁呢?   曾经的战友、现在的同事,无疑是最适合的人群。   大意了。   “不是战友,是国安的几个同志。”谢蓟生也是昨天才知道的这件事。   国安那边打电话过来,先是说了罗嘉鸣和他那跟后爸差不多的亲爹吵了一架,然后又提到最近罗嘉鸣找他们借钱。   整个国安局,差不多被他借了一个遍。   问他就是有用途,尽早还。   同事一场,不借似乎不太好意思。   或多或少的,大家拿出钱来罗嘉鸣救急。   这件事本来也没什么,直到后来有人提了句,“罗队最近这是打算结婚吗?”   “可他过年那会儿不是跟那个对象分手了吗?跟谁结婚啊。”   同事们一讨论这才发现,都被罗嘉鸣借了钱。   国安局的人觉得不太正常,可又有几个人能威胁国安系统的支队长呢?   思来想去,这通电话打到了谢蓟生那里。   毕竟这是罗嘉鸣的老上级,对罗嘉鸣更熟悉些。   谢蓟生在阮文这里安插了眼线不假,但是这件事陶永安嘴巴比谁都结实,一个字都没往外透露。   之所以知道和阮文有关,那是因为化纤厂建了图书室,而负责人刚巧进的书籍里面就有东山出版社的《福尔摩斯探案集》。   阮文的笔名谢蓟生是知道的,他还知道阮文有另一个英文笔名在创作《茱莉亚小姐》。   之前阮文还说过,写侦探小说时不能看侦探小说,不然很可能会下意识地去借鉴别人的想法。   所以这本书,并非出自阮文的手笔。   再加上国安局的人说罗嘉鸣前段时间去了省城,谢蓟生很快就整理出了这条线,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跟他要了多少钱?”   阮文迟疑了下,“五万,不多,他之前抓我,后来又各种找我麻烦,还有他那个前女友也来我这里找麻烦,五万很便宜他了好吗?”   这件事还真不是阮文恶人先告状,她这是据理力争,“要是罗主编之前找我打声招呼也好啊,她说都不跟我说一声,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小谢同志不是在审人,但比罗嘉鸣把自己抓进国安局审更可怕。   “行啦,一共七万块,不信你去问陶永安。”   谢蓟生哭笑不得,“连我都瞒着,阮文你又在怕什么?”   “没怕什么,就是不想让你操心罢了。”阮文知道,谢蓟生没生气,她有些赖皮的抱住人,“我是狮子大开口了,可罗嘉鸣这人,你不给他点教训,他永远以为自己是对的。现在被我毒打一顿,总比日后出了大差错好,你说对吧?”   年轻的姑娘吐气如兰,身上带着的淡淡的香味让谢蓟生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   他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开口,“这件事你做得对。不过你要的钱太多了,小罗他没那么多钱。”   “你不就比他多一颗星星吗?他至于那么穷吗?”当初谢蓟生可是给了她十多万的家底呢。   “他花钱比较多。”谢蓟生轻咳了声。   阮文惊呆,“败家子啊,那你怎么攒那么多钱?你就没消费欲.望?”   欲.望是有的,但并非消费。   作者有话要说:嘤,记错了作家的国籍   修改了下,不影响阅读。 第117章 117谋求出路   阮文还真没多想,她这会儿正在兴头上呢,“可你们在部队还能有什么花销?他不是你的兵吗?你也没管管他?”   他是队长是指挥官,然而在阮文眼中,怎么就成了老妈子?   谢蓟生有些无奈,“边疆那边票证管得不是那么严格,小罗比较喜欢弄些吃的。”   那是一个不肯委屈自己的人,哪怕是在部队。   吃好的用好的,出生入死挣来的钱大部分都这么花掉了。   用罗嘉鸣的话来说,“指不定哪天就死了呢,不花掉留给那群没良心的?我死了都不能做安生鬼,还不如自己花了。”   谢蓟生管再多也不能把手伸到别人的钱包里。   “就他这样,呵。”阮文翻了个白眼,“那他现在大概筹了多少钱?”   谢蓟生也不太确定,“五万左右?”   “行吧,五万就五万吧,下次别落到我手里。”估摸着这段时间罗嘉鸣也过得不怎么样,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是为了小谢同志的面子着想,她也不好再得寸进尺。   “谢谢。”谢蓟生摸了摸那小脑袋,“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跟我说。”   这其中牵扯复杂,一不小心阮文也会招惹一身骚。   瞧着阮文有些不放在心上,谢蓟生叹了口气,“知道罗家姑姑为什么冒着得罪你的风险做这事吗?”   “就是上面施压,她又想升职,所以才想着搞这么一出呗。”   “猜的倒也不错。”谢蓟生解释,“出版社新调来的总编和罗姑姑不太对付。”   “情敌?”   “不,曾经的恋人。”   阮文:“……那这两人斗法,拿我撒什么气?”   谢蓟生能说什么?一时冲动糊涂了,结果造成的后果却是罗嘉鸣来承担。   不过若是没有罗姑姑,也不可能有罗嘉鸣的今天。   这后果,罗嘉鸣且担着吧。   阮文也没再掰扯罗嘉鸣的事情,她趴在床上看谢蓟生给的建筑图纸,“这个预算,能下来吗?”   “差不多,回头老韩他们也能帮忙,他是工兵擅长做这个,你可以让他监工。”   阮文眨了眨眼,“阮家老宅那个你弄出来图纸没?”   大火过后,老宅连个轮廓都不剩,重修难度系数更高,反正阮文想了好久都没什么思绪。   谢蓟生长臂一伸,从桌上拿来另一份图纸,“我联系了下杭州那边,找到了阮家老宅原本的建筑图纸。”   阮家老宅是徽派建筑风格,粉墙黛瓦曲水流觞。   重修意味着要花钱,很多很多的钱。   阮文算了算自己手头上的积蓄,尽管过年前工厂分红了一些钱,但她花的多啊。   这会儿手头上的钱,真不够用。   好钢用在刀刃上。   阮文只能做出取舍。   “先把那废墟清理下,主屋建起来吧,也不用那么复杂,反正本来也没留下什么东西,再建房子也就是留个念想。”   “我让老元去帮忙办这事。”   阮文把图纸收起来,“等再去杭州,我请元哥他们吃饭。”   这些图纸现在都是她的了。   等收拾完东西,阮文忽然间发现一件事,“你还不回去睡觉?”   这话说出口,阮文觉得自己像是用完就丢的渣女。   谢蓟生直直看着她,“怕小陶误会?”   阮文心虚了一下,其实都知道的事情,但陶永安和阮姑姑还不一样。   长辈最大的希望就是孩子过得好,阮姑姑的心思很单纯。但陶永安嘛,虽然外人面前维护她,然而私底下相处时却也少不了取笑八卦。   给他落下话柄多不好,还得想办法怎么取笑回去。   不过在谢蓟生面前,阮文坚决不承认自己这点好胜心,“不是,那你给我当枕头吧。”   她拉着人躺下,找了自己最舒服的姿势躺下。   “睡觉啦,小谢同志晚安。”   谢蓟生拿她没办法,他帮着掖了掖被子,揽着阮文睡去。   至于陶永安之前说要跟他讨论机器设计的问题,有时间再说吧。   ……   谢蓟生带人去参观计算机。   证件被检查了一遍又一遍,身后还跟着荷枪实弹的士兵,眼睛一眨不眨的落在阮文和陶永安身上。   陶永安看着那大块头忍不住发问,“这个计算速度多少?”   他虽然不是计算机系的学生,但日常关注新闻,尤其是科研类新闻的人,大体上也有一些了解。   “要是不方便说就算了,我就随便问问。”   陶永安总觉得那个带他们来参观的上校看他的眼神不对,仿佛他是间谍。   间哪门子的谍啊。   “这台计算机的计算速度不快,也就每秒钟五百万次吧。”   陶永安:“……”我觉得同志你肯定能够跟卖瓜的王婆一较高低。   五百万次还不快?   “咱们要是有了这玩意,是不是做实验就不用那么费劲了?”   阮文点头,她需要的是计算机的模拟运算效果。   现在的计算机其实已经具备了这种功能,只不过外形比较笨重,而且追求运算速度的计算机本身就是大型设备。   想要靠她和陶永安搞出计算机,还挺不容易的。   “沈上校,您对计算机比较了解,我想知道现在有便携式微型计算机吗?”   阮文并不需要这种高频次运算速度的计算机,能满足她最基础的需求就好。   “国内目前计算机研发以巨型机为主,微型计算机你眼前就是。便携式的没听说过,你的意思是一个人就能带走?”   是啊。   在后人看来,社会因为科技进步而日新月异。   而在当前,科技发展还处于百米短跑的起步阶段,速度还没起来。   有些事情注定不能强求,阮文觉得自己组装计算机的心思可以歇了。   “我就是之前听人说过这么一句,如果有什么路子能购置计算机的话,沈上校能不能跟我说一声?”   一条路不通那就走另一条,阮文很是擅长打迂回,“跟谢蓟生说也一样。”   这话让年轻的上校看了眼谢蓟生,他可真不知道这人从哪里找到这么一个有意思的对象。   “我尽量。”   来之前阮文还想着拆机研究一番,现在嘛……   她还是找个机会出国,看能不能购置一台计算机好了。   这次首都之行并不算圆满,回去的时候阮文一直没怎么说话。   “要不你去找涂所长问问,他认识的人多,说不定能有什么路子呢?”   国内对计算机的研究一直没止步,不过这种涉及到最高机密的研究他们无法涉足其中。   而且那计算机占地面积大,运作原理又极其复杂,想要给自己弄一台太难了。   要么买,要么看从什么渠道弄一个回来。   涂安国应该能有些主意吧。   “嗯,我找个机会去问问涂所长好了。”阮文觉得自己这次疏忽大意的可怕,也难为小谢同志之前听说她要自己组装计算机还能沉得住气不笑。   她都想笑话自己。   回到省城后,阮文去找涂安国那已经是四月初的事情了。   涂安国最近各地开会,有点太过于忙碌,人都清瘦了不少。   “你想要计算机?这个好办,我们所最近正在弄这个,到时候我看能不能多做一台留给你。”   天无绝人之路!   阮文都有点不敢相信了,“真的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成的。”涂安国笑了笑,他对阮文十分信得过,计算机拿去也是用在工厂里,给就给了。   如果是两个月前阮文想要看研究所的计算机,涂安国还真不能开这个后门。   赶巧了,他和上海那边刚达成协议,阮文的请求来的正是时候。   得到了涂安国这一句承诺阮文有些兴奋,“不过所里怎么在弄计算机了?”   413所是搞半导体的,最近也有意再弄一个工厂,把半导体量产应用到民营上去,收音机、电视机都需要半导体,而在国内这两个市场都很大。   把民用这部分搞好,研究所创收很大程度上就能自给自足,不必再看政策的脸色做研究了。   不过这件事操作起来复杂,阮文最近又忙着工厂那边的事情,没怎么和彭书燕碰面,还真不知道下文如何。   涂安国给她倒了杯茶,“你对计算机是有了解的,知道最近研究动向是什么吗?”   这还真问住了阮文,除了报纸上报道的内容,她对当前电子计算机的发展进程了解的并不是特别细致。   国内计算机事业的发展可追溯到五十年代初,计算机科研小组的成立书写了其发展的序章,而奉行着“先集中、后分散”、“先仿制、后创新”的方针,国内计算机起步很快。   当然这也与当时大环境下全世界计算机发展都不太快有关。   “从电子管到晶体管,现在集成电路计算机应该算是第三代计算机,我记得前几年中科院就研制成功了013机,现在咱们最新的计算机应该是HDS-9机?”   国家层面的计算机研究自然以大型机为主,涉及到具体应用的话那就是微型机,但这个微型是相对的,反正阮文是抱不动。   “你说的没错,国内研究方向主要有两个,一方面是研究超大规模集成电路计算机,这个定位是研究超级计算机和服务器,即便研究出来也是在军事方面运用。所以我们就想着把研究方向落在民用上面,搞微型计算机。”   目前国内的确有微型计算机,但都分布在中央和地方的单位。   僧多粥少,别说是工厂没有,就连大部分研究所都一机难求。   413所还算运气好的,涂安国和四机部那边的人熟,先弄来了一台用着。   有些东西用了才知道有多好。   涂安国过去醉心研究,不太关注外面的事情。可去年那一遭让他的观念发生了转变,他开始寻求出路。   微型计算机的研发量产,就是涂安国想到的另一个路子。   如果这次的研究能成功投产,那413所的退路就又多了一条。   之前的危机让涂安国意识到,环境在变政策在变,想要维持初心实在是太难了。   科研人员不能超然物外,他们也要谈钱还要会挣钱。   不然哪天被政策所抛弃,两眼一摸瞎还怎么过日子?   涂安国最近四处跑着开会,其实就是去促进这件事。   阮文没想到,413所竟然这么快就要转型,她忽的想起了什么,“是因为去年的东京之行?”   涂安国并没有遮掩,“是啊,日本的半导体远销海外,每年能够创汇无数。咱们也在发展,可还得靠国家补贴,这样子不行啊,总得想办法挣钱才行。老话说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   涂安国是怕了,所以想方设法找出路。   人到中年没了当初的意气风发,但是提到研究所的未来时,413所的所长眼睛闪亮犹如灿烂星光。   阮文又是跟涂安国聊了好一会儿,这才离开了研究所。   对半导体阮文并不是那么熟悉,可这东西多重要,阮文还是知道的。   如今研究所正在朝着她曾经设想的方向发展,这对阮文来说是比得到涂安国一台计算机的许诺还要让人高兴。   她哼着小曲往学校去,在校门口遇到罗嘉鸣时,竟是一点都不意外。   罗嘉鸣在这里等了好一会,他来到的时候刚巧看到阮文往413所去。   不知道去做什么,罗嘉鸣止住脚步,在校门口等阮文。   四月初的省城气温回暖,他等的时间有些长,索性解开了上衣纽扣,露出了里面的白衬衫。   这让好些个进出校园的学生都往这边看过来。   但也没有谁上前来搭讪。   罗嘉鸣百无聊赖的等了半个多小时后,终于看到了阮文的影子。   “吃饭了吗?”   罗嘉鸣一愣,口袋里存折一下子没拿出来。   “我请你吃饭吧。”   阮文的举动让人一头雾水,罗嘉鸣有些迟疑。   “怎么,怕我把你给卖了吗?罗嘉鸣同志你未免太高估我了。”   “不是。”阮文再怎么聪明,也只能口头上占点便宜,行吧,让他大出血未来的日子不是很好过。   怎么可能把他给卖了。   真当他这个前侦察兵是摆设吗?   罗嘉鸣跟在阮文身后,去了老常的饭馆吃饭。   “今天这位有些眼生,这是阮文你朋友?”   “不是。”   这个回答让罗嘉鸣觉得扎心。   虽然他也从没把阮文当作朋友,可这话摆明了是说给自己听的,能不难受吗?   “钱我还差一点,这里面是五万六,剩下的一万四我会尽快凑齐给你送来。”   他把能借的都借了,可就是凑不够数。   罗嘉鸣也没办法,又担心阮文非要把这件事捅出去让他姑姑难做人。他想了又想,先带着这五万六千块来找阮文了,希望对方能看到他的诚意。   “五万六就五万六吧。”阮文拿过存折,“等吃完饭麻烦罗嘉鸣同志跟我去一趟银行。”   罗嘉鸣看了她一眼,“你取那么多钱做什么?”   “关你屁事?”   罗嘉鸣:“……”他是嘴贱多问了一句,可阮文这话未免太粗俗了。   “有本事你当着谢蓟生的面也这么说。”   “那你信不信,我放的屁小谢同志都会说味道是香的。”   罗嘉鸣:“……”他就知道阮文请他吃饭肯定不安好心,这不就开始炫耀了。   对面的阮文奋笔疾书,罗嘉鸣看不出她到底在写什么,只是没反驳也没打扰。   曾经的谢蓟生比他还要冷僻。   可如今,阮文的确没说错。   他真的能说出这般违心的话,只要提问的人是阮文。   这顿饭罗嘉鸣吃的并不怎么开心,阮文没管那么多,饭后去银行把钱取出分成两份分别存到了她和陶永安名下,这桩事也算是告一段落。   阮文看着憔悴了不少的罗嘉鸣,她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人。   那时候的罗嘉鸣多么的意气风发啊,哪像是现在。   罗嘉鸣以为是错觉,有那么一瞬间他在阮文眼底看到了怜悯。   而怜悯的对象,正是他。   年轻人的那点激愤在瞬间凝聚,几乎要爆炸的瞬间,他听到阮文说话,“你背负这一身债,记得早点还钱。”   罗嘉鸣:“……”不知道为什么,他宁愿阮文怜悯他几句。   这话,太他妈扎心了!   心口被接连戳了好几刀,罗嘉鸣恨恨,“要不是因为谢蓟生,我饶不了你。”   “巧了,你以为没谢蓟生,我会就这么算完?”   阮文有些后悔了,罗嘉鸣一如既往的欠打。   “你最好祈祷别再落到我手里,不然的话……”阮文哼哼两声,可不是背负债务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单据被撕成了雪花碎片,阮文随手丢进了银行门前的垃圾桶里扬长而去。   罗嘉鸣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手背上的青筋几乎要冲出那薄薄的皮肤。   ……   四月中旬,阮文交出了《双城记》的翻译稿,她让陶永安跑这趟腿,自己没再去跟罗主编打交道。   毕竟从罗嘉鸣那里拿到将近三万块钱的赔偿款,陶永安屁颠屁颠的去了,回来的时候耷拉着脸。   “你是故意的吗?为什么非要选在今天。”   “怎么了?我看了老黄历,今天黄道吉日,适合出行。”   陶永安坐下喝了口水,“那看样子我爸也看了老黄历。”   他竟然在出版社看到了他老爹!   作者有话要说:陶衍:巧了不是? 第118章 118父亲的道歉   陶永安简直疯了。   虽然他老爹也没说什么,但那眼神,就让陶永安惴惴不安。   “他挺爱面子一个人,当初又是他把咱们引荐过去的,我刚才过去,他还以为我就只是交稿,结果被我打了个措手不及,毕竟让他在我这个儿子面前丢人了嘛。”   前些年陶永安还真想着,有朝一日看到父亲跟自己服软。   可那些都是少年时期的中二,现在的陶永安挺理解他老爹这人。   那一瞬间,除了心虚外,剩下的就是心疼。   “那怎么没带陶伯伯来吃饭?在出版社有应酬?”   “还在开会,我回头去问问,看他晚上有时间没。”陶永安不明白,你就一个文字工作者,在家都能工作的那种,在首都呆着不好吗?   没事老往外出干什么。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兄妹都在这里?”   陶永安不相信这说辞,“那也没见阮姑姑来看过你啊,难道说阮姑姑不疼你?”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糖醋里脊来了,阮文先吃了一口垫垫肚子,“我比你成熟稳重让人放心,起码我就不会这么脸红脖子粗的质问你,老常你说呢?”   老常就是个厨子,听到这话嘿嘿一笑,“你和小陶都优秀。”   端水大师老常又去忙了。   陶永安被说得脸都红了,“你还挺骄傲。”   “我这是自我认知清醒好吗?”阮文多吃了口糖醋里脊,这酸酸甜甜的味道可真不错。   吃着饭,陶永安说起了正事,“我跟罗主编说清楚了,不过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元生这个笔名不要了?”   其实陶永安还真觉得没必要养着了。   他们现在都挺忙的,工厂那边开始建研发室,虽然有护厂队的韩建国监工让人省心不少,但是设备的采买又是另一桩麻烦事,这件事除了阮文别人还真都办不来。   陶永安能帮忙分担一下,但他做的有限。   论谈判能力,他远不及阮文。   除了这桩事,那就是继续做研发。   产品的研发从来都是连续的,要不断的进步发展。   不然很快就会被市场所淘汰。   之前阮文还特意让陶姑姑寄来了美国市场当前流行的卫生棉条什么的,她又在进行研究。   只不过到现在都还没能找出太合适的材料,那又是一个全新的市场,对阮文和陶永安来说都很陌生。   除此之外还有血液,这学期进入中期之后课业明显加重,暑假后就是大四,他们的大学生涯也快要结束了,到时候会有各种零零散散的事情。   阮文即便是时间管理大师,怕是也难以顾及方方面面。   把翻译书这件事丢下倒也不错。   毕竟一本书的翻译才挣那么点钱,陶永安都看不上了,有这时间去写《茱莉亚小姐》不好吗?   这段时间,阮文都没再动笔写书,这让陶永安有些郁闷,想催又不敢催。   生怕给阮文压力太大。   而且他记得之前阮文去了趟杭州老家那边,说是那里有个祖宅待继承。   那边老宅要重修,其实工厂这边的家属院也要建设,这些还都往后推了。   这么多事呢,一比较起来,翻译反倒是最无关紧要的一件。   丢下倒也是不错。   阮文倒是沉得住气,“晚上请陶伯伯吃饭,看他怎么说。”   老常做的地三鲜味道真不错,阮文决定明天还吃这个。   陶永安听到这话有些惊讶,“你是说罗主编会找我老爹从中斡旋?不会吧?”   “看看呗。”   ……   陶衍开会结束后和其他人一起去吃饭。   罗主编找来的时候,他觉得情理之中,甚至还觉得对方有些姗姗来迟。   简单解释了下事情的来龙去脉,罗主编有些歉意,“这件事是我太过于冲动,欠考虑了。我看阮文大概还在生我的气,我也不好去找她,老陶你能不能给我牵个线让我们再见个面,我当面道歉。”   她这是典型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就为了赌气把阮文给气走了,实在是得不偿失。   总得想补救措施才行。   嘉鸣说他给阮文办了件事,让阮文不再追究。   可罗主编要的,不是不再追究啊。   她还想要和阮文继续合作,一个有能力又负责的译者多难得,这件事她太清楚了。   陶衍看着面带愧色的老友,“这件事我爱莫能助。”   罗主编一愣,“老陶……”   “咱们一把年纪了那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有你的自尊心,不想在老邓面前丢人,所以就硬撑着头皮夸下海口。可年轻人同样也是人,他们有属于他们的骄傲。我虽然和阮文交好,但是也不能用长辈的尊严去压她,逼她做一些自己不喜欢做不想做的事情。”   陶衍是有些气恼,恼怒这两个年轻人越发的无法无天,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还瞒着他。   但他还是控制住了脾气。在外人面前,陶永安是他儿子,阮文是他儿子的好友,这俩都是自家人。   陶衍自然是维护这两个年轻人的尊严。   “你这件事般的欠妥当,总是吸取教训才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做事总得考虑周详,为了意气之争……”看着那一脸难色的老友,陶衍叹了口气,“我说话难听,可你想想看,你要和阮文再合作,那意味着她服软。她能同意吗?人家一不缺钱二不缺人脉,翻译书就是一个爱好而已,凭什么要把自尊心丢到地上让你踩呢?将心比心,你用了快三十年都没跟老邓服软,凭什么要这什么都不缺的年轻姑娘跟你服软呢?”   这件事从最开始就没了退路。   至于阮文到底为什么答应不追究,陶衍觉得这里面可能另有文章,等过会儿他去学校,找陶永安问一下就好了。   这次特意来省城出差,自然是为了看一下这俩孩子。   一双儿女都在这里,陶衍即便是乐意看到他的孩子展翅高飞,却也心中有牵挂。   有出差的机会,自然会来省城,哪怕是见个面,他也就放心了。   罗主编没想到老友也不给面子,她叹了口气,“是我贪心不足,你要是见到阮文,替我向她道个歉,我实在是没脸见她。”   曾经合作有多愉快,现在闹崩了之后就有多尴尬。   她也是有自尊心的人,不想把最后一点颜面丢光。   又有其他与会者过来找陶衍说话,罗主编趁机先离开了。   “她怎么了?莫不是想要回首都?”   老情人是顶头上司,或许有的人会趁机给自己弄点好处,可罗主编明显不是这种人。   一个屋檐下怕是待不下去,说不定动了调职的心思呢。   “不是,其他的事情。”   “对了,我这次正好想要跟你商量个事,前段时间家妹给我寄来一本书,说是美国那边正畅销的一本侦探小说,我们出版社一个人吞不下,要不要合作弄一下?”   陶衍皱了皱眉头,“你知道的,我主攻的不是英语。”   他研究的是欧洲那边的文学。   “老陶,市场在做选择,咱们不能光想着做老学究,也得看看市场需要什么,你难道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道理陶衍自然是明白的,但他还是有些迟疑,“你知道的,我就只会翻译文章而已,这种事情还得跟我们出版社的总编说,我做不了主。”   “我知道,你什么时候回去,我跟你一块去首都,你帮我引荐下陈总编,这点忙总能帮吧?”   陶衍没办法拒绝,他要是再拒绝,只怕是这老友都没办法做了。   “那行,不过得明天了。”   “你还有事?”   “永安他们兄妹俩都在这里,我要是不陪着兄妹俩吃顿饭,回去后慧敏怕是都不给我做饭吃。”   “你呀!你可真是给自己捡了个麻烦。”   麻烦吗?陶衍倒也没那么觉得。   妻子是捡来的,不仅成就了他的姻缘,也成全了他的事业。   当初若不是慧敏帮忙照顾家里,陶衍又怎么可能游学欧洲,一待就是七年呢?   陶衍笑了笑,“那你这么说,回头我不让慧敏给你做饭了。”   “别别别,千万别这样。你这是幸福的烦恼,行了吧?”   ……   陶衍没看到女儿,陶永晴跟着陈主任出差了,自从和香港那边合作后,厂里生产的卫生巾大部分都往香港去。   稳定的客源让陈主任不用整天疲于应对那些客源不再那么重复的忙碌,不过阮文又说今年下半年打算进军欧洲市场,所以她又开始做统筹规划。   现在天气暖和了不少,前两天陈主任带着陶永晴去其他分厂视察,还打算去一趟种植区,毕竟黄麻的产量决定着她们未来一个年度的生产计划。   “忙起来是好事,前些天跟家里打电话,是比之前活泼了些。”   陶衍一直觉得这一双儿女怎么都不像是从娘胎就一起长大的。   永安太过于活泼,想法多。   而永晴有些过于安静,像是一滩老水,没有本该属于年轻人的活力。   一个让人省心却又揪心的孩子。   如今那汪死水活过来了,这让陶衍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年轻人的确需要外出闯荡,这样才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聊了几句女儿,陶衍看向了阮文,“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您有什么建议?”在这种前辈面前,阮文向来都保持谦虚。   “建议提不上,不过你要想继续翻译的话,我倒是能给你再推荐几个出版社。”陶衍苦笑了下,“读者可能察觉不出来,不过业内嘛,一看就知道这是捉刀代笔。”   这种事情并不稀奇,大部分人爱惜羽毛不会这么做,但又的确存在。   “倒也不用担心被误会,我再给你介绍,自然会把这事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出版界就那么大,有些事情大家也都知道,只不过看破不说破罢了。”   陶衍是一位通情达理的长辈,大概也就是面对儿子时会暴躁一下,大部分时候是那种典型的温文尔雅的学者风范。   就像是现在,他只是给出了最基本的建议,最终如何去做,还要阮文来决定。   “我们最近挺忙的,我跟阮文的意思是暂时先不翻译了。”陶永安先一步开口,“爸你最近在忙什么?你前阵子不是说要翻译《基督山伯爵》吗?开始弄了吗?”   “还没有,我最近在给他们编制法语教材,得下半年才能动工。”   提到了自己最近的计划,陶衍不免多问了句,“阮文你对工作有什么想法吗?”   虽然还有一年多才毕业,不过阮文明显把自己修炼的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作为理工科学生,她既可以从事本专业,也能跨行去做个翻译出版人员,可选择空间很大。   如果阮文有意,稍作安排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陶衍想要争取一下,谁都爱惜人才,把人拉拢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那也是人之常情。   “暂时还没想好,不过我大概还会做专业相关的工作吧。”   阮文一向理念是实业救国、科创兴国,她隐约猜到了陶衍的心思,只能婉拒。   尽管对自己毕业后的生活还没进行规划,但大体方向是有的,在这件事上,阮文的认知一直很清晰。   相较于阮文的委婉,陶永安就直白多了,“您这是想要给翻译界抓壮丁吗?那您还不如去学校里教法语,自己培养几个学生就是了,干嘛非要盯着阮文不放啊,我们毕业后肯定是继续做工厂啊。”   这件事陶永安比阮文想得多,“我们开工厂挣的钱能支援研究所,能帮助一些女同胞就业,还能给她们解决生理期的烦恼,这一举多得多好的事,阮文做这个可比当一个翻译家有意义多了。”   阮文忽的想起第一次看到陶永安父亲,他拎着鞋当街打儿子的情形。   嗯,挨打是活该的。   陶永安这话太欠揍了。   陶衍:“其实做一个文字学者也很有意义,能够把思想传播给大家,是一件非常有价值的事情。”   阮文踢了陶永安一脚,你再不就坡下驴,信不信你老爹能把你揍死?   奈何陶永安像是喝多了似的,小嘴还挺能白活,“可是现在又有多少人能读这些诘屈聱牙的名著啊?大家得先维持生计,如果连最基础的生活都维持不了,靠读书用意志力维持生活吗?有了面包才能有牛奶,您得分清楚主次和先后,对吧?”   阮文觉得,陶永安可以去做一个演说家。   在没被他父亲打死的前提下。   陶衍坚持自己的说法,“信念,也能支撑一个人度过艰难岁月。”   中午吃饭时还心疼自家老爹的陶永安这会儿做起了不孝子,“爸,你从小就教我看《鲁宾逊漂流记》,那我问你如果你是鲁滨逊,你漂流到荒岛时,是一本《圣经》重要,还是一把作物的种子更有用?”   陶衍脸色沉沉,“你们的工厂已经迈向正轨。”   “您这就是文化人不懂我们理工科,但用进废退的道理您总明白吧?我们的产品需要不断升级,市场上可不只有我们一家卫生巾厂,而且国外发展更早,我们的竞争对手不会因为比我们技术落后就停止研发。”   陶永安说这话时整个人都像是沐浴了圣光,“爸,我们要不断的做研究,保持领先才能占有市场,阮文是主心骨,你把我们的主心骨抽走,是打算让我们软趴趴的倒在地上,等其他厂家把我们给吞并吗?”   陶衍的一句话,牵扯出了陶永安的长篇大论。   “国内市场小,所以我们的目标是海外,日本、美国还有欧洲,你难道忘了之前赫尔斯为什么来?你当初在国外游学,能看到什么中国制造,丝绸瓷器还是茶叶?那些东西有技术含量吗?那是农耕文明的产物,正因为我们是农业国,所以过去一百多年被欧美欺负,现在我们要做工业国,要建立自己的工业体系,方方面面的,您不能为了给你们翻译界找一个可造之材,就把我们工业界的明日之星给抢走啊。真要是那样,您负得起责任吗?”   到最后甚至都跟国家兴亡联系到一起,这是陶衍所没想到的。   饭桌上安静下来,阮文想该怎么中和一下这尴尬的氛围。   她还没找到切入的点,忽的听到陶伯伯笑了起来,“你这两年,还真是有长进了。”   被自家儿子顶嘴,放几年前那的确不是件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但现在陶衍还挺开心,他的儿子长大了,在一番磨砺后有了自己的想法,并且能够把这些想法付诸于实践,这真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   他所想要看到的,不就是这样吗?   少年强则中国强。   “是我欠考虑了,我向你们道歉。”   这突如其来的道歉让阮文和陶永安都惊呆了,尤其是正在喝水润嗓子的陶永安。   他见惯了父亲倔强的模样,甚至觉得那是父亲最后的铠甲,一旦他不是这个倔脾气,怕是整个人都撑不住。   而现在,那个永远骄傲的人竟然向他道歉。   陶永安呛了一口水,咳嗽个不停。   阮文看了个热闹,“就是辩论,没有对错,陶伯伯您不必这样。”   又是喝了口水顺过气来的小陶同学点了点头,“就是,您这么忽然间来这么一出,还怪吓人哩。”   “能不能坐直了正经说话?”   下一秒陶永安腰板笔直,“我接受你的道歉,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小陶同学:爽不过三秒。 第119章 119要挟信   自家老子什么样的人陶永安还不清楚?   要是有相机,他真想拍下这历史性的一幕。   反正都被骂了,陶永安索性就接受道歉。   机会难得啊。   他这般一本正经,又带着几分翻译腔,一种奇妙的混合,这让阮文低声笑了出来。   这对父子,可真是有意思。   皮一下很开心的父子关系让阮文又畅想了下,如果将来自己有了孩子,又会如何教育。   原生家庭曾带来的伤害已经消散大部分,阮姑姑所给予的母爱,周建明小表哥对自己的爱护让阮文放下过去。   她开始期待一个美满的家庭,其乐融融。   尤其,当这个家庭的组成人员会是谢蓟生时。   不管男孩女孩,她都希望这个孩子能像谢蓟生那般意志坚定又不迂腐。   当然,他俩都聪明,所以孩子智商上取个中间值就可以。   阮文想的美妙,以至于当听到陶衍问她要罗嘉鸣做什么的时候,阮文下意识地回答了句,“要钱啊。”   陶永安气得挠头,你这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就心直口快把大实话说出来了呢?   阮文后知后觉,迎上陶衍那复杂的目光,她神色悻悻,“谁不缺钱花,陶伯伯您说是吧?”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就是,罗阿姨这一下,把阮文的创作激情都打消了,要点钱进行补偿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而且那个罗嘉鸣啊,特别过分,阮文这是合理……”   被他老父亲瞪了一眼,陶永安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变成了哑巴。   “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不过有时候吧,做事留一线,别把人逼太急了。”   阮文连忙点头,“没有,您大可以放心。”   她已经十分好心的抹去了那一万四的零头,七万块的赔偿都没收齐,相当给面子了呢。   这顿晚饭让陶衍对阮文的认识又多添了一层,这不止是个稳重有想法富有干劲的年轻姑娘,更重要的是她还挺活泼。   难怪他之前看阮文翻译的文字,总觉得太过于生疏,是他把阮文想的太过于稳重了。   陶衍住的招待所距离学校这边不远。   晚饭后,阮文和陶永安送人过去。   回来的时候,竟是在校门口遇到了付亮。   所谓仇敌相见分外眼红,付亮当即就冲了过来,“有本事面对面的打,背后偷袭算什么好汉。”   他敢肯定,那天套他麻袋的就是陶永安,正面打不过自己就找人来阴他,简直不是个东西。   陶永安没太明白,“我什么时候偷袭你了?”   他是正面ko好吗?   理学院的学生看到陶永安竟然在自己面前装无辜,“别让我逮到你!”   “逮到了要如何,同学,但凡陶永安被人打了,那我就找人打你,他挨一拳你就等着挨两脚,他要是胳膊腿骨折了,你就准备好担架。”   付亮这才看到陶永安身侧站着的人,校门口的灯光下,阮文容貌清丽,眼底是灯火璀璨,唇角却是轻蔑冷笑。   他原本该呵斥一声让她闭嘴的,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来。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走着瞧!”   “我瞧着未来三十年我们过得会不错,同学你也加油,别三十年后还在河东。”   付亮放了狠话又被破防,看着阮文那脸想狠狠揍一顿,可不远处就是保卫科的人虎视眈眈,怕是他刚提起手来就会被这些人抓住。   理学院的学生气哼哼地出了校门。   陶永安一脸纳罕,“他咋了?”   “谁知道呢。”阮文没打算说,奈何陶永安很快就猜了出来,“不会吧,你找人打了他?”   “没有的事,别胡说。”   陶永安觉得自己越发接近真相,“小谢同志那天晚上走的很晚,该不会是他帮你揍了人吧?”   卧槽,从来都是救人的小谢同志竟然会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阮文偷偷的去揍人。   这还是他认识的人民子弟兵吗?   “知道就行,别声张。”   套麻袋一时爽,被人知道火葬场。   陶永安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阮文,你跟我说你怎么办到的?”   在他眼中,谢蓟生是一个伟光正的形象。   如今竟然做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爱情的力量吧。”阮文低头一笑,抬起头时带着几分嫌弃,“你不懂。”   陶永安:“……谁说的?爱情就是梁山伯与祝英台死生相随化茧成蝶,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冲破世俗的枷锁黄泉作伴,是……”   “行啦,排比也没用,等你谈了恋爱就知道了。”   喜欢一个人,是想起这人时就会情不自禁的笑,心情会变的甜蜜。   偶尔也会患得患失。   当然,爱情也给了她依仗,不再是一个人艰难前进,彼此虽然目标不同,但有着相同的信念。   那是一种心灵上的契合。   “你不懂。”   陶永安觉得这三个字有毒,他怎么就不懂了呢?   “我也有喜欢的姑娘。”虽然最初的相遇并不是那么美好,可他也逐渐发现了那女孩的可爱,会畅想和她生儿育女的日子。   那般美好。   “告白了吗?人家答应了吗?没有的话那就是暗恋,懂不?”   阮文像是一根针,毫不留情的戳穿了陶永安那虚张声势的气球。   陶永安悻悻,“那我找个时间去告白还不成?”   “记得喊上我,我喜欢凑热闹。”   陶永安的神色写满了不乐意,阮文登时明白过来,“你不想叫上我,是怕被人拒绝了丢人现眼吗?”   “我怎么可能被拒绝?”陶永安维护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就……就你以为所有女孩子都跟你似的那么脸皮厚的像城墙?”   说话间到了宿舍区,陶永安不再和阮文辩驳,“回头你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小陶同学会向哪个女同学告白吗?   阮文笑了笑,看着那狼狈逃窜的身影,她回宿舍去。   宿舍里有些闹哄哄的,阮文一进门看到满宿舍的人,愣了下。   她们宿舍人少,像是现在这样挤满了人的时候真不多。   “阮文你可回来了,你聪明帮忙拿个主意。”   隔壁207宿舍的高明月拉着阮文的胳膊,解释起事情的缘由。   是关于涂宝珍的事情。   她和赵文明分手后,对方一直不死心。   结果就一直纠缠着,涂宝珍虚与委蛇了一段时间,赵文明发现她压根没有跟自己和好的打算,索性破罐子破摔。   高明月递了一封信过来,上面的字迹有些潦草:“……你要是不答应与我和好,我就告诉每一个你认识的人,你腰上有颗痣,之前在山上、东湖旁的小树林,还有3号楼的教室跟我做.爱……”   高明月瞧着阮文看完了信不说话,她有些担心,“阮文你说该怎么办才好?宝珍这姑娘,看到这信直接晕了过去。”   谁能想到,好歹是省大的高材生,竟然用这般下作的手段威胁人。   “高姐,您也别只怪赵文明,当初宝珍要是不答应,赵文明也没道理说……”   卢文英正说着,忽的被那冷冽的目光锁定,她心头一个激灵,不敢再多说什么。   可是她说的是事实啊。   涂宝珍要是检点些,哪至于被赵文明捏住把柄?   这件事,本来就是两个人都不对,干嘛非得赖在一个人头上。   “这么恨宝珍吗?”   卢文英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阮文,她比阮文稍稍矮了些,如今被居高临下的俯视,很别扭。   “我哪有。”   “没有?”阮文笑了起来,“他们之前是情侣,又不偷又不抢,即便是有所图那也是赵文明想要走捷径,宝珍才是被惦记的那个。你曾经是宝珍的好姐妹,应该安慰宝珍才是,而不是在这里说风凉话,卢文英同学。”   好姐妹?   好姐妹是因为自己奉承巴结。   可当涂宝珍和你阮文交好后,她又什么时候正眼看过我?   “我高攀不起,谢谢阮文同学你的苦口婆心。”   卢文英想起自己上次在阮文这里吃了亏,她不打算多留。   要不是因为高明月说来找阮文拿个主意,她也不会跟着过来。   不过来就要在宿舍照顾涂宝珍,卢文英才不想当伺候人的老妈子。   她过来看热闹,没想到又被阮文冷嘲热讽,这感觉可真不好。   207宿舍的女同学正打算离开,忽然间被阮文抓住了手,“麻烦你去跟赵文明说一声,这件事要是有外人知道,除了这两个宿舍的任何一个人知道,那他可千万别落单。”   要挟人嘛,谁不会呢?   赵文明拿涂宝珍最看重的名声来威胁,阮文当然也得予以还击。   男生在乎什么?   面子。   卢文英试图挣脱阮文的束缚,“我跟他又不熟。”   “所以你去传话更好一些,对了再跟赵文明说一句,胆敢造谣宝珍一句,明天全校的学生都知道他是个硬不起来的太监。”   这话说的未免过于粗鄙,哪怕是妈妈级选手高明月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真是太监?阮文你怎么知道的?”   阮文把信撕碎,“不是太监能做的出这种断子绝孙的事情?”   高明月:“……”这似乎也没错。   卢文英惊呆了,阮文怎么什么都敢说!   还硬不起来的太监。   她有那么一瞬间,怀疑阮文跟她那个对象睡过,不然怎么可能这么说呢?   “麻烦卢同学了。”   卢文英看着关上的宿舍门,这才反应自己被推了出来。   她有些郁闷,但还是去找赵文明了。   阮文说的没错,她的确和赵文明认识,毕竟是老乡。   之前,要不是她说漏嘴,说了句涂宝珍最近在跟人处对象,赵文明怕是也不会这么疯吧。   相较于卢文英的头疼,205宿舍则是另一番热闹。   “阮文,你这么说成吗?我觉得姓赵的不讲道理,压根就……”   “他是不讲道理,但是他要面子,除非他想要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个小拇指。”   “什么是小拇指?”   高明月轻咳了一声,“是说男生的生殖器细小,还不如手指,跟小拇指差不多。”   其他几个女孩子听到这话红了脸。   谁都没想到阮文这么直接。   高明月带着几个舍友回去了,她觉得阮文的办法可行。   怎么说呢?男人都太爱面子了,她之前的工厂就有这么一个。   男的不太行,跟老婆结婚几年都没孩子,因为这说他老婆是盐碱地不能产粮食,后来更是去跟一个寡妇偷腥。   结果寡妇做暗.娼被公安局的人给抓了,这一招供,把高明月那同事也供了出来。   “就那个李秋明,他说进来了我都不知道,难怪他老婆不能生孩子,就这玩意硬都硬不起来,比我家那痨病鬼还不如。”   寡妇死去的丈夫早年得了痨病,治不好,死前头一年去了寡妇,寡妇也怀了孕后来因为丈夫死去伤心过度孩子没了。   她这么一说,没多久整个工厂的人都知道,车间的装卸工李秋明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然而受了气的李秋明把火气全都撒在了老婆身上,三五天就喝酒打老婆。   要是高明月,她铁定离婚了。   反正当工人有工资,又不愁那口吃的,这么憋屈着过日子,图啥啊?   可人家就是不离婚,还说那寡妇是栽赃陷害,就是自己浪荡又胡乱咬人。   这让原本还同情李秋明媳妇的一干人等大跌眼镜,最后留下一句“啥锅配啥盖”。   日子是人家的,人家愿意怎么过就怎么过。   他们这些人啊,还是少掺和。   不过这件事给高明月印象深刻,看似强势的男人浑身漏洞。   他们也怕被人说矮,被人说不行,被人指指点点。   阮文这办法好,以牙还牙。   “那万一那个王八蛋不吃这套怎么办?”   陈芳园还是有些担心,“要是他破罐子破摔呢?”   到时候,丢人的还是涂宝珍。   高明月也有些拿不准,“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要不去问问宝珍的意思?”   最近涂宝珍过得还算不错,然而赵文明的这封要挟信像是晴天霹雳,直接把她给击倒了。   她原本以为,赵文明死心了。   悠悠转醒,看着床头人头攒动,涂宝珍心头一酸,“我没事,你们去睡觉吧。”   “还嘴硬。”高明月瞪了眼这个小舍友,“这不是小事,宝珍你打算怎么处理?”   涂宝珍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   她没有任何的想法,也想不出任何办法,她能怎么办?   高明月看着落泪的年轻舍友,叹了口气,“女人不容易,往后看人得长点心眼,你们也都是。”   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结婚生子都经历过,对这件事更有发言权。   这次的事情对涂宝珍而言是灾难,可对其他人来说,那是一次宝贵的教训,足以引以为戒的。   识人不清,毁的是名声、人生,甚至性命。   “刚才我们商量办法,阮文给出了个主意,当然能不能有用谁都说不好,你自己拿个主意,看行不行。”   她把阮文刚才说的重复了一遍,“他敢要挟你,咱们也能破釜沉舟,当然要是那王八羔子破罐子破摔,非要拉着你一起玩完的话……”   高明月觉得不排除这种可能,那是最糟糕的结果。   但有什么比现在更糟糕的呢?   涂宝珍应了下来,“我答应。”   她下意识地寻找阮文的踪迹,并没有看到。   “阮文有点事情,去打电话了。”   ……   电话打给谢蓟生,阮文想知道,从男人的角度来考虑这个问题,会怎么做。   当然,她把涂宝珍的名字隐了去,这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尽可能的还是要遮掩一二。   “学生么?”谢蓟生迟疑了下,“如果快要毕业的话,可以在工作上卡他一下,不过这种人丧心病狂,如果这次服软,只怕是会一辈子纠缠。”   “那你的意思是,斩草除根?”   阮文当初的想法是找人揍一顿赵文明,结果打算找的人刘五斤人家弃恶从善不打算当小混混了,现在蹬个三轮车满省城的拉人,每个月倒是也挣了不少的钱。   再加上那段时间她又忙,这件事就没再多想。   哪知道还是闹出来,还闹大了呢。   “那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谢蓟生的反问让阮文笑了下,“就破罐子破摔呗,你是知道我的,我不在乎名声如何。”   可涂宝珍不一样,省大和413所挨着,一旦学校里闹的沸沸扬扬,涂所长怕是很快就知道。   这位老父亲原本就因为工作疏忽了女儿,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疼爱涂宝珍。万一一个热血上头,来到学校把赵文明崩了怎么办?   涂宝珍也不在乎身外名,可是她怕会让父亲蒙羞。   阮文到底是把涂宝珍供了出去。   这个名字让谢蓟生迟疑了一下,有一会儿才说道:“你觉得涂所长真的会因为这件事蒙羞?”   阮文一愣,有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她听到小谢同志那略带苦涩的笑。   “小阮同志,你太不了解一个老战士的底线了。”   老战士的底线。   阮文低声嘀咕了一句,“小战士的我也不了解。”   但她被小谢同志这么一嘲笑,倒也弄懂了。   于涂安国而言,最重要的是研究所和女儿的性命,这两者谁在前面阮文也知晓答案。   至于那些身外名,涂安国并不是那么在乎。   其实对涂安国不够了解的不止阮文,便是涂宝珍这个亲闺女也误会了。   谢蓟生能够想象到阮文嘴犟的模样,他轻笑了一声,“没什么比性命更重要,错的是那些居心不轨的人,去找涂所长商量吧,相信一个老战士的智慧,他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双十二愉快   虽然也没买啥 第120章 120破罐子破摔   阮文聪明,但又太聪明了。   总想着一个人把事情处理好,实际上这种事情有很多处理办法。   不需要一个人担下所有。   这是典型的聪明反被聪明误。   阮文反思了下,觉得自己真的是当局者迷,还好打了这一通电话。   她沉默了好一会,沉默到谢蓟生以为自己措辞不当,惹着小姑娘生气了,正打算道歉。   阮文又开口了,“小谢同志你是我的智多星,所以小战士是不是也得坦白点?”   大部分时间阮文很勤奋,可有时候她又十分的懒散,比如对谢蓟生的了解就不够。   阮文一直觉得,这样可以保持对彼此的新鲜感。   时不时的发现对方的一些小优点,这给生活添加了几分乐趣。   可现在,阮文又觉得太过于懒散不好,容易自以为是。   人啊,得时刻保持清醒。   所以她很是自觉,要小谢同志主动点。   “不觉得自己发掘会更有趣吗?”   谢蓟生在核对化纤厂的账务,其实这账务倒是简单,毕竟统筹统销,即便有操作余地,也相当的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原本还在一心二用,等听到那轻哼声时,谢蓟生的手一顿。   还不到周末,最近也顺路不到那边去,谢蓟生深以为憾。   “那是因为我懒啊。”阮文说这话时理所当然,“你惯着我一下不行吗?”   长长的尾音像是孔雀的尾巴扫过了心头,他想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欠了阮文一条命,所以现在这人来向自己追债了。   “好,那等我周末去看你。”   阮文撩拨了人,心满意足的挂断了电话。   招待所的服务生瞧着她面如芙蓉含春笑的模样忍不住问了句,“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这边工作的人谁不知道,阮文和她对象谢蓟生。   招待所的电话费大部分都是阮文贡献的。   未婚男女走得这么亲近,也免不了有人说闲话,不过上面发话了,不能当着人的面胡说八道。   所以招待所的人偶尔会背后嚼舌头根子,倒是没几个当面说什么的。   这要不是刚才看到阮文打电话时撒娇,工作人员也不敢这么问啊。   就是看阮文心情好,就多问了一句。   “真要是结婚了,我就不光顾你们这的生意了。”   服务生顿时反应过来,“你还年轻,不着急,慢点走哈,要不拿个手电筒?”   外面天黑了,这边有个路灯坏了也一直没修,黑黢黢的还挺吓人的。   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手电筒递给阮文,“慢点哈。”   招待所的人都挺喜欢阮文的,原因很简单,有钱的是大爷啊。   阮文打电话多,每次付账的时候都不会要找零。   找零的钱都进了服务生自己的口袋,谁不希望她常来常往?   不然上面领导开口不让议论,还能管得住他们的嘴?   归根结底,还是花钱比较好使。   阮文挥了挥手,打开手电筒往宿舍那边去。   招待所距离宿舍楼那边也没多远,能发生什么事?   正想着怎么跟涂宝珍说,和涂所长商量一下处理这封要挟信。   手电筒的灯光落在了一团黑黢黢的凸起上。   阮文一愣,刚才来的时候真没看到。   所以这人什么时候晕倒过去的?   关键是没事来这边做什么啊。   她正想着,那倒在地上的人动了一下,挣扎着起身。   大概是灯光太过于耀眼的缘故,那人揉了揉眼睛看向这边。   白花花的灯光落在那失去血色色脸上,阮文懵了。   “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坐在地上的人,不就是比阮文早入学半年,今年就要毕业的东方升吗?   东方升揉了揉脑袋,“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走错路了?”   他浑身酒臭味,刚站起身来腿一软,险些又跌坐到地上。   阮文瞧了一眼,“你能走得动吗?”   “我没事,没喝醉。”东方升挥了挥手,“你看我走了一条直线。”   阮文嗤笑一声,“那你倒是走个圆圈啊,走出来算你本事。”   东方升:“……阮文你这姑娘,怎么脾气这么冲呢?”   喝多了的人走路摇摇晃晃的,阮文看着头大,“我乐意,又没吃你家的米和面。”   “那我也养不活你啊。”东方升哈哈一笑,“你这人,太难养活了。”   阮文一直觉得自己很好养活,没条件的时候吃糠咽菜也不是不行。   可既然条件允许,她当然也想吃点好的,委屈自己什么个劲呢?   东方升明显喝多了,走路一摇三摆的,满嘴胡话,“阮文,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些人有多难。”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阮文没太反应过来,不过她跟一个喝醉了的人计较什么?   阮文没往心里去。   把东方升送到宿舍楼下,她这才回宿舍。   刚回去就被陈芳园抓住,“咋样?”   刚才阮文说去打电话找人参详下,参详的如何?   “小谢同志说可以跟涂所长商量下,他跟我保证涂所长会妥善处理这件事。”   这话让陈芳园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倒是薛亚男小声说了句,“这样成吗?涂所长会不会为了面子,不认宝珍啊?”   反正她爹能做出这种事情。   “不会不会,宝珍从小没了妈,涂所长当爹又当妈再加上工作,对宝珍照顾不多,他肯定心有愧疚,我觉得小谢同志说得对,应该跟涂所长坦白。”陈芳园一条条的分析,“你想假如你有了孩子,孩子犯了错你是想着让孩子漏洞百出的遮掩呢,还是想要她诚实的告诉自己,然后自己帮着处理这件事呢?”   薛亚男认真思考了下,“我可能会先打他一顿吧。”   陈芳园:“……”没看出来你还挺不讲道理的。   “教训是日后的事情,现在出了事那就得枪口对外,先把外面的麻烦解决了,然后再想想怎么教育孩子。”   处理好外界纠纷是主要矛盾,孩子的教育则是次要矛盾。   如今最重要的是解决赵文明,至于涂宝珍……   她已经悔不当初了,何况本身就是受害者,再多的指责也没用。   阮文正要去隔壁宿舍找涂宝珍,倒是涂所长家的千金先过来了。   涂宝珍没比阮文之前遇到的东方升好到哪里去,虽然不是醉鬼,但整个人魂不守舍,仿佛下一秒就会倒在地上。   阮文给出了新的建议,这让涂宝珍反应激烈,“不行,我不能让爸爸知道。”   这强烈的反应出乎几人的预料,但很快陈芳园就明白了涂宝珍的心思。   担心给父亲丢人,更担心自己最为狼狈的一面被父亲知道。   人都是好面子的,涂宝珍也不例外。   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如果是自己,大概也不想要家人知道。   阮文给涂宝珍倒了杯水,让她缓一下。   “那这样好不好?先看赵文明那边什么反应,如果他执意妄为,那咱们再去找涂所长商量个办法。有些事情,我们没办法一个人扛下来,家人是什么?就是和你一起熬过苦难的,别怕麻烦他们。”   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涂宝珍的事情,阮文能劝阻,却也不能替她拿主意。   送走了涂宝珍,205宿舍的几个人小声嘀咕。   “我怎么觉得你现在这是出力不讨好啊?万一回头涂所长知道了,涂宝珍可别误会觉得是你说的。”   陈芳园就觉得涂宝珍现在脑子里是一团浆糊,分不清好歹。   “当局者迷。”阮文笑了笑,涂宝珍这个队友带不动,可还是得继续带。   毕竟还有涂所长,阮文和413所关系密切,怎么可能眼睁睁瞧着袖手旁观呢?   她端着脸盆去洗脸,回来的时候又有了新动向。   “你不是让卢文英传话去了吗?刚才她回来说赵文明气疯了。”   相较于阮文被牵扯其中,205宿舍的其他三个人还真就是纯看热闹,顺带着同情涂宝珍一把并引以为戒。   陈芳园处于吃瓜第一线,随时汇报小道消息。   “果然,人都有缺点啊。”男人能要挟女人,女人同样能要挟男人。   阮文拿出雪花膏擦了擦脸,又是往手上涂抹了厚厚的药膏,她晚上睡觉不是很老实,手上油腻腻的睡觉第二天被子都能变成油田,所以涂上药膏后就一个劲儿的在那里揉搓。   “阿喀琉斯都有个经不起磕碰的后脚跟,凡人有弱点很正常。”   “那阮文你有什么弱点?我没瞧出来。”陈芳园看着那在手背上打圈的手指,笑嘻嘻的问了起来。   宿舍里其他两个人也都看了过来。   阮文像是无所不能,让她去跟文学系的人辩论似乎都完全没问题。   这样一个优秀的不能再优秀的人,有什么缺点?   黄春华和薛亚男都没瞧出来,她们纷纷看向阮文,想听她怎么说。   “我的弱点,可能比较贪图口腹之欲?”   这话说的阮文自己逗乐了,“贪嘴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别乱吃就……”   “涂宝珍!”   楼底下响亮的声音让阮文脸上的笑容当即收敛起来。   原本还因为她的回答而嘻哈成一片的205宿舍也瞬间安静下来。   谁都没想到,被气疯了的赵文明发作了。   在宿舍楼下大嚷大骂,“……我是穷小子出身没什么能耐,配不上你研究所所长家千金的身份,不过你他妈的就是双破鞋!”   整个女生宿舍楼阳面的窗户都打开了,从那小小的窗口挤出了一颗颗的脑袋,看向楼下。   事情到底是闹大了。   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阮文,怎么办啊?”陈芳园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谈恋爱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分手也再正常不过,现在竟然嚷嚷的所有人都知道,往后涂宝珍怕不是要被同学们指指点点,还能继续读书吗?   阮文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我去找人。”   处理这种事情,还得用男人的办法。   小谢同志说的没错,找涂所长是最好的法子。   她那法子凶险,很有可能让对方破罐子破摔。   关键是,赵文明还真就要闹个鱼死网破。   如果当事人是阮文,她肯定就直接开骂了。   奈何涂宝珍又慌了神,一个激动直接晕倒过去。   其他人忙着照看,也顾不得了。   阮文带着保卫科的人过来是,赵文明还在嚷个不停,“你就一个破烂货真以为自己多金贵啊?跟我之前你就不是处了,不知道跟多少男人睡过,又装什么纯情圣女!”   保安听到这话也懵了,头段时间学校严禁恋爱,他们保卫科的人在校园里四处巡逻,倒是撞到了几对野鸳鸯。   其实干柴烈火把控不住也正常,但是这撕破脸皮当着全校学生的面大骂的,这还是头一份。   保卫科的科长反应迅速,脱下鞋子,袜子一揪直接塞到了赵文明的嘴里。   “先把人关一晚上,明天等着再来处理。”   这种事情影响太恶劣,现在时间不早了,再去找老师处理也太打搅人。   先把人给看住了再说。   省大校园,不是哪个学生撒泼的地方。   敢这么肆无忌惮的骂人,那就先冷静冷静去。   虽说四月天气回暖,但晚上还凉飕飕的。   保卫科的人找了根麻绳把人捆上,嘴里还塞着保卫科长的臭袜子,倒是没人在耳边叫唤的省心。   人被带走了不假,但宿舍楼这边议论纷纷,本来还只是两个宿舍内部讨论的事情,现在好像整个学校都知道了。   反倒是原本还闲聊的205宿舍这下安静了。   该去安慰涂宝珍,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才是。   “阮文,是不是明天就要去找涂所长?”   这件事,他们已经处理不来了。   “要是你的话,你会怨我吗?”   如果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阮文又是另一种处理办法,找人揍赵文明出气,又或者设计一个陷阱等着赵文明跳进去,总之阮文会有各种办法来应付。   就像是她对魏向前的精神折磨一样。   可这不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阮文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怎么会?”宿舍里七嘴八舌。   “你也是想帮忙。”   “谁知道那个赵文明这么疯啊,名字倒是文明人,实际上是个疯子。”   涂宝珍当时没了主意,行吧,她现在也没了主意,直接昏倒不想醒来,似乎这样就能逃避一切。   大家都在想办法,可当事人不愿意面对,哪能怎么办?   刚才赵文明在楼下时,如果涂宝珍对骂说他是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是豆芽菜,起码大家也会哄笑赵文明,何至于现在讨论全在涂宝珍身上。   这事,也得当事人自己争气才是。   显然,涂宝珍太拖后腿了。   “睡觉吧,闹开了也好,不然这就是阁楼上的靴子,让人永远不安稳。”   反正都这样了,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好了。   ……   涂安国一大早出门,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人。   “涂所长是吧,我是省大的保安,是这样的……”   解释了一通后,保卫科的人看着413所的所长又回了家。   很快,他去而复返,“麻烦你了,走吧。”   化学系和数学系的系主任都来处理这件事。   闹的太大了,整个学校都传的沸沸扬扬。   杨主任看着陪同涂宝珍站在那里的阮文,“你怎么不早点说?”   阮文也有苦说不出啊,这种事情,她又不是当事人,她怎么说?   涂宝珍连亲爹都想瞒着,又怎么可能告诉老师?   女孩子敏感的自尊心作祟,不想要这件事闹大,但还是闹大了。   赵文明在保卫科呆了一晚上,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更别提那臭袜子熏得他来回反胃,这会儿面如金纸,简直是形容枯槁。   数学系的系主任没想到会闹出这么一桩事,脸上挂不住,“国家给你提供读书的机会,你父母省吃俭用供你来读书,我看你是把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要是自家孩子,他早就拳打脚踢一顿教训了。   事实上,数学系的哪个不是他的学生?   越想越气的系主任没忍住,一脚踹在了赵文明的胸口。   挨了一夜冻,又是被熏得脑子七荤八素的赵文明险些没撑住,脸色越发的灰败。   “去把你父母请来,我倒是要请教请教,他们是怎么教出你这么一个好儿子的!”   学校里不太支持学生谈恋爱,毕竟这两年大学校园里没少闹出人命官司,可这种事情又管不住。   谈恋爱也就谈了,关键是撕破脸闹的整个学校都知道,这丢的不只是数学系的人,整个北山大学的脸都被丢尽了!   “主任,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您别这样。”   赵文明慌了神,他的父母就是小城的工人,没读过多少人没什么文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家里培养出一个大学生。   如果让父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   赵文明脸色惨白。   他没想着会闹到这种地步,这又不是小学生,为什么要请家长?   “宝珍,是我不对,你想要怎么惩罚我都行,我给你磕头了,求求你帮我说句话,别请我父母来。我是真的喜欢你,你……”   他正说着,忽的有东西从地面上滑过来,碰到他膝盖停了下来。   赵文明低头一看,顿时吓得七魂出窍,那是一把枪!   “你想要安排他去研究所工作?”涂安国推开门进了来,“行,那就拿起那把枪,把我给杀了。”   涂宝珍看着忽然间出现的父亲,脸色雪白一片。   涂安国看着女儿,目眦欲裂,“我教过你如何开枪,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今天买了青稞饼干,尝尝看咋样好吃的话回头完结抽奖来一份 第121章 121软肋   这反应,谁都没想到的。   别说是这保卫科里的两个系主任当事人阮文还有几个保安,就连外面看热闹的同学也都懵了   涂所长这是要大义灭亲?   学生们在门外、窗户外看热闹,谁都没注意到大步流星过来的涂安国。   以至于如今看到涂安国这般暴怒模样都吓傻眼了。   涂宝珍更是大气不敢喘,只恨不得挖一个洞钻进去。   化学系的杨主任先一步反应过来,“涂工,别冲动别冲动。”孩子们是犯了错,可是年轻人嘛,谁还没有个冲动的时候,但罪不至死。   “咱们可不是封建社会,不能搞这一套,有话慢慢说。”   杨主任示意阮文帮忙劝一下,毕竟阮文和涂安国称得上是忘年交,阮文与他又有恩情。   涂安国再怎么生女儿的气,也得给阮文这个小朋友一些面子吧?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是涂宝珍和赵文明之间的事情,他让人把阮文喊过来的原因。   阮文刚才也有点没反应过来,现在回过神来,瞧着那泛着冷光的枪管,她弯腰捡了起来。   “涂所长,宝珍知道错了,您别生她的气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反倒是让涂安国脸色骤变,“知道错了?她要是真的知道错了倒好!”   他一把抢过了阮文手里的枪,枪口对着太阳穴。   “不要!”外面有学生惊呼,似乎下一秒就能看到涂安国饮弹自杀的悲壮场面。   是的,涂安国的枪口再度对准了自己。   涂安国看着花容失色的女儿,眼底满是悲痛,“涂宝珍,你自小没了妈,是我一手把你带大的。我不敢再婚,就怕你受委屈。你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刚上初中就学做饭,把锅都烧炸了。每年都记得给我过生日,自己动手做生日礼物给我。是,我承认这几年工作忙没怎么照顾你,可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   “爸爸……”涂宝珍哭出声来,“我错了,您,您别……这样。”   “错的不是你,是我!是我这个当父亲的没管教好孩子,以至于酿成今天的大错,将来等我百年了,我有什么颜面去见你妈!”   虎父也有柔情,看着落泪的涂安国,杨主任一脸的于心不忍。   “老涂,你先把枪放下。”这件事远没有这么严重,不过就是青年男女谈恋爱,男青年多了点邪门歪道的心思。   这还真不是什么稀罕事,工农兵大学生那会儿,学校里有些从农村来的知青,读了书分配了工作,不认乡下的媳妇的比比皆是。   涂宝珍这还算好的了,起码没有结婚后才看清这男同学的嘴脸。   只不过被这么一说名声上不太好看也是真的。   “我听说你们研究所现在正忙着,所里那么多人可都等着你拿主意呢,你能说不管就不管?”涂安国这是第二次拿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上一次,是因为研究所在生死存亡之际。   研究所和女儿,是涂安国的命根子。   杨主任缓声安慰,“你看阮文为研究所做了那么多,她搞研究挣的钱全都投给了你们,你说你这么冲动,对得起阮文这些心血吗?”   涂安国有微微的迟疑,就这一眨眼的功夫,杨主任扑了过去,把那把枪夺了下来。   他五十多岁的人了,虽然身子骨也健朗,可这么一扑险些闪了老腰,当即左手就是掐住了腰,“行了行了,你都一把岁数的人了,还要死要活的,丢人不丢人呐?”   涂安国看了一眼,“从今往后,我没你这个女儿!”   他转身走人,一句狠话撂下,把刚夺了枪的系主任给弄傻眼了。   这还是没劝下来啊。   涂宝珍眼泪刷刷的往下流,这话让她心碎。   想起小时候父亲抱着她,给她梳辫子。每天抱着她举高高,送她去学校。母亲去世后,父亲学做饭,笨手笨脚的把鸡蛋都弄糊了。   很多人要给父亲再介绍对象,说家里没女人操持怎么行。   父亲都拒绝了,是担心她受委屈。   可她呢?她就被赵文明的花言巧语所迷糊,就鬼迷心窍的听了他的话,和他……   涂宝珍一脸的羞愧,她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原本坐在那里的人忽的起身,猛地往墙上撞去。   门外自觉地让开路,目送涂安国离开的学生刚扭过头就看到涂宝珍要自杀。   这父女俩相继要自杀让同学们“目不暇接”,眼看着涂宝珍真要撞了南墙。   阮文不知道何时挡住了去路。   确切地说,做了那缓冲地带。   涂宝珍一头撞在了她胸口下方。   阮文觉得英雄救美这事真特么不是人干的。   可她有什么办法啊,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涂宝珍真的撞墙吧。   她是明白了涂安国的意图,奈何涂宝珍现在脑袋里全是浆糊,这姑娘是真的不明白她老爹的良苦用心啊。   脑子里只剩下一根筋的人硬是要撞墙,阮文留意到她的情绪变化,只能配合“演出”。   这场事件,最后以阮文的住院为代价结束了。   肋骨骨折。   “病人本来就瘦,没有太多的脂肪保护,她怎么受的伤?我看着像是钝物撞击。”   送阮文去医院的是系主任,当时看到阮文捂着胸口一脸的冷汗,杨主任简直吓傻了。   这可是他们化学系的金凤凰,不能出事啊!   这两年多,杨主任看着阮文一点点践行自己在新生开学典礼上做出的承诺,虽然偶尔也会嫌弃阮文逃课,但更多的还是对这个学生的赞赏。   他甚至想,多活几年,看阮文能达到什么样的高度。   而如今,眼睁睁的看着学生在他面前倒下。   系主任脸色苍白,连忙抱起了阮文,带着人一路狂奔去了医院。   “那严重吗?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有没有伤到肺部什么的,要输血吗?”   系主任是关心则乱,听得医生苦笑不得,“没什么大碍,等她醒来后再观察下,最好先卧床休息几天。”   两根肋骨骨折,情况不算是太糟糕。   刚才做检查处理时,病人还拉着他的手说话呢。   非要交代自己说严重点。   医生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顺着这病人的意思来。   倒也没那么严重,年轻人虽然瘦但是身体好啊,没几天就又活蹦乱跳了。   随着一同过来的数学系主任也没想到这桩事竟然会这般收场。   “还好还好,阮文这是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什么大碍的,老杨你也别那么担心。”   阮文出了事,也没谁在意涂宝珍和赵文明那档子事了。   没多大会儿医院这边走廊里挤满了人。   阮文的同学朋友,卫生巾厂的陈主任和护厂队的韩建国,还有研究所的涂安国、彭书燕一群人都来了。   涂安国走得快,没想到又横生枝节。   想到阮文因为他女儿住了院他十分的内疚,连忙来医院看望。   “要不是你说狠话,涂宝珍至于想不开,阮文又怎么会遭殃?老涂啊老涂,你说你!”杨主任气不打一处来,这件事就被他赖到涂安国身上了。   “回头阮文的医药费,还有营养费,你全都包了。”   涂安国连忙应下,“这是当然。”   要不是阮文,只怕这回儿躺在病床上的会是宝珍。   涂安国庆幸却又觉得对不住阮文。   他正跟杨主任说着,进去探望的彭书燕出了来,“小阮有些精神不济,又睡了过去,她身子本来就虚,索性趁这个机会好好养养,我们先别打扰了,我跟她说了所长您过来了,她说请您别再生宝珍的气。”   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何况这出戏还远没有达到效果,自然要继续唱下去。   “那让阮文好好休息,明天有时间我再来看她。”   其他学生也都被打发走了,病人需要休息,这在什么时候都是一个绝佳的理由。   陈主任不放心,落在后面进去看阮文。   本该睡觉的阮文,这会儿正躺在那里发呆。   脸上带着几分红润,似乎没有医生说的那么严重。   “涂所长走了吗?”   陈主任也是刚才听涂安国和化学系主任说话这才大体上知道了些,她心情有些复杂,“牵连你了,真不好意思。”   “没事。”阮文笑了下,结果带动那受伤的肋骨,这笑顿时比哭还难看。   陈主任有些心疼,“你说你,逞什么强呢。拉宝珍一把就好了,从后面抱住她也行啊,干嘛非得当这个沙包呢。”   阮文也不想啊,可没什么比这样更好的结果了。   “涂所长这‘大义灭亲’本来就是做给别人看的,这么一来涂宝珍被渣男骗色又被父亲赶出家门,多可怜啊,大家原本还看她热闹,现在倒是有了几分同情心,对渣男就更加唾弃。毕竟之前是父慈女孝,现在全被这王八蛋给毁了。小谢同志说要相信老战士的智慧,这下我是真信了。”   阮文有什么办法呢?   就是你敢毁我名声,那我也同态复仇。   这么一来大家都成笑话。   但也仅限于成为笑话。   像阮文这种不在乎名声的无所谓,可涂宝珍到底不是她。   涂所长在得悉了事情的原委,甚至可能还不是那么清楚原委时,就选择另一番举措。   他要把女儿置身更惨的境地,让这个本来被同学们笑话的年轻姑娘变成一个可怜人。   可怜人会被同情,即便是有人笑话,也会被大多数人拦着。   正如死者为大,人死灯灭后,活着的人总会说“人都死了还说什么”,过往的那些错事就像没发生过似的。   这个办法相当不错。   起码在涂安国离开的瞬间,都起到了作用。   奈何涂宝珍不明白父亲的心思,她不知道涂安国唱的其实是一出为了她好的大戏。   但自寻短见的撞墙却又阴差阳错的配合了这演出。   阮文一开始就明白了涂安国的意图,想着涂宝珍真要是撞墙,那又会成为舆论的中心。   倒不如把大家关注的重点转移一下。   就像是她前世看娱乐八卦,娱乐圈最擅长的危机公关处理不就是转移吃瓜群众的视线吗?   阮文也是这么做的,所以没有选择拉住或者从后面抱住涂宝珍。   她挨了那一脑袋。   成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起码短时间内达到了效果。   只不过,阮文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   挺疼的,她觉得自己忍住没哭就已经有莫大的勇气了。   陈主任是看惯了世事的,更是了解涂安国对宝珍的父女情深,知道那不过是一场作秀。   这件事里,宝珍毁了名声也算是吸取了教训,其实最无辜的还是阮文。   “我过会儿去弄只老母鸡,给你炖点汤,做碗老汤面条怎么样?”   “好啊,能不能再给我荷包一个鸡蛋,放把小油菜。”   阮文倒是想得开,反正住院了那就好吃好喝养养身体。   她一向都乐观的很。   陈主任给她掖了掖被子,“先睡会儿,我回去给你弄吃的。”   涂安国是她的老友,宝珍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知道了这件事,陈主任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给阮文做点病号饭,这点事她还是能做到的。   阮文躺在那里,看着离开的陈主任,蓦的有些想念阮姑姑了。   要是阮姑姑在,肯定会围着她嘘寒问暖,埋怨她对自己没数,然后又问她想要吃什么。   那是亲人的唠叨,一万个埋怨背后都是心疼。   阮文眼角划过一滴泪。   躺在病床上的人就想软弱一下下,就这么一会儿就好。   ……   谢蓟生当天下午就过了来。   他的眼线陶永安打电话紧急通知,“阮文住院了。”   当时谢蓟生正在开会,没接到电话。   警卫员在会后把电话内容转达,当时就看到谢团副一张脸冰凉凉的,有点像是他接到电报说老娘病了的时候。   安排了事情,谢蓟生让警卫员有事往卫生巾厂打电话,然后就来了省城。   陶永安话都没说清楚,就这么五个字,但谢蓟生隐隐猜到了怎么回事。   他或许应该直接给涂安国打个电话,早早把这件事解决,而不是放任阮文去处理。   先是找医生详细询问了阮文的情况,谢蓟生这才来到病房里。   医院里人不多,病房里就阮文一个人。   许是太过于疼痛,她睡觉时都皱着眉头。   秀气的眉蹙着,小脸皱成了一团。   谢蓟生手掌轻轻落下,按揉那凝结在一起的眉头。   突如其来的碰触让阮文迷迷糊糊睁开眼,瞧到站在面前的人,她迷迷瞪瞪笑了下,然后抱着被子一角继续睡去。   谢蓟生莞尔,这是以为自己在做梦?   “小阮同志,别睡了,等晚上就睡不着了。”   “我梦见小谢同志了,让我再睡会儿。”   梦里头,小谢同志老有意思了,阮文难得梦到他,打算继续做梦。   “梦到什么了?”   “他亲我。”阮文嘿嘿一笑,上次还做了春.梦。   可实际上呢?谢蓟生太柳下惠,自己撩不动他。   还是做梦好。   谢蓟生看着那闭眼笑的人,沉思了片刻然后低下头去。   温热的唇落在了她的额头,又顺着鼻梁往下去。   阮文觉得今天这个梦总算有了点参与感,不像之前她总是旁观者,没意思。   这就像是一场游击战,阮文下意识地去追捕,结果没找到人自己先抽了一口冷气。   刚才扭动腰身,又牵扯到肋骨了。   瞬时间冷汗从额角冒出,谢蓟生慌张起来,“怎么了,我去喊医生。”   便是没有麻醉药,只能用手术刀剜出弹壳时,谢蓟生也不觉得什么。   然而阮文到底不是他,这就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下意识地,阮文抓住了他的手。   梦醒了,人在面前。   这比做梦还梦幻。   “没事,你怎么来了啊?”肯定又是陶永安通风报信,这个眼线打电话倒是快。   谢蓟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还疼吗?”   “还好,其实没那么严重,吓唬他们的。”阮文狡猾的笑起来,结果又疼得直咧嘴。   她最近得平心静气,被迫喜怒不形于色了。   谢蓟生看她这模样还有些担心,“让我看看。”   阮文没有迟疑,“好啊,不过不准嫌我丑。”   她被撞了那一下,那一块都有些青皮了,有点像是白萝卜长了一块霉斑,挺不好看的。   谢蓟生拿她没办法,“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丑。”   阮文换上了病号服,蓝白条的病号服略显得宽大,显得她整个人十分的娇小。   小心地掀开了上衣一角,谢蓟生看到了那青紫的一片,十分的显眼。   阮文本就十分白净一人,不止脸蛋白嫩,身上同样白皙。   “之前我这可是温泉水滑洗凝脂,可惜现在美中不足。”阮文叹了口气,“好看吗?”   这问题问的十分的……   让人棘手。   谢蓟生看着还有心情跟自己开玩笑的人,他迟疑了下,上手轻轻碰触到那一块。   这让阮文倒吸了口凉气,“我不胡说八道了,你能不能放过我?”   她疼啊,怕疼怕的要死。   大姨妈疼那是没辙,谁让她是女人呢。   可这种疼痛,就别雪上加霜了。   谢蓟生当即收回了手,“看你下次还逞不逞英雄。”   他气恼自己光出主意没行动,也恼怒阮文拿自己身体去开玩笑。   这要是有个万一呢?   “我错了,我都是病人了,你能不能别凶我啊。”阮文努力去挤眼泪,结果发现自己演技有点糟糕。   行吧她和谢蓟生太熟悉了,实在是演不出来。   谢蓟生放下衣服,“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给你弄点。”   “陈主任中午给我做了鸡汤老面,我现在想吃老常做的小炒牛肉,你帮我去弄一份好不好?如果能再有一份地三鲜也不错。”   阮文笑嘻嘻的提要求,“病人应该补充营养,所以多吃肉和蛋白质很有必要,我可不是乱提要求哦。”   即便是平常,阮文也会动不动就出校园改善伙食。   这会儿嘛,就是多了个跑腿的人。   谢蓟生点头应下,“那你先看会书,我去给你弄。”   他看到了床头放着的书。   住院的确无聊,除了看书似乎也没什么别的消遣方式,尤其是阮文这种目前还得卧床休息的人。   帮着阮文垫高了枕头,让她找一个舒服点的姿势看书,确保这一切后谢蓟生这才离开病房。   病房的门一关,似乎就能隔绝外面的所有热闹。   阮文好一会儿才翻开书页,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却又是有些看不进去。   她向来以为谢蓟生足够的理智,可现在看来,小谢同志也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她仿佛成了谢蓟生的软肋。   这个认知让阮文轻笑了下,这下没有扯动那两根肋骨,一点都不疼。   作者有话要说:阮文:好看不?想吃不? 第122章 122你的小公主   涂宝珍是下课后过来的,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阮文。   要不是阮文,住院的就是她了。   今天上课的时候,同学们纷纷安慰,让她不要在乎赵文明,他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去,反正大家伙都不相信。   这话是安慰人的,可足以让涂宝珍感动。   她怕极了别人的流言蜚语。   可感动之余,涂宝珍又不知道该如何做,如何向阮文道谢,如何取得父亲的谅解。   挣扎了很久,涂宝珍请求高明月陪自己一起来医院,这样让她能有底气一些。   高明月不好拒绝,年轻的女孩子跟自家妹子似的,她从昨天看着涂宝珍收到那要挟信到今天忐忑不安的上了一天课,知道这年轻姑娘过得有多么的挣扎。   如今只是陪同去医院探病,也不算什么大事。   两人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阮文正在吃晚饭。   病房里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哦,两个。   陶永安她们都认识。   涂宝珍看到谢蓟生,下意识的退缩了一步。   谢蓟生和她父亲都是行伍出身,让涂宝珍宛如惊弓之鸟。   “那是阮文的对象吧?长得可真精神,难怪阮文看不上其他人。”   高明月觉得这是金童玉女的搭配,两人都长得好看,而且气质还好。   将来生出的孩子,不知道得多好看呢。她忽然间有些想念自家的俩孩子了,她出来读书,孩子交给公婆照看,也不知道等暑假回家,还能不能认出她来。   伤感了一下,高明月开口,“进去吧,跟阮文好好道谢。”看出涂宝珍的退缩,高明月鼓励她,“当着阮文对象的面,这样更有诚意。”   病房里很热闹。   陶永安在装无辜,“阮文你看你和小谢同志可真是心有灵犀,你这边一出事他就来了。”   他哪知道谢蓟生来的这么快,早知道说啥都不会特意来送病号饭了。   陶永安今天课多,也没空去外面弄好吃的,找同学买了肉票,从食堂里弄来了满满一大盒红烧肉,还有其他几样肉菜,都是阮文喜欢吃的。   她向来无肉不欢嘛。   阮文静静地看着:你装,你再装。   陶永安假装什么都没注意到,他菜打得多,顺便就在这里吃饭了。   人多热闹,吃的也多,而且陶永安还有事情要跟阮文商量。   “永晴昨天还找我,给我看了研发室的账本,你这是逮着梁晓使劲薅啊。”   那些设备,给的价钱真不算特别高,关键是要求还高,对精密度的要求简直了。   “他能搞得出来吗?”   “不能也得能,国外有咱们没有,这就是差距。”提到正事,阮文很严肃,“精密机械在日后肯定有很大的市场,现在他还能拿着国家的资金做研发,万一哪天跟研究所似的没了资金资助,研发可就做不来了。”   她这是倒逼梁晓去搞研究。   不然阮文大可以通过赫尔斯联系欧洲那边,不管是意大利还是两德,都能提供她想要的机器。   赫尔斯和她一向合作愉快,能帮她拿到最低价。   国外的车床生产线更为成熟,流水线作业会让成本压缩不少。   即便是加上进口关税,也不会贵到哪里去。   阮文把这笔账算的很清楚,一早也跟梁晓说明了其中厉害关系。   梁晓说服他们厂长接单,那怎么组装生产就是他的事情,阮文只等着验货收货就行了。   陶永安觉得阮文说的倒也没错,但似乎又太悲观,“不至于吧,我看他们厂效益也挺好的。”   研究所资金短缺是事实,不过现在国内厂子明显增多,工厂数目增加自然少不了对机械的要求,怎么看都不会有什么危机啊。   阮文听到陶永安的话摇了摇头,“那你不妨问问小谢同志,现在国内化纤厂有多少。”   陶永安登时反应过来,他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私营工厂增加那是全面开花,车床厂也能私营啊。   引进外过技术生产线很容易得到银行贷款,设备直接升级再用价格策略,极容易就能把那些国企车床厂干趴下,那只是时间问题。   “那你这么说,咱们的厂子是不是也……”   他正说着,有人敲病房的门。   涂宝珍半垂着脑袋进了来,走到病床前看着阮文,“阮文你还好吗?”   病房里的其他两个男人都没说话。   这件事归根结底不是涂宝珍的错,要是可以他们会直接胖揍那个赵文明一顿。   他们是男人,不好跟小姑娘计较,何况阮文都还没开口呢。   “还行。”阮文放下筷子,“你别往心里去,对了高姐,你要不带宝珍去看看,检查一下她的头,可别脑震荡什么的。”   阮文这话没有半点嘲讽的意思,她是真担心,怕涂宝珍脑袋再留下后遗症。   “行嘞,你好好休息,宝珍觉得挺对不起你的,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也知道她的性子。”高明月帮着说项,陪人来探病自然不能干站着。   年轻姑娘一个舍己为人,另一个又内疚满满,她看着都心疼,不想让两人有什么隔阂。   “我知道,我也没什么事,还能光明正大地逃课,杨主任还不好说我什么,挺好的。”   “你可真出息。”陶永安也被阮文逗乐了,他的这位战友,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涂宝珍又说了几句就被高明月拉着离开了。   病房里陶永安继续之前的话题,“那是不是很快也会有很多卫生巾厂出现?”   “不会啊,国内没市场,就算出现了那很快也会倒闭,你这个倒不用担心。”一来这些工厂没技术,想要竞争要么得从她这里买生产线,要么就是从国外引进。   这些都要花钱,而且依照阮文的了解,怕是从国外引进生产线的几率更高,成本也更高。   可即便如此,又有什么用呢。   安心牌卫生巾都是往国外市场流动,国内市场就那么一亩三分地,实在有限,就算是被全部抢走,那些厂子也没办法回本,干不下去是常态。   何况这还牵扯到生产技术。   “你要相信我,我们的技术全球领先可不是闹着玩的。”阮文十分的骄傲,“小谢同志,要不你下次也帮我给部队推荐下?训练的时候垫在鞋子里真的很好用,你可以试试嘛。”   部队有钱,而且人多。   兴许比现在的国内市场还要大上几分。   阮文觉得这个真的可以有。   而且这样也能避免兵哥哥们的脚磨伤啊,他们可一向训练多任务重。   陶永安不知道为什么阮文这么执迷向部队推荐,他轻咳了一声,“你还是先造福广大女性同胞吧。”   “造福了的,对了陶永安,我今天下午想了件事情,不过我这情况你也看到了,得委托你去办。”   “什么?”   “去一趟福建。”   福建这个词让陶永安下意识地看向了谢蓟生。   祝福福可就在福建读书,阮文让自己去福建,莫非是为了祝福福?   “你确定?”   阮文点头,“这件事我之前就想了很久,但是磨磨唧唧的没做决定。”   她丝毫不修饰自己之前的纠结,“我之前想找人做宣传,不过香港那边市场丢出去了也不合适再宣传,国内市场的话也没太合适的人选,你自己去也好,带着永晴去也好,去找那边集训的女运动员,把咱们的产品推荐给她们,免费用。”   这让陶永安愣了下,“给运动员?”   “对,女排女篮都行,我知道女排在福建,女篮的话你打听下,多……你让陈主任安排下,就近取货,省得这么麻烦。”   下午躺在床上无聊,阮文也一直在思考卫生巾厂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国内市场在未来被冲击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总依靠技术的话,其实技术很快就会被抄袭,她得再想别的办法。   比如说培养顾客的品牌忠诚度。   想了又想,阮文觉得还是得找国民度高的来给安心站台,而在未来几年时间里,国民度最高的,那当属女排。   原本被阮文抛弃了的想法再度浮现在脑海。   偏生她最近得卧床静养,不方便出去。   只能安排陶永安去处理这件事。   男同志可能略有不便,所以最好和陶永晴一块去。   另一方面也是锻炼陶永晴的个人能力,她是时候独当一面了。   陶永安迅速明白了阮文的意图,“没问题,我过会儿去找陈厂长商量下,明天直接过去。”   出差倒是其次,主要的是可以趁机逃课。   谁不喜欢逃课呢?   “对了,还有……”   阮文的下文被谢蓟生拦住了,“医生说你要静养休息。”   “我怕躺床上久了不动脑子就轴了。”阮文低声嘀咕了句。   这个正当理由让谢蓟生愣怔,一旁的陶永安瞧着两人在自己面前恩爱,心头酸酸的,他也想要跟人秀啊。   “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吗?”   明明是三个人的房间,为什么自己却是被伤害的那一个呢?   阮文神色淡定,“你不是说有喜欢的姑娘要告白吗?我等着看呢。”   “你急什么啊,我喜欢的女孩子聪明又漂亮,不比……不跟你比,这样没意思。”   两人的对话让刚进来的205宿舍的三个人齐齐一愣。   尤其是薛亚男,几乎下意识地看向了黄春华。   陶永安有喜欢的人啊,而且还聪明又漂亮,那应该和小黄没什么关系……   陈芳园笑哈哈的过去,“怎么样阮文,现在好些了吗?”   她们本来该在医院里陪着阮文,奈何这段时间课程又多,她们几个不敢落下,只能等下了课再过来,没想到谢蓟生先过来了。   热恋中的人似乎有特异功能,总能第一时间赶到恋人的身边。   “好多了,就是得住几天医院,回头得让你们给我补课。”   阮文这话让陈芳园笑了起来,“那亚男你得加油啊,难得阮文让你帮忙补课。”   薛亚男回过神来,“阮文就说客气话,哪用得着我啊。”而且她们也不同专业。   黄春华相对安静了些,听陈芳园和阮文聊学校里的事情。   “我听说有男生要去揍赵文明,不知道真的假的,不过这要是再闹起来,对涂宝珍好像又不太好。”   这件事到此为止自然是最好的,不然赵文明一挨打,就会有人追究原因,最后被牵连的还是涂宝珍。   然而他们也管不住外人啊,所以只能等这件事冷消化。   “不过宝珍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你们化学系又闹了一桩大事,把她的风头给抢过去了。”   “什么。”阮文有些好奇。   沈微八卦小能手的陈芳园笑了笑,“这还真跟你有关,就开学时接你的那个东方升,听说跟隔壁师范学院的一个女老师好上了。”   这劲爆的新闻让阮文忽的想起了昨晚,她回宿舍路上看到躺在地上的东方升,当时他醉意熏天。   “不过这女老师要跟他分手,东方升就买醉,絮絮叨叨了一晚上。他舍友原本还以为他在说着玩呢,听说今天那个女老师的老公冲到他宿舍,把他从宿舍揍到楼底下,打的头破血流。”   说着,陈芳园都觉得疼,“这个东方升什么毛病啊,勾.搭人家有夫之妇。”   阮文是真没想到,东方升竟然搞了这么一出。   不过这位学长的确还挺健谈的,也算招人喜欢。   “可怜你们杨主任,今天从早到晚都在忙。”陈芳园的可怜中带着一丢丢的幸灾乐祸的成分。   阮文哭笑不得,“是挺忙的。”   这不,转移视线的事情说来就来了。   从故事刺激性上来说,男学生勾搭已婚女老师被人老公暴揍更具有话题性,尤其是牵扯到隔壁师范学院的情况下。   陈芳园是个话多的,连细枝末节都跟阮文说了,仿佛那俩人偷情的时候,她就趴在人床底下。   这说的让陶永安听不下去了,“我不是替东方升说话,不过你这添油加醋的太厉害了吧。”   “没有啊,这些都是东方升的舍友说的,说是他喝多了说的,大家当时都还以为他是在说胡话。”   一直安静地黄春华忽的开口,“你觉得他能做,我们不能讨论吗?”   “我哪有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太细节了反而失了真。”陶永安解释,他适合东方升一起吃过饭有点交情,但一块吃过饭的人多了去了,不可能因为对方跟自己同样性别男就无理由站他啊。   “之前那个涂宝珍出事的时候,我也拦着我舍友让他们别说了啊。”   他就是觉得,涉及到这种桃.色新闻,其实有时候说不清,倒不如少说一些。   黄春华沉默了下来。   原本还热闹的病房忽的就有些安静。   陶永安觉得自己刚才反应过激,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是,“我还得去找永晴,先走了。”   他撂下筷子走人,让陈芳园忍不住吐了下舌头,“这搞的像是我们把他赶走了似的。”   “没事,陶永安就这样,明天一觉醒来这事就忘了。”小陶同学最大的优点,不记仇。   这点阮文学习不来的。   陈芳园几个人也回了学校,毕竟人家正牌男朋友在这,她们碍什么眼呢。   谢蓟生收拾残局,“我去打壶热水,过会儿给你洗头发。”   这个提议让阮文下意识地摸了下头,“我头油了吗?”   她好像是该洗头了。   人都是爱美的,尤其是在喜欢的人面前,一想到自己顶着个大油田跟谢蓟生聊了小半下午,阮文就恨不得把自己埋到被窝里不出来。   谢蓟生提水回来的时候,阮文脸上盖着一本书,在那里装死。   小谢同志把书拿开,看到那哀莫大于心死的面孔,“怎么了?”   阮文试图转移话题,“我昨天看到东方升了,就跟你打完电话。”   “然后呢,他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阮文在想,也亏得没说什么,不然自己说不定都要被当作同谋了。   “之前他找过我,想着让我帮忙给他说话,安排个工作,我哪有这么大的能量啊。”阮文嘀咕了一句,“就那次,石磊来学校找我那会儿。后来虽然跟他说清楚了,让他不用担心,但是我觉得是不是我当时并没有说清楚?”   “这种事情,又不是你的工作,别给自己揽责任。”   阮文叹了口气,“我知道,但就是觉得自己认识的人发生这种事,就挺尴尬的。”   并非给东方升开脱,就觉得尴尬。   当然,最尴尬的还是系主任。   他是真的要忙死了。   系里头有辅导员不假,但能处理的事情有限,这种涉及到男女关系的事情,本来就挺敏感的,说不定还会落人口实。   一个处理不当,化学系的名声就受损。   杨主任对化学系寄予众望,大有要打造国内第一化学系的宏图大志。   也因为这个缘故,对系里头的事情都挺关心。   抓教学科研的系主任把辅导员老师的活都给干了。   现在闹出这事来,怕不是白头发又得多几根。   “没什么,我读书的时候,班里同学和教我们的老师好上了。那老师情况复杂点,她老公也出轨了。”   “极限一换一?”   谢蓟生试图理解这字面上的意思,“我们管好自己就行了,其他人的事情没必要往身上扯。”   “嗯,说起来我刚来省城的时候,在火车上遇到一个大姐,带着孩子来找她的丈夫。”虽然那件事已经过去两年多了,但阮文印象深刻,“其实她丈夫早就毕业了,也不知道她找没找到。”   原主比起那位大姐,其实就差了一个孩子。   阮文有机会报复魏向前,那位大姐却未必有机会找丈夫算账。   这两年知青大规模回城,只怕这样的事情会越来越多。   阮文叹了口气,“前些天,陶永安的父亲来这边,还问我毕业后要不要去当翻译。”   谢蓟生莞尔,“你是人才,哪里都缺。”   他把水兑好,确定温度合适,拉来了一个小板凳,把脸盆放上面。   阮文被谢蓟生轻轻抱起挪动了下身体,“要是疼你就跟我说声。”   “你这是拿我当瘫痪在床多年的老病人对待啊。”阮文打趣了句,“不过小谢同志你得坚持锻炼身体,不然等我们老了,你抱不动我了怎么办?”   她迅速地亲了谢蓟生一口,“我想当你的小公主。”   谢蓟生低头看去,年轻的姑娘说这话时面皮微微泛红,难得的娇羞。   “好,等老了那就是我的老公主。” 第123章 123出口转内销   阮文被老公主这个词刺激了一下,她想一直做小公主不成吗?   显然,耿直如谢蓟生不会明白大部分女人对年轻的敏感。   阮文闷声说了句,“你咋不说是老主公呢?”   那让她想起了白帝城托孤的刘玄德。   阮文摇了摇头,原本被谢蓟生托在手心里的头发散了去,铺在了水面上,像是漂浮着的海藻。   谢蓟生右手托着她脑袋,慢慢地淋水。   “热不热?”   “正好。”阮文觉得好像还挺舒服,主要是谢蓟生位置找的好,“你这么过来,那边厂子里的事情怎么办?”   今天才周四,距离周末还有段时间呢。   “离开我地球照样转,都交代好了,有什么事他们会打电话找我。”   陶永安的电话让他慌了神,也顾不得后果了。   阮文没什么大事,但一个人在医院呆着太无聊,他正好趁这段时间好好陪她几天。   提到化纤厂的事情,阮文忍不住多问了句,“你现在还是军人身份,一直待在化纤厂,部队那边没意见?”   “怕我被开除?”   “怎么可能?”阮文又不傻,且不说经验丰富的侦察兵是多么稀缺的存在,但是谢蓟生那厚厚的一沓奖章,部队也不会轻易放人。   她就是有些不太懂,部队那边怎么想的。   “忘了我们厂是生产什么的?”   “你是说你们工厂和部队有利益……”说利益输送不合适,可阮文又找不出其他合适的词来。   她骤然间扭过头,甩了谢蓟生一身水。   “别激动。”谢蓟生倒是平和。   阮文能不激动吗?   这种事情,还挺大胆的。   “你们这么合作,真没什么问题?”   “没事,部队那边打了申请,一切都是按照流程走。”   只不过他安排生产的时候会进行优先安排,这也在规则范围内,并没有什么问题。   瞧着阮文脸上透着担忧,谢蓟生安慰她,“真没什么,等下半年工厂运营稳定,到时候大概会有人来接替我的工作。”   “是部队里的人?”   阮文很直接的猜测,这得到了谢蓟生的认可,“嗯,这种位置上,总得放一个自己人比较安全。”   化纤厂能够迅速建设投入生产之中,部队可是出了大力气的。   做人做事要讲究,总不能新人入洞房媒人丢过墙。   谢蓟生这边也不可能总在化纤厂呆着,那样未免太屈才。   部队里正在抽调几个人,想安排到他身边学习经营,优中选优,解决继任者的问题。   到时候谢蓟生就能回部队,他在军中到底是有职务的,哪能一直被借调。   “化纤厂是你一手打理起来的,舍得吗?”   要是阮文,肯定不舍的。   那就像是自己的孩子,就算再不好也是自家的,怎么舍得就这么交给别人呢?   “傻姑娘,人这一辈子总是在不断的选择。”   舍不得又如何,该做选择时没道理迟疑。   谢蓟生早已经习惯,他从去部队开始就不断的做抉择。   好在,没有犯过什么致命的错误。   “你怎么还突然哲学起来了?”阮文嘀咕了一句,“你帮我揉一下头皮,嗯,就这个力度就好,谢谢小谢同志。”   ……   阮文住院的第二天,病房里来了个病人,是洗煤厂的工人,工作时出了点岔子,胳膊折了。   送进来的时候,整个人杀猪似的嚎叫。   医生瞪了一眼,“人家隔壁床的女同志断了两条肋骨也没像你这样啊!”   那工人倒也有力气反驳,“医生,不疼在你身上你是不知道啊!”   这边俩都甚至逗起了闷子,阮文瞧着热闹,盯着那边看。   谢蓟生这次突然到来也没闲着,因为正在建研发室,阮文让他过去掌眼,看有没有哪里需要调整,毕竟有这方面的经验。   顺带着,谢蓟生也得打电话回天津那边确定情况。   等他忙完差不多得十一点钟,这还早着呢。   阮文看医生给那新病友接骨头,她听到咔嚓一声脆响,觉得一阵疼。   “你活动下试试看,看还疼不疼。”   新病友尝试着动了动胳膊,发现好像没什么大碍了,“医生您可真是活菩萨啊。”   “我可不是。”就是见得多了,熟能生巧罢了,“还得打石膏保护下,等过段时间再观察看看,你先休息下,还有什么伤口让护士帮忙处理。”   这不算是大碍,不过悉心养几天还是有必要的,留下后遗症可不是什么好事。   医生刚出门,新病友就看向了阮文,“妹子,你咋一个人在这,家里人呢?”   瞧瞧,娇滴滴的小姑娘一个人住院,多可怜呢。   “他出去忙了,过会儿就回来了。”   新病友是个自来熟的,说话间就把自己的底都给抖露出来,“要是我家婆娘知道,不定多伤心呢,她跟你一样好看。”   阮文笑了笑,正要说话,病房外一片呼天抢地。   进来的是一个脚下生风的老太太。   “强子,你咋样,你们厂的领导呢,也不说来看看你,这还是不是人了?不拿我们工人同志当人看啊!”   新病友李强瞧到自家老娘呼天抢地的模样有些无奈,“妈你别嚷嚷了,我又没什么大事,等会儿我们领导就来了。”   阮文无意去看别人家的热闹,转过头来打算继续看书,余光瞥到了进来的人。   她愣了下,觉得自己看花了眼。   来省城的火车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大姐,昨天她还跟谢蓟生提及的人,出现在了病房里。   显然那位大姐没认出阮文来,被婆母埋怨了好一通后,任劳任怨的伺候着老公。   等着老太太走后,李强这才开口,“我妈就那样,她的话你听听就好,别往心里去。”   “我没事的。”女人冲着他一笑,手脚麻利的把衣服收好去洗,留下李强无限感慨,“也别笑话我,我妈一个寡妇带大我不容易,脾气好就被人欺负。”   没有天生的恶人,谁不想被人夸赞呢?可生活总逼着人硬起一张面孔。   李强絮絮叨叨的说起了自家事,谁家还没个烦心事呢?   亲妈强势,媳妇柔弱,他夹在中间难做人,偏向媳妇老太太就呼天抢地的说什么娶了媳妇忘了娘。可偏向亲妈,让他媳妇怎么在这个家里立足?   “我听口音,嫂子不像是本地人。”   “她也是个苦命人,之前嫁了个知青,结果人家读了大学出息后不要她了,她带着孩子来找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人结果被赶出门,钱又被人偷了没地住,淋了雨孩子发高烧没了,整个人也傻了,成天在街上疯疯癫癫的,差点被人欺负了,我把她捡回了家。”   养了好久,这人才恢复了神智,能像个正常人似的生活。   他家老太太不同意他跟桂芬结婚,觉得桂芬嫁过人生了孩子,还疯癫过,配不上他。   可李强打光棍都快三十年了,之前相看了不少姑娘,因为他家老太太挑剔一个都没成,还赔了不少人情,他这次是叛逆了。   谁还不想大冬天的被窝里有个软乎乎的女人搂着啊?   “桂芬脾气好,就让着我家老太太,让她受委屈了。”   阮文没想到,自己当时感慨无限的年轻妈妈竟然这番遭遇。   如今这般不算很好却也没那么糟糕,“那她前夫……”   “那王八羔子不是个东西,听说读书的时候就勾搭上了已婚的老师,早晚遭报应。”   李强显然不想多说,阮文也没再追究。   她看着书,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新病友闲聊着,谢蓟生回来了。   “刚才给建明打了个电话。”   “我哥他没事吧?”小谢同志的大喘气让阮文挺担心的。   “没事。”谢蓟生递了个柿饼给阮文,他刚才在医院门口买了些,“不过建明说,你们能发笔小财。”   阮文眼前一亮,她小声的问,“是版权卖出去了吗?”眼睛里是遮掩不住的惊喜。   之前一直说电影版权的事情,但陶姑姑那边没什么进展。   阮文知道着急也不是个办法,索性没再管这事,现在这是……   “建明的意思,是国内有出版社想要购买《茱莉亚小姐》的中文发行权。”   肉眼可见的,阮文脸上神色黯淡了几分。   出口转内销啊。   她当初就是这么打算的,但现在这笔小财不足以让阮文太过于兴奋。   她还以为是陶姑姑终于谈妥了呢。   谢蓟生瞧着她脸上不掩失落,笑着打趣了句,“好菜不怕晚,说不定明天就又会有好消息呢,我觉得这倒也不错,你不试着争取下,拿下翻译这本书的重任?”   阮文哭笑不得,“我这算作弊吗?”   自己的书,英文写的,再翻译成中文。   真要是拿下这个活,那阮文是到手两份钱。   来钱倒是快。   但总有点作弊的感觉。   “在学校里做过弊吗?”   “当然没有!”阮文义正辞严,她可是好学生,能拿满分的那种,怎么可能作弊呢?   “那这次试试看,还能充实下你的大学生活。”   谢蓟生的声音满是诱惑,这让阮文蠢蠢欲动,“没人比你更了解《茱莉亚小姐》,不是吗?”   这话倒是真的。   从构思到打磨,阮文付出一腔心血。   她也不想《茱莉亚小姐》的中文版被糟蹋,虽然如今正在北美流行,但快餐文学远不如福尔摩斯系列底蕴深厚,万一遇到个不靠谱的出版社,像罗主编那样,阮文到时候还不得被呕死?   虽然出版发行已经把钱赚到了手,可那是自己的孩子啊。   “那我让陶伯伯打听下。”陶衍应该消息更灵通一些,找到他就方便多了。   谢蓟生揉了揉她的脑袋,“慢慢来,别着急。”   阮文也只能放平心态。   下午的时候,医生来给她做检查,“年轻人身体好恢复得快,不过这一周还是得小心着点,尽量别弯腰,别干干重体力活,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喊护士过来。”   阮文还得在医院里待一星期,到时候看情况才能出院。   不像是她隔壁的病友,检查了下医生说没什么事,差不多同样的话又交代一遍,就让李强回家养着了。   “妹子你好好养着,等出院了来我家吃饭,让你嫂子给做好吃的。”   显然张桂芬并没有认出阮文,她羞涩的笑了笑,搀扶着丈夫离开了。   阮文久久才收回目光,却又觉得自己心头沉甸甸的,有些说不清的滋味。   在省城照看了阮文几天后,谢蓟生周天晚上离开了,走之前他又特意找了个人来照看阮文。   钱给的足够,那被临时揪来的“护工”对阮文十分上心,倒是把人照顾的十分舒坦。   住了一个星期的医院,阮文终于得到医生的首肯,能够出院休养了。   病房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堆,饶是陈芳园几个来帮忙收拾,也折腾了好一番。   “我可是听说了,你们老师天天念叨,阮文怎么样阮文怎么样,听说你们系主任都快抓狂了。”   “哪有。”阮文才不信杨主任没这点耐力呢。   只不过她这次休息的时间是够长久的,要补上的可不止学业。   出院那天,去福建的陶永安兄妹也回来了。   在火车上耽误了整三天,陶永安这会儿走路都有些晕乎乎的。   不过事情办妥了。   “一开始,那个教练还以为我是骗子,非要把我赶走,你想啊他们都是打球的,那身体多好,幸亏我反应快才没被砸着。”   陶永安像说故事似的,“我没办法,只能请人来帮忙解释,所以这才耽误了时间。”   “你找的谁?”   “哦,上海的明所长,他正好出差去了福建,我当时跟他聊了聊。”   这么一个人作证,证明陶永安不是骗子,这才换取了女排和女篮的信任,陶永安顺利的把东西放下。   “你说我这明明做好事,结果搞得跟做贼似的,冤不冤呢。”陶永安觉得这一趟太不划算了。   “辛苦了,回头过两天我请你吃饭。”   “那可是应该的,不过永晴也算长大了,就是她去找的明所长。”为人兄长最开心的莫过于看着自家妹子成长起来,能独当一面。   虽然永晴现在说话还冲动了些,直接跟人教练叫板,但有进步。   慢慢来呗。   阮文笑了笑,“你回来的刚好,有件事你得去打听下。”她把小谢同志前些天说的是传达给陶永安,这让后者惊呆了。   “真的啊,那我跟我爸打听打听。”   陶永安忽的想起什么来,“可为啥国内想着引进我们的书啊?”   文学圈同样存在着鄙视链,论资排辈的话《茱莉亚小姐》实在是太后生了些。   “那是因为在美国畅销,我估摸着有出版社在打擂台吧。”   假她笔名翻译的《福尔摩斯探案集》销量也还不错,和这本底蕴深厚的侦探小说相比《茱莉亚小姐》太过于年轻了些,但可不住正畅销。   正如同现在国内疯狂引进各种外国生产线一般,崇洋媚外这四个字刻进了一些人的骨子里。   换做是其他畅销书,同样也会引进。   毕竟“欧美畅销”的噱头一出来,就会吸引不少读者追捧。   这是阮文极为不愿承认的事实,但她必须直面。   陶永安撇了撇嘴,“算了,我先问问,有的话咱们争取下,不便宜其他人。”   思想上的事情,他们没办法左右。   但钱的事情,他们能做主!   “你爸不知道底细,所以这件事你别说漏嘴了。”   “知道知道。”陶永安心里还是有数的,这件事嘛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姑姑那边是没得选,但其他人该瞒得还得瞒着。   “我是这么不靠谱的人吗?阮文我跟你说,我就等着有一天,咱们的小说能拍成电影,到时候我跟我爸说,看这是你儿子写的书,怎么样!”   想到这一天陶永安就十分的激动,他总有一天要让他老子目瞪口呆!   阮文被逗笑了,“给你点颜色你还开起了染坊。”   “那是,你不懂。”   陶永安也有争强好胜的心,不过是跟自家老爹。   父子之间,需要这样的良性互动,不能总是自己挨打。   那样不公平。   ……   阮文出院的第二天,陶姑姑打来电话。   “一共有三件事。”   陶姑姑简单的说了下情况,“第一件事,出版社希望你能尽快的出第三部 ,他们已经催了我很久。”   《茱莉亚小姐》的出书速度有些慢,这本书的火爆已经引得市场上有人对此模仿。陶姑姑已经看到了类似的侦探小说,等着市场充斥着大量的女侦探,那么读者容易审美疲劳,到时候再出《茱莉亚小姐》第三部 ,为时晚矣。   “已经在写了,不过还得两个月左右。”阮文住院这几天,倒也想了不少,闲着没事就在那里写书了,只不过这一稿她不算满意,要修改的地方很多。   “那就好。”陶姑姑就怕阮文撂挑子不干了,她之前听永安的爸爸说过,阮文生意头脑好,挣了大钱。   挣了大钱的人,不见得会把出书这点小钱看在眼中。   如今还有下文,那就好办了。   “第二件事,国内有人联系,想要《茱莉亚小姐》的中文发行权。”联系她的人是自己的亲哥哥,当时的场面陶姑姑想想就觉得好笑。   似乎她那位兄长也没想到自己如今竟然成了图书经纪人。   “这个没问题,价钱到位一切都好说。”   陶姑姑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答案,“那你有什么要求吗?”   阮文想了想,“只有文字发行权,其他的不给。”   她得尽可能的保留《茱莉亚小姐》的版权,不能别人给个仨瓜俩枣的就白菜价丢出去。   陶姑姑没意见,她继续说,“最后一件事,华纳那边已经在跟我接触,想要用三十万美元买下《茱莉亚小姐》的电影版权。”   这个价格,已经相当的高。   这段时间,陶姑姑一直在跟各个制作商接触,伴随着《茱莉亚小姐》的热销,版权费用从十万到二十万再到三十万。   没办法再高了。   但那可是华纳啊。   如果效果好的话,再进行后续拍摄,价钱会更可观。   然而对陶姑姑来说,称得上大额的三十万美元,在阮文眼里也没那么的夸张。   毕竟她可是狮子大开口把专利技术卖出了一千万美元的人啊。   “只是电影版权吗?”   陶姑姑没想到阮文会这么“专业”,她迟疑了一下,“不是,华纳的三十万美元是想拿下《茱莉亚小姐》除了图书销售外的其他版权,比如说周边授权之类的。不过阮文,好的电影也能推动图书销售,而且华纳也会全力推广你的小说。”   阮文自然知道,如果电影拍摄的好,这会形成一个良性循环,电影推动小说,小说再带来新的影视改编。   相较于陶姑姑的激动,阮文则格外的平静,“这个合同,我觉得还可以再酌商下。”   言下之意,她不同意! 第124章 124举贤不避亲   陶姑姑和阮文有过一面之缘,上次她回国探亲曾经见过阮文。   尽管只见过这么一次,不过她对阮文印象不错。   陶君下意识的认为阮文是个极为好说话的人,毕竟她和小安的那本书,一向都是交给她来打理,两人素来不会多说什么。   也正是因为此,阮文这次忽的强势起来,让陶君有些不太适应。   短暂的愣怔后,陶君集中精神,“哪里不满意?”   三十万美元的电影版权,即便是放在整个美国市场,也是出于中上游的。   阮文是觉得少?   “合同条款对我并不是很友好,我想要修改一部分内容。”   陶君多少有些意外,“哪里,你说。”   阮文轻笑了下,“那您得先把这合同给我看看才是,这么大的合同我得细细研究。”   这话让陶君恍惚了下,“那我尽快回国一趟。”   国际邮递的话,这合同什么时候到阮文手里还不好说,有这个时间,她倒不如直接回国去找阮文当面协商。   “这样也好,就是辛苦您了。”阮文很是客气,让陶君有一种无处着力的感觉。   挂断了和陶姑姑的电话,阮文打电话给周建明。   小表哥这会儿正在除草,舍友喊他接听电话。   “……你是说陶姑姑啊,她之前的确来找了我一趟,不过我那几天出去了不在学校,怎么了?”   “没事,哥你最近忙吗?”   “还行,前些天出去忙了一阵,教授给我们放了两天的假。”周建明多少有些担心,“文文,你跟陶姑姑有隔阂?”   不然,怎么好端端的问他这个问题呢?   “没有。”阮文笑了笑,“顶多就是意见不一罢了,记着我跟你说的话。”   “知道,一定要仔细看合同,不管别人说什么,自己看到的才是真。”周建明不傻,他在这边凡事都会多长一个心眼,不然被人坑了都不知道自己被卖了几毛钱呢。   “记得就好,等你回来,我给你接风,亲自下厨给你做饭。”   周建明连连拒绝,“饶了我吧。”何必跟厨房过不去呢。   人家又没得罪你。   电话传来忙音,周建明苦笑着摇头,“都说你脾气好,好什么好?”   对我这个哥哥,一向跋扈。   可他就想念文文的跋扈,想念他妈的唠叨。   深呼吸了一口气,周建明又出去忙了。   ……   阮姑姑来到省城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当时阮文正在跟陈主任讨论进军北美市场的事情。   和欧文的约定眼看着就要到期,阮文想找一个合适的契机,把产品销往美国。   挣外汇几乎成了她的执念,尤其是美国人的钱。   “现在日本那边出货量很大,好像日本又在美国大肆收购,你也说过那个欧文是混血儿,算半个美国人,他好像在那边更有渠道。”   虽然借助欧文公司生产的卫生巾打开了北美市场,但是安心想要挤进去分一杯羹,有诸多问题。   “是不好弄,所以咱们需要找一个合适的代理人。”   她正说着,陶永晴敲门进来,“厂长,打扰了,我来找阮文。”   身后跟着的,正是陶姑姑陶君。   卫生巾厂有会客室,阮文借用了下,和陶君到里面详谈。   “永晴,麻烦你去喊一下你哥。”   陶永晴放下茶壶,去学校找人了。   陶君瞧着这一幕忍不住笑了起来,“小晴其实有些像她爸,年轻的时候比较沉默寡言,没想到她这么听你的话。”   “永晴只是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不过她一向都很体贴。”   陶君瞧着喝茶的人,也没过多的废话,“阮文你是不是还有别的想法?”   这两天,陶君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是华纳给出的条件还不够丰厚,还是阮文觉得自己在这份合同上糊弄了?   不管是哪个原因,这都让她头疼。   她不知道这个年轻姑娘到底在想什么。   “我只是觉得,这是我辛辛苦苦构思的故事,总要对它负责才是。”阮文放下水杯,“对读者来说,茱莉亚寄托着他们的各种情绪,对我来说,茱莉亚不止是书里头的人,她就像是我的孩子,作为母亲我总希望孩子过得更好些,这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陶君赞同这一观点,“我当然明白,我也是一位母亲。”   阮文趁机和陶君聊起了养孩子的事情。   她这么不聊正事,陶君也不好说什么,从养孩子到美国近期市场上物价,两人聊着正投机,陶永安来了。   姑侄俩寒暄后,阮文话锋一转,“我们聊一下这份合同吧。”   合同的事情,阮文已经跟陶永安提过。   单论对美国市场的了解,陶永安及不上阮文的。   反正他知道阮文不会坑他,在这件事上他只需要和阮文保持立场一致就好了。   多少合伙人因为利益分配不公而闹得水火不容。   不过他们一向五五分账,不会出现这个问题,哪怕牵扯到的一个利益方是他姑姑时。   陶君看着坐在那里讨论合同条款的两个年轻人,他们似乎早就有想法,这会儿的讨论十分顺畅。   合同很快翻页,一页又一页。   陶君喝下第三杯茶时,阮文和陶永安已经把合同过了一遍。   “让您久等了。”   阮文客客气气的,这让陶君又产生了阮文十分好说话的错觉。   好在,这种错觉并没有维系太久。   阮文把修改了的合同递了过去,“有些条款,还得麻烦您和那边协商。”   作为图书经纪人,陶君并非专业人士,事实上在得到这份工作前,她只是办公室里的文员而已。   在看到那一条条被修改的条款时,陶君的神色慢慢撑不住了,“这不可能。”   华纳是大的制作公司,已经存在了六十多年,怎么可能会接受这样的条款呢?   “姑,举贤不避亲,不能因为你是我们的代理人所以我就当哑巴。作为经纪人,你应该竭力给我们争取权益,而不是在我们提出要求后,来这么一句‘这不可能’。”   这样很不专业。   当然这句话陶永安并没有说。   陶君到底是长辈,拿这话呛她不合适。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要和华纳讨价还价太难了。”   只出售电影版权,其他版权并不打包出售。   而且如果在电影票房超过某个数值后,作为著作人还要参与电影收入分成。   这样的条款,华纳怎么可能答应呢?   “当然有难度,不过我想他们不见得不接受,经纪人需要左右周旋,这是他们的工作职能,我说的对吗陶姑姑?”   陶君第一次觉得阮文的“可怕”,她明明脸上带着笑,可说出这话的时候,却处处透着咄咄逼人。   这种感觉让人不太舒服。   “我试试看吧。”   陶永安听到这话有些不满意,刚想要说话被阮文拦了下来。   “那就麻烦您了。”   陶君回了招待所,她找时间和美国那边打电话说合同的事情。   陶永安倒没着急回学校,“要是不合适,就换人吧。”   这有点过河拆桥的嫌疑,单从今天的交谈上来看,他这位姑姑并没有全然站在他们这一方,似乎更偏向于对方的立场。   他们的经纪人,从他们的收入中抽取美元,却说出这种话。   陶永安觉得,即便是亲人,也不合适。   阮文倒是还算平和,“先看看吧,看陶姑姑和那边谈的怎么样。对了你插完秧苗了?”   “没有,还得干两天。”阮文现在还在静养,日常生活无虞,但没办法干体力活,不然陶永安一定拉着她去农学系那边忙活去。   凭什么那么多农活全都是他干,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阮文又去找陈主任聊出口的事情,陶永安先离开了。   倒是陶永晴,之前听了一嘴,这会儿忍不住问了句阮文,“不怕我哥去通风报信?”   “这有什么怕的,他要是能说服你姑姑那更好,说不服的话我也没办法。”   她其实挺期待陶永安去劝说陶姑姑,或许这样私底下的推心置腹更有用一些,毕竟他们是亲人。   实际上,阮文白期待了。   “我瞧着那模样像是没听进去,算了她要是能谈下来也就罢了,如果谈不下来咱们再寻找一个代理人好了。”   是亲人不假,可陶永安知道,上阵无父子,既然他选择和阮文同一阵营,那自然需要坚定立场。   就算是亲爹来了,他也不会让步。   陶君在省城待了三天,她和阮文来回协商,又一直打电话和美国那边交涉。   在繁复的讨论后,终于拿出了一个方案。   “电影版权不可能与其他版权分割开,华纳承诺再多给你十万元的版权费用,他们还想要其他版权。”   阮文听到这话轻轻一笑,“您知道我们进口一台设备需要多少钱吗?”   这问题问的莫名其妙,绕姑姑有些没太明白,“什么意思?”   “我们一台设备就要几百上千万美元,当然这些设备也能产生经济效益,所以只要还工作着,就能回本。”   阮文把玩了下桌上的核桃,它们在她手心里有条不紊的转动着。   “一部电影能有多少票房?一个大牌演员需要支付多少报酬?好莱坞电影工业体系极为成熟,我想陶姑姑您对这些应该都心里有数。”   “可是阮文,电影的拍摄,演员的选择都需要很多成本,我们不可能把这块蛋糕强行挖到自己盘子里。”   阮文笑了起来,一旁的陶永安就笑不出来了。   他们明明该是一条战线上的同志,为什么就不能达成一致意见呢?   “我没有要整个蛋糕的意思。”阮文十分的确定自己想要什么,“我只是想要一块蛋糕而已,而您和华纳却只打算给我蛋糕上的一颗樱桃,我说的对吗?”   当经纪人不再为自己的雇主考虑时,那么合作也该结束了。   阮文说出这话时十分的平静,可陶君的心情就没那么心平气和了,“你给我时间,我再去和那边协商。”   她忽的就想起了前两天小安找自己,说的那些话。   他是在提醒,也是要挟。   经纪人好找,美国遍地都是经纪人,可Joe就这么一个。   陶君掐了掐掌心,五月的省城不冷不热,她却是觉得自己头脑昏沉,似乎要中暑了。   陶君再度到来的时候,带了份新的合同,“依照你的意思,那边提供了两份合同,当然这些条款比较粗糙,回头还得找律师详谈。”   A版合同,华纳四十万美元拿下《茱莉亚小姐》第一部 的电影版权和相关版权不包括图书版权,有后续作品的优先购买权,购买价格不得低于市场价。违约金二百万美元。   相对应的还有B版合同,华纳斥资五百万美元购买《茱莉亚小姐》系列所有的影视版权和相关版权不包括图书版权,此外,当《茱莉亚小姐》的票房达到五千万美元时,Joe可得到后续改编电影的票房分成。这版合同的违约金高达两千万美元。   还有一些琐碎的条款,则对两版合同都做了补充。   阮文相信陶姑姑,这个在美国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女人并没有撒谎。她只是被这笔版权费用冲昏了头脑,觉得一个中国人写的东西能够在美国畅销,被购买影视改编权已经该烧高香了。   所以,她不敢再去奢求什么。   可华纳呢?   阮文觉得,这个影视巨头从一开始就高高在上的姿态,想着给仨瓜俩枣就足以打发。   事实上,如果不是阮文强势要求,也的确被打发了。   如今这么快就拿出新的合同条款供他们选择,阮文想,华纳可真是诚意十足呢。   “除了华纳,还有什么影视公司找了您?”   陶君心头猛地一跳,还不行吗?   “好莱坞其他几个大制作公司也都找了我,但是福克斯着力打造《星球大战》,派拉蒙他们当下的主攻方向是《星际旅行》系列,我在想华纳也想要做一个系列电影与之抗衡,所以最终选择了华纳。”   这个思路完全没问题。   好莱坞的大制作公司也有竞争,竞争力不足的都被收购了嘛。   问题在于,陶姑姑一开始就没掌握主动权。   “那先不着急,您可以再去跟其他公司联系下。”   阮文现在反倒是不着急了。   “阮文,这样合适吗?”   “为什么不合适?我总得看到他们的诚意才是,您要知道一件事,现在是他们在找我们合作。”阮文十分的直白,“您是长辈我原不该这么没大没小的,但是生意场上最忌讳妇人之仁,您若是觉得不好说,我可以再找人来处理这件事。”   这话说出口其实并不难,举贤不避亲,但也不能任人唯亲。   陶君脸色不太好看。   一旁陶永安小声问了句,“你有合适的人选?”   “我觉得赫尔斯就蛮不错的,他谈判能力强,而且我想他很乐意去一趟美国。”阮文看着脸色惨白的陶姑姑,“当然,如果您能帮我解决这个麻烦,或许我也不用去麻烦赫尔斯先生了。”   被小辈要挟着实不是什么好事,陶君深呼吸了一口气,“我尽力。”   阮文好心提醒了句,“我听说过一个故事,一个秀才想要继续科考,可是他没有了银钱没办法再购置图书,所以秀才找到一个大户人家,告诉这家主人说,我做了一个梦,我能中状元。主人听到这话十分的激动,想到自己待字闺中的女儿,决定和这位未来的状元郎结亲,穷秀才娶了富家女,有了老丈人的支持他能够读书,最终也真的中了状元。”   阮文看着眉头舒展开的陶姑姑,“所以,您不妨拿着华纳的报价去找一下福克斯和派拉蒙,瞧瞧他们怎么说,您觉得呢?” 第125章 125灵光一现   阮文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如果陶姑姑还没办法做到,那阮文真不介意换人。   她其实挺看好赫尔斯的。   陶君没想到,自己少年出国,在美国生活了三十多年,自诩经历了风风雨雨的人,如今却是被一个年轻姑娘的言语击垮,一败涂地宛如败军之将。   脸上又怎么挂得住?   “我尽快回去谈这件事。”   陶姑姑当天就回了首都,买最早的一班机票回美国。   对这件事,陶永安还挺不好意思的,“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不生我气吗?一点面子没给你姑姑留。”   “有什么好生气的,说实在话阮文,我从出生到现在,就见过她两次,可能她是我爸爸的小妹妹,但是我……”陶永安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我真的没办法感受到那种血缘至亲的关系,我也不是冷血的人啊,可能人的感情是需要培养的。而且……”   他讨厌姑姑的态度,明明该为他们考虑,结果却站在了对面。   “环境同化。”阮文低声叹息,“她在美国待久了,已经习惯了那里的生活。”   习惯了作为食物链最底端的一环。   “那还真可怕,建明可别跟她似的。”   “我哥又不会长留美国,他很快就回来了。”   阮文不太喜欢陶姑姑的态度,她这种胳膊肘向外拐可真让人厌恶。   不过她还是给了陶姑姑机会,起码给她半个月的时间。   “半个月,如果半个月她还没办法搞定这件事,陶永安那我只能换人了。”   赫尔斯是阮文想到的最佳人选,他精通多国语言,很容易就能融入当地的文化之中。   可陶姑姑则不然,她即便是把自己的地位放得再低,都无法取得对方的尊重。   怎么样让欧美人尊重你?   主席曾经说过,枪杆子里出政权。   拳头才是硬道理。   奴颜婢膝只会让对方越发的瞧不起。   可惜这个简单的道理,不止陶姑姑,很多人都不明白。   “我知道,回头我跟我爸说一声。”   陶永安又嘀咕了句,“我爸要知道她现在这样,可能也会挺难过的。”   他的父亲,一向骨头硬的很。   ……   阮文因为之前受伤的缘故,最近除了做实验就是继续写茱莉亚小姐破案,课外生活库早了些,尤其是在陶永安帮着李教授干活又把自己晒成了黑炭头后,这种对比就越发的明显。   五月下旬的时候,阮文趁着周末回了趟安平,主要是去王家沟看那偌大一片黄麻地。   王家沟村口的知青大院空了下来,村长瞧着阮文看向那边,解释了句,“今年三月知青都回城了,说起来头些天小祝知青还回来了一趟。”   “是吗?”阮文没有什么好奇心,她更关心地里的黄麻长势。   黄麻种子较小,所以栽种时对土壤要求高,播种前需要把地整细耙平。   这是个细致活。   “就五月初栽种的,现在产不多一拃高,我记得阮文你说过这东西喜欢湿热天气,估摸着到了六月份,长得就快了。”   橘生淮北则为枳,黄麻本是亚热带和热带作物,不过来到北方也同样能存活,而且还可以利用北方的气候特点,延长其营养生长期,增加纤维含量。   去年阮文种了好几茬黄麻,观察了一拨又一拨,最后这才得了初步结论。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栽种的样本少了些,数据不够精准。   作物的栽培本来就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需要一季一季的来培育出最优的种子。   阮文并不着急,毕竟国内市场还没开发出来,着急也没什么用。   慢慢来,胖子不是一口吃成的,脱贫致富也不是一年就能搞定的。   去见了见老支书,阮文也没留在村里吃饭,她还得赶火车回省城,实在耽误不得。   回到了省城,刘五斤正在车站那里等着。   “久等了。”阮文一早就安排好了,让刘五斤来这边接自己。   “没有没有,你这么赶时间,吃饭了没?要不先去吃点东西。”   “先回学校吧。”随便去食堂吃点就行,阮文也不挑。   路上刘五斤蹬着三轮车和阮文闲聊,“你最近要出去的话就跟我说声,最近城里头不太太平。”   阮文有点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就街上闲人多了呗。”刘五斤回头一笑,“闲人多了就容易闹事,你女同志晚上尽量不要出去。”   阮文蓦的想起村长说过的话,知青回城了。   回城对知青而言是好事,他们本是城里人,自然希望回到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谁想要在乡下地方呆一辈子呢?   然而回城后的工作问题怎么解决?   当年知青下乡,就有解决工作岗位不足,维.稳的意思。   如今这么多人一下子涌回城市里……   阮文拧了拧眉头,“你跟他们聊过吗?”   “聊过几句,我邻居家有个就是刚回来,找了关系想进个厂子工作也进不去,我说你不如跟着我一起蹬三轮车,人家不太乐意。”   刘五斤觉得,那家伙跟自己当初一样的游手好闲,再这么下去怕不是要走自己的老路。   他遇到了贵人,有阮文帮忙能重新做人。   他那个邻居,有这个命吗?   刘五斤本就健谈,阮文问了一句,他恨不得说十句,倒是让阮文对当下的情况有所了解。   “阮文,你们工厂还招人吗?”   “这我可不清楚,得问陈厂长。”   刘五斤觉得陈厂长比阮文还难说话呢,尤其是眼睛往下一滑看着人的时候,有种自己所有的小心思都被看穿了的样子。   “我就随便问问。”刘五斤嘿嘿一笑,车子稳稳的停在了校门口,“你什么时候用车再跟我说声。”   他目送阮文进了学校,这才又蹬着三轮车离开。   再过半小时火车站还有一趟车,兴许还有人要用车,他去碰碰运气。   ……   阮文刚回到宿舍就得到了个大消息。   陶姑姑那边回信了。   她没谈成。   最开始谈得还不错,可不知道为什么,华纳那边似乎知道了她在和其他家洽谈,结果就黄了。   陶永安是早晨得到的信,当时阮文刚好去了火车站。   他索性给阮文留下了小纸条,让205宿舍的人第一时间交给阮文。   阮文在实验室里找到了陶永安。   虽然纸条上的字迹还算清晰,但小陶同志的心情远没有那么平静。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去找赫尔斯聊一聊看还能不能挽救一下。”   陶永安抬起头,想要解释一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是。   “或许一开始就该找赫尔斯来做这件事。”在他姑姑回国,希望他们尽快签下合作条款时,他就该坚持换人。   “这种事情哪说得清啊,不过我觉得这应该和你姑姑没什么关系,纯粹是瞧不上吧。”   瞧不上来陶君这个黄种人的图书经纪人。   那是他们素来的傲慢。   “他们有什么资格瞧不上?不过是一群流氓、犯人和渣滓的后代!”陶永安的愤怒在这一刻最大,“他们有什么可傲慢的?”   “因为他们国家强大啊。”阮文声音低低的,如今还是冷战时期,所以他们还能左右逢源。而等到隔壁毛熊家被玩死,美国无所顾忌,到时候他们的日子会更难过一些。   阮文记得,九十年代的三大恨。   “世界诸国林立,丛林法则是游戏规则,他们是执棋手,所以能傲慢。”   “那我们就……就就这样算了吗?”陶永安不甘心,他听得出姑姑的无奈,不是她没尽力,而是她尽力之后却还是没办法改变什么,除了自寻其辱。   “你觉得我是会轻言放弃的人吗?”阮文笑了起来,“还记得吗?主席说过,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   她又是补充了一句,“小陶同志,要知道,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   沮丧的人忽的眼睛一亮,“你是说赫尔斯。”   “当然,那可是我们的国际友人。”   赫尔斯是个极为有意思的人,上次中国之行,走之前买了一套书。   他精通多国语言,中文不算特别好,但能勉强看懂。   对阮文来说,契约精神就足够让她选择赫尔斯,只要他们之间价钱谈妥了,一切都好说。   陶永安原本激动的心情又平复了下,“可是这件事已经搞砸了,赫尔斯还能搞得定吗?”   只怕他就算是答应了,也无力回天。   “你要相信赫尔斯的谈判能力。”阮文当即去给赫尔斯打电话,这个时间点,这位斯拉夫人应该刚起床正在吃早餐。   德国人接到电话并不意外,不管什么时候,阮文找他都不让人觉得奇怪。   “没问题,但是我需要一份大合同。”   赫尔斯并不介意去美国一趟,但是这件事做成很费劲,所以他需要一个不错的合同。   “没问题,你说。”   早前赫尔斯和阮文的合作,一向都是阮文支付佣金。   帮忙申请国际专利认证时,阮文给了他三千英镑。   帮忙牵桥搭线卖机器到意大利时,阮文给了他三万英镑。   这次,赫尔斯的要价涨了点,他不再是要一个固定数额,而是阮文合同的百分之二十。   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陶永安以为阮文会跟赫尔斯讨价还价,没想到阮文二话不说答应了,“没问题。”   跟赫尔斯交代了一些事情,阮文这才挂断了电话。   “这个赫尔斯,之前明明没有……”   阮文把这个德国人的胃口养大了。   “想开点。”阮文拍了拍陶永安的肩膀,“他和我们捆绑在一起,自然会尽心尽力为我们争取。如果赫尔斯能谈下来一百万,那就算是给他二十万又如何?”   “怎么可能有一百万。”陶永安不相信。   阮文笑了起来,“为什么不可能啊,说不定会更多呢。”赫尔斯是圈子里的人,自然和陶姑姑受到的待遇不同。   价钱方面嘛,可以期待下。   书的事情交给了赫尔斯,阮文还需要做些交割,不过这会儿美国正在深夜,阮文没立马打这通电话。   “我跟陈主任商量了,打算往美国出一批货试试看,明天你找机会给你姑姑打个电话,问她能不能帮帮忙。”   所谓的帮帮忙,其实就是做安心在美国市场的代理商。   陶永安听到这话一愣,他又不好意思起来了,“其实阮文你没必要这样。”   合作就这样,有实力就合作,没实力我没道理扶贫啊。   陶姑姑能力不济,不继续跟她合作理所当然,没必要非要再在其他地方找补。   “我还真不是想要弥补,赫尔斯到底是男人,对女性的问题没那么了解,这种事情女人之间更方便沟通。”   “那行吧,我明天打电话问问她的意思。”   陶君这两天心情不太好。   听到电话铃声时,她整个人颤抖了下。   仿佛回到了童年时期,因为做错了事情而被母亲责备的惶恐不安。   该来的总会来,陶君到底还是过了去。   电话是她侄子打来的。   果不其然的提到了更换自己的事情,“过些天赫尔斯会去找您和建明,到时候还麻烦您做好交割。”   陶君早就有预料,尽管她这次真的尽力了。   “另外,阮文的意思是,她六月份的时候想要出一批货到美国,想着看你能不能联系当地的商店,把这些货分销出去。”   陶君有些懵,这件事阮文很早之前提过,但又没了下文。   因为这次搞砸了电影版权的事情,她知道和阮文的合作也算玩完了。   陶永安这话让她恍惚了下,“可以,没问题的。阮文她不怪我吗?”   “她说了不是你的错,只不过人有适合的岗位,赫尔斯去和那些好莱坞的公司谈合作更合适,而您的工作,应该是做我们的代理商。”   陶永安昨晚想了很多,这会儿他很是认真地交代,“阮文特别喜欢对市场做调查,美国那边的情况你比我们熟悉,所以这些天麻烦你做一下市场调查,看看怎么铺货比较合适,之前我们有和日本的欧文合作,我想你很有可能在市面上看到日本品牌的卫生巾。”   “我知道,其实美国女性不太喜欢卫生巾,她们更倾向于棉条带来的舒适自由,不过美国有很多很多的唐人街,而且亚洲人口也不少,我和她们一直都有联系,可以先从她们那里着手。”   陶永安听到这话就知道,阮文是真的把他姑姑给研究透了。   人都有故土情怀,所以来到异国他乡最迫切的就是找到同乡。   陶姑姑在美国三十多年,依旧和同乡联系密切。   而建明去美国不到两年,已经和学校里的美国人打成一片。   所以哪个融入的更好?   陶永安觉得,或许建明去做图书经纪人都能比他姑姑做得好。   ……   把最要紧的两件事交代妥当,阮文反倒是没那么忙了。   之前落下的功课补上后,她最近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在实验室里搞研究。   她也知道欧美市场上棉条更受欢迎,阮文有心把厂子的产品丰富化,棉条这一项也免不了研究一番。   指推式棉条是她研究的重点,只不过折腾了许久阮文都觉得自己疏忽了什么,那个点就卡在脑子里,却又死活出不来。   特别的便秘感。   谢蓟生过来的时候,阮文正反复的拆那棉条。   其实就是压缩后的纤维棉卷起来,然后再用无纺布包裹起来。   如果想要渗透性好,那就需要做好导流,其实就是棉条表面有一些深浅不一的沟壑,这跟卫生巾差不多。   可如何把棉线加进去,保证不会断掉呢?   阮文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好一段时间,她就卡在了那里,明明呼之欲出,却又死活蹦不出来。   谢蓟生看着那苦大仇深的小脸忍不住乐了,“难怪今天没看到小陶。”   就小阮同志这模样,他要是陶永安也躲得远远的,省得回头这火山爆发把自己给烧的渣都不剩。   阮文没注意到他的到来。   谢蓟生哭笑不得,这未免太专注了些。   他看着阮文拿起那根棉线,在那里来回的摆弄,似乎一直不得其法。   谢蓟生拿过了那棉线,“有什么问题,跟我说说。”   怎么还跟这棉线较劲了。   “你抢我棉线干什么?”阮文刚要夺回来,就看到谢蓟生小指一勾,棉线打了个结,绕在他中指指腹上。   她一抢,细细的棉线勒在谢蓟生的手指上,立马出现了一条勒痕。   “对不……”   “没事,不疼。”谢蓟生瞧她出神模样,连忙安慰了句。   阮文却没有任何反应,她死死的盯着谢蓟生的手指。   就在谢蓟生觉得这人又着魔时,阮文取了一条棉线,细长的棉线打了个死结,然后穿过了薄薄的纤维面层,形成了十字交叉。   就像是阮文曾经一遍又一遍的尝试那样,铺展开的纤维棉被她一点点卷起,最终形成了小指头般长短粗细的棉条。   阮文的手几乎在颤抖,她小心翼翼的给这粗糙的棉条裹上了这层无纺布外衣,打了个结交给谢蓟生,“你试一下。”   谢蓟生的脸黑了,他是男人,怎么试?   作者有话要说:阮文:你是不是傻? 第126章 126缪斯女神   阮文等了好一会儿发现谢蓟生没动静,她反应过来,“我是让你拉一下试试看!”   想什么呢。   她又不是傻子。   怎么可能让小谢同志试用呢。   男同志力气大,用来测试这棉线的承压能力再合适不过。   谢蓟生没想到她是这个意思,他为自己辩驳了句,“我只是觉得你这有些粗糙。”   打死不认错。   左手捏着那粗制版的棉条,右手用力拉扯了一下,卷成了条的纤维棉被他拽了出来。   “我太用力了。”谢蓟生怕阮文太伤心,又安慰了一句,“要不再重试下?”   “挺好的啊。”纤维面层被拽了出来,但棉线并没有撕破这一层纤维棉。   成功了啊。   这并不算是什么大发明,可的确成功了的。   阮文兴奋的跳到谢蓟生身上,后者猝不及防却又反应极快地抱住了她。   “小谢同志你可真是我的缪斯女神。”   阮文原本陷入了思维误区,她用了好一段时间才知道了合适的棉线,可就是没搞明白怎么安置这棉线。   谢蓟生的举动给了她启发。   他不是缪斯女神又是什么?   阮文狠狠亲了一口,这让堪堪来到实验室的陶永安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对不起打扰了。”他不是有意的。   谁知道谢蓟生这么一大早就来了,阮文还这么……   行吧,阮文搞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奇怪。   阮文从谢蓟生身上跳下来,“你别墨迹,赶紧来帮忙。”   陶永安:“……”你谈恋爱不墨迹,我就说了句话就成了墨迹了?   阮文同学,讲点道理好吗?   不过陶永安还是任劳任怨的过来忙活。   之前阮文让他搞了个机器,功能倒也简单——压缩。   机器设计并不算复杂,经历了从无到有的卫生巾生产线的设计,陶永安的任督二脉已然被打通,他简单组装了一个小型设备用来做压缩。   操作着小型机器把无纺布紧紧裹在棉条上,阮文把这个精致版的棉条递了过去,“你再试试看。”   谢蓟生看着她前后忙碌,和刚过来时看到的苦大仇深不同,这会儿欢快的像是在花丛里采集花蜜的小蜜蜂。   他很是任劳任怨的做起了拉力器,在那里一个个的“试用”。   阮文习惯用控制变量的办法来做实验,这会儿为了确定棉线的最佳位置,她也一再的调整棉线的位置,尽管潜意识里,阮文知道靠近尽头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当纤维棉层卷起的时候,棉线也会跟着被卷到了棉条的中央位置,有着外力的层层挤压,棉线的位置越发的牢固。   尽管心里头有了判断,可阮文更喜欢用实验用数据说话。   谢蓟生一个个的试着,充当着人力拉力器。   阮文则是观察受力后的棉条又处于什么样的状态。   周末的上午,只有三个人的实验室里倒是安静的很。   等到阮文再度改变变量,更换了纤维棉层后,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实验。   “什么意思?”   “生理期间月经量有大有小啊,所以要用不同吸收量的棉条。”尺寸的改变源于纤维棉用料的多少。   阮文把弄好的棉条丢到装了水的量杯中,棉线挂在杯壁上,“十分钟后记录一下数据。”   这是为了衡量吸收能力。   选择用多厚的纤维棉层,在吸水后棉条是否经得起拉拽,这些都需要再做实验得到结果。   陶永安看着阮文忙得不亦乐乎,他忍不住打击人,“咱们美国市场还没渗透进去,你要做自家品牌的这玩意儿,人家大概率也不认啊。”   “先弄出来再说嘛。”   想要跟人抢占市场,首先你得有产品,阮文又不打算把目光瞄向高端市场,“欧美也有很多拿救济金的人,她们也会想办法省钱,咱们的目标客户是她们。”   陶永安瞧着她花蝴蝶似的在实验台这边忙活,恨不得三头六臂能把所有的数据都记录下来,他没办法只能帮着阮文打下手。   实验室里的操作环境不够,阮文目前只能用水来做实验,等着工厂的研发室建好,到时候有了无菌无尘实验室,她就可以把研制指推式棉条做人体实验了。   目前国际市场上的棉条可以简单的区分为有无导管两种形态,相较于丹碧丝主打的导管式卫生棉条,强生则是无导管棉条。   这两种棉条都是由医生发明出来的,两人在设计上有着很大的区别,大概是针管和纱布给了他们不同的制作灵感。   这也体现到两种产品上来。   导管和无纺布拉绳。   阮文用棉线取代无纺布,更为隐蔽、方便以及节约生产成本。   凭什么去跟霸占市场的巨无霸竞争呢?当然是依托性价比。   阮文研究消费者,她本身又是消费者,最是有立场说些什么。   这个周末,阮文在实验室里忙忙碌碌,以至于谢蓟生悄无声息的来,又静悄悄的走了,搞的陶永安都看不下去。   “人大老远的来,你也给个眼神好吗?”   中午吃饭的时候也一直聊实验,仿佛实验是她的情人。   阮文在那里记录着数据。   这一批是浸水两个小时,其实在三十分钟时,吸水性几乎达到最大,六十分钟,九十分钟和一百二十分钟时,量杯里的水下降十分有限。   因为正巧赶在这个时间点上,阮文没有去送谢蓟生。   她把数据都记录了下来,“生理期是一个持续的过程,失血也是一个持续的过程,不过大部分女性的失血量不会超过一百毫升,咱们现在这个应对生理期绰绰有余。”   阮文把那报废了的棉条丢到实验台上,动手拆开这才丢进垃圾桶里。   “我下周去天津看他,正好给你放个假怎么样?”   她今天太过于兴奋,的确是忽略了小谢同志。   阮文打算亲自上门赔罪。   “那可真是感谢您嘞。”陶永安说这话时还特意鞠了个躬,都快九十度了。   阮文忙活着,顺带着关心了句,“你不是有心爱的姑娘吗?打算什么时候表白啊?”   “你急什么,反正又跑不了。”陶永安瞪了一眼,“对了,你最近有没有去研究所,涂所长给你搞来计算机了没?”   “没去,不是忙书的事情了吗?”   陶永安八卦心起,“涂所长还在生他闺女的气?”他可是听说了,涂宝珍回家结果发现家里门锁都换了,只能灰溜溜地回宿舍,“这出戏,涂所长打算唱多久啊。”   阮文想了想,“顶多到宝珍过生日呗。”   涂安国那么心疼女儿,也不可能一直这么演下去,到涂宝珍的生日时,差不多就能就坡下驴了。   这段时间涂宝珍的确过得不太好,多明媚一姑娘,现在憔悴的厉害。   不过吃一堑长一智,现在被教做人,总比日后犯大错强。   “也是,涂所长挺疼她的。”陶永安忽的话锋一转,“阮文同学,我也快过生日了,你是不是给点什么表示?”   三月份阮文生日的时候,陶永安送了一套书给她,那可是他家老头珍藏的绝版书,陶永安没少磨嘴皮子才搞来的,借花献佛给了阮文当生日礼物。   如今自己生日快到了,自然得好好讨债。   “请你吃饭,随便点。”阮文收拾干净实验台,“我去研究所问问涂所长进展如何,你要去吗?”   “不去了不去了,我舍友过生日,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你注意安全,早去早回。”前段时间学校里闹出了不太好的事情,一个学生晚上出门遇到了流氓,要不是有路人仗义搭救,怕是得上报纸头条了。   因为这,省大最近一再提醒同学们晚上离开校园时要注意安全,尤其是女同学。   好在省大距离研究所近,斜对门不过百米距离。   但陶永安还是多嘱咐了一句,没什么比安全更重要了。   两个人在食堂前的岔路分开,阮文往校门方向去。   她刚出去没多远就意识到不太对劲   有人在跟踪她。   阮文的反侦察本领是跟谢蓟生学的,虽然只学了个皮毛,但足以让她有应对能力。   这里距离校门不到三十米的距离,阮文想了下决定折返回去。   她上次被撞了一脑袋,虽然没什么大碍,但是医生也交代了,不要奔跑用力,等着彻底康复再作它想。   阮文是个相当惜命的人,很听医生的话。   这会儿也不没打算跑,既然对方有心到了校门外才跟踪,那跑过她轻轻松。   阮文只能忽然调头,打这个跟踪者一个措手不及。   只是她刚转身,就被拦住了去路。   “小姑娘,往哪里去?”   阮文错愕的看着这人,气得狠狠瞪了一眼,“谢蓟生你有毛病!”   她手心里都是冷汗!   被吓坏了好吗?   看着气得转身就走的人,谢蓟生连忙追了过去,“是我不好,别生气了,生气伤身体。”   “气死我算了,你再去找一个年轻漂亮的。”   “谁能比你年轻漂亮?”谢蓟生抓住了那细小的手。   阮文狠狠瞪了他一眼,依旧有几分忿忿不平,“你怎么还在这里?”   不是半个小时前就走了吗?   “就猫在这里,打算考验我的反侦察能力?”   “不是。”谢蓟生挡住了她的去路,低头看着这脸上带着几分愠怒的年轻姑娘,“我只是忽的想起来,你还没给我一个告别吻。”   阮文:“……”   小谢同志忽然间的深情让阮文有些无处着手,她声音弱了下来,“那我要是不出来呢?你还打算再去学校找我吗?”   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谢蓟生忽然间十分幼稚,幼稚的可怕呢。   “你现在就在我身边。”五月的天空悬挂着彩霞和落日的余晖,谢蓟生低声的说着,“我有直觉,你会出来。”   阮文想要反驳,可看到那双眼眸,所有的话又都咽了回去,她伸出手来挂在谢蓟生的脖颈上,“那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   阮文凑近了几分,她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我呀,特别特别想睡你。”   那幽深的眼眸露出一丝错愕,阮文则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孩子,得意洋洋的松开了手,“一路顺风,下周我去看你。”   她偏不给这个告别吻,让谢蓟生心痒痒去吧。   哼。   纤细的身影在落日余晖中拉长,谢蓟生看着那拐进了研究所大门的人,十分无奈的苦笑,他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   涂安国又出差了,不过研究所的门卫告诉阮文,“涂所长这次大概后天回来,到时候我跟他说一声。”   阮文无功而返,正打算回去,被彭书燕喊住了。   “我就说看着像你。”彭书燕刚从无尘车间里出来,“陪我一起吃点东西?”   阮文跟着她去办公室那边,瞧着彭书燕桌上放着的一堆书籍,“书燕姐你们最近很忙?”   “还好吧,在家闲着无聊就过来试试新的想法。”   彭书燕早前负责卫生巾的推广销售,不过卫生巾厂成立后她就功成身退,再度做起了本职工作——半导体研究所的研究员。   最近她有些瓶颈期,总觉得自己的思维陷入了一个怪圈之中,虽然知道跳出来才是正解,但死活就走不出。   她需要放松下心情,比如和人聊聊天,尤其这个人是阮文时。   “你最近在忙什么呢?”   阮文简单说了下,”……大概也就这些,等着我那边车间建好,书燕姐你得做我的实验者,帮我试用一下。”   “没问题。”彭书燕是个极容易接受新事物的人,对阮文的请求,答应的极为爽快。   两人聊得很是投机。   “对了阮文,陶永安是不是没有女朋友?”   这个问题让阮文愣了下,“是啊,不过他好像有喜欢的人,之前还嚷嚷着要告白。怎么了,有谁看上了他,想要拜托你帮忙牵桥搭线吗?”   “就不能是我吗?”彭书燕的反问让阮文愣在了那里。   这个,阮文刚才的确想了下,但下意识地就否决了。   彭书燕笑容不变,“怎么,觉得我太大了,和他不匹配?”   “没有没有,如果相互喜欢,年龄绝对不是问题,小谢同志也比我大好些岁呢。”阮文连忙解释,“而且女性一般比男人更加长寿,不都说女大三抱金砖嘛。”   “我比陶永安大了九岁。”   三十出头依旧未婚,研究所里的同事们念叨了两句后没再说什么,不过家属院里的那些人说的就多了。   “三块金砖,是不是有点多?”   阮文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她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啊!   彭书燕难得看到阮文这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吓着你了?我说着玩的。就是看到你想起了宝珍之前的事情,小陶是个有才华的,这样的年轻人应该有很多女孩子喜欢才是。”   阮文松了口气,“嗨,还不是因为他嘴贱,嘴上经常没个把门的,眼光又高,一般女孩子哪能受得了他啊。”   “有底气所以要求高,这倒也正常嘛。”彭书燕看着桌上的那盘炒土豆丝,“你就像这盘土豆丝,是餐桌上最常见的家常菜,普通的像是大部分的普通人。”   彭书燕忽然的哲学让阮文有些拿捏不准,到底是随口一问还是真有这个打算呢?   感情上的事情,阮文向来不怎么敏锐。她的技能点就从来没点在这方面。   这顿饭吃的阮文有些心不在焉,回到学校后,她看着热闹喧嚣的宿舍,陈芳园和薛亚男正在跟黄春华闹,后者脸红得厉害。   阮文好奇,“小黄怎么了?”   “有男朋友了!” 第127章 127 tts   陈芳园嘴快,一嗓子让黄春华的脸更红了,“别听圆圆胡说。”   “我哪有胡说,阮文你不信问亚男啊,刚才我俩可都是看到了,你那个老乡牵着你的手,送你到宿舍楼底下,对不对?”   阮文错过了前半场,好在补上了后半段。   周末向来是大学生们最喜欢的一天,学生们会自行组织活动,偶尔还会借用学校食堂举办交谊舞会。   别闹出事来,学校向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除了交谊舞会,读书会、老乡聚会也是参与度极高的活动。   每到周末大家都各有安排,阮文去实验室忙,陈芳园回了家,薛亚男去参加了读书会,至于黄春华则是参加老乡聚会。   省外读书的学生们一向喜欢老乡聚会。   再加上又赶上一个老乡过生日,这聚会就更热闹了些。   只不过让这场老乡聚会达到热闹高.潮的是文学系大才子对黄春华的告白。   老乡们一阵起哄,黄春华面皮薄匆忙逃脱,孰料大才子追了出来,一路把人送到了宿舍楼下。   文学系的才子抓住了同乡的手,再次表白。   黄春华迟疑了,谁曾想刚巧皮两个舍友看到了呢?   不过陈芳园她们也就是赶巧遇上,倒没有起哄。深陷感情的女同志往往不够理智,可作为旁观者时,她们可没男人那么喜欢起哄给人下不了台。   何况两人知道黄春华心有所属,尽管那人又喜欢其他人。   反正没尘埃落定前,绝对不拆穿不胡闹。   大概是才子的告白太过于浪漫,不起哄二人组看到小黄同学点头答应。   这是想开了?   陈芳园和薛亚男对视一眼,想起了之前她们去医院里探望阮文,听到陶永安说的话。   那次探病回学校的路上,小黄格外的沉默,以至于她们想关心又不知道该怎么提及。   感情这种事,你能怎么说啊?   你总不能管别人喜欢谁不喜欢谁吧?   黄春华当时也没有和舍友们分享心事,她短暂的沉寂了两天后又跟从前差不多,而现在答应文学系大才子的告白,她似乎走出了暗恋的阴影。   两人默契的没提黄春华那段皮掩埋了的暗恋。   谁曾想,峰回路转,小黄同学收获了文学系大才子的深情告白。   陈芳园在那里跟阮文科普大才子,“白,白余嘉,名字取自《离骚》,皇览揆余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她一度吟咏起来。   黄春华面皮有些发烫,“其实我跟他不是很熟。”她声音小小的,却又透着几分微不可查的欢喜。   任谁,皮一个平日里印象不错的人告白,即便可能并不打算接受,但也会欢喜,不是吗?   何况黄春华压根没想到白余嘉会跟自己告白,她一开始就觉得是在开玩笑。   就像是家里人经常说的那样。   她个子不高,刚来学校的时候又黄又胖,这两年倒是瘦下来许多,但是和宿舍里其他人相比都逊色不少。   知道她是四川人,很多人总会说一句,“你可真不像是川地的姑娘。”   省大里来自四川的女同学不算多,他们老乡会的成员中,仅有的几个都是白白嫩嫩的,唯独黄春华例外。   她的肤色像极了她的姓。   早就习惯了一切的黄春华倒是对这样的说辞无所谓,她没想到的是白余嘉追了过来,很是郑重的向她道歉,“我承认最开始我很肤浅,背地里议论了你,说过你长得不好看皮肤不够白个子不够高,我代表现在的白余嘉为过去的白余嘉向你道歉,如果你不原谅也没关系,我希望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证明我的诚意。”   黄春华有些懵,如果说在老乡聚会上那句“心悦君兮君不知”让她落荒而逃,现在这一番道歉让她更是不知所措。   她不够漂亮不够聪明,这些都是事实。   甚至于她没有自家的姊妹好看,从小就皮父母亲戚调侃,她早就习惯了。   就连考上大学,大家都说是运气。   黄春华自己也觉得是运气,比她聪明的兄弟姐妹没一个考上的,从小就是笨小孩的黄春华考上了。   从小到大,早已经习惯了外人包括亲人的调侃,黄春华对这突如其来的道歉不知道该如何做反应。   她后知后觉的皮白余嘉抓住了手。   男人的手宽大,仿佛能囊括天地。   她察觉到那微微的湿润,忍不住问了句,“你是在紧张吗?”   紧张到出汗。   这个问题有些荒唐,因为黄春华发现自己手心也有汗,一路小跑热出的出汗。   “其实不是,我紧张的时候不出汗的,但是刚才追的有些急了,今天天气真热,你热吗?要不我去给你买根冰棍?”   那一瞬间,黄春华在大才子眼中看到了自己,也只有她。   “我想,他应该不是在骗我,不过就算骗我也不要紧。”黄春华妥协了,接受一个喜欢自己的人总比爱一个心有所属的人来的轻松。   她不想再这么别扭的活着。   “大不了一拍两散嘛。”小黄同学原原本本的说完了这件事,“再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胡说,之前白大才子出诗集的时候,你还帮着派送呢。”   黄春华连忙解释,“我们是老乡啊,其他老乡也有帮忙。”   “可是那本诗集,我记得你还留着,对吧?”   陈芳园火眼金睛,“就藏在枕头底下对吧?”   黄春华连忙扑过去把枕头压死,“没有!”   这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让205宿舍哄笑起来,黄春华自己也不好意思了,“就是他们写的字好看,我想跟着学练字,不是因为诗。”   “是是是,我们小黄同学分明是为了练字,才不是为了什么诗啊词啊的,不过将来可以让大才子手把手教你练字啊。”   陈芳园打趣,“大才子的字好看,我记得这两年五四的宣传栏都是他写的宣传文章吧?”   有陈芳园在,从来不担心没话题,她似乎了解每一个同学的事,随口就能说出一两件八卦新闻。   如果到香港,又或者到了二十一世纪,她或许能够成为娱乐圈记者,又或者料君也说不定。   而现在,陈芳园就只能在一番八卦后感慨自己愚钝无比,“我今天看了篇论文,发现我完全看不懂,我这两年可真是白学了。”   宿舍里又是讨论起了学业上的事情,因为几人专业不同,说起来各有苦衷。   “阮文,你有没有留校的打算?”   陈芳园忽的一句让躺在床上的阮文愣怔了下,宿舍里进来了只蚊子,就在她耳朵边飞呀飞,嗡嗡的让人头疼。   阮文等待时机,拍了一下,耳边安静了不少。   “还没想好,不过留校也不容易。”   “是啊,对其他同学来说不容易,对你来说轻而易举的事情。”陈芳园十分确定,“我敢说国内的大学,只要阮文你开口,那些学校恨不得立马请你去。”包括首都那俩。   陈芳园没有接触过那些大科学家,不过她知道,那些俊杰年轻时无不出众,和同时代的普通人截然不同。   就像是阮文。   她有着钻研的精神,却又不止是榆木疙瘩似的做研究。   一个懂得经济又有着科研头脑的人,多难得啊。   阮文想要留在学校,那就是一句话的事,只要她有这个意思,怕是化学系的杨主任会立马把这件事安排好。   宿舍里其他三个人似乎在等着阮文的回应,都没怎么说话。   好一会儿,阮文这才开口,“我还没想好,还不着急。”   她的确还没想好,将来究竟走哪一条路。   路太多了,选择又让人纠结。   “不着急,回头找你家小谢同志好好商量下,对了阮文我记得前些天看报纸提到了你家小谢同志,他将来是不是还要回部队啊?”   “嗯。”   陈芳园感慨,“那你们这要调到一起去,好像也不是太容易。”   部队里给阮文安排工作也不是不可以,但不一定特别合适。   还是她好,孤家寡人一个,不用考虑那么多。   “距离保持美嘛,这样也挺好的。”阮文倒是没觉得非要天天腻歪在一起,那样很容易审美疲劳。   虽然两地分居辛苦了些,但又让他们更为珍惜在一起的时间。   “你可真是想得开。”陈芳园感慨一句,“我啊,我想去读研究生,回头去首都去清华读研,将来有机会能出国交流,就跟你哥似的那样,学成归来建设祖国。”   她总觉得自己才学了个皮毛,还想要去探究物理更高深的奥秘,或许这条路很难走,可正因为难走,所以才更有趣,不是吗?   “圆圆你之前都没说过。”薛亚男低声开口,“我就想能分配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工作就挺好。”   她在学习上本来就挺吃力的,完全没有再深造的打算。   “小黄你呢?”   皮调侃了许久的黄春华躺在床上,这会儿脑海清明,“我想去首都,去研究所进行机械研究。”   她或许不够聪明,没有那么多的鬼点子,可她会努力的学习,从点点滴滴做起,做好这颗螺丝钉。   “那咱们白大才子岂不是也要跟着一起去?”   原本还诉说着梦想的年轻姑娘们又开起了黄春华和白余嘉的玩笑。   阮文在这嬉笑声中睡意昏沉,安然入眠。   ……   周末的灵光一现让阮文找到了新思路,到了周一她找机会打电话给赫尔斯。   斯拉夫人如今正在美国,原本以为是阮文催他进度,赫尔斯正要解释一下情况,却不想阮文说的是另一件事,“我需要你帮忙打听一下……”   阮文考虑的是强生和丹碧丝这两家申请了哪些专利,如果自己想要进行棉条生产制造,会不会侵权。   她可不想这边自己走货,那边人家把她告上了国际法庭。   赫尔斯听到这一番要求有些错愕,“阮文,或许你没有看到新闻,如今美国tts爆发,据说是因为生理期使用卫生棉条所致。”   所以现在进行卫生棉条的生产,或者说把精力放到棉条生产上,可真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阮文有几秒钟的迟疑,“tts?”   “对,ToxicShockSyndrome。”赫尔斯强调了一遍,“我今天在电视上看到了相关报道,纽约州已经有十多名年轻女性住进了医院。而且不少人闯进超市,烧光了货架上的卫生棉条。”   tts,中毒性休克综合征,因为金黄色葡萄球菌引发的综合征,多出现于年轻的生理期女性身上,原因在于……使用卫生棉条不卫生,长时间的不更换导致阴.道成为了绝佳的细菌培养基地。   阮文之所以知道这个,是因为看到过模特因为tts而最终截肢的新闻。   但她没想到,如今这个病症竟然在美国小规模的爆发。   “当然,从经济成本上来看,如果现在你购买相关专利,方便压价。不过谁也不知道她们会抵触卫生棉条到什么时候,我想阮文你还是要……”   “赫尔斯!”阮文拿着话筒的手在微微的颤抖,“听着赫尔斯,电影的事情你可以稍稍推后一些,我想如果你在联系那些制作公司的话,不妨先放下,用我们中国的老话来说,那就是抻一下他们。现在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帮忙。”   斯拉夫人察觉到阮文的郑重,这位年轻的东方姑娘,她几乎是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蹦,仿佛说快了些,就会让自己忽略掉什么。   “我在等着您的吩咐。”   “我会尽快安排货物往美国去,赫尔斯,在此之前我需要你帮我调查一下现在究竟是哪几个州有tts爆发,当地卫生巾的价格是否出现了暴涨,还有哪些州因为tts而出现游.行、抗议之类的事情。”   斯拉夫人很是聪明,“你想要趁火打劫?”   原谅他之前看过他们的兵法,看到了这么个词,他委实喜欢。   “我只是想挣钱而已。”阮文笑了起来,“我想你也会喜欢挣钱的,不是吗?”   “当然。”斯拉夫人答应的爽快,“如你所愿我的姑娘,我会尽快把这件事调查清楚。”   “还有!”阮文又交代了一件事,“我在想,或许你可以再联系下安德烈,问他是否还需要机器,当然你可以联系更多的人,我等着你的回复。”   tts的爆发必然引来卫生棉条市场的消沉,而这个时候,无疑是卫生巾霸占欧美市场的绝佳时机。   阮文止不住的激动,之前陶姑姑一直在美国的华人群体中推销卫生巾,效果还算可以,但远远没有达到阮文的预期。   华人女性能有多少?她想要赚的是那些白人、黑人女性的钱!   不过阮文也不着急,慢慢来嘛。   但现在给了她绝佳的时机,这时候不杀入美国市场赚它一笔,更待何时?   阮文当即离开了招待所,她上午还有课,但是现在已经没空去教室了,往校外去的路上刚好遇到了曹丹青,“你帮我请个假,我有急事。”   曹丹青看着步履匆忙的人,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那的确是阮文的背影,他不可能认错的。   从学校出来后,阮文直接往卫生巾厂去。   厂长办公室里,陈主任和陶永晴都在,“香港那边今天又打电话过来追加订单,希望我们尽快发货。我想咱们仓库里还有一批货,要不先给他们发过去?”   “那就先安排……”   “先别急。”阮文打断了陈主任的话。   她第一次这般冒昧,一般来到这里,瞧到陈主任和陶永晴讨论,她都是在一旁安静的等待。   这冒昧也让陶永晴有些奇怪,“阮文,怎么了?”   “香港什么时候联系的你?”   “今天早晨。”大概九点半,她当时正在处理订单记录账目,就接到了电话。   “他们要求增加多少?”   陶永晴不假思索,“多多益善,没有设置上限。”   “那就是了。”阮文笑了起来,“你答应了吗?”   “我要先跟厂长商量,再给他们回复。”陶永晴知道厂子里还有一大批存货,那是阮文原本用来打入美国市场用的,不过她姑姑在那边开局不利,所以那批货迟迟没派上用场。   按照陶永晴的意思,倒可以交付给香港方面,而且这次他们要得急,还说可以提高一些价格。   “嗯,那就按照原本的约定,不用多给他们发货。”阮文笑容更盛,“主任,我们要往美国发货。”   陈主任是了解阮文的,她不会这么没礼貌,也不会贸然行事。   所以,肯定有什么原因,自己所不知道的原因。   “是不是美国那边,发生了什么?”   和聪明人打交道有一桩好处,那就是话只需要说两三句,对方就明白了。   “嗯,欧美女性追求自由她们习惯使用卫生棉条,不过这次他们的棉条出问题了。”   那些感染了tts的年轻女性,阮文为她们惋惜,但她同样也不会错过这次千载难逢的商机。   “我想短时间或许小半年内美国的卫生棉条市场都会遭受重创,卫生巾会迎来春天,这是我们最好的时机。”   她们的安心好用,但是人家用不习惯,所以压根不会去买。   现在不一样了,会有很多女性摒弃卫生棉条,转而投向卫生巾。   而在市场上,安心是最好用的品牌,抢占市场份额,这不是绝佳的时机是什么?   “可,可阮文你怎么知道的?”陶永晴也反应过来,香港那边一定是得到了消息,所以想要尽可能的拿货,这样可以销往欧美。   卫生棉条出事,卫生巾市场怕是短时间内会价格暴涨。   谁都不想错过这个赚钱的机会。   然而国内不会有这类报道,阮文怎么可能知道?   “这就纯属巧合了。”阮文笑了笑,“不过老天给了我们机会,我们不大干一场,说不过去。” 第128章 128失恋了   欧美市场那边开拓的并不尽如人意,阮文原本是打算打持久战的。   人的喜好性不同,有人喜欢喝啤酒有人则是热衷白酒,还有的人酷爱红酒。   女性寸生理期用品的选择也有其偏好,想要改变其喜好不容易,只能蛰伏等到时机。   而这个时机,刚巧来了。   阮文觉得不把握住会被天打雷劈的。   瞧瞧,香港那边知道风声后第一件事就是囤货。   囤积居奇,高价出售。   香港的商人寸市场的敏锐度可不是一般的高,不过他们唯一没想到的,大概是她也得到了消息。   尽管这有些阴差阳错,但又让阮文确定一件事,她需要第一时间了解欧美的情况。   正如同小谢同志收买了陶永安当他的眼线一样,阮文也需要眼线。   这件事,她可能需要赫尔斯的帮忙。   阮文第一次勾勒出一个商业蓝图,这是一个很奇妙的事情,在此之前她也就是走一步看一步,生怕自己步子迈大了不小心扯着蛋。   如今,阮文倒觉得自己有了几分鹰派的影子。   她忽的笑了起来。   “阮文?”陶永晴觉得阮文笑的古怪,“你在想什么?”   “就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她记得,当初小谢同志去天津那边督促建厂时,就被人指责太过于“鹰派”作风。   他俩,可真是像极了彼此。   “永晴,还有多少库存盘点出来,另外主任你需要联系商业厅那边,通关手续,另外还要联系船只和集装箱,看咱们的货能发出去多少。”   这种长途运输向来都是走海运,走得慢的需要两个月,不过快点的话大概不到一个月也能到美国。   阮文早前就往美国陆陆续续走了几集装箱的货,如今应该还在运输途中。   她现在需要更多的货往那边运输。   时间就是金钱。   “还有,联系梁晓,他的生意来了!”   阮文的声音都透着兴奋,她还在思考,“寸了永晴,香港那边你委婉点回复,就说陈厂长把这批货另作他用。”   没必要闹的太难堪,面子上还是需要维系一下。   阮文交代了一遍,确定自己没什么遗漏之处,她这才松了口气。   陶永晴已经去回电话,顺带着去盘点库存,陈主任还在办公室,她看着正在喝水的阮文,莫名的有几分心疼。   二十出头的姑娘,原本该无忧无虑的生活,就像是之前的宝珍。   而阮文,似乎早早就懂事,把责任扛在了肩上。   “阮文,坐下歇会儿。”   阮文乖巧的坐下,“我再打个电话问问赫尔斯,看他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借用办公室的电话,阮文又联系了赫尔斯。   赫尔斯倒也不意外,毕竟他认识的东方姑娘就是这么一个人,她像是有着无穷的精力。   “其实从去年开始就不断有tts患者出现,我看了下报纸,上面说很可能是因为宝洁推出的那款超大吸收量的卫生棉条所致。”   阮文和他认识的其他中国女人不同,她没有那种略带羞涩的东方韵味,在思维方式上与他们欧洲人很相似。   不会因为讨论这些事关女性生理期的私密话题而让他stop。   斯拉夫人继续解释,“我刚才又去商店里看,发现了这款卫生棉条,它的说明书上,能够吸收整个经期的出血量,一支卫生棉条解决整个生理期烦恼。”   阮文惊呆,“这简直神经病!”   “是很疯狂。”赫尔斯觉得拿雪茄类比似乎有些不合适,但他找不到更合适的。   他可没见过一支可以抽四五天的雪茄。   阮文算是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欧美市场向来是卫生棉条主导,在这一领域,宝洁无疑是后来者,这个后进生想要后发制人,自然得出一些新招。   它出的新招数,就是用超大吸收量的棉条来吸引消费者。   使用卫生棉条本就是为了方便,如果在生理期期间有一劳永逸的办法,那自然会吸引部分消费者。   而且单支卫生棉条价钱总比购买一盒来的便宜。   这个噱头很好用,宝洁的确后发制人,抢占了原本属于丹碧丝和强生的市场份额。   钱财熏人心,资本市场也从没有考虑过这种产品很可能导致女性出现tts。   即便是出现了,拿钱打发就是了。   毕竟和市场份额相比,这些赔偿的钱又算得了什么呢?   零星的出现几例tts并不算什么大事,直到……   这次小范围内的爆发。   单单纽约州就出现了二十几例,这没办法再遮掩下去。   这才上了电视新闻,出现在报纸上。   这次宝洁想要把事情公关下来,难度可谓大幅度提升。   阮文得知了前因后果后,一时间不知道该骂谁才是。   有资本家的利益熏心,为了市场不顾女性身体健康。   而作为受害者的女性,同样也有责任,贪图便宜过度追求自由以至于坑了自己。   及时得到治疗还好,可如果没有呢?   严重的话截肢甚至死亡,那是多少钱都无法弥补的损失啊。   贪小便宜吃大亏,这是一个极为简单的道理,可这些道理,别说八十年代的女性不懂,即便是到了二十一世纪,糊涂的人也多得是。   阮文只剩下一句叹息,“寸了,主任,咱们的产品包装袋上,你记得再增加一句。”   呵护女性身体健康,建议3-4小时更换一次。   “大概就这个意思吧,您再斟酌下,反正一定要添加上这句话。”   陈主任点了点头,“行。”   原本还兴奋的人,忽的就有几分失落,陈主任大概明白这姑娘是为什么缘故,“阮文,你的那个研发室就要建好了,要不带我去参观一下?”   她想着让阮文散散心,分散一下注意力。   “好啊。”阮文笑了起来,她没有被这情绪困扰太长时间。   马路寸面的工地正在忙碌,研发室那边外墙壁已经涂抹好,只不过现在里面还在进行最后的装修设计。   从研发室出来,阮文指着外面的几块空地,“那边我打算再建一个车间,用来做包装袋,咱们构建整个的生产体系。”阮文指了指另外的一块空地,“那边,做一个小仓库,后面是大库房。”   陈主任看着年轻的姑娘指点江山似的意气风发,她向来严肃的脸上也露出笑容,“这些建设,怕是要不少钱吧?”   “需要啊,不过咱们这不是能挣钱嘛。”阮文很有信心,“机会摆到了面前,咱们抓住了,就能挣到这个钱。”   不止是卫生巾的钱,还有机器的钱。   要不是阮文现在还没资本,她甚至想要在美国的新闻界搅动风雨,就tts爆发做铺天盖地的新闻宣传,如此一来就能够让美国市场成功倾向卫生巾,而她就能趁机取而代之。   可惜,她现在还没这个资本。   “先把咱们老巢的厂房建设好,回头其他研究所那边也能参考着做建设,到时候咱们南北呼应,东西串联,还怕谁?”   她的商业蓝图,她的梦想略有些中二,阮文不太好意思跟陈主任说,可她相信,会有实现的那一天。   六月的省城带着燥热,空气中有微微的风吹来。   阮文的头发贴在额角,有一点点的凌乱,但是她的眼神又是如此的坚定,即便是地动山摇,都无法撼动其信念。   “那好,咱们先发展起来,给他们做个榜样。”   ……   梁晓接到阮文的电话时正打算去吃午饭,上次和阮文合作后,小梁主任和阮文算是彻底熟络起来,“怎么,阮文同志,又有什么新主意?”   “大买卖,干不干?”   “说说看。”梁晓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大买卖,能有多大。   上次两台完备的生产线让厂子里小有进账,这次是两个两台?   那倒也行,比起统筹安排的订单,这种外来订单梁晓更喜欢一些。   “我这边需要三十台机器,就之前那一款就行,不过现在订金还没过来,可能得两天,需要你先生产。”   三十台。   梁晓迟疑了下,“一分钱的订金也没有?”   “没有。”美国那边马上进入深夜,赫尔斯就算是联系人也得是明天,最早阮文后天能接到他的电话。   不过她直觉会有人找她买机器。   先预备着总归是没错的。   如果没有人,这些机器她拿下就是了,其他几个研究所分发一下,到也还行。   就是钱款上,可能会稍稍麻烦点,阮文也得等资金回笼。   “你这可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梁晓哭笑不得,三十台机器可不是小数,如果这些机器最后砸在手里,别说自己这个车间主任,整个车床厂很可能都被拖垮。   “你能跟我说,为什么要这么多吗?”   这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阮文简单解释了下,“……简单来说,他们那边市场变动,极大概率的需要机器来生产,我已经找人去做推销,等寸方下订单的时候,我总得交货是吧?”   梁晓仔细琢磨了阮文这一番话,“所以你到现在还没有接到正式的订单?”   “当然,我也是今天上午才知道的消息,这不是马上给你打电话了嘛。”   “我的老天爷,阮文你确定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他以为,起码阮文已经有潜在的在谈的合作者,敢情现在啥都没有?   “我没那么无聊,梁晓,机器生产可是需要时间的,如果你不打算抢占市场,那霸占市场的将会是别人。”阮文放缓了语气,“这件事我是认真的,情况就这样你可以先考虑一下,不过我得提醒你,之前我和日本那边合作,也出了两条生产线给他们,依照他们的能力,复刻生产线并不是什么难事。”   欧文是有野心的,一旦他发现这个机会并且把握住……   阮文想,到时候她再出售机器,难度会提升不少。   “机会就这么一次,时间就是金钱,你自己把握。”   阮文说话虽然很和气,但还是在逼迫梁晓尽快地给出回答。   “不该打扰你吃午饭的,我也去忙了,先……”   “阮文!”梁晓选了一个折中的方案,“我这边只能先生产十台,如果那边没给订单,你把这十台机器拿下。”   这已经是极大的冒险了。   梁晓觉得自己额头上满是虚汗,他做出这决定也不容易,阮文和谢蓟生一样,都是把人往死路上逼。   可,不破不立。   他也需要放手一搏,说不定就能搏杀出一片海阔天空!   “那也行吧,能今天就安排上吗?”   “下午,马上,行了吧?!”   “那么凶干什么,回头我跟谢蓟生说。”   梁晓:“……”到底是谁先逼人的!   你们两公婆,一样的可恶!   美滋滋的挂断了电话,阮文去吃午饭。   她在食堂里遇到了班长和曹丹青。   班长一脸的苦大仇深,“姑奶奶,你难道没发现自己最近缺课缺的严重?”   阮文有那么点不太好意思,“这不是医生吩咐我要休养身体嘛。”   班长瞧着那比之前稍微圆润了一点点的脸颊,“那你最近可真是受苦了啊。”   “学生时代苦一点没关系的啦。”   班长:“……”他发现阮文真的很会自我开脱。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没跟陶永安在一起?”曹丹青在教室里没找到阮文,确定那不是自己看花了眼,他帮着给请了假,收获老师的冷眼一枚。   爱护阮文人人有责,高分子专业的男同志们早就达成共识,不然能咋办,谁让就这么一个女同学呢?   “我不知道啊,我们约了下午去实验室。”   阮文觉得今天的鱼香肉丝味道十分不错,“这笋子不错,比上周吃的那个嫩多了。”   下午的时候,阮文没在实验室里遇到陶永安。   接连两天,陶永安跟销声匿迹了似的,阮文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想起了周末晚上彭书燕跟自己吃饭说的话。   可这件事她就一个人消化了,压根就没跟陶永安提啊,毕竟周末以后她都没见到小陶同学人。   就算是躲着,也没必要躲她吧?   阮文正打算去找陶永安,看看到底什么个情况,陶永晴匆忙跑来。   “阮文,赫尔斯先生打电话了,不过他的话我听不太懂,还得你去处理下,另外梁晓也给你打电话了。”   阮文只好拐了个弯,“永晴,你哥最近找你了吗?”   “昨天晚上找了我一次。”她这两天太忙了,调动其他生产线往香港那边发货,把省城这边的存货全都运往火车站,然后再往海港送去。   当时陶永安来找她,陶永晴也没放在心上。   “他找你说了什么?”   陶永晴知道阮文不能走太急,放慢了步调,她认真思考了昨晚的事情,当时天还没黑,她还在办公室跟人打电话,忙得很。   “好像是问我有没有时间,我失恋了?”陶永晴蓦然想起,“寸,他跟我说他失恋了,想要找人说说话。”   阮文愣了下,“失恋了?”不是说暗恋着人姑娘,告白后十拿九稳吗?   怎么还失恋了。   “寸啊,他什么时候谈恋爱了,我怎么不知道?”陶永晴有点懵。   “那你没跟他出去吃饭?”   陶永晴一脸嫌弃,“我忙的要死,哪有空陪他吃饭?矫情死他。”   阮文:“……”   作者有话要说:小陶同志:亲妹! 第129章 129不一样的生意人   这是亲妹妹,从第一天起就在娘胎里一起待着的亲妹妹。   阮文收起了自己的错愕。   陶永晴也意识到什么,她轻咳了声,“他一个男人,有必要这么矫情吗?”还因为失恋不开心,拜托她都要忙死了好吗?   这几天光为了调货的事情,打电话沟通嗓子都要哑了,是真没时间。   厂长说了,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定要抓住。   安心能否打进美国市场,成败在此一举。   “那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分不清轻重缓急?”   陶永晴嘀咕了好一会儿,到最后又问了句,“你知道他喜欢的是谁吗?”   阮文还真不知道。   她再旁观者清,那也得先有旁观对象啊。   平日里那么忙,陶永安到底跟谁好,又是相中了哪个女同学,她还真没什么头绪。   “他没跟我说过。”   “还保密,活该他失恋。”陶永晴啐了一口,“不说他了,对了阮文,我想学英语,你觉得先学什么好?”   尽管她爸是大翻译家陶衍,可是从小陶永晴就不太爱学外语。   父亲因为翻译国外的文学著作,被关牛.棚被批.斗,那些都给陶永晴造成了心理阴影。   她和陶永安不同,小女孩心思更为纤细敏感,即便是遇到了事情也不会跟家里人说。   中学的时候本来就不再学外语,陶永晴又不像是陶永安那样活泼皮实,她不会主动去看那些语言类的书籍。   学到用时方恨少。   陶永晴今天接到赫尔斯的电话,知道这个外国人竭力放慢了速度跟她沟通,甚至拿出了他那极为蹩脚的中文来沟通,那一瞬间陶永晴格外的窘迫。   她看到过阮文和赫尔斯谈笑风生,甚至于阮文还曾和安德烈用意大利语短暂的交流。   同样是二十出头大好年华,阮文像是盛开的玫瑰,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   陶永晴也希望,自己的人生能够再有些变化,她希望有所改变,能提升一些,不是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只是想要自己懂得多一些,更有能力一些。   “想学英语?”阮文侧头看了眼身畔的人,“字母应该会吧?那回头我给你挑两本英文小说,然后每天早晨朗读背诵几页,掌握词汇量的基础上,跟人沟通很简单的。”   两人一路聊着,倒是把陶永安失恋这件事忘了个干净。   阮文到了办公室,第一时间给赫尔斯打电话。   斯拉夫人端着高脚杯,轻酌了一口葡萄酒,“我昨天联系了安德烈,似乎欧洲那边反应不够太强烈,不过他还是听从了我的建议,打算再从你这里进几台机器。”   阮文眼前一亮。   意大利人浪漫热情,却又十分的自由散漫,规则与他们而言那是枷锁,是要打破的所在。   当然,这个大部分并不包括安德烈。   出生于那不勒斯贫民区的安德烈有着强烈的愿望来改变自己的人生,他身上有着意大利男人天生浪漫情种的一面,却又是摈弃了懒散。   或许这和赫尔斯这个朋友有关,又或者是出身贫寒让安德烈不得不努力抓住机会,竭力去实现阶级的跨越。   要知道,在意大利,阶级早已固化。   想要实现阶级跨越,太难了。   tts在美国的爆发让安德烈看到了机遇,他不假思索的做出了决定。   请求赫尔斯帮忙,再从阮文那里进几台生产线。   “这没问题。”阮文很是爽快地答应,“如果安德烈需要的多,我甚至可以给他一些折扣。”   这个不怎么幽默的笑话让赫尔斯轻笑,高脚杯里的葡萄酒荡起了层层涟漪。   “他需要十台机器。”   这个数额不算小,一笔一千万美元的交易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一笔很大的订单。   “没问题,不过他需要先支付一半的金额,在我交货时,支付另外一半。”都说意大利人是欧洲的中国人,这个古罗马的所在地,和遥远的东方在汉朝就有了交集。   阮文似乎从安德烈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但在商言商,她需要真金白银来说话。   “阮文,如果我说有人打算以更高的价格购买你的机器。”赫尔斯晃动手里的高脚杯,波动的葡萄酒宛如他此刻的心情。   人生的际遇就是如此曼妙,一年前赫尔斯还在为自己的人生所迷茫,而现在他成为了抢手的人物,已经接了不知道多少电话。   无不是和他聊合作,甚至许以重金,那是让他几乎无法拒绝的价格。   人想要在金钱面前保持理智,那可真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情。   好在,生活给了赫尔斯足够多的磨砺,让他拥有足够的理智来应对这些诱惑。   “那么你会拒绝安德烈的订单,选择和其他人合作吗?”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还帮我联系了其他客户?”   赫尔斯低声一笑,“阮文,你真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姑娘,那么来自中国的雅典娜,告诉我你会怎么选择。”   “合作过的客户,在我这里永远有着优先权。”   阮文的回应让斯拉夫人轻笑出声,“阮文,你知道吗?在我心里你忽然间又不是那么唯利是图了。”   年轻的东方姑娘是一个复杂的存在,她很功利,会为了和安德烈达成合作特意去学意大利语。她又慷慨,在品尝美食谈论时尚艺术时,都有自己独特的观点,甚至他们在讨论佛罗伦萨的教堂时,她都能聊上几句。   仿佛无所不知。   在赫尔斯看来这些所知所闻,都是为了促成生意。   这是一个极为爱财的年轻姑娘,当然她也足够的慷慨。   但这一刻,赫尔斯想,他对阮文的评价太过于片面了些。   又有谁不爱钱呢?   “如你所愿,我已经和安德烈沟通过,他这几天会尽可能的筹钱,相信在你的货船还没离港,安德烈已经带着支票到了你面前。”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有一个聪明的帮手,这实在是再愉快不过的事情,“至于其他的订单,他们最高出价多少呢?”   “美国佬有钱,听说安德烈曾经斥资二百万从你那里购买机器,他们可以增加五十万美元购买你的设备。当然……”赫尔斯笑意渐浓,“这是一台机器的价钱。”   有那么一瞬间,阮文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的跳。   她捂住话筒,深呼吸了两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缓下来,“赫尔斯先生,我真的怀疑,您确定不是商学院的毕业生?”   “或许生意头脑太过于发达,阻碍我成为一名优秀的画家。”赫尔斯轻笑了下,“认真的阮文,你什么时候能交货?”   “从大连港口出发到西海岸,至少也需要二十五天时间。”阮文不敢乱做承诺,“我前天已经让那边备产,但至少也需要一星期的时间。给我三十五天时间,赫尔斯。”   三十五天呢。   赫尔斯叹了口气,“如果可以,或许阮文你该去读一下商学院。”   美国这边要求是五十天内投入生产。   时间上,宽绰的很。   “那等我不忙了,我考虑一下,对了赫尔斯,记得帮我推销下我的专利,他们想要进行生产,也得有专利使用权才是。”   远在北美洲的美国人之所以会选择阮文的机器,那是因为即便售价二百多万美元,这一套生产线依旧足够的便宜。   而阮文在拿到了十三台机器的订单后,当即给梁晓打电话。   梁晓傻眼了,“你确定?”   “我为什么要骗你,过两天安德烈就会带着支票到来,到时候我会第一时间打款给你。”   梁晓当即做出了决定,“那我要不要再多生产一些?”他可以督促生产线上加快进度,大不了加班就是了。   反正加班有额外的补贴,工人们倒也乐意。   “你现在倒是上心了。”   梁晓多少有些面上挂不住,他还没一个女同志大胆。   不过想到这女同志和谢蓟生是一伙的,被说就被说吧。   “这要是人人都像你这么胆大,寰球都会变了天!”   “那不好吗?”阮文又是交代了几句这才挂断了电话。   陶永晴看她倚在那里,原本萦绕在周身的那种紧绷的情绪消失无踪。情绪原本应该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可她这两天总觉得阮文兴奋之余,有那么点紧张。   而现在,这种感觉没了。   陶永晴想了想,递了一杯白开水过去,“阮文,既然生产线的利润更高,我们为什么不专攻设备出口呢?”   一包卫生巾能有多少利润?   一台设备的利润,顶得上她们所有生产线一个月马不停蹄生产所带来的利润。   多出口几台生产线不是更好?   “傻姑娘,卫生巾是日用品,一个女性从出生到死亡,将近四十年的时间离不开它。可设备呢,如果好好保养,用个十来年都没问题。”   陶永晴明显是把自己绕进去了。   “今年是运势使然,如果没有tts爆发,咱们也不可能有机会接这么多设备订单。”   到底是个聪明的,陶永晴一点就透,“我知道了,可是国外就没有这样的设备吗?”   “有啊。”阮文喝了口水润润嗓子,“美国的工业体系完备,他们也能搞这条生产线,兴许比我们的还要快一点,但是他们的产品是落后的。”   这就是阮文的底气所在。   她没有见过国外的卫生巾生产线到底什么样,也没机会拆机考察。   这条生产线,是她和陶永安一点点琢磨出来的,是研究员们根据自己的经验进行微调,最终定型的机器。   “背胶并不是什么大发明,但是他们如果想要在生产线上增加这么一道流程,首先他们得找我购买专利使用权,其次没个十天半个月这玩意弄不出来。如果要人工来操作,他们的人力成本贵,这也就意味着生产成本会大幅度提升。”   “成本提升那销售价格就会上涨,所以即便是你开出高价,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来购买!”陶永晴有些兴奋,她领会到了阮文的意图所在。   “没错,商人逐利,谁能带来最多的经济效益他们就与谁合作,不管对方是中国人还是德国人。”   陶永晴又有了新的问题,“那阮文你呢?”   “我?我之前不就是把专利卖给日本人了吗?”阮文轻笑了下,“别把我看太高,我也是个生意人。”   陶永晴又看到了那淡淡的悲伤,这种情绪她曾经在父亲、在陶永安的眼睛里看到过,如今又在阮文眼中看到了。   “生意人和生意人是不一样的!”很少大声说话的陶永晴忽的一句把自己都吓到了,但她还是继续说下去,“吕不韦是生意人,陶朱公是生意人,胡雪岩也是生意人,他们都是生意人,可他们不一样。”   几乎是把自己知道的这些个能人都罗列了出来,陶永晴很是认真地跟阮文说,“阮文你和他们也不一样。”   时代不同,造就的人生际遇不同,最终成为什么样的人,却还要看本心。   “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阮文被陶永晴那格外认真的模样逗乐了,“是不一样,起码性别就不一样。”   一本正经的陶永晴瞬间破功,“阮文……”   是因为经常和她哥厮混在一起,所以也这么不正经了吗?   “好啦,你忙吧,如果赫尔斯再打电话过来,你再去喊我就是了。”   最近肯定会很忙,但阮文这边也清闲不下来,大三进入收尾阶段,她也要准备期末考。   而且……   还得去探望失恋的小陶同学。   阮文没想明白,陶永安到底喜欢的谁,怎么周末和舍友过生日,就失恋了。   总不至于喜欢的是舍友吧。   她被自己这念头吓了一跳,轻轻掐了下手心让自己正经点,别自己吓自己。   哪能这样啊。   “陶永安,你再不出来,我就上去泼你一盆水你信不信?”   要挟永远都是奏效的,陶永安的脑袋探了出来,一张脸上写满了颓废。   “你怎么没去上课啊。”   “给你三分钟下来。下不来的话,后果自负。”   阮文去找个地方坐下。   大热天的她逃课为了工厂订单也就罢了,现在还得当知心姐姐安慰失恋的战友。   她可真是多面手。   阮文都想给自己颁发一面锦旗了。   陶永安几乎是掐着点下来的,他再空虚乏力,却也不敢在阮文面前造次。   “我身体不舒服,休息两天。”   阮文瞥了一眼,嗯,小陶同学的胡茬都出来了。   “人都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可你这办事也不牢啊。”   陶永安由着她打趣自己,“这不是没什么事吗?”   “谁说没事?”阮文瞪了他一眼,“你昨天去找永晴,就没发现永晴很忙?”   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不是谁都像机器人似的,没有感情的忙碌。   阮文可以接受陶永安失恋、颓丧,但不能这么持续下去!   他们还有正经事要做。   没那么多事情悲春伤秋。   “她不是每天都很……”陶永安忽然间觉得有点凉飕飕的,看着寒着一张脸的阮文,他有些心虚,“是有什么事吗?”   永晴很忙,那就是工厂的事情。   工厂能有什么事,不外乎是调度各地的库存,发货。还有就是从各地去收原材料,不过现在六月份,不是收购黄麻的时候啊。   陶永安想不出来,但阮文的神色并非作伪,“出了什么事吗?”   “你是不是有什么不痛快的,跟我说说吧。”   阮文忽然间的转变让陶永安一愣,方才还腊月寒冰,这会儿春风和煦,温柔到让陶永安心虚,“没有,我好了。”   话音刚落,陶永安就看到阮文垂下眼皮,声音中透着微微的失落,“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罢了罢了,我不打扰你了。”   陶永安从没见过这样的阮文,他看着转身离开的人,下意识地抓住了阮文的胳膊。   下一秒他又松开手,“你别这样啊,我真没什么事了,不就是失恋嘛,天下何处无芳草,我就不信我将来还找不到更好的。”   他声音还是弱了下来,“其实也没啥好说的,怨不了别人,就怪我自己。”   太自信了,总觉得自己是那个唯一,实际上呢?   他想多了,这世间从来不乏发现美的眼睛。   他迟了一步,怨不了别人。   深呼吸了一口气,陶永安决定放下这段属于青春岁月的不成熟,“好啦,都过去了,不提了。阮文,你没事吧?”   为什么阮文的肩膀在抖。   “羊癫疯了?”   “你才羊癫疯了呢。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竟然还是个情圣。”阮文憋不住的笑。   她算是明白了,当人深陷感情漩涡的时候,什么理智都一边靠。不管是罗嘉鸣还是陶永安,在这时候都是傻子,脑子里全都是水。   “我草,阮文你……你还是不是哥们了?”陶永安后知后觉,刚才那温柔原来全都是在演戏,他还就这么被坑了!   陶永安很伤心,所以让阮文多请一周的客,他点了一桌的肉,誓要吃垮阮文。   “你真不打算跟我说说?”   “没什么好说的,说了你还笑话我。”陶永安啃了一块排骨,“说正经事,厂子里出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给梁晓拉了十几个订单而已。”阮文漫不经心的说了句,这让陶永安一下子站了起来,“真的假的?是那个欧文又要扩大生产规模了吗?”   他之前跟驻日大使馆的荣林联系过,打听了下知道欧文这段时间在日本混得不错,他公司生产的卫生巾迅速霸占了市场,据说市场份额超过了六成。   很强势。   “不是。”阮文把情况给陶永安简单说了下,“你不想跟我倾诉心事就算了,但是真不能再这么自怨自艾下去了,陶永安工厂现在需要你。”   “你怎么不早说?”陶永安狠狠拍了下脑门,“你,我……唉不说了,咱们要不分工下,一人一晌守在办公室?不对,赫尔斯现在是在美国对吧?时差的话,他打电话过来差不多是在早晨和下午,就这两个时间点。”   他也没想到,这几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再说多余的话也没必要了,现在需要的是如何不漏掉订单。   陈主任不怎么会英语,永晴也指望不上。   所以他俩必须待在厂子里,不能漏了赫尔斯的电话。   像现在这样,赫尔斯打电话过来让永晴来喊人决计不行。   陶永安想了下自己的课程表,“我们专业的课就那几门了,大不了带着书学习,顺带着也教一下永晴英语。”   不再恋爱脑的陶永安很快就做出了详尽的规划,他跟着阮文养成了习惯,会随身带着纸笔,三两下就安排好了,“你看怎么样?”   阮文看了眼那排班表,“我没问题。”   陶永安听到这话松了口气,“那就这样定了。”   他又抄写了一份留给阮文,小纸条递过去的时候,小陶同学叹了口气,“阮文,你说我是不是挺没用的?”   他那一口气忽的就是泄了,看着对面坐着的人,陶永安有些沮丧,“我或许应该跟你家小谢同志学习一下,既然喜欢那就大胆点告白,你看如果谢蓟生死拖着不说,你不知道他喜欢你,说不定这会儿你的男朋友,就是其他人了。”   “不会。”阮文神色平和,却又极为坚定,“即便没有谢蓟生,也不会是其他人。”   作者有话要说:小谢狂喜! 第130章 130投机者   那人是谢蓟生,所以她才会谈恋爱。   若是没这个人,她现在只会是一个单身女青年。   宁缺毋滥。   阮文没有把这话说出口,但陶永安不傻,能领会得到。   “你真的让把人气死。”   他是需要被安慰的那个人,不是来听阮文和谢蓟生秀恩爱的啊!   “那等我事业步入正轨你再去死,现在有点早。”   陶永安:“……”啊啊啊啊,不吃穷你我就不叫陶永安!   气极的人狠狠咬了一口排骨,结果险些被崩掉一颗牙齿。   陶永安觉得连肉都在跟他作对,这日子是这没法过了。   相较于陶永安的“疯癫”,阮文很是平静的吃饭,陶永安记性不错,没把她的课程表记错,时间安排的还算可以。   “你喜欢的是你们专业的同学?”阮·茱莉亚·文在抽丝剥茧的寻找真相,“他们都说咱们俩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除了不一块上课不在一个宿舍,跟娘胎里的双胞胎似的,所以你喜欢的应该是和你一块上课的同学。”   陶永安没说话,“你有这个推理的时间,倒不如把第三本赶紧写完,你都拖了多长时间?”   “我这不是在招情节嘛,凶手设定不外乎是这几类:为钱为名为利为情。你看你这是典型的为情所困,茱莉亚不会为情所困,她的朋友会,她遇到的敌人也会。”   陶永安忽然间想跑,他不想被当成典型案例啊。   “茱莉亚需要分析,究竟谁有杀人的动静,她得用排除法。”   阮文想要知道,陶永安究竟喜欢的是谁,她同样用的是排除法。   “你们专业的女生不太多,我记得之前上学期和文学系的一块上过大课,还有数学系、哲学系,还有……”   “行了行了,你别猜了,我们专业的。”   阮文愣了下,“你们专业的女生,黄春华没跟我提……”有那么一瞬间,阮文想要打自己一巴掌,黄春华没跟她说过,可巧黄春华上周末刚跟文学系的才子、她的老乡白余嘉确定了关系。   而陶永安闹失恋,就是这两天。   “陶永安,你……”   “你知道就知道了,别再说了。”陶永安没跟人说过,甚至于宿舍里的几个也都以为他喜欢的是其他女生,压根没往黄春华那里想。   可总这么憋着,陶永安觉得自己很容易就憋死了,他需要跟人说两句。   毕竟黄河堵塞了,需要的不是加高两岸堤坝,而是疏浚河道。   “小黄是个好姑娘。”阮文半晌才说了那么一句。   黄春华性格好,不像陈芳园那么开朗,不过她很贴心,很会照顾人,也很勤奋。   只不过和陶永安没缘分。   人生就这样,迟了一步就刚好错过了。   “你也是个好同志,说不定将来会有更好的姻缘等着你呢。”   “是啊。”陶永安笑了起来,“我跟你又不一样,我又不会一棵树上吊死。”   他从来不是钻牛角尖的人,不然他就不是陶永安,反倒是会成为男版陶永晴。   “行了不说我了,你跟我说说那些订单咋回事,国外反应这么快的吗?”   阮文也不想陶永安在情情爱爱中唉声叹气,她端正了神色,“知道美国有个证券交易所吗?”   “知道啊,怎么了?”   “股票交易时机转瞬即逝,生意场上没那么紧迫,可是敏锐的商人都会第一时间把握时机。所谓时不我待就是这个道理。”   机会,可从来不等人。   “那你说那个安德烈,他能拿出这么多钱来吗?”   陶永安有些担心,按照赫尔斯的说法,安德烈可以支付半数的款项,这两天在筹另外一半。   那可是几百万啊,有那么容易吗?   “他可以向银行抵押借款,如果我是安德烈,我或许会把原本那两台机器出手。”   阮文的话让陶永安眼皮猛跳,“打鱼的把渔网卖了,他有必要这么冒进吗?”   “不冒进的话,怎么能博杀出一条路来呢。”阮文喝了口水,天气一热她喝水多了起来,“其实安德烈最好的办法并非是做卫生巾生产,他如果想要借机跃升到上流社会,大可以借这个机会搞一把投机。我在想,他这次之所以敢定下十台设备,就是存了这个心思。”   虽然欧洲市场反应稍慢,但有着敏锐触觉的生意人不会这么后知后觉。   有的生意人只想着赚钱,而有的人则是会把目光放的更长远一些。   比如安德烈,他就想要得到的更多。   陶永安还是觉得这有点太惊悚,“可是阮文,欧洲他们有自己的那一套,new摸ney并不好使啊,old摸ney向来规矩多。”   “是啊,不过咱们不有句诗说得好嘛,总有新桃换旧符。安德烈要是稍微聪明点,就该知道要与旧贵族合作,打进他们的圈子里去,厮混的久了,圈子外的人瞧着他俨然old摸ney一派,也会充满敬畏。他想要改变命运,要的是大多数人的仰望,至于少数几个人的瞧不起,那些都无关紧要。”   人民币还不见的人人都爱呢。   所以,做到让大部分人仰视,这已经是一种成功。   阮文从安德烈的订单里看出了很多,当然这也只是一种猜测。   “其实安德烈不卖机器也行,他可以拉拢那些人合伙,邀请他们入股然后经常性的共进晚餐,去参加宴会出席活动,把机器卖掉反倒是下下策。”阮文补充自己的猜测,“那些old摸ney很大一部分只剩下头衔,他们也需要银钱维持开支,所以拉他们入伙是最好的。入伙后,再劝说他们扩大生产规模,如果我是安德烈,我会夸大其词,把这次tts爆发说的严重一些。如果他有女朋友活着不错的女性朋友的话,还可以带着卫生巾去拜访这些合伙人又或者准合伙人的家眷,女人的枕边风有时候还是很好用的。”   陶永安觉得自己像是在听故事,“那如果他们没钱呢?你也说了,这些old摸ney穷的只剩下头衔了。”   “那就用他们的名义去银行借款,这点还是能办到的,瘦死的骆驼也有三两肉,我想安德烈如果选中了合伙人,应该会调查一二。”   “我觉得吧,安德烈可能没那么多想法吧?”   他认识的安德烈是个浪漫的生意人,有这么大的野心吗?   “反正过几天他就会到来了,不如咱们拭目以待,看到底谁猜对了答案?”   陶永安嘿嘿一笑,“来个赌注,我觉得你虽然说得很合理,但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赌什么?”   “输了的人请客半年。”   “你确定?”阮文抬眸看了眼陶永安,“小陶同学你这是上赶着请我吃饭吗?”   “那要不三个月?”陶永安也觉得半年似乎有点夸张了,万一自己看走眼了怎么办。   赌注到最后确定为三个月。   阮文觉得这人依旧为情所困,所以脑子都不会转弯。   “陶永安,你能够接受姐弟恋吗?”阮文回学校的路上问了这么一句。   这没头脑的一句话让陶永安乐呵起来,“能啊,你打算给我介绍对象吗?长得好看吗?”   他笑嘻嘻的没个正形,阮文懒的跟他说,彭书燕那天没头没脑的一句,其实阮文也不确定到底几个意思。   不过她不打算当传书的鸿雁,也不想帮忙试探感情。   说了这么一句就没了下文,阮文回宿舍午休。   她这几天有些累,这会儿需要好好休息一番。   ……   安德烈在周六再度抵达省城,这是他第二次来中国。   燥热的六月让意大利人汗津津的,习惯了海风的人有些不太适应这闷热的夏天。   不过一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安德烈又紧张了几分,他紧张的时候会浑身发凉,倒是抵消了几分燥热。   早在登机前,安德烈就通过赫尔斯打电话告诉了阮文他的航班。   所以意大利人刚从火车里出来,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东方姑娘。   阮文穿着连衣长裙,米白色的长裙上点缀着黄色的小花,齐耳的短发拢到了耳后,娴静之余却又透着干练,像迎春花般的站在那里。   和这喧闹的火车站台格格不入。   安德烈连忙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相机,按下了快门。   刚巧阮文转头望了过来,他抓住了那一瞬间。   意大利人十分满意,在艺术创作方面,他们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   赫尔斯没能赶来,他最近很忙,实在无暇抽身。   好在在安德烈的英语还算可以,最起码的沟通没什么问题,所以他就自己过来了。   “我实在没想到,阮文你会亲自来接我,这实在是让我太荣幸了。”   安德烈依旧热情,当然他也没忽略掉一旁的陶永安,只不过眼神的分配上,阮文占据大头。   “毕竟你是我的大主顾。”阮文轻笑出声,“路上辛苦了,我先送你去酒店休息。”所谓的酒店,其实还是招待所。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了省城,但这到底是内陆城市,即便是省会又如何?目前的发展还不如沿海的港口城市。   之前阮文请黄主任吃饭的时候听过那么一句,说在规划建一个大酒店,过去两个多月了,还在规划中。   安德烈十分健谈,一路上说着意大利的风土人情,“等有时间,阮文你来我的家乡度假,到时候可以去海边乘凉,那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休闲方式。”   阮文却之不恭。   安德烈很沉得住气,刚来到省城倒了时差,到第二天休息好了这才和阮文谈正事。   “我什么时候能拿到货?”   他拿出了自己辛苦筹措来的几张支票,那上面是这笔大订单的款项。   陶永安眼前一亮,阮文还真是说对了,安德烈诚意足足的。   “下周这个时候,你要的设备就能装上船了。”   “难怪赫尔斯说,和你合作是最省心的。”安德烈对这个安排是满意的,他这次把自己所有的筹码都丢了出去,可谓孤注一掷。   全副身家都压在了这十台设备上。   有了它,他的子孙后代不需要担心出生在贫民窟,不需要担心明天就没有面包吃。   安德烈的起家,源于一次赌.博,他赢了,拿到了五万里拉。   靠着这笔钱,安德烈的身家一点点的增加,可是这速度太慢了,他一直在寻求一个机会,想要自己彻底摆脱那不勒斯贫民窟男孩身份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简直是上帝的馈赠。   tts早就出现了,只不过那是个例,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刚巧安德烈的邻居是一位医生,他接诊了一位女病人,很不幸这位病人没能看到几天后的太阳。   邻居说,这个年轻女人死于病菌引起的脏器衰竭,很可能与她使用卫生棉条有关。   安德烈向来喜欢从医生的闲聊中做一些决定,比如说之前他就从医生的感慨中得知流感可能会小规模爆发,只不过那次安德烈囤的货不对。   但这次,他虚心向自己的女朋友请教,去那不勒斯,去米兰去罗马去都灵的商店货架上寻找答案。   最终,安德烈联系到了赫尔斯,才有了那两台卫生巾生产线订单。   这两台机器,最开始并没有给安德烈带来太多的收益,甚至于卫生巾都囤积在了仓库里,直到五月份他看到了新闻。   安德烈很快就制造了一个大新闻,那不勒斯的街头,中年妇女窃窃私语讨论着因为使用超大容量卫生棉条而致死的年轻姑娘,然后她们选择用卫生巾作为替代品。   最开始还只是花钱雇人来传播消息,很快这消息就飞遍了整个亚平宁半岛。   他的卫生巾脱销了,甚至卖出了数倍的价格。   而他的机器,同样也被人盯上了。   安德烈没有选择的余地,好在那人给了钱,也帮他打通了银行的关系。   这让意大利人得以拿着货款来找阮文交易。   当然,安德烈并不会把这件事告诉阮文,不过陶永安请来了他父亲作陪。   意大利人要亲自看着设备上船,所以这些天他一直满中国的溜达,阮文又不可能陪着他,最后还是陶衍来陪着安德烈四处逛。   从事文字工作的人总是敏感的,从安德烈的三言两语中,陶衍勾勒出了整件事的真相。   “所以,是黑手党介入了?”   阮文忘了,亚平宁半岛的特产,她怎么就把这个势力给忘了呢。   “所以你也没完全猜对,咱俩这赌局算是平局。”陶永安窃喜,自己的钱算是保住了。   阮文没跟他计较,“那安德烈有没有说,这十台机器的用处?”   陶衍可谓是有问必答,“听他的意思,这机器好像要分成三批,他没打算要,好像是要做人情。”   安德烈这话说的模糊,陶衍也只能猜出个大概。   “阮文,我的一位老朋友也找我联系,说是想要跟你合作。” 第131章 131盯上了谢蓟生   这位老朋友,是真的老。   和赫尔斯情况不同。   陶衍最初引荐给阮文的赫尔斯,是其在欧洲游学时的房东,老赫尔斯先生年迈无法帮助阮文,就让儿子去帮阮文,算是全了他和陶衍的一番情谊。   某种意义上,这是两代人、父子之间的传承。   只不过被阮文喧宾夺主了几分。   这次略有不同,陶衍介绍的老朋友是一位学者。   “乔恩对你的技术很感兴趣,他想找个时间,能和你面谈。”   “乔恩·汉德尔博士?”陶永安记得这个名字,他有些迟疑的看着阮文,最终目光落在了父亲身上,“我们好像不太需要合作。”   合作意味着什么?   技术的共享。   如果父亲的这位老友,把技术泄露了怎么办?   他们赖以生存的就是那点核心技术,一旦技术不再独家,那他们还有什么竞争力?   “父亲和汉德尔博士已经三十多年没见了,他现在什么样,父亲你也不是那么清楚。或许是我小人之心了,不过这年头牛鬼蛇神多,我们再小心也不为过。”   阮文不好拒绝,这时候陶永安要是不说点什么,那不是把阮文往火架上拱吗?   陶永安一向有风度,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坑阮文。   陶衍倒不意外听到这话,“我也考虑过这个,不过我想接触一下不算是什么坏事,乔恩在慕尼黑工业大学潜心研究,说不定你还能从他那里了解一些研究前沿的内容。”   这只是一个契机。   合作与否要阮文自己判断,至于能从对方那里挖掘到什么有用的讯息,就得看阮文的本事了。   “那就麻烦陶伯伯安排一下。”   阮文没有拒绝,这让陶永安觉得有点坑。   不是怀疑自家老子被人收买了,主要是这老头来者不善啊。   “我们不可能一直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和其他学校搞好关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阮文记得,慕尼黑工业大学是德国,好吧如今隶属于联邦德国,但是也是数得着的好学校。   能不能和这位汉德尔教授合作到时候再说,但是她想借着这个机会,搭建两个学校之间的桥梁。   陶永安惊讶,“杨主任这是给你许了什么好处,你这么为学校着想?”   他没想那么多。   “陶永安,你觉得咱们研发室能招到合适的人吗?”   这个问题,难住了陶永安。   “我想招兵买马,让咱们的研发室不止有两个研究员。”   研发室建好了,阮文之前定下的机器设备也一样样的往里面搬,还有几个仪器还在运输途中,等到暑假的时候,差不多就能正式投入使用。   可到时候,研发室里能有几个研究员?   阮文算一个,陶永安算一个。   其他的呢?   毕业的大学生由国家安排工作,他们的去向已然定下。   阮文想要招兵买马并不容易,凭什么拿国家铁饭碗的大学生,甚至名牌高校的大学生来实验室里听你阮文调遣?   安心做的再大,都不是国营企业。   酒香也怕巷子深,想要广纳人才就得有噱头。   和国外高校合作,就是一个招牌。   当然,能不能达成合作,还得看双方的诚意。   “其实陶永安,你没发现吗?有些事情不一样了的,之前是我们四处求人。”   最开始组装机器,没钱没零部件,得自己去废品站找,和老板磨价钱,把那些大块头的钢铁废物搬回去,拆开后找出合适的,一点点打磨凑合着用。   想要一个精制的零部件,得先拿出一沓工业券。   有时候即便是有工业券也不好使,得各种低声下气的求人说好话。   那段时间,两个人谁都不敢颓废,整天笑眯眯的,生怕传播负能量,击垮苦苦支撑的信念。   现在好了,是别人人在求他们。   香港那边下了订单,想要几台机器。程老板雷霆手段,这段时间已经拿下了整个香港市场,听说还收购了好几家卫生巾厂,如今是想着扩大生产规模,赚上这么一笔快钱。   在办公室蹲守那几天,陶永安接到了好几通香港那边的电话,那位刘经理低声下气的希望能多发货、尽快发货。   东北那边的机械厂,平日里没什么来往的厂子也在问他们厂里里最近有没有什么计划,能不能帮上忙。   省城的炼油厂厂长亲自过来,问阮文需不需要石油,他调度出来一些,如果阮文有需要,尽管打个电话,他马上派人送来。   就连国外的教授都想和阮文探讨技术研发。   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是啊,现在我们能自己当家做主了,他们来求咱们了。”陶永安笑了起来,“你说的没错,技术才是最重要的,掌握了技术,那就是拿住了命门。”   “是啊,所以我们得再接再厉才行,不能故步自封。”阮文低头看着脚尖,她穿着白色的小皮鞋,脚趾头有点顶着前面。   “做工厂是这样,国家也不例外。”   落后只能挨打,如果这是在清末,洋大人的一通电话,阮文就保不住自己的技术。   还好,大清已经亡了。   看着阮文唇角那浅笑,陶永安忽的想起一桩事。   “要不明天我跟赫尔斯去齐齐哈尔?”   上周因为赫尔斯的到来,阮文没有去天津,以至于陶永安被小谢同志追问,发生了什么事。   陶永安能说什么?   好在小谢同志不在面前,陶永安用阮文说过的话把人给糊弄了过去。   这周,再放谢蓟生的鸽子,陶永安想了想,“要不我跟你们一块去好了。”   反正他是绝对不会留在这里,那折磨谁爱受谁受着去,反正陶永安拒绝!   “随你。”   阮文倒是无所谓。   学校里又多设了两个电话亭,阮文瞧着那边没人,过去给谢蓟生打个电话。   刚拿起话筒,一扭头就看到陶永安站在那里。   “你怎么还不回去?”   “吃多了,消消食。”陶永安原本是打算走的,但一扭头看到站在那边虎视眈眈的付亮,想起之前他们跟这人有矛盾,他担心留下阮文一个人再被欺负了。   哪还敢走啊。   阮文没注意到,电话很快就是接通了,不过这次接电话的人是警卫员。   “那正好,我们团副这周也忙得很。”   阮文:“……”前天她跟谢蓟生打电话的时候,他好像并没有说自己会很忙。   挂断了电话,阮文有些失落。   “怎么了?”   “他有点忙,这周末不过来了。”   陶永安罕少见到阮文这般模样,“说实在话,你和小谢同志得商量个办法。”   虽然阮文嘴上说的敞亮,距离产生美,远香近臭还有什么保持距离可以发现彼此更多的优点珍惜在一起的时间。   然而……   瞧瞧现在这模样,阮文真不在乎吗?   还不都是被逼的。   形势比人强啊。   “有什么办法?过一天是一天呗。”阮文有些心烦意乱,她又折返回去,再打了电话。   电话一直没人接,陶永安看着阮文倔强的站在那里,忽的也慌张起来,“没事吧?”   怎么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呢。   “没什么,可能办公室里没人吧。”这理由,阮文自己都不相信。   就这么前后不到两分钟,警卫员就脚下生风的走了?   阮文觉得有古怪。   她又不可能飞过去找人算账,只能等从齐齐哈尔回来,到时候先去一趟天津。   ……   一大早阮文就和安德烈他们坐火车离开了省城,前脚她刚走,从首都方向开来的列车缓缓停靠在了站台。   罗嘉鸣从车上下了来,直接喊了辆出租车往省大方向去。   薛亚男再度见到罗嘉鸣,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阮文不在学校。”   “那她在哪里?”   意识到自己有些急促,罗嘉鸣放缓了语气,“我不是来找她麻烦的。”   “她好像是去了东北,今天一大早就离开了。”   “她去东北做什么?”罗嘉鸣不解,不过也没指望这个女学生能回答自己,“那怎么能联系上她?”   人在火车上怎么联系?压根没办法联系啊。   薛亚男看着蹲在那里揪自己头发的人,她觉得头皮疼,“你还好吗?”   不好。   罗嘉鸣很不好,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扑了个空。   “知道她具体去哪里了吗?算了我去厂子里问一下。”问同学有什么用。   罗嘉鸣起身小跑离开,看的薛亚男一脸懵逼,风风火火的好奇怪   是谁出事了吗?   罗嘉鸣来到工厂这边,倒是没被为难。   护厂队的人有半数都认识他,只不过瞧着人过来还挺奇怪,“你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忽然间来找阮文?别说是想要找她要机器。”   最近来找阮文要机器的人还真不少,就连护厂队的人都没少抽别人递过来的烟。   可他们谁还缺这两根烟?   这种事情遇到的多了,韩建国瞧着罗嘉鸣过来,第一时间就是怀疑他的动机。   该不会和那些人一样吧?   “不是。”罗嘉鸣有些哭笑不得,“她最近很忙吗?”   “可不是?这不刚跟人去了东北。”   “什么时候回来?”他就算是追过去,怕也追不上,只能尽可能的算阮文回来的时间。   “那可说不好,不过这次是陪那个外国人去验货,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吧,她不是还得考试吗?”   呼风唤雨的阮文同志和绝大部分学生一样,都想要参加期末考,平日里不上课也就罢了,缺席考试那是万万不能的。   任课老师这时候也没法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   罗嘉鸣被这话一噎,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是。   “那她到了东北那边,有没有落脚的地方,接待的人是谁?”   “这俺就不知道了,不过你可以问问小陶会计,要不去问陈厂长,她俩肯定知道。不过她们俩去车站发货了,估摸着得中午头才能回来。”   罗嘉鸣:“……你们就那么忙吗?”   “那可不是,别看我们厂子不大,可养活着好些个研究所呢。”   谁能想象得到,这些个遍布天南海北的研究所,他们大部分的研究经费,却是来源于这一片不薄不厚的卫生巾。   韩建国一开始也不相信,但事实胜于雄辩。   罗嘉鸣并不是很相信这说辞,“老韩你就吹牛皮吧。”   研究所一年经费得多少,这么个小厂子,工人统共不超过五十人,哪来这么多的经济效益?   就骗人吧,谁相信谁是小狗。   “你不相信就算了。”韩建国是无所谓的,他在厂长那里听到过一句话,叫不与傻瓜论短长。   他不与傻瓜论短长。   “你过来到底为啥事?”   罗嘉鸣叹了口气,“你别问了,反正不是为了我自己。”   要是为了机器他倒是觉得还好,可实际上……   罗嘉鸣叹了口气,坐在那里左顾右盼。   陈主任和陶永晴回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了。   从刘五斤的人力三轮车上下来,陶永晴继续刚才的话,“……我怕回头商业厅的黄主任过来,到时候他要是施压的话,咱们不好不照办。”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了风声,搞的一群人盯上了阮文,说什么一台机器就能赚好几百万美金。   钱帛动人心啊。   这谣言招惹的各方人马出动。   目前厂子里还能应对,可是万一省里头再来个什么指示,怕是……   就算阮文都无法招架。   “先别想……”陈主任看到了站在那里的罗嘉鸣,她微微皱了下眉头,冲着罗嘉鸣点了点头。   “陈厂长,我需要马上联系上阮文。”罗嘉鸣开门见山,“有很重要的事情。”   这话,让陈主任脚步微微一顿,“里面谈。”   罗嘉鸣和阮文的恩怨,陈主任不是特别清楚,不过大老远的过来,口口声声有重要事情,那么请人详谈还是有必要的。   到了厂长办公室,罗嘉鸣直接开口,“谢蓟生那边出了点状况,我想阮文需要过去一趟。”   这话惊着了正在倒水的陶永晴,她猛地回头一失神,水溢出了茶杯,洒了一柜子。   陶永晴惊呼出声,连忙拿过抹布擦去柜子上的水。   “他出了什么事?”陈主任目光炯炯地盯着罗嘉鸣,“如果他养父都处理不了,那让阮文去,怕是也没什么用,还是说谢蓟生现在身陷囹圄,你想要阮文过去探监?”   罗嘉鸣:“……”这里的女人,一个比一个不好招惹。   “也不是,只不过这件事,多少和阮文还有点关系。”   罗嘉鸣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看着眼前的这位长辈,“我只是觉得,阮文过去处理一下比较好,汪叔叔不太适合插手这件事。”   陈主任没吭声,这让罗嘉鸣一时间有种无处着力的荒谬感。   “我知道我之前和阮文有不愉快,可是我也不至于为了这点不愉快就去坑她啊。”他有点赌气,“是祝福福她爸还想要撮合我跟祝福福,前天找我吃饭,喝多了说了几句。”   有人盯上了谢蓟生。   用祝主任的话来说,那就是化纤厂的账目有问题,有人趁着这个机会,想要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当时罗嘉鸣听得心肝颤,后来祝福福她爸喝多了舌头都大了,也问不出什么来。   但这件事很严重。   往大了说,那就是侵吞国家资产。   就算是叫来汪老,他也扛不住。   “那这件事,和阮文有什么关系?”   “祝主任说,之前这人找阮文想搞两台机器,好像被阮文拒绝了。”   罗嘉鸣倒不是觉得阮文拒绝不对,只是这件事想要解决,需要阮文去处置。   “你为什么没去找谢蓟生?”   陈主任的发问让罗嘉鸣哭笑不得,“我去找他,他那人什么性子,怎么可能会为了这种事情让阮文屈服?到最后还得警告我别多管闲事,我也知道自己这是多管闲事,可……”   总不能看着谢蓟生身陷囹圄吧?   他就算是再不喜欢阮文,这跟谢蓟生没关系啊。   他还认谢蓟生这个兄弟。   陈主任看着一脸苦涩的年轻人,“阮文去了东北,明天上午才能到。”   现在想联系阮文,也联系不上。   “我会跟那边的人联系,争取第一时间告诉阮文这件事,至于她会怎么决策……”陈主任觉得有些事情就是那么的残忍,非要人做出二选一的抉择。   “那我先回去打探下情况,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毕竟还没闹到明面上,说不定会有转机呢?   罗嘉鸣先一步离开了,留下办公室里一老一少两个女人陷入沉思。   陶永晴小声打破了此间安静,“主任,真的有他说的那么严重吗?”   她原本以为,最严重的不过是黄主任的施压,没想到首都那边竟然还有人想要把手伸过来。   “希望没有吧。”   陈主任拧着眉头,神色不见丝毫的轻松。   ……   齐齐哈尔路途遥远,一开始安德烈还很是兴奋,跟着列车上的旅客饶有兴趣的学中文。   车上待得久了,他脸上笑容越来越少。   回到卧铺车厢里,意大利人和陶永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她在做什么?”   出于礼貌,安德烈没有凑过去看。   “写作业呢。”陶永安糊弄人,“你来的不是时候,如果是冬天的话,倒是可以去滑雪,我们的大兴安岭不比你们的阿尔卑斯差。”   从马可·波罗到圣母百花大教堂,陶永安把自己脑海中关于意大利的知识全都搬了出来,说的自己嘴皮子都秃噜了。   好在,夜幕降临。   安德烈沉沉睡去,鼾声雷动。   陶永安过去瞧了眼,“怎么样?”   “差不多快收尾了。”阮文这次拖稿严重,列车上这才有时间折腾。   列车上颠簸,倒是把她思路给开阔了不少。   陶永安都去睡觉了,阮文还在那里写着,直到车上的灯统一灭掉,她这才收拾东西准备睡觉。   九点十分,火车到站。   前来接人的梁晓先带着人去吃饭。   瞧着陶永安在那里热情招待安德烈,梁晓拉着阮文出去,“你们厂长打电话过来,说要你给她回个电话。”   “没说什么事吗?”   “没有。”梁晓迟疑了下,“我听着她跟人说话,好像提到了谢蓟生,我跟天津那边打了电话,谢蓟生好像又没什么事,我也有些搞不清了。”   于梁晓而言,他希望阮文多待两天。   毕竟这个老外,他应付不来啊。   “到了厂子里我再打电话吧。”阮文觉得小谢同志可能真的遇到麻烦了。   她撑出一个笑容,“许是省里头又找她了,你也知道最近什么事都有。”   “可不是,要不咋说一家有女百家求,现在你还就是那个香饽饽。”   梁晓最近也是大忙人,二机床厂的大红人。   厂长要他好好干,其他厂子左右打听。   问这一台机器究竟能卖多少钱,问是不是真的要卖到国外。   还有的问他,能不能绕过阮文,直接跟外国人合作,为什么要经阮文的手呢?她赚大头,他们辛辛苦苦搞组装的,才能赚几个钱?   是赚了点皮毛,及不上阮文,不过梁晓倒也知足。   起码,他们的设备要走出国门,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阮文这次不止是陪着安德烈过来验货发船,还带来了几笔新的订单,“一定要注意生产安全,赚钱很重要,但安全更重要。”   梁晓笑了起来,“知道,都是老工人,每周都要学习安全生产,不会跟自己过不去。”   下午的时候,装箱的设备运到了火车上,由齐齐哈尔发往大连,港口那里有轮船等待多时。   阮文这几天不是在火车上,就是前往火车站的路途中。   她没有在大连待太久,瞧着设备上了船,阮文交代了陶永安几句,先回去了。   安德烈要在大连再待两天,等到装满了货的轮船离开港口,他这才回首都,返回他的国家。   “她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吗?”   陶永安思忖片刻,“她要回去考试。”   这个答案让安德烈笑了起来,“上帝保佑,希望她能考得不错。”他忽的又想起了什么,“你难道不需要考试吗?”   需要啊。   不过算着时间还来得及,大不了补考呗,陶永安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   阮文直接去了天津。   警卫员震惊她忽然间到来,舌头都有些打结。   “谢蓟生呢?”   “团副正在开……开会,阮文同志你先来这边坐。”   推开厂长办公室的门时,警卫员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开会是糊弄阮文的,怎么他还真以为是在开会?   竟然忘了团副就在办公室里会客!   阮文看了眼办公室里的那个陌生男人,懒散的坐在沙发上,白衬衣最上面的两颗纽扣解开,在看到她忽然间出现后,脸上露出几分吊儿郎当的笑,冲着她吹了个口哨。   阮文的目光落在谢蓟生脸上,“抱歉,打扰了。”   她转身就要离开,谢蓟生大步流星到了门口,抓住了她的胳膊。   阮文微微吃痛,拧眉看着他,“你没事?”   谢蓟生叹了口气,“留下来,帮我。” 第132章 132全套戏码   他声音很低,低到让阮文觉得自己心口上像是有人叹息。   心一软,瞧着那略带憔悴的面孔,到底没有走开。   办公室里的那个年轻男人阮文不认识,不过余鑫对阮文早有耳闻。   瞧着阮文去而复返,一脸别扭的跟在谢蓟生身后,余鑫拍了拍手,十分的优雅从容,“难怪之前给小谢你介绍女人死活不要,原来是金屋藏娇看不上其他的庸脂俗粉。”   阮文瞥了一眼过去,没说话,只是找了个地方坐下。   谢蓟生给她倒了杯水,“你先休息下。”   阮文依旧不吭声,一双眼睛里透着审视,直直地望着谢蓟生,似乎要他给自己一个说法。   何时何地,她都不喜欢被人糊弄。   “你一直没接我电话,我担心你,安德烈还在大连,我把他交给陶永安和梁晓照顾,丢下了我的大客户来这里。”   阮文很是恼火的把那杯水放回桌上,她动作稍微有些大,白瓷茶杯里的水被溅了出来。   “结果呢?你的警卫员糊弄我,谢蓟生,你觉得一杯水就能把我安抚住是吧?你拿我当什么!”阮文越想越气,气得端起那杯水,直直泼了谢蓟生一脸。   她没想到男人没躲闪,又是懊恼的咬了下唇,有几秒钟的不知所措后,转身就要离开。   温热的水被泼了一脸,滴滴答答落在了地上。   谢蓟生几乎是凭借本能拽住了阮文,得到的却是对方的怒喝声,“放手。”   余鑫没想到这两人竟然说吵就吵了起来,他连忙收起看好戏的心情,过去拦了阮文一把。   “说来这都怪我,阮文你也别急,谢蓟生也是没办法嘛。”   “他没办法?”阮文笑出声来,“他能耐得很,天高地厚有什么是他搞不定的?他怎么可能没办法?”   这是夸赞?不,这是讽刺。   余鑫读出了阮文的愤怒,他不介意再加上一把火。   阮文很漂亮,又有能力,如果能够收为己用,他倒是不介意阮文的过往。   瞧着气得脸色发白的人,余鑫拿定了主意,“别说气话,赌气的话最是伤人心,万一你们俩要是因为这事分手了,那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你谁啊你,我和他分手不分手关你什么事?”阮文瞪了一眼,她不想在这里久留,“我觉得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余鑫拦住了阮文的去路,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可能让阮文走呢?   谢蓟生不肯把人喊来,如今人就在眼前,余鑫可不打算错过这机会。   “谢蓟生你也别一直不吭声,你是化纤厂的厂长,那账本是你一手掌管的,如今出现这么大的漏洞你该补救的补救,站在那里不说话算什么男人?”   阮文听到这话蓦然回过头去,“你挪用了公款?”   她声音有些尖锐,让余鑫反倒是有了几分把握。   阮文并不知情,很好。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只不过这件事可大可小,就得看阮文你肯不肯救他了。”   阮文看都没看站在那里的余鑫,她直直地望着谢蓟生,“所以,这是真的?罗嘉鸣去找我,就是希望我来帮你,对吗?”   谢蓟生错开她的目光,“没有,小罗小题大做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阮文一把挣脱开他的手,“到这时候了你还这么无所谓,谢蓟生我问你什么事情你会放在心上?今天你对公家欠款无所谓,那日后是不是对我也无所谓?”   “阮文,你能不能别无理取闹?”   阮文笑了,“我无理取闹?你说我无理取闹,你说我无理取闹,这四天我几乎是住在火车上,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何必要这么紧赶慢赶从大连过来?结果谢蓟生你说我无理取闹,你有良心吗?”   气恼至极的人一巴掌甩了出去,当纤细的手碰触到那脸颊,发出一声脆响时,阮文视线都模糊了。   “好啊,我自作多情我无理取闹,我走行了吧?”   谢蓟生看着那潸然泪下的人心口一阵抽痛,但脚下跟生了根似的没有动弹。   余鑫着急了,“你不追啊?”   沉默的应对让余鑫冷笑,“谢蓟生你可真没心。”他追了出去。   守在外面的警卫员看到阮文哭着出来也懵了,等看到那个这两天一直缠着团副的人追了上去。   他有些慌张,连忙去问,“团副,你不去……你没事吧?”   脸上鲜明的手指印,看着还挺……碍事的。   “没事。”谢蓟生苦笑了下,他就说了那么一句,阮文倒是把戏都做全套了。   又是泼水又是甩巴掌,也不怕硌的手心疼。   “那要不我跟过去看看?”那可是他们家团副的准未婚妻,万一被那个臭小子给追走了怎么办?   “不用,你现在有其他事情要做。”谢蓟生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去首都找罗嘉鸣,让他按照信上说的办。”   警卫员一愣,“可是我得保护你。”   “你家团副的老窝被人的枪口盯着,你能帮我挡子弹还是怎么着?去,帮我把这封信送过去,这信很重要。办好了,我还有转败为胜的机会。”   警卫员敬了个军礼,“是,保证完成任务!”   阮文一边吃糖葫芦一边哭,眼泪多的她自己都惊讶,心里头吐槽自己竟然还成了水做的骨肉。   “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这件事是我不对,其实之前我联系过你的,阮文你难道一点印象都没有?”   看着闷声吃糖葫芦的人,余鑫叹了口气,“就日金外贸公司的那通电话,我刚说了两句,你就挂断了,或许你真的贵人事忙,对我没……”   “有印象,所以你是抓住了谢蓟生的把柄,想要通过他来要挟我吗?”   余鑫举起双手,“我承认我之前是这样想的,可现在我后悔了,你是你,谢蓟生是谢蓟生,我不该把你们混为一谈。”   阮文低头咬了颗糖葫芦,用力的咀嚼着,似乎苦大仇深,“是吗?所有人都觉得我们是一起的,他是我的靠山,仿佛我能有今天的成就,全靠他帮忙。”   坐在台阶上的年轻姑娘轻笑了一声,她扭头看向身边的男青年,“你们都是这样想的,对吧?”   余鑫觉得,即便是不考虑阮文手下的工厂,单是这张脸也足以让人疯狂。   晶莹的泪珠就挂在眼角,杏仁似的眼眸水洗过后越发的玲珑,整个人都是如此的楚楚可怜,惹人心动。   “之前没跟你打过交道,是有这么个误解,不过我现在改变了主意。”余鑫很是郑重的说,“毕竟没有底气的人,哪敢甩谢蓟生一巴掌。”   阮文被这话逗乐了,“说的我好像是只母老虎。”   “你不是,你是赛……”   阮文站起身来,打断了他的话,“我要回去了,谢谢你请我吃的糖葫芦,等有时间你去省城,我请你。”   余鑫下意识地去抓她的胳膊,但是扑了个空,“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好了,你现在的状态不是很稳定,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   阮文看着他,“你喜欢我?”   她成功从青年的脸上看到错愕。   阮文又是换了个词,“喜欢太过于郑重,或许用睡,或者这么问更合适些?想泡我?”   这话极为粗鲁,余鑫没想到会从阮文嘴里听到,哪怕这个年轻姑娘今天上午刚甩了谢蓟生一巴掌,用实际行动表明她可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小白花。   但这依旧粗鲁。   粗鲁到,余鑫反倒是更喜欢阮文这个调调。   女人在床上太正经没意思,他喜欢看着一副端庄模样,背地里比谁都骚的那种。   当然,女人粗鲁意味着她更希望男人绅士。   余鑫是花场老手,对这一套十分的熟稔。   “不能这么说,我的确欣赏你。”   阮文笑了起来,“这倒是句实话,我最近经常听到。”   她转过身去,看着远处的工厂,“你确定不打算拿谢蓟生来要挟我了?机会就这么一次,错过或许就再也没有了。”   余鑫确定,阮文这是在试探自己。   他笑了起来,“我不在乎。”   “那希望你别后悔。”   阮文没再管这个跟屁虫,她又去了化纤厂。   谢蓟生正在跟人打电话,看到阮文过来,他很快把电话放下了。   “我走了。”   他们有多长时间没见了?   如果不是阮文过来,凑到下周那就是一个月。   一个月啊。   时间过得可真快。   她转身离开,看到余鑫时,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甚至于对方跟她上了火车,她也没在意。   余鑫拿钱跟人换了票,没了多余的人,他对此十分满意。   “你在看什么书?”   阮文抬眸看了一眼,“你这一套对我没什么用,不用白费功夫。”   “我乐意。”女人向来都是口不应心,余鑫再清楚不过。   趁虚而入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但这一招很好用。   阮文不再说话,在那里安静的看书。   火车到站时,她站在站台上,看着缓缓驶离的列车,“你和谢蓟生认识多久了?”   “一个大院长大的,后来我父亲高升,汪家那老头得罪了人混的不算特别如意,就没再有联系,怎么了?”   “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觉得谢蓟生什么样的人?”   余鑫觉得这问题挺难回答的,不过他还是给出了答案,“倔驴一头。”   倒是贴切。   阮文停下脚步,“那你觉得,倔驴会被人威胁吗?”   她盈盈的笑意让余鑫心里一慌,不过很快就稳了下来,“萝卜加大棒,多倔强的驴子也得乖乖的往前走。”   “那你是真不了解谢蓟生。”   依旧是浅笑轻盈,可怎么看都透着嘲笑,余鑫彻底慌了,“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觉得谢蓟生会贪墨公款呢?是因为自己这事办多了,所以以己推人就觉得他也这样?”   余鑫眼皮猛地一跳,“那账本我看了,的确有一些款项去向不明!”   “真是个聪明人,你多大本事能看到化纤厂的账本?”阮文笑了起来,“真以为自己有滔天的本事?做梦比较快,梦里头你当皇帝都没人管你。”   这赤.裸.裸的嘲讽让余鑫脸上色彩缤纷,“你什么意思!”   “说的还不够明白吗?你以为谢蓟生跟你似的,靠着自己老子开了个破公司,就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他安身立命的本钱,那是战场上枪林弹雨里挣出来的,怕你这么个跳梁小丑?看着别人挣钱就眼馋,我不给你机器就想着收拾谢蓟生,敲山震虎来要挟我。瞧到我跟谢蓟生吵架,就觉得我俩关系破裂了,想趁虚而入把我搞到手,到时候别说人,就连厂子都是你的,你还不是想要什么就要什么?这就是你的心思,我说的对吗?”   今天余鑫第一次见到阮文本人,看到最多的是她的眼泪,是她那愤怒以及伤心。   而现在,这种冷嘲热讽的讥诮,让他感觉极为陌生,他仿佛深陷牢笼里,而这个坑,正是拜谢蓟生和阮文所赐。   “我说了,想得到这一切没问题,做梦比较快,你有的是时间去做梦。”   “你什么意思?”余鑫下意识地去抓阮文,结果又被她躲开了。   从小谢同志那里学到的三脚猫的招式很好用,尤其是应对这种人的时候。   “你以为只有你会调查?那余大少且看看你爹给你擦干净屁股了没有。”   谢蓟生可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那阮文帮他拖延时间,如今余鑫人在省城,他还能遥控指挥公司里的人拦着调查人员不成?   或许公安局的人会被拦着,国安局的呢,还有部队的呢?   他敢动谢蓟生,那不就是向部队挑衅?   老虎不发威,还真以为部队是病猫吗?如今再怎么削减军工研究开支,但部队的脸面也不能被这么一个二代给扫没了!   余鑫反应过来,一张脸登时铁青,“他妈的,你在耍我?”   难怪阮文会问说“希望你别后悔”,原来他温情对待的人,竟然在算计她!   向来二世祖惯了的人想也不想一巴掌挥了出去,只是这手还没碰到阮文的面皮,先被人抓了个正着。   “对女同志动手,不太好吧?”   看着一身制服的人,阮文松了口气,“知道我为什么走之前要特意再去见谢蓟生吗?”   好戏自然是一口气唱完,阮文料定了余鑫会气急败坏,她固然能躲闪一下两下,但哪是成年男人的对手,这时候就需要警察叔叔天降正义了。   到底是曾经共事过的同事,省公安局的人守株待兔,把人给拷走了。   余鑫不甘心,“你别得意太早,等小爷出来,我让你跟姓谢的都死得很难看!”   阮文看着叫骂不停的人,轻笑了下,“宜将剩勇追穷寇,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出来?”七月酷暑燥热难耐,她声音却是凉如水,没有丝毫温度。 第133章 133将计就计   阮文去学校的招待所躺了一天,睡梦里都是天摇地动。   等她睡足了,外面天色大亮,七点十五。   赶到教室时,考试还没开始。   班长冲着阮文招了招手,示意坐到这边来,他特意给留了空位置。   “我还以为你要缺考了呢。”最近阮文基本上没在课堂上露面,考试再缺席,老师们也没办法护着她啊,只能等补考。   “怎么会呢,复习的怎么样?”   班长嘿嘿一笑,“放心,过会儿我先做完你凑合着看,能考及格就行。”   他还是很有风度,势要照顾好专业里唯一的女同学。   阮文点了点头,“嗯。”   她刚说完,就看到老师夹着试卷进了来,大概是错觉吧,阮文觉得老师瞧了她一眼。   阮文连忙端正了坐姿,一副乖巧听话模样。   老师恨恨瞪了一眼过去,要是卷面成绩不到八十,信不信他最终定分不及格,让你下学期补考!   《材料力学》这门课程属于高分子专业的选修课,选修中的必修。   牵扯到力学,要先学习高等数学,在这个基础上,再去学习理论力学。   力学三大金刚,理论、结构和材料力学。   杨主任安排课程时,觉得学都学了,那就都学了了事,大手一挥,化学系的学生们又都多了一门结构力学的课程。   即便是高分子化工专业也不能例外,哪怕他们未来研究对象是塑料、橡胶、化学纤维,其实和结构力学、材料力学真没什么大的牵扯。   可课程安排了,学生们能怎么办?   上课呗,考试呗。   从系主任到授课老师都觉得,理工类学科课程是相通的。   学一下机械系的课程怎么了,将来工作了就知道这时候多学点东西是好的。   书到用时方恨少,他们过来人有经验的很。   老师们再有经验,也可不住高分子专业的学生们考力学时成绩不佳的事实啊。   专业类的课程多的能拿到九十分,涉及到实验的课程阮文还往往能拿到满分。   可力学考试,成绩就……   不提也罢。   阮文拿到前排同学传来的试卷,填好姓名后当即开始审题。   隔壁坐着的班长瞧了眼阮文,又看了下四处巡逻的老师,有些头疼。   这题目有点难,还得注意别让老师抓个现行,真是要了人老命了!   班长看着那让人秃头的题目,咬着牙找思路,等他好不容易做完这道题,试卷往左边一送,胳膊稍稍用力往外推出了点,正打算提醒阮文,只见阮文站了起来。   “做完了?”   老殊着步子过了来,拿起试卷看了两眼。   一共就三个大题,试卷上字迹清秀,条理分明的给出了做题步骤和结果。   “去吧。”   “谢谢老师。”   班长:“……”你就不能可怜可怜你可怜的班长,让我看下标准答案再交卷吗?   阮文之所以能交卷这么快,有一部分原因在于陶永安给她透题了。   材料力学是机械系的必修课程,陶永安上学期就学了这一门,考得还不错。   从齐齐哈尔到大连的火车上,小陶同学讲了这门课程的重点,分析了老师出题的偏好,小神婆似的预测了两道大题。   至于第三道,课后作业稍作调整,换汤不换药,是送分题。   阮文速度解决了战斗,从教室里出来时,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正打算回宿舍去,忽的被人喊住了。   “阮文。”   阮文回过头去,这才发现站在那里的谢蓟生。   他脸上还有浅浅的巴掌印,是昨天上午她留下的。   大概没怎么休息好,小谢同志这会儿顶着个黑眼圈,有意成为毛绒绒的一员。   “你怎么今天来了?”   她以为,谢蓟生怎么着也得收拾残局,至少也得周六才过来。   “不放心。”哪怕是省公安局的人他说,特意派人送阮文回了学校,他还是不放心。   这件事本不该把阮文牵扯进来。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是小……”阮文觉得自己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了,“谢蓟生,你放手。”   这是在教学楼门口,来来往往有很多学生,肯定会觉得他俩神经病。   要不要抱那么紧啊。   “对不起。”   阮文听到这沙哑的声音,原本还掺杂着羞涩以及微微恼怒的心忽的就酸涩起来,“那你说,你哪里对不起我?”   她开始秋后算账,如果不是自己反应快,是不是也要被谢蓟生给演了?   “不该不接你电话。”   那天晚上电话打来时,余鑫就在他办公室。   谢蓟生没接那电话,后来更是直接拒接电话,惹得余鑫笑话,“倒没瞧出来,你还是个情种。”   他拒接电话是为了让余鑫误会,事实上这也的确奏效了。   阮文接受这个解释,“还有呢?”   “不该利用小罗。”   罗嘉鸣这段时间有些刻意回避祝福福,原本还会看她寄来的信,这阵子直接把信烧掉,看都不看一眼。   他有心冷淡处理这段关系,但谢蓟生还是利用了他。   祝福福的父亲和余鑫有往来,之前余鑫的对外贸易公司的几单生意,就是祝父成全的。   而这次,余鑫之所以知道阮文的设备畅销,就是祝父通风报信。   祝福福的父亲虽然小有权利,却也没胆量去打阮文的主意,可余鑫就不一样了,他是胆大包天的。   被祝主任这么一撺掇,先去找谢蓟生套近乎。   阮文那天晚上电话打过去时,余鑫套近乎失败,放了句狠话。   谢蓟生当即就打算把这个钉子给拔了,他知道余鑫和祝家走得近,特意找人在祝主任面前提了一句罗嘉鸣。   果不其然,祝主任去找了罗嘉鸣喝酒。   依着谢蓟生的计划,罗嘉鸣前去省城找了阮文。   这件事是瞒不住余鑫的,而谢蓟生要的,也正是这份瞒不住。   “算计罗嘉鸣算什么错事?”阮文嘀咕了一句,“你做这么多,不外乎是想要让我去找你,可如果我没去呢?”   在订单和谢蓟生之间,如果阮文选择了前者,留在大连没有去天津呢?   “去有去的办法,不去有不去的办法,只是委屈你了。”   阮文来了自然是最好,让余鑫觉得这要挟的确可行。   “我在想,如果我没去,你打算怎么支使开那家伙?”   谢蓟生这个计划,最重要的一环应该是把余鑫给困住。   “还有,他说你账本有问题,你厂子里被人渗透了?”   后面这个问题让谢蓟生苦笑,“嗯。”   一块肥肉向来会被各方势力盯着,化纤厂也不例外。   哪怕是部队派来的人,背后也牵扯到不同的人。   在这件事上,谢蓟生的确大意了些,“如果你没来的话,那就是我来找你了。”   余鑫这些天一直跟着他,像是牛皮糖似的甩不开。   谢蓟生原本打算是来省城,届时余鑫肯定会跟着过来。   没想到,阮文先去了,瞬间就领会到他的意思,把人给带走了。   首都那边联系不上余鑫,罗嘉鸣查抄他的对外贸易公司那就简单多了。   调虎离山,然后端了这老巢。   谢蓟生惯会用的手段,只不过这是第一次,用在自己人身上。   “兵者诡道也,小谢同志这么机关算尽,甚至把我也算计进去,我没有生气。”她并非柔弱的菟丝花需要人时刻保护。事实上,阮文更希望做那个并肩作战的战友,那比保护她更让她感动,“可我是真的怕了。”阮文嘴上嫌弃着,手却是轻轻覆在他脸颊上,“疼吗?”   她当时,可是用了狠劲的。   “皮糙肉厚,不疼。”谢蓟生抓住了那手,“你手疼吗?”   “疼,疼死了呢。”阮文撇了撇嘴,“你们这各方势力角力我不管,可是这件事情你得处理好,知道他说什么吗?等他出来,要我们好看呢。”   所谓的处理好是斩草除根。   阮文怕谢蓟生心慈手软。   这次余鑫是打错了算盘,被谢蓟生将计就计算计了一遭。   下次呢?   如果放他一马,将来余鑫会善罢甘休?   而且,他盯上的也不止是谢蓟生,还有她身后的工厂。   阮文素来不是狠辣心肠的人,可这次势必要做大点,这样才能杀鸡给猴看,让某些人的小心思收起来。   首都那边,想要把手伸过来的,又何止一个余鑫?   “放心,余鑫之间就有几桩官司在身上,不过被他父亲压下去了,这次一并算账,别说被保,他父亲也别想从容脱身。”   谢蓟生做事向来坚决,昨天阮文离开没多久,他就回了首都见了汪叔。   依照汪叔的意思,做人留一线,万一日后余家东山再起呢?   可谢蓟生态度坚决,跟部队那边通了电话,把之前让人调查到的统统摆到了明面上。   若是部队不帮忙处理,那他就自己来。   在这件事上,谢蓟生的态度从一开始就撩明了。   他可不是什么圣父仁心,也不打算日后和余家相见。   “放心。”瞧着阮文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谢蓟生知道昨天也把她给气坏了,“是我的不是,下不为例。”   “跟你有什么关系?还不是人的贪心。”阮文不搞连坐,她知道这些都是人的贪心所致。   “稚童捧金于闹市之中,难免引得路人窥探。”动了邪心杂念的何止一人?好在她多少还有些自保的本钱,不然那才是砧板上的鱼肉。   “今天还有其他安排吗?”   “有啊,下午还有门考试。”她还是个苦逼的学生,还要考试呢。   好在也就这几门考试了,考完就可以放暑假了,今年暑假放假早,文科生们继续搞社会实践,而理科生则是去工厂实习,丰富下车间的经验。   阮文的暑假安排的差不多了,如果有时间的话,她打算出国一趟,去实地考察一番。   “考什么,我陪你复习。”作为当事人的谢蓟生如今不方便再主持化纤厂的工作,他也要接受调查,目前赋闲在家。   与他而言,这倒是个不错的安排。   只不过怕阮文担心,谢蓟生没有说这件事。   “下午是实验考试,你打算给我当助手吗?”   “荣幸之至。”   ……   陶永安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是去找阮文,“我在火车上看到的,说是祝家被查抄了,真的假的?”他拿出报纸来,“就这个。”   版面不大,但陶永安之前在火车上百无聊赖,连招工广告的电话都记了下来,这么一条消息,还真没错过。   阮文还真没注意到这消息,“那祝福福跟罗嘉鸣岂不是彻底玩完了?”   陶永安:“……”你关注的重点是不是太跑偏了?   “祝福福和她父亲关系并不算好,再说她一向不在家中,这次的事情牵连不到她。”   陶永安这才注意到,研发室的柜子旁还站着一个谢蓟生。   “不是,你怎么在这里?”   “他失业了,小陶同志你觉得咱们聘请谢蓟生同志来研发室工作如何?”   阮文最开始没察觉,后来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谢蓟生瞒不住,这才说了他最近要被停职调查一段时间。   阮文担心了一下下之后,就让谢蓟生找房子去了,大有要他安家在省城的意思。   农耕文明的后代对家有着执念,谢蓟生倒是动作快,当天就找了个院子,只不过还需要打扫购置一些日用品,没能立即搬过去。   算上今天,谢蓟生已经在省城待了三天。   陶永安不清楚其中缘由,不过他对谢蓟生欢迎之至,“去研发室太屈才,我觉得可以来学校教书,当个教书匠也不错。”   “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小谢同志考虑下?”   阮文说这话时带着几分俏皮,她还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样还能解决你们两地分居的问题,挺好的。你是不知道,阮文她……”   陶永安被踩了一脚后乖乖的闭嘴,苦瓜着一张脸,仿佛在说“你也管管她”。   “我考虑下。”谢蓟生帮着把书拿了过来,“我想再等等,等建明回来后再说这件事。”   不然阮姑姑一个人被丢在首都,她现在固然有能发挥人生价值的工作,可上了岁数的人身边哪能没人呢?   谢蓟生不太放心。   “你这么一说,搞得我像是个不孝女。”阮文嘀咕了一句,接过书来胡乱的翻看。   “是我错了……”   有那么一瞬间,陶永安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   他忽的不想要谢蓟生来省城了。   来了之后,这俩人见天的秀恩爱,这谁受得了啊!   ……   晚上的时候,陶永安细细说了这几天的事情,“我请安德烈去吃海鲜,结果这人喝多了,酒后吐真言了,你还真说对了,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投机分子,就想靠着这几台机器让自己跻身名流圈。”   “他没说要跟着上船吗?”   “说了啊,不过后来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梁晓也朝我打听了下,问这一台机器售价能有多少。”   一时半会的功夫人还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可这么朝夕相处几天,总有按捺不住的时候。   阮文并不意外,“你怎么说的?”   “就直说了啊,你这出售的是机器加生产技术,他就没再问。”陶永安其实也能理解,外面各种风言风语,再加上这次阮文给梁晓的价钱翻倍,不免让人好奇,阮文从中又有多少利润空间。   倘若是他,或许早就趁着阮文还没离开的时候就问了。   “赫尔斯最近有联系你吗?”   “嗯,又是有几笔订单,不过咱们多了竞争对手。”阮文苦笑了下,“欧文也在推销他的机器。”   该来的总会来,其实欧文对市场的反应已经慢了十天,给了阮文不小的操作空间。   “这龟孙子,闻到钱的味道就凑上来了。早知道当初你该再多要他一笔钱才是。”   “多要的话就把人吓跑了。”阮文心里头有数,也就是欧文急功近利这才给了她可趁之机,不然哪能拿到那么多钱呢。   当年IBM收购磁芯处理器专利也才不过五十万美元。   当然那是五十年代的五十万美元,放在今天,价钱怕是也要翻上个几十上百倍。   陶永安回来后没两天,阮文在校门外看到了祝福福。   小锦鲤红彤彤着一双眼睛,看到她后,不自主的双手握拳。   阮文瞥了一眼,往工厂那边去。   她已经开始了暑假假期,今天回学校是去图书馆借书。   “阮文,你为什么要三番两次的跟我过不去!”   祝福福咬碎银牙,她好不容易和爸爸和解,然而暑假回到家中,却是被拦在了大院外。   大院的警卫员说,她家被查抄了,那甚至已经不是她的家,所以祝福福不能回去。   好不容易,祝福福偷偷爬墙进了去,回到家中看到的是一片狼藉。   祝福福是被赶出去的,赶出了自己家。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阮文。   “跟你过不去?”阮文笑了起来,“祝知青未免自视甚高了些,你以为你是什么大人物不成,我需要和你过不去?”   “你别在这里嘴上说的好听,你敢说我爸爸被关押待审,不是因为你?”   她都打听清楚了,就是谢蓟生捣的鬼,原本这件事可以大事化小的。   可谢蓟生不依不饶,不给她爸爸留半点余地!   “哦,令尊大开方便之门,弄权谋私利却依旧是你的好父亲,是公检法的错,是国家的错,怎么能把你那亲爱的爸爸抓起来呢?我这么一个小人物,被打压就该受着,怎么敢反抗呢,真是给脸不要脸。祝知青,你是这个意思,对吗?” 第134章 134道歉   祝福福脸色白了几分,“你这是在胡搅蛮缠,故意夸大其词。”   “夸大其词?”阮文笑了起来,“你说我夸大其词,祝知青昧着良心说话倒是挺有一套,若是你父亲没起贪心,没有和那余鑫合作,何至于有今天?若是我被他们抓住要害,他们可否会给我留一条活路?你说我夸大其词,那我倒是想要问你,我辛苦做研究,一双手上满是老茧时你们谁曾心疼我半分,替我分担一二?等着我赚了钱,一个个像蚂蟥似的凑了过来,个个都想分一杯羹,凭什么?”   “你,你的父亲,余鑫,还有那些觊觎着却还没来得及动手的人,哪来的脸要跟我合作?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你们一句话就来分享我的成果?”   祝福福脸上彻底没了血色,“你这是血口喷人,我只是想与你合作,你这么辛苦不就是为了挣钱,我与你合作也只是为了挣更多的钱!”   “不与你们合作我也能挣钱,我凭什么要把自己的劳动成果分享给你们?你以为就你有门路吗?你以为你那是在帮我挣钱?我想问问祝知青,同样是非法海外贸易,为什么你的合作伙伴们如今铁窗泪,而你能逍遥法外。我想再问问祝知青,倘若我跟你合作了,而有一天你犯了事,是不是也会跟当初出卖其他人那样,把我也出卖了?”   阮文的咄咄逼人让祝福福下意识的后退,她撞到了电线杆,后脑勺被碰了一下,疼的眼泪都出了来,“你压根不会与我合作,我又怎么出卖你?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是事实,我从小没了母亲,父亲好不容易开始珍惜我,可是你却把我的家给毁了。还有罗嘉鸣,你敢说不是故意的,让罗嘉鸣去处理这件事,让我们再也没有和好的可能!”   阮文的用心何等险恶,她把自己所有的退路都斩断了。   表面上的义正辞严,实际上却再狠心肠不过一人。仿佛所有的事情都是别人逼迫她,她是多么的无辜。   她有什么脸面说自己无辜?   祝福福稳了稳心神,“终有一天,你施加给我的一切苦难,我都会连本带利的追讨回来。”   “是吗?”阮文斜觑了一眼,“靠你那一如既往的好运气吗?”   或许祝福福是天命之女,可阮文更相信人定胜天。   她并没有什么好畏惧的。   瞧到那脸上的紧张和警惕,阮文挥了挥手,“那我等着这一天,也希望这一天早点到来,别等到我老死在温暖的病床上,祝知青再颤颤巍巍的在我灵前控诉,说你赢了,那样的胜利有些令人不齿呢。”   丢下冷冰冰的嘲弄,阮文径直离开。   她倒是想知道,祝福福还有什么花招。   尽管使出来啊,堂堂正正的过招,她也想见识一下。   如果有可能,阮文还真想把祝福福送进去和魏向前当邻居,说不定这两人会有很多话说呢。   走了没多远,阮文忽然间停下了脚步,看向了路边。   罗嘉鸣不知道来了多久,也不知道在这里猫了多久,又是把两人的争吵听去几分。   阮文看着蹲在那里的人,“如果你想要替她教训我的话,那你最好做好准备,不打死我的话,我就会跟谢蓟生告状。”   到时候,死得很难看的会是罗嘉鸣,要是小谢同志冲冠一怒为红颜,说不定连祝福福也不能幸免。   罗嘉鸣抬头看了她一眼,“在你眼里,我就这么的是非不分,不可理喻吗?”   阮文被这话逗乐了,她回头望去,祝福福早已经忿忿地跑开,压根没意识到罗嘉鸣在这里猫着。   “罗嘉鸣同志该不会觉得自己很理智吧?天呢,你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祝知青给你的底气吗?”   论如何气死人,阮文是行家。   罗嘉鸣脸红了起来,阮文并不觉得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应该是天气太热了,罗嘉鸣蹲在那里周身血液循环不太好,所以脸上毛细血管扩张,就脸红脖子粗。   嗯,很有做伙夫的前途。   “我没想到,她会把这件事怪罪到你身上。”尽管这件事的确和阮文有关,可要不是祝福福的父亲利欲熏心,又想着讨好余鑫,怎么可能把自己坑进去?   其身不正,反倒是怪那个被他们算计大难不死逃过一劫的人,这又是那般道理?   阮文听到这话不由地看了眼罗嘉鸣,“你这是要代替祝福福跟我道歉吗?”   罗嘉鸣摇了摇头,“我们都是成年人,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代替不了她,只是之前我对你有很多误会,可能给你造成了伤害或者困扰,我……”   他很少跟人道歉,因为那古怪的自尊心总是作祟,承认错误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可还能多丢人呢?   他看着祝福福在那里强行解释,在那里无理取闹。   那个温柔可人的年轻姑娘死了,在他的心中一点点枯萎,死去。   比起心碎,道歉似乎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很抱歉。”曾经在他看来重达千钧的词如今也不过就这么说出了口,虽有些艰难却又没那么困难。   “或许你不打算原谅我,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别放在心上。”   阮文看着这个说话都有些颠倒的青年,好一会儿她才是收回目光,“谢谢你特意来通知我。”   丢下这么一句话,阮文直直往工厂去。   罗嘉鸣的道歉没啥分量,真要是有诚意,帮她做点事比什么都强。   阮文也没什么好原谅不原谅的,下次这人再犯浑,她照样收拾不误。   ……   七月底的时候,阮文得了个宝贝。   413所联合其他研究所,研发的第一批微型计算机出来了。   一共不到二十台计算机,一些组件可以通过流水线作业加工,但整台计算机的组装依靠的是人工作业。   阮文拿到计算机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来螺丝刀,把这台好不容易到手的计算机给拆了。   陶永安震惊了,“阮文,你想干嘛?”他们好不容易搞来一台计算机,甚至都还没开机呢,这就卸了?   万一把这台机器搞坏了怎么办?   送到研究所去修吗?   陶永安觉得他没这个脸。   “拆机啊,看看里面什么个情况。”阮文拿螺丝刀敲了敲陶永安的手,“不让开就钻你的手了。”   十指连心,那可是锥心之痛呢。   陶永安有些怯怯的挪开,“那要是你弄坏了怎么办?”   “修呗,你不是机械系的学生嘛。”阮文开始松螺丝钉,“再说了斜对门就是研究所,到时候就说是我弄坏的,保证和你没关系。”   “我是这么不讲义气的人吗?不过拆下来看看也挺好,说不定咱们去研究所找点零件,自己也能搞一台呢。”   计算机也属于机械设备的一种,就是把这些零部件组合起来,让其正常运作。   他们之前拆了不知道有多少机器,早就熟得不能再熟。   这会儿阮文卸螺丝钉,一旁陶永安画结构图,两人分工明确。原本沉甸甸的微型计算机成了零部件一团。   阮文看着那些复杂的线路,螺丝刀挑来挑去,最后叹了口气,“可真够麻烦的。”   和笔记本电脑不同,现在的微型计算机也有上百斤的重量,里面的零部件一个个的都沉甸甸。   阮文用粉笔一个个做了记号,方便回头再安装上去,折腾了大半天总算才把这台计算机复原。   陶永安一旁直叹气,“难怪这玩意产量这么低。”   阮文也只是浅尝辄止的拆,里面那些复杂点的零部件都没敢动。   想想研究所的研究员们也挺不容易,光是看那些线路陶永安就瞧着累得慌,要是他来组装,怕不是都得弄错。   “开机试试看。”   这计算机太过于笨拙,阮文操作起来很是手生,试了好一会儿这才算稍稍熟悉了些。   “能帮咱们做实验吗?”   “我试试看,回头找几本计算机方面的书,看怎么做一些仿真研究,对了你之前不是有看系统动力学的书吗?我记得那个就是做仿真的。”   “不太一样吧……”陶永安觉得自己看的好像不够仔细,那个也能做化学实验的仿真计算?   “书都被你看到狗肚子里去了。”阮文翻了个白眼,“书借给谁了?”   陶永安悻悻,“就借给我们班班长了,他说想看看我就借给他了,险些忘了……”   放暑假其他同学也没几个在学校的,这书一时半会儿找不回来,阮文只能想别的主意。   她想来想去还是打算去研究所借书,413所有一个图书室,里面藏书还挺丰富,说不定有关于计算机仿真类的书籍。   陶永安自告奋勇,“我去借书,你先研究着。”   阮文拿着简陋的说明书,一点点发掘这台微型计算机的功能。   等她按照说明书上的指示操作了一遍,陶永安还没回来。   阮文觉得有点奇怪,研究所和他们这半拉工厂就斜对门,出了大门不到三十米的距离。   陶永安这都去了半个小时了,路上遇到了小狐狸,被迷去了心魂?   锁上研发室的门,阮文往研究所那边去。   研究所的保安十分确定,“小陶说是来借书的,没见他出来。”   陶永安偶尔会犯痴,不过那也是遇到特定的书籍。   他虽然是工科生,但从小在文化环境的熏陶下长大,有着一颗纤细的心,敏感又浪漫。   看到喜欢的书时,还会潸然泪下,为书中的爱情友情亲情所感动,十足的性情中人。   总不能这会儿,又犯了这痴傻症状吧?   关键是也没有什么林妹妹与他论《西厢》啊。   图书室门上悬着半片布帘,室外热气涌动,带着那布帘微微晃动。   阮文刚想要进去,忽然间听到一阵轻笑声,“吓着你了吗?”   这是……彭书燕的声音。   有那么一瞬间,阮文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   她忽的想起,白大才子向小黄告白的那天晚上,彭书燕跟她讨论陶永安,说姐弟恋的事情。   阮文一向没有当传话人的习惯,尤其是牵扯到感情的事,如果自己不敢告白不去争取,凭什么要别人帮你表白呢?   彭书燕说了,她听了,也就仅限于此。   哪怕是后来知道陶永安失恋,阮文也没想着问他,劝他用一段恋情来抚慰自己的心情。   加上后来忙着接订单,阮文也就把这件事忘了。   哪曾想陶永安来这边图书室借个书,刚好遇到了彭书燕。   听这意思,彭书燕曾经跟阮文说过的话,如今又说给了陶永安听。   阮文正迟疑着,忽然听到陶永安的声音,“……您您在我心中也是一个非常伟大的女性,可是我,我真的有些意外,不好意思书燕姐,我这会儿脑子有点乱。”   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   书架被陶永安撞到,无数的书册落地。   多米诺骨牌效应使然,那一列书架都被带翻了。   陶永安只下意识地把彭书燕给拉出来,不至于让她被书架砸到,看着一地的狼藉,他整个人都有些傻眼了。   “看来,是我太冒昧了,给自己增加了太多的工作量。”   胸前传来的声音让陶永安连忙撒手,“那个我帮你。”   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一不小心就闯了大祸,希望这些书比较结实耐摔才好。   阮文想了想,还是进去帮忙捡书了。   “让你来借书,你怎么还把人图书室给打翻了,你哪吒闹海啊?”   陶永安这会儿一点不嫌弃阮文说他,她赶来的太是时候了!   “那现在你帮忙收拾乱摊子,岂不是助纣为虐?”   阮文作势要离开,陶永安连忙认怂,“别这样,给点面子帮帮忙,你看我之前还给你和小谢同志做大扫除,任劳任怨毫无怨言呢。”   彭书燕看着有说有笑的俩年轻人,向来觉得自己青春的人头一次觉得自己老了,和这些真正的年轻人说不上话。   “欧洲文学作品都放这边。”   陶永安看了眼手里的那本《茶花女》,他轻咳了一声,“书燕姐你记性真好。”   书架上也没做什么标记,陶永安还真分不清。   “我们也就这么个精神乐园,来的次数多了这里跟自己家没什么区别,习惯了。”彭书燕笑了笑,她接过了陶永安递来的书,看到这本法国文学著作的译者时,忽的想起来什么,“这是你父亲翻译的吧?不过我更喜欢他翻译的《人间喜剧》。”   “他这人情绪化严重,少看点悲剧故事比较好,幸好他英语不怎么样,不然要是翻译莎翁的四大悲剧,还不得自己给弄抑郁了?”   提到了书,两人似乎找到了共同话题。   阮文听两人聊着,一时间竟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小谢同志回部队探亲了,撇下她一个人,让她有些闲得慌,一定是这样的。   把几个书架扶起来,把落在地上的书都放到原本位置,看着那几本被损坏了的书籍,陶永安有些头疼,“要不这样,我回头再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样的。”   读书人对书的喜爱有时候近乎偏执。   陶永安记得他父亲收藏了一些旧籍,当初家里被搜查时,他把那些书转移到了白菜窖里这才躲过一劫。   这些被摔散架的书,想来也有喜欢它的人,陶永安还挺内疚的。   “我看看能不能弄好。”   “给我吧,我父亲早些年在博物馆工作,修复这类书籍还算有经验。”   陶永安有些兴奋,有些点不好意思,“那会不会太麻烦他了?”毕竟彭书燕已经而立之年的人,她的父亲怎么说也年过半百了。   “不会。”彭书燕接过几本书,“怎么说也是因我而起,我收拾下残局也是应该的,对了你别忘了带走要借的那几本书,门口那里有一个登记簿,自己做好登记。”   阮文刷存在感,“我能不能也借本书看看?”   “拦谁也不能拦你啊。”彭书燕掐了掐阮文的脸,年轻姑娘的脸蛋上连手感都是如此的可爱,“看完记得还回来就行。”   借到了书两人往外去。   陶永安抱着几本书,罕见地沉默着。   阮文也没吭声,随手翻看着借来的小说,一副不太想说话的样子。   “阮文,如果有个人跟你告白,你又不喜欢他,你会怎么拒绝呀?”   “就直接拒绝呗。”   陶永安:“……”这的确是阮文会做的事,但……不适合他的情况啊。   “不喜欢那就拒绝呗,要是怕对方面子不好看,那就委婉点。”阮文合上书,“违心答应其实更伤人,怎么有人跟你告白了?你之前不都一副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吗?”   “你怎么那么多话!”陶永安瞪了一眼,“也就小谢同志受得了你这古怪脾气,换个人,谁能受得了?”   “所以我就专门祸害谢蓟生啊,我多有自知之明。”阮文脸上透着几分得意,“你可想好了,别祸害人家好姑娘。”   陶永安不挑明,阮文就假装不知情。   然而她的体贴很快就被陶永安戳破了,“你刚才……不对,你早就知道了吧?”   被突如其来的告白吓了一跳的陶永安终于智商在线,他发现了不对劲之处,“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也不跟说我一声。”   早知道的话,他多少也有个防备啊。   “我跟你说了你还能一辈子躲着不见书燕姐?”阮文觉得陶永安这完全不讲道理,“你避而不见,反倒更伤人,她又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你要是不喜欢那就直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阮文之前也拒绝了好些个人啊,那些往她书里面塞的情书,最后都只有一个下场——一把灰烬。   她向来利落,于己于人都是这么个标准。   陶永安何尝不知道阮文的性格,“你这人……跟你也说不通,有时候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个女人。”   “谁说女人就必须得情感丰富心思纤细?你那是刻板印象,你喜欢看爱情小说,还时不时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也没笑话你呀?”   “谁一把鼻涕一把泪了?我那是感动的,感动的懂不懂?”   陶永安据理力争,喜欢看爱情小说怎么了?   “你看那些数得着的名著,哪个不是关于爱情的?”   “三国不是,除非你觉得丞相对刘皇叔是爱情,西游也不是,大圣不爱妖精。水浒的话,你觉得宋江是爱阎婆惜,还是爱朝廷招安啊?”   四大名著搬出来三个,陶永安顿时说不出话来,论强词夺理他可不是阮文的对手。   可要这么认输,也不是陶永安的性格,“那你说说,《茶花女》、《傲慢与偏见》又哪个不是关于爱情的?”   阮文正要找出新的论点,余光看到了站在路边的人,她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   “阮文,好久不见,你还好吗?”来自日本的混血儿笑容满面,一副友好关怀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好不容易周末,出去跑了一天冻成狗嘤,我明天本章发红包,去睡了。 第135章 135新的合作   欧文的到来,阮文多多少少还有些意外。   最近两人竞争的厉害。   原因就在于美国市场的竞争。   迟钝了将近十天的欧文终于发现tts的爆发让美国卫生棉条市场萧条,而最好的取代品莫过于卫生巾。   他匆忙组织发货,但是这些东西想要到美国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欧文想到了另一个办法,那就是在美国本土生产卫生巾。   他有技术,也有设备,再去找厂房和工人就行了。   这一提议被拒绝了。   公司里大部分人并不同意,去美国生产?   那是给美国创收,他们可是一家日本企业,解决的是本国人就业问题,为什么要去帮美国人?   尽管欧文有着美国血统,可公司里其他管理人员压根不在乎。   技术人员的坚持尤其让欧文下不来台,到最后只能选择折中的办法,先扩大生产线,让研发人员生产再弄几台机器,看能不能卖到美国市场。   办法是好的,问题在于研发成本高,这极大的缩小了利润空间。   再加上打听来的消息,美国的工厂主们似乎已经下了不少的订单。   欧文就知道,在这件事上,他落后阮文不是一步两步。   竞争从来都是双刃剑,当刀刃很可能伤到自己的时候,欧文选择合作,他亲自来中国和阮文协商这件事。   诚意十足。   这多少在阮文的意料之中,甚至觉得欧文来的略微迟了些,若她是欧文,几天前就到了。   “最近过得的确不错。”扮猪吃虎阮文是老手,“欧文先生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她没再弯弯绕,开门见山表明自己知道欧文的那点心思,不需要虚头巴脑的试探。   从研究所门口到研发室的外厅,欧文看着这略显得简陋的研发室,他不由苦笑,“我们公司的研发部门,比你的要好上十倍百倍。”   然而他的研发人员,没有一个比得上阮文。   倘若眼前的年轻女性为他所用,那之前他是不是就可以省下来那一千万美元?   “能在研发室上下成本的人,一般都会有不错的收益。”阮文倒了杯茶,茶叶是之前陈主任送她的,人情世故上总是要注意下。   这不,这就派上用场了。   欧文从小在日本长大,不过对日本的茶文化没什么兴趣,在他看来咖啡更合他的胃口一些。   浅尝了一口,欧文放下茶杯,“我这次特意来中国,是想要与阮文你合作。”   “说说看,怎么个合作法。”   端茶倒水的小弟陶永安听到这话皱了下眉头,阮文还真打算和这个半鬼子合作吗?   欧文倒是直接,“我想和你合资,在美国开设工厂。”   这话太过于直白,饶是阮文之前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惊着了。   她轻咳了一声,喝了口茶水压压惊,“在美国开工厂?”   “对。”欧文想了很久,觉得这是唯一也是最好的办法。   他想要在美国开设工厂,公司里的人不同意,那他索性绕过公司和阮文合作。   在美国开工厂是欧文梦寐以求的事情,他眼下有这么个机会,不想白白错过。   “工厂的话,重新建设太过于麻烦,我们可以直接做收购,这次美国卫生棉条市场遭受重创,我想我们可以趁机收购一家工厂,只是需要更换设备。”   这并非是一个混血儿的天方夜谭,他有认真思考过该如何做成这件事。   “设备的话,可能需要你这边来出,先运到日本,然后我去找货机直接空运到美国,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尽快的开工。”   “那么工人呢?用原本的工人吗?欧文先生你应该知道,美国的人工成本相当的高。”   “这个,我们可以再想办法。”欧文自然知道,劳动力成本高,就像是现在的日本一样,更为关键的是美国的工人……   “我可以找工人。”阮文开口,“工人和一台设备,你收购工厂,我们五五分账。”   原本还想要劝阮文冷静的人咬着嘴不吭声了,阮文这笔账怎么看都算的精明啊。   工人的话其实还真麻烦,美国有太多的华人,完全可以拜托她姑姑找华人工人,这样能够压缩工资成本。   至于一台生产线,那才能有多少成本?   这和收购工厂的钱比起来,可谓是小巫见大巫。   “行!”欧文很快就是应了下来,他既然来找阮文合作,就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如今这场面,比他设想的要好上一些。   “欧文先生是爽快人,很荣幸与你合作。”   大方向上达成一致,在小的细节方面两人开始磋商,等着把欧文送走,已经半下午了。   “你真打算跟他合作?”   在美国开设工厂,阮文这想法不是一般的大胆。   “你觉得他是洋鬼子,可换个角度想,他也是个可怜人。”阮文到没有真的怜悯这个混血儿的意思,“他并不在乎自己拥有日本贵族后裔的血统,更想要得到的是他那位美国父亲的认可,虽然他没明说,不过既然来找我合作,那就是公司不支持他的美国计划。”   偏生欧文一心要认祖归宗,或者说他想要赢的他美国父亲的认可。   即便是阮文提出的合作条件苛刻了些,欧文却也只有接受的份儿。   “我是觉得,真要是在美国开设工厂,那算是他的半个地盘,回头要是他言而无信,那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咱们。”   “所以合同上的事还要多多费心,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难道你不想打入美国市场吗?”   “想倒是想。”陶永安就是觉得这件事有点天上掉馅饼的感觉,刚好落到他的餐盘里,有种不真实感。   “如果你什么都没做,有人来找你合作,那你应该警惕这人到底想要搞什么鬼。”阮文拍了拍陶永安的肩膀,“而现在,你要做的是去找张律师,草拟一份合同,把我今天说的重点都列上。”   “那你干什么去?”   “研究计算机。”阮文扬了扬手里的书,她得看怎么才能合理使用这台设备。   人到底有爱美之心,阮文可不想今年冬天再把自己的手给冻得青一块紫一块,连年冻伤很容易生冻疮,要是留下永久性的疤痕,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   进入八月份的第一天,阮文接到了赫尔斯的电话。   “和华纳谈得差不多了,五十万美元,其他条款参照你的A版合同,你觉得怎么样?如果可以的话,用完早餐我就去拿合同了。”   当初阮文在A版合同里要求的也不过是四十万美元而言。   赫尔斯到底是白人圈子里的,谈判能力更高一筹,“没问题,签署合同的话,你找我哥就行,不过他本人不会和制作公司见面。”   “当然,保持神秘性很有必要,其实公司提出希望你担任编剧,不过我想你没那个时间,所以直接替你拒绝了。”   这提议未尝不是拐弯抹角的想要见到Joe的真面目,赫尔斯直接替阮文拒绝了,“尽管华纳看中了你的才华,但是我想它一定不喜欢你的身份。”   这是骨子里的傲慢,赫尔斯再清楚不过。   “之前请那位中国太太做你的经纪人,实在是个昏招。”   阮文也承认,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错了,不过好在她还算及时补救,“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我相信赫尔斯你能帮我把后续的事情处理好。”   彩虹屁嘛,阮文当然也会吹,而且吹的还格外响亮。   “我这个月可能要去一趟美国,如果有机会到时候我们见一面。“赫尔斯有些惊讶,“来美国?”   “有点合作上的事情要过去一趟。”阮文没怎么细说,她倒也没必要和赫尔斯事无巨细的汇报。   挂断了电话,阮文收拾东西打算回家。   她最近一直在研究这台计算机的使用,想着能不能改造一番,增加点新的功能。   显然,阮文有些高估了自己。   把桌上的书收拢起来,阮文正打算离开,一扭头看到了站在门框上的人。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谢蓟生把那瓶西瓜水递给了阮文,“刚才过来的路上,看到有人在卖这个,味道还可以。”   夏天谁不喜欢喝点凉丝丝的饮料呢?   政策放宽后,街头上的小商贩也多了起来,尤其是夏天的时候,卖可乐和西瓜水、橘子水的还挺多。   相较于西瓜水是真的用西瓜汁勾兑,橘子水用的就是香精什么的,看着好看但没有丝毫的营养。   阮文美滋滋的喝了一口,“我还以为你得过些天才能回来呢。”   “想你了。”   谢蓟生看着那亮晶晶的嘴唇,觉得自己有些心火旺。   他一向都是静得下心来的人,可这会儿就是心浮气躁。   男人的眼神锐利如刺刀,阮文忽的就是心念一动,“要尝尝看吗?”   不等谢蓟生回答,阮文把细口的玻璃瓶送到了他嘴边,“凉凉的甜,味道真不错。”   她在谢蓟生面前本就娇小,喂他西瓜水喝有些勉强,这一个用力不均,淡红色的饮料洒在了他的白衬衫上。   阮文有些后悔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洗干净,你先脱下来。”   她去解纽扣,手刚覆过去就是被谢蓟生抓住了。   “别乱动。”   阮文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有乱动吗?真要是乱动的话,那你……”   她要收回手,结果倒是谢蓟生不松手了。   阮文瞪着他,“你现在倒是不怕擦枪走火了。”   谢蓟生被这话弄得哭笑不得,“你跟谁学的这些?”   “我要真是跟别人学了,你还不得酸死?”阮文得意洋洋,“看书学的啊。我还学到了别的,小谢同志你想不想听?”   阮文学的可多了,奈何没办法实践,这让她引以为憾。   知道谢蓟生跟和尚似的清心寡欲,可这并不妨碍阮文戏弄他,逗人尤其是逗弄小谢同志多么开心的一件事啊。   谢蓟生堵住了那喋喋不休的嘴,是西瓜水甜丝丝的味道,软软的又像是棉花糖,也是他最近一直思念的味道。   心里头的那块空白填补上了,谢蓟生骤然觉得人生圆满。   阮文觉得这人简直不是人,“你肺活量大了不起啊?”她快被憋死了,简直无法呼吸。   “回头有时间带你去潜水。”   阮文:“……你可真是良师益友。”   她当初怎么就从山上捡了这么个人才回家呢?   被谢蓟生背着回到家中后,阮文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   他们在省城的这个临时住处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前段时间谢蓟生把东屋给拆了,空出一片地来栽种了些蔬菜苗。   小菜地旁边就是一个洗澡间,是谢蓟生按照阮文的要求盖的。不到三平米的小房子,平顶房,旁边特意折腾了个楼梯。   阮文是个实用主义者,要求这么多就是为了方便夏天洗澡。她自制了一个略简陋的晒水袋摊在平房上面,每天早晨拎着两桶水灌进去,等到晚上就可以美滋滋的冲澡,比在学校里方便太多。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小谢同志不在,没人给她当苦力,最近这段时间阮文一直都是自力更生。   她已经把暖水袋折腾出来了,要不再弄个家用电机?   不过还需要软水管。   阮文有点头疼,晒水袋折腾出来已经相当不容易,软水管……   阮文觉得她学化学其实是为了造福自己。   ……   谢蓟生正在厨房里做夜宵,十分简单的鸡蛋面条,他赶回来的匆忙,在车上也没怎么吃东西。   而且阮文也没吃晚饭。   阮文洗完澡正擦着头发,看到谢蓟生端来了两碗面条,她恨不得过去拥抱下,“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晚饭?小谢同志你实在太贴心了,给我当私人伙夫也不错。”   反正她厨艺糟糕得很,也不打算在这方面进行改善提升。   “小陶回家了?”   “嗯,好像是家里给他安排了相亲对象,他回去看看。”阮文没提彭书燕的事情,“你怎么忽然间关心起了他?”   “没什么。”谢蓟生把碗里的荷包蛋夹给阮文,“多吃点。”   阮文觉得他有些古怪,“我记得你原本说要月中才回来的,对吧?”有哪里不对劲。   “该不会是你领导要给你介绍女朋友,所以你就想着祸水东引吧?”   “胡说什么,他们没那么无聊。”   显然,阮文并不相信这说辞。   谢蓟生无奈,“不是领导介绍,是老领导的女儿胡搅蛮缠。”哪怕是他说了自己有对象,那年轻女孩依旧不依不饶,这让谢蓟生着实无奈。   阮文眨了眨眼,“长得好看吗?有我好看吗?”大概即便是她也不能免俗,想与人比美。   又或者,阮文就是想要听听谢蓟生的说法。 第136章 136旧友重逢   我孰与首长千金美?   阮文心里头都写了一篇小论文,如果小谢同志三秒钟不给她答复,那她就把这人赶出去睡大街!   这都回答不了,要他有何用?   “看来是那位大小姐更……”   “你们没有可比性。”谢蓟生打断了阮文的话,“那是温室里的娇花,觉得所有人都围绕着她转,你不一样。”   阮文是悬崖边的兰花,是花园里最娇艳的玫瑰,哪怕暴风雨来袭,她也能昂首挺胸的去迎接那狂风骤雨。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但对我来说,你永远是最美的那个。”   “情话满分。”阮文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可如果你那位老首长家的千金再追来怎么办?”   这话问的谢蓟生微微皱眉,“我打电话,让家里人看好她。”   “难哟。”阮文不是幸灾乐祸,她只是很认真的阐述事实,高干家的千金是何等骄傲的人,哪容得别人拒绝她?   谢蓟生越是拒绝,越是能挑起她的好胜心,想着征服这个男人。   “只怕是过些天人直接找上门来。”   “不会。”谢蓟生想了想,应该不至于。   阮文喝了口面汤,“那咱们打个赌?要是我赢了的话,你,你……”想了半天,阮文也没想好打什么赌合适。   “反正你就欠我一个承诺,回头我要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谢蓟生拧了拧眉头,“那要是输了呢?”   “那随你提要求啊。”   阮文笑嘻嘻的看着谢蓟生,“随你提要求。”   她说这话时意味深长,自觉有几分老色批的意味。   谢蓟生似乎没有察觉,他觉得依照老领导的为人处世,应该能管住女儿才是。   “好,一言为定。”   稳赢!   阮文对谢蓟生招惹桃花这件事倒没那么生气,说实在话这种事情她生气纯粹是给自己找麻烦,只要谢蓟生有自觉性,那些桃花……   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何况若是这人没了自觉性,她倒是能先一步跳出火海呢。   这件事没给阮文什么困扰,说她自负也好,说她对小谢同志盲目信任也罢,这位老首长家的千金带给阮文的是一个稳赢的赌注。   “那我要是让你退伍,来省大当老师,你也会答应吗?”   谢蓟生看着那亮堂堂的眼睛,“如果你赢了,就可以。”   这本该是一件高兴的事,毕竟这么一来,她和谢蓟生两地分居的麻烦就可以解决了。   可阮文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似乎谢蓟生答应的太过于随意,好像……   看着收拾了碗筷往厨房去的人,阮文下意识地起身拉住了他的胳膊,“这次回部队,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退伍。   这件事可不是开玩笑的。   不管从哪方面看,谢蓟生都前途大好,怎么可能说退伍就退伍呢?   “没……   “是不是余鑫那件事,你给他们施压,所以他们也给你施压了?”阮文只能想到这么一件事,不然没有道理。   “不是,想多了。”谢蓟生把碗筷放下,“我这次回去,发现自己似乎老了,部队里人才辈出,不缺我这么一个老兵。”他伸手擦去阮文嘴角的那鸡蛋残渣,“在部队十多年,我应该去换一种生活方式。”   那里并不是他的全部。   尽管曾经谢蓟生是这么认为的。   他这次回到部队,和上面谈了谈。   军区的首长不想他退伍,但谢蓟生却没有之前那么坚决。   “若是再有战事,我重返战场义无反顾,只是如今。”他笑了笑,“我想换一种方式为部队做点事。”   谢蓟生如此跟首长说,也是这般与阮文说的,“每年部队都会有老兵退下来,这些老兵的安置是一个问题,安排得当那是皆大欢喜,可若是安置不好……”   男人顿了顿,“老韩他们的安排就很不错,我想能不能再如法炮制,帮着更多的退伍老兵找到他们的社会存在感。”   “那你岂不是也没办法当教书匠?”   “你真想要成为你的老师?”他忽的低下头,额头抵在阮文那光洁的脑门上。   “是啊,师生恋多刺激,你不觉得吗?”   “没个正经。”谢蓟生刮了下阮文的鼻头。   “一本正经像你似的?那多累啊。”阮文不依不饶,她跟到厨房门口,倚在那里看谢蓟生刷锅刷碗,“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懂不懂?”   可惜再多的挑.逗都没用,理性是一种可敬又可怕的存在。   尤其是在这个硬邦邦的男人身上。   耍了一会儿嘴炮的阮文扭身离开,忽的听到谢蓟生喊她名字。   她下意识的回头,“怎么……”男人手指一弹,阮文吃了一脸的水。   “好啊,欺负人是吧?”她随手在门口的水缸里一撩,指缝间残存的水全都泼在了谢蓟生身上。   两人过起了泼水节,原本就单薄的衣服沾了水贴在身上,隐隐露出几分肉色。   阮文伸手小心摸了下。   “我其实不太喜欢肌肉男。”   她前世看多了照片,总觉得那些肌肉带着几分油腻,事实证明,肌肉与肌肉是不一样的。   “不过小谢同志的,我都喜欢。”   阮文笑得眼波流转,“只要是你的,我都喜欢。”   这话像是火星子,燎起了那荒原一片。   之前已经干了的头发这会儿有湿了,贴在脸颊。   白色的皮肤黑色的发,让阮文凭添了几分脆弱,让人想情不自禁地摧毁。   脑海中绷着的那根弦一下子就断了,谢蓟生打横抱起人来往堂屋里去。   他心跳得快,砰砰的在阮文耳边响。   这让阮文想说什么却还是没有开口,她怕自己一开口,会把谢蓟生喝退。   这时候,她就该保持安静。   不想保持安静也难,毕竟接吻的时候阮文向来都放空自我神游天外,一副甘为鱼肉的模样。   谢蓟生这会儿全然没了理智,他起初只是想要跟阮文闹着玩。   可是闹着闹着,硬是把自己也闹了进去。   她的小举动,她的话都像是一把火,能把人烧的热血沸腾。   理性与坚持荡然无存,仅有的是将人揽入怀中,恨不得永远不分开。   肌肤相贴,让原本潮湿了的衣服都带着几分别样的温热,谢蓟生有些笨拙的去解阮文领口的纽扣,那动作让阮文觉得这人要是现在参加军事考核,肯定会输的很难看。   “我……阿嚏!”一个突如其来的喷嚏让阮文觉得肋骨疼。   当这喷嚏接二连三时,她气得眼泪都出来了。   原本气氛刚好,如今全都被破坏掉了,还搞什么啊?   “是我不好,还疼吗?”   阮文翻过身去不想跟他说话,太丢人了。   她在谢蓟生眼中怕不是都成了色中饿鬼,结果还横生枝节,她不要见人了。   “阮文?”   “阮文?”   后背被挠了一下,阮文颤抖了下,“睡着了,困。”   “去洗个澡吧,别再感冒了。”   “不洗,不会。”阮文拿床单蒙着头,拒绝和谢蓟生直接对话。   事实证明,flag是不能随便立的,因为说不定你第二天就会感冒。   不管夏天还是冬天,感冒都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阮文病恹恹的窝在床上不想动弹。   一瓶西瓜水引发的悲剧。   她恨屋及乌连西瓜都不太待见了。   “真不吃?”   “那你要是给我做成冰沙,我能勉强吃一点。”阮文瓮声说道。   “现在没有冰。”   “谁说的,有,你去街上买两根冰棍就有了!”阮文从床上爬起来,“你也就是嘴上说着好听,实际上不想给我弄冰沙吃。”   阮文的强词夺理很快就得到了回应。   谢蓟生把切好的西瓜拿了过来,“你先吃一块,我去街上看看。”   “谢谢小谢同志。”   女同志变脸如变天,谢蓟生拿她没办法,“外面天热就别往外跑了。”   “知道。”阮文又觉得这两块西瓜怎么看怎么好吃,等谢蓟生拿着冰棍回来,阮文已经把西瓜啃得干干净净。   冰沙吃只吃了几口,到最后都便宜了谢蓟生。   “明天咱们吃绿豆沙,你先去泡上一碗绿豆,晚上在锅里头闷着。”阮文指挥人干活很有一套,“绿豆消暑,我现在就是发烧体温高,需要吃点凉的解解暑气,这样感冒很快就好了。”   事实上,因为吃了西瓜冰沙,阮文又闹肚子。   谢蓟生倒是弄了绿豆沙,但是一口都没让阮文吃,在她身体康复前,什么凉的都不能碰。   阮文欲哭无泪,自己这身体拉胯能有什么办法?   西瓜水引发的惨案直到进入八月中旬这才消停下来。   阮文还没来得及去首都看望阮姑姑,倒是阮姑姑先来看她了。   “多大的人了,一点也不知道注意,将来有你受的!”   阮文听得多了脸皮堪比城墙厚,“我想吃手擀面了,小谢同志不会弄,挂面不如姑你做的手擀面好吃,你教教他呗。”   “你个小懒虫。”阮秀芝拿她没办法,“想吃宽面还是细面?”   “细的细的!”阮文喊谢蓟生去学着点,她这要臂力没臂力的,做面条是不成的,谢蓟生不一样,手劲大做面食肯定好吃。   阮秀芝在省城待了两天就回去了,阮文送她去车站。   “阮文,等过年的时候,建明也从美国回来了,到时候咱们去杭州一趟吧。”那里到底是她的出生地,尽管留给年轻的阮秀芝的回忆并不是那么美好,但如今有机会,应该去看看。   主要是到老宅,希望老爷子在天之灵,能够看看阮文和建明这两个孩子。   他们谁都没给阮家丢脸。   “好。”阮姑姑的一番话让阮文终于把阮家老宅从脑海中扒拉出来。   她之前弄了个存折寄了过去,把重建这事全权委托给了元大虎,就没再问。   现在,重建的怎么样了?   “想要修建成原本模样有点难,不过差不多建好了,回头我让他寄两张照片过来。”   去一趟杭州费时费力,阮文连飞美国的计划都取消了,也懒得去杭州督工。   阮家老宅之前什么样她也不知道啊,这么大一块地皮,要是丢到二十一世纪,阮文肯定搞一个湖景房项目,现在嘛……   她就想搞工厂。   反正地皮是她的,想怎么搞还不是全由她乐意?   阮文在杭州那边建厂的想法由来已久,之前卖设备赚钱,让她兜里宽绰了些,这念头就越发的强烈。   “杭州位置好,可以就近取材,从江西和湖南那边弄原材料,省得长途运输的麻烦,而且也能辐射南方地区。”   谢蓟生提出一个问题,“靠近西湖建厂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你是唯物主义者,信仰无神论,还怕……”   “我是说你的工厂排水,那些污水怎么处理?”   阮文瞪了他一眼,“我们一直讲绿色好吗?生产废水从来都是经过中和处理才排出的,才不是只讲效益不管环境。”   谢蓟生有些意外。   “小谢同志你对我误会这般深,你说吧,要怎样跟我道歉。”   “我下厨给你做手擀面?”   “饶了我吧,这两天天天吃面,胃都快克化不动了,你请我吃根冰棍我就饶了你。”   在这件事上,谢蓟生没有松动,“不行,你过两天就是生理期,不能吃凉的。”   阮文愣在了那里,“你怎么……”比她本人记得都清楚。   “别跟自己身体过不去,姑姑说了你从小身体就不算好,最好少吃些凉的。”   这下阮文没再坚持了,她可不想又痛经,“那回头等我身体好了再吃,你记着又欠了一根冰棍。”   “记下了,等你身体大好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到时候我陪着你吃。”   阮文倚在他胳膊上,不想动弹。   她想要小谢同志陪着,他们成为时代的弄潮儿,走遍大江南北,看惯山川秀丽,吃遍神州大地。   与她而言,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了。   ……   八月下旬的时候,王春香来省城看望阮文。   同行的,还有赵胜男。   “本来是打算和同学一起去做社会调查的,结果那同学回家后就忙着结婚了,刚巧遇到了春香,我们就想着来看看你。”   知青岁月于赵胜男而言,不好不坏,好在她到底是凭借着自己的努力离开了那里,和知青大院里的其他几个人又不一样。   腹有诗书气自华这话倒是不假,和下乡插队时相比,王春香如今出落得落落大方,而赵胜男也是明艳了几分,眉眼间比早些年更加舒朗。   两人去参观阮文的研发室,赵胜男有些惊讶,“难怪之前朱向荣还托我打听,你这里还缺不缺人。   “他也找你了?”   显然,王春香也收到了信。   阮文瞧了一眼,“也没什么奇怪的,他回城后如果家里头没有点本事,没办法给他安排工作,现在他也就是个无业游民。”   原本在农村还能干点农活,虽然体力劳动颇是繁重,但也能靠出卖一身力气来吃饭养活自己。   回了城后,又哪来这么多的工作岗位?   朱向荣家里头没什么背景,真要是有能耐,当年他也不会下乡了。   如今在家闲着那是正常情况。   王春香忧心忡忡,“那他还跟你说什么了吗?”   “能说什么?就闲扯了几句当初在乡下的生活,我后来回信问他要不要高考,他没再回我信。”   “你也问了?”   显然这俩人在很多事情上倒是默契一致。   “我倒是收到了回信,他的意思是自己也不是读书的料,参加了几次高考也没能考上,就不折腾了。”说这话时,王春香垂下眼皮,“我后来再写信规劝他,但是他没再回我信。”   有志者事竟成三千越甲可吞吴。   显然,朱向荣并非那个有志者。   “那是他个人选择,也怪不了别人。”赵胜男决定不再提这让人不悦的事情,“对了阮文,你和谢蓟生结婚了没有,我刚才在你家墙上没看到贴喜字。”   但是她在院子里看到了男人的鞋子。   “等我毕业再结婚,到时候请你们喝喜酒。”   “好啊好啊,那你一定通知我,天南海北我都要赶来喝你的喜酒!”王春香极为热烈,她念着这一天很久了。   “那你要是在国外呢?”阮文递了本书给她,“出国的事情弄好了吗?”   “我等毕业后再出国,不着急。”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学外语,不止是要牢记单词还有什么语法,更重要的是学会与人打交道。   出国,王春香想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再出去。   阮文有些奇怪,倒是赵胜男解释了句,“她家里有些特殊,她爸妈一心想要她结婚。”   就算是大学生,那也该结婚嫁人。   甚至女大学生在婚嫁市场上更走俏,说不定还能嫁给干部的儿子呢。   为了这件事,王春香和家里吵过,但是她没能吵赢。   阮文完全没想到竟然会这样,“那你毕业后……”   “我问了老师,他说现在争取一个留学机会难,相对来说争取一个出国读研的机会会更简单一些,而且我是在上海嘛,现在有给小孩子当老师教他英语和数学,在努力挣机票钱。”   到了大四王春香就打算尝试着申请美国读研的资格,就算是一时半会儿得不到回音,她也会坚持的。   她反正是不会听父母的话早早结婚嫁人,她有自己的梦想,不能被婚姻所束缚了。   何况年轻的姑娘谁还对爱情没有期望呢?   王春香没有谈恋爱,不代表她就打算接受父母安排的结婚对象。   “那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说,你想要去国外读研的话,是不是要联系学校和老师?我这边倒是有认识的,回头还可以让我哥给你做一下推荐。”   “我们老师当年就留学美国,而且学校和美国那边有合作,到时候实在不行我再来找你帮忙。”   王春香腼腆一笑,“所以阮文你毕业后要抓紧时间结婚,不然我真怕赶不上趟。”   “好,等我领了毕业证,就去领结婚证,行了吧?”   这话让王春香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那咱们可说好了,回头我跟小谢同志说,他肯定比你着急。”   “呵呵。”谢蓟生着急?   阮文觉得他一点都不着急呢。   王春香和赵胜男还要结伴去一趟首都,在省城这边也没待多久。   只不过阮文没想到,到了下旬的时候王春香又来了省城。   “我这次去首都,遇到了祝福福。”   现在是暑假期间,大学生们要么去工厂见习要么去社会调查,当然更多的是在家里。祝福福的家虽然被查封了,但是留在首都也不奇怪,她的姨妈不也在首都吗?   “本来我和胜男没想着去找她。”阮文和祝福福关系不好,王春香势必要站队,她既然选择站在了阮文这边,尽可能的和祝福福接触很有必要,哪怕是一同下乡的情分也要割舍。   但有时候你不去找人,人也会主动找上门来。   她原本还以为赵胜男跟祝福福联系了,可后来一想不对啊,按照祝福福的说辞她家都没了,赵胜男写给她的信也不可能收到,何况赵胜男压根没写信。   打电话就更不可能了,她们都不知道祝福福现在的联系方式。   所以这件事困扰着王春香,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去首都的第二天就被祝福福找到了。   王春香絮絮叨叨了好一阵,“她做东请我和胜男去吃了烤鸭,而且还请我们去参加她的婚礼。”   王春香和赵胜男被祝福福找到这件事阮文不奇怪,毕竟她知道祝福福现在有外挂能作弊,但是结婚……   “她结婚了?”   “对,她当时说要举办婚礼,后天就要结婚了,自己家人都没了希望我们能够去参加给她撑撑面子,我俩没办法拒绝。”当时她其实想拒绝,不过赵胜男心软答应了下来,就……只能去参加了。   “她的新郎,很奇怪。”王春香说不出哪里奇怪,“就我听说,之前新郎常年做轮椅,祝福福给他针灸了一段时间,他就好了,虽然走路不太稳当,但是就是能走路了。”   王春香从阮文脸上看到惊讶,“阮文,你说祝福福怎么会针灸,我们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不可能不知道啊? 第137章 137理想主义者   虽说一起下乡插队就那几年,可大家一个屋里住着谁还不知道谁?   祝福福要是有着本事,当初直接报医学院多好。   她是很少生病感冒,可是那次落水,也是感冒发热了好一阵呢,也没瞧到她给自己开什么方子啊。   赵胜男似乎没觉得不妥,可王春香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奇怪。   她想了又想,在火车站和赵胜男分手后,王春香来省城找阮文。   这件事不搞清楚,她总觉得心里头不安稳。   “你应该问她了吧?我想应该是她在福建读书的时候,跟哪位高人学的。”这话说出来阮文都觉得有点荒唐。   王春香却是小鸡啄米的点头,“对对对,她就是这么说的。”   说罢,小王同学忽的意识到哪里不对,“阮文你怎么知道的啊?”   最近阮文可没去首都,所以不可能听到祝福福的解释。   这么一来……   岂不是证明了她的猜测?   王春香打量了下四周,没什么人。   “你说,祝福福是不是神婆啊?”   小姑娘的神秘兮兮让阮文笑了起来,“想什么呢,不过她有她的生活,别管那么多也别想那么多,过好你自己的就是了。”   祝福福的外挂还挺厉害,阮文隐隐觉得,这可能和自己有关。   她把祝福福的人生“毁了”,导致了对方触底反弹。   日后再遇上,注意一些就是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她和祝福福之间的恩怨早已经说不清楚,只不过阮文不想牵连其他人进来。   王春香已然有了自己的新生活,她对未来满怀憧憬,前途光明。   小姑娘不应该参与到她和祝福福的恩怨情仇中,不管什么样的原因。   “可我就是觉得她怪怪的,虽然我不应该相信鬼神之说,可……”   “王春香。”阮文打断了小姑娘的话,神色也庄严肃穆起来,“不要再想这件事,她会不会针灸,是不是神婆和你没什么关系。”   印象中,这还是阮文第一次这么严肃的跟她说话,仿佛是一种警告。   王春香有些惊讶,但委屈之后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只是……”她只是担心,祝福福会对阮文不利,毕竟这次去首都,她听祝福福提到了一些事。   话里话外,是阮文把她逼上了绝境。   王春香不这么认为,她认识的阮文是乐于助人的,聪明睿智会带领他们这些笨小孩起飞,又怎么可能是机关算尽的恶人?   小王同学担心,祝福福既然这么说了,怕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形同水火。   现在祝福福又是嫁给了有权势的人,若是想要找阮文的麻烦……   她担心阮文应付不来。   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是话到了嘴边,到最后就剩下一句,“那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尽管她人微言轻,或许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是能力范围内肯定是义不容辞。   “知道啦,我们小王同学也是为我好,不过别担心,我又不是傻子。”阮文揉了揉王春香的脑袋。   祝福福忽然间结婚,说实在话她有点想知道罗嘉鸣现在什么模样。   是借酒浇愁呢,还是借酒浇愁呢?   阮文很快就知道了罗嘉鸣的近况——陶永安探亲归来,并带回来最新的消息。   “我是真没想到,那个祝福福竟然就这么结婚了,不止邀请了我,还邀请了罗嘉鸣去观礼,你是不知道罗嘉鸣的脸色有多糟糕,那真是……”   陶永安想想都觉得这女人实在是太敢了。   “他没有大闹婚礼现场?”   “闹什么闹,他哪敢啊。”陶永安小心地瞧了眼阮文,发现她似乎一点都不奇怪,“祝福福的老公是老革命的后代,好像是为了保护部队转移结果险些被闷死,不过还是留下了后遗症,那双腿就废了。”   阮文挑了挑眉头,“他多大?”   “三十五?”陶永安想了想,“我记得是,三十四岁,对,三十四,我听到人开玩笑说新郎比新娘子大了个十二生肖。”   “假的。”阮文放下手里的试管,她这段时间把这台微型计算机研究透了,用这玩意做运算成效显著,起码帮她剔除了不少选项,做无用实验的次数明显减少。   “什么假的?”   “身世啊。”阮文耸了耸肩,“你想想三十五年前是什么时候,小日本都被赶走了,保护什么部队转移?你要是说他四十四岁,当初为了掩护部队转移险些没了还合理些。再者说,如果是孩提时期双腿残废,那营养供不上,他的腿脚应该和小孩子差不多,不是说现在能走路了吗?”   阮文手腕轻轻抖动,晃动手里的试管,“我不信你没看他的腿脚,他大概穿多大码的鞋,你应该知道吧?”   “卧槽。”陶永安登时祭出了国骂,“那你的意思是……”   “要么隐瞒年龄了,不过这种没什么意思,要么就是隐瞒了真相。”阮文放下手里的试管,临幸下一个,“隐瞒年龄没必要,男方身份显赫,有的是人扑上去。所以真相可能就这么一个,他隐瞒了当年残疾的真相。”   陶永安觉得,眼前的不是阮文,是从书里头走出来的“茱莉亚”!   “那照你的意思,真相之所以要被隐瞒,那是因为这真相不太光彩?”所以会特意披上一层光鲜靓丽的外衣。   正如同两个人吵架时,不管是谁在描述事实时总会对自己加以美化。   而不知真相的人在得知祝福福的丈夫是为了保护部队转移,这才导致的残疾,同情之余又会多了几分怜悯,对其家族也会多几分钦佩。   可以称得上是好处多多。   “那他就不怕别人戳穿……不对,圈子里的人不见得会戳穿这件事,或许有人看不惯,可是利益相关也不会说,那你说祝福福知不知道啊?”   “知道与否对她而言有什么区别吗?”阮文看着试管里的反应,“对了,她爸爸有没有去观礼?”   “不是被关……被放出来了。”陶永安忽的意识到什么,“阮文,咱们现在认输,来得及吗?”   祝家那位,本来该在看守所等待着审判的人,竟然能去参加女儿的婚礼!   新郎很有能量。   祝福福到底是不是心甘情愿嫁过去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要是借助这股能量对付阮文,那阮文能应付得了吗?   “晚了,不过你要是跟我割袍断义,兴许还来得及?”   “那算了,墙头草往往没什么好结果。”陶永安嘿嘿一笑,“咱们是战友,肯定要同甘共苦啊,再说了,不还有小谢同志吗?”   谢蓟生也有能量啊,怕什么?   大不了硬碰硬呗。   “谢蓟生,可能要退伍了。”阮文低声一叹,“应该是之前执意处理余鑫和祝家,得罪了人。”   谢蓟生没说,但是阮文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陶永安被这惊着了,“啊,怎么会这样?可……你……”他实在没想到,阮文的靠山之一就这么倒下了。   “那,那你想好对策没?他是不是还没退伍,要不你跟他说说?别退了,不然的话万一祝福福真找麻烦,你怎么办?”   陶永安有着理想主义者的特质,但他也清楚现实,现实就是没有这些靠山,阮文那就真是一块肥肉,会被各方势力盯上。   阮文放下手里的试管,“没事,退了倒也好,先把这些牛鬼蛇神引出来,不引蛇出洞怎么能把这些藏在暗处的毒蛇一网打尽呢?”   她只是没想到,祝福福竟然做出了如此大的牺牲,就是为了报复她?   易地而处,若她是祝福福,还真做不了这般选择。   谁让她颜控,除了谢蓟生又谁都瞧不进去呢。   阮文忽的有些想念小谢同志了,他前两天刚离开,去天津那边做交接,也快回来了吧。   “陶永安,你会做饭吗?”   这个奇奇怪怪的问题让陶永安有些反应不及,“还,还行?”   “那你帮忙给煮个面条呗,我跟你学学。”   她虽然不善庖厨,但是也可以学习一二嘛,等小谢同志回来,就可以给他一个惊喜了。   阮文想的很是美好,但是这提议被陶永安拒绝了。   小陶同志义正辞严,“咱别浪费粮食了成吗?”   阮文:“……刚才还说是亲密的战友呢,有你这么嫌弃战友的吗?”   “可别可别,我可没说亲密的,你跟小谢同志那是亲密的,咱俩是纯战友。术业有专攻,你干嘛非要折腾厨房呢?别勉强自己小阮同志!”   陶永安拍了拍阮文的肩膀,“对了,我妈让我给你带来了绿豆糕,你别忘了吃,我还得去看永晴,不跟你说了。”   回来的路上陶永安还挺担心的,不过瞧着阮文倒是乐观的很,他也不再胡思乱想给自己找不愉快。   不外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还不信这个邪了,他和阮文堂堂正正的做研究挣钱,还能被那些宵小之徒陷害?   ……   天津的化纤厂换了新厂长的事情并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只不过这种人事关系调动,在报纸上还是占据了豆腐块的版面。   梁晓看到这则新闻时,有些惊讶。   他第一时间给阮文去了电话,谢蓟生这人的性格他还是有所了解的,既然离任,肯定走得干干净净,再往厂长办公室打电话,接电话的只会是其他人。   远不如联系阮文方便直接。   “是啊,前些天他倒是跟我说了这事,怎么了?”   怎么了?梁晓不知道该说阮文是糊涂还是在这里跟自己装糊涂,“阮文,我被提拔为副厂长了。”   原因很简单,梁晓给一机厂带来了效益,从六月份开始订单就没停过。   六七月份一机厂的效益创新高,如今八月份过半,厂里头的账面上已经是去年同期的两倍。   一机厂的名声打了出去,给国外的工厂供货,就连外国人都乐意买,国内的民营工厂也开始跟风,尽管现在从阮文那里拿到的订单数量锐减,但一机厂整体订单却越来越多。   厂子里今年能过一个富裕年,厂长也十分慷慨的将梁晓提了职。   这个消息梁晓还没来得及跟阮文谢蓟生分享,没想到先看到谢蓟生被撸去厂长一职的新闻。   “你可别乱说,不是被撸,他只不过另有打算罢了,当初也就是个救火队员,如今化纤厂步入正轨,小谢同志功成身退,这不挺好的吗?”   “好个屁!”梁晓自问自己是个有素质的人,可再有素质的人也被阮文气得直爆粗口,“你这套说辞也就只能糊弄自己,外人怎么想?他们看到的就是谢蓟生被撸了,到时候棒打落水狗,谢蓟生和你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外人怎么想的,我也管不着啊。”   阮文的声音细细的,游丝一般不可捉摸,梁晓莫名听出了一丝脆弱。   他跟阮文发什么脾气?   “对不住,是我……太激动了,谢蓟生现在在哪里?”   “还在首都,说是陪他汪叔两天,过些天就回来了。”   谢蓟生是有背景的,毕竟从干部子弟最喜欢去部队待两年,然后再借着工农兵的身份去大学深造一番。   梁晓是早些年下乡的知青,表现突出被公社里推荐去读的大学。   入学之初,就是和班里几个工农同学结成联盟。   起初他也以为谢蓟生就是个油头粉面的二代,后来才知道,谢蓟生肚子里的东西不比他们少。   穷学生们看不起耀武扬威的那些公子哥,可对有真才实学的却是由衷的钦佩。   再加上谢蓟生和班里其他的那些干部子弟来往不多,反倒是和工农子弟关系密切些,当然这个密切也是相对的,毕竟谢蓟生性格冷淡,又能多密切呢?   大学三年,梁晓自问对谢蓟生了解还算多,也知道他的养父汪老对普通人来说是大人物,实际上退居二线后对谢蓟生的仕途并没有什么助力。   何况汪家还有儿孙,又能照看谢蓟生这个战友的后代多久呢?   谢蓟生只能靠自己的本事去站稳脚跟。   而他也做到了。   可如今,曾经千辛万苦才得到的,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弃了,这实在是……   梁晓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   “俗语说条条大路通罗马,我们千辛万苦不就是想要抵达罗马城吗?谢蓟生好歹已经到了罗马,怎么嫌弃那里不好,所以想重新来过吗?”   梁主任,或者说梁副厂长苦口婆心,是真的为谢蓟生担心,阮文十分感激。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他当了十多年的兵,也有些累了,就想着换一下生活方式而已,不一定非要做化纤厂的厂长才能实现人生价值。梁晓,你着相了。”   一句着相了,让梁晓惊在那里。   他蓦的想起,孩提时代随着父母上山烧香,古寺钟声响起,厚重的声音犹如清泉一般荡涤了魂灵。   他着相了。   “陶永安说我是理想主义者,我不是,谢蓟生才是。或许这年头理想主义者太傻太天真,可梁晓,不正是那些太傻太天真的理想主义者,用血与肉赶走了侵略者,给我们带来了和平与安定的家园吗?或许人越是缺失什么就会珍惜什么,我想尽我所能的保护谢蓟生的这点赤子之心。”   她圆滑她善于交际她喜好广结善缘,她注定不再是理想主义者。   可她想成全谢蓟生,哪怕这人并不需要她的成全。   阮文不拖后腿就是了。   不止陶永安,陈主任、涂所长都找她聊天,对谢蓟生的决定有些不理解,希望阮文劝说一二,毕竟他们都觉得谢蓟生最起码能听得进阮文的话。   甚至连汪萍也打电话,让阮文劝劝谢蓟生,别冲动。   冲动吗?   或许吧。   不过阮文想维护这份冲动。   相识相知相爱相守,守才是最难的。   而阮文如今要做的,也正是守。   相守与守护。   梁晓沉默了好一会儿,“随你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能力范围内,他责无旁贷。   他那纯粹的理想似乎已经被磨灭的不留痕迹,可他也想着,能尽可能的保护谢蓟生的这份理想主义。   谁还没有过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时候呢?   “当然,不过我更希望除了请你来喝喜酒,永远不需要麻烦你。”   “哈哈,那就说好了,到时候一定喊着我,不然我可不认你们这俩公婆。”梁晓爽朗大笑,旋即又低沉了声音,“替我跟谢蓟生说声,他最近大概千头万绪,我就不打扰他了。”   “好。”阮文轻声应下。   挂断了电话,她看着一旁放着的报纸,心中便是有万千感慨,到最后却也只化作一声叹息。   谢蓟生并没有在首都,他去了上海,找石磊,确切点说,是去找石磊的父亲了。   或许,这个不肖子孙是想要去先人坟前拜祭一番,或是沉默又或者简单几句,告诉他的祖宗们不要为他担心。   这样的小谢同志……   阮文深呼吸了一口气,拨出电话。   “喂,我是汪萍。”   阮文自报家门,“我想去看望汪叔,什么时候方便。” 第138章 138见人说人话   早前汪萍找她,未尝不是传达汪老的意思。   阮文当时装糊涂就是不接话茬,气得汪萍摔了电话。   哪能一直装傻充愣啊。   总躲着也不是办法,趁着暑假还有时间,阮文打算去和汪老面谈,其实谢蓟生已然做出决定,这也不叫谈判,充其量是解释。   在长辈看来,甚至可以说是狡辩。   约定了时间,阮文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回家。   她明天要去首都,一大早就要去火车站,顺带着还能在汪家吃个中午饭。   空手去总归不太好,阮文想着去百货公司买些土特产。   从这边厂子里出来的时候,刚好遇到涂宝珍。   被涂所长冷落了一段时间后,父女俩总算重修旧好。   涂宝珍这段时间一直在研究所跟着学习研究,大有将来要在研究所工作的势头。   这会儿研究所这边要开集体会议,涂宝珍不好旁听,就先离开了。   没想到遇到了阮文,涂所长家的千金陪着阮文去百货公司。   “咱们这的木耳不错,虽然比不上东北的,但是除了东北那边也是全国数得着的,要不带点这个?你看这个老山参也不错,我爸过生日的时候我托人给他买了盒西洋参,泡茶的时候放上一片比较提精神,他现在茶叶喝多了,就当白开水喝,用一点参片效果倒是不错。”   涂宝珍到底是从小衣食无忧长大的,在见识方面从不短缺。   帮着阮文挑选了好些样的礼品,她终于消停下来,“这是不是太多了些?”   “还好,西洋参给我姑姑带一瓶,她怕是不舍得买,我买了的话她总不至于特意跑来退货吧?”   给汪老带的东西,阮文都给阮姑姑准备了一份。   她把人丢在首都,也挺愧疚的。   好在建明小表哥很快就要回来,他将来不是留在首都的研究所就是会留校,母子俩倒是能相互照应一番,倒也不错。   大包小包一大堆,涂宝珍帮忙拎着送阮文回家。   临走的时候,年轻的女同学看着阮文,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阮文,谢蓟生是为了你辞去工作的吗?”   从内部消息扩散到见报,这件事如今倒是人人皆知了。   阮文笑了下,“小谢同志可不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昏君。”   “吴三桂也不过是为权势而已,只不过所有的骂名都被陈圆圆背负了。”涂宝珍嘀咕了一句,“我不该用这话来形容谢蓟生,不过阮文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们能一切顺利。”   父女解开心结的时候,涂宝珍这才知道阮文做了什么努力。   投桃报李,涂宝珍希望阮文的人生也能顺遂一些。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可以尽力的去帮阮文。   当然,最好不要出现那样的情况。   “会的。”阮文含笑目送涂宝珍离开。   ……   汪萍亲自来火车站接阮文,那军绿色的车子高大又亮眼,显得倚在那里的人十分的娇小。   “我原本还以为了解谢蓟生,没想到竟然是一点都不了解他,我也懒得去想他这到底是为什么。不过先提醒你一声,之前他在家的时候,和我家老爷子大吵了一架,差点把人气得心梗。”   阮文轻笑了下,“依照小谢同志的性子,他应该不会大吵大嚷。”   “你对他倒是了解的透彻,是,他连大声说话都不会,可是那沉默模样,谁看了不想打他?怎么就这么一头犟驴呢。”汪萍都想打人了。   要不是打不过,她还真……   行吧,想想就行了,怎么可能打得过谢蓟生呢?   “化纤厂那是肥差,可也被太多人盯着,退了未尝不好。”   汪萍觉得谢蓟生能和阮文走到一起还真是……理所当然。   这两人的想法都一致。   “那年纪轻轻的就去养老,你就不担心他憋闷?谢蓟生可从来不是一个闲得住的人。”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汪萍觉得,这句话最适合谢蓟生。   如今和平年代,谢蓟生倒是不用去战场,可让他闲着,他甘心吗?   “谁说他闲着了?只不过他做的事情你们看不上眼而已,所以就觉得他是不务正业,可小谢同志有他自己的理想,有他想要的生活,你们了解吗?”   阮文微微的气恼,不过很快就又是平和下来,她也知道汪萍没什么歹意,只是谢蓟生不是玩偶。   “萍姐,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担心,谢蓟生退了之后,没办法再给你们助力?”   这话十分的尖锐,让汪萍扶着方向盘的手都颤抖了下。   实话难听。   阮文倒也不担心会激怒汪萍,本来谢蓟生就已经把人气得够呛,自己这顶多算是火上浇油。   当然,这火,也是他们先点起来的。   人是社交性动物,而中国更是关系社会,古代的贵族联姻家族豪门,到二十一世纪的人情社会,这一点没怎么变过。   汪老远离权利的中心,可是他的子孙后代愿意吗?   谢蓟生虽然姓谢,却又是汪家的人。   也是汪家这一辈,最有前途的人。   阮文想,汪老还有汪萍他们的愤怒,是不是有这方面的原因呢?   毕竟那不是简单的离职,意味着谢蓟生要离开罗马城。   阮文直直地看着汪萍,“可是萍姐,你也知道谢蓟生的身世复杂,他就算是再能高升,又能升到哪里去呢?一个不小心,怕是反倒会牵连了你们。”   阮文这话让汪萍冷冷一笑,“你这是萝卜加大棒的来吓唬我?”   她可不是小孩子,不会被阮文随便一句话吓着。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而已。”   阮文其实对卷进权力中心这件事没什么兴趣,她到底不是干部家庭长大的孩子,对这些没有天然的敏感度。   “那阮文你又哪来的这么风轻云淡,你和你们商业厅的那个主任交好,不也是需要依靠权势才能站稳脚跟?”   “我所依仗的,始终是我的研究成果,只不过我能给省里带来好处,给财务厅增加税收,省里自然会保护我这个纳税大户,至于和黄主任交好,我交好的人多着呢。”   汪萍发现阮文简直蛮不讲理,你跟她讲道理她还在这里炫耀起来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之前你就和祝家势同水火,如今祝福福搭上了林家的船,万一为难你,你怎么办?”   谢蓟生说不会,他会保护阮文。   怎么保护?   她可没看出谢蓟生留了什么后手。   现在首都的人哪个不说他是傻子,白白丢出这么一块肥肉,就算是还在部队又如何?前途也就那样了。   一个副团长,暴风雨来临时,又能帮着阮文抵挡多少风雨?   “来了正好啊,我相信邪不压正。”   汪萍:“……你们俩简直神经病!”   天造地设的俩神经病,最好一辈子都在一起,千万别去祸害别人!   “谢谢夸奖,对了萍姐,先停下车,我去学校给我姑姑送点东西。”   汪萍看到那分成两份的土仪,“回头我让司机送过去,先回家,老爷子等着你呢,别再惹他生气了,不然谢蓟生得回来奔丧。”   阮文叹了口气,“您这么说,那我就不该来这一趟。”   汪萍:“……”谢蓟生懒得说,阮文倒是勤快,然而这张嘴说话是真恼人。   她索性不再提这件事,说起了另一桩事情,“前段时间,任雪芬倒霉了。”   “谁?”   “祝有德的前妻,祝福福的后妈。你们打过交道,难道贵人事忙,忘了她?”   阮文是有些意外,“她怎么了?”   “之前祝有德出事,任雪芬带着女儿祝悦离开了祝家,听说是跟祝有德离婚了,这不她又找了个,新找的那个前几天被查出来渎职贪污修河渠的公款,被关押起来了。”   阮文:“……”   汪萍继续说,“任雪芬那个正在交往的对象,不过是一个小科员,哪有那么大的胆量?其实都知道,是祝福福在背后捣鼓,收拾她罢了。”   小锦鲤这是彻底黑化了呢。   阮文叹了口气,“祝主任之前被抓进看守所,怎么还能离婚?”   “任雪芬娘家兄弟在公安系统,不知道是不是用了点手段,让他签了离婚协议,听说她那个兄弟,最近也犯了错,被系统内警告了。”   阮文:“……祝福福还真是嫁了个有本事的老公啊。”   “是挺有本事的,变态之后就只会用来收拾人,听说林家很满意祝福福,说自从姓林的娶了祝福福,一天天好转,都快能健步如飞了。”   阮文啧啧称叹,“那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能代表咱们国家去参加奥运会,当个百米飞人拿个奥运冠军不成问题呢。”   汪萍被她这话逗乐了,“净胡说!”她想了想又补充了句,“在外面千万别乱说。”   “知道,我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吗?”阮文倚在靠背上,歪着头懒懒的看着窗外,“她尽管放马过来,若是怕了,我跟她姓。”   这么一句淡淡的“狠话”让汪萍微微出神,她曾经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火烈性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畏手畏脚起来了?   倒还不如阮文一往无前,难怪面对她的质问,谢蓟生连回答都懒得回答。   ……   汪老见到阮文时,倒还算心平气和。   年轻的姑娘似乎比之前丰润了一些,尤其是那张小脸上有了点肉。   眼神倒是一如既往的澄澈,不过说话比那混小子好听多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小谢同志只是想走另一条路,若是这条路真的走不通了,到时候他不肯向您认错的话,我押着他来跟您认错,就怕您到时候不想见他呢。”   汪萍看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阮文,直接当没听到。   这人年纪轻轻,糊弄人倒是有一套。   就谢蓟生那性子,认错?他怕不是个铁头娃,就是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呢。   认错?认个屁!   然而这话在汪老那里就是好用。   尽管老人家嘴上也嫌弃,“等他知道错了,怕是我这把老骨头都没了。”   “怎么会呢,您这身体健康长命百岁,萍姐还没成家,您还没含饴弄孙呢。”   汪萍抬起头来,“说谢蓟生呢,别往我身上扯!”   阮文很是对不住汪萍,可这时候不把话题往她身上扯,还能总在谢蓟生身上团团转?   笑话,手心手背可不一样厚,她可不想听老爷子唠叨谢蓟生一整顿饭。   果然,汪老看了眼女儿,“你还不打算结婚,你打算当老姑婆吗?”   “当老姑娘怎么了,我有工资能养得起自己,又没白吃你家的饭,大不了往后我给伙食费,总行了吧?”   汪萍恼怒的瞪了眼阮文,这小心眼巴拉的,不就是来的路上唠叨了她一路吗?在这里等着报复她呢。   实在是太过分了。   阮文连忙打圆场,“您也别急,萍姐这般人才,追求她的男同志多着呢,不过咱们得好好挑选才是,萍姐也年轻,不着急的,我就是随便打个比方,您快别生气了,不然回头萍姐再记恨我。”   汪萍撇了撇嘴,“我哪敢啊?”   阮文这软刀子一刀接一刀,可比谢蓟生狠多了。   汪老恨其不争的看了眼女儿,曾经巫山难为水,可蓟生已经有了阮文,他的女儿,怎么就不能走出自己的心牢呢?   那是一件足以让老父亲头白的事情,汪老不想再说什么,“不说她了,你之前可说过,毕业后就跟蓟生结婚的,到时候得在这里举办婚礼。”   阮文答应的爽快,“行呀,首都一场、省城一场,我这边也认识不少人,到时候可是得收足了礼钱,不过我也不懂首都有什么规矩,到时候还得您帮衬着我和小谢同志,不然闹了笑话给您丢人。”   “谁敢笑话?”汪老虎目滚圆,“谁要是敢说闲话,回头把他赶出去。”   汪萍看着已经代入了公爹身份的老爷子,觉得阮文可真是一张巧嘴,她起初还以为阮文会把老头给气得心脏病发作,现在倒好,一副父慈女孝的画面,自己这个亲闺女仿佛外人。   谢蓟生不够圆滑,可阮文八面玲珑的很,有这样的“贤内助”在,她倒是真期待祝福福出手了。   指不定,谁死的更惨呢。 第139章 139宣战   阮秀芝倒也不意外阮文会这节骨眼上过来。   她给阮文做了爱吃的菜,看着孩子吃得开心,阮姑姑心里头也轻松了些,“你要不在这住两天?这几天天气热,来回跑万一中暑了怎么办?”   现代化城市建设还没有影子,热岛效应出现还得再等些年头,这时候的夏天纳凉多是依靠蒲扇,电风扇远没有走进千家万户。   阮姑姑住的这个四合院设计的相当不错,冬暖夏凉十分的宜居。   阮文懒懒的赖在炕上,“好啊,那就等谢蓟生来接我。”   打了个电话就当通知,和汪家老爷子吵了之后直接南下,害得她大老远的来一趟给他擦屁股。   谢蓟生不负荆请罪,阮文还真就不依了!   阮秀芝看着小女儿姿态的侄女,“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小孩子脾气。”   “我再大的人,那也是你家宝贝姑娘啊。”阮文臭屁的说了句,爬起来继续吃饭。   她今天两顿饭吃的都有些多,饭后咸鱼似的瘫在那里消食。   阮秀芝一旁坐着给她打着蒲扇,“阮文,你和小谢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想法我管不着,可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得要保护好自己,懂吗?”   兄嫂去世多年,这世间仿佛没了两人的痕迹。   杭州阮家也成了一把灰烬,只剩下当地人偶尔一声感慨。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阮秀芝或许还不够通透。   她不想来日去坟前拜祭,只能由建明来洒那一杯酒水。   “我知道,我和小谢同志都会好好的,姑你还等着我们孝顺呢。”阮文仰头看着阮姑姑,“人生多么美好,我还没活够呢,才不会想不开的去作死。”   不作就不会死,阮文向来谨慎,才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凉风阵阵极为舒适,阮文昏昏沉睡了过去。   许是日有所思,她竟是梦到了祝福福。   小锦鲤妥妥的小白花气质,如今却是红唇大波浪,学起了香港的女明星。   那称得上明亮的眼睛,死命的盯着她看,到最后竟是成了斗鸡眼。   噩梦都变的滑稽,阮文愣是笑醒了。   外面天色大亮,阮姑姑正在做早饭。   “中午的时候我尽量回来,要是不回来的话我给你打个电话,你去外面找点吃的,这附近……”   “我知道啦,不能吃太凉的也别吃太辣的,要吃温乎的,不过我打算去看望一下汪常阳,去他家里蹭顿饭吃。”   阮秀芝倒是一直和汪常阳家有来往,之前汪常阳来首都读书,把老娘和孩子都带了来,租了间房子,虽说日子过得稍微紧张了些,但好歹一家人在一起。   知道阮秀芝一个人在首都,儿子侄女都不在身边,逢年过节的,汪常阳也会带着老娘和俩孩子来看望,外乡人同在首都自然是守望相助多多来往。   这会儿阮文说要去汪常阳家,阮秀芝倒是没觉得有哪里不对,“那你买点零嘴,给俩孩子吃。”   “知道知道,快去上班吧,路上小心哦。”   阮文说是去看望汪常阳是真,不过倒没想着蹭饭。   其实她是想去看看罗嘉鸣。   称不上是看热闹,就是想去关心下,毕竟谢蓟生的兄弟嘛。   纯粹是关心。   这种关心,罗嘉鸣当不起。   他目光深深地望着阮文,“来看我笑话是吗?”   “没有,天地良心我没这么无聊。”阮文很认真的解释。   罗嘉鸣口口声声说放下,可是人憔悴了一圈,“你这么为伊消得人憔悴,人家知道吗?”   罗嘉鸣看了她一眼,“不是为了她。”   “哦,那看来是我误会了。”她相信这话才怪呢。   这话让罗嘉鸣有些暴躁,“我说了不是为了她。”怎么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为情所伤,一个个的都想要安慰他,却又都在看他的热闹呢。   阮文没吭声,她觉得这五香花生着实好吃,便是多吃了一些。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看我的笑话?”   “没有,小谢同志为了我丢了工作,我在省城左等右等没等到你来兴师问罪,所以就找上门来看看什么情况咯。”   阮文这话跟软刀子似的,一捅一个准,罗嘉鸣登时脸色苍白,“阮文!”   他就知道,别指望阮文给自己好脸色,哪怕是他们已经达成和解,却也注定了不可能和平相处。   “别那么大声,素质。”阮文轻声提醒。   罗嘉鸣被她气得七窍生烟,可又是词穷。   “这又不是你的错。”   觊觎者逃过制裁,反倒是谢蓟生不得不付出惨痛的代价。   起码,在罗嘉鸣看来这代价惨烈。   信仰几乎崩塌,他甚至觉得婚礼上祝福福那甜美的笑容满是讽刺,那个他觉得单纯天真可爱的姑娘,如今是女巫是夜叉,是如此的陌生又可怕。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止一次,罗嘉鸣这么问自己,甚至想去问祝福福。   实际上,她知道,他也知道她知道。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想承认,还想着为祝福福开脱。   阮文说的没错,卑鄙的是他罗嘉鸣,是她祝福福,是他们。   罗嘉鸣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大提琴的弦轻轻颤动,“是我错了。”   之前阮文对他的指责,如今他一样不落的应验,实在是讽刺,讽刺的很。   等来一个认错是何等的艰难。   早前罗嘉鸣向她道歉,如今又承认错误。   瞧着他这般难过模样,阮文又觉得自己来看罗嘉鸣笑话似乎有些过分。   行吧,就当是收利息了。   如今银货两讫,往后不再这么不地道就是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阮文顿了顿,“往后别再这么意气用事了。”   罗嘉鸣猛地抬头看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祝福福不对劲?”   “我不知道。”阮文很是平静的回答,“她是知青,我是工人,后来她去了福建我在北方,我们原本就没联系,我怎么可能知道她要做什么?”   阮文说的是实话,一些过滤了的实话而已。   支撑着罗嘉鸣的困惑被阮文无情地对待,小罗同志有些沮丧的垂下了脑袋。   “如果你真的好奇,不妨找个机会去问问她。”   阮文敢说这话,因为她笃定,罗嘉鸣不会去找祝福福。   果然……   “我怎么问?问她为什么要嫁给林三,还是问她现在为什么这个样子?”   罗嘉鸣知道,祝福福不会回答,正如同婚礼上她搀扶着林三给宾客敬酒,一脸的浅笑恩爱,对他不过是个陌生人。   自己找去,也不过是自寻其辱罢了。   阮文就知道会这样。   因为罗嘉鸣至始至终就没有面对真相的勇气,如今这些不过是给自己寻借口罢了。   不过,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知道怎么开口那就别开口。”阮文站起身来,“这世界很大,你所看到的也不过万千分之一罢了,别让自己局限在这个小笼子里,忘了大千世界的精彩纷呈。”   阮文要走,这个念头让罗嘉鸣慌张了下,“你就不恨她?”   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想着拉阮文下水,不然他觉得自己一个人太孤独,哪怕是恨呢,这样也跟祝福福有了牵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就不想找她报仇?要不是因为她,谢蓟生也不会……”   “小谢同志做这个决定和其他人没什么关系,不用给她戴这个高帽。”阮文觉得罗嘉鸣着实可怜,不过官配成了别人的妻子,他如今这般倒也正常。   “至于恨嘛,我要做的事情很多,没心情去整天惦记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阮文轻轻一笑,“罗嘉鸣同志,你还爱着她,所以千万别去祸害其他姑娘,不然我让小谢同志来揍你。”   这人啊……   不愧是男主,果然够恋爱脑,到现在还没清醒呢。   阮文丢下这么一句警告离开了,笑话看够了,再留下来没什么意思,她还不如去看看汪常阳现在在忙什么呢。   ……   来到首都的第三天,阮文打算去看房子。   她零零散散又购入了几套房子,妥妥的房姐一个。   这次难得有时间,想着再去看看,不曾想街边停着一辆小轿车,祝福福从车上下了来。   八月底正是首都最热的一阵,祝福福穿着红色的连衣裙,腰间搭着一条黑色的皮革宽腰带,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系着红色彩带的宽沿帽子。   原本眉眼盈盈处都透着几分弱质可怜的小锦鲤有些港风范儿,像是刚从T台上下来的模特明星,倒是应了人要衣装那句话。   祝福福开口时带着几分皮笑肉不笑,“一起喝个茶?”   阮文摊了摊手,“真不好意思,肠胃不好不能吃茶,消受不起。”   人是特意堵在她家门口的,阮文逃不掉。   但她倒不介意恶心一把祝福福。   顺着她的心意走?   阮文脾气上来的时候,谁都拦不住。   祝福福脸上笑意微微一僵,“怕我设下鸿门宴?”   “当年设鸿门宴的人据说被人五马分尸,赴宴的人登基为帝,这么说来我应该去的,真荣幸能够收到祝知青的邀请。”阮文说话不止是夹枪带棒,如今刀子已经明晃晃的亮出来。   祝福福这下是笑容彻底消失不见,关车门时动静都大了几分。   阮文眼底露出几分笑容,祝福福身材娇小,再加上五官青稚,其实并不适合走这种浓墨重彩的港风,她没有这个风情。   如今套上这一身行头,有求于她的人自然是极尽赞美之辞,足以蒙蔽了双眼。   说来,邹忌可真是一个善于反思的人,难怪是宰辅之才呢。   阮文有些出神地看着车窗外,如今的首都街上也热闹了许多,随处可见小摊贩叫卖。   瞧着那冰糖葫芦,阮文觉得自己嘴里都有些泛起了酸味,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祝福福瞥见她盯着糖葫芦笑,眼底露出微微的不屑,“怎么,睹物思人了吗?”   阮文充耳不闻,瞧到那拿烧火棍滚铁圈的小孩子,她笑意越发的浓郁,这让祝福福翻了个白眼,不过是穷人家的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   车子到了茶楼,祝福福小心地拎着裙摆下车,交代司机,“你先去忙,等到十点半再来这里接……”   “好吃吗?”   “好吃,姐姐我想吃。”小孩子嘴馋,可是家里不给米也不给他钱,他吃不上爆米花。   “那我请你吃。”   祝福福拧了拧眉头,交代完事情,看着阮文在那里捂着耳朵等爆米花。   她有些不耐烦的进了去,刚踏进茶楼听到身后一阵爆响,祝福福被惊着了,下意识地扶着肚子。   身后是欢呼声,有孩子的,还有阮文的。   “不过不能吃那么多哦,吃多了容易铅中毒变笨。”阮文笑眯眯地先抓了一把吃,“老板,我去跟人喝杯茶,等会儿把小筐带下来。”阮文指了指茶楼,她就在这里,跑不了。   老板一口答应,给小孩子们分爆米花吃,反正有人付了钱,他按客人的要求来就是了。   阮文端着一小筐爆米花上了二楼的包厢。   临窗,可以看到街上的热闹景象,一关窗则是满室安静。   茶博士手法熟稔,阮文仔仔细细的看,“师傅,我不太懂得茶艺,要是想学的话,就学个皮毛大概得多久啊?”   茶博士笑着回答,“若是只学习假把式,三五天就可以,不过茶重在品,还是需要潜心学习才行。”   “那算了,我都是捏点茶叶直接丢茶壶里,好坏我也分辨不出。”   她十分直白,惹得茶博士善意的微笑,“请慢用。”   包厢内又只剩下她和祝福福两人,还有桌上两杯飘香的茶。   阮文忽的就想起了《茶馆》,她喝了口茶,是比她随手泡的茶好喝了些。   “祝知……还是称呼您林太太合适些?”   祝福福知道阮文牙尖嘴利,一百张巧嘴也说不过她,自己曾经屡屡败下阵来。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三十年河东,阮文你相信这句话吗?”   “当然是相信的,莫欺少年穷,说不定长大后少年会更穷。”阮文说着也笑出声来,“当然,祝知青好运气,之前好运,现在好运,说不定将来也会好运。不过我觉得人不可能总是那么好运,这么多好运怎么就能在一个人身上呢?王朝还有更迭替换,不过二三百年的命运而已,开国帝王何等意气风发,到了末世子孙却是极为屈辱。我想人也是,前半辈子好运,说不定运气用光了,后半生就过得极为萧索,到那时候再两相对比,若是无法忍受这种落差,怕是投河自尽的也不在少数。”   她一番说辞,说的自己都口干舌燥,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阮文忽的想起了什么,瞧着祝福福那铁青的脸色,“不好意思,有感而发就扯远了,希望祝知青不要往心里去,我不是在说你。”   事实上,阮文的含沙射影究竟在说谁,祝福福清楚的很。   “你说得对,或许这种好运并不能持续多久,可是只要这段时间过得快活了,把该了结的恩怨了结了,快意恩仇也不枉此生了。”   阮文听到这话愣了下,眼底流露出几分讥诮。   “你笑什么?”怕了吗?如今她不是那个没有依仗的祝福福,想要收拾阮文,不再是天方夜谭!   “你看错了。”   “你以为我眼瞎?”   阮文瞥了她一眼,“我可没这么说过,祝知青耳聪目明得很,不然怎么可能嫁给林家的公子呢。美人如斯,便是我也仰慕已久。”   这话说得着实阴阳怪气,祝福福反倒是不恼了,因为她知道阮文现在翻不起什么波浪,没了谢蓟生的庇护,阮文又算什么呢。   “你我本没有什么区别,不过都是寻求男人做靠山罢了,你又何必摆出一副清高的姿态?”   “是吗?小谢同志要是听到祝知青这话,怕不是得问我什么时候利用他了呢。”   她几乎能够想象出谢蓟生听到这话的模样,这让阮文的心软了下,也不知道小谢同志如今怎么样了,要是回到省城家中发现自己不在,该不会以为她被人绑走了吧。   早知道,应该留一个纸条给他的。   不对,这人说走就走,留下汪家那烂摊子让她舟车劳顿来收拾,还不得不跟祝福福碰面,说什么都要给他点颜色瞧瞧才是。   不回去,谢蓟生不来接她,她就不回去了。   祝福福原本以为自己这段时间已经得到了足够的修炼,然而在听到阮文卖弄他们感情好,看到阮文眼底泄露出的温柔时,她再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谢蓟生失了上面的欢心,你以为他还能护着你?我要是你,早……”   “早早把他给踹了,再去找一个更有权势的人,哪怕是个残废,也不要紧,对吗?”   “阮文!”   “祝知青是被我说破了心事,所以就恼羞成怒了吗?”阮文觉得气人的感觉可真好。   “我给了你机会,你一而再的挑衅我,别怪我不讲颜面。”   “颜面?”阮文淡淡扫了她一眼,“我的面子是自己挣的,可不是祝知青你施舍的,也无需你的施舍。”   祝福福被这话彻底激怒,阮文把所有的遮羞布扯开,不给她留丝毫的面子。   “那好啊,那就看看到底是你的骨头硬还是嘴硬。”   她蓦地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阮文,“新仇旧怨你死我活,最终只有一个。”   而她,注定是最后的赢家! 第140章 140美人恩   阮文从茶楼出来的时候,外面忽然间下了雨。   这雨说来就来,倒是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祝福福冷冷瞧了一眼,“谢蓟生不是很有能耐吗?怎么不来接你。”   阮文觉得这人简直疯了。   荒唐的极为可怕。   “你还挺惦记谢蓟生啊,要不将来把我弄死了之后,把谢蓟生关进小黑屋当你的禁脔?不过你有这胆子吗?”   她和祝福福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们之间注定了不会有友情。   如今祝福福向她宣战,阮文倒也不怕。   只是左右听到她冷嘲热讽的,再好的脾气也是发作。   “祝知青嫁的如意郎君,我都忘了恭喜了。听说新郎年轻有为,与祝知青极为登对,想必是男才女貌琴瑟和谐,小谢同志在你看来不过是个失了宠的没用的人,还是留给我消瘦好了。”   说话间阮文忽的凑了过去,这举动让祝福福有些反应不及,都没能躲开。   她只听到阮文轻飘飘的声音,“不知道祝知青妙手回春能治得了他的双腿,那第三条腿能治得好吗?”   阮文其实就是为了气人,她也不认识祝福福的丈夫传说中的林三公子。只不过按照常理推断,一个连自己双腿残废的真相都要遮掩的人,说不定还有什么暗疾呢。   看到祝福福骇然的脸色,阮文就知道自己果真是冰雪聪明。   “祝知青加油哦,不然岂不是守活寡?”   若是旁人,阮文倒也不会用这般话来嘲讽。   不过这人是祝福福,她又讲什么底线呢。   祝福福勃然大怒,“阮文你!”她忽的戛然而止,看着撑伞过来的人,因为愤怒而潮红的脸,神奇的平静下来。   阮文这才注意到,罗嘉鸣过了来。   还真巧。   之前还说不要见祝福福,如今就来英雄救美了。   可惜……   “磨叽什么?在这里吹冷风很好玩吗?”   罗嘉鸣一脸的嫌弃,他飞快的拉了阮文一把,然后迅速松开了手,把伞往她那边挪动几分。   动作迅速,让阮文险些拿不稳手里的小筐。   “那个爆米花老板走了,我把这个给茶楼,回头让……”   “给我,回头我送过来。”   雨越下越大,祝福福看着消失在雨幕里的人,忽的笑了起来。   视而不见。   原来罗嘉鸣会这般对她。   一阵风吹来,斜风冷雨扫在脸上,混杂着从眼角落下的泪水,打湿了她的衣服。   “太太……”司机撑着伞匆忙过来,一脸的歉意,“刚才大小姐出门,我刚把她送过去。”   “没关系的。”祝福福轻轻一笑,“大姐肯定是有正事要忙,我不要紧的。”   司机松了口气,他还真怕三少的太太和两位小姐过不去,万一闹起来倒霉的只会是他这个小小的司机。   ……   这雨水来得急又猛,地上不少的积水,阮文淌了水,脚上有些湿,虽说是夏天穿着凉鞋,但也有点难受。   罗嘉鸣丢了块布过去,“擦擦脚。”   阮文在那里忙活,“你这是怕我被她杀人灭口吗?”   罗嘉鸣:“……阮文,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没问题,你刚才连个眼神都不给她,自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很潇洒,可是罗嘉鸣同志你知不知道,这样只会让祝福福更恨我,以为是我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男人。”   罗嘉鸣:“你他妈的胡说什么,我来接你纯粹是因为看在谢蓟生的面子上。”   他其实在这边等了很久。   一大早去了局里上班,罗嘉鸣有些坐立不安,后来找了个借口出外勤,想着去阮文家问一下,看看谢蓟生最近到底什么情况。   阮文无疑是最了解谢蓟生的人,顶多被她嘲弄几句呗,这种事情经历得多了罗嘉鸣早已经习以为常。   孰料他远远就看到了林家的车往那边去,看到祝福福从车上下来,看到阮文上了她的车。   罗嘉鸣迟疑许久,这才跟了上去。   在茶楼外,他胡思乱想着,外面下起了雨,再去看时,就是阮文和祝福福并肩站在那里,明明是姝丽之姿,却是水火不相容。   他迟疑了许久,这才撑着伞,接了阮文送她回家。   结果,在阮文看来,自己竟然是好心办错事。   “祝福福向我宣战了。”   阮文笑了起来,“所以你说她会不会不择手段的来收拾我?男女关系上挑拨的确弱智的很,但却又十分好用。何况你刚才给我撑伞而不是给她,要知道就在你过去之前,我还嘲讽她老公不中用,满足不了她。”   车子忽的停下,正低头擦脚的阮文往前冲了一下,脑袋撞在副驾驶座的靠背上。   “祝福福还没有把我搞死,你先把我弄死得了!”   透过车子里的后视镜,罗嘉鸣目瞪口呆的看着阮文,“你他妈的还是个女人吗?”   竟然说这话!   看着柔柔弱弱一个人,怎么比市井泼妇还泼妇!   罗嘉鸣忽的懵了,这是跟谁学的?谢蓟生吗?不可能!   部队里的大老爷们闲着的时候的确经常说些荤段子,可谢蓟生从不参与其中。   这绝对不是谢蓟生教的,绝无这种可能!   “女人才了解女人啊。她觉得谢蓟生是废物,混不上去不受上面待见,那我只能说出她那真正废物的老公咯。谢蓟生行不行我不知道,不过她老公应该是真不行,不然怎么三两句话就开始贬低小谢同志呢。”   阮文揉了揉脑袋,觉得自己没脑震荡真不容易,“那个林三,怎么把自己弄废了的,别跟我说什么为了保护部队转移之类的鬼话,除非他今年四十五。”   罗嘉鸣看着那张活色生香的脸,他有些不太适应阮文这种态度。   这人对他冷嘲热讽惯了的,仿佛不讽刺他两句就不舒服。   而如今跟他八卦起了林三的残疾,这种自来熟,他觉得眼熟,对,阮文经常和那个陶永安这么闲扯,他有印象。   “你这是把我当自己人了吗?”   干嘛忽的扯开话题?   阮文有些烦,“不然你是打算当祝福福的眼线?承认了我就喊谢蓟生来打你。”看谢蓟生平日里护着的是个什么没良心的玩意。   “你就知道找他!”   “那我打不过我有什么办法,人要善于借助外界的力量,懂吗?”   阮文一向有自知之明,“说正经事呢,那个林三到底怎么搞的,还有他是不是不能人道啊?”   罗嘉鸣:“……”你把讨论人能不能人道当作正经事来谈?   他妈的阮文到底是什么妖怪,会不会把谢蓟生也感染的不正常?   心里头恨不得写出百八十篇小作文的罗嘉鸣终于开口,“他的腿,应该是小时候跟着他爹去马场,从马上摔了下来。”   “摔下来不该是骨折吗?不对,他是高位截瘫?”阮文忽的意识到什么。   罗嘉鸣拧了拧眉头,“不清楚,只不过这种事情又说不好,不知道后来怎么传的就传成了别的说辞,我也是听人说的,或许你再去问问别的人,还能有其他说法呢。”   车子重新启动,雨刷不停地工作,罗嘉鸣看着愣怔出身的阮文,他迟疑地喊了声,“阮文,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或许不应该问你。”阮文笑了笑,“这可真是医学奇迹,难怪林家非要娶祝福福呢。”   罗嘉鸣觉得她古怪,“我没查出来祝福福跟谁学了针灸。”   “人家的师傅是世外高人,传授医术的时候自然是避着人的,你查出来才有鬼呢。”那就是个挂比,你查得出来才怪。   车子停在了街上,罗嘉鸣撑伞送阮文回去。   走到自家门檐下,阮文正开门,忽又想起什么,“对了罗嘉鸣,有件事提醒你一声。”   这话让罗嘉鸣觉得不太好,“你以为……”   “祝福福很可能会去找你,或者她想要一个孩子,找你借个种什么的,劝你最好别消受这美人恩。”   握着伞柄的手背上勃着青筋,罗嘉鸣看着阮文的眼神几乎要喷火,“阮文!”   阮文门一推,把暴怒的人关在了外面。   “我就提醒一声,你别生气啊,气大伤身。”   最好不要出现这种情况,真要是出现了……   那她还真不太敢相信罗嘉鸣的定力。   阮文顺着廊檐往堂屋去,她推门的时候忽的感觉有些不太对。   地上有湿漉漉的脚印。   雨从外面潲过来,地上的确有些潮湿,但这廊檐本就建的宽,从中间往里都还算干燥。   地面上除了她的那两串脚印外,还有两行已经浅淡了许多,也宽大了许多的脚印。   阮文下意识地收回手,罗嘉鸣走了没?   自己现在高喊一声,来得及吗?   门从里面被人拽开了。   阮文跌跌撞撞的被带了进去,被谢蓟生抓了个正着。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我还以为家里遭了贼。”   她吓了一跳,好在是虚惊一场。   谢蓟生看着那惊魂未定的人,他擦去阮文脸上的雨水,“下雨天怎么还出去了?”   他刚从省城那边赶来,忘了带钥匙,只好□□进来。   这几天蒸腾得很,没顾得吃东西的人正在屋里头找点吃的,没想到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刚才跟谁吵架呢?”   雨声太大,他也没听太真切。   “罗嘉鸣啊,对了小谢同志,问你个严肃的问题,认真回答。”   谢蓟生站在那里,把她胳膊上的雨水都擦了去,“你说。”   “就那个林家小公子哥,当初为啥瘫痪了?”   罗嘉鸣不知情,也不知道小谢同志知不知道内情,要是他也不知道的话,阮文就只能去找汪老了。   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或许老人家不想说,但阮文总是有法子的。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人家祝福福都宣战了,阮文也不能对对手一无所知不是?   “怎么了?那个小知青又来找你麻烦了?”   “可不是,我俩都要不死不休了。”阮文捏了一颗葡萄吃,“这葡萄味道不错,你在哪里买的?”   “那边路口买了点。”当时下雨,那卖葡萄的大娘推着小车躲雨,谢蓟生瞧着那花白的头发,心有不忍,就把剩下的葡萄都买了,好让她先回家去。   “林三的腿打小就废了,他父亲当初看上了一个小护士,林三的母亲带着儿子去住院,那小护士用错了药,林三母亲借机发疯,等后来小护士被弄走了,林三的腿也废了。”   阮文:“……”   这果然是挺丢人的一件事,难怪会有各种说辞,唯独没有真相呢。   “你怎么知道的啊?”   “汪萍的母亲,就在那个医院工作。”谢蓟生又是给剥了几颗葡萄,“不过当时还有个说法,说那药不是小护士动的手脚。”   阮文险些被这葡萄呛着,“不至于吧,林三上面俩姐姐,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妈至于这么犯糊涂吗?”   传宗接代这种观念根深蒂固,林三现在这般受宠固然有因为他身体残疾的原因,但另外一个缘由,则是因为他性别男。   “听说是那个小护士有了孩子。”谢蓟生端了杯水过来,“当时医院的人都封口了,林三母亲去世时,林家老爷子上演一副鹣鲽情深,而且发誓不再婚,当时我们小孩子感动,汪叔这才跟我们说了这事。”   “一家子戏精啊。”阮文嘀咕了句,“那祝福福在林家的日子想必很有意思。”   她反倒是没那么担心了,能位高权重如林家,自然不会为了儿媳妇的私人恩怨就动用权柄,起码不会那么随意。   阮文好歹有个一等功的护身符,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林家想要动她也得找到合适的理由才是。   更关键的是,林家这么有故事,一家人的心果真那么齐吗?   阮文忽的有了点想法,“咱们后天再回去吧,我明天还想要再去找个人。”   谢蓟生看着眼睛跟那洗过的葡萄似的亮晶晶的人,“好。”   他这般温声细语,倒是让阮文原本的那点小郁闷都荡然无存,投桃报李阮文给谢蓟生剥了几颗葡萄,“你猜猜,我明天去找谁?”   葡萄很甜,味道的确不错。   谢蓟生看着那狡邪的面容,“汪萍还是秋平大姐?” 第141章 141你赢了   阮文觉得没意思,一下子就被猜透了有什么意思呢?   “去找秋平大姐打听下,好不容易来了趟首都,不去拜访下她有些不合适。”   说这话时,阮文一脸的理所当然。   谢蓟生不由莞尔。   王秋平一直和阮文联系着,她本身就是在妇联任职,今年三八妇女节的时候,满首都的机关国营工厂都在发卫生巾做福利品,愣是把安心在首都的销量提升了百分之三十。   当然,阮文去找王秋平可不只是为了谈心。   “秋平大姐喜欢吃柿饼,等会儿天晴了,咱们出去看能不能买点,空着手过去不太好。”   “你这不也挺懂的嘛。”阮文笑了起来,继续吃葡萄。   ……   王秋平对阮文的到来并不意外。   首都很大,却也就这么大,听说昨天林三的媳妇就找了这位故旧喝茶。   不过她一向对阮文印象不错,十分客气地带阮文去会客室聊天。   “我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正好这趟过来,就想来拜望您一趟。我们厂子里的事务我差不多都交了出去,如今专心做产品,也不知道陈厂长还有小陶会计跟你在沟通上有没有什么问题。”   “这能有什么问题?”王秋平笑了起来,“你们那个陈厂长,也是个爽快的人,说起来你那个小厂子可真是人才济济呢。”   “是陈厂长可怜我,怕我不懂经营把厂子给搞垮了,这才来给我帮忙。之前我还在棉厂做会计的时候,她就一直照顾我。”   谁不喜欢年轻嘴甜的小姑娘呢?王秋平就特别待见,关键是还用心做事,“那也是你招人喜欢,前段时间我们开会还说了起来,等回头上海还有那些省会城市都推广起来,你这卫生巾不能总是墙外开花。”   王秋平顿了顿,“省得被人说你不顾国内妇女同胞的死活,只知道挣钱,是黑心的资本家。”   她说这话时,语气刻意加重了几分。   阮文心头一跳,脸上还笑盈盈的,“当然,国内也是要推广起来,我最近也一直在想着能不能再降一些成本。好在远销海外倒是挣了些钱,也有本钱去做研究试错。”   年轻姑娘说话虽然还远没有滴水不漏,却也是亮明了自己的太多。   王秋平拍了拍她的手,“那是,这研究哪有不花钱的,我等你的好消息。”   秘书送阮文下楼。   王秋平站在窗外,看着大院门口站着的年轻人,“汪家那老顽固,倒是教出了个柔情的男人,还真是匪夷所思。”   不过想想阮文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才干,似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   今天阴天,难得的凉丝丝。   谢蓟生牵着阮文的手走在路上,“怎么说?”   “跟她诉了诉苦,她倒是理解。”本来阮文还想着看能不能透过王秋平和林家两位姐姐搭上线,不过王秋平那话意有所指,阮文索性打消了这个念头。   谁知道在那边说她风凉话的又是谁呢,万一是林家的那两位姐姐,自己岂不是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   再说林家到底是亲姐弟,或许会为了利益和她暂时合作,但更可能冷不丁的捅她一刀。   阮文不打算冒这个险,还不如稳固和王秋平的关系。   她丈夫也是有实权的,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能拉自己一把。   当然,阮文希望这一把最好永远都不会出现。   “有时候的确需要哭诉下委屈,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那我不哭你就不心疼了?”   阮文忽的绕到谢蓟生面前,“你之前不跟我商量一下,惹怒了汪叔,还得我来帮你解决麻烦,你说你该怎么报答我?”   前段时间阮文又是剪短了头发,刘海压着细细的眉,短发压在肩上,掩去了眉眼间的锐利,倒是有几分葡萄味的甜美清新。   谢蓟生揉了揉那颗脑袋,“那我以身相许,你说怎么样?”   他手落在阮文的耳朵上,轻轻的捻搓着耳垂,看着那理直气壮的人红了脸蛋,谢蓟生心头被成就感填满,“害羞啦?”   那带着轻笑声的气息就落在耳边,阮文试图瞪他,质问他怎么就学会了油嘴滑舌。   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质问,她身子一轻,整个人趴在了谢蓟生背上,“古时文人称妻子为拙荆,所以我这也算是负荆请罪了,不知道小阮同志你能不能原谅我?”   阮文目瞪口呆,“哪有你这样乱用成语的。”   “我只是活学活用而已。”谢蓟生振振有词,阮文趴在他背上,脑袋倚在那肩膀上,看着路上的小孩子冲她做鬼脸,仿佛说“羞不羞,那么大的人了还让人背着”。   才不羞呢。   阮文冲着小孩子眨了眨眼,懒洋洋地说道:“勉为其难原谅你吧。”   她本来就是一时间的气性上来,哪会真的胡搅蛮缠不讲道理,她又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回到北池子大街,阮文看到路边有卖黄瓜的,她有些馋了,“谢蓟生咱们买点黄瓜,过会儿再去买些猪头肉,晚上弄个凉拌菜好不好?”   小谢同志欣然应允,“好。”登时调转方向往那个卖黄瓜的小贩那边去。   全自动驾驶,比现在的汽车还好用。   “你放我下来。”   谢蓟生没动静,拿出钱来,连带着筐子都给人拎走了。   “你这是打算喂猪呢,买那么多!”   一大篮子的黄瓜,哪吃得完啊。   “让姑姑腌小黄瓜,你不是喜欢吃这个吗?”   “那也行。”阮文想着自己拎那篮子黄瓜,结果谢蓟生不让。   “沉不沉啊?”   “没事。”谢蓟生刚说完,就听到那尖锐的声音,“你快下来!谢蓟生你还要不要命了!军医说过你的腰一定要注意,你真不想活啦!”   从一旁杀过来的人像小坦克似的横冲直撞,把阮文给弄得一懵。   她堪堪反应过来,谢蓟生已经背着她躲开了来人。   然后就看到那年轻姑娘啪的一声趴在了地上,摔了个结结实实。   阮文看着都觉得胸疼。   乐薇磕碰擦伤了一片,十分惨烈。   阮文拍了拍谢蓟生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小谢同志没察觉似的,背着阮文往家去。   “你赢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阮文有点懵,“什么?”   她回头看了眼那坐在地上哭的年轻女孩子,忽的反应过来,“你们老首长家的千金啊?长得还挺好看。”   皮肤白净,有点像洋娃娃。   阮文忍不住多看了眼,然后她腰侧被轻捏了下。   “我错了我错了,你有本事晚上捏啊。”现在动什么手。   这下谢蓟生消停了。   他刚打开院门,乐薇就一瘸一拐的跟了过来,“谢蓟生你送我回家。”   “我腰不好,要歇着了。”   谢蓟生冷冷冰冰一句话,把年轻姑娘关在了门外,看的阮文都傻眼了。   她很快从谢蓟生背上跳了下来,“你腰不好,之前受了伤?”   “没什么大事,别听她胡说八道。”   把阮文放下,谢蓟生先去打了个电话,通知警卫员来领人。   阮文觉得谢蓟生有些逃避这个话题,“你什么时候受的伤,这两年有去复查吗?”   战场上枪子可不长眼睛,她没有去过,只知道……   阮文忽的想起一件事,“那些钱,是不是就有你的营养费?”不然,怎么会这么多?比罗嘉鸣的小金库多得多!   “营养费才几个钱,没什么大碍,她就是个小姑娘没见过世面,看到人流血就以为要死了。”   “那她刚才没觉得自己要死啊。”阮文去找家里的医药箱,拿出碘伏和卫生棉球出去。   她跑得快,谢蓟生倒是想阻拦,但没能拦住。   乐薇蹲在台阶上哭唧唧,她从来没受过这般委屈,所有的钉子都是在谢蓟生这里碰的。   明明是关心他,他干嘛要躲开?害得自己摔了一跤,那么丢人,还那么疼。   “会不会留疤啊。”   “会啊,所以赶紧回家去。”   乐薇看到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瞧着自己的阮文,她有些不甘心的站起身来,结果膝盖那里一阵刺痛,又一屁股蹲在了台阶上,疼的眼泪汪汪的。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这小姑娘还挺要面子的。   “问你个事,谢蓟生的腰受过伤?”   “你不知道?”乐薇又激动了,她重复了刚才的举动,眼泪又挂在了脸上。   “你竟然不知道!”乐薇替谢蓟生不值!   阮文一点都不关心他,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可你知道又有什么用?”阮文扫了扫台阶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坐在了那里,把碘伏和卫生棉球放在乐薇够得着的地方,“谢蓟生喜欢的人是我不是你啊。”   乐薇:“……”她快被气死了。   “你,你怎么能这么厚颜无耻?”   阮文淡淡瞧了一眼过去,还好,没有脸先着地,不然这么年轻的姑娘一脸的挫伤,那可不太好看。   “我怎么厚颜无耻了?知道他有对象,还死缠烂打的是你吧,你怎么这么厚颜无耻啊?”   乐薇从小是被娇惯着长大的,就连部队里的大老粗对她都客客气气的,哪里被人这么指责过?又气又恼再加上委屈,她当即就抓起了那碘伏瓶子往阮文身上扔。   这举动还真是出乎阮文意料,她哪能想到小姑娘年纪不大脾气不小,说砸人就砸人。   好在那是个塑料瓶,砸身上也就疼一下而已。   阮文伸手挡着脑袋,但并没有被砸着。   碘伏跌落在地上,乐薇的手腕生疼,眼泪刷刷的往下落,“谢蓟生我疼,你松手。”   “谁教你的不合心意就砸人?”谢蓟生脸色沉沉,脚尖在那瓶子上一点,受力不均的塑料瓶蹦了起来,他抓在手中。   乐薇瞧着他这动作是要把瓶子往自己脸上扔,连忙捂着脸,她可不想被砸。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好自为之。”丢下那瓶碘伏,谢蓟生拉着阮文回家,“想问什么问我就行。”   阮文嘟囔了句,“那不是你不说实话嘛。”   “是我错了。”   乐薇听到两人对话忍不住的潸然泪下,谢蓟生就从不会这么好模好样的跟自己说话。   院门敞开着,可这次乐薇却不敢进去。   她敢说,自己前脚进去,后脚就会被谢蓟生丢出来。   这人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   “前些年出任务受了点伤,当时医生交代要注意休息,不过都养好了。”谢蓟生很是耐心的解释,“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不会胡来的。”   阮文知道谢蓟生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疤,那是男人的勋章。   可她这会儿没那么多与有荣焉,只剩下心疼,“疼吗?”   这话让谢蓟生笑了起来,“当时是有点,觉得自己可能挺不过去了,还写了遗书。”那会儿的谢蓟生,还远没有现在沉得住气,疼痛难忍时也有想过倒不如死了,还能混个烈士当当。   人死一把灰,他也没结婚,将来怕是没人会记挂他。   胡思乱想了很多,口述了遗书,让罗嘉鸣捎给汪叔。   不过他命硬,到底活了下来。   那遗书自然做不得数。   人生就是这样,熬过去就是峰会路转柳暗花明。   “现在不疼了,因为有心疼我的人。”他低头在阮文额头上吻了下,“真没什么事。”   “有事那也是你有事啊,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反正又不是我的身体,你要是命短的话,那回头我再找个……”   阮文被捂住了嘴。   “那下午去医院好不好?”谢蓟生是怕了的,他想守着阮文一辈子,一起老去。   “这还差不多。”阮文勉强满意,“做人不能讳疾忌医,不然人生漫漫,将来谁陪着我?”   她忽的低沉几分,让谢蓟生有些内疚,“不会的。”   屋里两人正低声耳语,院子里传来阮姑姑的声音,“阮文你过来搭把手。”   阮文出去一看,瞧着乐薇那一脸得意洋洋的模样,很想要把这个洋娃娃给丢出去。   乐薇颇是得意,她正坐在那里委屈,忽然间这个大婶问她怎么了。   还没等她说,大婶瞧着她一身磕碰伤,就把她带回了家。   乐薇又不傻,知道这肯定是阮文家里人。   擒贼先擒王,她向来会哄长辈开心,先把这个大婶哄骗住,回头……   哼,要阮文好看。   果不其然,乐薇看到出来的人脸上满是错愕,她越发得意,“婶婶,我好疼。”   阮秀芝瞧不得年轻孩子受罪,看着这女娃一脸委屈就觉得跟阮文受了欺负似的。她平日里多帮帮人,说不定阮文遇到麻烦的时候,其他人也会帮帮阮文呢。   “姑,这个小姑娘喜欢小谢同志。”   阮秀芝的手一抖,“啊?”   怎么会这样?   她就说怎么看到这姑娘在自家门口哭呢。   原来是这么个缘故。   阮秀芝当即搀扶着人往外去,嘴里不住地道歉,“孩子,你先回家吧。”   她做好事也是为了给阮文积攒福报。   这孩子直接来抢阮文的对象了,阮秀芝再想做好事也不能把人往自家领啊。   那不是给阮文添堵嘛。   乐薇:“……”这一家子人都神经病!   被关在门外,乐薇恨恨地踢了下门,下一秒她抱着脚哭了起来。   门内。   阮秀芝把阮文扯到厨房里,“这怎么回事啊?”   “就一个刁蛮的大小姐,来找麻烦,您别管了,刚才给她送了碘伏,反正家里碘伏是没了的,要不你送点酒精过去?”   阮姑姑瞪了侄女一眼,就那跟瓷器似的女娃娃,抹上酒精那还不得水漫金山?   “小谢呢?”   “他打电话通知她家里来领人。”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才能被带走。   虽说现在也没什么人贩子,但就乐薇这性子不看住她不定出什么事呢。   真要是走丢了或者出了点其他事,到最后还不是赖到谢蓟生头上?   阮文忽的一个激灵,“我去买点猪头肉,咱们过会凉拌着吃。”   四合院的大门又打开,乐薇这次没在门口台阶上坐着,她一瘸一拐的往那边小巷子里走。   阮文当即跟了过去,“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里?”   她可能是多疑了,然而这点疑问不解决,阮文心里头总有些不安。   “你家又不是什么神秘地方,随便一打听就知道,我……你,你放手,疼疼疼!”乐薇眼泪都出来了,“是是我昨天下午出去玩,听到别人说,就记了下来。”   阮文松开了手,“谁说的?”   乐薇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阮文作势要继续抓她的头发,小姑娘登时怂了,“我忘了,那么多人我也记不住啊。”   “林三的媳妇?”   “林三结婚了?对哦他结婚了的,他媳妇长得好看吗?你们认识啊。”乐薇才回到首都,好多人都没见过,她透着十足的好奇心,“我想起来了,是林三他二姐啦,跟陈莹说话,我刚好听到了。”   不是祝福福,但又是林家人。   “她们好端端的说我做什么?”   “我哪知道,好像是陈莹想要买房子吧,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啊,谢蓟生不烦你吗?”她每次去找谢蓟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时,谢蓟生虽然没表现出什么不耐烦的神色,但总是找借口溜走。   “不烦啊,他最喜欢跟我说话了,恨不得我天天在他身边说个不停。”阮文小孩子心性上来,气得乐薇不想说话了。 第142章 142迂回战术   “你不是好人。”乐薇半晌得出结论,正打算离开,那边有人小跑着过了来。   是穿着制服的警卫员,“薇薇,你快点回去,你爸生气了。”   乐薇再刁蛮任性却也不傻,顿时反应过来,“你们竟然告状,你们怎么能这样!”   实在是太可恶了!   “谢蓟生打的电话,不过你先回家挨打再说吧。”   警卫员到了,阮文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她丢下两人去买猪头肉。   等她回来,这两个人竟然还在这里墨迹。   阮文有些看不下去了。   “小同志。”她把警卫员喊过来,“你再这么墨迹,你们首长该发脾气了,要我说,要么你打个电话跟首长,要他亲自过来抓自己女儿,前提是他不觉得这丢人现眼。要么,你直接把人打晕,扛到车上去。”   阮文笑了笑,“不过后面这个办法,可能会得罪这位大小姐。”   警卫员快急哭了,一个得罪首长,一个得罪首长千金,他能都不选吗?   阮文瞧出来,这警卫员搞不定乐薇,她好人当到底,“你这再不去医院处理,怕是得留疤了,往后连漂亮裙子都不能穿,只能当个丑八怪了。”   “你才丑八怪呢。”乐薇的脾气是一点就着,不过也好糊弄。   这不,又冲着警卫员吼了起来,“还愣着干什么,送我去医院啊!”她可不想留下什么伤疤,太丑了。   ……   第二天乐薇又来了四合院这边,医生说了,这些擦伤很快就会痊愈,只要别用手乱抠就不会留疤。   阮文那都是在吓唬她。   她是来找阮文算账的。   然而四合院的大门在外面锁着。   乐薇蹲在那里,从上午守到天黑,她又见到了那个大婶。   “孩子,你怎么又来了?”   “我来找阮文算账。”乐薇饿得七荤八素,她生怕阮文趁自己不注意回了家,就一直蹲在这里,就吃了警卫员给她买来的俩包子,快饿死她了。   阮秀芝哭笑不得,“她已经走了,你这孩子,怎么还这么倔呢?”   乐薇有些没反应过来,“走了?这不是她家吗?”   “她得去读书啊,你快些回家吧,别让家里人担心。”   这孩子,未免太傻了些。阮秀芝摇了摇头,开门回家。   乐薇怔怔地看着那关上的院门,去读书?   所以谢蓟生是喜欢会读书的女孩子吗?她是不太喜欢读书,也不爱学习。   难怪谢蓟生不喜欢她呢。   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家里的帮佣正在准备晚饭。   乐薇一路小跑到书房,“爸爸,我想去读书。”   这让正在思考人生的老父亲虎躯一震,“你昨天摔着脑子了?”   从小到大,乐薇最烦的就是读书。   现在跑来跟他说,“我想去读书。”   是这孩子疯了,还是他老糊涂了?   “你才摔着脑子了,反正我就是想读书。”   乐薇一时冲动,做父亲的可不是傻子,连忙把警卫员喊来问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女儿在胡闹,可是老来得女也就由着这孩子去了,谢蓟生是个有分寸的,必然不会伤了她。   哪曾想今天再去找人,竟然给自己找了个人生目标。   警卫员一五一十的报告,末了补充了句,“也不知道谢团长是不是被吓走的。”   “胡说,我闺女难道是母夜叉?”老父亲不乐意了,不过很快又笑了起来,“她要真的去读书,倒是让我省心不少。”   ……   阮文和谢蓟生前段时间打赌,赌乐薇会来找谢蓟生。   如今阮文赢了,顺势提出要求,没想到谢蓟生还真就应下了。   “真打算当个教书匠?”阮文又觉得有些屈才,谢蓟生有才华,不应该淹没在校园里,他还可以去研究所做研究。   在大学当老师,有些委屈他了。   “教书育人,挺好的,大学里相对自由,也能做研究。”他摸了摸阮文的脑袋,“在胡思乱想什么?”   “没有,我就是觉得,你会去做飞行员,或者研究大飞机什么的。”阮文想起当初谢蓟生给她解释机场建设图纸时,那双眼放光的模样。   尽管那时候谢蓟生因为暂停一切职务,只能在首都机场当一名维修工,可那样的生活是他喜欢的。   现在的生活,他喜欢吗?阮文忽然间有些不确定起来,她很少这样忐忑。   “我回头还是老本行,到时候就得请阮文同学大方点,看能不能支援我们机械系一些资金,帮着建立一个研究车间。”   他当初学得多,但是真要是任职,最后还是选择了机械系。   省大校长这边已经谈好了,接下来就是跟机械系的系主任见个面聊一聊。   他虽然是头些年的工农兵大学生,但好歹也是清华的优秀毕业生,倒也不担心不被接受。   阮文被他这话逗乐了,“机械系有啊,之前陶永安不是给自己捣鼓了个车间吗,他还经常在里面搞研究。”   “不一样。”谢蓟生低声说,“我们不一样,我得要点特殊的待遇。”   阮文觉得自己的心都有点痒了,她抬眸看着谢蓟生,“我不懂。”   阮文懂装不懂,杏子似的眼眸看着谢蓟生,“不懂。”   “你可真是……”   “阮文,你赶紧的,小谢同志在家吗?刚才有电话打过来,说是军区那边打来的,还挺着急的样子。”   陶永安都不知道阮文回来了。   要不是那人信誓旦旦,他也不会特意跑这一趟。   看到阮文果然在家,陶永安松了口气,“你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陶永安觉得,阮文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透着几分恼怒似的。   “舟车劳顿,歇两天不行吗?”   陶永安:“……”也不是不行,但挺奇怪的。   倒是小谢同志好说话,跟着他往研发室那边去。   陶永安嘀咕了一路,忍不住问道:“她怎么了,你惹她不高兴了?”   “没有,就是天气热,心情不太好。”若不是陶永安忽的闯进来,他怕是真的要把持不住。   谢蓟生想了又想,觉得等晚上再问问阮文,非得等到毕业后才领结婚证吗?   电话是军区那边打来的。   老父亲心情复杂,“乐薇那孩子,非要去念书。”   “这是好事。”   “好事个屁,就她那三分热度,去学校能待得住才怪。”   自家孩子什么德行,他还不清楚?   谢蓟生倒是平静,“她也快二十岁了,总不能一直这么任性下去,去学校学点东西,见识到年轻的男孩子,或许就不会再执迷。”   这话倒是让老父亲动了心,自家女儿死心眼,就是喜欢谢蓟生,他固然知道不合适,却也没办法劝慰。   与其让她再这么执迷下去,倒不如换个环境,说不定认识的青年才俊多了,对谢蓟生也就没那么痴迷了。   “那好,就让薇薇去你们那里读书好了。”   谢蓟生:“……我觉得不太好。”   他退伍是个循序渐进的事情,先是从化纤厂脱身,到了今年底完成退伍交接工作。   欠缺的其实就是个流程。   不过谢蓟生从来有一说一,也不会对着领导谄媚,“我和阮文固然能照顾她,不过阮文也比她大不了几岁,怕是没那么多的耐性,回头乐薇受了委屈,到最后还是您心疼。”   这拒绝来的太过于突然,让老父亲觉得心口堵了一口气,好一会儿这才咬牙切齿道:“知道了。”   不就是怕乐薇到了那边,给阮文添堵吗?   他还怕自家宝贝闺女受委屈呢。   谁稀罕去那破学校,他的女儿要去就去最好的大学!   ……   晚上的时候,谢蓟生把这件事跟阮文提了一句。   “那她要真来我们学校,我可不见得会让着她。”依照那千金大小姐的脾气,阮文觉得乐薇八成会来省大。   老来女一哭,怕是老父亲压根招架不住。   “嗯,有什么事我担着。”谢蓟生帮她擦头发。   看到那碍眼的白头发时,他愣了下,阮文这才二十三岁,竟然有了白头发。   许是他愣怔的时间太久了,忽的听到阮文的声音,“谢蓟生?”   谢蓟生茫然的回过神来,瞧着阮文看着自己,眼底带着困惑。   “没什么。”   “不就是根白头发嘛。”阮文笑了起来,“本来也没什么关系啊。”   她十分臭美的放下镜子,“我将来就算是一头白发,那也是个漂亮的小老太太。倒是你,你们男人中年发福会特别厉害,谢蓟生你可得坚持锻炼,别回头搞得自己肥头大耳的油腻。”   “好,等回头和你一起跑步。”   “那你饶了我吧,你那起步就是十公里,谁受得了啊。”阮文好一段时间没跑步了,不过之前带谢蓟生去医院时,她也顺带着做了个检查,医生说她恢复的不错。   开学后倒是能恢复锻炼了。   虽然阮文没打算练什么八块腹肌,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好的身体才能经得起各种意义上的折腾。   “那我们明天一早起来去跑步好了,开学还有段时间,先去李教授那边瞧瞧有什么好帮忙的没,等到了十月份,你要不跟我一起回去趟?”   “带女婿回门吗?”   “对啊,炫耀一下。”阮文十月份得回一趟安平,那时候黄麻正值收获期,她于情于理都得去一趟。   “那这个女婿能不能申请早点领证?”   谢蓟生原本还觉得自己没稳定下来,倒是不着急。   不过如今他要和阮文同一屋檐下住着……   “等我开了学就是省大的老师,虽说师生恋刺激了些,但不免会被人说闲话。”谢蓟生凑到阮文耳边,小声地说着,“我知道你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不过我刚入职,总不能犯了生活作风问题。”   阮文觉得耳朵痒痒的,像是有虫子在爬来爬去,她知道谢蓟生在蛊惑她,可理智那根弦眼看着就要崩了,“你现在打结婚报告,打给哪边组织?太麻烦了。”   “不麻烦。”谢蓟生知道阮文的耳垂敏感,每次碰到都会红通通的一片,他很是有意的揉搓了下,“你只要答应了,那就好办。”   “我……”阮文眼前都有些朦胧,她扭过头去看着谢蓟生,“小谢同志,你是不是很想我?”   不止是耳垂,就连那白皙的脸上都染了胭脂色。   谢蓟生点了点头,“我答应你一件事,所以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公平的交换,他可以说是十分的地道。   阮文听到这话笑了起来,“一事换一事啊。”   她的声音细细的,像是一根丝似的,勾着谢蓟生的心。   勾魂的牛头马面也不过如此。   “可是我现在没什么事啊。”阮文笑了起来,“咱俩交换不成了呢。”   年轻姑娘的声音软软糯糯,不同以往的干练。   灯光下刚洗完澡没多大会儿的人浑身还氤氲着水汽,尤其是那双眼睛,含情脉脉让谢蓟生觉得他这完全是自找麻烦。   热血全都涌上了心头,他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   只是手不敢再碰触阮文。   “而且我跟春香他们约好了,要等着我毕业的时候请她们来喝喜酒,而且我哥还没回国呢,他要是知道我竟然不等他回来就结婚,不得跟我断绝兄妹关系?”   阮文委屈巴巴地看着谢蓟生,“到时候我姑夹在中间难做人,她那么疼你,你忍心看她这样吗?你忍心看着我哥跟我生分啊?”   她小心地拽着谢蓟生的手,努力控制着眼泪别落下来。   前一秒还意乱情迷的人,这会儿就成了小白菜,谢蓟生还能不知道阮文这是在演给自己看?   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最后只能认栽了,“是我仓促了,那就等你毕业再说。”   收起沉甸甸的毛巾,谢蓟生刚想要出去冲个冷水澡,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他的手被阮文抓住了。   “委屈小谢同志了。”   阮文实在控制不住,笑声直接溢了出来。   谢蓟生狠狠地掐了下掌心,“没事。”他笑着离开,这忽然出现在脸上的笑容,让阮文觉得有些古怪。   这位老古董同志,还打算搞什么鬼吗?   阮文也没放在心上,之前她三番两次的引诱,谢蓟生不上当,搞得她很没面子。   现在他憋不住了,自己哪能这么轻易的应下?   好歹也得三顾茅庐表示诚意吧。   阮文制定了作战计划,打算后天再勾.搭谢蓟生一番,不曾想自己这作战计划还没实施,第二天正在研发室跟陶永安商量新的实验任务的阮文,迎来了以为不速之客。   系主任到访。   “听说谢蓟生同志要去机械系啊,这是件好事。”   阮文觉得系主任来者不善,他去机械系,关你化学系什么事?   果然,没两句系主任就说到正题了,“你跟小谢同志,打算什么时候办喜事啊?他一个老师你一个学生,成双入对的出入不合适,要不我来给你们保个媒,找个时间先把结婚申请报告打了?”   阮文心里头咯噔一声:喵的,大意了。   小谢同志竟然搞了迂回! 第143章 143我们结婚吧   阮文向来尊重系主任。   她最开始选择在省内读大学,就是考虑到未来的发展。首都可是政治中心,即便是她有心施展,但旁观的眼睛实在是太多太多,弊大于利。   而她这两年在省城发展顺利,一方面是有黄主任给她保驾护航,另一方面则是系主任给她扛住了不少议论声。   起码化学系那些老师们的怨言,都被系主任扛了下来。   阮文一直很敬重杨主任,所以当系主任来当这个说客时,她心里头已经把小谢同志骂了十来遍,脸上依旧笑眯眯。   “行得正坐得直,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系主任瞪了这个得意门生一眼,“怎么,嫌弃我就是个教书的,不够资格给你保媒是吧?”   他耷拉着一张脸,阮文有些不好说了,“谢蓟生怎么能这样啊,我们之前说好了的,等我毕业再说结婚的事情。”   “计划赶不上变化,之前小谢也没有来咱们学校教书的意思吧?”   对付阮文这种小油条,自然还是得系主任这种老油条。   阮文郁闷,“谁是您学生啊,怎么还来给他当说客?”   “当然是你,要不是你我管他是谢蓟生还是陈蓟生。”系主任大义凛然,“看样子这个小谢也不是良配,要不我再给你介绍个?”   “行了行了,别用激将法了。”阮文有些埋汰,“我又不是傻子。”这种略显得幼稚又拙劣的手段,她还能看不出来?   系主任脸皮比树皮厚的多,压根就当没听见,“这人活一辈子,不就是辛稼轩的那句话吗?赢得生前身后名,阮文你不在乎那些虚名,可有人在乎,我不是说小谢同志那么钻牛角尖,是其他人。前段时间他刚在那边化纤厂办理了交接,多少眼睛盯着他看,又有多少人想着看他热闹呢,怕是也少不了人想要看他倒霉,你说要是他跟女学生未婚同居的名声传出去,那外人怎么说?”   阮文嘴唇翕动,系主任抬手止住她,“你不在乎,小谢不在乎,我们知道真相,可还有谁知道?那些看热闹的人在乎真相是什么吗?他们压根不在乎!”   古往今来,最适合茶余饭后讨论的是什么,还不是男女那点事?   毕竟谁还不是芸芸众生,是男男女女中的一员啊?   “众口铄金,小谢来学校里教书,是不打算要他的前途了,可你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名声被那些有心的人给毁了吧?”   谢蓟生就是个当兵的,原本不会有什么政敌。   直到石磊找来,带来了他的身世之谜。   直到阮文和祝福福势不两立,谢蓟生也不得不面临着小锦鲤可能的报复。   阮文到底没说话,系主任瞧着她那模样,问了句,“那你跟我说说,你到底又在怵什么?”   “没什么。”她有什么好怕的?完全没有的事。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啊。”   是他这个上了年纪的人不明白小年轻的心思了?可是年轻人不都这样的吗,既然确定了关系,都恨不得永永远远在一起,结婚那就是归宿啊。   “我没有不答应啊,我们之前商量好了毕业结婚。”是谢蓟生不讲武德。   怎么自己就成了胡搅蛮缠的那人了。   “那不是又绕过来了吗?你说你个小同志,怎么就这么犟呢,就这么说好了,赶紧打结婚报告,我给你通过。”   阮文还想要再说,被系主任狠狠瞪了眼,“咋的,怕我收你这个媒人钱?”   他难得的对阮文严肃,阮文一点都不怵,“报告我会写,不过你也别胳膊肘往外拐,就跟谢蓟生说我没答应。”   系主任听到这话皱起了稀松的眉毛,“为什么?”   “您别管了。”   一直被忽略的陶永安举起手来,弱弱的发表自己的看法,“她生气呢,肯定要找小谢同志算账。”   向来都是阮文算无遗策,这下好了,被谢蓟生给团团包围,阮文这是战术性失误,那肯定不能这么认输啊,好歹得回家找回面子才是。   “你怎么在这里?”   面对异口同声的一老一少,陶永安挠了挠头,“你们也没说让我走啊。”   这不是重点,重点在阮文,“小谢要来当老师啊,好事啊,你们结婚是不是有点仓促?要不先去弄结婚证,等到寒假的时候再弄个仪式?到时候建明就回来了,你那些同学朋友也能来参加婚礼,多热闹啊。”   这马上就要开学了,大家也不好来,太冷清了些。   “小陶这个意见好,不着急办婚礼,主要是先把证领了,这样别人也没道理说三道四。”   阮文才不觉得呢,肯定会有人说,“哎哟阮文你结婚都没婚礼啊。”   旁人的闲言碎语从来是挡不住的,不过先结婚后办婚礼,阮文觉得也未尝不可。   “那行吧,不过这事我去跟他说。”   系主任苦笑了声,“那怕是不行。”   他话音落下,谢蓟生从外面进了来。   阮文觉得小谢同志很狡猾,不愧是侦察兵,先是派系主任来侦查敌情,然后自己蛰伏左右,准备收网。   很好,很缜密的计划。   “你对付敌人,也都这样吗?”   阮文的质问让陶永安很是想要再留在这里多听两句,但他到底被杨主任给拉走了。   “年纪轻轻的,想谈恋爱自己找对象去,在这偷听人家小两口说话干什么?”   陶永安觉得委屈,您老不想听,那把耳朵收起来好吗?   门内,谢蓟生看着那气鼓鼓的人,一步步走了过去,“不是。”   对待敌人,他向来狠辣。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选择说客时,纠结了许久,最终在陈主任和阮文的系主任之间摇摆,最终还是选择了杨主任来做这件事。   他也曾纠结,要不要跟着一起过来。   这似乎有些丢人,很可能会被阮文取笑。   但谢蓟生还是做了那个偷听的人。   手心里都捏着一把汗,生怕不管杨主任怎么说,阮文就是不松口。   他这般筹谋,如今该松一口气才是。   却又是莫名的紧张。   因为阮文在生气。   他忽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那年轻的面孔,话到嘴边就只剩下一句,“阮文,嫁给我好不好?”   温声细语,透着几分可怜兮兮。   原本板着一张脸的人,被他这态度逗笑了,“把我算计的死死的人是你,现在苦苦哀求的又是你,谢蓟生你可真是……”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踮起脚来,吻在了他的唇角,“好。”   若是不喜欢,便是天王老子来当说客也没用。   可因为喜欢,即便是这人再怎么机关算尽,阮文都不会生气。   谁让她眼里就只有这么个人呢。   原本还想刁难一下谢蓟生,如今那计划早已经成为了过去时。   “我们结婚吧。”   这话说出来似乎也没那么难,阮文看着眉开眼笑的人,她也笑了起来,“你欢不欢喜?”   欢喜,自然是欢喜的。   从此以后,他的人生多了一人,还有什么比这更欢喜的呢?   “谢蓟生你放我下来,小心我的计算机。”   阮文觉得这人太欢喜了,疯了似的抱着她转圈圈。   她都晕头转向了。   “我们去民政局。”   阮文有些懵,“还没打结婚报告呢。”   谢蓟生偷亲了她一下,“打好了。”   他去找杨主任前,就写好了结婚申请,顺带着找校长签字盖了个章。   “那我的呢?”   “你是学生,弄什么结婚申请啊。”戳了下阮文的脑袋,谢蓟生笑了起来,“傻姑娘,高兴傻了吧。”   “你才傻呢!”阮文觉得自己被系主任的思路带偏了。   对哦,要是还在二棉厂工作,她当然要打结婚报告,可她现在就是个学生,压根用不着啊。   谢蓟生额头也被戳了下,他今天高兴得很,何况阮文手劲小的可怜,一点都不疼,“那我们现在去民政局好不好?”   “不好,我这裙子不好看。”去民政局登记,还要去照相馆拍照,她现在这一身不好看。   “好看的。”谢蓟生帮着把阮文身上的白大褂给脱了,“这裙子好看的很,你穿什么都好看。”   阮文瞧了眼,也行吧,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红色的连衣裙,之前阮姑姑给她做的。   当时阮姑姑想着做成圆领,不过阮文觉得那样太稚气,就弄成了方领。   “难怪早晨非要我穿这件。”阮文瞪了谢蓟生一眼,“你早就算计好了是吧?”   谢蓟生笑着帮她打理裙子上的褶皱,“忙了一上午了累不累?要不我背你过去?”   阮文觉得这人是真的傻了,她竟然嫁给了一个傻子,要是姑姑知道了,怕不是要打死她呢。   省大这边距离民政局有些路程,路上谢蓟生叫了个三轮车,他扶着阮文上车,这让阮文忍不住嘟囔了句,“我又没怀孕。”   谢蓟生不管,“师傅,民政局附近有没有照相馆?”   那三轮车师傅知道这是要去登记结婚的小两口,“有的有的,您二位坐稳了哟。”   早前,都是谢蓟生开车,阮文坐在副驾驶上,如今这般坐人力三轮车倒还是头一次,这让阮文忽的动了念头,“要不咱们买辆车?”   谢蓟生退伍是早晚的事情,之前的待遇也得取消,没了公家配的车,那就自己买。   “真想买?”   “嗯,当我的嫁妆。”阮文没开玩笑。   “那好,我留意下。”他即便是真的退伍,那些关系也还在,帮着阮文弄一辆小轿车倒不是问题,“你左右要跟人谈生意,有辆车子撑撑场面倒也不错。”   “就是嘛,而且还有现成的司机。”阮文依靠在谢蓟生的肩膀上,“小谢同志,我有时候又觉得这就像是一场梦。”   人可能是越接近幸福的时候,就越是胆小,怕这是黄粱一梦,一睁开眼幸福烟消云散。   谢蓟生揽着那清瘦的臂膀,“那我可真幸运,能入了你的梦。”   他也有种不真实感,老天一向待他平平,如今却又眷顾与他。   如果这真是一场梦,那他宁愿长睡不醒。   阮文侧头看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也是。”   梦里有你,真好。   ……   两人在照相馆墨迹了好久,阮文这才发现谢蓟生略有些龟毛。   “等下。”   照相馆的师傅再度被喊停后,都有些急了,“这位同志,你跟你爱人都很好看,真的不用再折腾了。”   “我知道。”   师傅和阮文都被他这话逗笑了,“小谢同志你可真不要脸。”   她之前挺惶恐的,可是来到照相馆反倒是平静了下来。   大概是因为这里给了她一些真实感。   真的就要结婚了。   谢蓟生帮着阮文整了整刘海,“这样好多了。”   这人简直是吹毛求疵。   阮文哭笑不得,“你再这么折腾,我可不干了。”   “不会。”谢蓟生捏了捏她的手,端视前方。   这次终于没再折腾。   出了照相馆,隔壁就是民政局。   阮文第一次来这里,觉得有些新鲜。   和现代的民政局不同,结婚证也不一样。   有点像是荣誉证书,只需要填上姓名性别年龄就可以了。   那公章哐当一声,像是盖在了阮文的心上。   她看着谢蓟生小心翼翼的收起了结婚证,牵起了她的手,“我们去买点糖块。”   请客要等寒假,不过喜糖不用等那么久。   两人又转战到百货大厦,谢蓟生在那里很认真的挑选糖块,专门捡糖纸颜色喜庆的。   阮文觉得这人简直疯魔了,刚想要开口嘲笑他两句,谢蓟生忽的抬头看她,“文文,你喜欢吃什么味道的?我记得你喜欢吃巧克力对吧?”   自从周建明去了美国留学,很少有人这么喊她了。   阮文觉得这一声文文让她有种恍惚感,看着捏着大红糖衣的谢蓟生,她忍不住笑了起来,“都行。”   她的这话让谢蓟生想起了阮姑姑之前与他促膝长谈,“阮文从小就在我家长大,虽说我跟她姑父娇惯她,但性子半点没歪。她随她爸妈有主意有主见,这很好。可是有难处她也不会跟我说。早前还一直跟我嚷嚷着不结婚要当老姑娘,现在你们在一起我挺高兴的,要是她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小谢你多多体谅她。”   为人父母长辈者,素来牵挂诸多。   子女是债,半生牵挂都是他们。   阮姑姑再开明,也不能例外。   生怕他与阮文日后有什么隔阂,所以她待自己堪比亲子。   百货大厦的廖主任正在巡视,大概是看到阮文在这边便过来聊了起来。   瞧着与那中年男人相谈甚欢的人,谢蓟生觉得阮文没什么做的不好。   她哪哪都好。 第144章 144辩论   廖主任瞧着不对劲,就多问了句,没想到阮文倒是直接,“刚从民政局出来,说是来弄点喜糖热闹些。”   “还真是结婚了啊,那真是恭喜恭喜,郎才女貌。”这话对所有的新人都能说,但是到了阮文这里,就格外的贴切。   当然,说一句女才郎貌也不过分。   阮文笑盈盈的应下,“谢谢。”倒是没什么新嫁娘的娇羞。   “那打算什么时候办一下?”   既然登记结婚,自然不能免俗的办婚礼,“回头需要什么尽管说,我保证能给你找到。”   他在这百货大厦工作那么多年,这点小事还是能做主的。   “倒是不着急,怕是得等到一月了。”   廖主任脱口而出,“这么久?”   “有些朋友现在没空,等到年前喊他们过来热闹下。”   廖主任明白过来,这到底是人家的喜事,自然是顺着阮文的意思来。   “那行,有什么需要跟我说就成,千万别客气。”   阮文笑吟吟的应了下来,又是聊了几句这才送走了廖主任。   谢蓟生拎着那一兜喜糖过来,“这些够吗?”   他听到了阮文刚才聊天的内容。   “够了,天气还热,吃不完都化了。”   谢蓟生闻言点了点头,又是去挑选糖块,他振振有词,“得给研究所还有你们厂里的人分,这些哪够啊。”   阮文:“……”   喜糖不就是意思一下吗,大家吃一两块就够了,小谢同志你这是不是太多了点?   ……   阮文结婚的消息传得飞快,谁让陶永安管不住自己的嘴呢?   先是陶永晴和陈主任,然后卫生巾厂的人都知道了。   再然后隔壁研究所的人都知道了。   虽然按照阮文的意思,等到她放寒假再办婚礼,但陈主任和涂安国一商量,打算先热闹下。   登记请酒这是规矩,哪能随便拖那么久呢?   他们都是过来人,可不想让阮文在这件事上给别人留下口实。   还没等阮文去跟陈主任说,这边已经把请酒的事情都安排了下来。   买食材,找厨子,借桌子,两方人马瞒着阮文就把这事给定了下来。   到时候只需要阮文和谢蓟生准时参加就行了。   阮文压根不知情。   她可能是太激动了,大姨妈提前到来,愣是在家卧了一天这才出门。   虽说谢蓟生用红枣冰糖给她熬了水,但脸上还是少了些血色。   “我没事,你去忙吧,当老师也是一门技术活,小谢老师你可不能堕了颜面。”   谢蓟生入职的事情办的很快,机械系那边对他的到来十分热烈,热烈之余又是需要给谢蓟生补课,暑假马上结束,即便是晚开学的新生也很快就要来学校报道。   时间紧任务重,机械系有心栽培一个青年教师,几个老教授都汇聚在一起,打算给谢蓟生充电。   阮文给他整了整衬衣纽扣,“等忙完来接我。”   “好。”谢蓟生揉了揉她的脑袋,“多让小陶动动手,你在一旁指挥就行。”   小谢同志从来不是迂腐不化的人,这会儿教她偷懒阮文还真不意外。   再怎么依依不舍,他们都要工作。   两人同时转身,往各自的目的地去。   陶永安似乎是从树丛里蹿出来的。   “我一开始就觉得小谢同志这人是铁汉柔情。”他啧啧一声,“果然,我这双眼睛看人从来不会出错,才结婚你们怎么不多休息两天?”   新婚燕尔,国家规定都有三天假期呢。   昨天阮文没露面,陶永安想着大概得等开学后才能看到阮文,没想到,没想到……   要他,绝对是沉醉温柔乡不能自拔。   “你们系的老教授们要逮着他去进修。”阮文也没什么怨言,反倒是有几分小得意。   尽管开天眼的看待,下海经商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但有时候理想信念,比钱更重要些,而且这两者之间也可以共存。   陶永安摇了摇头,“不过你之前不是说过,小谢同志打算帮退伍士兵安置再就业吗?怎么又来学校教书了。”   “这两件事,又不冲突。”阮文把几盒喜糖放在这边保卫科的窗户上,“我和谢蓟生的喜糖,回头找老韩让他帮我给大家分一下。”   她大部分时间都还算淡定,但一想到很可能会被车间里的那些大姐们围住,一个个的问谢蓟生怎么样,阮文又有些怕怕的。   索性把喜糖交给老韩他来处理。   这边厂子分南北两片,路北挨着413所的是主厂区,南区这边除了一个研发室外,还有其他厂房在建,因为八月份天气太热,施工暂时停止,等到九月中旬再开工。   到底是有个研发室在这边,里面有不少贵重的机器设备,护厂队在这边留了人守着,白天倒不用担心,主要是晚上需要留人巡视看守。   值了夜班的俩人瞧着那一大兜喜糖有点懵,这咋还要老韩分发?   不都是新人发喜糖吗?   “你不觉得忘了点什么吗?”   “什么?”   陶永安:“……我难道不值得一块喜糖吗?”战友啊,兄弟啊!   一块糖都没有吗?   “哪能啊。”阮文从她的小挎包里拿出一网兜的糖,“什么味的都有,够哥们吧?”   这下陶永安满意了。   ……   中午的时候,陈主任来这边找阮文。   瞧着阮文脸色不太好,陈主任脸色有点沉,“年轻人也要注意身体。”虽说新婚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但也得节制啊。   阮文觉得这误会闹大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是我来例假了,不太舒服。”   陈主任:“……那正好,刚才老涂打电话跟我说,有几样食材得从东北那边捎过来,怕是得耽误几天,你说把时间定在下周末怎么样?”   这些天,阮文都被先斩后奏习惯了,以至于听到陈主任把请酒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她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这件事你可不能拒绝,老涂一直觉得欠了你好些人情,好不容易有机会帮你做点事,你怎么也得给他这个机会吧?”   “那行吧,就厂子里和研究所两边热闹下。”   “到时候记得请一下你们学校的领导,还有黄主任也请一下。你说寒假办婚礼,是想着和你那些同学朋友庆祝,到时候可以去首都在家里和你姑姑他们一起弄,这边先请齐全了。   “那行。”阮文爽快的应下,“就麻烦您和涂所长帮我操持了。”   其实阮文就是偷懒,她多少有些怕麻烦的嫌疑,如今有人帮忙处理这事,倒是省了她的事情了,本来婚礼的事情她也是打算交给阮姑姑来主持,自己只需要负责出钱以及美美美就完事了。   如今有陈主任和涂所长代劳,阮文感激不尽。   请酒的事情刚开始张罗,到底要用那几道菜其实也还没定下来,陈主任过来跟阮文知会一声,“你忙,我先回去了。”   看着离去的人,阮文忽的有种错觉,仿佛这请酒和她关系也没那么大。   就像是所有的节日都会成为购物节一样,她和谢蓟生结婚,也不过是大家吃吃喝喝的理由而已。   阮文下意识地看向了陶永安,“你喜欢大家一块吃吃喝喝吗?”   “喜欢啊,人多热闹。”   陶永安最喜欢热闹了。   “那你说,要是咱们厂里每个月设一个日子,大家聚在一起吃饭,怎么样啊?”   阮文觉得这有点冲动了,“我胡乱说的,你别……”   “别介啊,我觉得挺好的。”陶永安很是认真地跟阮文讨论这个问题,“把大家聚在一起吃吃喝喝,不挺好的吗?之前永晴跟我说过,别看你们厂里开的工资高,可有的员工也舍不得买块肉吃,还有的直接把钱交给爹娘,也没啥钱。你要是厂里头出头,带着大家改善伙食,还能团结工人们,我觉得挺好的。”   阮文早前是棉厂会计,自然知道工资和家庭的牵扯有多密不可分。   “再说了,厂里的食堂也有食堂,大不了到时候请几个厨子过来帮个忙,从账面上走一些开支,也不算什么。吃你嘴短,大家都想来你厂子里上班,回头厂子再扩大生产规模,想招人不就简单多了?”   阮文点了点头,“那行,这件事你去跟陈主任和永晴商量吧。”   “怎么,不敢去,怕人取笑你这个新娘子啊?”陶永安贱兮兮的打趣了一句,他去找能当家做主的商量去了。   这种热闹事,陶永安向来喜欢参与其中。   阮文看着跑得飞快的人,她很是无奈地摇头,小谢同志还说要她指挥陶永安做实验,指挥什么啊,跑得比谁都快。   ……   机械系办公楼。   几个老教授像是三司会审一般,不断的向谢蓟生抛出问题。   “引进国外的生产线不行,可如果不引进国外设备,银行不贷款给你,你拿什么搞研发,就算是自己搞设备,那也得用钱吧。”   头发花白的老教授看着坐在那里的年轻人,“小谢老师,你倒说说怎么来解决这个问题。我知道你是清华毕业的,关系众多,可以找你的同学们,凭借着人情能低价搞到一些设备,可大部分人没你这个关系人脉,他们该怎么支持国产的机器,支持咱们的自主研发?”   原本老教授是打算给谢蓟生做培训的,但很快他们改变了主意。   谢蓟生的基本功很扎实,不管是机械结构图纸还是原理,他都熟练掌握。甚至还有着相当不错的动手能力,在首都机场那段时间都成为了他丰富自己的宝贵经历。   培训变成了辩论,工科老教授们虽不是舌灿如莲,但说起专业内的事情,那也一个个有话说。   “几年前,一个青年学生在高考之前,组织了一帮人深夜里复习,最后这群备考者,算上青年学生自己一共有十三人被大学录取,在收到录取通知书后,她又是组织了一群学生学习。”谢蓟生顿了段,“这次不再是五十人,而是将近三百人,最终从这个小县城里走出了几十位大学生。这些学生如今还没有毕业,即将返回校园继续接受教育。等到明年,后年这些学生们会步出校园,走向社会,成为国家的一颗螺丝钉。”   “或许在很多人看来,不过就是几十个学生,这不算什么。也有人问过她,为什么这么做,不怕给自己增加压力吗?高考录取的人就那么多,多一个人被录取这就意味着你上大学的几率会降低一些。”   房间里很是安静,老教授们似乎都屏住了呼吸。   “时间再回到二十多年前,留学海外的学者们放弃优渥的待遇回国。如果我们再往前看,再往前走二三十年,我们会看到,那些前辈们就为了一点希望和光明奋不顾身。”   “小谢老师,你偏离了我们的问题。”尽管这个回答让人动容,但偏题了。   “如果再往前看,那么你可以看到啬庵先生提出实业救国的口号。”谢蓟生看着那位老教授,“不管什么时候,技术掌握在自己手中,我们才有谈判的资本,否则连上谈判桌的资格都没有。之前隔壁的工厂凭什么能把技术卖出天价,为什么一台设备就敢开价一百万美元?实际上的成本不过十分之一,这就是因为有技术。如果没了技术,我们的设备凭什么卖到国外去?对于小型民营企业而言,经营之处的确困难,但如果连这点困难都不想面对,那……”   “小谢老师。”老教授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只是想听听你有什么建议。”他们自然知道坚持自主研发的重要性,可没有解决的办法,一切都是虚谈。   “现在国家主张发展民营产业,但在政策上倾向的是中外合资,如果走单纯的民营,倒不如走合作社的道路。”   “这怎么可能?”   合作社是老路子,如今农业上都流行包产到户,又怎么可能再走合作社的老路?   “不走合作社那就只能寄希望于银行贷款,银行贷款的前提是引进国外的生产线,这本身就是一个恶性循环,我这段时间考察过那些外来设备引入,大部分都是他们淘汰的设备,其实远不如国内设备。”   其实这才是问题所在,宁选国外不选国内,哪怕是国外的设备不好用也要引进,即便是被打肿了脸也要硬充胖子。   想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最终依靠的是国人观念的改变。   谢蓟生不想追究,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种观念,他如今提出解决的办法之一,走合作社道路,“我刚才说的那个青年学生,她就是这么做的,她组织乡亲们继续走合作社的道路,到下个月就是收获的季节,或许到那时候我们可以用村民们的收入来衡量一下,她的这条路选的对还是不对。”   老教授看着谢蓟生,“你说的那个青年学生,是阮文吧?”   他倒是听说过阮文的一些事情,不过合作社这件事,还是头一次听说。   “农业和工业不同。”   “但想要发展,本质是一样的。”谢蓟生很是平和,“一条注定行不通的弯路,为什么还要再去尝试走一遍?”   “那你来大学任职,又是为了什么?想要校正这种观念,只在大学教书可没用,你倒不如走仕途。”   政策的制定源于政府,如果政府能够引领走在正确的方向上,那岂不是事半功倍?   “我的仕途之路走不通,所以想换这条路来做点事。”谢蓟生丝毫不加隐瞒,“我不想再走弯路,所以换一条新的道路来尝试。”   老教授被这答案惊住了。   谢蓟生的意思很明确,他和大部分国内的小型民营工厂一样,他选择在新的道路上闯荡。   至于那些有意在商海试探的民营企业……   老教授叹了口气,“他们没有你这样的试错成本。”   这场辩论,辩到最后反倒是让这些年长者有些力不从心了。   谢蓟生是带着浪漫幻想的理想主义者,他的眼光不错,但给出的选择绝大部分人都会拒绝。   因为大家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谢蓟生有折腾的资本,可大部分口袋里的钱有限,花光了就没有东山再起的资本。   “您说得对,不过既然想成功,总要有接受失败的勇气才是,不然这世界上人人都是成功者。”谢蓟生站起身来,“很感谢几位,不过我该走了。”   老教授看了下时间,“怎么,你有什么安排?”   “我要接我爱人下班。”谢蓟生笑了笑,“她这人不太注意爱护身体,经不起饿肚子,我得接她回家吃饭。”   这话说的让几位老教授面面相觑,这是结婚了?   消息尚且没那么灵通的老教授们看着离开的人,忽的有人开口,“这个小谢老师,还真是个鹰派。”   “孔老师这话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就觉得现在这些年轻人还是厉害的,有锐气,不像咱们可真是老骨头了,畏手畏脚的。”   谢蓟生干嘛非要提那青年学生,是为了跟他们这些老头子炫耀他有一个年轻漂亮能干的爱人吗?   人小青年没那么无聊。   “小谢老师说的没错,成功总是给这些有准备的人的,你说阮文能取得今天的成绩,真的就只是运气吗?”人家早就有所准备了。   当初还在备考就敢带着一群学生一起准备考试,到了大学她做出什么成绩来都不奇怪。   成功者,总是有备而来,也能接受失败的惨痛。而最终能取得成功的人,或许有那么一两个幸运儿,走了大运。但绝大部分,都是百炼成钢者。   哪能有什么路子能完全规避风险?那纯粹是天方夜谭,他们竟然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   “技术才是核心,倘若真的丢了技术,短时间内或许能挣点钱,但时间长远了……咱们就是出口一万匹布,也换不来一台机器啊。”   孔教授摇了摇头,“我们真是老了,跟不上时代了。” 第145章 145东边不亮西边亮   身体的苍老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思想上的老迈。   这是一个年轻的国家,固然需要那些稳一些,却绝不能缺乏锐意进取的精神。   尤其是年轻人,需要大胆些,敢于去挑战权威。   谢蓟生早已明白这个道理,他敬重的汪叔就凡事求稳,只要不出错,一切都是好的。   然而这是汪叔的人生哲学,并不属于谢蓟生。   他还年轻,有着理想和信念,哪怕是撞得头破血流,却也得去尝试一番才是。   和系里老教授们在想法上的碰撞让谢蓟生越发的意识到,阮文的可贵之处。   她或许没有足够多的经验,但有着足够的信念和勇气,去做一些在旁人看来“不可能”的,甚至有些不可理喻的事情。   实业救国。   这个口号在很多人听起来有些荒唐可笑,但谢蓟生觉得十分可爱。   想到阮文,他的心头又软了几分,这会儿正是小摊贩出来兜售的时候,因为学校正值开学阶段,校门口热闹了许多。   谢蓟生看到有卖棉花糖的,想了想阮文早晨起来那有些惨白的脸色。   他回头看能不能找个老大夫来给阮文瞧瞧,中医两千多年,终究有其厉害之处,他相信科学,倒也不怀疑老祖宗们留下的这些东西。   他走了过去,拿了个棉花糖往南厂区去。   ……   暑假的最后一天,阮文接到了赫尔斯的电话。   斯拉夫人带给了阮文新的消息,“这段时间,tts在美国各州陆续爆发,大概和气候有关,宝洁虽然至今没有给出解释,不过超大容量卫生棉条已经从货架上消失了,看新闻来说,最近越来越多的女性倾向于选择卫生巾作为替代品。”   赫尔斯很是平静的做着陈述,“你的品牌在这里卖的很不错,之前还出现了抢购。不过我注意到前些天有一个卫生巾厂的产品流入到市场上,貌似用的是你的技术,那是你的厂子吗?”   “算是吧。”   欧文是个行动派,从梁晓那里订了设备后,转运到了日本后直接空运到美国。   他在这件事上可谓是空前的积极,从收购厂房到设备到位,再到投产加工,简直可以用争分夺秒来形容。   “那你之前想要来美国,就是为了这个厂子的事情?”赫尔斯还记得阮文的爽约。   他之所以猜测工厂和阮文有关,那是因为那家工厂很有意思,工人多数都是当地的华人,而他了解后才知道负责招聘的人是陶君。   陶君和阮文什么关系,赫尔斯很是了解,自然而然就把这怀疑的目光落在阮文身上。   至于阮文怎么会和一个日本人合作……   她现在不也跟自己这个德国人合作着的吗?   “有这方面的原因。”工厂的事情阮文后来想了想,没打算让赫尔斯插手。   她不可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赫尔斯已经在她的事业中牵扯太多,不能方方面面都参与其中。   那样,对这段合作的维系并不算什么好事。   “你打电话,不会就只是为了问我这件事吧?”   “不是,只是为了确定一件事而已。”赫尔斯正色说道:“这可能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消息,强生很乐意你对专利的认可,当然他们也希望能够与你达成合作。”   阮文听到这话笑了起来,“是吗?确定要和我这个黄皮肤的亚洲人合作?”   这的确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消息。   “事实上,在利益面前,让他们与黑人合作都不成问题。”赫尔斯的话里透着几分讥诮,阮文深以为然。   “只有强生想与我们合作吗?”   我和我们,可不仅仅是单词不同,把赫尔斯放在合作伙伴的位置上,他同样会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安心在海外市场的开拓上。   “宝洁也有这个意思,他更为看重中国市场,前段时间他们派遣专员去中国市场做了调查,似乎有开拓市场的打算。”   阮文听到这话不由嘻笑,“专员们得出的结论是什么?中国市场广阔,可以进入吗?”   赫尔斯沉默了下,“虽然没有明说,不过他们对进军中国市场很有信心,想与你合作,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信心?”阮文嗤笑,“该不会他们的专员只在上海这种大都市进行了考察,所以就产生了这种信心吧?如果真是这样,他们还真不知道中国更多的是小乡村,很多人一年到头的收入寥寥,压根用不起他们的日化用品。”   这话换来赫尔斯短暂的沉默。   “你说的没错,我打听了下,他们的专员的确只去了北京和上海。”   大都市的人口固然可以作为调查的样本所在,但这样的调查又有几分可信度呢?   赫尔斯也觉得略有些荒唐。   或许是那些调查专员不靠谱,又或许是因为骨子里的傲慢让这些人懒得去做更多的更详细的调查。   而被阮文无情的揭露时,赫尔斯觉得自己脸上也挨了那么一巴掌。   依肤色而论,他也是这些傲慢群体的一员。   跨着太平洋,阮文并没有察觉到赫尔斯那微妙的情绪,她没再嘲笑那些调查专员,“他们提出了什么样的合作条款。”   阮文目前还没有合作的打算,但万一这些合作条款很动人呢?   她倒是不介意再多一个合作伙伴。   这次和欧文的合作还算愉快,不过美国市场很大,大到他们压根做不到凭借那小小的厂房完成全面积的覆盖。   赫尔斯细细陈述着几家公司所给与的合作待遇。   阮文听着,脸上还挂着笑,但笑意已经消失不见。   “如果我没理解错,那就是用他们现在用不着的专利,来置换我的技术,然后象征性的给我二十万美元,对吧?”   赫尔斯被这个总结逗乐了,“你可以这么理解。”   “那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斯拉夫人能够察觉到,阮文那试图掩盖的愤怒,如果他是阮文,怕只会更加的愤怒。   “我想,这样的条件你是绝对不会接受,甚至会提出一个让他们愤怒离席的合作条款。”   “您猜的一点都没错,赫尔斯先生。”阮文笑了起来,“其他几家的合作条款呢?”   即便是愤怒的情绪已经充斥着大脑,但阮文还是在努力保持冷静。   因为生气在此时此刻没有任何的作用。   “大体上都差不多,不过我觉得这似乎是缓兵之计,听说他们已经着手研究你的产品,大概很快就能攻克里面的技术难关。”   “那我可真是求之不得,不知道赫尔斯先生的朋友里有没有律师,我想可能到时候需要麻烦他帮忙打官司。”   “当然。”赫尔斯笑了起来,“我想这种官司会吸引很多律师。”   和这种大公司打官司,不止能够收到高昂的律师费。多少律师摩拳擦掌,想要搞到这些大案子,一战成名,名气会带来更多的收入。   倘若真的涉及到侵权,又有十足的把握。哪怕是只有零星的律师费,也会有不少小律师趋之若鹜。   谁让对方是大公司呢。   赫尔斯也有些摩拳擦掌。   “再帮我联系下吧,如果不能在强生那里低价购买专利使用权,那就去和丹碧丝公司谈一谈,棉条的专利使用权我是必须要用的,但是价格也不会高。”   现在是卫生巾市场热潮,她摆明了就是要趁火打劫,是断然不会抬高专利购买价格。   归根结底,还是欺负她罢了。   阮文可不打算受这窝囊气。   “我已经和丹碧丝公司的负责人约好了时间,相信很快就会给你一个答复。”   阮文并不意外赫尔斯的举动,某种意义上,她的合作伙伴能够这般主动积极,倒是省了他不少的事情。   赫尔斯带来的最好的消息,大概就是她那本前不久卖出了电影版权的《茱莉亚小姐》如今已经立项开始海选演员了。   阮文觉得华纳可真是鸡贼,他们大概是想尽可能的降低电影成本,又或者想要借机推出新人来。   不过与她而言,华纳还是不错的合作者,海选演员再度炒作了《茱莉亚小姐》,这让这本女侦探小说再度热销起来,而早些时候阮文交稿的第三部 《茱莉亚小姐》也算是敲定了合同。   赫尔斯可不止在向阮文索要合作条款时会狮子大开口,这次和哈珀柯林斯的谈判让后者十分光火。   之前陶姑姑全权代理,和出版社谈合作时,支付稿酬的方式是一次性付酬。   《茱莉亚小姐》第一部 阮文收到的是六千美元的稿费,因为第一部的畅销,第二部的稿费直线上升,高达五万美元。   这次有华纳做宣传,新的《茱莉亚小姐》的稿费,出版社又是给出了高价,二十万美元。   但这被赫尔斯拒绝了。   他选择采用新的合作方式,按照印数支付稿酬。   出版社并不是很喜欢这样的支付手段,这意味着他们要支付远超过二十万美元的稿费。   但赫尔斯可不是陶姑姑,大不了换一家出版社嘛。   Joe又没有和出版社签订卖身协议,为什么要费心费力的给出版社打工呢?   《茱莉亚小姐》前两部在美国很是畅销,头段时间还被翻译成了法语和德语流传到了欧洲那边,哈珀柯林斯出版社赚的盆满钵满,何曾想过要给Joe经济上的补偿?   何况低价出售图书发行权,这让阮文会陷入被动,将来和影视公司再谈影视改编时,也没那么大的底气。   赫尔斯的高调与强势,让哈珀柯林斯一度想要放弃,可最后还是答应了赫尔斯那很是无理的要求。   按照印数付费。   这意味着,阮文依靠着这本即将发售的《茱莉亚小姐》,或许能够赚到比当初出售电影版权还要多的钱。   赫尔斯还是相当有信心的,毕竟他比出版社更早一步拜读了这部作品。   东边不亮西边亮,阮文觉得这某种意义上弥补了还没能收购棉条专利的遗憾。   挂断电话,阮文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她最近和陶永安一直在研究如何对机器进行升级。   蝶翼。   这玩意不是在卫生巾的中上部粘贴上两个小翅膀就完事。   它和底部的防水层是一体的。   现在的卫生巾是直条式的,而阮文他们使用的防水层是塑料薄膜,化学成分以聚乙烯、聚丙烯为主。   这种材料通过背胶和内裤相贴,倒也没什么问题。毕竟其存在的主要作用就是防水,只要保证经血不渗透到内裤上,就是成功。   可在此基础上增加蝶翼,极大程度的增加侧边和女性身体也就是鼠蹊部的摩擦。   塑料薄膜可能会引发种种问题。   阮文对卫生巾改造,固然有进一步提高市场占有率的原因,但本质还是为了增加女性生活便利程度。   如果不能解决侧边存在的隐患,这个改造从本质上来说没有丝毫的意义。   虽然有计算机可以通过仿真模拟来解决很多问题,但使用触感这一问题计算机没办法解决,只能使用者来提供。   而如今,正值例假期间的阮文做了自己的小白鼠。   把新的方案再度否了。   蝶翼某种程度上可以解决侧漏问题,然而问题的解决绝对不是带来新的问题啊。   无纺布不够柔软,再加上塑料薄膜的问题,她大腿内侧都有些泛红了。   “那要不我们用棉质材料代替呢呢?棉质材料更加柔软,对你们女孩子更友好些吧?”   “棉质比较吸血,会侧漏,你这是顾头不顾腚啊。”阮文否了这个提议,她例假期间多少有些懒洋洋地不想动,赫尔斯带来的好消息劲头一过,现在能让她开心的也就是解决蝶翼问题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陶永安觉得自己脑袋要炸了。   “要不还是去车间里问问,我觉得这么闭门造车不是办法,倒不如问问那些女工人她们的使用感觉,觉得哪里可以改变,兴许更有用?”   陶永安是提供不了任何使用体验的。   “而且她们大部分都年纪大,生活经验丰富,说不定能给点灵感呢?”   这倒是实在话。   “走吧。”阮文是行动派,说走就走。   刚从这边出来,她就看到了站在那边的彭书燕。   “那是谁啊?”阮文好奇,那个男的,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   “她兄弟吧。”陶永安嘀咕了句,“不过长得不是很像。”   是不太像,彭书燕眉眼间有些硬朗,而正跟她说话的那个小青年有点三角眼,一眼看去很难让人喜欢起来。   阮文无意过去探听什么,正好彭书燕侧方向背对着这边,她和陶永安快步往工厂去。   左脚刚迈进门去,就听到那青年拔高了声音道:“老头死了还有我呢,彭家不是没了人,你为啥不回家?”   阮文一愣,陶永安也看向了她,“啥意思啊,彭姐的爸爸去世了?”   之前不还说,她父亲在图书馆工作,修复书籍挺有经验的吗?   所以,啥时候死的?没听说啊。 第146章 146新的想法   红白喜事是大事,毕竟牵扯到人情往来。   阮文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很早了吧。”只不过那次陶永安把书架搞翻,彭书燕可能不想浪费他们时间,所以这才找了个借口。   拉着陶永安去了厂子里,阮文没有再听人谈话的打算。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啊?”   “不太清楚,不过你确定要过去问吗?不担心书燕姐觉得你这是在关心她,让她误会你对她有意?”   陶永安笑了笑,“可我的确是关心她啊。”   阮文正往前走,听到这话猛地站在了那里,“你……”   “我知道彭姐比我大了好多,可是我觉得跟她聊天蛮有意思的。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吗?我不是小孩子,那都过去多久的事情了,哪能总那么影响我,我就是觉得试试看也不错,她也同意。”   他们试着去相处,能处的下去自然最好,如果相处不下去的话,那只能说他们彼此真没什么缘分,到时候也就死心了。   “忘了跟你说了,我去过去看看怎么回事,你先去车间里跟工人聊天,我过会儿就过去。”陶永安跑得飞快,生怕被阮文逮住跑不了似的。   阮文哭笑不得。   姐弟恋啊。   她又不是恶婆婆想要反对,只是觉得有些意外罢了。   陶永安并非肤浅的只看脸的人,这点阮文还及不上他。   不过当初都拒绝了的,怎么忽然间又开始试着相处了?   看得出来他们彼此之前并不算多熟悉,陶永安连彭书燕家里的情况都不知道。   不过很多事情,不都是慢慢了解的吗?   希望小陶同志加油,说不定还真能有所收获呢。   阮文来到车间后,被一阵打趣。   “扯证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不提前说一声,连喜糖都要老韩帮着发,阮文还有害羞的时候啊。”   “去去去,别再胡说八道了,一群老娘们不知道人家小姑娘的心思,阮文你跟嫂子说,小谢同志对你好吗?”   饶是做好了思想准备,被这么一问阮文的脸还是有点红。   这脸上的火烧云让一群人哈哈笑了起来,“总不能是闹了笑话,想要来找我们请教的吧?”   “不是……”阮文脸更红了。   女人的生理冲动最强烈的时候,莫过于生理期。   可这时候又只能压制自己的性.欲。   阮文也觉得自己很惨啊,明明这么一块肥肉,就在嘴边偏生吃不得。   还得被这些大姐大嫂们取笑,她也很难过。   “不是?那是小谢同志不行?瞧着不像啊,这么精壮的汉子,还能是个银样镴枪头?”   “不是的啦,我是最近做研究有些没太弄明白,想要过来问问大家的意见。”   使用卫生巾出现侧漏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   睡眠习惯,卫生巾尺寸甚至使用者的体型,多方面因素导致侧漏问题。   不过对于车间里的女工人而言,有了卫生巾她们已经前所未有的舒心。   怕侧漏?那就睡觉的时候尽可能的平躺,那几天别乱动就是了。   “像是你银华嫂子这种腚大的,晚上就用两个卫生巾,这样就不怕了。”   厂子里的工人每个月都有劳保福利,卫生巾就是最好的福利,不像是其他女性舍不得用。   这一句粗俗的腚大倒是让阮文想起来,安心现在只做一种尺寸的卫生巾,实际上完全可以开发出不同尺寸的产品啊。   日用,夜用!   而且欧美人种和亚洲人种不同,她们对丰臀肥乳更为推崇……   阮文有些激动,“夏云嫂子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刚才说话的夏云有些不明白,她就是取笑了一个生产线的银华一句,咋就帮了阮文的忙了?   设备先停了下来,阮文拉着一群人聊天,“我最近是想着再改进一下咱们的产品,但是试了几次,就觉得这里。”   她从兜里拿出了一个半成品展示,“这里现在加了一对小翅膀,可是总是会磨着大腿根部。”   “阮文你是说,这料子的问题吧?”   刚才踊跃发言帮助阮文拓展思路的夏云当即提出反驳意见,“我觉得不是啊,你要说料子问题,咱们平日里来事的时候用着东西也没觉得磨得慌啊。”   “对啊,我用不完的就给我娘家嫂子和侄女她们用,没说不好用啊。”   一群人七嘴八舌起来,阮文拿着小本本记录着,最后总结陈词,“我应该是想偏了,总觉得是无纺布材料的问题,不过现在看应该是身体结构有关系。”   阮文不胖,甚至有些偏瘦,大腿内侧那里也不见得有多少赘肉,但用着也不舒服。   材质固然是一方面原因,身体结构本身则是另一方面的缘由。   为了使用卫生巾而改善身体结构这简直荒唐,所以到最后需要做改造的只能是卫生巾本身。   “前些天一直下雨,我兄弟媳妇家洗的尿布死活没晒干,我妈就拿我的卫生巾当尿布用,我家小侄女的屁股是有点红,我妈还以为是被尿激红的。阮文你说是不是因为小孩子皮肤特别敏感,所以咱们这些大人感觉不出来,但放小孩身上就特别明显。”   说话的滕榆香小心翼翼的,她看着阮文没吭声,又觉得自己可能哪里说得不太对,“我就随便说……”   “你说得对,孩子的皮肤是最娇嫩的,对外界反应也是最直接的,如果能把孩子这一关给过了的话,我们的产品可以面向任何女性,除非她对这些材质过敏。”   果然是群思广义让人思路开阔,“榆香姐,你们家小侄女平日里用尿布不红屁股吗?没用尿……”   阮文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十分低级的错误。   卫生巾能够出现在这个国家都是因为自己在瞎折腾,又怎么可能出现尿不湿呢?   她没有孩子,也没帮人照顾过孩子,起码没有照看过这种还需要尿不湿护体的小朋友,在这方面她是真的不懂。   但阮文又抓到了一个新的市场,尿不湿市场。   不知道国外是不是有尿不湿,她或许要跟赫尔斯尽快确认一下。   在小本本上记下了尿不湿这一条,阮文又问起了婴孩尿布这个问题。   “就是用沙子啊,咱们城东就有一片很不错的沙地,会有很多人去那边弄沙子。”   “阮文你跟小谢结婚了,将来有了孩子也少不了用,不过尿布包在我身上。”   “你文昌大哥是炒沙子的好手,到时候让他帮你炒几锅沙子。”   车间里又是把事情扯到了阮文和谢蓟生身上。   而作为当事人的阮文,思绪却飘了很远。   她从车间里出来的时候,陶永安姗姗来迟,“咋样,你怎么这么快就聊完了。”   “快吗?”阮文皮笑肉不笑,再在车间里待下去,怕不是那群老娘们都要问小谢同志在床上懂不懂得心疼人了。   陶永安有些心虚,“那个我刚才和彭姐聊了几句,那个是她叔叔家的兄弟,好像是她奶奶要过大寿了,就打电话让彭姐回去,不过因为彭姐一直没结婚,家里人催得紧,头两年她跟家里闹的不太好看,就不想回去。”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问她的意思,她把钱寄回去,心意到了人就不回去了。”   陶永安想,如果彭书燕想要回老家,如果她提出要求要自己跟着回去一趟,于情于理他都会帮这个忙。   不过彭书燕似乎压根就没这么想。   这也让陶永安有些心情复杂。   她似乎真的只是想要跟他处对象,并没有考虑未来的事情。   其实,他有想过未来的事情。   陶永安不是能藏得住心事的人,“阮文,你之前和小谢同志有没有过这种情况啊?”   “有啊。”阮文很是认真的回答,“不过我很清楚自己的选择,我也知道小谢同志是怎么想的,你确定你明白自己的心思,也明白书燕姐的心思吗?”   陶永安并不是十分确定,“我就是觉得,我是不是占有欲太强了?”   “男人的占有欲普遍强烈,这是你们雄性动物的特征。打个比方,有没有觉得哪位年轻漂亮的女同志多看你一眼就是对你有意思?”   陶永安悻悻,青春年少的时候有过。   “事实上,女人也有占有欲,尤其是婚后,她的世界明显就小了很多,家庭所占比重明显增大,这也就导致她会在家务事上有更多的‘牢骚’,可男人不见得会喜欢听这些,一个想说一个不爱听,家庭矛盾就会出现,曾经的珍珠变成了鱼眼珠子。”   阮文的长篇大论让陶永安觉得自己像是个混账,好在这种错觉并没有维系太久,“你哪来的这一套套的理论?”   “不跟你说这个了,你今天下午没事是吧,吃完饭跟我去挖沙子去。”   细沙、棉布。   婴孩还在襁褓中时,多是用这两样来解决屎尿问题。   或许前世阮文是婴孩时期用过这玩意,但她完全没有任何的记忆。   这会儿把沙子搞回来,过滤之后再地锅里炒一遍,本质是为了感受细沙的柔软。   阮文脱了鞋,踩在上面。   这举动让陶永安觉得她有些走火入魔,“你要不再用来揉揉脸?”   “脚心的皮肤是很敏感的。”阮文觉得脚趾缝间有细沙流淌,的确极为细腻。   像是指缝间流淌过的水,但又断断续续的。   水是凉的,但是这沙子有些暖,而且更软。   “那照你这么说,下次我也可以试用了,直接垫鞋里面就行呗。”   之前阮文还让谢蓟生帮忙向部队推销,不过也没有搞成。   陶永安觉得这事还挺让阮文郁闷,他现在有点往阮文心头戳刀子的意思。   “我大概能明白她们说的棉柔什么意思,咱们再做精细处理吧。”   还是材质问题,再来做实验,寻找合适的材质。   “那你有思路没?”做实验也得有迹可循啊。   “具体的没有。”阮文有了方向,“去炼油厂看看吧,之前炼油厂的傅厂长不是来找过咱们吗?”   “傅厂长已经调到首都去了,现在炼油厂是郑副厂长管着,听说过了国庆节才会有新厂长走马上任。”对省城的人事调动向来清楚的陶永安终于有了压过阮文一头的感觉。   “听说这位郑副厂长和黄主任还有点亲戚关系呢,上次来找咱的其实就是他,我估摸着他上门来,有黄主任在背后指点。”   阮文还真没注意这些弯弯绕的关系,“不管背后高人是谁,咱们先过去看看再说。”   炼油厂的副产品众多,说不定还能找出点思路呢。   阮文和陶永安去的不巧,炼油厂这两天在整修,仓库里的存货大部分都已经发了出去,还真没看到什么东西。   除了一桶桶的原油。   “之前厂里说要引进一条生产线,不过主持这事的傅厂长调走了,也就没再搞下去。”   郑副厂长看着年轻的女同志,想起了黄主任的交代,“阮文同志你是去过国外,有见识的,你觉得要是你是厂长,会怎么发展这炼油厂?”   “我也没什么大主意,不过我看咱们厂子里那边有不少沥青对吧?”   “对,炼油厂嘛,这玩意少不了。”   “我之前也在实验室里折腾过原油,又是学化学的不免会接触到这些。其实炼油厂的发展方向很广,你就拿那沥青来说,咱们现在促经济发展,得先个前提吧,那就是修路。修路总是少不了沥青,所以这即便是不起眼味道不好闻的沥青也大有用途,至于其他的柴油汽油润滑油更是少不了。前些天不还说要引进小汽车嘛,汽车嘛自然得烧油。”   阮文忽的想起了自己的那辆小汽车,也不知道谢蓟生帮她联系了没有。   “石油是经济命脉,什么时候都少不了的。我不太清楚厂子里的设备状况,要是设备允许,当然是发展齐全点好,如果不允许的话,那就少而精,把一门工艺研究透彻了,做到了极致,那在这个行业里也总是能有一碗饭吃。我就胡说八道的,可能太学生气了,郑厂长您随便听听就行。”   郑副厂长笑了起来,“学生气好啊,学生时代意气风发,而且敢想敢做,比我们这些老骨头强多了。”   炼油厂之行有些遗憾,阮文没能看到机器运作,只能等些天再去。   不过郑副厂长是个极为通透的人,当即让人送了几桶油到卫生巾厂,供阮文做研究使用。   陶永安评价这人,“还挺人精的,我觉得说不定他能转正了呢,要是黄主任给他出出力的话。”   “这得看上面的安排,黄主任怕是出不上力,他还得避嫌呢。”   “举贤不避亲,人家是自己一点点赶上来的,推一把也不要紧吧。”   “现在说是不要紧,但是炼油厂这边责任重大,万一出点什么事,只怕是黄主任也得被牵扯进去,他的政治野心可不是一个商业厅主任,应该不会在这件事上犯糊涂。”   陶永安觉得阮文有些危言耸听。   不过阮文也没再在这件事上讨论,郑副厂长的前途如何,其实和他们关系并不大。   “陶永安,我今天在车间里聊天,又有了新的构想,咱们可能要忙了。”   阮文把自己的想法跟陶永安说了。   “日用夜用,用得着分那么清楚吗?”   “其实细化尺寸,一方面可以细化市场,另一方面提供更为贴心的服务本质上是为了抢占市场。”   不止日用夜用,阮文还想着做超长的卫生巾,专门往欧美销售。   “反正你是女人,你是使用者有话语权,你说了算。”   “我说了不算,我还得跟赫尔斯打电话,问问他那边什么情况呢。”阮文笑了笑,“知道什么人的钱最好赚吗?”   “女人?”   “算是可又不完全是。”阮文卖了个关子,“孩子的钱最好挣了,咱们先会厂子里。”   她要找赫尔斯问问,欧美市场上有没有纸尿裤的存在。   之前没去美国那一趟,阮文还真有些后悔。   虽然之前去过香港和日本,但是日本那边是单独的女性用品区,而香港商店里女性用品和婴儿用品也是分开的。   阮文当时完全没想过尿不湿,兴许国外也没这方面的研究呢?   虽然不能总把希望寄托在对手拉胯上,但阮文如今也只能这么想。   阮文是打算亲自给赫尔斯打电话的,奈何现在还不到六点,纽约时间赫尔斯应该还在梦乡。   偏生小谢同志就等在厂门口,阮文没办法,“那等会儿我再过来和赫尔斯打电话,你先回学校吧,明天见。”   陶永安忍不住取笑了句,“结了婚的女人就是不一样,没之前那么自由了呢。”   说这话的人被谢蓟生凉凉看了眼,陶永安又有些后悔,一副当我没说过的模样,连忙缩着脖子离开。   他正往学校去,忽的意识到哪里不对。   这边路上似乎多了点什么。   身后是阮文惊喜的声音,“小汽车,你还真搞来了?小谢同志我爱死你了。”   眼睁睁的看着阮文一下子跳到谢蓟生身上,陶永安默默转开眼睛,大妹子,大街上你俩注意着点好吗?   不过这小轿车可真够漂亮的。   他喜欢! 第147章 147心意   阮文对车子说不上是特别喜欢。   但是有一辆车子会方便很多,有时候谈生意也需要“面子工程”。   何况,这是谢蓟生给搞来的车子。   “本来打算从一汽给你弄一辆的,不过他们的小轿车似乎不民用。”谢蓟生最后托了好几层的关系,这才从德国人那里弄来了一辆车子。   “红旗?不要不要,那车子太拉风了,这辆大众就很好,不过我记得大众和上海那边刚开始合作,没投产的吧?”   “没有。”谢蓟生放阮文下来,“前些天两伊战争爆发,国际原油价格再度上涨,德国那边董事会要中断与我们这边的合作。德国的负责人要回国,就想着把车子出手。之前我让石磊帮我留意,他就先给我留下了。”   谢蓟生亲了亲阮文的额头,“先凑合着用,等将来有机会给你买辆更好的。”   “我又没介意。”车子本来就是用的,是不是二手车阮文倒是无所谓,关键是好用就行。   毕竟是中德合资,当初为了更有说服力,德国这边负责人的车子都精心挑选,毕竟丑的没什么说服力。   初代捷达。   平滑的线条,分明的棱角,沉稳中透着激情,尤其是红色的烤漆,有点点骚包。   开在车上,绝对是不一样的靓仔。   陶永安小心地摸着车门,“阮文,我能不能试试看。”天知道他有多待见车子,每次做出租车都恨不得自己开车让司机师傅歇着。   小谢同志竟然给阮文买了车,陶永安想自己开车的梦终于要实现了,他简直想要哈哈笑。   “想开车啊。等着吧。”   她还没上手呢,陶永安一旁呆着去。   陶永安:“……”友情的桥梁要断了呢。   谢蓟生把车开到那边人少的地方,和阮文换了位置教她驾驶。   其实还真不用他教,这顶多就是自动挡换成手动挡,阮文当初考驾照的时候还是手动挡呢,虽说多年没有当过司机,但坐在驾驶座上就是不一样。   不等谢蓟生指点,她已经打火起步,车子向前滑去。   陶永安在后排大惊小怪,“可以啊阮文,你这是无师自通吗?”   “前面路灯坏了,稍微慢点小心有人出来。”谢蓟生小心提醒,只不过看向阮文的眼神又是不一样的。   她倒是总会给人不少惊喜。   阮文直接把车开回了厂子里。   她和谢蓟生住的地方胡同没那么宽敞,车进车出的不方便,倒不如在厂子里省事。   陶永安不想从车上下来,他都没来得及玩一把呢。   作为机械系的学生,研究了那么多设备零件,最喜欢的可不就是这种现代工业产品吗?   可现在,看得着摸得着不能玩,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阮文把车钥匙带走了,压根不给陶永安开口的机会。   谢蓟生忍不住取笑她,“这次怎么这么坚决?”   “他是精通原理,不过上手肯定毛躁,又不像我之前……”意识到自己险些说漏嘴,“我之前在国外的时候试过一次,有经验。大晚上的开车出去,万一撞了人怎么办?过些天再说。”   骤然间提到一辆车子,阮文有些兴奋,以至于忘了还要跟赫尔斯打电话联系,等她想起来已经九点多钟。   迟疑了下,阮文没有再出去。   “回头家里也扯根电话线吧。”这夏天还好些,到了冬天还要大老远的跑,实在是太麻烦了。   谢蓟生从善如流,“我回头联系下,要是不好弄的话,回头咱们搬到厂子那边去住。”   卫生巾厂的家属楼如今也恢复了施工,要是动作再快点差不多今年就能住进去。   这次的家属楼建设,阮文多少有些一步到位的意思,都建成了六十平左右的小两居,比起当下最流行的一房大了不止一点半点。   当时给出参考意见,阮文要谢蓟生画的建筑图纸,然后又是让护厂队的人去首都学习了一番,最后确定的两居格局。   去年厂子里账目盈余都被阮文投入到了家属院的建设中,好在今年又有几分运气使然,把握住了国外tts爆发的机会赚了一大笔钱,除去给其他所的分红,如今厂里账面上还有不少盈余。   阮文赖在谢蓟生怀里,“那里人太多,我还是喜欢这里。”   她不是那么喜欢热闹,独门独户的院子更好一些,有亲朋来拜访时热闹,独处是有足够的空间。   新婚没几天的女同志抬头看着谢蓟生,“这里就咱俩,听不到打骂孩子的声音,不用在乎邻居家的床半夜咯吱作响。”   阮文颇是肆无忌惮。   她还生理期呢,谢蓟生不会碰她。   这人之前找系主任做说客不就是想要合法开车嘛,谁知道正好赶上了她的好日子呢。   只能继续憋着。   想到这事,阮文就觉得挺好玩的,她眨了眨眼,“小谢同志,要不要我帮你啊?”   这话着实没有半点诚意,谢蓟生看着一脸鬼主意的人,很是无奈地抓住了阮文乱动的手,“别闹。”   阮文的身体本来就不算特别好,尤其是这段时间又虚得很,他哪敢劳驾她这般辛苦?   还是尽快找一个老大夫,给阮文看看调理下比较合适。   被圈在了胸前,阮文觉得没意思,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他胸口画圈圈,“小谢同志,我最近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有点不踏实。”   “嗯?”   “就研究所的事情,涂所长他们这边做转型,还算成功。其他的那几个研究所,我可能还不够了解,所以总有点不安稳。”   “是因为没找你来要钱吗?”   “不……”阮文又觉得反驳不出来,“是有点。”   其实她支援研究所的钱,就是当初欧文当初给的那张大支.票,钱款的具体去向阮文并没有多问。   可算上413所一共九个研究所,僧多粥少那些钱还真顶不上什么事。   即便是去年年底有结余,走了账面又是给其他研究所一些钱,但那又有多少呢?   谢蓟生轻轻拍着阮文的胳膊,“这两年上面拨下来的研究经费越来越少了,我听石磊说,他爱人的研究所去年一共给了三十万的经费。”   阮文不安分的手登时静止在那里。   “你那些钱分到研究所那里是不算多,但能解决燃眉之急就行了。那些研究所的所长,都不傻,知道靠人不如靠己,也没有完全把宝压在你身上,他们也得自己寻找出路不是?““照你这么说,我这是被用完就丢了啊?”   “谁说的?他们也是心疼你,不想把压力都丢给你。不过再找个路子来赚钱营生也很有必要,你看涂所长不也找了新路子吗?”   413所之前专心研究半导体,做的是难关攻克。而现在,他们把一些研究往民用的方向上靠。   上次的微型计算机只是一次尝试,一次结果很是不错的尝试。   国内对微型计算机的需求并不算是特别的大,413所也没打算把这个弄出去赚外汇,涂安国接下来的目标是电视机收音机市场。   “他们能做到研究所所长的位置,哪个不是有两把刷子的?”谢蓟生揉了揉阮文的脑袋,阮文的头发细软,像是上好的绸子,让人爱不释手。   “回头我让人帮你打听下,看其他所都在做什么,好不好?”   “我直接问涂所长不就行了吗?哪用得着这么麻烦。”阮文支撑着身子爬起来,趴在谢蓟生胸口上,“你再去打听,不怕别人觉得你还恋权不舍啊?”   “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去,不管他们。”   “还任性上了小谢同志,众口铄金啊!”   谢蓟生捉住那不安分的手,“怕了?”   “有什么怕的,你要是被抓紧去,我就想法子把你捞出来呗,要是实在捞不出来就等我忙完,进去陪你。”   她趴在谢蓟生的胸口上,有那么一瞬间恍惚着以为这心脏是为自己而跳动,“要是再不幸些,你若是死了,我会好好的活着。”   她怕自己死了,这世上连牵挂记着谢蓟生的人都没了。   “不会。”谢蓟生轻轻开口,“我怎么舍得丢下你呢?”   他怎么舍得?   ……   周末是开学日,下午的时候学生们得尽数回校报到。   阮文一大早去研发室那边给赫尔斯打电话。   斯拉夫人以为阮文是想要问约会的进展,他刚想要解释情况,却听到阮文那有些急促的声音,“我还需要麻烦你一件事,帮我打听下,他们都是怎么抚养孩子的,尤其是刚出生的婴儿。”   赫尔斯有些奇怪,“你要生孩子吗?”   他知道阮文有男朋友,而且感情相当不错,想要生孩子也正常。   “不是,我……我过会儿再给你打电话。”阮文觉得自己可真是糊涂了,赫尔斯是男人,而且还是一个单身男性,他对婚姻没兴趣也不想拥有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会了解这个呢?   想要了解这些,问女人更实际些。   阮文给陶姑姑打电话。   “孩子啊,你说尿布?她们这边用的是一种比较特别的尿不纸,但也挺麻烦的,那行,回头我把婴儿用品都买一些给你寄回去。”   陶姑姑不知道阮文又是在想什么,但对于阮文的请求还是应了下来。   她在辞去图书经纪人的工作后,有了新的工作,如今是这边卫生巾厂的主管。   主要的工作是负责招聘和财务方面的工作,原本办公室文员的工作辞了去,陶姑姑专心在这里工作。   毕竟这里的工资多得多。   阮文挂断电话,又跟赫尔斯联系,“帮我个忙,去商店看看,在母婴用品区,找一下婴儿用品,尤其是针对他们还在婴儿车时期的日用品。”   赫尔斯不太懂,但还是应了下来,“那边的负责人出了点小意外,可能需要过些天才能联系上。”   小意外?   “什么意思。”   “听说是和中东那边的战争有关,不过具体的我也没有再问。”这到底是极为私人的情况,赫尔斯想他还是不要打听的好。   “两伊战争势必会引发原油价格上涨,这种情况可能会持续一段时间。不过这时候采买原油怕是需要大成本,我觉得安德烈似乎更喜欢这么刺激的游戏。”   战争从来都是“发财”的好时机,当然这是对旁观者而言。   军.火商能够两面卖武器攫取巨额财富,尤其当战争国盛产石油时。   阮文对赚这笔钱没什么兴趣,她也就是顺嘴一提罢了。   赫尔斯多少有些意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机会,不过我对期货没什么兴趣。”   两次世界大战都是德国人发动的,作为一个略保守的德国人,赫尔斯对战争有着先天的厌倦。   他对发战争财并没有什么兴趣,跟阮文聊了几句就是挂断了电话。   阮文解决了一桩麻烦事后,往学校去。   和当初刚来学校时又有些不同,现在的校门口更热闹了些。   205宿舍的成员们陆陆续续抵达,阮文是最后一个。   刚进宿舍,她就被陈芳园抓住了胳膊,“小阮同学,你还真结婚了啊?”   阮文一愣,也不知道谁说出去了这事,但还是点头,“对啊,要随礼么?”   “要的要的。”陈芳园还真拿出了一个红封,“别嫌少,我们三个的。”   她家境倒是还可以,但薛亚男和黄春华就一般般,单独给的话未免太少,索性三个人凑到一起,这样还显得有分量些。   “多少都是心意,心意无价。”婚礼份子钱啊,阮文收了下来,打算毕业的时候再想办法还给她们。   阮文大大方方的承认让宿舍的女孩子们好奇起来,谈恋爱和结婚到底不一样,几个人叽叽喳喳各有问题。   阮文也没觉得不同,之前就盖一床棉被,现在还是大被同眠。   “你非要说的话,那就是我俩回头可以在一个户口本本上了。”   不过户籍这边略有些复杂,现在还没弄。   阮文的户口是在省城,不过小谢同志的还在首都,两个人最近都很忙,也没顾得上说户口的事情。   她们正说着,隔壁宿舍的人过来了,等到下午系里开会的时候,所有同学都知道阮文结婚了。   高分子专业的男生有些怅惘,“明明近水楼台先得月,怎么还是被机械系的给抢了去?”   他们上午就知道,谢蓟生入职机械系,娶了他们化学系的头号人物。   班里的男生准备了大红包,穷的少出点,兜里宽绰的就多拿点,说什么都要给阮文把面子撑起来。   阮文前世净随份子钱了,没想到现在竟然从这帮穷学生这里拿到个大红包。   她有些动容,“我和我家小谢同志谢谢大家,后天好了,后天请大家一起吃饭。”   婚礼该有的流程被她极大的简化,最后就剩下吃吃喝喝了。   一个班里那么多人,再加上宿舍的和隔壁宿舍的同学,得有时间做安排。   阮文把这个问题丢给了谢蓟生,“我答应了他们说后天,到现在什么都没准备,总不能到时候请人喝凉白开吧?”   她当时头脑一热就答应了,现在后悔也有点迟了。   谢蓟生倒是淡定,“不碍事,这件事交给老韩去办就行,回头我去跟他说一声。”   “老韩他们不是工兵连的吗?又不是炊事班的人,他还在家属区那边监工呢。”   “他之前待过炊事班。”谢蓟生尝了口汤,觉得味道似乎有些淡了,他把勺子送到阮文嘴边,“你尝尝味道,小心别烫着。”   “还行。”阮文看着那汤勺,又看了眼谢蓟生,“你莫不是也在炊事班进修过?”   不然,哪来的厨艺?   “这个真没有。”他的厨艺都是在外面出任务的时候练出来的,和炊事班没什么关系。   ……   老韩虽然少了个胳膊,但做饭的时候不比帮忙的老常慢。   四凉四热加上烤鸭、烧鸡、肘子和牛肉汤,阮文请同学这顿饭倒也还算说得过去。   同学里不乏爸爸妈妈级选手,不过现在都是学生身份,说的最多的还是毕业后的去向。   他们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高考生,和今年毕业的那些工农兵学生又不一样。   提到未来,大家倒是都满是憧憬。   曹丹青过来的时候,阮文正在和高明月聊着,高大姐很是认真地交代阮文一些事情,她别的也没啥说的啊,最后能聊的,可不就是夫妻生活的事情嘛。   “你要是不想那么早要孩子,那就记得买那什么,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阮文心里有数,“我知道。”她早就买了,可惜一直没派上用场。   曹丹青咳了一声,递过来一卷画,“我也不知道送什么好,这个希望你别嫌弃。”   那画阮文拿回了家,收拾东西的时候才拆开来看。   曹丹青擅长各种画法,阮文原本想着可能是油画,但当那双人素描映入眼帘时,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了?”   “我觉得这个还挺像你的,曹丹青还真适合画画。”这要是上了色,都能直接当结婚照了呢。   谢蓟生把毛巾丢到一边去,他刚洗完澡头发还有些潮,刚过来就有水滴甩在了阮文脸上。   “你故意的吧?”阮文怕这礼物被毁了,连忙收起来。   这画还没卷好,她人被谢蓟生抱了起来。   “谢蓟生。”   “走了吗?”男人的声音低沉沉的,透着蛊惑,让阮文觉得自己身子都软了三分,她受不了谢蓟生这么跟她说话。   向来都喜欢占据主动的人,难得的蚊子似的“嗯”了一声,她有些慌了。   早前知道谢蓟生坚守着那底线所以可以肆无忌惮的胡闹,现在他们是合法夫妻。   阮文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她被吻得脑子都昏沉了,最后的一丝理智崩断前,她忽的想起了什么,“你戴.套。”   她还不想这么早要孩子,买了很多避.孕套,就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   “不用。”谢蓟生低声吻在她耳边,“我结扎了。”   作者有话要说:老人家生日快乐   这章发红包,另外前些天买的青稞曲奇收到了,吃着还行,后台抽奖送一位,再抽一个送巧克力,希望这次别再流抽了。周一开奖 第148章 148技术交换   谢蓟生是个狠人。   从根上就绝了阮文的念想。   也好,等什么时候想要孩子,再复通就行呗。   “你早就预谋好了对吧?”阮文声音颤颤巍巍的,随时都会崩断。   只不过那仅有的理智很快也被扯断了,她肖想谢蓟生久矣,如今终于搞到手,实在没精力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谢蓟生也不许她去想,平日里再温和的男人在床笫之间也带着点凶神恶煞。   阮文最后哭唧唧的求饶,迷迷糊糊地听到小谢同志那沙哑的声音,“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   她不怕疼,但是大哥你是第一次,能不能别这么生龙活虎啊。   还有你不是伤过腰吗?   瞧着这凶猛劲儿,半点都不像啊。   阮文梦里头都在跟谢蓟生争辩,争辩到最后她恍惚中醒来,这惊动了谢蓟生。   “怎么了?”   阮文有些恍惚,她就是梦里头吵着吵着忽然间想起来一回事,做避孕手术对女人来说很麻烦,尤其是上环很痛苦,相对而言男人结扎承担的苦痛就少了很多,大部分时候一劳永逸。   大概是因为多数都是女人上环避孕,政策放开后倒是有一些取下环再奋斗二胎,很少听说男人结扎后再做解扎。   “你这手术能恢复吗?”   这问题意料之中,昨晚被他蒙混了过去,但阮文早晚会知道。   “再恢复有可能失败。”谢蓟生看着那震惊的人,他有些歉意,“文文,别这样。”   阮文有些难受,“你什么时候做的手术。”她都不知道。   “三月份的时候。”在这件事上,谢蓟生有些偏执。   他见到过阮文痛经痛的脸色惨白死去活来的模样,而这和生孩子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于谢蓟生而言,他是恐惧女人生产的,他的母亲因为生他最后力气耗尽死在了医院里。汪叔的爱人就在妇产科工作,没少说产房里的事情。   谢蓟生觉得阮文承受不来,他也不想让她去承受这些。   与他而言有没有自己的孩子并不是那么重要,经历几次生死存亡的危机时刻后,现在还能活着已经是再幸运不过的事情。   何况,阮文本身也不适合生养。   她身子骨有些单薄,即便是怀了孕,挺着个大肚子的样子也太过于吓人。   谢蓟生前思后想,自行拿了主意。   “别生我气文文。”他低声吻在阮文的脸颊上,“就咱们两个过日子好不好?”   阮文怎么可能不生气,刚结婚就送她这么大一礼物,可真是把她给吓死了呢。   她有些委屈,“那你也得问我意见啊,你这么先斩后奏的是压根没……”   “就这一次,绝对没有下次。”   阮文又哭又笑,“那你还想再去结扎啊?”   她也知道养孩子辛苦,只是她和谢蓟生都那么聪明那么优秀的人,不留下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好像有些浪费。   “别哭了,眼睛肿了怎么办?”   “那就肿着呗,让所有人都知道,小谢老师你欺负了我。”   谢蓟生知道她就是嘴犟,“你再这样,我又得欺负你了。”   “你……”阮文瞪了他一眼,她还是舍不得生气,“做手术疼吗?”   “还好,就是个小手术。”他身体一向不错,这手术对他而言差不多像是蚂蚁叮了下。   阮文重新躺下,“那回头怎么跟我姑还有汪叔说。”   小谢同志十分的直白,“就说我不能生。”   直白到让阮文笑着笑着眼泪都出来了,“信不信汪叔逮着你去医院做检查?”   “他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能抓得住我?”谢蓟生看着枕在他胳膊上的人,又是把阮文往怀里搂了下,“真要是找你麻烦你就跟我说,我去对付他们。”   阮文埋着脑袋,“嗯。”   她对生孩子这件事也没那么执念,反正又不是自己的问题,有什么好心虚的。   “小谢同志。”   “嗯?”   “我就是喊喊。”她恨不得整个人缩到谢蓟生怀里去,这一番动作让阮文意识到不太对劲,“你怎么又……”   硬了。   “文文……”谢蓟生觉得自己有些放纵,但新婚燕尔他放纵下好像也没关系。   阮文也一直念着他,不是吗?   从梦中惊醒的人不知过了多久又疲倦入梦,等着醒来已经半上午了。   开学没几天,阮文就迟到了。   床头柜上是谢蓟生留下的纸条,“给你请假了,多睡会儿。”   阮文有些腰酸腿疼,一回生二回熟,等回头习惯就好了。   她揉了揉那烫红的脸,年轻就是好,对什么事都有热情,包括探索生理构造的奥秘。   他们两个中午都不在家吃饭,一般都是在学校食堂或者外面小饭馆解决。   阮文之前看了谢蓟生的课程表,机械系有意培养这位青年教师,给他安排了好几门课程,生产队的毛驴大概都没谢蓟生辛苦。   今天谢蓟生一整天的课,想要一块吃饭得等到晚上。   工人家庭的盛宴,不向来都是在晚餐这一顿吗?   小谢同志说到做到,不让阮文做饭就自己下手,一大早熬好了的粥在炉子温上,旁边还有荷包蛋和小咸菜。   阮文吃了这顿早午饭后没着急出门,她在家里看书,等着过了十二点这才出去。   大四的课程本来就不多,反正谢蓟生帮她请了假,阮文今天也不用去学校,索性就去研发是泡着。   小陶同学不在,少了个取笑她的人,阮文心情放松了许多。   差不多三点多钟,陶永安这才揉着脑袋推门进来,“打死不喝酒了,那烧刀子也太烈了些,阮文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原来陶永安是喝多了没起来。   阮文迅速分辨消息,“也没来多久,不能喝酒就别逞能。”   “喜酒嘛,哪能一样吗?”陶永安其实也不打算动手干活,他这会儿手还有些抖,拿起试管里就是粉身碎骨的命,还是别糟践东西了。   拿起书架上的书,陶永安翻看的有些漫不经心,“阮文,结婚的感觉好吗?”   “那看你想要什么。”   陶永安追问了句,“那你想要的是什么?”   “一个小家庭啊,属于我和小谢同志的家。”虽然她有阮姑姑和建明小表哥,不过这又不一样。   亲情是另一种情感体验,和爱情不同。   “小家庭啊。”陶永安想了想,他可能没有阮文这种天生的感性,对小家庭的诉求没那么强烈。   爱情和婚姻这个问题从来不是小事,阮文也不觉得自己三言两语就能把陶永安说的大彻大悟。   “陶永安,你有没有过一种极为强烈的感觉,想要生个孩子。”   宿醉的小陶同学彻底清醒了,“没有,谢谢我不能生。”   阮文:“……你要能生就不在这里了好吗?”指定被拉去做研究。   算了,跟个脑子里都是酒精的人讨论这么多做什么。   阮文之前取了点原油,这会儿在做蒸馏提取。   无纺布到底是化纤材料,她想还是从这方面入手,寻找更软绵的材料。   一切似乎又都回到了起点。   阮文在炮制聚酯纤维的基础上,试图让这纤维棉更柔软,更柔软些。   大学两年多所学到的知识似乎都涌现出来,然而阮文还是没能找到更为有效的方法。   从开学之初就在折腾,如今开学了半个月,依旧毫无进展。   陶永安把《茱莉亚小姐》的中文翻译稿交给了他家老头,早前他凭借着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拿到了中文版的翻译权。   熟悉内情的就这么几个人,陶衍也没说什么,反正元生这个笔名在翻译圈还算被认可,陶永安顺理成章的承接了这项翻译工作,收获了一波肥水。   饶是如此,翻译也耗费了他不少的心血。   看惯了英文版本,哪怕知道故事的进展,但翻译时也是各种纠结。   “先休息休息脑子,对了我家老头说了,汉德尔博士这两天就会来华访问,省大可是他的第一站,你清清脑子想一下怎么和这位老教授谈判。”   阮文有些恍惚,“这么快?”   “还快呢,你跟谢蓟生结婚都半个月了。”陶永安忍不住埋怨了句,“能让我出去放放风吗?”   他实在是眼馋阮文的那辆小轿车,大部分时间这辆车子都停在工厂大院里,看得着摸得着却不能开,让人更是心里头痒痒。   “陶永安你可真出息。”阮文埋汰的看了眼,不过还是答应拉出去遛遛弯。   陶永安说的没错,她最近脑子里跟进水了似的,就一团浆糊,出去透透气倒也不错。   小陶同学十分兴奋,“有句话说的没错,婚姻是艺术的坟墓。”   正出门的人忽的停下脚步,陶永安登时后悔了。   他嘴贱什么啊。   “有本事你一辈子单身。”   单身不可怕……陶永安到底没选择继续嘴贱,他很是麻溜地钻到了后排落座,“小谢同志回首都去了,晚上要不让永晴去陪你?”   “我回学校住。”阮文又不是没住处。   她把车开到人少的地段,将方向盘交给陶永安。   “你慢着点,别把油门当刹车。”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好交代的。   虽说陶永安当初下乡的时候在生产队的拖拉机上拍照留念,但并没有实操。   看到阮文系上安全带,小陶同学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勇气被阮文给打得烟消云散,“你至于这样吗?”   “司机不靠谱,乘客见老祖。你认真点,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这话有点刺激人,小陶同学一脚踩在油门上,车子飞蹿了出去。   阮文觉得自己有些大意了。   车子风风火火的走走停停,阮文趁着停车的时机,连忙从车上下来。   她吐了个七荤八素。   陶永安有些不好意思,“你这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阮文:“……”很想打他一顿怎么办。   她这明明是晕车晕的。   她发誓,再带陶永安出来练车,她就是小狗!   ……   乔恩·汉德尔博士的访学让整个省大几乎进入战时状态。   国外大学访问其实也不算稀奇,关键是这位来自慕尼黑工业大学的教授访问的第一站就是他们北山大学,在这一瞬间,北山大学把清北都比了下去。   学生们好奇居多,老师们则是心情五味陈杂。   他们省大虽然也是老牌大学,但排在前面的国内重点高校怎么数都有两把手不止。   如今国外学者前来访问,这又是欧洲那边第一位来访问的学者,选择在他们北山大学。   起码在这一时间点上,他们有种超越了清北的感觉。   当然真想要赶清华超北大,那他们要走的路还有很长一段。   骄傲之余又有些名不副实的羞愧,个中心情难以逐一而述。   而作为汉德尔博士访问重点的化学系,反倒是显得极为平静。   系主任早就从阮文这里得到了消息,对于这位西德教授的访问有预估。   访问其实不算什么大事,真的能让人激动的那是和慕尼黑工业大学建立友好大学关系,这对省大对化学系来说才算是最好的结果。   但显然,这个来自联邦德国的教授,有其他目的。   汉德尔教授的英语不错,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和阮文交谈。   “你这个实验,是为了降低无纺布的成本吗?”   石油的味道,尽管消毒水冲淡了很多,但是作为一个常年混迹于实验室的人,汉德尔博士对这一味道十分敏感。   “是也不是,如果能降低成本更好,我想要对无纺布做一些改良。”阮文拿出自己的实验笔记本,“我早前一直研究的是植物纤维,化纤方面研究的稍微少了些,好在现在再研究也不算迟。”   汉德尔博士看着阮文的实验记录,“你想要的是这个材料哪方面的特质,更结实,又或者透气性还是其他方面?”   “更柔软。”   “柔软?”汉德尔博士笑了起来,“聚丙烯是无纺布的主要材料,不过想要更为柔软,还需要添加一些别的化学成分。”   和赫尔斯不同,这位乔恩·汉德尔博士幽默风趣,更像是一个法国人。   他很快就明白了阮文现在所处的困境,并且提出了解决的办法,“你还在使用溶剂法来生产聚丙烯,这个方法或许之前很有用,但现在已经落后了。我的实验室里现在使用的是液相本体法,你有兴趣深入了解下吗?”   阮文心动了,她自然知道单单凭借自己的那点智慧,无法解决所有的问题,善于学习并且使用先进的技术,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   而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阮文没有拒绝的理由。   “当然,很荣幸能够和您在技术方面达成更深层次的合作。”   “你是不是傻?就这一个方法,值得你跟他进行技术交流?”   陶永安觉得阮文一定是疯魔了,他就知道汉德尔这个老东西现在来访学本就不怀好意,就是为了抢走阮文的技术。   阮文聪明一世,竟然在这件事上犯糊涂了,实在是不应该。   “技术咱们可以研究,可这套成熟的设备。”阮文叹了口气,“陶永安,汉德尔说这套设备他用了将近十年时间才完善成熟,你觉得我们有这个时间吗?”   国内的化学研究本就落后,西德即将淘汰的溶剂法在国内还是最为先进的生产技术。   更别提聚丙烯(无纺布)产量,还有质量。   先进的技术和设备,带来的不止是产量的提升,还有质量上的飞跃。   他们就是搞这个的,难道还不懂其中道理?   “可是,咱们可以不做蝶翼啊。”陶永安还是觉得他们亏了,“欧洲市场那么大,那老家伙万一不信守承诺怎么办?”   他们有专利就是为了吓唬人而已,实际上跨国官司难打的很。   “我们得做这个。”阮文拆开了昨天刚收到,还没来得及拆看的两箱东西,“这是你姑姑和赫尔斯寄来的婴儿用品,你看看吧。”   “我又没打算生……”陶永安随手翻看,撕开包装袋看到那由无纺布叠成的厚片时,他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这是国外的尿布?”   “对,国外的尿布,汉德尔博士提供的方法,可以解决的不止是蝶翼问题,还有尿布的问题。”阮文记得之前去车间跟那群工人同志聊天时得到的答案。   “婴儿的皮肤是最为娇嫩的,所以我们在用料上不能有丝毫的马虎,必须用最最柔软的材料。”   尿不湿,或者纸尿裤。   阮文已经想到了她要做的新产品。   这是一个比女性卫生用品市场更大的市场,而且还是一个蓝海市场。   “何况他也只是想要在西德建一个厂子而已,合作打开欧洲市场也不错。”技术上的交换对阮文来说更有利。   “我们算是各取所需,不过我所求的更多一些,目前来说还是我占了便宜。”   陶永安拿着那尿片有些不太确定,“你确定要造这玩意儿?这还能怎么造?”   难道是改造成和女人用的卫生巾差不多的东西?   陶永安完全没有概念。   阮文接过了那婴儿用纸,稍稍折叠了下,“大概就是这样。”   陶永安惊呆了,“这不就是内裤吗?” 第149章 149我跟你走   “聪明。”   但这又不是布料的内裤。   小孩子穿的这叫纸尿裤,顾名思义,管拉屎撒尿的事。   陶永安登时觉得这厚厚的尿片都变得有味道起来。   “你以为养个孩子是很简单一件事吗?”阮文瞪了一眼,“等你当了爸爸,你家娃娃拉的屎你都觉得是香的。”   “得了吧,我又没疯。”陶永安可没这么痴狂。   男同胞的感性细胞完全没长在这方面,阮文放弃和陶永安沟通。   可陶永安并不罢休,他没觉得自己有问题,反倒是阮文有问题才是,“你确定不用去医院查查?为什么我觉得你最近特别母性光辉?”   还研究起了么么纸尿裤,专门给孩子用。   他怎么看都觉得阮文跟要生孩子似的。   “送你去医院做个检查?”阮文瞥了一眼,她懒得搭理陶永安。   阮文对纸尿裤倒也算熟悉,毕竟天天被电视广告荼毒的人,能不印象深刻吗?   拿出纸笔,阮文把纸尿裤的构造画出来,她想了想,从那边的工具箱里找来了胶带和剪刀,折腾了好半天,把这个粗制版的纸尿裤给折腾了出来。   “你这里,是打算用胶带粘上吗?”   “小朋友很可能对胶水过敏,用胶带不合适。”阮文想了想,“这里要做处理,用腰……哦,用魔术贴。”   陶永安到底是搞机械的,对阮文所说的东西他还没办具象化,“为什么小孩子用的东西,还要搞魔术?”   “那就是个形容,雨衣。”阮文打了个比方,“领口那里的那一块贴布。”   “你说那块暗扣啊,不过那里不也挺粗糙的嘛。”   “知道啊,所以咱们得想办法改造一些,让它足够的柔软,不会摩擦伤害小宝宝的皮肤,像是变魔术似的,懂吗?”   陶永安觉得阮文一扫前些时日的阴霾,笼罩在头上的关于无纺布的难题因为和汉德尔博士的合作迎刃而解,虽然是以技术交换为代价,但显然阮文又开辟了新的市场。   “我还以为你现在是有情饮水饱。”前段时间阮文陷入瓶颈状态,陶永安是真觉得婚姻杀死了她的创造力。   显然,他有些偏颇了。   阮文只是步入技术瓶颈而已。   “现在又看到了那个斗志满满的阮文,真好。”他又可以跟着阮文挣钱了呢。   阮文有些嫌弃的看了眼,“你也得干活啦,婴幼儿产品马虎不得,他们太小了,抵抗力很弱,所以产品的选择尤其得注意,你得先帮我找一下数据。”   找什么数据?   香港日本韩国,乃至欧洲和北美那边婴幼儿的过敏原。   如果网络时代,或许只需要翻个墙去一些学术报刊上找到相关的研究。   然而现在,只能各方面打听。   这种事情,阮文交给陶永安来做。   “如果还可以用黄麻做原料的话,那咱们就省事了些,只不过还得再改进机器。”   纸尿裤的尺寸偏大,在生产流程上又是多了一些,所以原本的设备还需要再增加一些流程。   “小意思。”陶永安嘿嘿一笑,“咱们要真把这个搞出来,我毕业课题都能解决。”   陶永安进入大四后几乎没么么课程,他连自己的未来都安排好了,到时候跟学校这边打招呼,工作嘛他自己解决就行,就不用劳烦国家操心了。   至于现阶段需要拿出自己的设计作品么么的,陶永安随便交一个就能应付了事。   相较于阮文,他大部分时间都还算清闲。   毕竟机械系的学生更注重动手能力,而在一干同学中,陶永安的动手能力无疑是最强的。   所以大四毕业季对陶永安来说,还真不是事。   愉快地跟阮文商量好自己接下来要进行的工作,小陶同学准备走人。   他一只手都搭在了门把手上,又忍不住回头问了句,“阮文,你确定自己没怀孕?”   “怀个球。”小谢同志对自己下狠手,从根上解决了问题,她拿什么怀啊。   “那回头送你个足球,你往肚子里一塞,也算怀了个球。”陶永安笑哈哈的开门往外去,看到门口站着的谢蓟生,他蓦的收敛了笑容。   小谢同志的脸色好像不太好看啊。   他老人家来这边多久了?   “小谢……老师回来了啊。”   “刚回来。”   “那你跟阮文慢慢的聊,我去找永晴。”陶永安麻溜地走人,他下次保证不嘴贱……是不可能的,大不了躲着谢蓟生。   谢蓟生这次去首都多待了两天,最开始是为了私事,后面则是出公差。   “汪叔身体好些了吗?”   “还是那样。”老爷子是生他的气,觉得结婚这大事他办的太过于草率,就算不能像林三那样,可也不至于这么敷衍吧?   阮家那边真的不生气?   “你可真是不孝子,难怪汪叔叔看到你就来气呢。”阮文笑了下,又扭过头去画图纸。   她又重新画了个图,和刚才那个不一样。   这次,不需要魔术贴。   倒有点像是早些年没有背胶的大号卫生巾。   谢蓟生看着她在那里画图,眼神忽的黯淡了下,“是不是有些恼我?”   “恼你么么,汪叔叔把你养大成人,在他那边多待两天不是应该的嘛?”阮文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就连谢蓟生袒护罗嘉鸣她都能体谅,何况是有养育之恩的汪老。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谢蓟生放下那图纸,“等过些年不忙了,我们再去领养个孩子。”   阮文觉得肩窝那里痒痒的,小谢同志的胡茬有些硬,该刮胡子了。   不过……   “要是陶永安能有你一半的感性,该多好。”阮文回头,亲了她男人一口,“我没恼你,做这个就是为了挣钱,小谢同志好好当你的教书匠,我说了我借你的钱回头十倍百倍还你。”   其实也就三天,三天没见面,期间他们还通了电话。   可诗里面说的一点都没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如今见到了,思念之情被慰藉,心里头填的满满的。   满心满眼都只剩下眼前这人。   他拥着阮文,看她在那里画图纸,“我去了趟清华,约了几位老教授见面,回头他们会来这里讲几次课。”   “哇,小谢同志厉害了。”阮文奖励的亲了一口,“你这面子够大啊。”   “还好,不过是几位老教授的得意门生而已。”   忽然间的自夸让阮文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那你可真是个好学生,这么算计着你的老师们。”   其实也不是算计。   乔恩·汉德尔博士访问北山大学让国内的学术圈稍稍震动了下,即便是国内最顶级的高校,这时候也有了几分危机感。   当时报纸头条刊登着汉德尔博士参观照片,而前去母校拜访的谢蓟生又刚好看到了这份报纸。   学校之间的合作似乎也就顺理成章。   谢蓟生是纽带,而推动这一合作的,却是阮文。   “机械系的合作可以说是抛砖引玉,其实清华想要的是和你们化学系的合作。”   阮文听到这话微微一愣,“和我们合作?”   “傻姑娘,目标是你。”谢蓟生忍不住刮了下阮文的鼻子,“么么时候技术都是立身之本,他们还有意等你毕业后,把你挖走。”   “可别。”阮文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你好不容易来到这边,我要是过去那咱俩不又得两地分居了?”   她才不要呢。   尝得其中滋味,阮文不想再分居。   “所以我先帮你拒绝了。”   阮文觉得拒绝的好,不过她又有些担心,“那回头万一非要我过去怎么办?”   她说完自己都乐了,“搞的我跟香饽饽似的。”   “本来就是。”亲了亲阮文,谢蓟生先离开了。   他还要回系里头汇报下情况,没法子再这边待太久。   阮文一个人待在研发室里发呆。   她现在还挺抢手?   小小的虚荣心被满足后,阮文继续埋头画设计图。   ……   汉德尔博士离开前和阮文拟定了合作协议,本身就是带着任务而来的人爽快地同意了两个学校之间合作办学的协议,当然具体的沟通则是学校层面的事情,阮文达成使命就可以忙自己的了。   她的研发室和汉德尔博士的实验室达成个人层面的合作,双方就聚丙烯树脂技术和背胶技术上进行技术共享合作共赢,并互赠设备。   此外,安心卫生巾厂与汉德尔博士的公司合作,在西德建立分厂。   合作条款会有专人来把控。   某些层面上来说,这个热情的德国老头还算地道,没有给阮文挖坑的意思。   而在送走了汉德尔博士后,阮文裹挟着谢蓟生回了王家沟。   她的黄麻到了收获的季节。   村长看着停在村口的小轿车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等看到车里头走出来的人,他傻眼了。   “阮文,原来是你啊,我说这是谁家的车,这车可真好看。”   虽说也会时不时看到公安局和县政府的车,但那绿油油黑漆漆的车子瞧着压抑了些,哪像是这辆红色的小轿车,他们安平县还真没有过。   “这是你的车?”村长小心问了句。   “嗯,谢蓟生给我买的。”当然,花的是阮文的钱,确切点说罗嘉鸣出了大头。   村长这才发现刚从车里头出来的谢蓟生。   谢蓟生给买的。   这……   “老支书还好吗?小谢同志说老人家牙口不好可能喜欢吃这些好克化的东西,特意买了山楂糕么么的,也不知道老支书喜欢不喜欢。”   村长连连点头,“喜欢的,你们能来他老人家就挺高兴的,哪会不喜欢啊。”   他连忙带着人先往老支书家去。   村里头的路没怎么修,车子停在了村口。   谢蓟生拎着东西,这边胳膊被阮文挽着,被村长时不时的看上一眼。   “阮文你和小谢同志……”   “结婚了。”阮文很是爽快地回答,爽快到让村长有些不好意思了,“结婚了啊,那是好事好事,郎才女貌恭喜你们啊。”   因为正是黄麻收割的季节,村里人大多忙着在地里干活,没什么闲人,除了正在过周末的小孩子。   村长跟阮文说了几句,又提到了老支书,“他这身子骨跟破风箱似的,看着不好使不过年年都没啥大毛病,就是现在越发的聋了,听不到你说话。”   “上了年纪就这样,我记得老支书当初在战场上耳朵被炮弹震了下。”   “可不是嘛,不过胃口好,吃得多,你之前不是在我这留了钱吗?我让你嫂子隔三差五给他弄顿红烧肉吃,他能吃满满一大碗。”   “能吃就好,老人家能吃就能长命百岁。”   老支书这会儿正在院里头喂小鸡,看到阮文和谢蓟生过来笑出了一脸的老褶子。   村长又是说起了地里头的产量,“前两天你们厂子里的人就来了,说是联系好了火车,等我们这边收割完,一起往那边发货就行。”   打小就跟着种地的老农民,对于地里头的经济账,村长算的比谁都清楚。   “咱们这地一年算是种两茬,麦子收了就种黄麻,黄麻收了过些时候种麦子,这样既不耽误交公粮还能给自家挣点钱,我算了算账,剩下的麦子差不多抵了咱们种地的支出,再加上阮文你说的,咱们走的还是合作社的路子,又把公社里那台拖拉机低价买了进来,帮着出了不少力也省了不少麻烦事,差不多这一年从地里刨出来的钱,赶得上过去三四年。”   村长又说道:“咱们村今年麦子产量也提升了不少,还多亏了阮文你给搭上线咱们能拿到化肥,村里头不也有几户没跟咱们一起干嘛,他们弄不到化肥,那会儿收麦子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   阮文笑了起来,“化肥是小谢同志帮忙弄的,我可没这么大的脸,不敢贪天之功。”   村长忍不住打趣了句,“嗨,你们两口子还分那么清楚干什么?”   在老支书家说了会儿话,村长带着两人去地里头看。   黄麻长得高,阮文钻到黄麻地里都没了影子。   一回头瞧着谢蓟生跟在她身后,阮文忽的抓住了他的手,“小谢同志,问你个事老实回答。”   “想过。”   “还学会抢答了。”阮文觉得谢蓟生越发的出息,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咱还是想想好了,毁了村里人的庄稼多不好。”   钻玉米地这种事,是挺刺激的,不止生理上刺激,皮肤也怪刺挠的。   想想就好。   谢蓟生看着瞬间变怂的阮文,忍不住摇了摇头。   “陈主任让你带东西给那两位大姐,跟村长说声,咱们就走吧,他们现在正农忙,别耽误他们时间了。”   “我知道。”阮文由着他把自己从这黄麻地里牵出来。   最近赶上各地收黄麻,陈主任忙得抽不出身来,知道阮文来安平,特意买了东西让她捎来给刘春红和邱爱梅两个老同事。   阮文来得巧,刚好赶上一场热闹。   二棉厂家属大院这边正吵吵着。   刘春红的一双儿女跪在院子里,大院里的人有看热闹的,也有劝说的,“你跟孩子较么么劲?将来等你老了,还不是得指望这俩孩子给你养老送终?”   春红大姐冷笑一声,“指望他们这俩吃里扒外的?跟我要了钱然后转手交给他爹,我知道我养了两个白眼狼,我也不打算再这么糊涂下去了,你们愿意跪着就跪着,死了就拉出去埋了,我就当从没有生过你们两个王八羔子。”   “这是怎么了?”   “听说是老刘前段时间处了个对象打算再婚,结果这俩孩子不让。”   “都一把年纪了,还处么么对象啊?就为了跟她前夫打擂台?”   “谁说不是呢,不过你这么说她,刘春红不乐意听,说就是她有工作是铁饭碗。”   “切,有铁饭碗怎么了,还不是没把老公看住?”   ……   谢蓟生明显察觉到阮文的怒气,他捏了捏那小巧的手。   阮文深呼吸了一口气,“我想帮帮她。”   阮文是个重情义的人,和办公室里的几位大姐相处都还不错,这会儿想帮人……   谢蓟生想起阮文的梦话,他也不知道阮文到底梦到了么么,会哭成那个模样,不过那想必是噩梦。噩梦到如今看到刘春红这遭遇,便是忍不住的想要帮忙。   “去吧。”阮文尽管去,自己在这里给她压阵。   他带着阮文从人群里挤过去,把人送到这热闹的中央。   “哟,阮文来了啊。”   正值周末,家属大院里都是人,有眼尖的瞧到阮文,顿时脸上都挂起了笑。   阮文冲着那人笑了笑,“陈主任让我过来瞧瞧春红大姐,说厂子里缺了个有经验的老会计,问春红大姐你去不去。”   刘春红抹了把眼泪,她被自己那俩混账孩子气的要死,“去,就算是刀山火海我都去。”   “老刘,你胡说么么,你去了你那对象怎么办?”   刘春红看着自己十月怀胎从身上掉下来的那两块肉,“就没有对象,从没有过!”   她只是气不过,凭什么那王八蛋想再婚就再婚,这俩孩子还把零花钱拿出来给那女人过生日。   而她不过是传出风声,说要再婚,结果这俩孩子就跪在院子里,求她不要。   她一手拉扯大的孩子,为什么对她这般苛刻,反倒是对他们那出轨的爹这般纵容?   这俩孩子养成这样,刘春红的心也死了。   “阮文,我跟你走。” 第150章 150出国   阮文忽的杀过来,让一群人都措手不及,除了刘春红。   她也没想着跟阮文走,这不过是个说辞罢了。   可这里待不下去了啊。   她生活了三十多年将近四十年的地方,如今竟无法容身,可真是……荒唐又可笑。   两个孩子不乐意了,女孩稍微小了些反应没她哥哥快,跟着爬起来的时候还踉跄了下,又跌倒在地上。   阮文感觉到,刘春红的手颤抖了下。   嘴上即便是再放狠话,那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两块肉,哪能真的就这么割舍下呢?   “妈,你不能走。”刘春红的儿子过来拉扯着亲娘的手,“你要去哪里?姥姥姥爷都在,你怎么舍得?”   刘春红不吭声,那孩子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妈,你愿意跟谁结婚你就跟谁结婚,我再不管了,可你不能走。”   要是走了,他和妹妹被后妈欺负了,谁给他们撑腰?   刘春红看着儿子,这张脸,像极了那王八蛋。   越看越觉得面目可憎,“我是你娘还是你是我爹,我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轮得着你这小王八蛋来管我?”   她一脚踹开儿子,别以为她不知道这混账小子在打的什么主意,她没那么傻。   今天闹了这一出,她往后哪还有脸在棉厂待下去?   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离开这伤心地。   男孩显然没想到亲妈会这么狠心,他这下是真慌了,忙不择路的去拉扯阮文,“阮文阿姨,你不能带走我妈啊,我和妹妹怎么办?”   骤然间被这孩子抓住,阮文拧了拧眉头,“谁让你们来这里闹的?”   “我们没闹,明明是我妈她骗人,她没有对象还非得说自己有,张阿姨说了,要是我妈结婚了我和小妹就再也没妈妈了。”   “张阿姨,哪个张阿姨?”   “还能哪个,就那个骚寡妇。”刘春红冷冷一笑,“李凯旋你也别恶心我,你张阿姨李阿姨喊得那么亲热,让她养你们呗,你不是很有主意吗?行啊,那就去你张阿姨单位门口跪着去,说亲妈不要你了,你求求她别赶你和妹妹走,不然你们俩孩子连个住的地方都没了。”   刘春红是真没想到,自己离婚那么久,都能被他们恶心着。   这俩孩子为啥来她再清楚不过,还不是姓张的寡妇在那里撺掇的?   男孩听到这话脸慢慢红了起来,“你还是不是当妈的,就不能为了我和秀秀忍一下?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笑话我,笑话我有妈生没妈养,是个没人要的。”   “忍一下?”刘春红听到这话笑了起来,她浑身都颤抖着,颤巍巍的指着儿子,“你说要我忍一下?”   她笑着笑着眼泪都出了来,眼角的鱼尾纹上满是盛满了泪水,“我凭什么忍着?我给他生儿育女,我帮他伺候老人,我现在看着他在外面跟别的女人勾三搭四我还得忍着,凭什么要我忍着?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就为了你这吃里扒外的小王八蛋我就得忍气吞声?”   刘春红一把抓住儿子,一巴掌扇了出去。   正在读中学的男孩有些反应不及,转过头来看向母亲的眼神都透着狠劲。   “怎么,小王八蛋还想杀了我不成?你这么有本事,怎么不去管你老子,在老娘这里装什么大头蒜?”   她一手推开了儿子,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儿,“你哭什么哭?”   “春红,孩子还小,慢慢教育就是了,你别动不动就说离家出走。”   “放你娘的狗臭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在看我笑话。”春红大姐是无差别扫射,“是,我是没本事看不住自家男人,这男人我不要了,谁愿意要谁要去,我养了十多年的儿子是个白眼狼,我也不要了,谁愿意要谁要去。李秀秀你给我挺好了,你想留下我就当从没生过你这个女儿,你要想跟我走,那往后吃糠咽菜也得认了,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   她再狠心,再想要重新做人,可也还是个母亲。   儿子已经这样了,她认了。   却又不甘心。   女儿,她还想再争取一把。   要是愿意跟她走,那她说什么都好好栽培这个女儿。   若是不愿意……   那就当从没有生过这孩子好了。   选择权丢给了小女孩,李秀秀今年才十岁,她看着母亲,又看着站在那里的哥哥。   “妈,你不要不要我和哥哥。”   刘春红听到这话笑了起来,“那你跟你哥哥过去吧。”   推开人群,刘春红往外去。   阮文连忙追了过去,怕这位大姐做什么傻事。   一双儿女都糊涂,这几乎是对她过去十多年的最大否定。   刘春红蹲在墙角哭。   哭得累了,她又是哭不出来。   “让你看笑话了。”   阮文递了手绢过去,“红姐,要走的话这边也安排清楚,房子、家具该处理的处理了,还有你的岗位。”   说走就走潇洒的很,但人总得吃喝要花钱,再冲动也得把经济问题解决了。   “阮文,我想去南方。”刘春红抓着阮文的手,“我不想给你找麻烦,回头我跟你们到火车站,我买张票去南方。”   “那也得想好去哪里,做什么,在哪里落脚不是?这样过会儿我去跟邱姐说声,委托她帮你把后面的事情料理了,你先跟着我回省城,去跟陈主任见见,她最近忙走不开,又担心你一个人过不安稳,特意让我来看你。”   刘春红眼泪又落了下来,“好,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阮文搀扶着人起来。   车子就停在大院门口,这会儿有不少人在那里看新鲜。   瞧到阮文和刘春红回来,有的上前问阮文,这车子多少钱。   还有的则是劝刘春红,别冲动,一把年纪的人了,再过几年就要当奶奶了,怎么还跟小姑娘似的说什么离家出走?   刘春红不搭理,直接回了家。   简单收拾了几样东西,把自己的积蓄都拿了出来,然后又写了个条子。   出门正好看到谢蓟生和张厂长。   “小刘,真不再考虑下?”   张厂长觉得这还是太冲动,跟孩子计较什么?打两顿就好了,何必非要大庭广众下闹呢?   “厂长,这是我写的转岗书,还要房子,麻烦您回头帮我处理下。”   张厂长直叹气,“你说你……这样好了,岗位我先给你保留半个月,你先出去散散心,等心情好了再回来,你说怎么样?”   刚才这个男同志就来找他,说让帮忙处理下后续。   可这处理起来,很棘手啊。   “不用,我不打算回来了。”刘春红是个相当坚决的人,她不管往南往北,都不会留在这里。   孩子不跟她亲,她也不自作多情,将来老了就跟陈主任住在一个院子里,相互照顾着也一样。   不一定非要靠那俩指望不住的孩子。   “那行吧,回头我处理好就联系阮文。”张厂长也舍不得,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能怎么办?   阮文这边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就做这个顺水人情好了。   从楼上到院门口,李凯旋兄妹俩一双眼睛死命的看着他们的母亲。   小女孩还有些怯生生的,好几次想要开口却又是忍住了。   刘春红走了过去,“这是两百块钱,你们往后过成什么样子都是你们自己选的,别后悔就行。”   “我不要。”   刘春红又一巴掌扇了过去,“你爱要不要。”   丢下钱,她直接上了车子,再没看这俩孩子一眼。   “这车子是阮文你的吗?坐着可真舒服。”   刘春红说着说着,眼泪又止不住的挂了一脸。   她这扯开话题的本事,可真够糟糕的。   ……   陈主任没想到阮文把人给带了回来。   “那就先休息几天,再看看她有什么想法。”   阮文这边在忙活,怕是厂子又要扩建,她已经在南厂区那边规划新车间了。   让刘春红留下倒也不是不行,老会计有经验,就算是做点别的也行。   陈主任多少有些身世之感,想起自己年轻那会儿没了丈夫跟家里赌气离开了省城,饶是她如今回了来,却也没能和家人达成和解。   有些事情是人的底线,并不会因为时间而发生什么变化。   刘春红来到省城后四处转了转,没两天就收到了一笔钱。   张厂长已经把她的房子和岗位都转了出去,两个加起来不到一千块钱。   刘春红听到这消息笑了起来,“你看,这人安身立命的东西也才值这么点钱。”   她算是斩断了和老家的最后一丝联系,刘春红倒是直接,“阮文,能不能给我想个路子,我想去香港。”   这两天,她跟着那个小陶会计了解了下这边厂子里的事情,想来想去刘春红决定去香港发展。   “去香港?”   “小陶会计说那边工资高,而且说你想要在那里设一个联系点,你看我行不?”刘春红毛遂自荐,她嘴皮子是利落的,工作这么多年在人情往来上也不差,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不过业务能力没得说。   刘春红不想留在省城,怕回头那俩熊孩子找来,她有源源不断的麻烦。   她这是想走得越远越好。   阮文被这话逗乐了,“那您去香港干嘛?要不去德国好了,我在西德那边有个工厂要开,也缺个人帮忙盯着。”   “我不会说外语,不过不会能学,要不我先学几天试试看,能学得来我去国外也行。”   春红大姐这话可真把阮文吓着了,“红姐你这玩笑开的有点大。”   “我没开玩笑,真的阮文,帮帮我。”   刘春红是认真的,她要是能学会德语,她不介意去西德。   反正就是一个人,去陌生环境挺好的。   “那行,其实语言学习到了环境里不算那么难,不过出国的话得办护照,这样我先请学校里的教授教教你简单的语句,回头去首都□□件的时候用得上。”   “行。”刘春红有些迫不及待了。   ……   阮文把这事跟谢蓟生提了句,主要是出国办理证件,首都那边得有人帮忙。   她当然是找谢蓟生来帮忙,断然不会舍近求远。   “你说红姐是被刺激到了吗?”   出国,她之前都没出过省。   “没了牵挂,也不想去牵挂谁,索性断个干净,说不定真出国了,反倒是能有不错的结果呢?”   “这话倒是,树挪死人挪活,她要是有毅力的话,说不定还真能搞出点什么。”阮文又是笑了起来,“小谢同志是有远见的,哪怕是亲生的娃也不一定跟你亲,所以咱们不生孩子了。”   她又不打算养个娃冲击诺贝尔奖,所以折腾什么啊,真喜欢好看的那就去看电影电视,多得是帅哥美女。   养孩子那么心累,不养了。   “咱们都忙,也养不好孩子,对孩子也不负责。我想开开了,往后我拿你当儿子,你拿我当女儿,咱们养彼此多好,是吧?”   谢蓟生听到这话忽的觉得自己有些亲不下去了。   儿子,女儿?   这让他恍惚觉得自己在乱.伦。   阮文发现了他的失神,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怕我喊你爸爸啊?”   她有些不□□分,这让谢蓟生有些把控不住。   除了刚开始阮文有些吃不消,他们两个在床笫之间向来合得来。   鱼水之欢这词用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谢蓟生是鱼也是水,不过今天这水发的大了些,把阮文险些淹死,到最后喊爸爸喊的嗓子都哑了,这才被谢蓟生饶过。   “往后还胡说八道吗?”   阮文迷迷糊糊的睁了下眼,冲着他一笑,“小谢老师,我爱你。”   说完就埋在人胸前睡去了,全不管谢蓟生什么个情况。   扯过那大毛巾,谢蓟生把人裹严实了抱回去。   看着缩在被窝里的一团,他忍不住笑了。   谁又不是呢?   ……   刘春红没啥语言天赋,毕竟三十大多眼看着就要四十岁的人了,要学德语那真是为难她。   勉勉强强学会了几句日常用语,她跟着阮文去首都。   “我联系了汉德尔博士,他那边打了招呼,所以这也就是个流程,你别太担心。”   刘春红点了点头,“没问题的,我可以的。”   她这两年瘦了不少,带出来的那件旗袍都不能穿了,前两天找裁缝修改了一下,倒又是显出了几分曲线美。   外面裹着一件昨天才买的风衣外套,倒是有了几分徐娘半老的风情在。   刘春红进了去,阮文在外面等着。   她刚想要找个地方坐下,就被人喊了声,“你是阮文对吧?”   阮文看了一眼,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我们之前的确没见过,你不认识我正常,我姓林。”   林家大姐来这边办点事,没想到会看到阮文。   她跟着过了来,这骤然间的招呼多少方便让她观察一二。   阮文倒是平和,“您好。”   她没兴趣和林家的人打交道,尤其在对方找上门来有意观察的情况下。   “乐薇那丫头总是提起你,说你多厉害多厉害,让我也好奇了,到底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大本事,竟然能够降服谢蓟生那头犟驴。”   阮文客客气气,“乐薇最近还好吗?”   “还好吧,去学校去什么预修班,不过前几天还抱怨说被你坑了,回头一定要找你算账呢。”   林大姐倒是知道阮文的一些事情,尤其是知道阮文和自家弟媳妇之间的过节。   “不过那丫头就这样,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不她这一进学校,倒是把她父亲高兴坏了,老来女毕竟得宠,和其他孩子不一样。”   “这倒是,乐薇是女儿家,上头又有哥哥姐姐好几个,继承家业的事情也轮不到她头上,能过活的快活些,家里人也都高兴。”   林大姐瞧着这个容颜清丽的年轻姑娘,忽的明白她家弟媳妇为什么三两次都没在阮文手里讨到好了。   自己拿乐薇来说事,她就含沙射影的说起了林家将来要老三这个男丁继承家业。   虽没有明说,但可不就是这个意思?   还真是个不肯吃亏的,小祝能讨得好处才怪呢。   “听说阮文你要跟西德那边合作啊,我家那孩子就去了西德读书。”   西德和国内建交早,之前就有一些往来。   林三都三十五岁的人了,他的两位姐姐年龄自然更大一些。不过眼前的林大姐保养得相当不错,看不出是四十多岁的人。   “是有这个打算,不过具体推进还得再看看。”   她正说着,刘春红出了来,阮文冲着林大姐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我去接个人,改天有时间再去府上打扰。”   林大姐看着离开的人,好一会儿这才是挎着她的包离开。   不过她没有往单位去,“回家。”   车子停在了林家的小洋楼前,林大姐刚从车上下来,就听到了碎瓷声,紧接着是尖叫的声音。   家里的佣人似乎早已经听惯了这声音,面不改色。   林大姐拎着包进了去,没多大会儿佣人就把祝福福请了来。   祝福福脸色也有些泛白,下意识地抓着胳膊。   林大姐视而不见,直接说自己的事,“我刚才在大使馆看到阮文了。”   登时,祝福福的眼睛亮了起来,“哪里,她去那里做什么?” 第151章 151不打算要孩子   林家大姐慢条斯理的喝着茶,“西德的大使馆,她不是要跟那个西德的博士合作吗?”   这事早就传开了,林大姐有心试探,可惜阮文死活不接招。   既然如此,那倒不如把这件事告诉祝福福。   让这个弟媳妇去跟阮文过过招,或许到那时候死鸭子的嘴就没那么犟了。   祝福福又是打听了几句,她反应过来,“大姐怎么去那边了,是打算出国看淼淼吗?”   林大姐横了一眼,“我还有事先忙去了,记得把地上的碎片打扫干净,省得扎破了脚。”   祝福福脸色不是很好看,有那么瞬间觉得手臂似乎更疼了。   但她还是维持着笑容,以女主人的姿态把人送了出去,然后这才回了来。   林三从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祝福福深呼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这才上楼打扫。   卧室里十分的安静,躺在床上的人像是濒死的鱼,似乎下一秒就会死去。   扫帚刷刷的扫过地面,碎瓷被收了起来。   祝福福刚要出去,床上响起林三那阴恻恻的声音,“你跟我说实话,我这腿还能好吗?”   心跳的很快。   祝福福给了自己几秒钟的时间平稳心情,然后这才放下手里的工具,坐到床边,“我说了,你不能着急的,就算是针灸治疗,也需要时间来验证。”   林三看着她,忽的伸手把她抓了过来,“那之前呢,之前我明明能走了的,为什么现在又成了老样子?祝福福你别跟我耍花招,不然的话我让你死得很难看。”   处于绝境中的人心是死的,是眼前这个女人又给了他希望,然后又把希望打破。   他几乎要疯了。   “阿嵘你别这样。”祝福福低头吻在了林三的手背上,“我们是夫妻,夫妻一体我又怎么会害你,如果没了你我什么都不是,我知道的。”   林三看着那娴静的面孔,慢慢安静了下来,他又像往常那样躺在了床上,宛如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   祝福福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我去给你做午饭。”   卧室的门关上,那仿佛牢笼一般的房间被丢在了身后,祝福福笑了起来。   “你就真不怕他忽然间发疯?”   “怕?”祝福福笑了起来,“我有什么好怕的,我本来就一无所有。”   这是她跟声音做的交换,声音给她物色了一个方便操控的人选,她毫不迟疑的制造机会和林三偶遇,然后让林三娶了自己。   这就是一个废物,他给不了自己一个正常女人想要的情与爱。   可是这个废物是林家唯一的儿子,有权有势啊。   操控这个废物,自己才能找阮文报仇雪恨不是?   不然她怎么跟阮文对抗。   “可你并不一定需要这样。”声音有些惋惜,有些选择一旦错了,似乎就会一直错下去,再也无法回头。   “那你告诉我怎么样?我去恳求罗嘉鸣原谅我吗?”祝福福笑了起来,她和罗嘉鸣完蛋了,在罗嘉鸣选择放弃她时,他们就彻底玩完了。   原则是什么,原则就是他可以无条件的信任他的兄弟,就不能宽容她的一点小错误?   男人就那样,她认清了这个事实。   声音安静了下来。   祝福福却不肯罢休,没人会听她的事情,除了这个再也不肯帮自己的声音。   “她明明知道我和阮文之间有过节,却不肯帮我,只要他肯帮我,我怎么会这么艰难?他还亲自把我爸抓起来。我什么都没了。”   家庭没了,爱情没了,什么都没了。   林嵘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掌控了林嵘,祝福福就还有机会。   “我知道他恨我恨得要死,可是除了我没人能帮他,他想站起来不是吗?”祝福福笑了起来,自己许给了林嵘一个很美很美的梦,而且当初也的确帮林嵘恢复了正常。   依照声音教给自己的办法,她还能帮林嵘彻底康复。   可祝福福不要这样。   男人是指望不住的,等着林嵘彻底康复……   “到时候他就会杀了我,因为我见到了他最狼狈最不堪的模样,他会觉得我是一个大恶人。”祝福福笑了起来,“所以我不可能让他彻底好转。”   林嵘的腿,就是她所需要的工具而已,有需要的时候她会让林嵘站起来,等没了这个需要他躺下就好。   至于他会发疯会打东西打人,祝福福是无所谓的。   他一个废物,又能有多大的力气呢?   “你不打算回学校了吗?”   “回啊,不过我要先去调查清楚,看阮文在搞什么鬼。”这里是她的地盘,她想要调查些事情,还是很简单的。   ……   刘春红觉得阮文怪怪的,好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红姐,你觉得怎么样?”   “还,还行吧,他让我留了个电话,说过些天会给我通知。”刘春红也不知道自己表现的怎么样,不过那俩人都挺亲切的。   反倒是阮文……   “阮文,那个大妹子是谁啊,你朋友吗?”   “大妹子?”阮文笑了起来,“她可比你还要大上几岁呢。”   刘春红不想说话了,她被刺激到了。   这还是刘春红第一次来首都,她想着在这里多待几天。   刚巧西德那边来了人,要磋商建厂的事情,这又涉及到资金外流,省里头那边阮文早已经打好了招呼,不过还有几个手续要在这边办,正巧又赶上国庆节,注定了要耽误几天。   阮文索性在首都这边多待几天。   这又不免要跟汪老打交道。   对谢蓟生,汪老也没怎么客气过,太过于客气那是把这孩子当外人。   可对阮文又不一样,他到底对阮文没什么养育之恩,信不信这边给了脸色看,那边谢蓟生就能杀过来。   再被人说老糊涂的人,这会儿脑壳都清楚得很。   餐桌上的氛围还算融洽,直到医院里工作的汪家小儿媳妇忽然间开口。   “阮文和小谢都是再聪明不过的人,回头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也聪明的很,要不什么时候你和小谢一块去一趟我们医院,做个全面点的检查?”   汪家兄弟姐妹四个,汪萍排行老三是唯一一个未婚的,老四前年结了婚,媳妇是医生,用汪萍的话说被他妈宠坏了,想着从老婆那里继续寻找母亲的温暖。   实际上汪家老四的媳妇可不是温温柔柔的性格,脾气和汪老有的一拼,不过汪老四倒是甘之如饴。   两口子的事情就那样,汪萍这个做姑姐的自然不会没事找事,不过她怎么听都觉得老四媳妇这话里有话的意思。   汪家老大老二都不在首都这边,老四小两口不想跟老爷子一块过日子,就住在了分的宿舍那边,一个月能回来一趟都不错了。   平日里家里头除了老爷子和警卫员、保姆,也就剩下汪萍。   今天老四两口子回来,冷不丁的说什么去医院检查,汪萍拧了下眉头,“他们都年轻着,平日里没病没灾的,去医院做什么?”   她去世的老妈是医生,汪萍倒也谈不上讳疾忌医,但老四家的说话真让人不舒服,她忍不住替阮文说了句。   老四媳妇笑了笑,“我这也是随口一说嘛。”   言者无意吗?   “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阮文放下筷子,“谢蓟生说不打算要孩子。”   阮文素来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汪老于谢蓟生有养育之恩,可谢蓟生也没见得亏欠汪老的孩子什么。她哄老人家开心还是看在谢蓟生的面子上,至于这兄弟媳妇的打探……   阮文懒的周旋,索性丢出王炸,让谢蓟生回头去收拾这烂摊子。   毕竟生孩子这件事,就连阮姑姑都没催过,觉得她还年轻先忙事业重要,不着急要孩子。   汪家这个小儿媳妇又在暗示什么?   阮文这话让餐桌上的几人都抬起头来。   惹起了事端的小儿媳妇脸上露出几分错愕,“为什么呀?”   “没什么,就是不想要。”   “这怎么可能?他难道要断了他们谢家的香火?”   眼看着自家兄弟媳妇说话越来越尖锐,汪萍忍不住打断,“他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老四媳妇有些委屈,“我这不是怕他犯了轴,将来再后悔吗?”   汪萍有些惊讶,可觉得这未尝不是谢蓟生能做出来的事情,“他后悔那是他的事情,到时候悔得肠子都青了的人是他,又不关你什么事,你……”   “够了。”   一直安静的老爷子开了口,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小儿媳妇,“吃饭。”   只是饭桌上的氛围,再没有之前那么和谐。   午饭后,汪老喊小儿媳妇去了书房。   老四有些担心,想要跟着进去,被他爹一个眼神给拦了下来。   阮文坐在客厅里和汪萍闲聊,似乎对书房里的事情并不感兴趣。   “是不是谢蓟生伤着了,生不了?”汪萍知道,老四和谢蓟生一直挺不对付的,不过老四媳妇也不是信口开河的人,只怕是知道点什么。   思来想去,汪萍觉得问题出在谢蓟生这里,怕是伤着根本了,想生生不了,索性就说不生,还能全几分面子。   阮文被这话逗乐了,“亏得你是女的,不然我要是谢蓟生,我肯定揍你。”   汪萍:“……”那是为啥?   书房里,老四媳妇倒是直白,“前些天我去那边医院做交流,跟人聊起来的时候,那边医院的医生跟我说,谢蓟生之前做了个小手术。”   “什么意思?”   老四媳妇纠结了一会儿,才勉强把这事给解释清楚,她看着那被扫到地上的茶杯,心跳都快乐几分。   “我,我就是听说了这么一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你出去吧。喊……”汪老叹了口气,“出去吧。”   书房里的动静不小,老四一看到他媳妇出来连忙过去查看,“没事吧?”   老四媳妇摇了摇头,看阮文的眼神有些躲闪,“我们先回去了,阮文你别往心里去哈。”   阮文笑了笑,瞧着人走远了,她也不打算久留。   汪萍去送她,“老四被我妈惯坏了,你别往心里去。”   “不至于,多大点事。”这又不是她拿刀逼着谢蓟生去做的手术,回头怎么解释,谢蓟生自己来呗,阮文不打算再掺和。   从这边大院出去的时候,阮文看到了祝福福。   她似乎比之前又清瘦了些,眼眶有些往里面深陷,一副没怎么休息好的模样。   阮文瞥了一眼,没有打招呼的意思,她沿着林荫道往那边的公交站牌去。   “怎么一个人,需要我送你一程吗?”   车子靠边逆行,车窗里露出来的脸上挂满了笑,“你一脸不开心的模样,莫非是汪家人给你脸色了?”   “是啊,其实你想要找我不愉快有个更直接的办法,犯不着嫁给林三那么麻烦。”   祝福福脸上笑容消失了几分,“什么意思?”   “对你来说,嫁谁不是嫁呢,嫁给汪叔叔岂不是更好?这样还能看我心不甘情不愿的喊你一声小婶婶,多爽啊。”   “阮文!”驾驶座上的人咬牙切齿,“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吗?”   “有啊,你有的是办法,可这么做值得吗?”   阮文甚至起了几分怜悯之心,为了所谓的报仇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这种怜悯转瞬即逝,阮文想祝福福不需要她的怜悯,而自己也无需怜悯她。   大概是被她的话激怒了,车子飞驰而去。   也亏得这边人少,不然说不定还能闹出车祸。   祝福福是真的疯了,阮文再三提醒自己。   疯子做事,可不讲什么基本法。   ……   祝福福的办法来的很快,阮文这边还在办手续呢,祝福福的后招就来了。   “上面的意思是增加投资人,可以把厂子多大一些,这样比较有发展前景。”   手续卡着了。   对外贸易部这边不肯放行,阮文看着那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投资人名单,她沉默了好一会儿,“那算了。”   工作人员有些着急,“你之前忙活了那么久,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这不是功亏一篑吗?”   阮文看着她,“做生意不就这样吗?指不定到哪个环节就会有人横插一脚搞破坏,做得成做不成我心里有数,倒不用麻烦同志你来指点我。”   “你这同志怎么说话呢。”   “生意做不成脾气有点急不好意思。”阮文露出笑脸,“对了上面这是不是有政策啊,我多问一句同志您别介意。”   那工作人员有些敷衍,“政策上的事情说不准。”   “哦,就是没文件也没通知,说不定就有人拿着鸡毛当令箭,甚至还可能制造假通知对吧?”   阮文才不信对外贸易部会管这么多,她来的时候黄主任跟她再三保证,这边已经通了气,只需要跑两趟拿到盖了章的手续就行。   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阮文知道要花点钱打点下,她也认了。   但如今竟然平白要多投资人,而且还是空手套白狼的那种,连资金投入都没有就想要瓜分她的那点利润。   她还真不介意把这事闹大。   抓起那投资人名单,阮文直接往外去。   那工作人员着急了,“那是机密文件,你不能带走。”   她情急之下,想去关门,结果阮文一个躲闪,门关上了但是没关死,夹着了那人的胳膊。   这本来不想闹大的事情,一下子闹大了。   罗嘉鸣来这边派出所捞人的时候,都觉得很荒唐。   “你是不是有毛病?那可是对外贸易部,在那里跟人工作人员过不去!”   派出所打电话过来的时候,罗嘉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这么大的能耐,怎么不去抢银行啊?”   阮文在这里待了有两个小时,派出所的人对她倒是客气,毕竟能去对外贸易部办事的人,说不定什么来路呢,如今虽然被扭送了过来,可谁知道有没有什么靠山,客气点总归是没错的。   “银行也没那么不要脸的抢我钱啊。”阮文想了一圈,还是喊了罗嘉鸣过来,其他人都不合适。   果然,小罗同志十分的上道,“什么意思?”   “就字面上的意思啊,罗嘉鸣我有点想不通,你说现在国家政策不是鼓励发展经济吗?怎么我要去挣外汇了,国家还要抢我的饭吃?” 第152章 152你在骗我   罗嘉鸣不明就里,被阮文这么一说他有些懵。   他下意识地去探了探阮文的额头,这动作来的突然,阮文没躲闪开,等意识到她就一巴掌挥了出去。   “你有毛病是吧?”   “你才有毛病,国家至于惦记你那点产业?”罗嘉鸣觉得阮文被害妄想症了,这病得不轻啊。   阮文笑了,笑得让罗嘉鸣越发觉得这人有病。   “我没毛病,你也没毛病,那你跟我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把自己带出来的那名单丢给了罗嘉鸣。   这才是阮文把这件事闹大的目的。   渣谢蓟生来没意思,那是利益相关人,找他只会落入陷阱之中。   要找,就找一个相关又没有那么大干系的人。   罗嘉鸣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祝福福不就是想要搞黄她的生意吗?   那阮文也不遑多让,她想要把祝福福搞疯,把罗嘉鸣拉下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罗嘉鸣还有些没太搞明白,他看着那上面的名字,荣林对外贸易公司。   “这什么意思?”   这家外贸公司是谁名下的罗嘉鸣当然知道,可是他不明白阮文丢给她这个做什么。   “我今天去对外贸易部办手续,工作人员给了我这个,说是上面政策要增加投资人,你说这是不是国家要抢我的饭吃?”   罗嘉鸣脸上失了血色,“你别胡说,这关……”   “不关国家的事,那就是私人的事。”阮文看着罗嘉鸣,“那我是不是该去问问对外贸易部的部长,这件事他知不知情,这对外贸易部到底姓什么,姓林吗?”   “阮文!”罗嘉鸣知道阮文为什么打电话喊他来了,她又把自己算了进来。   可即便如此,罗嘉鸣又能说什么?   “我或许不该给你打这通电话,可是我怕喊了谢蓟生过来,他会让局面更难堪。”   罗嘉鸣脸色更不好看了,什么话都被阮文说了,他还能说什么?   “算你狠。”   他转身要走,被阮文扯住了袖子,“你先带我去医院看看吧,希望那位同志的胳膊没什么问题。”   “你究竟想……”   阮文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不熟悉这边的路,有你带路更安心一些。”   罗嘉鸣带着她离开派出所,“阮文你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说打电话喊他来捞人,实际上是想要警告他,祝福福是个招惹不得的人,那他已经深刻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如果说阮文是想要借自己的手去找祝福福的麻烦,那罗嘉鸣也不介意,因为他的确想要去质问祝福福,到底想要做什么。   可阮文现在要做什么?   罗嘉鸣觉得自己猜不透她的心思。   “我忽然间觉得这是人家给我下的套,所以我得去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被算计了。”   阮文随口一说,罗嘉鸣的神色却是凝重起来,“你是说祝福福想要构陷你?”   “你要是觉得是我想要陷害她的话,也不是不能这么理解。”   “阮文!”   看着忽的语气严肃的人,阮文叹了口气,“不是跟你开玩笑,但我不得不这么怀疑啊,你说祝福福有那么通天手段,买通整个对外贸易部门吗?”   “你真是……”他想说阮文不可理喻,可说着说着,罗嘉鸣又觉得不可理喻的并非阮文,而是他自己。   “你确定要去医院?”   “那你说咱们去哪里?我没有公职在身,这种事情还是得指望你帮忙,回头请你吃饭。”   “你们结婚都没跟我说声。”罗嘉鸣觉得阮文这张嘴能骗死鬼,一点都不可信。   “那不是因为还没在这边正式请酒嘛,等放了寒假到时候办酒席,你记得带着礼金来哦。”   罗嘉鸣:“……你能别这么市侩吗?”   瞧着那几乎要铁青的脸,阮文笑了起来,她指了指新停下的那辆车子,“我要是没看错,这是对外贸易部的车吧,今天去那边办事的时候看到了。”   瞧了眼车牌号,罗嘉鸣点头,“嗯,医院看样子去不成了。”   他原本是想着带阮文去对外贸易部大楼,没想到那边来的更快。   倒也好,有什么事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他倒是要看看这里面有什么玄机。   玄机倒是有的,负责这件事的科长看到阮文后说了下情况,“这件事是小邹犯了糊涂,希望阮文同志不要在意,手续已经办好了,你完全不需要担心。”他把阮文需要的东西递了过来,其实就薄薄的几张纸。   就像是有了结婚证,阮文和谢蓟生住在一起名正言顺一样。有了这么几张纸,阮文名下的资金就能外流,合资开厂完全符合规定。当然资金外流时还需要写明用处,账目需要进行汇报就又是另一回事。   阮文还没开口,罗嘉鸣先一步发问,“那个经手的科员怎么了?死了么?”   科长连连反驳,“没有没有,小邹她……她她跳楼,现在还在抢救。”   罗嘉鸣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越发的糟糕了。   他到底是国安的人,没少遇到这种事情,只不过没想到这次竟然会跟阮文有关。   “跳楼断的是腿,不是脑子。等她醒了再说。”   那科长脸上不太好看,“小邹留下信,说是自己犯了糊涂,没脸再回去上班了,她是脑袋先着得地,医生说怕是救不回来了。”   这次,就连阮文都脸色有些泛白。   一条性命,就这么没了吗?   她正愣神中,手忽的被抓住。   “罗嘉鸣,罗嘉鸣同志你要干什么去。”   干什么去,自然是要去找个说法!   罗嘉鸣是愤怒的,他原本还觉得这不过是生意场上的下作手段。   然而现在呢?   这牵扯到了一条性命!   脑袋先着地,这种鬼话谁信?   但凡是在警局待个几天都知道这是什么个情况,何况他还是在国安!   “就算是再愤怒,也别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阮文觉得自己不该上这辆车,当然她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罗嘉鸣气疯了,拉着她往车上一丢,就绝尘而去。   阮文还能跳车不成?   她也在思考这件事,原本阮文只是觉得,这是祝福福的手笔,想要找这个机会跟她打照面,或者干脆东用点权势来为难她。   可她似乎低估了祝福福对自己的恨意,小锦鲤没能鲤鱼跃龙门成功化龙,反倒是黑化成了恶蛟变得不择手段。   深呼吸了一口气,阮文再睁开眼时,窗外建筑的行走速度慢了许多。   罗嘉鸣似乎也冷静了下来。   “我送你回家。”   他冲动劲头过去,也不想再给阮文找麻烦。   车子掉转方向,罗嘉鸣送阮文回北池子大街。   只是他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祝福福。   祝福福穿着白色的针织开衫,新烫的头发挽了起来,发丝间憋着一根镶嵌着珍珠的发夹,和脖子里戴的那串珍珠项链相映生辉。   仿佛旧上海的摩登女郎。   “那不是跟你一起来的那个老会计吗?”   “是啊。”阮文笑了笑,“小祝知青真是越来越聪明了,都知道使用离间计了。”   刘春红手里拎着东西,一脸笑容的看着祝福福,“真是没想到,原来小祝知青竟然也在首都,今天可真是麻烦你了。”   “刘姐您这话严重了,我也没做什么,都是异乡人,能够在首都见到也是缘分,往后……”   “小祝知青打小就在首都长大,什么时候成了异乡人了?”阮文觉得自己出场像恶毒女配,不过她倒也无所谓,“原来这么嫌弃首都的户口啊。”   刘春红一下子就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阮文,你……”   “没事红姐,我和祝知青有点私人恩怨而已,她有些惦记我家小谢同志,可能我和小谢结婚让她心里头不痛快吧。”   祝福福被泼了这么一盆脏水,登时厉色反驳,“阮文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了吗?咱们每次见面你就小谢同志长小谢同志短的,若不是惦记着他,你至于次次都这么提吗?要不让罗嘉鸣同志做个证,看咱们到底谁在胡说八道!”   人不要脸则无敌,阮文知道祝福福在搞什么鬼,这是在声东击西两头忙活。   可她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春红大姐去西德这件事几乎板上钉钉,阮文不想因为祝福福的搅和重头再来,所以得下猛药,断了春红大姐对祝福福的好感。   “你嫁给了一个残废,要过守活寡的日子,所以就惦记着谢蓟生,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   刘春红不知道这两人怎么一见面就吵了起来,阮文还说小祝知青惦记她男人,可小祝知青不是嫁了人吗?虽没有明说,但刘春红大概察觉出来,是个高干子弟。   她一开始还觉得是阮文误会了,可听到阮文说“守活寡”,刘春红脸上的神色不太好看了。   难怪呢,难怪还跟自己打听阮文和小谢同志的事情,原来是真的别有心思。   逛百货大厦时,祝福福送她的那衣服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拎在手里的纸兜变得前所未有的烫手。   刘春红想起了自己那狼狈收场的婚姻,可不就是因为那王八蛋和一个寡妇勾勾搭搭,她咽不下这口气这才……   几分钟前瞧着祝福福还十分喜欢的刘春红,当即把手里的纸兜摔了祝福福一脸,“年纪轻轻的,怎么做这种不要脸的事情。”   春红大姐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压根就没给祝福福开口解释的机会。   祝福福被砸懵了,扒拉掉那些衣服,她一脸怒意的瞪着阮文,“你胡说什么。”   “我是胡说八道了,不知道祝知青又跟对外贸易部的小邹说了什么,或许你连说都不用说,只需要吩咐下去,就完事了。”   祝福福当即反驳,“什么小邹小邓,我不认识。”   “祝知青,人在做天在看,你就不怕小邹冤魂不散夜半敲门吗!”   “她死了?”祝福福当即意识到,“你在骗我!”就像是刚才在说谎一样,现在阮文还在说谎。   就是在说谎吓唬她。   “阮文你也用不着骗我,没错我是找人去搅和了你的生意,你那么爱钱一个人,舍了这么大一个买卖,一定很心疼是吧?可是你有我当初十分之一的痛苦没?没有!”   她当初没了家人,没了爱人,一下子就一无所有。   而这些全都是拜阮文所赐,这人又何尝有过丝毫的歉意!   “是吗?很遗憾,你没能搅黄我的生意。”阮文往祝福福身后看了眼,“看来我们搞错了,不是祝知青做的,或者说她还没泯灭天良。”   “你在跟谁说话?”祝福福下意识地扭过头去,她忽的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罗嘉鸣时,那原本因为愤怒而通红的脸瞬时一片惨白。   就当阮文会以为祝福福要质问罗嘉鸣时,她又是转过头来,“阮文你口口声声说我爱慕谢蓟生,那谢蓟生可曾知道,你和罗嘉鸣私底下有那么多的来往?”   她忽的笑了起来,站在两人中间像是沪上名媛的年轻女人笑得眼泪都出了来,“你爱过我吗?还是爱上了自己的嫂子!”   这话让罗嘉鸣骤然扬起了手,祝福福却不闪躲,“被我说中了对吗?你当初一声不吭抓了我父亲,就是因为爱上了阮文对不对!你做的一切,其实就是为了讨好她!”   那宽厚的手距离她的脸不过寸余,这一巴掌到底没有落下来。   罗嘉鸣的指节都在咯咯作响,可到最后他还是收回了手,“我送你回去。”他看向了阮文。   再也没看祝福福一眼。   他曾经那么喜欢甚至不惜丢到工作也要娶的人,怎么就成了这模样?   罗嘉鸣的脚步沉重,他一路沉默,直到院门口这才说话,“我没有。”   “我知道。”她又不是瞎子,难道看不出罗嘉鸣眼睛里的情绪?   看她时,罗嘉鸣像是看到了一块肥肉,能帮他升职的那种。   这个人眼中的确有过男人看女人的爱意,但那是对祝福福。   “她的确找了人,不过动手脚那个应该不是她。”   “我知道。”罗嘉鸣扭过头去,“我会让人盯着这边保护你姑姑,这件事的真相如何我也会查出来。你们多保重。”   他转身离开,路过祝福福时,似乎停下说了句什么。   不过,那都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阮文推门进去,看到庭院里站着的春红大姐。   “阮文,真对不住,我不知道你和小祝知青她……”   “没事,我也没想到我俩的恩怨还会牵扯到你身上。”阮文想了想还是坦诚了实情。   刘春红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好使了,“你是说,其实她不是……没有喜欢小谢同志。”   “她喜欢的是谢蓟生的兄弟,但刚才吵了一架,她的意思好像谢蓟生的兄弟因为喜欢我这才和她断绝了关系。”   刘春红越发的糊涂了,“这……这怎么一回事?”   “小谢的兄弟不太待见我,之前把我抓起来审问,我觉得这样的喜欢我可担当不起。我和祝知青就是有私人恩怨,生意上面做手脚那再正常不过了,她嫁了个有权势的丈夫,所以想收拾我有的是办法。”   刘春红这下算是搞明白了,她啐了一口,“呸,她要是真想跟你争,那就拿出真本事来,靠男人算什么回事?”   她最瞧不起这种人,狐假虎威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中奖的两位记得看下站短私信,尽快填写地址啊 第153章 153耍流氓   刘春红把自己逛百货大厦时遇到祝福福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阮文说了,祝福福问了什么,她又是回答了那些,丝毫没有隐瞒。   “真是对不住啊阮文,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唉,都怪我,看到她过来打招呼,就想着她现在很时髦,可能混的不错,就……”   刘春红就觉得多一个人多一点关系,而且还是祝福福先过来打招呼,她哪知道祝福福竟然是别有心思,不但透过自己来打听阮文和小谢,竟然还想要和她拉拢关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拿自己当刀来捅阮文一刀子。   这可真是用心险恶!   刘春红越想越是后怕,好在阮文回来的及时,她这才不至于掉到祝福福那温柔的陷阱里。   “这又不能怪你,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人家就盯着呢,防不过来。”   阮文没怪自己,刘春红多少松了口气,“可是阮文,你说她嫁了个有权势的,那你跟小谢能应付的过来吗?”   她之前在省城待着,大概知道小谢同志过段时间办理退伍手续,真就是一个寻常人了。   “红姐,你还要去慕尼黑吗?”   “当然,为什么不去。”她的护照都快下来了,忙活了这么一通,不就是为了出国吗?   “去了慕尼黑,意味着你跟我一个阵营的,难道你就不怕吗?”   刘春红乐了,“你这孩子,我有什么好怕……就是,有什么好怕的,邪不压正,咱们行的正坐得直,为什么要怕这些心思不正的人?”   “不怕的,尽管放马过来,谁怕谁是孙子!”   ……   阮文并没有跟刘春红,自然也不会跟阮姑姑说今天在对外贸易部遇到的事。   增加投资人这件事,祝福福有参与其中,可是最后下狠手的人怕是另有其人。   谁呢?   阮文没想太明白,她拿着电话,迟疑了许久最后还是跟罗嘉鸣打了过去,“你能安排个人,住在我家帮忙照顾我姑姑吗?”   一条性命就那么没了,阮文做不到如此的淡定。   她怕死,更怕看到灾难出现在亲人身边。   有备无患总归是没错的。   “可以以朋友什么的身份住进来,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找到我姑姑要她报恩的话,她肯定会应下。一个你信得过的人,退伍的侦察兵也好,还是犯了错的国安局或者公安人员都行,我给他开工资。”   阮文开口就提出了一堆要求,这让罗嘉鸣一直沉默,沉默了许久,“你不打算跟老大说吗?”   “不想让他担心,我能解决的事情就先自己解决。”   “你所谓的解决,是花钱?”   阮文从这话里面听到了几分嘲弄,“那你以为,祝福福当初为什么要做走.私的勾当,是为了互通有无吗?”   这冷嘲热讽的语气才是阮文,罗嘉鸣忽然间觉得自己有点贱,人好声好气跟他商量事情他不想答应,被刺了这么一句才觉得舒坦,真是贱的要死。   “我尽快给你找个人。”   “谢了。”   阮文正要挂断电话,罗嘉鸣又说了句,“下次最好让老大陪着你一块来。”对外贸易部的事情罗嘉鸣想要去调查,但是上面拦住了他。   那意思,这件事到此为止。   即便是罗嘉鸣有怀疑对象,可是不能进一步调查又有什么用?   挂断了电话,他忽的觉得有些无力。   在部队时,他也是意气风发的好儿郎,如今却是被磋磨的没了意气。   这可真是件可怕的事情。   ……   罗嘉鸣是周末的时候带人过来的,彼时阮姑姑正在家里翻新被子。   站在门口,看到阮姑姑一只手拎起那厚厚的被褥,翻了过来落在扑在地上的亚麻床单上,罗嘉鸣脸上露出几分笑。   跟在身后的人有些不明所以,轻喊了一声,“罗哥?”   “你先出去溜达一圈,半个小时后再过来。”   “行。”那人说走就走了,只留下罗嘉鸣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阮姑姑飞针走线缝被子。   阮文昨个儿走了,再回来怕是得等放寒假了,她今年好像又忙了。   前些天跟那边的陈厂长打电话,陈厂长说阮文最近又在做研究,说是要扩大生产经营范围。   阮秀芝知道自己也帮不了什么忙,就想着等阮文回来后能睡在温暖柔软的被窝里。   她先把这被子拆洗一遍,等着周末大太阳就拿出来晾晒,管保让阮文寒假回来后,能睡个好觉。   阮秀芝咬断线头,觉得一直低头脖颈有些酸疼,她抬起头来转动下脖颈,余光看到了蹲在门口的罗嘉鸣。   “小罗同志,你怎么在那里蹲着?”   阮秀芝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她刚要起身去给人倒水,罗嘉鸣先一步进来了,“姑姑你忙,我就是想看着你忙。”   虽然这并不是给自己纳被子,可是天底下母亲对儿女的一片爱心,大抵都是这样吧。   罗嘉鸣心里想着。   阮秀芝还是去给他倒了杯水端出来,“你今天歇班,怎么没出去玩啊。”   她知道阮文和这个小罗同志不太对付,可人家到底于她侄女有救命之恩,而且又跟小谢是袍泽兄弟,再加上如今阮文又不在家,阮秀芝还是跟罗嘉鸣闲话起了家常。   她平日里在学校还好,可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不免烦闷了些,有个人说说话倒也是好的。   “没什么好去处。”罗嘉鸣看了眼家里的厢房,“姑姑,能跟你商量个事吗?”   “你说。”阮秀芝引线,她死活引不进去,那线头就是在针鼻那里乱动,穿不进去。   罗嘉鸣拿过来帮她把线穿好,“我单位那边兄弟结婚,他家里人多住不开,所以想借我的屋子住,我原本是打算回家住的,不过我跟我爸和小妈又不对付,能不能在你这里住几天啊?”   “嘶。”   针尖扎了手,阮秀芝倒吸了一口气,看着那芝麻粒大小的血珠,她吮了下。   “我知道阮文不太待见我,我也不一直住着,就是先住几天,看能不能再找到别的住处。你也知道我那些兄弟差不多都到了结婚娶老婆的年龄,要不就是有家有口的,我去他们家挤也不好意思。但凡有办法,我也不会来麻烦您。”   手指头失了点血色,阮秀芝看着那一脸纠结的年轻人,“你也不容易。这样好了,阮文在别处还给我置办了个院子,要不你去那里住着,那里也收拾干净了,我给你去找钥匙。”   罗嘉鸣:“……”为什么他觉得阮文置办院子的钱,是自己当初给的那笔赔偿款呢。   “姑姑……”罗嘉鸣连忙拉住人,“我觉得在这边住着就挺好,日常还能跟您做个伴。您是怕阮文回来见到我生气是吧?没事的,我回头跟谢哥说一声,他和阮文啥时候回来,通知我一声,我就搬出去,不出现在阮文面前给她添堵。”   阮秀芝看着一脸恳求神色的年轻人,迟疑了许久,“其实阮文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之前还救过她的命,她也不可能把你赶出去嘛。”   罗嘉鸣觉得,这不一定。   阮文是希望自己找人住进来保护阮姑姑的周全,可不是希望他住进来。   不过和阮文的较量中一直都处于下风的人,这次还就是坚决了自己的心思,住下来当一颗钉子,死活就不搬走,看阮文能拿自己怎么办!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罗嘉鸣话音刚落下,门口有人喊他,“罗哥,我能进来吗?”   “这是……”   罗嘉鸣面不改色,“我同事,姑姑您先忙,我出去下。”   男人心海底针,半个小时让罗嘉鸣改变了主意,“你去隔壁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院子住下来,回头在这边做点小生意,当暗线潜伏。”   他多聪明,把自己放在明处,再在暗处安排个人。   而且自己还能跟着阮姑姑蹭吃蹭喝,最关键的是还能气一气阮文。   罗嘉鸣觉得挺好。   可有人觉得不太好啊。   “罗哥,我得潜伏多久啊?”   “等待命令,反正钱少不了你的。”   “好嘞!”   罗嘉鸣:“……”他妈的还真是有钱好办事。   ……   阮文也没管这事,她既然把这件事交给罗嘉鸣办,自然要信任罗嘉鸣。   再加上刘春红拿到护照后马上就要去西德,又是涉及到合作协议的问题,再加上她最近一直在进行纸尿裤的研发,要忙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罗嘉鸣打电话通知她办妥了,阮文就没再多问什么,哪知道这个“办妥了”又掺杂着罗嘉鸣的小心思呢?   十月中旬,刘春红和汉德尔公司派遣过来拟定合作协议的工作人员一起踏上飞机,前往了她的海外之旅。   工作人员是一个年轻的男士,也是一个疯狂的共.产主义拥趸,他从少年时代就开始学习汉语,在阅读和沟通上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你紧张吗?”   刘春红看着这个给自己起名为李泽的年轻人,这不是她惯常见到的面孔。   高鼻深目有些陌生,但是熟悉的语言和年轻人善意的笑让她的心又平和下来,“是有一点,不过相信我会适应的。”   离婚她不后悔。   丢下一双儿女她也不后悔。   如今背井离乡,前去一个陌生的国度,要在那里工作生活……   她没给自己留退路,自然也谈不上后悔。   “你为什么会给自己取这么一个名字,方便跟我说说吗?”   提到自己的名字,李泽兴奋起来,“我们有一个组织,里面每个人都有一个中文名,我崇拜你们的领袖,所以从他的名字里选了……”   青年很是热烈的阐述着自己的青春理想,这让刘春红那最后一点焦虑也没了。   瞧,即便是异国他乡,也有同志呢。   她怕什么呢。   ……   陶永晴目送飞机起飞后,这才离开机场。   来之前阮文让她帮忙捎点东西给阮姑姑,正好陶永晴也有好一段时间没回家,打算顺带着回家看看。   这段时间厂子里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厂长逐渐放开手让她去处理各种事情,小陶会计的办公室每天都有打不完的电话。   跟那边的贩子沟通收货,跟车站沟通装货,有时候还要和其他工厂协商。   打不完的电话,忙不完的事情。   陶永晴从来不知道,原来人真的有忙起来脚不沾地的时候。   国庆放假的时候她还在核对账本,主动加班工作。   去省城前,陶永安跟她说过,“机会给了你,到最后能飞多高,就得看你自己付出多少。”   这是一句实在话,陶永晴深有感触。   家里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变化,陶永晴没想到这个点应该在家看书练字的父母竟然都不在,邻居说去看电影了。   看电影。   他们倒是会享受。   陶永晴放下给父母买的东西,去了北池子大街的四合院。   听陶永安说,之前阮文也给他买了一套,不过具体在哪里他没说,陶永晴也没多问。   四合院里挺热闹,“我可是特意找人从张家口弄来的羊,姑姑你不是说那个季教授挺会吃的么?回头咱们也给他送点,这正是羊肥肉美的时候,吃点羊肉再好不过。”   “那也用不着买一头羊啊。”   “多吃几顿呗,炖个羊肉白菜,吃羊肉饺子,我之前在部队里吃的,是用胡萝卜的,不过我觉得还是放点芹菜更好吃,姑你都吃什么馅儿的饺子。”   阮文哪来的兄弟?   陶永晴没见过周建明,但知道那是阮姑姑的亲儿子。   现在这个张口姑闭口姑姑的是哪来的侄子?   她悄声进去,看到那脖子里正汩汩流血的山羊登时尖叫起来。   罗嘉鸣被吓了一跳,手里的刀险些砸在脚上。   “不就宰个羊吗?至于嘛。”竟然晕倒了,真胆小。   陶永晴觉得自己脖子里凉凉的,像是有一把刀在脖子那里晃来晃去。   她就像是那头山羊,被捆得结实,脖子那里被划拉了一下,汩汩的往外流血。   下意识地,陶永晴坐起身来,捂着自己的脖子。   “孩子,你还好吗?”阮秀芝有些歉意,把人小姑娘给吓坏了。   “我,我还好。”脖子里没有湿热的血,她不是那头羔羊。   从屋里出来,她悻悻地看着罗嘉鸣,那眼神仿佛后者是个刽子手。   罗嘉鸣不以为意,在那里继续剁羊肉,山羊不如绵羊肥,不过也多少有点点羊油,到时候弄羊肉馅饼吃也不错。   “要不让小罗送你去车站?”   “不用了阿姨,我自己去就行。”陶永晴跑得很快,躲着罗嘉鸣似的一溜烟跑了出去。   阮秀芝哭笑不得,“这孩子,怕什么呢。”   罗嘉鸣:“怕我呗。”可他有什么好怕的?胆小鬼一个。   ……   陶永晴回去后晚上又做了噩梦,梦见自己被捆在那里,不远处站着一人磨刀霍霍。   铁片和磨刀石之间发出刷刷的声音,陶永晴成功被吓哭了。   她一夜没怎么安生,第二天顶着一对熊猫眼去了厂子里。   陈主任出差去了趟南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边院子里就陶永晴一个人。   她多少有些魂不守舍,被人抓着这才反应过来,“哥,你怎么在这里?”   “买的油条吃不吃。”陶永安和妹妹分享早餐,他排队好一会儿才买到的呢,“你怎么了,回家被爸妈打了?”   “你才挨打了呢。”陶永晴看着这个一点不正经的哥哥,她迟疑了下这才开口,“我昨天去看阮文的姑姑,为什么罗嘉鸣在她家?”   “周末去玩了呗。”陈主任不出差的时候,周末陶永安还会去她那里蹭吃蹭喝呢。   这不很正常吗?   “可是我总觉得他好像就住在那里似的,跟阮姑姑可熟悉了。”   陶永安咬了口油条,又酥又软,真不错。   “我跟陈厂长也挺熟的,阮姑姑人心善,罗嘉鸣又救过阮文,总不能把人给赶走吧?”往自家妹子嘴里塞了根油条,陶永安往对面厂区去。   他最近忙着呢,没空想这些小事。   ……   阮文最近在为魔术贴犯愁,折腾了好久也没找到适合的材质,她觉得自己脑子处于一种很极端的状态,说里面空荡荡的吧,其实有很多东西,就是找不到那个她最为需要的。   被折磨了好些天,阮文决定清一下脑子,她暂时先丢下手头的研究,去学校里老老实实当学生了。   眼看着大四的课程马上就要结束,阮文忽然间回归课堂,这让化学系的老师们都震惊了。   阮文倒是极为平静,上课下课从来都是遵守纪律的好学生,除了不在宿舍住以外,她简直和其他学生没什么两样。   课间的时候,班长过来找阮文商量事情,“我们打算元旦的时候组织一个小晚会,你要不要参与一下?”   尽管马上就要毕业,不过现在的大学生半点不为工作担心,因为课程少了许多,反倒是有时间来参与那些五花八门的社团。   阮文想了想,“元旦可能没时间,我哥要回来了。”   国外都是过圣诞节,彼时周建明要结束自己在美国的留学生涯,学成归国。   “啊,那好吧。”班长有些遗憾,他们班唯一的女同学不准备参加,这节目失色了不少。   阮文有些好奇,“元旦不还早着的吗?怎么这么早就准备了?”   到后天,才进入十一月。   “话剧表演嘛,肯定要彩排,对了阮文你有什么推荐没?比较适合我们彩排的。”   阮文脱口而出,“茶馆呗。”   这可是经典作品,有经得起时间考验的那种,“你们可以做适当的修改。”   “嘿。”班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那你帮个忙,给我们写一下本子呗。”他们这些男生都是大老粗,哪有这本事去改编啊。   阮文恍然,“你就是找我来干活的吧?”   被揭穿了的班长一点不害臊,“这不是人尽其用物尽其能嘛。”   工具人阮文哭笑不得,不过还是应了下来,“行,我争取下周弄出来给你。”   她反正这段时间打算做点别的事情开阔下思路,给人修改剧本倒也不错。   班长还打算再说两句,有人在教室门口喊了句。   “阮文,小谢老师来找你了。”   这一嗓子让班里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阮文身上。   班长瞧着她收拾东西,“你们约会去?”   “对啊。”阮文脸上露出几分得意,“小谢老师请我看电影。”   爱情电影。   有着荧屏第一吻的爱情电影。   省城的电影院也在播放,不过早前不是阮文忙就是谢蓟生忙,总是不凑巧。   好不容易两人都空闲下来,小谢同志十分上道的提出邀约。   阮文当然就答应了。   她看惯了各种特效大片,如今瞧着那质朴的画面,耳边时不时响起女同志的啜泣声,阮文又是别样的感受。   蜻蜓点水似的吻让影院里一阵惊呼,看着其他女同志纷纷低下头去,阮文觉得好玩,“我觉得有点……”   她凑到谢蓟生耳边,低声说,“名不副实。”   在这个年代的确有些破格,不过在阮文看来有些不够滋味。   “是有些。”谢蓟生侧过头去,唇擦过阮文的脸颊,落在她那柔软的唇瓣上。   机械系里其他年轻老师说电影好看,女演员很漂亮,可是他觉得也就这样,没有阮文好看,也没有阮文大胆火辣。   这个吻来的突然了点,阮文刚想要推开他,忽的听到有人尖叫,“同志,有人耍流氓!”   耍流氓?   那就让小谢同志好好教训一顿。   阮文正义感爆棚,以至于看到那女同志指着她时,她有点懵了   “你说我们耍流氓?”   作者有话要说:路人:对,就是你们耍流氓! 第154章 154科学家有国界   看电影把自己看到了派出所里,阮文觉得这次约会有点糟糕。   更糟糕的是,谢蓟生被关在了隔壁,她现在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里。   哦,派出所里还有其他人。   “你也是干那个被弄进来的?”   旁边坐着的女人穿着一件风衣,虽然衣服还算干净,但洗得掉了颜色,瞧得出有些年头了。   “嗯?”   那女人打量了眼阮文,“长得还挺俊,你一次多少钱?   阮文这才反应过来这人在说什么,她皱了下眉头。   这表情变化让那个女人撇了撇嘴,“秋香拜把子,都是干这一行的装什么?”   “你为什么干这个。”阮文面不改色。   “来钱快呗。”   女人裹了下自己的风衣外套,“瞧你这样,这是刚入行吧?妹妹,听我一句劝,千万别对男人动心。”   阮文觉得这苦口婆心算是用错了地方,“你下岗了?”   “还挺聪明,可不是吗。我之前也是车间里的一把好手,生产标兵都拿过好几个,后来说是厂子不景气,车间主任把我给开了,放他娘的狗臭屁,他不就是看我死了男人,想要我跟他过吗?老娘宁愿出来卖也不如那王八羔子的意。”   阮文沉默了好一会儿,“这不是长久的办法。”   “我知道,可我能有什么办法?厂子里的人都觉得我是个婊.子,老公死了就心思活泛了,婆家那边说我克死了我男人,把我赶出来,我有什么办法?”   她一个女人,没活路了。   她还能怎么办?   一开始还以为自己遇到了好心人,事实上呢?   那男的跟姓邓的一样就是个混账。   “妹子,听我一句劝,但凡有一条路走,就别学我这样。”   女人描了眉,用的是最劣质的眉笔,抹了眼泪后把自己弄成了个花猫,狼狈地没了之前的风尘气。   “你也别干这个了。”阮文低声说了句,“我帮你找个工作。”   “你帮我?”那女人笑了起来,“你先管好自己吧。他们在抓严打,我不知道要被关多久呢。”   话音刚落下,拘留室的门被打开,“乔翠娥,出来。”   女人袅袅娜娜的起身,走到门口时她又回头看了眼阮文,“听我一句劝,别再干这个了。”   她脸上脏兮兮的,可说这话时却又格外的圣洁。   阮文垂下眼眸,等着谢蓟生来接自己。   她没有等多大会儿,派出所的所长陪着过来,“闹了场误会,真是不好意思,您别往心里去。”   谢蓟生神色冷淡,任谁都不会太高兴。   一场约会折腾成这样,谢蓟生能高兴才怪。   “冷不冷?”   阮文摇了摇头,“我们可以走了吗?”   所长连连开口,“当然当然,这就是一场误会,最近省城出了好几起恶□□件,影响很不好,所以上面说要狠抓,没想到大水冲了龙王庙,您二位别往心里去。”   他哪知道抓回来的这两人大有来头,尤其是这男的直接说找齐友全。   敢直呼省公安厅齐厅长的名字,所长也觉得不太对,他连忙往省局那边打电话打听了下,这才知道这位的身份。   别说这两位已经结了婚,就算是没结婚,也不是他敢得罪的啊。   赔了一万个不是,派出所所长只恨自己今天在电影院那边蹲守,听到有人喊耍流氓就第一时间冲了进去,这么积极个鸟?   他真是后悔的想要给自己两巴掌。   被谢蓟生揽着,阮文扯了下他的胳膊,“刚才跟我关一起的那个大姐,她没事吗?”   “啊?她卖.淫被抓了个正着,要……要不也放了?”   最近省里严打狠抓,可这位到底还没退伍,卖他一个面子也不是不行。   “这合规矩吗?”   派出所所长被问了个哑巴,好一会儿这才开口,“这,按规矩的话她怕是要被枪毙。”   省里头抓得严,他们派出所好不容易抓了个典型,自然得按照规矩办事。   枪毙。   阮文眉头猛地一跳。   “拘留三个月,好好改造,年后我来接人。”   所长听到这话一愣,很快就点头应下,“行行行,咱们总得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她遇到您是她的福气。”   阮文抓着谢蓟生的手,“谢谢。”   她觉得有点给谢蓟生找麻烦了。   谢蓟生握紧了她的手,“回家吧。”   从这边拘留室出去的时候,阮文隐隐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我不想死啊,我还有个女儿,我死了她怎么办?”   “吵什么吵?”所长过去,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不过很快乔翠娥又是笑了起来,“真的,您可真是活菩萨……”   那声音越发的小了几分,等阮文他们步出派出所,已然听不真切。   这才有几分夜色,外面冷得厉害。   谢蓟生把外套脱下来披在阮文身上,“想不想要吃点东西?”   他看到那边有人在卖烤白薯。   阮文眼睛亮了起来,“好啊。”   她那阴霾的心情一扫而尽,抱着那热乎乎的烤地瓜,回家去。   这次约会很不美好,但有这么个烤白薯一切又都可以忽略不计。   阮文晚上不太想吃饭,啃了地瓜后就在那里看书。   谢蓟生接了个电话后过来跟她说是,“老元说已经把老宅给收拾好了,过些天他让人把钥匙给捎过来。”   “这么快?”   “他本来就是个毛躁性子,让他慢下来也不可能。”谢蓟生看她嘴角还有地瓜皮,忍不住打趣了句,“这是谁家的小老鼠这么不老实,吃东西都不知道擦干净嘴。”   阮文有些脸红,“说正经事呢。”她刚想要抹一把嘴角,谢蓟生抢了先。   略有些粗糙的指腹在她唇角摩挲了几下,“咱们今年去杭州过年好了,到时候请老元他们吃饭,算是请了他喜酒,你觉得怎么样?”   “行啊,不过他安排下来了?”   “嗯。”谢蓟生手指往后挪了几分,轻轻揉搓着阮文的耳垂,瞧着那暖白的肤色变得粉嫩最后又是一片艳丽的红,他很是有成就感,“去了公安局。”   公安局。   阮文忽的想起来,“杭州公安局的局长不是那个……唔”   谢蓟生堵住了她的嘴,电影院里当时气氛多好,可惜被人搞了破坏。   现在不怕了,这是在家里。   谁都管不着他们。   小谢同志抱起了那纤细的人,他们办正事,不讨论那些闲杂人等。   ……   周建明的学业告一段落,马上要离开这片生活了将近两年的土地,从十二月初周建明就开始了交接。   一切井然有序。   偌大的实验室里,拿走了属于他的私人物品后,并没有显得空荡荡。   “joe,有时间一起喝杯咖啡吗?”   周建明点了点头,他没道理拒绝这个带了自己一年半的导师。   放下手里的纸箱,周建明离开实验室。   进入十二月后,北美洲也是凉意十足,看着玻璃窗外的巨幅海报,周建明还清楚的记得,自己刚踏足这片土地时,那土包子的模样。   他现在已然习惯这一切,就像是喝惯了咖啡一样。   “真的要离开吗?前段时间我去了你们国家,去了你的母校,那里的实验室很落后。”约瑟夫·布朗看着自己这个得意门生,他提出一个折中的建议,“你不如留下来继续攻读硕士和博士,而且还可以担任我的助理,这样的话我可以向学校为你申请一笔研究基金和属于你自己的研究室。”   他竭尽可能的为这位弟子提供更为优渥的条件,“在这里,你有更好的实验条件,能够做更多的成就。”   周建明觉得,这就像是一个苹果,一个极为诱人的苹果。   而他并非牛顿,这个苹果不是砸在了自己脑袋上,让他发现万有引力定律。   这是一个芬芳的苹果,美味又诱人,却也是一个有毒的苹果。   他仿佛童话里的公主。   “谢谢你的厚爱,可是我已经答应了我的母亲和我妹妹,我要回去了。”   这个回答让布朗教授忍不住笑了起来,“拜托Joe,我知道你重视亲情,我也很爱我的母亲,可是你回去后还能够进行研究吗?没有最先进的仪器,你怎么去研究?你这两年所学又能有几分用处?回去后或许你可以留在学校里当老师,可是能教给他们什么?单纯的理论永远无法支撑起研究,我们相信科学,需要用科学的手段,用实验室来支撑我们的研究,不是吗?”   周建明没说话,他只是沉默的看着窗外。   过去两年,他熟悉了计算机操作,熟悉了太多太多的材料,甚至在看到这个咖啡杯的第一时间会下意识地观察,去看这个咖啡杯是否有内部的损伤。   这几乎成了职业病。   “做一个教书的人很光荣,可是只教授理论知识,那教出来的只会是一群生硬的不知道变通的学生。”   周建明低声打断了他的话,“布朗先生,您也是一位老师。您说的没错,或许我回去后无法再进行当下的研究,可是我答应了他们我得回去。”   昔日一别就是为了学成归去建设祖国,他怎能食言?   “甚至不惜放弃你的研究?Joe你是一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担心的是什么,你很有天赋,只用了一年就把这件事做得很好,我想要你参与到航空宇航材料的研究中,你留下来读博士,或许几年后你的国家会稍微繁荣一些,到那时候再回去不好吗?”   周建明听到这话笑了起来,“布朗先生,我们有一句诗。”他正美国这两年,几乎很少说中文,逼着自己在英语环境下,他能更快的融入。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翻译过来的话,大概就是劝导我们不要为了明天而蹉跎今天,即便是日后有皇冠明珠,可我只需要今天的一块面包而已。”   周建明站起身来,“很感谢您对我的挽留,也十分感谢您过去对我的教导,等下次您再来中国,我希望到时候能够请您喝一杯正宗的Chiea。”   布朗教授笑了下,“Joe,科学是没有国界的,我的实验室即将参与到接下来的太空探索中,你真的不感兴趣吗?”   探索太空啊。   周建明想起了从小听到大的嫦娥奔月的故事,“当然感兴趣,不过布朗先生科学家是有国界的。”   约瑟夫·布朗无奈叹气,他最喜欢的这个学生,这么的倔强,可真是让人没有办法。   “你说的或许是对的。”他不再游说,而是选择说一些轻松的话题,比如即将到来的圣诞节。   返回实验室的路上,师生两人很是愉悦的聊着节日的习俗,只是这种愉悦在抵达实验室时烟消云散。   周建明放在那里的纸箱子被掀翻,里面的东西被洒落一地。   布朗先生当即上前,“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来自联邦调查局的探员很是粗鲁,“搜查可疑物件。”他的眼神如此的直白,像X射线一样恨不得把周建明里里外外探照一个遍。   明明该愤怒的,可那一瞬间周建明却又是异常的平静,他甚至笑了起来,冲着他的导师,仿佛在说   瞧,即便是我留下,也不会被信任。 第155章 155回来就好   被FBI粗暴搜查的怕是不止他一个,周建明不曾看到其他同胞遭遇这般粗暴的对待,但可以想象得到。   他甚至能够想象得出,文文要是看到这般情景,会眼角带着讥诮的嘲讽一句,“这就是他们的傲慢。”   这样的傲慢,在过去将近两年时间内,周建明也曾遇到过,他的导师布朗先生已经足够委婉,甚至还有更为直白的提问,“你回去后能做什么,听说你们系连计算机都没有。”   周建明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可他答应过文文,努力学习学成归来建设祖国。   他未曾谋面的舅舅当年走的就是这条路,他也不例外。   FBI的探员自然搜查不到什么,他们恶狠狠地瞪了眼,看着周建明蹲下来收拾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很抱歉。”布朗教授没想到会这样,他的学生遭遇了不公的对待,而他却无能为力。   周建明笑了笑,他之前做的小玩意倒是结实的很,哪怕被摔到地上都还顽强,“这又不是您的错。”   把东西归整好,周建明看向站在那里的FBI探员,“需要去我的公寓搜查吗?”   “当然,在你踏上飞机前,我必须保证你没有带走一页秘密资料回去。”   周建明瞥了一眼,“那您不妨把我的脑袋留下,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面。”   那负责的探员错愕的看了一眼,没再说话。   周建明逞一时口舌之快后,便也没再说什么。   他要回国,这比什么都重要。   “感谢您对我的帮助,希望我们能有缘再见。”   布朗先生看着径直离开的学生,眼底是无限叹息。   Joe这将近两年来所做的课题一直是关于材料疲劳损伤的,他做课题的前提是威斯康星大学实验室有最为陷阱的扫描电镜和电子显微探针。   前者能够将围观材料放大到至少十万倍,而后者是他发表学术论文的重要支撑,电子显微探针能让他对材料的微观结构进行定量分析。   前段时间布朗教授前去大洋彼岸访问,他并没有在清华的实验室里看到过这样的实验设备,尽管那些仪器竭力的保持干净整洁,可这份整洁并不能帮他们做最先进的研究。   joe回国后,看到这些能接受这种落差吗?   ……   周建明和当初公派出国的同学们一起回国。   彼时大西洋彼岸的发达国家正在为圣诞节的到来四处布置,而这些汇聚在大使馆的年轻人们则是热烈的讨论着,想要碰撞出思想的火花。   飞机起飞的时候,不知是谁低念了一句,“别了,美利坚。”   这让机舱内安静了瞬间,不过很快安静又被打破。   周建明看着窗外,他觉得自己心跳的越发快了。   再差几天就是整整两年,他没有回国,最初还是写信,后来是打电话。   也不知道妈和文文现在到底怎么样。   归程漫漫,周建明在热烈的议论声中闭上眼睛,他这几日和那探员周旋,实在有些精疲力竭,现在最想做的就是休息。   ……   阮秀芝有些着急,她频频地看向门外,以至于土豆丝切得有粗有细,让罗嘉鸣心里头万千感慨。   天底下的母亲,是否都这样?   “您别担心,留学生回国是大事,说不定他们被带去参加国宴了,您这一桌吃的全都白准备了。”   “还要去参加国宴?”阮秀芝一个失神,险些切到手指。   罗嘉鸣觉得自己罪过了。   这要是真的不小心切到,那回头阮文不得把自己的东西全都丢出去?   他蹭吃蹭喝有段时间了,对当下的生活不要太满足,才不想被扫地出门。   “我就随口一说,要不您先去那边歇着,我来我来。”罗嘉鸣把刀抢了过来,看着阮姑姑去拎炉子上的烧水壶,他又连忙赶了过去,抢着倒水。   阮秀芝闲不住,总觉得自己要做点什么才行,不然她就止不住的紧张。   她又去切菜,这可把罗嘉鸣折磨疯了。   他连忙把人拉扯到院子里,“要不您去换身衣服,就阮文之前让老师傅给做的那身毛绒的旗袍我觉得不错。”   “这大冷天的,穿什么旗袍?”   而且她还要做饭呢。   罗嘉鸣实在没办法了,“之前他们这些留学生到了美国,就去了白宫那边参加晚宴,现在学成归来,说不定也要去大礼堂那边参加个国宴什么的,我说姑您别担心了,不会有事的,老大和阮文不是去机场接他了吗?过会儿就回来了。”   阮秀芝有些迟疑,“小谢不是去办转业手续了吗?”   “就走个过场而已,他顺带着去接建明了。”罗嘉鸣把人拉到院子里,随手拉了个椅子,“您要是真不放心,就坐这里等,他要是迟到一小时,就罚他一天不吃饭,怎么样?”   阮秀芝不同意,“建明在国外也不知道吃的怎么样,听季教授说国外都是吃什么面包三明治,那哪能吃得饱啊。”   罚自家儿子?阮秀芝舍不得。   所谓远香近臭,当初儿子天天在身边时,她也嫌弃过,可这一走就是两年,她想孩子了,又怎么舍得饿他?   罗嘉鸣算是明白了,他这现在说什么都不是。   “要不咱们去门口看看,说不定就回来了呢。”   这话阮秀芝是同意的,只是走到厨房门口,她忽的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锅里是不是炖着鸡?”   罗嘉鸣点了点头,“对啊,您说要熬一锅鸡汤回头给建明做面条吃。”   北方一贯有“上车饺子下车面”的传统,如今虽说新时代,但旧风俗还一直延续。   罗嘉鸣说着说着也意识到什么,“是不是水放少了?”   何止放少了?这锅里的汤都没了。   锅没被烧炸已经十分给面子了。   阮秀芝之前加水的时候接了个电话,回来就忘了继续加水……   “要不再重新煮一锅?”   这一建议最终被采纳了,原因倒也简单——周建明还真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谢蓟生去机场接人,刚巧回国的留学生们上了车。   即便是阮文眼尖,也只来得及跟周建明打个招呼而已。   归国后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向国家报到。   “我问了下,大概得下午才能回来。”   “安全回来就好。”阮秀芝现在反倒是不着急了,“你们跑了一天饿了吧,快吃点东西。”   她今天中午还特意炖了红枣山药,甜丝丝的阮文最喜欢吃。   相较于阮文在愉快地吃饭,罗嘉鸣心情复杂。   同一件事自己说一百句不当用,老大一句话就把阮姑姑的情绪安抚下来。   他们可真不一样。   “阮文,建明胖了还是瘦了,之前让他寄照片,他也不肯。”   阮文想了想,尽管清一色的黑色呢子大衣,不过小表哥还是很显眼的,个头高嘛。   “好像瘦了,还长高了不少呢。”   阮秀芝被逗乐了,“胡说,他都多大了,还能再长高?”   “怎么胡说了,不相信您问小谢嘛,他侦察兵肯定能看得出来。”   谢蓟生的小腿被踢了下,很是迅速地做出反应,“是高了一些,大概那边营养好些。”   “就是多吃鸡蛋多喝牛奶身体好,美国的牛奶可便宜了,之前闹金融危机的时候那些牛奶都往河里倒。”   阮秀芝瞪了侄女一眼,“胡说,好端端的牛奶往河里倒什么?”   “金融危机啊,卖不出去所以就倒掉呗。”   “那他们没穷人?”   “有啊,可是资本家会做慈善?牛奶送给穷人还要运费呢,还不如倒掉省事。”阮文笑了笑,“不过您放心就是了,我哥肯定不会河里弄牛奶喝。”   阮秀芝不明白这个道理,不过还是被阮文逗乐了,“都结婚了还这么油嘴滑舌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反正小谢同志又不嫌弃。对吧?”   谢蓟生很是配合的给阮文递了半张饼子,“多喝点汤。”   阮文有些怕冷,尤其是这几天降温,她的手也跟着冰凉凉的,好在今年没有冻疮发作的迹象。   罗嘉鸣默默地在那里啃着馒头,不想在说话。   他知道自己挺多余的,可是他又能往哪里去呢。   不走,就是不走。   罗嘉鸣坚定信念,决定要做钉子户。   只是他没想到,话题很快就到了他身上,“对了小罗,前些天外语系的高教授跟我打听,问你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   “笨。”阮文瞪了一眼,“有人看上你了呗,姑,是你们学校的老师还是哪位高干家的千金啊,知道长什么模样吗?”   阮秀芝笑了笑,“是我们学校的,听说之前公派去法国学习,前段时间才回来,就前些天不知道怎么见到了小罗,就托高教授打听。”   “也是留学生啊,那还挺厉害的。”   罗嘉鸣觉得阮文在阴阳怪气,“我这人性子不好,就不耽误人了。”   阮秀芝没想到会这样,“小罗你别这么说。”她这段时间多亏有这个年轻人陪着,经常听他说一些部队里的事,倒是打发了不少时间。   日常相处的接触是最直接的,阮秀芝可没觉得小青年性子哪里不好。   “罗嘉鸣同志,你这么抵触跟人接触,该不会是觉得自己相亲成功后就不好在我家骗吃骗喝吧?”   阮文一语道出真相,尽管餐桌下谢蓟生有些无奈地捏了捏她的手,但罗嘉鸣藏不住情绪啊。   “你这是恶意揣测!”   “阮文!”阮姑姑很是不赞成地看了眼侄女,“不能这么说。”   阮文很是无奈地看向谢蓟生,“瞧瞧,我这亲侄女都快变不亲了,小谢同志我就只有你了,你可不能只要兄弟不要我。”   她耍赖皮似的倚在谢蓟生的胳膊上,谢蓟生却是面不改色,甚至还相当的受用,“不会。”   两人跟唱双簧似的,这让罗嘉鸣气得牙痒痒。   他除了扎根这个院子里气着了阮文,实际上和阮文斗法就没赢过。   “是啊是啊,你只剩下小谢同志了,实在是太惨了。”   罗嘉鸣阴阳怪气的学阮文说话,只不过这话并不能激怒阮。   反倒是惹得阮文鹦鹉学舌,“小谢同志我就剩下你了。”   两个不对付的人哪怕是在某些事上达成共识,却也不代表就能和平相处。   餐桌上正热闹着,院子里响起了那响亮的声音,“谁说你就只剩下小谢同志了,难道我这个哥哥你不要了?”   阮文听到这声音一愣,她下意识的看向了谢蓟生,然后飞快地起身跑了出去。   院子里,小表哥依旧穿着那件黑色的呢子大衣,手里头拿着一顶同色的帽子,那还是走之前的时候用置装费买的。   帽子略微旧了些,甚至能够看到上面的毛绒被磨掉,露出来的里面的塑料痕迹。   小表哥真的回来了!   阮文情绪难掩,“你不是去参加国宴了吗?”   周建明抱着自家妹子,“我们这些现在又没什么成就,参加什么国宴啊,等将来真的有所成再说,就是去拍了个照片。”   他像是小时候那样,抱着阮文转了一圈,“我们文文倒是比之前胖了些,我都快抱不动了。”   阮文几乎快要落下的眼泪瞬间挤了回去,“你才胖了,胖成猪头了!”   不管什么时候,女人对体重年龄永远敏感。   周建明哭笑不得,“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别跟我生气好不好?我这次还特意给你带礼物回来了,要不要看看?”   阮文觉得小表哥还算有良心,她勉强原谅,“先去见姑姑,你再不进去就成不孝子了。”   这话让周建明神色一变,帽子往阮文手里一塞,连忙往堂屋去。   阮秀芝就站在门槛内,看着那年轻人大踏步的冲自己走来,她恍惚了下,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这是梦是幻。她曾经偷偷的去送别兄长和嫂嫂,后来也曾梦到过,梦到兄长归来。   还梦到了那素来严肃的父亲。   就像是现在这样。   可是梦醒后,父亲早已死在了那场大火中,一切都物是人非。   “妈,儿子回来了。”   周建明扑腾一声跪下,冲着母亲磕了个头。   这让阮秀芝忽的惊醒,眼前这眉眼间有两分像兄长的年轻人,是她的儿子啊!   她忽的老泪纵横,上前搀扶着儿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第156章 156看家狗   周建明回来的略有些突然,阮秀芝原本想要再去给做几个菜,不过被儿子拦下了。   “我不饿,就想跟你们说说话。”   漂泊在外是不敢轻言思念之情的,怕这话一说出口,情绪便是再也压制不住。   阮文颇是明白其中滋味,如今瞧着话格外多的小表哥,她在这里做安静的倾听者,听周建明述说大洋彼岸那个完全不一样的国度。   “你你日后什么打算?”罗嘉鸣忍不住问了句,他倒是不意外周建明回国,但是回来后做什么?   总不能又要跑到阮文的那个工厂里,一家亲吧?   “继续读书呗,看学校日后怎么安排。”周建明看向阮文,“文文,我在那边发现了组织。”   他有点汇报新大陆似的和阮文聊了起来,起初周建明也是有些惊讶,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国内对美利坚的向往与美国人对中国的好奇别无二致。   不过他不敢再电话里提及,怕书信被截留也不敢说,如今回到家这才说了起来。   “那是,我们的意识输出还是很厉害的。”阮文得意了一下,之前汉德尔博士派来的那个弗兰克不也是个中国通吗?   还给自己起了个中文名叫李泽,汉字虽然写的丑了些,但你不能说他不会写。   可惜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下去,他们自废武功了。   阮文一闪而逝的怅然并没有被周建明注意,他还在热烈的说着自己和那些美国人之间短暂的友情。   一旁的谢蓟生却是留意到阮文那失落的神色,他伸手过去,轻轻抓住了阮文的手。   这扰乱了阮文的思绪,她冲着谢蓟生笑了笑,又是听小表哥说起了自己的美利坚留学生涯。   临近阳历年底,阮文不方便在这边久留,而且谢蓟生学校里还有课,周建明回来的第二天他们就是回了省城。   “建明这两年主攻材料学,毕业后要么留在学校,要么去研究所,不过对他来说都算是不错的去处。”谢蓟生安抚阮文,“今时不同往日,别担心了。”   “倒不是担心这个。”阮文眉头皱着,“只是他研究的内容在国内甚至连课程都没开设。”   阮文自顾地说着,“我也知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不应该拿旧日目光来看他。可他现在心里头能存着事了,我反倒是怕他想不开,有什么心事也不跟我说,人的情绪不能总是积压着,那样很容易出问题的。”   “我也知道,既然他都选择回国了,想必心理上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人有时候做再多的心理建设,都……”   “阮文。”谢蓟生捏了捏她的手,“美国那边的确更先进,留在那里建明会有更好的前程,可终究也只是锦上添花。如今他回来,是雪中送炭。”   锦上添花。   雪中送炭。   阮文原本那透着焦虑的眼睛慢慢平和下来,她看着车窗外的大烟囱,看着电线上稀疏的麻雀,忽的笑了起来。   “多谢小谢老师提醒。”   是她有些魔怔了。   锦上添花固然好,可是雪中送炭、从无到有的建设之路更是让人心潮澎湃。   她怎么就糊涂了呢。   他们兄妹身上都流淌着阮家人的血,选择同样的路没什么奇怪的。   谢蓟生看着那眉眼清明的人,他伸出臂膀让阮文依靠着,“不客气阮文同志。”   ……   周末的时候,周建明来了省城。   之前有罗嘉鸣在,而且那家伙还住在他家,有些话周建明不好说,他刚回来这边期末考试也和他没什么关系,除了应邀去几所中小学做演讲,周建明更多的就是和系里的老师们讨论。   学术上的探讨,总是能让这个曾经还是个差生的年轻人有着永远的热情。   当然这次来找阮文,是私事。   “亏得你之前提醒我,我把合同什么的都交给了赫尔斯,估摸着回头他会邮寄过来。”   阮文笑了起来,“其实FBI查出来也没什么,说不定还能给你做做宣传呢。”   “我才懒得要这样的宣传,不过我来之前倒是看了下报道,估摸着下个月电影都能杀青了。”   周建明有些遗憾,自己回来的早了些,没办法看到他家妹子的作品搬上荧屏。   “可拉倒吧,万一观众骂个不停怎么办?”阮文虽然心里头激动了下,但嘴上相当谦虚,“到时候哥哥你装聋作哑吗?”   “那我自然要跟他们争辩到底。”周建明拿出了两张卡。   “所有的钱一分为二,都在这俩卡里,现阶段我任务完成。”   他来之前把很多事情都处理妥当,其中就包括阮文寄存在他这里的稿费。   三本书的稿费,再加上版权费用,刨除给经纪人的费用,其他的都在这两张卡里。   “我还以为那些人会去查我的银行账户。”   “个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现在中美关系好着呢,FBI也不好破坏两国邦交,顶多查一查你们有没有带走一些机密资料。”   阮文收起其中一张卡,“你刚回来用钱的地方多,这张卡自己留着就行了。”陶永安那一份,阮文收下回头转交。   周建明感慨自家妹子财大气粗,“文文,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赚了很多钱?”   这卡里,可是有几十万美元,说给自己就给自己了?   “还行吧。”阮文相当的谦虚,“最近厂子出货还挺多,算是度过了创业的艰难期。”   “行啊你,那往后我要用钱就找你。不过,你家小谢会不会不高兴?”   “哥,你故意的是吧?”阮文一把推开了周建明,“不理你了。”   “你还不理我,你跟我说你俩到底咋回事,忽然间就扯证,我可是听我妈说了,她之前都不知道,你现在胆子越来越肥了。”   还好这人是谢蓟生,要是哪个图谋不轨的,那他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那还不是谢蓟生使坏?”阮文嘟囔了句。   “他欺负你了?”   兄妹俩一别两载,不过和当初并没有什么两样。   阮文:“没有,他要是敢欺负我,我第一个告诉你,你帮我打他。”   “那还是算了,我打不过。”   阮文:“……是亲哥吗?说这话。卡还我!”   她作势要把那卡收回来,周建明连忙收到兜里,“别生气别生气嘛,我打不过不过可以让你姑去骂他,骂他个狗血淋头,看他还敢不敢欺负你。”   阮文哭笑不得,问他正事,“哥,你有什么打算?”   还有一个学期就毕业了,是继续读书还是工作?   “这几天系里的老师还有校里的领导都跟我聊了这件事,你也知道我们机械工程系其实离不开材料,所以我想开设一门新的专业。”   阮文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厉害了我的小表哥,您这是要做开山的祖师爷啊。   周建明畅谈想法,他妈的确和普通父女不一样,有几分别样的才情,但那也只是对文字,对于理工科的东西她压根不懂。他又担心她担心,所以压根没说。   这还是第一次跟外人说,当然文文不是外人。   “就拿你这个工厂的机器来说,我听小谢说你这里的机器都是齐齐哈尔一机厂制造的,好像还是在什么恒温车间,可是文文你知道吗,这些设备都有使用寿命,也就是你们会计科目里会提到的折旧一项,而我之前做的材料疲劳损伤研究,就是讨论这个的。”   其实小表哥说的,阮文也都懂得,当然不像他了解的那么透彻而已。   “那你的意思是说,往后我们厂子的机器,你承包了?”   周建明:“……”我似乎没有这个意思吧。   小表哥没有在这边久留,不过走之前还是忍不住多问了句,“那个罗嘉鸣为什么住在咱家啊?”   阮文稍稍迟疑了一下,“还记得祝知青吧?我跟她有些矛盾。”   周建明想了想,有矛盾也不奇怪,那个小祝知青怪里怪气的,可这跟罗嘉鸣有什么关系?   他脑补了一出大戏。   这也不怪周建明脑补过多,虽然阮文语焉不详的说了什么“她之前和罗嘉鸣处过”、“前段时间刚结婚”,这讯息给的不全,周建明不免以为小罗同志这是为了治疗情伤,所以躲到了他家。   加上阮文和祝福福有过节,这种疗伤办法就更显得以毒攻毒了。   脑补归脑补,阮文交代的事情周建明倒是记得格外清楚,“不要和祝福福有来往,也不要和她丈夫家的人有来往,要是遇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人,记得跟我说。”   从棉厂的工人到公派出国又回国备受瞩目的留学生,周建明今时不同往日,但他始终都是阮文的小表哥,也恪守着一点:凡是文文交代的,照办就是了。   送周建明到火车站,阮文开车回去。   她还要去一趟研发室,想着把资料看完,等陶永安从齐齐哈尔回来,说不定又要开始忙活别的了。   ……   元旦和春节之间间隔一月出头,这一个月阮文净忙活了。   这边寒假还没正式开始,首都那边已经打来了电话,汪老催着两人办婚礼。   只在省城办了算怎么回事?   首都这边要办,而且要大办。   上了年纪的人略有些固执,尤其是知道林家那个小子的媳妇曾经在阮文老家插队后,汪老就存着压他们林家一头的心思。   他虽说早就退居二线,但儿女的婚事是大事,这种事情他发出邀请函,老朋友不会不赏脸。   汪萍帮着整理宾客名单之类的,忙里忙外的折腾,最后就留给阮文一句话,“到那天你跟谢蓟生准时出现,到时候准备敬酒就行了,其他事情就别管了。”   虽然汪萍语气里透着几分嫌弃,但阮文也晓得,老爷子这是想要借婚礼这个契机,给她引荐一些人,大部分宾客都有来头,如果能结交几个,将来对她的事业好处多多。   不然,依照汪老那性格,也不至于如此的大张旗鼓。   她领了这份情,应了下来。   邀请函发了出去。   国内高校放假时间并不一致,有些个收到阮文通知时已经回了家错过了这消息。   王春香自然不属于这一部分。   她放了寒假早早就去省城找阮文玩,这些天都在研发室里泡着,研究阮文的那台计算机。   她比阮文早两天去了首都,去找阮秀芝和周建明母子。   周建明留学的时候也自学了计算机相关的课程,王春香有些问题想要向他请教。   婚礼前夕,王春香去裁缝铺那边拿阮姑姑明天穿的衣服,之前不小心勾了丝,阮姑姑怕自己处理不好就送到裁缝铺那边,让老师傅帮忙修补。   王春香自告奋勇去拿衣服,没想到遇到了祝福福。   昔年一同插队的同伴如今雪白着一张脸,不知道擦了多少的香粉,白的有些像是刚粉刷过的墙,又有点像是白事时挂起来的幡子。   王春香被后面那个念头惊了下,她下意识地看着祝福福。   “阮文明天要结婚了对吗?”祝福福抚摸着那一件丝绸旗袍,料子很好,做工也不错,听说是这里的裁缝原本是苏州人士。   “就是办个小仪式,她和谢蓟生早就扯了证。”   王春香回答的十分讲究,她可不想让阮文落人口舌。   “你倒是很喜欢替她说话。也对,你之前受了她的恩惠嘛。”   王春香这才注意到,祝福福的指甲上涂着红色的指甲油,那颜色十分的鲜艳,衬得那手越发的白,像是失了血色似的。   “福福你最近还好吗?”   祝福福懒懒的抬了下眼皮,“好与不好,有什么区别呢?你说我明天去参加阮文的婚礼怎么样?”她忽的笑了起来,原本还透着几分婴儿肥的脸早就消去了固有的可爱青稚,如今消瘦的透着几分倔强,还有隐隐的脆弱。   “你说我这么不请自来,会不会让阮文生气?”   王春香不知道,可是她知道祝福福真的很奇怪,“我……”   “你怎么也在这里?”周建明打断了王春香的话,他一眼没认出祝福福来,“我今天早晨不是说了吗,我回来的时候捎回家就行了,对了文文和小谢他们什么时候来?”   “阮文得下午才能到吧。”王春香看了眼祝福福,明明是大上午,可福福整个人被掩在门框的阴影里,仿佛藏在暗处似的。   就那么看着她,眼神尖锐的像是一根根刺,这让王春香很不舒服,她连忙转过头去。   周建明并没有察觉到异样,“我今天去找了下,还真让我找到一台计算机,有了这个回头我可以试着用它进行运算,这样就省事多了,等晚上的时候我联系下我的导师布朗先生,看能不能拜托他帮我购置一台扫描电镜。”   王春香想起祝福福适才的眼神就有些后怕,她有点心不在焉,“那挺好的。”   “是啊,也不知道文文之前给我的钱够不够。”周建明又有了新的心事,他缺钱啊。   “那挺好。”   这不走心的回答让周建明觉得奇怪,“你没事吧?”   他手指头在王春香面前晃了晃,后者忽的回过神来,“没,没事。就刚才看到熟人。”   “熟人,你说刚才那位女士啊,她谁?”   周建明也没注意,等听到王春香说出祝福福的名字时,他骤然间起了警惕之心,“她找你干什么?”   王春香有点心虚,仿佛自己做错了事,“我也不知道,她刚才还问我去参加阮文的婚礼好不好。你说她要是去了,阮文会不会生气啊?”   “那还用说?”他家文文什么脾气,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她和祝福福之前牵扯那么多,能和解才怪。   而且去参加婚礼,祝福福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啊。   “那怎么办啊?”王春香她又没办法拦着人,关键是祝福福的夫家还挺有来头,要是真的过去也没办法拦啊。   “好办。先跟文文说一声,看她来处理。”   王春香:“……”大哥您确定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周建明并不擅长应对这种事,过去他是用拳头解决,现在平添几分学者气质后,他不可能再动拳头,却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最好的办法,可不就是跟文文说,让她有备无患吗?   周建明觉得自己聪明极了,阮文也是这么认为的。   “没事,她来了要真闹起来,才好呢。”   真要是把这婚礼搞砸,祝福福她也就甭想过了。   看着忧心忡忡的王春香,阮文安抚她,“不要紧张嘛,这样将来你做了新娘子,那岂不是要喘不过气来?对了,难道没有男同学向你表白?也没听你说过。”   “阮文。”这下王春香不紧张了,她开始害羞了。   “还真有啊,快跟我说,什么专业的哪里人长得怎么样?我认识吗?”   王春香招架不住,“你怎么跟陶永安似的?”之前陶永安看到她在那里写信,看出了一二苗头,就在那里盘问了她半天。   阮文这下更加不依不饶了,“连陶永安都知道却瞒着我,我好苦啊。”   再度躺枪的陶永安摸了摸鼻子,一旁的罗嘉鸣关心了句,“没事吧?”   两人正在首都饭店这边做最后的工作,务必确保明天的婚礼完美成功。   陶永安在酒店的玻璃门上贴上那大红的剪纸,“没事,对了,过两天阮文他们就要回杭州过春节了,你怎么办?”   正在忙活的小罗同志觉得很扎心,“留下帮他们看家呗,还能怎么办?怎么,那老不死的找说客都找到你身上了?”   “哪有。”陶永安摸了摸鼻子,“你这话说的,怎么那么怪怪的。”   “哪里怪了?”   陶永安很是认真地想了想,“有点委屈又有些可怜,让我想起我插队那会儿,过年回家时留给老乡照顾的阿黄,对,就有点像阿黄。”   罗嘉鸣呵呵一笑,“你这意思,我像看家狗?”   “我可没这么说。”陶永安蓦然感觉到一阵杀气,他顿时蹦跶开,“你自己说的。”   “你是没说。”罗嘉鸣是讲道理的,“可你就这个意思。”   他放下手里的活,活动了下筋骨,“很久没活动筋骨了,来热热身?”   他妈的他打不过谢蓟生只能被阮文嘴,可是陶永安他要是再收拾不了,干脆找个腰带去吊死算了! 第157章 157宾客   阮文来到首都饭店这边就看到陶永安一脸便秘样。   “你怎么了?被你爸揍了?”   “你才被你爸揍了呢。”陶永安欲哭无泪,罗嘉鸣简直不是人,专门下黑手的那种。   他不打脸,专门打那种不起眼的地方。   陶永安明面上是半点事没有,实际上呢?骨头都快断了。   “我爸要是能揍我,我开心死。”   可惜,人早已经去世,希望在天有灵,能够安心吧。   陶永安瞧到阮文那一闪而逝的失落,有些不太好意思,“高兴的日子,叔叔阿姨要是知道你这么出息,肯定会很高兴的。”   他跟着阮文往里去,稍微走快点就扯着那几处,忍不住的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阮文回头瞅了眼,“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去歇着,这里又没什么事。”   说是婚礼,其实就是她换上衣服,和小谢同志一起挨个儿敬酒。   汪萍给准备了好几套衣服,有西式的改良婚纱,这是眼下最时髦的。   还有就是旗袍,这是比较传统的选择。   阮文瞧了又瞧,目光落在谢蓟生身上,“小谢老师,你说我穿旗袍好看吗?”   她一般都是称呼小谢同志,若是喊起了小谢老师,那就是有坏主意了。   谢蓟生倒是平和,“好看。”   “可是我觉得我胸小了点,你觉得呢?”阮文拿着旗袍在身前比划,因为是结婚请酒,所以汪萍特意给她选了件红色的旗袍。   这件旗袍是双层的,里面加了一层棉绒。   现在可以勉强在室内穿,毕竟饭店里有暖气,穿着这加绒的旗袍不算冷。到了夏天把里面这一层取下来,再请老师傅稍作调整就又能风姿摇曳了。   阮文瞧着倒是喜欢,但唯一的问题,她胸稍微小了些,总觉得有点撑不起来。   “我觉得刚好。”谢蓟生低头亲了下阮文,“不小,大了反倒累赘。”   盈盈一握,软软的落在手心,那是东方小巧的美,他最喜欢。   阮文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觉得谢蓟生的呼吸略微粗了些,这可不是什么好苗头。   “咱们选那套衣服,你觉得怎么样。”   谢蓟生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还有一套备选的军绿色。   他越发不想放开阮文了,“委屈你了。”   那是一套军装,不用想也知道是汪叔的意思。   他到底是一个老兵,在他眼中最好看的衣服便是那军装了。   汪萍自然拗不过老头,只能把衣服拿过来。   不过女同志心思都纤细敏感些,汪萍尽可能的缩小那衣服的存在感,但还是被阮文挑了出来。   “这有什么委屈的,不过穿这个没关系的吧。”   一个月前,谢蓟生办理了转业手续,已经脱下了军装。   谢蓟生的下巴放在阮文的颈窝,“汪叔和其他叔叔伯伯们会很喜欢。”   “那小谢同志你呢?”   谢蓟生用行动回答阮文的问题。   “阮文你选好,不好意思……”汪萍后退两步,关上了房门。   她哪知道谢蓟生现在都变成了色中饿鬼,之前明明一副不懂人间情爱的模样。   曾经喜欢过的人,如今成了别人的丈夫,汪萍还以为自己会很伤心,事实却是她竟然忙得不亦乐乎,仿佛结婚的并非谢蓟生,而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或许,她压根就没那么喜欢。所谓的喜欢不过是自己的执念罢了。   汪萍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她竟然心无波澜。   房间的门很快打开,阮文从里面出来,她脸微微有点红。   汪萍打趣,“我是不是打搅你们了?”   私底下跟小谢同志说什么都没问题,但是被人撞到多少有些窘。   阮文轻咳了一声,“衣服选好了,这些天麻烦萍姐了。”   “客气。”汪萍觉得自己也不是给阮文办事,她归根结底还是心疼自家老爷子,一把年纪的人了,为谢蓟生的婚事忙前忙后。   亲爹她不心疼谁心疼去?   “可能宾客会应景的说几句。”汪萍想了想,还是做出了交代,“什么百年好合早生贵子都是吉祥话,你们听听就行,别往心里去。”   她想说的是后面那句吉祥话。   阮文说过,他们不要孩子。   这俩人又都是性子直,要是直接跟宾客怼起来,那场面不太好看。   虽说是谢蓟生阮文的婚礼,但面子还不是她家老爷子的吗?   汪萍也不管那么多,得罪就得罪吧,总比回头闹出笑话来好。   “我知道,谢谢萍姐。”   有阮文这话,汪萍心放下大半,“那行,还有差不多半小时,我再去看看。”   天冷,谢蓟生不想让阮文在门口迎宾,所以这活交给了罗嘉鸣和周建明,男女方各出一人,公平。   汪萍去厨房那边看一下,早前老爷子可是把各处关系都动用了,厨房是大事,可不能疏忽了。   阮文目送汪萍离开,回去就看到谢蓟生正在换衣服。   赤着上半身,就像是端到人面前的一碗红烧肉,很少有人能不流口水。   “你这该不会是在故意诱惑我吧?”不过是换上军装而已,还用把那羊毛衫给脱了?   谢蓟生的身上并不平整,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痕,其中有几处阮文还处理过。   想当初刚见到时,这人脸上还有刀疤,现在倒是瞧不出痕迹了。   “可真会长,身上怎么还留着痕迹。”阮文轻轻摸了下,谢蓟生腰上有一处刀口,留下的疤痕着实不怎么好看。   “孔雀还得开屏来吸引雌孔雀,若是脸上留了疤,吓着你怎么办?”   “你的意思是我看脸肤浅?”   “不是你肤浅,是我对自己没信心。”   阮文是不信这话的,“你还没信心?你可是我见过的最自信的人了。”她这话是认真的,谢蓟生太过于镇定沉着,似乎没什么事是他做不到的。   “在你答应我前,我一直拿不定主意。”谢蓟生十分的坦诚,“孔雀还知道拿出自己最漂亮的尾巴来求偶,可我不知道该如何留住你。”   他拥着阮文,“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对不对?”   有的时候,人只有经历了才能够产生共鸣。正如罗嘉鸣当初对祝福福的护短,如今谢蓟生也有了这般心思。   阮文身上藏着很多小秘密,她曾经的梦呓,偶尔泄露出的小情绪,总是出卖她。   朝夕相处的人对身边的爱侣自然再清楚不过,阮文的异样自然逃不过谢蓟生的法眼。   只是他不想去问,怕这一问反倒是会让阮文离开他。   或许阮文永远会保留她的小秘密,不过那也不要紧,只要她还留在自己身边就好。   阮文觉得谢蓟生似乎有点点不对劲,可又是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   “你今天怎么张嘴孔雀闭嘴孔雀。”阮文垫着脚,在他肩头咬了一口,“有点骚包哦小谢同志。”还学会了色.诱,不过她喜欢。   她很是认真的给出了答案,“我们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啊,是不是傻啊小谢老师。”   那宽厚的肩颤抖了下,它的主人正要说话,房间里又是响起阮文的声音,“我们会变老,有一天你的肌肉会松弛,我的脸上会长满皱纹,我希望到那个时候我们是一对快乐的小老头小老太太,你说好不好?”   谢蓟生原本慌乱了下的心神又平和下来,他低低的回应着,“好,当然好。”   被这么抱了抱一会儿,阮文这才重获自由。   她觉得小谢同志今天很不对劲,他似乎有心事,正当阮文要细探究竟时,谢蓟生拿过了那尺寸稍小些的军装,“我帮你换上?”   阮文的皮肤白,盈盈似玉。   谢蓟生上次见她穿军装时,就心动神驰。   可惜也就那么一次。   如今婚礼请酒,她提出穿这一抹军绿色,他是再欢喜不过的。   不过这提议被阮文拒绝了,“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小谢同志没机会亲手给阮文换衣服,他直接被阮文给推了出去。   “那回头这身衣服咱们带走。”   阮文被这人逗乐了,你还缺这一身?   真要是喜欢,去买就是了,要多少有多少。   她关上门,看着挂在那里一身军绿色,深呼吸了一口气。   阮文对婚礼没什么执念,前世参加那么多婚礼,其实讨论最多的还是这饭菜好吃不好吃,婚礼现场会为新人感动,但也仅限于此。   颇是有几分“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的精髓。   没曾想,前世对爱情婚姻家庭都没有任何期待的人,如今倒是把这些都收获了。   阮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军绿色让人显得几分英姿勃发。   汪萍还特意给配了一条腰带,系上后又显得腰肢纤细。   细细整理了下衣服上的褶皱,阮文看了下时间,正要开门,门外传来了陶永安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阮文在里面臭美呢?”   谢蓟生看着陶永安左手扶腰,右手扶墙进来,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不去医院瞧瞧?”   “去什么医院?”多丢人啊,大男人被打的没有还手之力,他的脸都丢光了。   事实上昨天一开始陶永安也没觉得什么,到了后半夜他才觉得疼。   “小谢同志你就不能管管他吗?我就开了句玩笑他就下狠手,在部队里学到这一身本领,就是为了欺负我是吧?”   他这一提声说话,腰口那里又一阵火辣辣的疼。   陶永安眼泪都快出来了,他要是不报这个仇,他就不是男人!   不过单凭他是打不过罗嘉鸣的,还是得靠小谢同志啊。   阮文经常跟他说,谈判的时候不要一味的保持强势,偶尔也可以卖卖惨。   与人相处也是,你看他今天早晨惨兮兮的模样,家里老头看他的眼神就温和多了,还交代自己少说话多听,别乱开腔。   卖惨,是好用的。   但对谢蓟生卖惨,是没用的。   陶永安很快就发现这一事实,因为他从谢蓟生脸上看到了几分浅笑,“我现在不过是个教书匠,他是机关里的公务人员,我不能打他。”   “他喊你老大耶,你……你,你真不帮我?”   谢蓟生只是笑了笑,站在那里当门神。   “小谢同志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这个朋友的,回头我跟阮文告你的状。”哼,他也是阮文的战友!   谢蓟生眼皮翻动了下,刚要开口,门打开了。   “告什么状?他在外面养了人还是怎么着?”   陶永安哪想得到阮文忽然出来,看着站在门口俏生生的人,他一下子看呆了。   前些天最是流行这一抹军装绿。   下乡的女知青都喜欢弄上一套,稍微捯饬下就有几分英姿飒爽的美。   可阮文又有些不一样,她这人清瘦了些,扎上皮带显得腰肢不盈一握,有着脆弱的美,仿佛一碰就碎。   偏生这人眉眼间又带着几分锐利,只不过这锐利消失得又快,在看向谢蓟生时变成了柔情万种。   一种混合了脆弱与刚毅的美,在阮文身上却又不那么违和。   陶永安打算默默地离开,却听到阮文问谢蓟生,“小陶好歹算我娘家小姐妹,就这么被他欺负,你不主持公道吗?”   陶永安蓦的回身,伤着了自己的老腰。   谁他妈是你小姐妹啊!   阮文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你这新娘子都当了好几个月了,这次是翻新的新娘,不作数的懂不懂?   “那回头我找他好好说说。”   “嗯,君子动手不动口,注意安全。”   “放心。”谢蓟生给她整了整帽子,“走吧。”   看着扬长离去的一对璧人,陶永安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小姐妹就小姐妹吧,反正……也不改变不了他是男人的事实!   只要罗嘉鸣能被揍,他就是当小姐妹又何妨!   ……   阮秀芝坐在那里,心情颇有几分复杂。   她做梦都没想到,会有今天。   早几年,阮文的婚事愁坏了她,随便找个人家自然是不成的,阮秀芝不舍得委屈孩子,可想要找个好的,又怕那人家回头欺负阮文。   她家男人没了,建明虽然打小就跟阮文兄妹情深,但他就一愣头青,能顶什么用?   好在阮文开窍了,她到底是阮家的孩子,那么的聪明,不单给自己博出了一份前程,还带着她跟建明,迎来新生。   这次在首都请酒,阮秀芝没做什么。   身为娘家人,她只需要告诉汪家那边,这边的宾客都有谁就行了。   其实也没什么宾客,离开安平县这几年,村里那边虽然还有联系,但眼看着春节也不值当的让人特意跑一趟。   请来吃喜酒的就是汪常阳一家。   倒是季教授听说她家阮文要请酒,说什么都要过来凑个热闹。   阮秀芝知道,老教授知道她家人口少,想要过来给她家阮文撑撑面子。   还有就是小陶的一家子。   阮文和小陶是好搭档,连带着父辈这一代也有几分交情。   这算来算去,阮秀芝就请来了这么几位亲友。   她这边请来的人不多,汪家那边请来的人可不少。   有些都是上了年纪的,穿着那一身军装过了来,瞧着胸前挂了一堆的军功章。   还有一些稍微年轻些的,和汪家那边的亲家打了招呼后,又都跟阮秀芝过来说了几句。   好在有建明在身边,阮秀芝没出什么糗。   这可是阮文的好日子,她不想给阮文丢人。   阮秀芝看向另外两桌,那两桌她倒是还有些印象,小王知青还有几个学生她都记得,好像是当初阮文在县里举人老宅带着一起准备高考的那些人。   大老远的特意赶来,也是难为他们了。   只是不知道兄嫂能否看到今天。   “阮文是个有想法有能力的好孩子,将来肯定会做出更大的事业,又有蓟生同志帮扶着,你将来等着享福就行了。”   王秋平收到了两份请柬,阮文这边特意送来的一份,还有就是汪家那边送来的一份。   于情于理,王秋平都没拒绝,她就坐在阮秀芝这一桌,和阮文这位姑姑聊了几句。   瞧着阮秀芝在那里抹眼泪,便劝慰起来。   阮秀芝笑了笑,“我知道,就是想起她父母,就有些忍不住……”   她话还没说完,忽的听到那娇滴滴的声音,“真不好意思,家里有点事耽误了,我来的有些晚了,阮文同志新婚快乐啊。”   祝福福到底来了。   看着那穿着月白色改良旗袍摇曳而来的人,正与同桌几人聊学术的王春香一下子脸色惨白。   祝福福,她到底还是来了。   她怎么能这样。   明明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却还故意来这里。   而且还穿着月白色的旗袍……   哪能这样啊。   虽说国外婚礼都是穿白色婚纱,可国内和国外不一样,有一些约定成俗的规矩。   比如说尽量别穿大红色,不要和新娘子撞了颜色。   喜庆的日子,别穿白色寓意不好。   祝福福这一身月白色的旗袍,分明是来给阮文不痛快的。   桌上其他人不知道阮文和祝福福之间的过节,但一眼瞧到这人的穿着就知道不是善茬。   知道王春香之前就在阮文老家插队,有人问了句,“春香,这人谁啊?”   饭店里有暖气,暖意十足,可王春香却觉得自己浑身冰寒,她想要开口,嗓子却都被冰冻住了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其他宾客有认出祝福福的,知道这是林三的那个小媳妇。   有几个与林家来往密切的,还多问了句,“林嵘最近怎么样?”   祝福福巧笑嫣然,“他好多了,不过今天天冷,他也不想出来,知道阮文和谢蓟生大喜,特意备了厚礼让我送来。”   年轻的女人朝着正在敬酒的新人过了去,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希望阮文你能喜欢。”   那是一对翡翠镯子,阮文倒是听说了,林三的二姐夫就是捣腾这些玩意。   “这镯子配你这身旗袍倒是好看。”   其他宾客这才注意到,祝福福这一身旗袍实在是不太讲究,不是林家人该做的事情。   “我出来的匆忙,到了饭店门口才发现忘了换衣服,阮文你该不会觉得我是故意的吧?”   是不是故意的,阮文知道,她也知道祝福福十分清楚。   只不过在场的那么多,都是汪老请来的宾客,有的还跟林家来往密切,她若是这会儿失了风度,还真是落入了祝福福的陷阱里面。   平白咽下这口气,却又不是阮文的作风。   这可真是好算计,祝福福还真开始研究她了,知道怎么能恶心到她。   有进步,精神可嘉。   阮文正要说话,这边大厅的门被推开了,一群拎着公文包,戴着眼镜的人进了来。   年长者,青年人,男男女女都有。   阮文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了罗嘉鸣。   罗嘉鸣:“……”看我干嘛,这些人又不是国安的!   不过阮文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她望着谢蓟生,“你不是说穿这身没事的嘛。”   谢蓟生哭笑不得,“傻姑娘,不是这个。”   这么多老干部在,谁敢来挑剔他们穿什么?   “今天是好日子,总得告诉许工他们才是。”   阮文听到这话愣了下,眼泪忽的就落了下来。 第158章 158有女若此   人死如灯灭,百年之后也只不过是黄土一抔。   可总有人记挂着这些人。   阮文止不住的眼泪,越抹越多。   谢蓟生体贴地帮她擦去,“怎么哭了?小心大家笑话你。”   “才没有。”她眼睛还红红的,盈着几分可怜,泪水擦干后,笑起来又透着几分倔强,“有你在,我不怕。”   这个人给了她勇气,也给了她底气,是最知她的那人。   有他在身边,她无所畏惧。   谢蓟生不由莞尔,“去跟沈老他们问个好。”   人是谢蓟生费了许多时间特意请来的。   有许怀宁夫妻昔年留学海外时一同求学的朋友,同时也是各研究单位的骨干精英。   还有他们在九院共事的同事。   还有两人昔年教过的一些学生。   浩浩荡荡的队伍涌了进来,让整个大厅都变得拥挤起来。   这些忽然间到访的宾客,不乏业界大拿。   有些结束了在九院隐姓埋名的生活,去了高校工作,还有的则是去研究所继续发光发热。   聚似一团火散似满天星。   平日里也有联系的科研人员,如今汇聚在这里,却也只是因为一个请求。   一个来自谢蓟生的请求。   谢蓟生昔年去过九院,还在许若华身边学习过一段时间,算是她教导过的最后一个学生。   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不然怎么刚好是谢蓟生和他们的孩子喜结连理呢?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九院的那些老伙计们都没拒绝的理由。   他们现在也不需要再隐姓埋名,来参加个婚礼不算什么事。   顶多,几十个科研人员齐聚一堂,的确有些声势浩大。   可就是要声势浩大些才好,告诉那些人阮文是老许他们两口子的女儿,背后有九院给撑腰,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欺负的!   忽然间到来的宾客很快便被认了出来,毕竟汪老请来的宾客众多,有些青年人众多,还有王春香和那几个学生,也认出了几人。   “程工,您怎么来了?”   “那是齐教授,听说他去了哈工,我想考他的研究生。”   “沈老,小谢的面子好大啊,竟然把您也给请来了。”   前年中科院学部恢复活动,去年十月的时候增补了近三百名学部委员,沈老便是其中的一员,无记名投票获得了全部选票。   谢蓟生悄声提醒阮文,“沈老是许工的老领导。”   沈老虽说上了岁数,但耳聪目明,听到这话哈哈一笑,“小谢你这称呼是不是得改一改?那可是你的老泰山。”   阮文没曾想,竟然有人抢先自己一步打趣谢蓟生,这玩笑话让她顿时觉得亲切。   沈老细细打量,“阮文刚出生的时候,怀宁若华他们还设了满月酒,我记得当时是老段亲自下厨做了一锅面条,你段伯伯的手艺也是极好的。”   可惜老段当时遇到了间谍搞破坏。   沈老心中感慨万千,“阮文倒是有些像你母亲,知道这名字谁给你起得吗?”   阮文还真不知道,素来胆大包天的人这会儿很是乖巧的摇头,“沈伯伯您给我起的吗?”   她这一声沈伯伯让沈老很是高兴,“可不是嘛,你母亲总是喜欢捣鼓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偏生你父亲也不拦着她,所以当时你刚出生,我们大家伙给你取名字,最后选了这个文字,刚好是我取的。”   西北艰苦,科研人员们都是成年人还能熬一熬,可孩子呢?   这是新生是希望,却又是如此的脆弱。   所有人都忧心忡忡,当时的沈所长保持着乐观精神,“若华太过于活泼,我觉得这孩子文静点好,名字嘛,大俗大雅,我觉得叫文文就挺好。”   阮文的名字就这么定了下来。   这其中的故事,若非二十多年前的当事人在,阮文还真无缘得知。   “文这个字,最早见于甲骨文,是一个站立着的人。”沈老拍了拍阮文的肩膀,如今的阮文当得起这个文字。“有女若此,相信你父母他们会很高兴的。”   这些科研工作者,来得突然去得也快,他们并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一个个的送上祝福,又是送给阮文新婚礼物,便是离去了。   来去匆匆,却也让整个婚礼变得非同一般。   九院地位使然,尤其是沈老亲自前来祝福,阮文的面子大了去了。   有些宾客这才知道,原来阮文大有来头。   王春香也是才知道,阮文的父母竟然是科学家,难怪阮文这么聪明呢。   两桌的学生都是热烈的议论着,这让落座的祝福福脸上神色并不怎么好看。   她倒是隐约听说过一些,可没想到,向来深居简出不爱交际的沈老,竟然亲自来贺,还带着一群人前来。   是想要给她下马威吗?   行啊,底牌既然都亮出来了,那就看到最后谁才是赢家吧。   ……   这顿饭吃得热闹,汪老颇是满意。   他还特意和老战友喝了两盅,脸上带着几分红润,“蓟生这小子,真是被阮文拿捏的死死的。”   “您喝多了又满嘴跑火车了,分明是谢蓟生自己怕老婆,关阮文什么事。”   汪萍忍不住反驳了她老子一句,她也喝了一杯酒,有些上头,整个人懒懒的倚在那里,眼睛有些迷蒙的看着车窗外。   汪老似乎没听见似的,“这孩子心思细,特意把这些人请来,什么用意大家都知道,你瞧瞧林家那个小媳妇,真不是个东西,竟然来砸场子,要不是我不跟她小姑娘家一般见识,真想扇她俩耳刮子。”   他家孩子大喜的时候,竟然穿着白衣服来。   到底是来贺喜的,还是来给他添堵的?   “谢蓟生是个小心眼的,回头肯定会找机会收拾她的,您就别操心了。”汪萍揉了揉太阳穴,祝福福那可真是没意思的很。   其实她倒是也想看看阮文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可惜沈老过来,这事就没了下文。   这群科研人员里面有六位学部委员,沈老亲自前来送上祝福。   谁还关心林三媳妇怎么样?   一边凉快去吧。   没人能抢得了阮文的风头。   汪萍想到这,眼角忽的落了泪。   当年的闷嘴葫芦都能这般考虑周全,她竟然对未来也有了期许。   转头看向父亲,汪萍轻声说道:“您整天催我成家,那倒是给我介绍几个青年才俊认识啊。”   汪老听到这话顿时酒意大去,虎目炯炯,“行,明天就给你安排。”   他也想开了,没人能强迫谢蓟生办他不乐意的事。   若他想要孩子,阮文也不可能不考虑他的心情。   只怕是那孩子自己不想要,不要就不要了。   他们自己过的欢喜就好,本来就是捡来的命,能活着就不错了,哪敢跟老天爷要这要哪贪心不足呢?   蓟生的事算是告一段落。   如今他宝贝闺女终于松了口,汪老自然是连忙应城着,回家就是打电话找人。   他那里一堆青年才俊呢,就不信他家萍萍一个都瞧不上!   ……   阮姑姑特意把这边房子给布置了一通,虽说住不了几天,但到底是喜庆的日子。   这是后来阮文又购置的院子,和阮姑姑住的那院子也就隔了不到一百米。   前些天阮姑姑还特意安排儿子和罗嘉鸣把书房给挪了过去。   毕竟那边院子里就住阮文小谢两个人太冷清,其他家具得慢慢打造,先挪书过去比较靠谱。   院子里的窗户上都贴着红双喜和喜上眉梢的窗花,客厅里还燃烧着大红蜡烛。   阮文看着那忽的爆起的灯花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姑怎么不给我准备个大红盖头呢。”   就连床单被褥都换成了红色的,没有红盖头太说不过去了。   谢蓟生看着眉开眼笑的人,他眉眼间也都柔软了几分,“阮文。”   “嗯?”   怎么了。阮文转头望去。   “就是想喊喊你。”大概是那烛火明灭不定,总是让他有种恍惚感,仿佛这就是一场梦。   “小谢同志。”阮文轻喊了声,“小谢老师,你喜欢哪个?”   “只要是你喊我,我都喜欢。”   咿,成年人果然两个都要。   阮文啧啧一声,她踮脚去亲吻这男人,“那往后一三五我喊小谢同志,二四六喊小谢老师,周末的话……”   阮文又是啄了下他的嘴角,“周末的话就大乱炖,你说怎么样?”   谢蓟生自然不会拒绝,就像是这会儿阮文用行动告诉他春宵苦短一样,他一脚踢上门,抱着人往里间去。   阮文被吻得有些意乱情迷,她好不容易得到喘息的机会,低声问了句,“院门关上了么?我刚才怎么听到关门声。”   谢蓟生的衬衣扣子被解开了好几粒,露出的肌肤像巧克力似的诱人,阮文觉得自己有些馋,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去看看。”谢蓟生本就敏锐,也察觉到了一些情况。   他给阮文盖上被子,随手拿起大衣往身上一披。   动作潇洒,阮文十分的羡慕。   迅速地拿起自己的大衣搞起了模仿秀。   显然她的买家秀不是很成功,远不如谢蓟生那般潇洒。   人与人是不一样的。   阮文低叹了一声,刚想要放下大衣,忽的听到急促的声音,“你至于下手这么狠吗?兄弟们也是想要过来给你道喜嘛。”   紧接着,阮文又是听到砰的一声,以及罗嘉鸣发出的惨叫声。   她穿上大衣往外去,就看到罗嘉鸣鲤鱼打挺站起来,身后还有几个差不多身形的人,站在那里……   吃瓜看戏。   是真的吃瓜子看热闹,半点没有要下场的意思。   “罗队,你非要来找谢队喝酒,愣是把人家的洞房花烛夜搞了破坏,挨两下揍应该的。”   “就是就是,要是我我就站在那里让谢队打。”   阮文捂着嘴轻笑,白天谢蓟生还答应她教训罗嘉鸣呢,这大晚上的就打起来了,还真是守信的君子。   可惜陶永安不在,不然应该会喜极而泣,说不定还能趁罗嘉鸣倒在地上时踹上一两脚报仇雪恨呢。   一群战友不站他,这让罗嘉鸣很是郁闷,他如同打不死的小强一般又站了起来,嘴上还维持着最后的倔强,“我这是让着他……卧槽谢蓟生你下狠手是吧,我可不让……你别打了别打了,别打脸成吗?”   余光看到站在门框边看热闹的阮文,罗嘉鸣想死的心都有了,被阮文看了个正着,自己往后在她面前,还站得起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2020年最后一天啦,我继续发红包,还是留评吧,没办法抽奖了上次抽中实物的俩大大到现在也没后台留下地址,我觉得又要流抽了…… 第159章 159骗子   原本该是两人世界,结果一群人玩起了扑克牌。   罗嘉鸣带来的几个人,是谢蓟生原本带的兵,就近原则就把人给喊来了。   因为有任务在身,白天的时候不方便露面,等着晚上过来凑热闹。   当然,依照阮文的想法,罗嘉鸣这人就是不想要她好过而已。   凑什么热闹,白天不热闹吗?   说白了就是想找个由头把谢蓟生困住。   跟玩宫斗似的,这心胸可真不怎么开阔。   不过阮文心藏大海,不跟罗嘉鸣似的小孩子心性。   她从柜子里翻出来一堆炒干货,拿出几罐啤酒和一副扑克,跟着一群大老爷们众乐乐起来。   “小嫂子你会玩?”   部队里的娱乐方式不算太多,除了动手动脚的球类运动,动脑子的娱乐大概也就扑克了,毕竟下棋还需要一点点门槛,但扑克完全不需要。   “会一点点,加点彩头吧。”   阮文自然而然的把谢蓟生拉到自己这边,赢了她收钱,输了他喝酒。   罗嘉鸣呵呵一笑,“想当初我可是侦察兵大队的扑克之神。”   阮文在这里跟他玩扑克,那是馋那几罐啤酒了吧。   他这次挨揍挨得有些厉害,嘴角都乌青一片,说这话时咧咧着嘴,原本还俊朗的人此时此刻多少有些面目可憎。   阮文笑眯眯地看着罗嘉鸣,“是吗?咱们是无神论,我今天帮国家把这个祸害给除了。”   罗嘉鸣切了一声,还挺会说大话。   几个人抓牌,罗嘉鸣先下手为强要了地主。   尽管手里的牌不怎么样,不过也打出了一片新天地。   一个连对丢出去后,阮文摁住了牌。   她丢出去一把牌,“小地主,有后手没?没了吧,你手里还有一张小王一对八。”阮文笑眯眯地看着另一个小农民,“你先走,我断后。”   罗嘉鸣皱着一张脸,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牌,丫的阮文怎么知道他还剩下什么!   小地主被关门,罗嘉鸣很是不情愿的拿钱。   玩了几把斗地主,罗嘉鸣唯一赢了一把,还是当农民的时候被阮文带飞。   他觉得没意思,索性换了个玩法,他和阮文单独玩。   阮文倒是无所谓,“赢了那么多钱,输点也没什么关系吧?”   这话是在问谢蓟生,谢蓟生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玩的开心就好。”   妈的,当着他的面就这么炫耀,罗嘉鸣发誓要把阮文的钱都赢过来。   两人玩起了□□。   阮文很少玩这种棋牌游戏,刚开始还有些不太熟悉规则,不过她熟悉套路。   罗嘉鸣这人,人设早就崩的不要不要的了,什么优秀的侦察兵,那都是强行光环人设。   实际上猜出他的心思倒是简单。   不就是想赢嘛。   求胜心切的人不免会漏洞百出,何况是罗嘉鸣这个被打穿了的呢?   接连几把,罗嘉鸣输的一塌糊涂。   旁观的几个战友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小嫂子,教教我们呗。”   这怎么做到的,硬是没让罗哥赢一把,简直能掐会算啊。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阮文笑眯眯的在那里数钱,真开心,赢了好多钱呢。   她或许应该去一趟澳门,说不定搏一搏小轿车变成大货车呢。   战友哪甘心啊,缠着谢蓟生问,“谢队,小嫂子怎么做到的啊?”   他还想学一招回头好去赢两包烟钱呢。   “她数学好,这些牌都记着,再加上算牌,你手里有什么牌她差不多都知道。”   “她怎么知道我手里有什么牌?”战友不相信。   “第一把你没怎么出牌,结束的时候丢下牌,她记住了你放牌的习惯。”谢蓟生瞧着阮文打哈欠,刚才还开心数钱的人这会儿已经睁不开眼睛了。   他下了逐客令。   已经后半夜了,也该睡觉了。   罗嘉鸣看着几乎要睡着的人,他很是郁闷的看着谢蓟生,“你都退伍了还调.教出一个侦察兵,还有你们啊,还好意思自称精英,都被人反侦察了!”   打个牌都被人算计的透透的,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几个人往外去,“罗哥你也没好到哪里去,还国安的精英呢,还不是被谢队锤爆了?”   “你小子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卧槽罗嘉鸣你搞偷袭,看我猴子偷桃!”   阮文迷迷糊糊听到人走了,她身子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端。   用尽力气睁开眼,谢蓟生就在她头顶,“他们人呢?”   “走了,不用管他们。”   虽说今天也不是什么正经婚礼,但到底是精挑细选的好日子,被这几个混账小子给破坏了,谢蓟生没打人那是因为怕吓着阮文。   “走了啊?”阮文闭上眼睛,缩在谢蓟生怀里,“你回头记得把钱还给他们,他们攒点钱也不容易。罗嘉鸣个蠢货,到现在都没学会过日子,还天天想气我。他以为气死了我自己有什么好果子吃吗?”   谢蓟生听着那越来越低的声音,他笑着摇头,“你怎么老和他过不去?”不过这次阮文还是放了罗嘉鸣一马,只不过嘴上不饶人罢了。   “谁让他那么蠢呢?”阮文嘟囔了句,在谢蓟生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她蜷曲着睡了去。   忙活了一天,她是真累了。   谢蓟生瞧着那有些疲惫的面孔,在她脸颊上亲了亲,将人轻轻放在床上,他去收拾客厅里的那一片狼藉。   ……   阮文做了个梦,她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放眼望去是黄沙茫茫,她就像是被空投到那里似的,风沙流动遮掩了所有的足迹。   她试图去用谢蓟生教自己的办法去分辨方向,可是她又方向白痴了。   “你不是很有能耐吗?阮文我看你现在能怎么办。”   祝福福整个人飘在半空中,她仿佛神佛一般俯视着自己。   那秀美的小脸蛋上满是得意,却又泄露出几分狰狞。   阮文看着她,伸手去抓半空中的人。   她没有抓住祝福福,却是把谢蓟生抓来了。   看着骤然出现在身边的人,阮文有些愧疚,“我是不是连累了你?”   谢蓟生依旧是好好先生,“胡说什么,你看那边有什么。”   顺着谢蓟生的手臂,阮文看到了那边的骆驼,还有一片水泡子。   “不会是海市蜃楼吧?”   她兴奋的叫了起来,再抬头看去,飘在半空中的祝福福没了踪影。   噩梦变成了探险,甚至她还发现了埋藏在地下的西域古城的遗迹。   睡眠明明是该休息,可阮文在梦里跑了一晚上,早晨醒来的时候都疲惫得很。   她睁眼就看到了谢蓟生,他正坐在那里看书。   英挺的眉头微微皱着,似乎遇到了什么不解,左手拿笔做着笔记,那是因为右手被她抓着。   似乎察觉到什么,谢蓟生把书放下。   “醒了?”   昨晚阮文又做噩梦了,谢蓟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抓着阮文的手,把她揽入怀中。   后来她似乎缓了过来,只是谢蓟生一夜没怎么睡好。   他倒也还好,就是担心阮文。   “我做了个噩梦,还梦见你了。”   “噩梦?”   阮文笑了起来,“是啊,不过你不是洪水猛兽,是我的保护神。”她还是那个方向白痴,而谢蓟生是她的向导。   “起床啦起床啦,去吃早饭,不然我哥肯定会笑话我懒虫。”   谢蓟生瞧她欢快模样,也没打算再细究那噩梦到底怎么一回事,不过他心里头倒是有盘算,“明天我们回杭州,过会儿去置办点年货。姑姑在北方待习惯了,骤然间回去怕是吃不习惯那边的饮食。”   “好啊,就咱们四个也用不了太多,倒是要请元哥吃饭,对了杭州距离上海近,要不请石磊一块吃个饭?”   石磊和他父亲没来,早前知道他们扯证后就送了一份厚礼。   这次去杭州过年,倒是可以再请他们一顿。   石家老爷子对谢蓟生诸多挂怀,之前买车石磊也是从中帮忙斡旋,还垫付了钱。   阮文想来想去,都觉得要请石家爷俩才合适。   实在不行他们春节时寻个机会去上海,去拜年再找个饭店请一顿也行。   “石伯伯会很喜欢你的。”   阮文臭屁了下,“我这么聪明漂亮,本来就人见人爱啊,不过我最爱小谢同志就是了。”   她自夸也不忘表白,这让谢蓟生莞尔,“我也最爱小阮同志。”   两人腻腻歪歪的收拾好往那边去。   阮秀芝刚好弄完早饭,“这个小罗昨晚明明还回了来,一大早没影了,院门也是在里面锁着,他怎么出去的?”   跳墙呗,之前不就是□□进去把他们的院门打开嘛。   罗嘉鸣很适合做梁上君子,起码这身手是够了的。   阮文腹诽了一番,端着小咸菜往饭厅去,“可能是哪个神仙路过,瞧着这小伙子长得够水灵,就把人带走给自家闺女都女婿去了。”   阮秀芝瞪了眼侄女,“胡说。”   “我这是合理揣测,要不你说怎么门没开人没了呢?咱们肯定是遇到采花贼了,这小贼专找单身男同志。”   周建明觉得自己有点危险,“文文,你别胡说。”   “哥你放心,采花贼不喜欢你这种醉心学术的。”   周建明:“……”你这是夸奖呢,还是夸奖呢?   ……   早饭吃了一半,罗嘉鸣回了来。   阮姑姑看到小罗同志那乌眼青,顿时心疼,“这孩子,你这是怎么了?”   被您家女婿打得啊。   罗嘉鸣有苦说不出,愣是扯谎,“昨晚和几个战友去喝酒,遇到小流氓就打了起来。”   “那小流氓抓住了吗?”   “抓住了。”罗嘉鸣硬着头皮回答,“就是喝多了没注意挨了一黑拳。”   阮姑姑贴心交代,“年纪轻轻的少喝酒,喝酒容易误事。”   这要是自家那小后娘交代,罗嘉鸣的白眼都翻到爪哇国了,不过说这话的是阮姑姑,他很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周建明有些吃醋,“妈,你干脆认罗嘉鸣当你干儿子得了。”   反正也差不多。   多了这么个兄弟,他觉得也还好吧。   “文文你觉得呢?”   阮文吃着谢蓟生给她剥的咸鸭蛋,鸭蛋冒着红油,卷在新鲜出炉的烙饼里面不要太好吃。   就是略微有点咸,阮文多喝了好几口粥,连小咸菜都没怎么吃。   “我无所谓啊,多个哥哥就多个呗,多一个给我零花钱的哥哥不好吗?对吧哥。”   周建明觉得这不太好说,自己这个表哥一直都是找阮文要钱花。   不过多个干哥哥给零花钱倒也不错。   一进一出,这样不就平衡了吗?   小表哥点头同意,“对。”   这被当事人竭力反对!   谁他妈要当你哥啊。   罗嘉鸣第一个不同意,他就算是认阮姑姑当干妈,也绝对不要这个妹子。   他几乎能想到阮文日后欺负人的理由,“他不给我零花钱,小谢同志揍他。”   单是一想,罗嘉鸣的牙龈都疼了起来。   “姑你这次回杭州,住的地方安排了没?那边我有认识的人,可以先安排下。”这件事罗嘉鸣没想好,他先糊弄了过去。   阮姑姑也没怎么细想,“阮文已经安排好了,你要是不想回家那就在这住着,我备好了年货,多少也够你吃几天的。”   罗嘉鸣登时觉得自己战胜了阮文,“没事姑,我过年有任务,单位那边管吃的。”   他嘚瑟地笑了笑,让阮文觉得这人简直弱智。   ……   谢蓟生特意弄了卧铺车厢,毕竟路途漫漫。   不过阮文还是去硬座车厢跟其他乘客闲聊了。   车厢里的乘客不算多,再加上这是从北向南的列车,就显得越发空旷。   阮文穿过好几个车厢,这才遇到一个在那里侃大山的人。   “……战场上那叫一个枪林弹雨,你都不知道子弹是从哪里飞过来的,不过我命大,去南边的时候我老娘特意去庙里给我求了平安符,这不保我平安。”   小平头掏出来了一把,“我那些战友都觉得这平安符灵验,这不特意央我给他们带一些。”   黄色的符纸上面有朱砂字迹,散发出一股子雄黄的味道。   这倒是能避蛇虫。   “这符这么灵验的吗?”   小平头收起平安符,“那当然,瞧见这个没,把子弹都给挡住了,你说厉害不?”   阮文看着平安符上被烧出来的半个坑,她恍然大悟,这是个骗子啊。   什么平安符这么厉害,竟然能挡得住子弹。   这是东方哪位神仙施展了大神通,硬是破坏了物理定律?   牛顿听说了都直呼牛逼!   “看看,瞧瞧,是不是子弹留下的洞,当时我都觉得自己要死了,好家伙这玩意救了我一命啊!”   “还真是。”其他乘客传递着那平安符,有人问道:“兄弟,你这平安符能不能送我个?”   小平头断然拒绝,“那可不行,我这是给部队里的兄弟们带的。”   “不白要,我花钱买的平安符。”   人群里有细细的声音,那是阮文捏着嗓子在说话。   谢蓟生过来时,就看到阮文在使坏,他低声询问,“怎么了?”   “遇到个骗子,在败坏你名声。”   谢蓟生一怔,瞧着那人并不认识,刚想要问什么,就又听到那小平头说道:“行了行了,我也不是贪图你们钱,老君说相逢即是有缘,我这也是为了结个善缘给自己积攒福报,十块钱卖你一个,至于短缺了的,回头让我老娘再去庙里求了寄给我,也就是麻烦点事,其他的倒还好。”   “十块钱!”有人倒吸了口气,虽说这车票钱也不便宜,可十块钱多少还是有些贵。   人群中有人挤上前去,“你不要别在这里啰嗦,兄弟你把这平安符卖给我,我给我家孩子求个。”   “大姐,别被坑了。”   那大姐登时转过头去,“你这人,不买也就算了,在这里啰嗦什么,解放军兄弟,你别听他胡咧咧,十块钱是吧,我有钱。”   她着急忙慌的拿出钱来,刚要数出十块钱给这小平头,手被人抓住了。   “大姐,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阮文笑眯眯地看着小平头,“你说你去南边打了仗,哪个队伍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小平头瞧着忽的杀出来的年轻姑娘,被问的心里头一慌,不过很快他就淡定下来,不就是个小娘们嘛,怕她作甚。   “你女人家家的又没去过战场,懂什么?老子刀山火海闯过来的,不跟你一般见识,一边去。”他作势要推阮文,手却是要往人胸口抓,摆明了是想要趁机揩油。   那手还没碰到阮文的衣服,被人抓住了。   拧麻花似的转了半圈,小平头额头上顿时布满了豆大的汗珠,“疼疼疼,快放手。我是解放军,你这是攻击军人,我要把你抓紧去坐牢!”   阮文听到这话乐呵了,“您这是关二爷面前耍大刀,解放军是吧?把你的证件拿出来。”   刚才要买平安符的大姐嚷嚷起来,“你没看到他刚才那平安符吗,上面老大一个洞,那是子弹留下的坑。”   “你给我闭嘴。”阮文瞪了一眼,“你见过谁家的平安符道君加持却是在庙里求的?现在和尚道士是一家是吧?”   这种骗子一点都不稀奇,平时阮文还能当个乐子看,可现在她还真要管这闲事。   那小平头哆哆嗦嗦从兜里拿出小本本来,“快把我放开,不然老子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阮文看了眼那军人证,她递给了谢蓟生,“真的假的?”   她有些认不出来。   “假的。”谢蓟生瞥了一眼,“自己刻的萝卜章。”这玩意他当初搞过一堆,比这萝卜章要真的多。   “你敢说我的证是假的,奶奶的老子跟你没完!”小平头挥着左手要打人,结果拳头被谢蓟生抓着。   咔嚓一声,手掌软哒哒的垂了下来。   车上的乘警匆忙过了来,问这是怎么回事。   “同志,这俩人不知道什么情况,打人,打咱们解放军同志。”   阮文看着说话的大姐,她凑过去闻了下,“大姐你这兜里不是有平安符吗,怎么还买?”   她就说这人太奇怪了,感情是两口子作案,在这里一唱一和演双簧呢。   乘警倒是从那女人身上搜出了一堆平安符,但是瞧着那军人证有些不确定。   谢蓟生拿出了自己的证件。   乘警登时一脸肃穆,“同志你好。”   谢蓟生回敬了个礼,“这证件是假的,下一站是徐州,可以联系当地公安调查一下,他涉嫌假冒军人身份,还伪造证件。”   招摇撞骗反倒是其次了。   单是这两项罪名,就足够让这小平头喝一盅。   乘警连连点头,把这两人都押走。   那女人似乎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一下子哭喊了起来,“宋大坪老娘真是倒了血霉,怎么信你这个王八蛋的话,你可害死我了。”   谢蓟生注意到阮文忽的停了下来,“怎么了?”   “没什么。”阮文就觉得这个名字还挺耳熟的,如果不是巧合的话,那就可能真的是他。   小说后期有个很重要的角色,神棍宋大坪。   阮文记得,宋大坪的起家和祝福福有着莫大的关系,后来罗嘉鸣误打误撞和宋大坪有了过节,祝福福又是把宋大坪给送上了断头台。   一代神棍,惨淡收场。   阮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遇到早年的神棍,宋大坪的人设倒是没变,还是个骗子。   “他会被判多少年?”   “那就得看当地公安怎么个调查法。”如今年关将近,加上这小平头并非本地人,当地的公安机关怕是会把这件事往后推。   他瞧着阮文神色有些恍惚,“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他这样败坏你们的名声,应该从严处理才是。”   与阮文而言,宋大坪未来可能依旧会是搅屎棍一般的存在,她倒是不在乎。   她更关心的是,他这次招摇撞骗所带来的恶劣影响。   “名声被败坏了,想要再挽回可就难了。”有的人当了一辈子的好人,可很多人会记住他做的一件坏事,再度忆起往往感慨的就是那件坏事。有的人做了一辈子的浪子,临了醒悟了,大家纷纷夸赞,“浪子回头金不换。”仿佛这是个大好人。   阮文正色道:“小谢同志,公信力可经不起折腾。”   她这般严肃倒是让谢蓟生哭笑不得,“傻孩子,忘了我已经退伍了吗?”   有些事,即便他还在部队,也有心无力啊。   何况,他已经转业了。   作者有话要说:元旦快乐,2021冲鸭 第160章 160富在深山   阮文恍惚了下,“是啊。”   人没办法事事求全,何况这也不是谢蓟生的事。   县官不如现管,小谢同志也搞不定这些,是她思维太发散了。   “不过等会停车了我跟当地公安说一声,让他们把这件事调查清楚。”   他还是能够打声招呼的,实在不行到了杭州那边再联系人,既然撞上了自然不能当看不见。   事情也只能这么处置。   阮文先回了卧铺车厢,小表哥正在问杭州的事情,瞧到阮文自己回来有些奇怪,“小谢呢?”   “他去处理点事情。”阮文坐下来听故事。   阮秀芝近乡情怯,耐不住俩孩子好奇,说起了阮家的事情,“我听阿娘说,阮家祖上是出过封疆大吏的,不过我没进过祠堂不知道里面都有什么牌位,只是听说过……”   阮家的祠堂,也在大火中变成一片废墟,原本该是森严肃穆所在彼时杂草横生。   阮文对追宗溯源是没什么兴趣的,所以当初做老宅的建筑规划时,计划把祠堂废墟平了。瞧着前段时间寄来的照片,那里的确平整的很,瞧不出昔年模样。   祠堂牌位也好,族谱也罢,都没了。   如果非要去寻找一二踪迹,要么是左右邻里打听,要么就是去县志中寻找答案。   周建明也在思考这件事,“文文,你之前不是去过杭州吗?没有什么亲戚之类的去找你?”   阮家当年没剩下什么人,除了留学在外的许怀宁幸免于难,还有就是他妈。   可谁知道外祖父有几个私生子私生女,说不定还有跟他妈差不多遭遇的呢。   阮秀芝也提了一句,“是啊,你外祖父家在当地也很有名望的。”   只不过当年她逃离杭州时还年幼,再加上身份使然和当时的环境,也没敢再去联系那边。   联络一断就是二十多年,也不知道曾经的许家现在怎么样了。   阮文倒是没想那么多,“亲戚没遇上,倒是碰见个流浪汉。”她说起了那流浪汉提过的事,周建明顿时来了兴趣,“万一他真的知道呢?文文你怎么不多问他两句。”   “应该没有,真要是有他自己不会去翻出来吗?我又能给他多少好处?”   “那不一样,说不定这宝藏得阮家的人才能打开。”   这话惹得阮文一个白眼,“不会吧哥哥,你看武侠小说疯魔了是吧?觉得打开宝库还得讲究什么血脉吧?”   被妹子鄙夷了的周建明抹了抹鼻子,“我也就是随便说一句。”   “你想多了,我们又没钥匙。”阮文很是认真地分析,“所以他说的那秘密财产,压根就不存在。不然他完全可以跟国家说,要是觉得国家不给他钱,那就找一些三教九流的人呗,他一个流浪汉还不认识这些人?一个出消息一个出人出力,找到那宝藏进行分赃,岂不是美滋滋?还用得着惦记我那点钱?”   周建明被说服了,他妹不愧是写侦探小说的,这种事情总是能分析的头头是道。   阮秀芝听俩人扯淡,她看向车窗外。   如今数九寒天,天黑得早,黑黢黢的一片,往远处看倒是有乡村灯火。   背井离乡三十多年,她仿佛早就把杭州城的一切都忘了。   如今再回去,阮秀芝觉得陌生又紧张。   反倒是没多少期待。   ……   除了阮文抓到个招摇撞骗的这么个小插曲,旅途颇是平静。   他们人刚从火车上下来,元大虎就已经过来捶了谢蓟生一拳头,“你小子还真是任性,今天一大早就接到徐州那边的电话找我问是不是有谢蓟生这么个人。”   元大虎了解了前因后果,这才知道谢蓟生坐个火车都不消停,“你不去干公安,真是屈才了。”   当什么教书匠啊。   谢蓟生笑了笑,“又不是没做过。”他没想到老元亲自来接人,帮忙做引荐。   元大虎虽然自称是粗人,但做事极为体贴,先是带着几人去吃饭,然后又把人送到阮家老宅那边。   “里面都收拾妥当了,你要是觉得哪里舒坦就找你嫂子。”   阮文十分感谢。   元大虎哈哈一笑,“客气什么,局里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咱们说好了的,过两天来找你喝酒,阮文你可不能拦着。”   “不会,回头我给你们准备下酒菜。”   元大虎觉得阮文这兄弟媳妇上道,拍了拍谢蓟生的肩膀先走了,这个战斗英雄并没有注意到小谢同志嘴角的苦涩。   “下酒菜,就不必了。”   阮文瞪了他一眼,“放心,毒不死你。”   还嫌弃上了,虽然她自己也嫌弃。   厨艺这是天赋,阮文没有点亮这一技能。   ……   故地重游,阮秀芝发现这和自己印象中的阮家老宅大为不同,大门那边还能找回昔年的记忆,可里面的庭阁楼台都没了。   她凭着记忆站在那里,“这里是你父亲的小书房。”   阮家老爷子对儿子寄予厚望,尤其是长子,还特意给他开辟了一个读书学习的小书房。   阮秀芝来过一次,看到兄长书架上的那些外文书,她觉得自己仿佛怎么都追不上兄长的脚步。   阮文看着被夷为平地的所在,她轻咳了声,“外面冷,咱们还是先进去歇着吧。”   “就是,这边天气也太潮了些,不过文文咱们是不是能去西湖钓鱼?”   “能啊。”阮文指了下,“从那个小门穿过马路,就是后花园,那边就可以钓鱼,不过我还没想好那里怎么收拾,你说修建个饭店怎么样?”   西湖湖景房,旅游观光不错。   周建明觉得不怎么样,“你还不如学学梭罗,修建个茅屋呢。”   “田园情怀啊,哥你现在倒是跟陶永安有点像了。”   周建明嘿嘿一笑,不枉费他前段时间特意看了《瓦尔登湖》,不过田园生活有什么好,现代化的城市那才叫便利,“还是搞个大饭店吧,我可以帮忙给你找设计师。”   他在美国读书时结交了不少当地的朋友,走之前也留了联系方式。   “回头再说,不着急。”   老宅房屋多,重修后就简单多了,就连主屋和配房的位置都做了调整。   这么大一片地,就修整成一个院子未免太浪费,但搞成工厂又有些暴殄天物,阮文觉得很有必要和周建明商量下,就暂时空置了大半个院子。   阮秀芝去休息了。   周建明来找阮文,说要去西湖钓鱼。   他不熟悉本地,拉着阮文出去买鱼钩鱼线。   实际上是想找阮文商量点事。   “你也知道我妈的性子,她估计也不好意思提。”周建明倒没那么多的心理负担,“舅舅的外祖父家或许还有人在,要不你回头跟人打听下,跟小谢去拜访下?”   那些人,和他妈和他都没什么血缘关系,可是阮文的亲人。   阮家当年是杭州城里出了名的大户,结亲的自然也都是门当户对的人。   虽然早些年可能遭遇了点什么,说不定也都落魄了。   不过那好歹也是亲人,联系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谢蓟生留在这边帮着考察地形,阮文把自己围得严严实实的出去,“不用那么麻烦事,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今天老元大哥有些欲言又止,估摸着帮忙重修时就遇到了这事,可能还有些棘手。咱们刚过来,他也不好意思说这事,等晚上我和谢蓟生请他喝酒的时候问问就行了,我估摸着明天后就会有人找上门来,不过哥我倒是不担心这个,我怕的是你外祖父我爷爷,他会不会还有其他后人?”   周建明:“……或许有的吧。”   男人到底是了解男人的,既然能够在外面养一个,再养一个两个的也不成问题,“没听我妈说过。”   不过他妈那性子,一件事能瞒着他们二十多年,不提倒也正常。   毕竟与她而言,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真要是找上门来,怎么办?”   周建明到底是在国外待过将近两年,还真没少在报纸新闻上看到争夺遗产的消息。   这偌大的阮家老宅,虽然就只剩下一个宅院,地皮也不值什么钱,但要是沾惹上争家产的亲戚,也挺麻烦。   “见招拆招呗。”阮文笑了笑,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模样。   实际上她也没啥主意,只能兵来将挡。   但阮文没想到,这兵来的有点快,而且还挺多。   她跟周建明溜达着出去在街上买了些东西回来,就看到阮家门口一堆人。   有街坊邻居看热闹的,也有……来寻亲的亲戚。   “我说你这年轻人,我好歹也姓阮,你挡在这里不让我进是什么意思?别跟我说你是老爷子留在外面的野种,他都死了三十多年了。”   阮文瞧着说话的那中年男人,眼底露出几分不悦,旁边的周建明苦笑了下,虽说出身由不得人选择,可要是他妈听到这话怕不是得掉眼泪。   谢蓟生瞧着人,并没有吭声。   老元说有些棘手的事,说的就是这群人吧。   阮老的确是大仁大义,但也小节有损,尤其是在男女之事上。   他作为晚辈也不好说逝者的是非,但这里……   “他不是谁,阮怀宁的女婿而已,国家认证的。”阮文从人群中挤出来,她站在谢蓟生身边,“你说你姓阮,谁能证明?”   口口声声说什么野种,哪来的一群封建余毒老杂碎。   “我的几位叔叔都死在了日本人的屠刀下,倒不知道你是哪位诈尸出来蹦跶吓唬人。”她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中年男人,“说说看呗。” 第161章 161宁静致远   其实对于阮家这边的亲戚,阮文并没有什么兴趣。   阮家成分比较复杂,虽说上面早就定性为民族资产阶级,红色资本家,但一些东西传着传着就会变了意思。   资本家这三个字,在某段时日里足够让人避之不及。   至于姻亲的许家,还有她父亲许怀宁的外祖父佟家,阮文也没什么兴趣。   她本来就是一个淡漠的人,即便是阮姑姑小表哥和小谢同志竭力用亲情、爱情来感化她,可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   相处或者情感上的共鸣会让阮文把一些人划进她的小圈子里,截止到目前而言,其他和阮家有关的人还没有人进入阮文的圈子中。   尤其是当这个中年人张口野种闭口阮家人时,阮文更没什么好脸色。   阮文的态度很是不好,不过那中年人倒是没生气,反倒是笑了起来,“这就是阮文啊,长得可真像你爸。”他说着就开始抹眼泪,“幸好你爸妈当初在国外留学,不然的话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他们还好吧?”   “挺好的,早些年就去跟爷爷团聚了,怎么您不知道?”   阮文虽然还不清楚这人的来历,但她断定他来路不正,了不起是阮老爷子的私生子。   若真是阮家老宅幸存的人,这边政府不可能不管不问,当年那是什么情况。   杭州城解放前夕阮家惨被灭门,倘若真有幸存的阮家子弟,不管是哪边政党都不看能不照看,何况阮家的政治身份是定了性的,我党更不可能坐视不理。   瞧着这人,一身衣服穿的别别扭扭,显然日子并不好过。   阮文当初为了写《茱莉亚小姐》,没事就在那里观察人群,察言观色虽然比不上身边这让侦察兵,但也不算太差。   她这一句质问让中年男人一下子蹲坐在地上,“大哥他走了?怎么可能,他什么时候没的?”   瞧着这人要抓阮文的裤腿,谢蓟生眼疾手快把阮文往后一拽,护在了自己身后。   “不知道您到底是哪位,当年的确有人逃过一劫幸免于难,不过市里和省里的档案都有记载,阮老的儿女尽数遇难。”   谢蓟生对阮家的事知之甚详,当初他去西北那边跟在许若华身边学习时,就听许若华提到过阮家的事。   灭门惨案当然瞒不住,只是许怀宁当时身负使命,归国后从北京直接前往西北,不曾前去杭州。   不过他后来也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陪伴着许若华走完生命最后时刻的谢蓟生,也知道了这些事情。   这是阮家的事,阮文没开口前,谢蓟生需要做的不过是把这些人拦住而已。   谢蓟生的发问让那人脸上有些不太好看,“这都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哪能记那么清楚,当时我偷偷出去玩,所以这才逃过一劫。”   中年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没想到,没想到啊,大哥一向疼我们兄弟姐妹,你这孩子怎么一点都不像我大哥?”   “你是怀疑我不是我爸妈的孩子?”   “我没这个意思!”中年人慌忙站起身来,“可阮文你不能怀疑我啊,当初你爷爷按照宁静致远为我们兄弟几个取名,我排行老四取名怀远,三六年五月生人,我下面还有个小妹妹,当时她才那么大,也被小鬼子……”   大概是提到了伤心事,阮怀远泣不成声,他身后的女人和孩子们也都呜呜哭了起来。   围观的街坊邻居也都咒骂起作恶的小鬼子,有几个还劝了起来,“都是一家人,快让人进去说话吧。”   “就是啊,可别寒了骨肉亲人的心。”   “那也得是骨肉亲人才是。”阮文铁了心肠不松口。   阮怀远听到这话一脸受伤,好一会儿才说道:“你是怕我来跟你抢老爷子留下的东西吗?老爷子最喜欢你父亲,他又是阮家最有出息的那个,他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你父亲我没半点怨言,我就是想要进去看看,这也是我自小长大的地方啊!”   他说到伤心处,几乎昏厥过去。   阮文却是面不改色,“是吗?自小长大的地方,那之前怎么没见您来过?”   “我当然来过。”   “是吗?”阮文脸上挂着笑,“我今天早晨才到,不过是出去买了点东西您就带着一家人过来了,我寻思着您这是在这周围盯着呢。”   “没,没有。”阮怀远眼神有些躲闪,“就是赶巧了过来碰碰运气。”   “赶巧了?明天就是除夕,您一家老小不说在家里准备过年,反倒是出来碰碰运气,那看样子您家不是外地的,对吧?”   阮文没有等他回答,而是看向了围观的邻里,“不知道有哪位之前看到过我这位四叔没有?”   “倒是见过两次,是今年九月份吧,这边还在修房子,他来过两次被赶走了。”   “何止两次,好几次呢,姑娘你真的是阮家后人?”   龙游路这边多是当年的文人墨客居住,有几处宅院荒废后空着也是空着,便有大胆地入住进去。所谓民不告官不究,这些人也就扎根在这里了。   这一带“豪宅”居多,不过因为当初成了局长小舅子的“后花园”,好些个文人大家的住宅也没人敢动。   至于阮家老宅,当初因为被日本人付之一炬后几乎没残存下什么,流浪汉早已经将这边翻了个底朝天,后来虽然被一个门锁保护起来,但一片废墟谁在乎啊?   直到去年,开始有人在这边施工重修,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尤其是公安局的车经常往这边来,周围的街坊邻居好奇也有多嘴问几句的。   虽说没问出什么来,但三看两不看的,倒也有人瞧到了这阮怀远。   “大家街坊邻居没必要骗我,那看来四叔您来这里不止一次。”   阮怀远听到这一句四叔,心里头又安稳了几分,“这是我家,我当然要来看看。”   “哦。”阮文点了点头,“这房子重建的事,我是拜托给咱们公安局的元局长办的,四叔您是阮家人,怎么没找元局长?”   阮怀远听到这话慌了一下,“我就一个小老百姓,哪敢找公安局长?”   “嗯,现在公安局的人撤了,所以你觉得我是软包子好拿捏,就来找我了对吧?”   这两人的一问一答让街坊邻居起了疑心,之前帮阮怀远说话的也都闭了嘴。   这事是听着不太对劲啊。   真要是阮家老爷子正儿八经的儿子,去找政府要这房子还要不回来?   前段时间这边不就有什么孟家后人要走了这边的老宅嘛。   “四叔您怕什么公安局的人啊,那是人民公仆为人民服务,只要犯了罪的才会怕他们,您说你要是遵纪守法,哪用得着害怕,对吧?”   阮怀远嘴唇翕动,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媳妇瞧着自家男人不中用,大嗓门吼了起来,“阮文你是读了书明道理的人,听说还是大学生呢,不能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为了独占这家产,不认我们啊。”   阮文看着这撒泼的妇人笑了起来,“您这话说的不对,我读的可不是圣贤书。”   “什么?”   阮文义正辞严:“我是生长在红旗下,接受了党的教育的光荣大学生!”   别说是阮怀远的老婆和一干人等,就连周建明和谢蓟生都愣在了那里。   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   虽然来认亲的阮家人瞧着人多势众,不过阮文有意杀鸡儆猴,倒是掌控着局面,谢蓟生也不担心,左右他在,不会太失控就是了。   就让阮文去玩好了。   阮文语惊众人,反正她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嘛。   阮怀远的媳妇反应过来,“那,那党也没有教你六亲不认!”   “谁说我不认了?我奉养姑姑,友爱兄弟,团结同学,敬爱师长,认识我的人都知道。”   “你,你不认你四叔!”   “那是因为,他压根就不是阮怀远!”   从院门里传来的声音,让门外一群人愣了下。   阮文有些懊恼,到底还是把阮姑姑给吵醒了。   她是不想让阮秀芝面对这种局面的,一个脱口而出野种的人,又怎么会尊重阮姑姑呢?   早知道早些处理掉好了。   阮秀芝站在门槛后,扶着门框。   “你凭什么说我不是阮怀远,你又是哪来的野种?”   他要上前理论,只是刚走了两步就被谢蓟生挡住了。   阮秀芝看着他,“因为阮怀远的腿断了。”   她的话让“阮怀远”虎躯一震,“胡,胡说,我怎么不知道我的腿断了?谁告诉你的!你是河坊街的那个小婊.子生的吧?阮文你竟然跟她这么亲近,你知不知道她娘就是个下三滥的婊.子专门勾搭男人的,当年你祖父就差点因为她娘跟你祖母离婚。”   阮文撇了撇嘴,“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不是对逝者不尊重,但她那位民族资产阶级、红色资本家的祖父在男女关系上的确不咋样,虽然家里没有姨太太,可外面彩旗飘飘。   为了外面的人和家里的太太离婚,真当是二世祖只懂得吃喝嫖赌?阮家的家业可是在他手上壮大的,那是再精明不过一个人。   外面养的那些女人,于他而言不过是消遣玩物。家里的太太不止是他生意上的帮手,还教养着好些个儿女。   为了外室和家里的太太离婚?傻子才会这么干。   “我说的是真的,她就是觊觎你祖父留下的财产,想要吃绝户!”   “胡说八道。”   “我没胡说,你看你现在就被她给糊弄了,竟然带这个婊.子养的回老宅,这可是阮家祖宅,哪容得她进门?”   “闭嘴吧你,她现在还住在主屋呢,你知道了是不是要气死?”阮文被这人弄得有些心烦,“你哪来的滚哪去,我姑姑说了你不是阮怀远,就别在这里冒名顶替,再这么胡搅蛮缠下去信不信我喊警察来抓你。”   她自然是相信阮姑姑的话,只不过瞧着阮姑姑精神不好,懒的跟这人再纠缠下去。   “街坊邻居们,你们听见了吧,她说要警察来抓我,她就是跟公安同流合污,我一个小老百姓不像是她这么有权有势,哪敢来招惹她啊。”   人的情绪是最容易被挑拨的,有时候只需要一滴眼泪一句话,就可以把一件再清楚不过的事情弄得一塌糊涂。   街坊邻居们立场又变了。   瞧着议论纷纷的一群人,阮秀芝踏出门槛,“他在胡说,他压根不是阮怀远,当初阮怀远摔断了腿,他的腿好端端的压根没事。他怎么可能是阮怀远!”   过了几十年,当年的阮怀远若没死现在长成什么模样,阮秀芝的确不清楚。   可她知道,阮怀远断了腿是事实,那次父亲来这边正坐着,老宅有人过来匆匆喊奏了他,说阮怀远从树上摔了下来断了腿,不太好。   后来阿娘特意打听了下,说人送到教会医院救回来了,但是左腿那里没法子恢复。   她那时候年幼,却也知道,对于阮怀远来说,变成一个跛子是何等残酷的事实。   他当初说过,他想成为一名运动员,只不过在跑步和踢足球之间没选好。   命运就是这么残酷,让他的梦想破碎了。   哪怕是阮家有钱也没用,他无法再继续自己的梦。   阮秀芝那会儿好奇,偷偷地去学校看过,阮怀远拄着一个拐杖,像是个小老头似的慢吞吞地走着,同学们喊他小瘸子,他跟没听见似的。   阮秀芝不知道阮怀远当初是否真的逃过一劫,可这人绝对不是阮怀远。   “你信口开河,谁能够证明!”   双方变得僵持不下。   这边街道的主任姗姗来迟,听说这回事后很快拿了主意,“当年是咱们的部队解放杭州城,安排了阮家人下葬,档案什么的都还有留存,咱们去查一查档案就知道了。”   “查什么档案?”   街道主任看了一眼,“当然是查当初帮着收敛尸体下葬的档案资料,你以为收尸就是把遗体一收就完事了吗?还不是得确定死者身份、体貌特征?”阮家是杭州城的大户,哪能随随便便用草席子一卷就下葬啊。何况阮家也不是死绝了,不是还有个留学在国外的儿子吗?   当然要搞清楚,日后好给人做交代。   街道主任人到中年,阮家老宅出事的时候他还是个光腚的娃娃呢,不过来到这边工作多少也都打听了下,知道一些底细。   当年杭州城里阮家老宅的人惨死几十口子,忽然间跑出来一个人自称阮怀远,换做是他他也不信。   查档案呗,最清楚。   起码人家这边提出了线索,要是确定记载的死者阮怀远的确瘸了腿,那就说明阮秀芝没说谎。   总有一个人在扯谎,既然阮秀芝说的没错,那错的就是这个“阮怀远”了呗。   当然,如果查档案发现阮秀芝说谎,那这人说不定还真是幸存者。   街道主任拿定了主意,刚想要招呼人走,却发现那一家几口跑了。   跑得比谁都快!   “这龟孙子,还真是冒牌货。”   他正打算去追,发现有人已经追了过去。   “阮怀远”被掀翻在地,在那里哼唧唧的叫个不停。   街坊邻居们看到这一幕也惊了,他们刚才竟然是帮了个骗子?   “这要真是阮怀远,直接去公安局那边就行了,我祖父阮老先生于革命有功,这是主席他们认定了的,公安局哪会亏待他的后人?”   阮文跟街坊邻居解释,“偏生他一次不曾去过,还说什么我与公安局的同志狼狈为奸。”   街坊邻居听到这话纷纷唾地上的一家几口。   “大家也都知道,阮家当年被日本人一把火烧光,哪能留下什么资产?只剩下这个老宅子在这里荒废几十年。这人嘴上说的敞亮,说什么只想去祠堂拜祭一下,不惦记其他财产,可这话里话外都是说我侵吞了阮家留下的资产,我倒是想要问问,阮家留下了什么资产,我又是侵吞了什么?咱们今天好好掰扯清楚!”   她原本是打算去公安局把这件事弄清楚,不过街道主任来得刚刚好。   递给了她这把刀,戳穿了这人的真面目。正好这些街坊邻居都在,这会儿说明白了倒也好。   省得往后一个个死里逃生的“阮家后人”找来认亲,她处理起来麻烦。 第162章 162一箭多雕   来到杭州城的第一天,就是处理这么一桩“公案”。   阮文火车上遇到神棍骗人钱财,如今家门口遇到“四叔”来认亲,这个年底,她净遇到骗子了。   街道这边联系了片区的派出所,“四叔”很快就招认了。   人压根不姓阮。   阮老红颜知己多,这位是某位红颜知己的幼弟。   前段时间知道阮家老宅在重修,便是动了心思。   穷生奸这句话倒也没错,这位不怎么正经的小舅子当年从姐姐这里知道许多阮家的事情,再加上和当年惨死的阮怀远同龄,便是起了冒名顶替的心思。   他哪晓得阮怀远伤了腿竟然是个跛子,以至于露了馅。   “你们姐弟,不是一直生活在杭州吗?阮怀远伤了腿你不知道?”阮文并不全然相信这个人的话。   “我我为什么要知道?他是阮家的少爷,又不是我主子。现在是人民当家做主的新时代,你别跟审犯人似的审我。”   这一句叫冤让阮文都愣了下,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涉嫌诈骗,还诬告公安同志,你不是犯人谁是?”   李明登时低下了脑袋,又夹着尾巴做人。   早前元大虎来到杭州这边工作,他一个转业军人别的也做不好,最后去了公安局,顶替了那位高局长。   不过这会儿他正在开会,没空过来,特意派遣了得力干将来这边帮忙调查。   案情倒算是清晰,不过这个李明多少还有些遮掩。   来这边调查的公安十分聪明,看出这件事还有隐情,和阮文一唱一和起来,“诽谤公安干警,如今正值严打时期,这罪名要是判下来,怕是要在监狱里待个三五年。”   李明也是死鸭子嘴硬,“去就去,去了还能饿着我不成?”   “哟,你以为监狱你用来度假的啊,我可告诉你还真不是。”那矮个子公安细细说来,这让李明有些怂了。   他迟疑了好一会儿这才说,“43年的时候我姐跟一个唱戏的跑了,后来她吃不了苦又回来了,虽然阮老爷没短了吃穿,但再也不来这边了。”   他们姐弟就像是金丝雀,失去了主人的宠幸,被关在笼子里没了半点自由。   “后来阮家被灭门,看守我们姐弟的那个管家和他婆娘听说日本人满城找阮家的人,他们就放我们姐弟俩跑了,我姐带着我去了乡下躲着,后来她嫁给了一个种地的,六零年的时候得了怪病死了。”   那时候李明已经成了家,还有了孩子,跟老婆儿子苦哈哈的过日子。   这种日子没有尽头似的,他过够了,所以听说阮家人回来了,而且还是阮家老大的后代,李明当即就有了主意,即便是没能分到阮家的财产,他们从指头缝里漏出来一些,也够他们一家七口衣食无忧了。   哪曾想这个阮文看着娇滴滴一小姑娘,比男人还要强势,让人头疼的很。   “没有别的了?”   “真的没了,我都交代了。阮文,你行行好别让公安关我成不成,我一把年纪经不起这折腾,就看在你祖父的份上,饶了我这次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家姐姐被人养在外面,还偷汉子,他的脸已经都丢光了。   可他真不想进去啊,监狱哪是人呆的地方?   “就要过年了,你就当为阮老爷积积阴德好不好?”   “做好人真能积攒阴德的话,那我祖父也不会惨死在日本人手中。”   阮文没有当这个烂好人,她还得用这个李明杀鸡儆猴呢,不需要去判个三五年。   把他关上几天就够了。   来认亲的一家人哭喊着被带走了。   街坊邻居瞧着阮文冷脸冷情的模样,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刀子没捅到自己身上谁都不觉得痛。   劝人大度不过是开口一句话的事,毕竟即便有麻烦那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阮文看向街道主任,“真是麻烦您了,还特意跑这边一趟帮忙主持公道。”   “应该的应该的。”街道主任早就听说过阮文的大名,“听说你打算在咱们这边弄个厂子,真的假的?”   这要是落在他们这片街道,倒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有工厂就有钱嘛,需要工人去做工,就能解决街道里部分人的工作问题。   他这个街道主任脸上也有光嘛。   阮文脑子一转,“是啊,是有这个打算,不过您也看到了,我如今不过是带着姑姑回来过个年,就有一群人来认亲,要是真把厂子建在老宅这里,怕不是往后就不用消停了。”   阮家老宅建工厂?   这老宅占地面积大,建个工厂还真不赖。   挨着西湖有现成的水,又不用再找市里省里去批地,想要建厂很快就能开工建设投产。   这对他们这片区来说,是大好事啊。   不过这姑娘也太聪明了些,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给了他甜头。   “这个你不用担心,这样回头我找市里的领导去说这件事,之前这阮家老宅一直荒废着,我还想着什么时候找省里申请,看能不能弄成一个保护单位。现在倒好,阮文同志你回来了,你是阮家正儿八经的孙女,是唯一的后人,这宅子本就该由你来继承。”   阮家或许还有其他子孙,但正儿八经的婚生子的后代,可不就阮文一个了吗?   一边是可能存在的阮家后代来瓜分财产,而另一边则是阮文能够为街道这边带来的经济效益。   作为一个一心想要搞经济的街道主任,选哪个还用说吗?   阮文也没想到,原本还迟疑不定的事情,如今反倒是有了脉络。   想了想她又是补充了句,“子不言父过,我祖父什么样的人我作为晚辈也不好说,或许他当初也有些过错,作为孙女我也应该承担一二。今天当着您和街坊邻居的面,我说句大话,若是想要来瓜分这阮家老宅,那是万万不行的。不过若真是阮家的子弟,我会安排一份工作给他,只要能踏踏实实的工作,日子也能过得红红火火。”   “这样好,咱们不一直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吗?有了工作就有收入,总比坐吃山空的好。”街道主任当即投了赞成票。   街坊邻里听到这话觉得倒也还行。   大家都是小老百姓,靠着双手挣钱养家。   也有几个心思活泛的,“姑娘,你这建了厂子是不是得招人,什么厂子啊能给开多少钱?”   认亲的闹剧结束,邻里们最关注的还是阮文说的建厂的事情。   “咱们街坊邻居的,我家小子姑娘都有,你看能在你那里上班不?”   这会儿没人说阮文冷心冷血了,倒是一个个的热络地聊了起来,有的大婶脑子灵活,直接拉着阮秀芝聊了起来,“大妹子你一看就是咱们杭州人,老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瞧瞧你这一身气质,把孩子养的多好啊。”   阮秀芝并不是很擅长这种交际,她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在谢蓟生把人解救了出来。   “留阮文一个人在那里是不是不太好?”   周建明轻咳了一声,“小谢都舍得,妈你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狠狠瞪了儿子一眼,阮秀芝使唤他,“你去看着点。”   这个要求让周建明很是没办法,“我又帮不上忙,而且那个街道刘主任不是在嘛,他肯定会帮忙照顾阮文的。”   生意上的事情他也不是很懂,就让阮文去折腾呗,反正她开心就好。   阮秀芝到底放心不下,“小谢,你过去看看吧。”   “好。”谢蓟生从谏如流,把人送回去之后,又是往大门去。   在处置老宅这件事上,阮文一直摇摆不定,谢蓟生倒也能理解。   今天这临时拿的主意也不错,起码日后这位街道刘主任会照顾一二,毕竟是在他管辖范围内,好的坏的都跟他的前途有关。   阮文机会把握的不错,既拉拢了刘主任,又趁机笼络了街坊邻居,还把自己的底线亮了出来。   再聪明不过的选择。   他远远就能听到阮文和街坊邻居笑谈,“……真不知道啊?那看来我真得在这边建厂扩大生产了,等年后天气暖和点,就找人开工建厂,今年就能投产!”   阮文倒也不是说什么大话,她这边只建生产车间和仓库,顶多再搞一个食堂,不打算建职工大院,自然进度会快上不少。   “这可是西湖边的地界,说不定日后地皮贵得要死,建了职工大院那就相当于把这地皮舍了出去。”   阮文不舍的。   她这次没占国家便宜,趁机屯地皮已经很亏了好吗?   让她再把土地出让,阮文是玩玩做不到的。   虽说她很大概率没有子孙后代什么的,但等着老了闲着无聊,没事数钱玩也是一种不错的消遣嘛。   谢蓟生瞧她那一脸肉痛模样忍不住笑了,“那就不建,你不是打算从附近招人吗?大不了回头工资稍微高点。”   “好主意,谢谢小谢老师出谋划策。”   哪用得着自己出谋划策?她早就里里外外想好了,谢蓟生最是明白不过。   “晚上的时候请老元他们两口子吃饭,到时候让老元他们两口子帮忙张罗就行。”   他知道阮文的基业在省城那边,两地跑不现实,倒不如直接交给老元来折腾。   “我也是这么想的,过会儿你跟我出去再买点东西,之前多亏他们两口子帮忙,虽说钱给够了,不过礼多人不怪嘛。”   这又是大过年的,阮文想着再添一份礼。   “好,还有什么想弄的都跟老元说,他会帮你搞定的。”   阮文嘿嘿一笑,“那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不是。”谢蓟生很认真的解释,“你救过他的命。”   “别开玩笑。”阮文觉得这笑话有点冷,“我什么时候救过他的命?”她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好吗?   谢蓟生乐了,“真的,之前在战场上他穿着那迷彩服逃过一劫,可不是你救过他的命?”   阮文:“……”   小谢同志你这么吓你老婆,小心她跟你发飙哦。   阮文也就这么想想,“那你之前也没跟我说过啊。”   “现在说也不晚。”谢蓟生帮着她整了整那琐碎的头发,“你若是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只要不是违法犯罪的,总会有人护着你,知道吗?”   阮文的无心之举救了多少的士兵,那些个被表彰的战斗英雄,又有多少和老元一样。   她若是混得好,大家也不会说什么,可如果真的遇到麻烦,这些还在部队,已经转业去地方的人,他们不会袖手旁观。   阮文恍惚了下,好一会这才开口,“你这么一说,我有点骄傲了怎么办?”   “你本来就是我的骄傲。”他低声耳语,让阮文脸刷一下就红了,可谓是人面桃花。   谢蓟生轻啄了下,“去看看姑姑给做了什么饭。”   手被谢蓟生握着,阮文瞧着这个走在自己身侧的人,她笑了起来,“你也是我的骄傲。”   ……   元大虎是个粗人,不过他媳妇倒是心细如发,而且还是个大学生。   “我和你们没法比,我就在我们市师范学院读的书,当了几年老师。”薛梅三十出头,头发梳得极为整齐,瞧着十分干练。   阮文听出了弦外之音,“嫂子你现在……”   “我在做工程。”薛梅笑了笑,“要不老元怎么说你要是有啥事就找我呢,那房子本来就是我搞的嘛。”   “做工程。”阮文眼前一亮,“这不错啊,施工建设本来就挺麻烦的,材料采买人员调度,工期质量验收,是个劳心劳力的活,嫂子你真厉害。”   元大虎听到自家媳妇被夸,嘿嘿一笑,“你可别听她胡说,原本是她兄弟做工程,结果遇到了点事,剩下兄弟媳妇孤儿寡母的,她就接手跟她兄弟媳妇一起干。”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薛梅和她兄弟相依为命一起长大,如今兄弟没了,这兄弟媳妇要是改嫁,孩子怎么办?   孩子要是还小,接过来倒也好说,可偏生半大不小的,若是将来孩子问她为什么亲妈不要他们,她怎么回答?   薛梅想来想去,索性接受了她兄弟的这个烂摊子,拉着兄弟媳妇一起干。   “孩子养在我家里,日常有保姆照看着,这样我俩先挣点钱,将来她要是能攒下钱去改嫁也是底气。”   这是薛梅能想出的最好的办法。   好在她这刚开张就遇到阮文这一单生意,阮文又不是白用她,给的钱也足。   如今听说阮文要建厂子,薛梅少不了毛遂自荐,想要把这工程包下来。   两人一拍即合,又是闲聊几句,薛梅提到了养孩子的事情。   “他工作忙,我也忙,上面又没有长辈帮忙照看,好在有保姆,倒是还轻松些,你和小谢还年轻,可以等稳定了再要个孩子,倒也不急。”   她这是前车之鉴,刚生下老大就去学校读书,涨奶涨得生疼,只能忍着。   可有什么办法呢?   她又不随军,老元回来的日子有定数,只能可着那些天折腾,怀了就是怀了,生下来养着呗。   “不过你家还有长辈,倒也能帮着搭把手。”   阮文笑了笑,“嗯。”她没打算就这个问题探讨太多,倒是谢蓟生插嘴,“我们不要孩子。”   这让正在小酌的元大虎险些摔了酒杯。   “之前受了伤,医生说我大概率跟孩子没缘分。”   元大虎这下是真摔了杯子,“什么狗屁医生,换一个,我给你找个看看。”   阮文:“……”您这说法可真不怎么高明,连带着医生名誉受损。   谢蓟生倒是淡定,“看了好些个,都是这么个说辞,没孩子倒也好,省得整天气得跺脚。”   “哪那成……”   薛梅连忙拦住她男人,“可不是,我整天被我家那几个气得发疯,好不容易得空想要过两口子的日子,冷不丁就从哪里钻出来个脑袋,能把人吓死。”   她不傻,知道谢蓟生是特意这么说的。   哪还能继续聊这个话题?   倒是元大虎,喝了酒有些晕乎乎,回到家里还嘟囔着,“你之前不是认识个老中医吗?回头介绍给小谢他们。”   薛梅给他端了杯水,“你呀可真是一根筋,你也不想想小谢为什么非要当着咱们的面这么说。”   “那不是为了给阮文脸面嘛。”   “说你傻你还真是直冒泡,你觉得是阮文不能生?她才多大。”薛梅一把夺过水杯,灌了口水这才觉得好了些,“你之前跟我说过,你这个兄弟特别护着他对象,我今天算是看出来了。要真是阮文有问题,他才不会说呢,你们男人从来不找自己的问题,一说不能生就怨女人,实际上大部分问题都出在自己身上。”   元大虎有些晕乎乎,“那你的意思是,小谢不行?”   “应该不是,我瞧着阮文那神色,有点说不出来的劲儿,倒像是有些无语。估摸着就是年轻想过二人世界,不想绕着孩子打转呗,说不定过些年就改了主意了。”   “谢蓟生可不是那种朝令夕改的,他可能还真不打算要孩子。”元大虎一把拉过他媳妇,“你说他忽然间这么说,该不会是想要我帮着把这消息给传出去吧?”   这年轻小两口不免被各路人马问这种事情,被问得多了难免疲倦。   倒不如早早放出风声,省得再被催问类似的问题。   薛梅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倒也有这个可能,回头我再……元大虎你个死人,咬死我了。你轻……轻点……”   夜色渐深,霜寒露重。   阮文忽的想起来什么,一下子睁开了眼,“老元是公职,薛梅做工程这合适吗?”   谢蓟生看着她一脸担心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净担心这些?”   阮文打开他那不安分的手,“我是认真的,他这样会不会被人检举啊?”   军.队.经商。这个词阮文并陌生,不过那都是几年后的事情了,现在的话……很容易被抓出头鸟。   谢蓟生将人拥入怀中,“别担心,这也不是在她名下,而且老元这人是张飞绣花粗中有细,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阮文还是有些担心,“可是……”   “先富带动后富,政策是有倾向性的,只要老元手脚干净,没人能搞他。” 第163章 163钱钱钱   正如人与人的关系一般,界限感是一种很重要的东西。   元大虎瞧着大老粗一个,实际上心里头很是有数。   “在他那个职位上,有的是人想要巴结。”谢蓟生细细的亲吻着,“你要是真担心,那就把厂子再做大点,回头多给薛梅一些工程去做,断了别人的路子不就成了?”   阮文对这两口子的底细不是很清楚,骤然间想起不免有些后怕,如今听谢蓟生出的主意,她觉得好笑又好气,“这是什么馊主意?真要是想巴结,有的是办法呢。”   “所以还得端正自身态度。你身上怎么这么凉?”   阮文忍不住嘟囔了句,“这边没暖气也没炕,能热才谢蓟生……”   这声音颤巍巍的,阮文倒是不冷了,她男人在折腾一些能让人出汗的事情。   阮文没太察觉,在某些方面谢蓟生是个极为小气的人,不想让自家媳妇总想着别人,他自然得用些手段才行。   当然阮文也没那个精力去关心别人了,她应付这个男人都有些勉强。   ……   在杭州这个新年过的还算愉快,阮姑姑久别故土还真不会做什么杭州菜,最后吃的还是地道的北方菜色。   这边人生地不熟,不过阮文提出要在阮家老宅建厂后,不少街坊邻居都来串门,这让阮姑姑忙碌起来,这个春节没太寂寞。   至于阮文,她去陵园拜祭了阮家的先人后,便是去找薛梅谈建厂的事情。   既然要做这事,那就直接开干,阮文也不管什么春节不春节,她在杭州的时间不多,不趁着这段时间把事情尽可能的交代清楚,回头更麻烦。   薛梅也是个爽快人,她上面没公婆,娘家唯一的亲人就是弟媳妇还有侄子侄女,不用走亲戚忙前忙后,索性拉着弟媳妇和阮文聊起了建厂的事情。   她读的是师范,和建筑压根不挨边,不过工地跟着那些建筑工人跑,倒也能说的头头是道,三个女人一台戏,从初一到初二接连两天都在讨论这事,从材料的采买到建筑图纸,似乎明天就要平地起厂房一般。   元大虎这还是第一次见阮文聊工作,他算是福气了。   难怪人年纪轻轻就能搞这种发明那种设计呢,脑子是真好使。   “三位领导,我想提醒你们一件事哈。”   阮文有些懵,“元哥你说。”   “你们这厂子是临湖而建,而且还不止一层,所以和一般的房屋肯定不一样,我觉得你们是不是参考下周边厂子的建设?”   他这建议很认真,“当初我们打仗,工兵营就在这上面吃了亏,南边雨水多,地基得打好,不然容易出岔子。”   这是活生生的例子,有前车之鉴的那种。   阮文点了点头,“地基的话倒是不用太担心,不过老元大哥你倒是提醒了我,一定要做好防潮。”   她这厂子是生产日用品,日用品的储存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干燥通风。   做不好防潮工作的话,那这产品她可不敢往外运。   “防潮的话,那我回头去建筑局和设计院问问,他们应该比较有经验。”薛梅在小本子上记了下来,她看了眼自家男人,“你怎么这么闲,没客人了?”   “你也不看看几点了。”元大虎欲哭无泪,这娘们忙起来是六亲不认,他都快饿死了好吗?孩子们吃点零食能糊弄,他一个大人糊弄不来啊。   薛梅这才发现外面的天又黑透了,“我去做饭,阮文你也留下随便吃点。”   她话音刚落下,谢蓟生敲门进了来,把人给接走了。   他今天来的稍微晚了些,阮文好奇,“忙什么去了?”   “去找了位老朋友。”   小谢同志有些神秘兮兮的,不过回到家里阮文发现了他的小秘密。   “你老朋友,是设计院的人?”   “之前省城机场规划认识的。”谢蓟生言简意赅。   阮文翻看着那些小册子,她到底不是专业人士,对建筑方面的事情一点不内行。   现在不一样了,谢蓟生直接给她找来专家,不止是杭州这边的地质情况,其他城市的也有。   需要注意什么,用什么材料最好,方方面面都在这小册子里。   阮文看着在那里看书的人,她放下那小册子,倒了杯水端过去。   “辛苦小谢同志了。”   “应该的。”他能做的也就这些,能够帮到阮文就好。   这两天看着阮文早出晚归忙里忙外,谢蓟生总得做些什么才是。   “明天石磊过来,我已经跟饭店订好了菜,到时候送过来,连带着老元一块请了。”   “好啊。”阮文有些好奇,“石磊的父亲,什么样一个人?”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谢蓟生将人揽入怀里,坐在他身前,拥着她看书,“你英语好,读书给我听好不好?”   阮文欣然接受,那是一本叶芝的诗集,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   正好看到了最脍炙人口的一篇,阮文轻声读了起来。   她也想,等到老了,和小谢同志在火炉旁打盹,看着对方脸上的皱纹和花白的头发,回忆着年轻时候的事情。   谢蓟生的宴请,是在大年初三。   这顿饭设在家里,不过阮秀芝和周建明母子缺席了。   阮姑姑阔别归来,今天终于得空,就想着去老房子那里看看,阮家老宅虽好却并非她的家。她心中的故土其实是当年和阿娘一起住的小院子,原本是打算看一眼就回去,却不想在这里遇到了故人耽误了时间。   阮文这边先开席,毕竟还有石磊的老父亲在,总不能一直等着。   天还没亮,石磊就是开着车带上老父亲从上海赶来,为的就是喝这一杯喜酒。   石磊这些年喝多了喜酒,早就没什么感觉了,奈何家有老父,对这杯酒惦念的很,已经三十多年没离开上海的人,不到三点钟就醒来,在家里忙忙碌碌。   去看小谢和他媳妇,总不能空手去。   前些天老爷子就是找人买了各色土仪,他总觉得谢蓟生和阮文都是孩子,特意买了各色的吃食,想着给年轻人带过去。   不止上海本地特产,还有从百货公司那边买来的进口零食,能买到的都买了。   后车厢里塞得满满的,看的石磊哭笑不得,都说隔代亲,可他家老爷子对亲孙子可没这么上心过。   阮文看到后,都以为老爷子这是在搞什么五鬼搬运。   怎么弄了这么多吃的。   虽然和石磊多多少少有有过好几次的交集,不过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石磊的父亲。   这位曾经参加过长征的老战士,干瘦得像是一把枯柴。   而在看到谢蓟生时,这把枯柴就燃烧了起来,浑浊的目光刹那间无比的锐利。   锐而圆滑,是老者看着子孙那爱怜的眼神。   甚至爱屋及乌,看向她时,老战士都透着欢喜。   当然这不是阮文自恋,因为老战士真的夸了她,“是个好孩子。”   石磊的父亲大名石秋雨,这名字挺文化人的,阮文有些好奇,忍不住多问了句。   “这是小谢他祖母给起的名字,我是个大老粗,不太喜欢这名字,还不如叫我五斤呢,不过她说这名字是有来历的,说什么那个李鬼写的诗,石破天惊逗秋雨,石破天惊,听着多有气势,我就用这个名字了。”   石磊戳穿他老爹的没文化,“是诗鬼李贺,不是李鬼。”   “管他李逵还是李鬼,反正就是会写几句诗,能打仗吗?”   石磊很是无奈地苦笑,跟自家老爷子没法交流,不理会他就好。   石老爷子显然对儿子这苦笑有意见,“咋的,我哪里说的不对?”   “对对对,不过我觉得老首长给你起这名字,大概还有另一层意思,秋风秋雨愁煞人。”   这老头,真是愁死个人。   阮文看着这爷俩斗嘴,忍不住笑了起来。   石家爷俩加起来都有一百多岁了,但十分活泼。   酒过三巡,石老爷子忍不住问谢蓟生,“你现在教书习惯吗?”   他内疚了几十年,又帮不上谢蓟生什么,甚至还牵连到他的前程,老人家有些不安。   拿惯了枪的人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他也知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如今老首长的孙子过得还挺好,娶了小媳妇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怎么看都很好,但他到底不放心。   谢蓟生眉眼温和,全然没有对汪老的那种不羁,“我们都挺好的,您放心。”   石磊很是无奈,“他呀,就这样,整天在家唠叨,说要找老战友,看能不能再把你调回去,上了年纪的人就喜欢胡思乱想,别跟他一般见识。”   “你小子就会拆你老子的台,还没完了是吧!”老战士拿筷子去敲儿子的脑袋,被石磊躲了过去。   石磊说起了正经事,“你打算在这边再弄个工厂,那上海那边不打算扩大生产?我年前还见了明所长,他说你办事不地道,结婚也不通知声,他还准备了一份大礼给你呢。”   这话是跟阮文说的。   阮文含蓄的笑了下,“明总他太客气了。”   石磊:“那是应该的,阮文你不知道?前段时间我们那边闹翻了天,就阳历年前的事情,上面下了正式通知,政府不再给资金支持,那些研究所军工企业全都傻眼了。”   这件事提了很久,但一直没有政策落实下来。   怎么说呢,人都有些侥幸心理,觉得我这工厂重要,我的研究所不可或缺,缺了别人也不会短我的资金。   可谁能想到,这磨磨唧唧了两年的软刀子,一下子就下来了,跟断头铡似的哐当落了下来。   一刀切啊!   压根不给留余地。   “那些军工企业往后没资金了,得自寻出路,上面一拍脑袋让军转民,可那么多军工企业,怎么转啊?咱们老百姓的消费能力就那些,一个军转民多少技术员没了用武之地,研究了几十年的技术用不上厂子里没效益没工资,哪有钱花,怎么带动消费?”   石磊觉得这就是个恶性循环,他甚至没想出来出路在哪里。   说到这事,石磊就长吁短叹,“我们隔壁那个家属大院里整天吵吵嚷嚷的,因为这事有好几口子都离婚了,研究计算机、研究精密仪器铸造的研究员现在去搞什么?他们要去研究液化.气罐,设计锅碗瓢盆,他妈的这用得着研究吗?”   他脾气一上来也爆了粗口。   明所长所主持的825研究所是搞发动机的,前段时间也接到了通知。上面通知也没把话说死,倒是还会给一点资金,不够塞牙缝的那种。   好在825所早有准备,明所长有先见之明,早前就和涂安国一起联合起来搞副业。   背靠上海,825所的本地市场和海外市场都比较大,生产规模一再扩大,搞副业积攒的资金能够帮着研究所撑一段时间。   更关键的是,明所长是个脑子活络的人,也没把全部的赌注压在卫生巾上,825所去年夏天开了个冰糕厂,挣了不少的钱。去年九月份,明所长去香港考察,借机和香港、日本达成合作,一个搞航空发动机的研究所愣是搞起了医疗设备,折腾起了肾结石碎石机。   出口挣外汇,外汇供发动机研究,算是形成了良性循环。   和省城的413所一样,825所自救成功,如今即便是上面不给资金,自己也能坚持研究。   可放眼整个华夏大地,又有几个413所、825所,又有几个明所长、涂安国呢?   石磊是国安系统的人,过去这三个月看到的最多的就是这种。   “经常有热心群众去举报,我天天跑各个研究所,瞧着他们把那些仪器当破铜烂铁卖,心疼啊。”   可他能做什么?他做不了什么。   听到类似的话太多了,人都变得麻木了。   他还会生气,可是这种生气又是无能狂怒,因为自己无力改变什么。   “不说这扫兴的事了,你们虽然早就领证了,不过今天也是大喜的日子,咱们说些高兴的事情。”石磊觉得自己搅了大家的兴致有些不对,先自罚一杯,一饮而尽十分的痛快。   薛梅不是特别懂这个,“这军转民,很难吗?”   隔行如隔山,即便是阮文所知道的也相当有限。   “民用技术含量不高,或者说没什么技术含量,所以军工厂的技术员们搞这些就有些大材小用了。”阮文跟她解释,“过去这些年,我们的工农兵大学生其实走的都是产学研结合的路子,除了部分地区受到影响外,大部分的大学研究成果还是相当不错的,掌握技术的大学生绝大部分都是进入军工厂成为技术人员。这个数据我没做过统计,具体的不太清楚,不过之前听涂所长提过一句,少说得有七成。”   “那要去做民用,不是暴殄天物?”   这成语用的不算是特别恰当,可也没太大的错处。   的确是暴殄天物。   军工厂的技术员一向都是做顶尖技术研究的,虽然比国外的差了些,可是在国内那也是遥遥领先的,如今断了军工的资金,研究所首当其冲。   研究员们一心做研究,有些甚至是醉心于科研世界里的疯子,如今让他们像是寻常人那样生活,这太难了些。   阮文当初是见识过413所那些研究员们誓与研究所共存亡的不惧生死,所以对这件事深有体会。   “那就没什么解决的办法?”   “现在发展经济是大头,军工厂和研究所缺少资金支持是大势所趋,我们没办法阻拦。”   人是没办法和历史的车轮抗衡的,所能做的,不过是自救。   与阮文而言,那边是做一个逆行者。   阮文带着413所自救成功,带着上海的825所自救成功,还带着其他几个研究所自救成功,可是那么多研究所,她救不过来。   她也没那么多钱啊。   钱钱钱,这是一个大难题。   原本低头的人忽的抬起头来,“我们得挣钱。”   钱是解决所有问题的最好的办法,这些研究所、军工企业支撑不下去,不就是因为没钱吗?   所以,有了钱就好了。   有了钱就能继续研究。   薛梅感慨了句,“是得挣钱,可挣钱哪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啊。”   “也不难。”阮文看向了谢蓟生,“小谢同志,我得回去了。”   她原本是打算安安稳稳过一个寒假的,可是现在归期提前。   和汉德尔博士达成的协议已然起效,算着时间,从西德运来的聚丙烯的生产线也该到了。   她最近也没顾上问陈主任,等过会儿打个电话。   聚丙烯的设备到来,那么困扰阮文的问题就能解决大半,蝶翼卫生巾和婴孩用的纸尿裤都可以上市,能够带来更多的外汇。   有了钱,问题就好解决了。   阮文看向石磊,“过会儿我跟你们走。”   石磊有点懵,“去上海,找明所长吗?”   “不是,去上海坐飞机回首都,再回省城。”   这样快一些,阮文不想耽误时间,乘坐火车需要太长时间了。   石磊没想到自己的牢骚话,让阮文做出这么个决定,他都有些不太好意思了,不太敢看谢蓟生。   “阮文你别冲动。”   从上海发往首都的航班也没几趟,一天也才三班而已,即便是到了首都,天也黑了,再去省城也没火车,还是得耽误时间。   “没冲动,从杭州去省城的火车最早也得明天早晨才有,我坐飞机回去的话,明天上午就能回到省城。”   提前一天。   那也够了,现在她就是在跟时间赛跑,不是吗? 第164章 164人定胜天   阮文积极到让石磊觉得自己应该撂下筷子,立马带着人回上海。   不对,他应该跟谢蓟生道歉才是。   要不是因为他说这事,阮文哪会这么冲动?   只不过阮文像是个急性子,已经先一步开口,“你再陪姑姑在这边住两天,建厂的事情你跟薛梅嫂子对接。”   “好。”   谢蓟生应下来,仿佛这就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明明是大事啊。   石磊很尊重他爱人,可是遇到这种骤然间做决定的事情,两人也会闹一下。   老夫老妻尚且需要作一下调剂感情,怎么这俩年轻人反倒是……   石磊说不出这种感觉,反正就很怪。   “阮文,其实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阮文没反驳,“嫂子你觉得你们做工程,跟这些研究所、军工厂能不能有联系?”   “这个……”薛梅有些迟疑,“我也说不好,不过工程就是需要砖块水泥石灰之类的,要是研究所靠着山或者附近土质不错,倒是可以试着烧砖头?”   薛梅想了半天也才想出这么一个办法。   阮文受她启发也有了些想法,“这倒是个主意,靠山吃山靠水吃水,825所连冰糕都能做,其他研究所搞些砖头水泥也不是不行。”   “这办法还真可行,研究所军工厂也都有家属大院,让家属们去搞这个。”元大虎的确是张飞绣花,又是开辟了新思路,“其实断了资金最大的影响还是生活,人研究员不可能靠西北风生活,就算是再坚定的斗志,那也得大后方稳定啊。搞这个带动家属就业,起码能解决小家庭的经济问题,我觉得这办法不错。”   石磊没想到这两口子都能有奇思妙想,他想了想最近遇到的情况,“上海的话,怕是弄不了这个。”   “那就搞别的,嫂子你得帮我。”阮文很是郑重的跟薛梅说,“我知道自己这想法可能有些大胆,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一个人能力有限,所以还希望你能帮我。”   “你这话说的,什么帮不帮的,我知道怎么做,不过这事想要搞好,还得交给他们几个爷们点活。”薛梅是个利落人,不然也不会好端端的老师不当出来跑工程搞建筑。   “那些研究所军工厂我也不熟,不过砖瓦什么的我懂的,你们负责联系能干这个的研究所工厂,我这边做工程,再跟其他的人说道说道,可以帮他们出出货。”   她能做的,也就这些。   她没阮文那么大的本事,本来也就是小打小闹,如今帮着联系人给出货,已经是能力范围内能做得最好的事情了。   “研究所那边我能联系。”石磊先揽下这个活,他是国安系统的,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上海活动,但想要打探消息,远比其他人快。   “不过阮文,不可能研究所都去搞砖瓦啊。”这不跟挤在一起搞锅碗瓢盆一样吗?   “当然不是,盖房子也需要钢筋水泥嘛。”   石磊:“……”你这话相当于没说。   皮一下很开心的阮文说正经事,“出路有很多,你家有冰箱没?”   “有啊,之前用工业券买的,德国牌子的。”   “风扇呢?”   “也有,这个是日本牌子的。”   “洗衣机呢?”   “是日本牌子的,我当时想要买长春那边生产的,不过你嫂子有认识的人,买了个日本牌子的。”   “空调有没?”   “有啊,这个是我们上海冰箱厂弄得,回头我给你弄一台。”   “热水器呢?”   “也有。”石磊笑了,“我们家好歹都是干部,这些还是有的,其实在上海,职工家庭多多少少都有这些家电,就是有的只有一两样,有的配置齐全。”   阮文点了点头,她直接拿出纸笔,把自己能想到的都列了出来,“你看有什么是你没见过的。”   石磊看着这一堆电器,有些头大。   “这个没听说过。”他圈出了消毒柜,好一会儿又划拉出一个,“豆浆机是什么?我之前也出差出国几次,没听说过这两样。”   “这两样啊。”阮文面色从容,“我们学校农学系有位老教授喜欢喝果汁,他自己组装了个榨汁机还挺好用的,后来陶永安跟着他捣鼓了个,首都那边不是经常喝豆汁嘛,我觉得可以用机器来搞,其实跟榨果汁差不多。”   “至于这个消毒柜,我们的产品必须经过三轮消毒工艺,这个其实可以应用到厨房里嘛,也搞一下消毒什么,碗筷消毒,其实酒店很需要这个。”   “这倒是。”石磊觉得消毒柜是个不错的东西,“我在国外还真没见过这东西,这玩意真要是造出来,是不是可以走出口?”   国内的多数都是招待所,大酒店不算多,家电配备也就那样。   到了国外就不一样了,石磊的生意头脑爆发,觉得可以搞一下这个。   “只要我们做得出来,当然没问题。”   这话让石磊傻眼了,“你不会做啊?”   “我是化工系的学生,这玩意能不能搞出来得问小谢老师,对吧小谢老师。”   谢蓟生一直在听阮文和其他几个人说,这会儿骤然间被点名,他脸上带着几分笑容,“我回去后和小陶商量下,看能不能有些思路。”   石磊觉得谢蓟生也是个有意思的人,早前打交道总觉得这人冷清了些,原来也是有温度的,不过这温度留给了阮文。   瞧瞧那模样,这下倒不是老夫老妻了,还带着新婚夫妻的新鲜感,眼里都是透着爱意的那种。   “你们都联系下,有需要发展副业,能提供思路的都行。我回头问问陈主任,账面上还有多少钱。”   反正她挣钱不就是为了能做点什么吗?   千金散尽,但凡能帮助一两个研究所自救成功,那也算值了。   石磊听到这话看阮文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他看了眼自家老爷子,老头一直没怎么说话,但是那眼睛分明在夸人。   这样的阮文,可不是值得夸赞吗?   ……   午饭后,石磊就先离开了,下午五点钟的时候还有飞首都的航班,正好能赶上趟。   这时候国内的公路网还没四通八达,同样路上跑的车也少得很,倒是不用担心遇到春节假期堵车高峰什么的。   石磊把人送到机场,拿出证件来送阮文到了登机口,“你到了省城再往我家打个电话,我家老爷子有些不太放心。”   虽然没明说,但自家老子什么心思,石磊还不明白?   “另外这件事咱们是尽人事听天命,你也别太上火。”   阮文这是在赶时间,但石磊还是觉得没这个必要。   “你是共.产.主.义.者,怎么还信起了天命?我相信人定胜天。”   她可不是要尽人事听天命,阮文要的是把这事做成功。   这句人定胜天让石磊愣在那里,回过神来阮文已经进去了,正背对着他挥手。   他目送着这人离开,好一会儿才离开这边。   他家老爷子还在车里呆着呢。   “您怎么看这事?”   “活着就睁眼看呗。”石老爷子看向车窗外,车子路过苏州河的时候,他又是开口,“知道吗?建国前这里到处都是臭要饭的。”而他在还没参加革命之前,也是一个臭要饭的。   夏天还好说,反正随便找个地就能睡。   “到了冬天啊,白天还在跟你说话的人,说不定第二天就硬邦邦的躺在那里不能动了。”   他回忆起旧日的事情,那一双苍老的眼睛越发的浑浊,“我命好,跟着小谢他祖母去参加革命,九死一生活了下来。”   提到旧事,老头神色间有些哀恸,护他一路的老首长却没那么命好。   她甚至都没能看到这个新国家。   “磊子,我想再活个十几二十年,瞧瞧咱们国家日后什么样。”   他这辈子已经值了,可他还没活够。   石磊看了眼后视镜,“谁还没让你活?您爱活多久活多久,成个千年老妖怪也没人管你。”   石老爷子:“……早晚被你气死。”   爷俩又斗了起来,车子里的那点悲伤气氛消失不见了。   ……   阮文从机场出来后,打算去陶永安家里,结果这个点没了出租车,公交车也停运了,她只好打消计划,先去附近的招待所,准备打电话让陶永安来接自己。   刚走了没几步,有人喊了她一声,“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阮文也想问罗嘉鸣,怎么在机场都能遇上这家伙。   “没回家过年?”   罗嘉鸣没好气,“大过年的你能别找我茬吗?”   回家过年被冷嘲热讽吗?   “单位里值班,听说有外国游客来,所以来这边巡视一下,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老大他们呢。”   “我回来办点事,你送我去陶永安家。”   “使唤人倒挺得心应手。”   阮文今天赶了大半天的路程,她很累实在没精力跟罗嘉鸣斗嘴,歪在那里闭上眼睛不想说话。   罗嘉鸣觉得自己这一拳打出去落了个空,有心想要嘲讽阮文一二,看到她脸上有些疲态,到了嘴边的话又是咽了回去。   他跟一个女人计较什么?   车子停下时,阮文骤然间惊醒,“小谢同志,到了?”   罗嘉鸣听得头皮一颤,“你这是把我当生产队的骡子使唤吗?”   关键是还指鹿为马的那种。   阮文清醒过来,意识到这不是谢蓟生带自己出去玩,她来找陶永安商量正事呢。   “生产队一般都是用驴。”打开车门,阮文被冻了个透心凉。   罗嘉鸣琢磨这句话,等到阮文进了那小楼房,他忽的明白过来,“你说我还不如头驴?”   阮文远远听到这抱怨,她直接没搭理。   她可没这么说。   阮文的忽然造访让陶家人慌了神。   陶衍瞧着这个晚辈,就她自己,瞧着风尘仆仆的模样,他迟疑了下,“年轻的时候不免都心高气盛,要相互体谅才能长久。”   阮文好不容易喝上一口热水,缓过神来明白了陶衍这话什么意思,“我没跟谢蓟生吵架。”   不过她现在忽然间造访,是挺容易让人误会的。   阮文想了想,“就是有点事要找陶永安商量。”   陶永安正在洗头发,匆匆忙忙包着头出来,“你不是去杭州了吗?这是跟土行孙学了本事,还能缩地成寸打地洞钻回来?”   他嘴上没个正经,头发上的水都甩到了阮文脸上。   阮文往一旁挪了下,“你还有事没?没事跟我回去。”   陶永安觉得阮文肯定有事,“大姐,今天大年初三,咱们开学得半个月后,之前你说的马上要毕业了,这个寒假好好放松下,你该不会年纪轻轻脑子就不好使了吧?”   阮文的脑子好用得很,她原本可以直接拉着谢蓟生回来,但是考虑到阮姑姑还要在杭州小住,还有跟薛梅对接建厂的事情,她只好先一个人回来。   消毒柜的设计阮文能给出大概的图纸,但是具体的还需要懂机械或者说精通机械的人来搞,她来做这个总指挥。   小表哥跟着姑姑故地重游不知道怎么耽误了,阮文也没顾得去找,如今能用的机械系人才就陶永安一个,不找他找谁呢?   “你才脑子不好使。”阮文嘟囔了一句,转头看到坐在那里的陶衍,阮文又有些不好意思,“陶伯伯,小陶还有什么亲戚要走吗?”   “没了。”实际上还有些事情,慧敏给他安排了相亲对象,打算让他相看相看。   天下的母亲都这样,他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事情总有轻重缓急,瞧得出来阮文是有急事找他儿子,陶衍直接把这件事给隐了去。   阮文松了口气,“那就好,明天早晨七点的火车,记得去车站。”   她说完就要走。   陶永安这才发现阮文不是在开玩笑,他连忙追了过去,“怎么回事,这么火烧屁股的模样?”   阮文什么人,她一向沉得住气,这次匆匆忙忙的,肯定另有隐情。   陶永安觉得这件事不一般。   “到时候再说,对了怎么没见到伯母和永晴?”   “出去看电影了,怎么了?”   阮文原本是想要问下陶永晴,她是会计多少知道厂里账目问题,不过人不在家就算了,左右回去后就能知道,陈主任一直在省城呢。   “没事,你别出去了,小心头疼,我先回去了。”   阮文刚开门,就看到门外站着的罗嘉鸣。   这一个照面也把阮文给吓着了,“你在这干什么?”   地位还不如生产队的驴的人呵呵一笑,“问你要不要回去啊?”   阮文要是出了事,谢蓟生第一个找他算账,他倒是想把人丢到荒郊野岭去,奈何这后果罗嘉鸣承担不起。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折返回来。   起码问个清楚吧。   罗嘉鸣跟自己做妥协,他是男人,不能跟女人计较。   “回去。”阮文笑眯眯地回答,她回头看向屋里,“我先走了,你记得明天一早去火车站,要是等不到你,回头有你好看。”   陶永安被要挟的有点懵,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还有你们俩一块走,真没啥问题吗?   别半路打起来,最后只剩下一个。   陶永安看着从外面关上的门,很是无语。   他还没洗干净脑袋呢,正打算再回去,被他老爹喊住了。   “阮文,没什么事?”   “应该没事吧。”   陶永安想了想,“她跟谢蓟生好的蜜里调油似的,感情上肯定没问题。阮姑姑和周建明都拿她当眼珠子似的疼,家里肯定也没什么事,不对她回杭州了,是杭州那边的亲戚找她麻烦了?也不对。”   阮文什么样的人陶永安很清楚,她不惹事,但事来了也不怕事。   找她麻烦,那最后倒霉的会是那个不长眼的人。   “所以啥事这么火烧眉毛?连年都不好好过了。”陶永安没想明白。   ……   阮文没吃晚饭,她和谢蓟生住的那个院子没开火,只能回阮姑姑那院子里住着。   前有阮姑姑后面是谢蓟生,两人把她照顾的都很好,换句话说——饿不起。   大冬天的晚上八点半还没吃饭,这种情况很少见。   罗嘉鸣看着面如菜色的阮文,“你也有今天。”   “是啊,饿死我你很开心是吧?回头等谢蓟生回来,看着我横尸在家,你就有好果子吃了。”   罗嘉鸣:“……挨饿都堵不住你的嘴!”   “吃东西就能堵住了。”阮文觉得罗嘉鸣也不欠自己,他怎么可能会去给她做饭呢?   还是自力更生,下碗面条总是可以的,对吧?   可惜没方便面,不然更省事。   罗嘉鸣本来还想着阮文说两句软话,结果等了半天这人愣是宁折不屈。   他傻眼了,说句软话能怎么的?   瞧着阮文去厨房,罗嘉鸣本来也没往心里去,他拿了本书去看,电话响起时,炒花生洒了一地。   “阮文呢?”   电话是谢蓟生打过来的,他最开始给罗嘉鸣打电话,奈何没人接听,后来算着时间给陶永安打电话,才知道阮文已经回了家。   还没来得及回答,罗嘉鸣听到那压着怒火的声音,“你整天在她家里混吃混喝,就不能去给她做个饭?”   罗嘉鸣觉得委屈,“她一个女人还不会做饭吗?”阮姑姑做饭就特别好吃,他觉得阮文耳濡目染也学会了啊,明明那么聪明一个人。   说不会做饭肯定是偷懒,不想沾染油烟呗。女人家爱美,有这小心思一点不奇怪。   “去厨房。”   “谢……”谢蓟生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罗嘉鸣迅速意识到,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   虽然只是三个字的指令,但谢蓟生的意思很明确——要么去做饭,要么给我拎东西走人。   他还不知道谢蓟生的意思?   真当他没地去是吧?   罗嘉鸣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我马上去。”   他还真没地去。 第165章 165挖墙脚   大丈夫能屈能伸。   做个饭算什么。   压根不算事!   罗嘉鸣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总比阮文手忙脚乱强。   弄了个荷包蛋,面条出锅前又丢了几片白菜叶子在上面。   金黄白绿衬得那面条还挺好看。   罗嘉鸣瞧着皱眉头的人,又来了火气,“别挑剔了,能吃就行,不然你自己去做。”   他自个儿都懒得做饭,好心做饭还被嫌弃,找谁说理去啊。   “没嫌弃啊,就是挺震惊的,没想到小罗同志你还挺居家的。”   阮文在饮食上略有挑剔,没办法被谢蓟生养刁了些。   不过现在有口热汤喝就不错,挑剔个毛线啊。   她很是安静的吃饭。   这倒是让罗嘉鸣有些烦躁了,“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跟老大吵架了吗?”   “你狠想要我俩过不下去?”   罗嘉鸣:“……”这种愿望倒也没那么强烈。   “我俩要真分了,你觉得谁更难过?”   阮文这话让罗嘉鸣觉得不太好,就阮文这条件,怕是转脸就能再去找个人,反倒是老大……很难走出来。   “你不应该是最希望我和小谢同志白头到老才对吗?”   好像是这个道理。   罗嘉鸣很快反应过来,他又被阮文牵着鼻子走了。   “你还没说,为什么回来呢,出了什么事了?你姑姑还好?”   “和她没关系,我的事情。”阮文跟着石磊去上海的时候,阮姑姑还没回来,不过应该没什么事。   再说了,留着谢蓟生在杭州呢,出了事他也能摆平。   “你能有什么事?”   “瞧不起个谁。”阮文白了他一眼,端着碗去厨房做清理。   她一向是公道的,自己不会做饭,刷碗还是可以的。   刷碗……   阮文觉得洗碗机是个好玩意,可惜国内用不着。   至于欧美那边,回头问问赫尔斯好了。   阮文的回头其实就是刷了碗给赫尔斯打电话。   斯拉夫人对中国的习俗还算熟悉,“春节快乐。”   阮文听他那拗口的中文忍不住笑了下,“这个我没办法祝你同乐。”她和赫尔斯简单聊了几句就切入正题。   洗碗机早就被发明了出来,这让阮文觉得她似乎应该再往外走走,有机会去欧洲,或者去一趟美国感受下。   之前的意大利之行太过于匆忙,她并没有机会了解太多当地的风俗习惯。   赫尔斯和阮文简单聊了下,最后扯到了书的事情上,“这本书的销售不算是特别好,你还打算继续写下去吗?”   “出版社那边有什么说法?”   赫尔斯耸了耸肩,“大概又想换合作方式,我想换一个出版商,你觉得怎么样?”   “你还想要我继续写下去?”   “当然,电影大概会在五月份上映,如果电影口碑不错,我想会再度带动小说的销量,说实在话阮文我很喜欢你的第三本小说,这本书我觉得质量相当不错,而且你都已经埋好了伏笔,为什么不写下去?”   赫尔斯很适合做销售,他天生能说服人,比法国男人、意大利男人的甜言蜜语更有说服力。   “那你打算换谁来发行?我记得华纳似乎没有图书出版业务。”   “不不不,不能打包给它,鸡蛋是不可以放在一个篮子里的。”赫尔斯笑了起来,“兰登书屋,你觉得怎么样?”   阮文觉得,如果兰登书屋给她抛了橄榄枝,她断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那可是兰登书屋啊。   世界上最大的图书出版商。   当时陶姑姑都没敢去找兰登书屋合作。   阮文忽的想起来什么,兰登书屋是贝塔斯曼的子公司,而贝塔斯曼是一家德国企业,确切点说是在西德。   其实先跟国内建交的是东德,只不过东德的背后是毛熊家。   国际政治关系向来多变,因为中美关系的热乎劲儿,这些年来西德和国内关系反倒不错,阮文和西德这边联系更多一些。   如今赫尔斯给推荐兰登书屋,怕是也有他个人关系在里面的缘故。   不管到底什么原因,阮文都不打算拒绝。   既然哈珀柯林斯不看好,那就一拍两散嘛,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当然,赫尔斯到底是想要给她换东家,还是单纯的拿兰登书屋来给她提价,阮文觉得这件事还有待商量。   不过她和赫尔斯的利益是捆绑着的,后者自然会尽力为她操持,这点毋庸置疑。   结束和赫尔斯的通话,阮文想着自己又多了一项工作,有些头疼。   不过她倒是有了构思,只是还需要一些材料佐证。   想了又想,阮文觉得还真得出国一趟。   现在正是忙得要死的时候,又给自己找了新的任务,她可真是个小天才。   小天才这会儿睡不着,打算去洗个脸,然后准备晚上赶赶工,先把自己那模糊的思路给整理出来。   出了门,阮文忽然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你是在找我吗?”   头顶响起那阴恻恻的声音,阮文愣了下,“神经病。”   她连鬼都当过,还会怕这装神弄鬼的?   罗嘉鸣扯下前些天买的面具,很是郁闷的回了去。   这简直不是个女人。   没意思,睡觉。   阮文一大早就醒了,她昨晚睡得不□□生,原因倒也简单,没烧炕,冷。   她不太会弄这个,谢蓟生这个人体暖炉又不在,盖了两床厚被子阮文只觉得压得慌,一夜没怎么睡好,做梦都是在凶案现场,自己变成小学生在那里分析案情。   睡得并不是很好的阮文简单收拾了下准备去火车站。   “一大清早扰人清梦,阮文你真以为我不敢揍你是吧?”   罗嘉鸣很是郁闷,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等我两分钟。”   阮文是个实用主义者,大冷天的地上还有积雪,她一个人去车站多受罪啊。   坐车去是最好的。   反正罗嘉鸣人就在这里,不使唤太浪费了。   大不了,她付车费。   罗嘉鸣看着丢在后车座上的钱,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好几秒钟后,他把钱收了起来,“小气鬼。”   那么多钱,不能多给点吗?   ……   陶永安几乎是踩着点过来的,“路上太滑了,还好赶上趟了,阮文你怎么了,昨天也没说清楚。”   现在的春运并不怎么热闹,虽然也有外出务工人员,但并不算多。   春节期间的车厢还有些空荡荡,阮文跟陶永安简单说了几句,这让小陶同志兴奋起来,“消毒柜,那咱们是不是也能用在生产线上?我觉得如果再添加一道工艺的话,说不定还能节约成本呢?而且我们可以把多重消毒的噱头打出去,这样她们用着也放心,你觉得呢?”   阮文:“……棒棒哒。”   “怎么听着像是在损人。”陶永安没细想,他尽情的阐述着自己的想法。   阮文看着这个眉眼间都洋溢着锐气的年轻男人,一时间有些愣神。   “你觉得怎么样?阮文?”陶永安晃了晃手指,“醒醒,你是已婚妇女,请不要痴迷我的美色。”不然小谢同志会吃醋的,万一收拾他怎么办?   他可打不过谢蓟生。   “你有那玩意吗?”论自恋,陶永安绝对不遑多让。   她刚才愣神,是因为发现自己不过是提出一个想法来,陶永安就能紧跟着说出一大堆,这让她觉得有些意外,“你有没有想过,毕业后去研究所之类的地方工作。”   “之前想过,不过算了吧。”陶永安摊了摊手,“你不刚说了吗,现在这些研究所都朝不保夕,还不得搞民用来挣钱做研究,去了那里也没有我的发展空间啊。”   他还是老老实实跟着阮文搞研究好了,反正阮文也不会亏待自己。   “也是。”那里有很多的研究人员,思维火花的碰撞是一件极为美妙的事情,可是再美妙的人生也要建立在物质基础上。   有情饮水饱,靠爱发电太消耗人的心气。   尤其是现在全民都在努力致富的大环境下。   “咱们的研发室,说不定也能吸引一些人才呢。”   “对啊,对了阮文,你不是说现在有些研究所日子不好过吗,你为啥不从这些研究所招些人来做研发?”   陶永安这段时间半度假状态,还真没太注意报纸新闻,尤其是这种地方新闻报道。   这会儿听阮文说起这回事,陶永安就有了新的想法——指望今年毕业的大学生来他们的研发室不靠谱。   尽管和西德的高校达成合作,然而他们不是国企。   而且大学生们毕业有国家安排工作,阮文和陶永安可以跟学校申请和省教育厅那边说一声,然而这种能耐不是人人都有。   牛不喝水强摁头,他们总不能联系人,强行给研发室分配毕业大学生吧?   这个行不通,那最好的办法不就是去找那些现成的研究员嘛。   “这也不算是挖墙脚,你想想研发室不可能只指望咱们两个,咱们可以先这样,先去借用一些研究员,他们先给咱们干活,咱们发工资,等什么时候他们研究所渡过难关了,咱们再把人还回去。““你这不算白嫖。”   “什么?”陶永安觉得自己这跟嫖可扯不上关系,他是好公民,才不做那种事情呢。   “你这办法到也不是不行。”摆在眼前的事情,阮文的研发室很难找到人,哪怕是和慕尼黑工业大学有合作,但这种吸引力发挥作用也不是一时半会儿,需要时间。   这个时间用年来计量,甚至可能三五年。   三五年啊,难道这三五年就靠她和陶永安撑着?   再不济就是从那些高中或者初中毕业生里选一些可塑之才。   有道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人才的遴选和培养都是一件消耗极大的事情,阮文也没那么大的精力。   想来想去,陶永安出的主意似乎是最好的。   “我回头问问看?”   “抓紧点。”陶永安很是雀跃,“你是有想法自己难搞,我是能搞但是思路不够开阔,咱俩合作固然能1+12,但是多点人多点思路,三个臭皮匠还赛过诸葛亮呢,何况那些研究员也不是臭皮匠。”   陶永安并非资本行为,真要是资本行为,他哪会这么好商好量的,直接趁你病要你命,用钱把人给引来就是了,至于还人……   你觉得资本家会这么做吗?   他就是觉得不能浪费,就像是一份红烧肉,肉好吃能填饱肚子,可是肉汤也不容错过啊。   他嘀咕了半天,最后阮文觉得脑袋有点炸裂,她昨晚没睡好是真要命。   索性把自己昨晚写的那点东西丢出去,让陶永安去扩散思路,她脑袋一歪躺下睡觉。   “你昨晚跟人……”行吧,看着那黑眼圈,陶永安真不好在说什么了。   他去做文字工作者。   ……   陈主任有些意外阮文忽然间回来,不过她很快就给两人做了点吃的,说起了厂子里的账务。   “过年的时候,按照你之前的想法,给工人们多发了两个月的工资,然后又是每人五十块钱的年货补贴,按照农历年的结算,那账面上还有九百七十三万五千六百四十九块三毛二的盈余。如果是按照阳历年的算法,那就少了五十多万。”   “这么多?”陶永安有些惊呆,他都不知道工厂竟然这么能赚钱。   “这是年度结余,实际上咱们去年盈利比这多得多,不过其他研究所零零散散都借走了些钱,所以就剩下这些了。”   要知道去年单是机器厂子里就卖出了一个亿,扣除税款还有给一机厂的钱,那也有四千多万的盈利。   再加上卫生巾的出售,这账面上只会更多。   不过到了阳历年底的时候,其他研究所借钱,再加上按照过往的规定,也要给研究所资金支持,所以就剩下账面上不到一千万的盈余。   陶永安感慨万千,“要是今年再能卖机器就好了。”   可惜那一波行情没能延续下去,人家国外自己也在搞机器,有的觉得机器太麻烦,毕竟还要做工厂,索性只做卫生巾的倒买倒卖。   做起了海外倒爷。   今年想要想去年那样盈利,估计有点难。   “不用担心,今年肯定比去年好。”阮文想了想,“那厂里需要多少流动资金?原材料的采买什么的钱留下,您给我一个数,我最多能动用多少钱。”   陈主任想了想,“六百万,我只能给你这些。”   其实原材料采买上,多是月结,彼时卖给香港那边的货款也能拿到,他们厂的账面很好看,资金流稳得很,即便是没有现金也不怕。   可陈主任一向稳重行事,所以还是打算给工厂留一些现金。   “六百万不够啊。”阮文有些犯愁,一个两个的研究所倒还好说,可这次她要搞大事,六百万真的不够用。   可厂子里撑死就能拿出这些钱,她还能从哪里拿钱?   阮文想了想,她和欧文合作的美国工厂倒也有不错的收益,不过那些钱流入国内也不能用到正途,一时半会儿指望不上。   再卖专利吗?   把纸尿裤的专利卖出去,不管是联合利华还是宝洁,肯定都会花大价钱买,可这种做法太短视,阮文还想着打造一个中国品牌去跟日化三巨头争一争高低呢。   “主任,你还能有什么办法搞来钱吗?”阮文有些没辙了,她索性问陈主任,这位是老会计,说不定能有其他办法。   “有啊,找银行。”   “对呀!”阮文激动的拍大腿,“可不是,你越有钱银行越会贷款给你,反倒是穷人难搞到贷款。”   银行只会借款给有钱人,因为他们有还款基础。   哪怕是赖账,也能做资产抵押,少数或许会做老赖,但那也只是少数一部分。   就如同现在,引进国外生产线的工厂容易拿到银行的贷款,反倒是搞研究的研究所拿不到钱,因为看不到还钱的希望。   安心卫生巾厂的银行流水十分的好看,所以向来是银行的优质客户。   银行巴不得它能来借钱呢。   阮文忽然间觉得哪里不对劲,“怎么跟做梦似的?”   “呵,白日梦吗?”陶永安咬牙切齿,“不疼是吧,要不我打你一下你看看疼不疼?”   阮文真他妈欺负人,拍别人的大腿,她疼才怪呢!   他疼好吗?   明明这么瘦一人,咋手劲还这么大呢!   作者有话要说:新的一年第一场比赛赢了,开心发红包虽然我并没有看(大冬天的睡觉多好,看啥比赛呀,嘤嘤嘤起不来) 第166章 166发展方向   阮文悻悻,“晚上请你吃……算了饭店也不见得开门,还是来陈主任这里蹭饭吧。”她继续说正事,“您觉得能贷多少?”   陈主任看着她,“你先告诉我,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阮文一向都是给厂子里带来效益的那个,现在忽然间要大笔的欠款,陈主任有些拿不准了。   这工厂,归根结底是阮文的。   虽然是跟几个研究所合作,但是真正意义上搞合作的,就413所。   不过眼下413所在国内做计算机供给工厂,又在积极打通出口之路卖芯片挣外汇,一时半会儿倒也不缺钱。   过年的时候陈主任去涂安国家吃饭,当时老涂还跟她说,年后有时间跟阮文吃个饭,到时候把工厂产权归属的事情说清楚。   413所当初投入了什么?不过是一小块地皮,然后帮着改进了下机器。   比起从工厂里拿的钱,这点投入真的不算什么。   厂子是阮文一手打造的,也是时候该物归原主了。   起码,在产权上说清楚,别让人再误会。   陈主任也知道这一点,可这不代表,阮文要钱她就要给。   她是厂长,不止需要对阮文负责,还要对工人,对这个厂子,对安心这个品牌负责。   如果阮文没办法说服她,她是不会去银行贷款的。   这突如其来的严肃让阮文和陶永安都愣在了那里。   阮文很快就反应过来,“我忘了跟您说了,昨天饭桌上提到的,石磊说上海很多的研究所和军工企业都面临着转型的问题,恐怕很难熬过去,所以我想一头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能不能尽力帮帮他们。”   陈主任皱着眉头,好一会才开口,“那你打算怎么帮?”   这有点像是小作文考试,陶永安觉得陈主任沉着一张脸还挺吓唬人,反正他是被吓唬到了。   “汉德尔博士给我的那台生产线到了吗?”   “已经到了,年前刚收到的,就在你那个实验室隔壁的仓库里。”陈主任十分平和的回答阮文的问题,对于她没给出自己回复并不着急。   阮文松了口气,“那就好,上半年我想要做的大概分三方面,卫生巾升级是一方面,有了聚丙烯树脂的生产线,这个问题可以解决。另一件就是纸尿裤,我想把我们的厂子转型升级,主攻两个方向,一个是日化用品,尤其是妇幼用品。”   一直以来,工厂的发展并没有太明确的方向,阮文这边也没整理什么思路,就搞研发生产卫生巾卖出去,偶尔再卖卖机器,就完事了。   现在她想先把厂子未来发展的道路给定下来。   “这个没问题。”陈厂长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方向,她去年去过香港一次,在那里的购物中心看到了日用品的广阔市场。   “那另一个方向呢?”   “家电吧。”   陶永安:“……”咱能把这个吧字去掉吗?听着就十分的没底气呢亲爱的阮文同志。   “家电?”陈主任觉得这个有点奇怪,“你觉得国内的市场很大?”   “很大,但不是现在,现在国内的家电市场很小,做家电很可能入不敷出,不过我也没打算做国内市场。”   阮文耸了耸肩,这个动作总会被阮姑姑批评,说不雅观,不像是女孩子。不过没什么比耸肩更能表达她现在的心情了。   “跟卫生巾差不多,先走国外市场。”   陈主任难得的反对,“这不一样,卫生巾成本低,而且我们有创新在里面,可家电……我是没出过国,可是我知道国外的家电市场已经成熟,你想要后来居上很难。”   家电是大件,这些国外的企业都有成熟的生产线,这样会极大的降低生产成本。   生产成本无疑是提高产品竞争力的大杀器,可国内做家电还做不到。   阮文这个举动太冒进了些。   “我知道,所以我们要做点别人没有的家电。”阮文笑了起来,“人无我有,这样我们才能占据市场,你觉得小陶同志。”   陶永安连连点头,“阮文想要做的是消毒柜,用在酒店里,这个东西我觉得还是挺有必要的。”   国内的招待所用不着,可国外的酒店用得上啊。   只要做好了前期工作,完全可以占据市场,从酒店到饭店,甚至再到家用,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市场。   陶永安同意阮文的想法,“任何东西都是要更新换代的,你看最早的电影都是无声的,后来从无声到有声,从黑白到彩色,我觉得家电也要进步,说不定将来我们就抓住这个升级的点,乘风而起了呢。”   陶永安的话让陈主任迟疑了下,“那姑且先定下这两个方向。”   “您别担心,有了那台新型设备,这边机器调整,很快就能把卫生巾升级搞定,我们的新厂房不也建好了吗?到时候再扩大生产规模您就等着收钱就是了,而且婴幼儿市场十分的大,世界上男女参半,刚出生的女孩用不着卫生巾,可是不管男女他们都需要纸尿裤。”   在这件事上,阮文很有信心,她甚至已经想好了一系列的产品。   可惜国内现在没有消费市场,不然的话那才是能赚钱呢。   不过也不要紧,先赚外汇也不错。   “借款的由头嘛,扩大生产,我可能过些天会请一些研究员加入进来,帮着一起做研发,嗯,您可能需要费心一些,还得再招些工人,还要跟梁晓那边对接一下,咱们还需要机器,不过之前的生产线还需要做一些小变动,所以新机器也不是那么着急。”阮文想起来什么就说什么,末了又问了句,“红姐那边怎么样?”   她去杭州,又忙着跟薛梅商量,都忘了刘春红一个人在慕尼黑生活。   “她还好,我前段时间给她打了电话,说是春节请那个李泽还有李泽的一些朋友去她家里过的,她请大家吃饺子。”   “那也行,算是文化输出了。”阮文笑了起来,“我回头再写一份详细的规划,到时候您帮我借钱好不好?”   她忽的撒娇,拽着陈主任的胳膊来回晃,那声音……   陶永安觉得阮文前所未有的矫揉造作。   不过这一招很好用,陈主任脸上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应了下来,“你忙得过来吗?”   “能者多劳嘛,时代给我了大展宏图的机会,我当然要迎风而上,对吧陶永安。”   “嗯嗯。”小陶同志除了点头也不会说别的了,他觉得自己鸡皮疙瘩又起来了,不过阮文还挺会鼓舞士气,他觉得自己都热血沸腾了。   不过要低调,含蓄,不能跟阮文似的,二乎乎的,多幼稚。   “快吃饭吧,菜都凉了。”   早晨的时候阮文就在火车站买了个肉包子吃,下车的时候就嚷嚷着饿,这会儿倒是不着急了。   陈主任十分贴心,“汤是不是凉了,我去给你热一下。”   “不用。”阮文抹了下嘴,“我晚上想吃您做的腊肉小炒。”   “好,还想吃什么?”   “我想吃地三鲜,明天中午吃红烧肉怎么样?我妈做的红烧肉偏甜,我喜欢您做的,味道略微咸一些更好吃。”   “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阮文老双标人了,她继续点餐,“明天中午吃海带汤吧?我记得年前黄主任给您送了不少带鱼,我闻到了炸带鱼的味道,明天中午咱们再加一道炸带鱼怎么样?”   陶永安:“……”他一个男人,不跟阮文个女人家计较。   不过被阮文说的,也好想吃炸带鱼哦。   内地的人总是想吃点海味,“咱们还要去找梁晓吗?”   毕竟涉及到生产线调整,虽然加个零件也不算是特别大的事情,但当面说比较清楚嘛,哪里有问题也能及时纠正。   阮文一脸狐疑的看着陶永安,“你这也太明显了吧?”   “什么?”   在装糊涂这件事上,陶永安是转业的。   “我吃饱了,谢谢陈姨。”陶永安收拾碗筷,不打算就这个问题再跟阮文讨论下去。   得饶人处且饶人。阮文没揭穿陶永安那点小心思,午饭后她和陶永安直接去研发室那边。   等看到隔壁仓库里放着的设备时,阮文想了又想,“这个放研发室好像不太合适?”   有些大块头,需要一个单独的车间才行。   陶永安直接上手摸,仿佛那是他的小情人。   他有些激动,“你说我们能不能把这个拆了研究下?这不侵权吧?我记得你跟汉德尔博士签了协议了对吧?”   他们很多东西都是要走出口,所以专利这件事陶永安可以说谨记在心。   专利意识一定要强。   “能拆。”阮文看了陶永安一眼,“不过你确定拆了能装上?”   瞬时间,陶永安那跃跃欲试的右手被左手抓住了。   “这要是装不上就得请那边的专家过来,他们飞一趟好像是按照时间计费的,从出发开始计费,你确定?”   被要挟了。   陶永安忿忿,“那之前涂工给的计算机你不也拆开看了吗?”   “我装上去了啊。”阮文十分的理所应当,“再说了装不上去斜对门去找研究所的人来帮忙就是了,你这要是装不上,国内可不一定有人能帮你搞定。”   她也不是危言耸听,主要是没有这台设备的图纸。   要是有图纸,什么都好说。   “我就拆开外面看看,行不行?”   陶永安说这话,颇是有点像恋爱中的男人对女孩子说,“我就蹭蹭不进去。”   十分的不靠谱。   “等几天吧,你先让我生产出来一批成品,你再拆机。”   阮文保险起见,折中之后算是答应了陶永安。   小陶同志顿时兴奋起来,“好好好,听你的,不着急。”   他本来也没觉得阮文能答应,现在已经很好了的。   小陶同学继续研究设备,那痴汉模样让阮文觉得他干脆跟这台设备结婚得了。   阮文去研究说明说,汉德尔博士是个细心的人,已经让人把说明书翻译了过来,瞧着落款是李泽主持的翻译工作。   其实早就涉足到设备制造行业的阮文,不用看说明书也对操作有数,如今这举动不过是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而已。   她很快就开始实操。   这台设备不算特别大,毕竟前期对原油的处理不算什么独门秘笈,犯不着东行千里送到阮文的实验室,汉德尔博士只是把核心的设备发了过来。   一下午的时间,阮文就在搞这个,等聚丙烯树脂的成品出来时,她反倒是有些迟疑了。   倒是陶永安瞧着那薄薄的一层,上手摸了一把,“你别说,这手感还真不错。”   他想起了之前阮文去挖来沙子,丢在锅里炒。   炒好的沙子十分的细软。   “比咱们之前用的那个无纺布的确好了很多。”   阮文如梦方醒,其实现在卫生巾上的无纺布也够用了,但是想要发展蝶翼,势必会对卫生巾的形状做出小调整,条状卫生巾会加宽,蝶翼要越过内裤边沿贴在外面,这个设计必然增加和大腿内部的摩擦。   阮文可不想回头被那些消费者投诉。   所以做好事前工作很重要。   “永晴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吧,厂里放假一星期,她今天要去相亲,又跟陈主任请了两天假,我估计后天能回来就不错了,怎么了?”   “她才多大,这么早就相亲?”   陶永安:“不大不大,也就比已婚的你大两岁而已。”   阮文:“……我那是自由恋爱,能一样吗?”   你自由恋爱了不起哦。   陶永安没再跟她争高低,“你找永晴什么事?”   “我还以为她回来了,想找她给我调两个人过来,搞这个呢。算了,咱们先弄够实验用的就行。”阮文想了想,“你盯着点再多弄些,我去跟石磊打个电话,找他要人。”   她是行动派,既然已经做出选择,那势必要招兵买马。   找石磊要人是最方便的,他是国安系统的人,对这些不要太熟悉,找他要人准没错。   石磊有些意外,“你确定?”   “嗯,你认识的人多,帮我问问,我这边需要的是技术性人才,虽说跟军工产品没法比,但总比锅碗瓢盆强吧,至于日后这些研究所渡过难关,想回去就回去,不回去留下也成。”   “那要是都走了,你那边岂不是就剩下个空壳子?”   阮文笑了,“我这边也是暂时需要人啊,再说了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日后慕名而来的人多得是,到那时候我也不缺这么一个两个人。”   石磊把这建议细细琢磨了一番,阮文这举动一来避免人才浪费,二则她也不是免费使用,相当于拿钱来租借,当然这钱她大概也没打算收回去,就是用一个比较好点的名义帮着那些有需要的研究所渡过难关呗。   “是个好办法,双赢。”   “本意是好的,但是有多少技术人员能舍家撇业抛弃大上海来省城我可就不确定了,反正我这边就是需要人需要技术支持,你看着办。”   难题是石磊丢给她的,阮文可以解决,但也需要石磊出大力气。   “小事一桩,你放心我既然给你找人,当然找那些符合你要求的人,你跟我详细说一下,需要哪方面的人……”   这通电话打了足足有二十分钟,阮文的想法一个个蹦出来,谁让石磊问题多呢?   问题产生问题,两人聊了许久,石磊这才挂断电话,“那行,不过你到时候是不是过来一趟?”   考察一下这些研究员,合适的带回去,不合适的……只能说没这个缘分。   “行……不行,你找个时间把人带来吧。”   阮文想了想,“我知道我得表达诚意,亲自去一趟比较好,可是他们也得对我这边有所了解才行,放心不让人白跑一趟,包吃住车票,不管能不能留下,我这边都会再给一笔车旅费。”   石磊听到这话哭笑不得,“你可真是财大气粗,就不怕我找人合伙,骗你这车旅费?”   “你还在乎这点钱?”   放下电话,石磊是哭笑不得,这年头谁会嫌钱多呢?   他在乎的很。   所以,不能让阮文的钱白花,这事他一定给阮文办得漂漂亮亮的! 第167章 167快刀斩乱麻   阮文又跟谢蓟生打电话,不过电话没人接。   这个点。   不应该啊。   她盯着电话略有些发呆,昨天晚上小谢同志打电话过来她没接到。   罗嘉鸣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给她做饭呢,肯定是小谢同志说了什么。   可他没再打电话过来。   现在下午五点半,即便是小谢同志在外面忙,家里头总该有人吧?   阮姑姑出去跟街坊邻居聊天了?   小表哥去西湖边垂钓?   这天都黑了,垂个什么钓?   一个人不在家正常,可三个人都不在家,这并不正常。   阮文又拿起电话,这次是跟薛梅打。   她住在大院里,家里头也有保姆,打这个电话一准有人接。   电话很快被接起,保姆听阮文自报家门,压低了语气,“是阮文啊,你说你家里的事啊,也没啥大事,薛梅说了回头让成成吧帮忙处理,本来也不是啥大事,谁家还没几个来攀附的亲戚?薛梅处理这事有经验的很,她跟成成爸都是孤儿嘛,之前来到杭州,那些本家的亲戚都找来了,当初一口饭都不给薛梅和成成爸吃,现在倒好了又是让安排工作,又是让安排学校读书,好像这政府是成成爸开的工厂随便进似的,哪有这道理啊。一开始薛梅还好吃好喝接待着,后来连门都不让进,那些人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早点看齐更好。”   保姆平日里要照看几个孩子,也没空去跟其他人聊天,如今好不容易有个能跟自己说话的,阮文才试探着问了两句,她就一股脑的把事情都抖了出来。   听到阮文都有点愣了。   竟然又有亲戚?   不过这个亲戚好像还有些棘手,阮文想了想,大概知道了这门亲戚到底什么来路。   应该是阮姑姑那边的亲人吧。   昨天阮姑姑去了旧日的住处,迟迟未归,当时阮文也没怎么注意。   现在想来,她当时就遇到了故人,所以这才……   这件事不好处置吗?   不然谢蓟生怎么有意躲着她似的?   阮文想了想,又往老宅那边打了电话。   薛梅是一个相当体贴的人,特意给她扯了电话线,虽说在那边不怎么住,但是该有的东西都配备了。   这次倒是有人接电话了。   周建明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尤其是面对阮文。   “我妈也真是的,昨天就红着眼睛,哭了一晚上,今天又折腾我跟小谢,还没完没了了。”   这件事周建明是相当无语,他昨天跟着阮秀芝去河坊街那边的小宅子,不曾想那院子里竟然住着人。   周建明想着来都来了,那就进去瞧瞧,跟主人家说两句好话,看一眼昔日住所,也算是了了当初的心愿。   他现在悔得要死,当初自己一定是猪血蒙了心,所以这才提出这么不靠谱的提议。   要是能算未来发生的事情,周建明是绝对不会提出这个建议的。   小宅子里住着人,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还有个六十来岁的老头。   开门的老头看到他妈的时候喊了声“姐”,周建明当时还想说老伯你认错人了,你看着比我妈年纪还大,好意思喊她姐?   谁知道这老头竟然是他舅公!   这谁能想到呢?   阮秀芝这两年来跟着季教授整天跟书打交道,没了往日的操劳,年过半百的人又多了几分娟秀,像极了她母亲那会儿的模样。   “姑姑的舅舅,那个年轻的是谁?舅公的儿子?”   “不是。”周建明叹了口气,“我妈同母异父的兄弟。”   阮文:“……”您确定?   周建明也不信啊,前面就有冒名顶替的前车之鉴,现在忽然间来了个他妈的同母兄弟,这跟开玩笑似的。   然而还真是这回事。   “据舅公说,当时阮家不是被灭门吗?那些小鬼子还四处找阮家人,我妈她妈也险些被找到,亏得被隔壁邻居藏了起来,结果……”   结果那邻居也不是啥好人,知道这个城中的阮先生没了,便是见色起意。   霸占了人不说,又是把那宅院给占了。   “她一个女人家也没啥好办法,就只能这么过,后来就给那男人生了个儿子。”听说还生了个女儿,不过没养活。   宁做太平犬不为乱世人。   若不是性格刚烈些,一个柔弱的女人是活不下去的。   周建明想,若他的外婆但凡有文文三分性格,也不至于让自己沦落到这般田地,可这也不是她的错。   谁不想活下去呢?   “后来□□,那男人把她给卖了。”   阮文听到这话觉得自己心口憋着一口气,“这些都跟你们说了?”   “哪能啊,就小谢觉得这其中可能还有隐情,找了左右邻居,又去问了一些老人,后来又审了一番才问出来。”   这还真是谢蓟生的手笔,阮文觉得也难为他了。   这件事别说是谢蓟生,就连阮文去管都有些作难。   这是阮姑姑的家事,最有资格做决定的莫过于阮姑姑。   在过去的认知中,阮文觉得阮姑姑很是要强,实际上是不得不要强。   周姑父是不远千里来投靠亲戚的可怜人,阮姑姑是背井离乡的女人家,这两人若是不要强点,怎么在村子里过活?   后来死了丈夫,她又怎能不要强?不然岂不是要被人欺负。   看似要强的人,其实是生活逼得没办法。   如今面对着这一笔荒唐帐,阮姑姑彻底没了主意。   昨晚还震惊自己多了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感慨竟然有生之年又见到了小舅舅。   谁知道隔天下午才知道原来这事另有隐情。   而且她那个可怜的母亲,如今也不知道去处,更不知道死活。   “文文,你说怎么办才好?”   周建明是有怨的,这么一个人说卖就卖了,他们还有没有点良心?   他对这个舅公没有半点情分,对这个比自己大了几岁的小舅舅更没有半点亲情。   甚至很想要把这俩人打一顿,那可是他们的妹妹、母亲啊!   “让谢蓟生处理这件事。”阮文深呼吸了一口气,“你带姑姑回来吧,等会儿让他给我打个电话。”   怪她之前没打听清楚,贸贸然的带着阮姑姑回去,结果就遇上了这事。   “我这边走不开,哥你别管了,这件事全权交给谢蓟生处理,你就当没发生过这件事就好。”   周建明很是过意不去,“这样成吗?那边的邻居都知道了的。”   “没事,处理这种事情,谢蓟生最擅长。”阮文忍不住苦笑了下,“不然你打算把这俩祖宗认下来带回去?”   “怎么可能,那就是俩畜生!”   如果说那时候他这个小舅舅还小,那舅公呢?   正值壮年,就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姐姐被卖掉?   看到他妈后,舅公心虚的要死,后来知道这是当年逃出去的外甥女,又变了脸色。   大概是觉得他们娘俩是来抢房子的吧。   后来邻居多嘴一句,问前些天阮家老宅的事情,这位舅公反应过来,原来外甥女发达了,就又是提出想要外甥女养老的意思。   “……他也没说的那么直白,就是说一直念着我妈,也不知道当年逃出去过得咋样?过的好与坏又关你什么事?也没见他出去找过人。”   当然后面这事,是谢蓟生打探出来的,街坊邻居倒是都熟悉的很,瞧着这两个混不吝的竟然要攀上高枝去享福了,不免又是多了几分唇舌。   言语间,就十分刻薄。   周建明戴着个帽子在一旁偷听,险些把自己气死。   “要不是小谢拦着,我肯定打那两个王八蛋一通。”   人与人的感情是处出来的,他和文文不是亲兄妹,可一起长大二十多年比多少亲兄妹还亲。   河坊街那边的固然是亲舅公,可除了血缘上有那么一点羁绊,哪里又是什么亲人!   虽然小表哥没明说,但阮文大概也猜了出来。   “让谢蓟生去处理,姑姑她人呢?”   “那个薛梅嫂子觉得我妈心情不好,就带她出去看灯会了,她女人家比较细心,会照顾人。”   阮文承了这个情,“那行,等会儿谢蓟生回来,让他给我打个电话,我不在这边就在陈主任家里。”   挂断电话,阮文忍不住叹气,人啊同样吃五谷杂粮长大,可……   “怎么了?”   阮文这通电话打得长,以至于陶永安忙活完回来就看到她苦着一张脸,很少见阮文这样。   “遇到点小麻烦,弄完了就去吃饭。”她现在也没心情继续忙活,还是吃点东西分散注意力的好。   陶永安觉得阮文不太对,他想了又想,“你真没事?”   “有事啊。”阮文想了想,“如果一直跟你没什么交际的亲戚找来,你会怎么处理?”   “打秋风的亲戚啊?心情好就花几个钱打发了,心情不好就不管呗。”这还不简单吗,曹公当初不就给了答案?   阮文忍不住笑,“起码刘姥姥还是个知恩图报的。”日后也救了巧姐,可阮姑姑的那两个亲人……   依照小表哥的说辞,就没觉得这俩人有良心。   “那就别搭理呗。”陶永安话说的轻巧,但压根不是这么回事。   荣国府那是高门大户,刘姥姥不过是个小老百姓,拦在门外刘姥姥也无计可施。   可现在不一样了,阮文还打算在杭州那边开工厂,若是不把这两个人弄出杭州,指不定哪天就来搞些事情呢。   怎么弄走?   这是个麻烦事。   在陈主任那里吃了晚饭,阮文回到家后接到了谢蓟生的电话。   “放心吧,过两天就能处理好。”   “你打算把人送到哪里去?”阮文还是不安心,没听到一句准话,她就不可能安心。   “送到乡下他也能跑回来,所以最好的办法是送到一个他们进去后就出不来的地方。”   阮文头皮一紧,“你是说丢到监狱里去?”   永远不说话的是死人,而进去后再难出来的地方,则是监狱。   “这样行吗?”她又是多了其他顾虑,平白无故把人丢进去,会影响到谢蓟生。   谢蓟生的声音温和,仿若春风化雨,“不是诬告,别担心。”   他早些年行事的确大胆,可谓在刀尖上跳舞,不过如今成了家,不再是孤身一人,自然会稳重一些。   怕阮文不放心,谢蓟生细细说了这事,也就是傍晚时候,周建明没明说的事情。   “前几年刘根娶了个媳妇,那女人小时候发烧脑子有些痴痴傻傻的,本来女方的兄嫂就不太想养着这么个闲人,拿了刘根一笔钱就把人嫁了过去,前两年这人没了,听说那边娘家来闹了一通最后不了了之了。我去找了女方的兄嫂,让他们去公安局立案,不算师出无名。”   一个嫁出去多年的傻子忽然间死了,过了几年再算旧账。   想要找出证据来还真有些麻烦,但谢蓟生让那娘家人控诉的还有一条,那就流氓罪。   一个流氓罪,一个组织卖.淫。   左右邻居作证,这一老一少两个男人,怕是要在监狱里过后半辈子了。   他这也不是诬告,和邻居聊天时,有人提到了这事。   骂刘根不是个男人,自己媳妇被舅舅强.奸连个屁都不敢放,又骂那娘家不是人,明明知道这家不做人还把女儿卖过来。   刘根爷俩没什么口碑,左右邻居也有受其害的,如今只传出风声,让女方家里人来求两句,邻居们都热烈起来,纷纷表示愿意作证。   这件事,也就算解决了。   阮文没想到小谢同志动作这么快,昨天的事情今天就有了应对办法,不愧是侦察兵。   “还好我没跟你做对手。”   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谢蓟生莞尔,“别担心,倒是姑姑这边,你可能要费点心。”   他能把事情料理了,但是人的情绪,他不擅长安慰人。   “我知道。”阮文忍不住嘀咕了句,“都是侦察兵,怎么罗嘉鸣这么废物?”   好歹原男主呢,结果被她家小谢同志吊打。   所谓一山更比一山高不外乎如此。   谢蓟生莞尔,“他这几年心气不顺,做事不免毛手毛脚,当初在部队的时候倒也还好。”   “好到把你给坑了?”   谢蓟生:“……”   罗嘉鸣:人在首都正在值班,勿cue。   阮文也没打算在罗嘉鸣的事情上多费唇舌,她说起了自己这两天确定下来的发展方向,“……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   “这也太没诚意了吧?”   阮文觉得小谢同志太过于敷衍,“你这样很容易让我伤心的,你不该哄我两句吗?夸一句‘真不错,不过注意身体’,嘘寒问暖啊小谢同志。”   她说的十分理直气壮,谢蓟生不由莞尔,“我过两天就回去。”   “想我啦?”   “想了。”这次谢蓟生倒是话多了起来,“一个人在家冷不冷?晚上多盖一床被子,我给石磊说了,让他帮忙弄一台空调。”   他忽然间唠叨起来,阮文扯了下披在身上的军大衣,觉得有情饮水饱这话还真没错,她如今的确如此。   ……   大年初五,阮姑姑被周建明带着回了首都,那边季教授出了点小问题,打电话到杭州给阮秀芝,希望她能尽早回来工作。   阮秀芝不敢耽误,杭州这边是她伤心地,当年背井离乡实属无奈,如今又是被亲人所伤她再也不想回来。   只是临走前又是请谢蓟生多留心,看还能不能找到她母亲。   那个生她养她的女人如今也六十大多,或许还活着或许早已经去世,可她还是想要知道母亲的下落,哪怕最后找到的只是一座孤坟呢?   谢蓟生应了下来,送人上了火车,他又回去忙碌。   季教授那边也没什么事,电话是谢蓟生拜托打来的,不然怎么名正言顺的把阮秀芝请走呢?   如今人走了,他也方便处理了。   这边快刀斩乱麻,阮文那边也进展很快。   她和陶永安是多年老搭档,在得到了聚丙烯树脂后,很快就对产品进行了升级,至于生产线上的变化,也做出了相应的改良。   等到初七上午,电话已经打到了梁晓的办公室。   零部件加工不是什么大事,梁晓爽快的应了下来。   阮文又是说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等过些天你要是有时间,来我这里一趟,我这边忙走不开,如果能带来几个老师傅就更好了。”   梁晓有些奇怪,“怎么,要我去你们学校给你们的学生上课?这事谢蓟生自己来跟我说就好了,怎么还找你传话?”   “他还用找你?”阮文笑了起来,“是帮我做个人员筛选,我回头差不多确定时间了跟你说声,你到时候抽空来就行,公费旅游,放心钱我来出。”   这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阮文这交代有些古怪,梁晓还没摸明白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阮文也是心血来潮,她这人的思维很容易被启发,尤其是和这些技术人员聊天时,灵光一现各种想法,等到落实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会儿忙完这个,阮文出去吃饭。   工厂已经正式上班,食堂开始营业,不过大锅饭的味道远不如小炒。   阮文也就这点口腹之欲,所以拉着陶永安去老常那边吃饭。   两人正吃着,刘五斤过了来。   他有些兴奋,脸上的肉都在颤抖,“阮文,我要结婚了!”   结婚是好事啊,阮文连连给他道喜。   刘五斤嘿嘿的傻笑,他找了好几个地方,最后这才是在老常的小饭馆找到阮文。   那张肉乎乎的脸上处处透着要结婚的喜悦,“你可是我的大恩人,要不是你我哪能有今天?阮文你能来喝喜酒吗?”   “行啊,沾沾喜气嘛,说不定我这边都能顺顺利利的。”   刘五斤嘿嘿傻笑,“那行,我爹娘死得早,回头我俩给你磕头。”   阮文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她还能喜当娘? 第168章 168小谢老师,我好看吗   这不太合适。   拿红包礼金完全没问题。   结婚是人生大事,她出点钱给小两口添点喜气不是应该的嘛。   可受人跪拜,那就算了。   陶永安看出阮文的惶恐,帮忙打趣道:“阮文还没你大,哪能当得起你俩这大礼?咱们不兴这一套,我能去喝杯喜酒吗?”   “那当然那当然,欢迎,欢迎之至啊。”刘五斤很是高兴,他把请人特意写得请柬留下,“我还得再去忙活,不耽误你们吃饭了。”   他来去匆匆,就留下一个好消息。   阮文看着那请柬,“倒是挺用心,这字漂亮。”   “还真是,有几分颜筋柳骨的风范,这还挺用心的。你帮了个值得帮的人。”   陶永安一开始想不通,阮文干嘛帮这么一个小混混。   但后来也想明白了,人也不是天生坏种,如果一个善意的帮忙能够让这人改邪归正,倒也不是件坏事。   坏人少一个,这个社会的不稳定因素不就少了一个吗?   阮文所追求的大的梦想,可不就是社会稳定,人民安居乐业?   她有着最为崇高的理想,又不是好高骛远之徒只懂得夸夸其谈不付诸于行动。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阮文都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战友。   “阮文……”   “永晴相亲的事情怎么样?”   陶永安那一腔肺腑之言没能说出口,他苦笑不已,“还能怎么样?对方瞧不上她。”   “瞧不上永晴?”   “嗯,大学生跟咱们一届的,问了永晴几个问题,她没仔细说,不过我也猜的差不多,大概就是你怎么没读大学,知道我爸是老留学生,就又问起了什么黑格尔康德,永晴向来不太喜欢国外的东西,就……就那样了呗。”   不欢而散。   陶永晴一气之下直接去了火车站回了省城,把这气还撒在了他们母亲头上。   这不,他妈在家愧疚着呢,他爸安慰了好些天,大概过些天会趁着开会过来一趟,跟永晴好好说说这件事。   阮文听得直翻白眼,“懂黑格尔了不起啊?”   “估计就是个半吊子,现在早早看穿真面目倒也挺好,省得日后更伤心,我爸也说了她还年轻,奋斗事业多好,不过我妈总觉得亏欠永晴太多,总是忍不住的想要管这个管那个,这次一闹倒是能消停一段时间。”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陶永安倒是觉得永晴性子倔强,让她相亲不太好,不如自由恋爱,不过天底下的父母哪能都人人开明,事事开明啊。   阮文想了又想,“这两年厂子要扩张,只怕永晴也得忙起来,我也不是想拉着一个人就拼命用,但是日后想要接陈主任的班,总得有能力才行。”   其实厂子里又招了新的会计,陶永晴现在不止是总管财务方面的事情,其他方面也多有涉足。   “我明白你的意思,听她那想法,大概是想效法陈主任。”陶永安哭笑不得,“不过随她吧,到时候真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   这话阮文是同意的,她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明。   “随缘嘛,回头等咱们厂子再扩张,过些天我去工商那边改一下,往后叫安心集团,这名字听着多上档次,比工厂好。等咱们集团再扩张,到那时候进来一些青年才俊,随便永晴挑选。”   “你这说的,跟选妃似的,简直胡闹。”   阮文吃了最后一块红烧肉,“永晴要模样有模样,要能力有能力,选妃怎么了?”   她亲自选的人,而且瞧着还的确能委以重任,自然是有这个资格的。   两人习惯性的相互抬杠,倒也是难得的放松,最近实在是太赶了,能像现在这般吵个架都是难得的放松。   陶永安是吵不过阮文的,他索性换了个话题,“小谢同志什么时候回来,他在那边忙活个没完了?”   建明回了首都又来了趟省城都走人了,结果谢蓟生还没说回来的事,“他被什么事绊住脚了?”   “我都没着急你急什么?”阮文嗤笑了句,“过两天就回来了。”   她这两天忙,也没跟谢蓟生保持联系,反正既然他说没事,阮文也就没再多问。   等着人回来就行了。   人大概是经不起念叨的,中午饭的时候还在念着的人,晚上就回了来。   阮文下午的时候做了总结,又跟陶永安商量着小说的事情,大概是脑力活动太多这使得人很容易疲倦,她晚饭后看了几页书就睡着了。   北方的夏天酷热没有一丝风,到了冬天就是冷冽的恨不得能把人冻成冰棍。   这小院里没有暖气,尽管窗户密封的严实,空气也都是冷嗖嗖的。   阮文盖着两床厚被觉得还好,只是早晨起床的时候最为难受,掀开被子仿佛去了北极。   她又有这种感觉,而且还觉得自己被北极熊盯上了,被那庞然大物用冰块糊了脸。   凉飕飕的难受。   阮文往被子里缩,想把自己裹得更严实些,结果那冰块直接滑进了她的脖子里,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看到了坐在床边的人。   “你……”纵然有千言万语,到最后却只剩下一句嗔,“你冰死我了。”   “是我不好。”不过冷冰冰的手又是捧住了阮文的脸,下巴抵着她额头,“想我了吗?”   阮文觉得这人凉意十足,哪怕是脱去了外面的大衣,身上的针织衫也仿佛浸了冰水似的,“不是说后天回来吗?”   “想你就先回来了。”谢蓟生不甘心,又问了一遍,“想我了吗?”   他有点犟。   阮文有些奇怪,刚想要回答,就听到小谢同志那低沉沉的声音,“我想你了。”   那气息就落在她的额角,又缓缓落在她的耳边,撩动了几根碎发,引得耳边痒痒的,阮文觉得自己心里头都痒了起来。   她想谢蓟生了。   这人是一个暖炉,冬天的时候最好用不错。青年人火力大,拥着他睡觉再冷也不怕。   结婚以来,两人分开的时间寥寥,几乎每天都黏糊在一起。   这些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怎么可能不想?   阮文向来都是那个无所畏惧的人,面对自家男人时,就更是泼辣几分,“想了,想得厉害。”   她半起身揽着人的后背,手指抠着那毛衣,很是热烈的吻着。   这让谢蓟生心满意足,“我身上冷,先去用热水烫一下。”他下了火车,直接跑回来的,原本出了点汗,可现在身上又凉了下来,尤其是衣服,冷的扎手。   阮文有那么一瞬间想骂人,她衣服都脱了,结果跟她说这个?   看着离开的人,阮文喊了一声,“小谢老师。”   谢蓟生觉得不太好,阮文这么喊的时候,往往是在使坏。   回过头去,方才还穿着棉布睡衣的人,如今赤着肩头……   温泉水滑洗凝脂。   谢蓟生蓦的想起这句诗,眼底有火炬闪烁。   阮文又是把被子往下拉扯了下。   露出了半截盈盈的胸,她的胸的确不大,但是与谢蓟生而言,那就是最好的。小巧有着小巧的可爱,他一样爱不释手。   原本冷下来的身体忽的又有些发热,燥热的厉害。   谢蓟生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变了样,“我身上……”   被子又往下滑落了些许,露出那庐山真面目。   阮文瑟瑟发抖,她快被冻死了。   偏生还要含着笑,“我好看吗,小谢老师?”   谢蓟生想,这世上没有谁比阮文更好看了。   他这次不再坚持。   只是手还没碰触到那莹白的皮肤,阮文皱了皱眉头,“你这一身冷气,我可受不住,我睡觉了,你今天去西屋睡吧。”   她一扯被子就要躺下。   哼,她就是故意的。   背对着谢蓟生,阮文听到那粗粗的呼吸声,她抿着嘴笑。   刚刚收敛了神色转过头去,就迎上了谢蓟生那闪闪发光的眼眸和那有些不管不顾的吻。   男人需要被刺激。   阮文对他这反应很是满意。   谢蓟生身上是有点凉,还有薄薄的汗,像是跑步时蒙了一层塑料膜。   阮文觉得不太舒服,“你去冲个澡。”   她脸上红红的,尤其是在那一截暖白的臂膀的衬托下。   灯光下杏眼桃腮莫不是含着春.色,谢蓟生又是想起了一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等我。”   他赤着上半身出了去,外面有稀稀落落的水声,阮文分辨了下发现竟然就是在庭院里,她有些哭笑不得。   这也太急了些。   好在谢蓟生办事的时候倒不是这般快。   这让阮文满意的入睡。   早晨醒来的时候,谢蓟生也没起。   “累吗?”   阮文摇了下头,然后她今天上午迟到了。   “谢蓟生回了来,我给他做饭吃。”   陶永安一喜,“回来了啊。”但是很快他就发现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是哪里的问题。   阮文糊弄过去继续忙,她最近在选材料,纸尿裤的原材料选择是件大事。   虽说可以和卫生巾似的用黄麻做吸水材料,但是吸水性又不够,毕竟小孩子的一泡尿量可不少。   所以阮文又在寻找其他的可替代物,看看什么吸水性更强一些。   最近做实验没少折腾,她这会儿正在提纯聚酯纤维,结果耳边炸了一句。   陶永安拍大腿,“不对啊,你做饭给他吃,没把小谢同志给毒死?”   阮文的厨艺,和她那敏锐的思维两极化。   粗俗点说,那是人能吃的东西吗?   阮文:“……煮个鸡蛋还行的好吧?我去外面给他买的油条。”   其实早饭还是谢蓟生做的,他早早就起来在炉子上熬着粥,自己吃饱了就放她去吃饭,时间掐的刚刚好。   阮文皮肤嫩,加上谢蓟生昨晚有点凶巴巴的,结果身上留了好些痕迹,好在冬天穿的是高领毛衣,外人倒也瞧不出来什么端倪。   “那你还挺贤惠,看不出来啊。”陶永安感慨了一句又去忙活了。   阮文好不容易糊弄过去,却又是在纸尿裤的吸收芯层上陷入瓶颈。   聚酯纤维也不好用啊,实验再度失败。   “你确定用黄麻纤维做吸收芯层不够?”   “其实如果及时更换倒也还好,但是就怕有的父母粗心大意不及时更换,会伤害小朋友的屁股。”   女性在一个生理期的排血量比不上小朋友尿一泡,吸收芯层的能力自然要再做提升。   “我觉得既然是日化用品,那还是从化学本身出发,要不你就别想着用天然材料,找一找化工产品,看什么材料的吸水性强。你就比如说,海绵吸水性就很强,对吧?”   “不止是吸水性,还要保证不回流,也就是说尿液大部分被锁在吸收芯层里面。”阮文看着桌上那一块海绵,“这东西一压水就出来了,肯定不行啊。”   你又没办法跟一个婴孩说,“小朋友别乱动。”   说了他们也听不懂嘛。   孩子要是听得懂并且按照你的话来做,那就是天……天才。   阮文忽的想起来,“陶永安你刚才说什么?”   “什么什么?”小陶同志迟疑了下,“海绵吸水性强?”   “不对,前一句。”   “你就比如说。”陶永安都想给自己一拳头,他轻咳了声,“找化工产品,吸水性强的化工产品,你不本来就是高分子专业的吗,我觉得你这个正……”   “正对口,我知道了!”   阮文开心的笑了起来,“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竟然忘了我是高分子专业的。”她自己念叨起来,“我们做卫生巾不需要考虑太强的吸水性,因为女性经期几天总共的失血量就那些,平均到一天就更少了,即便是量最多的那天,黄麻纤维也足够应付,所以可以用天然纤维来做吸收层。”   可是婴儿的尿量大,她之前特意去观察,称了干尿布和湿尿布,大概统计出一泡尿的分量。   天然纤维不能用,那就用化学纤维。   比如说树脂。   有些树脂含有亲水性基团,比如说羟基、酸基。   这可不就是她本专业的内容吗?   “我可真是个傻子,身在矿山不知宝物。”阮文狠狠捏了自己一下。   看的陶永安目瞪口呆,这人……傻了吧? 第169章 169恭喜你要当爸爸了   阮文最容易犯当局者迷的错误。   偏生陶永安思路总是跟着她跑,别说纠正她了,很容易就被阮文带到沟里去。   于陶永安而言,阮文多少带着点权威的性质,不在专业范围内的他还真不好提出质疑。   这就导致阮文有些孤立无援,今天这种无心栽柳纯属偶然,她或许应该再让石磊给自己找一些在化学方面有造诣的研究员。   且不说能不能有所研究发明,起码在专业领域能给阮文更多的启发。   不能总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这灵光一现上吧?   阮文匆忙去打电话,这边陶永安瞧着她丢下手里的东西往外去,越发觉得这人疯魔了。   这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下?   石磊这些天见天的跟阮文打电话,已经习惯了她各种要求,如今也不过是再撒一次网而已。   “你们省城那边,没有合适的人选?”   阮文有些无奈,“兔子不吃窝边草啊,我们省不像是上海有地缘优势,这种内地城市除了历史底蕴也没什么了,研究所本来也不多,省里政策稍微好一些,没有断了这些研究所的活路。”   “确定是政策好?”   石磊才不信呢,各地都一样,哪有什么政策好坏,中央发文后,地方巴不得甩掉研究所军工企业这些“包袱”,哪会再做政策上的支持。   要是他没想错的话,估摸着阮文和省里达成了某种默契。   “你可真不愧是搞特.务工作的。”   这话石磊不爱听了,“什么叫搞特.务工作啊,我这是隐蔽战线,拱卫国家安全。”   “懂得懂得,真是辛苦了。”   阮文的确跟省里头有合作,在整个省城的民营企业中,安心是数得着的纳税大户,甚至缴纳的税款还有多余的一部分,直接就转拨给了省城的其他几个研究所。   对外宣称是省里的政策,就连那些个研究所都不知道内情。   陈主任倒是知道,毕竟她是厂长,对厂里的事情再清楚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对阮文又要施加援手去帮外地的研究所,她有些担忧,觉得阮文这管得多了步子扯大了,很可能扯着蛋伤了厂子的根基。   这件事做的很低调,没想到被石磊道破天机。   阮文也没多说,就把自己的要求说了,她接下来要做的,等石磊消息就是了。   挂断电话,阮文想了想,又给周建明打了个电话。   果然没人接,这会儿阮姑姑正在工作,小表哥大概也在为自己毕业后留校工作忙活,家里没人也正常。   她没再回里面的实验室,而是去书架那边找书看。   陶永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来,看着阮文在那里看书做笔记,他坐在桌子一角颇有些居高临下,“你说的羟基、酸基什么的,之前为什么没人发现这个问题?”   他还是金额肚饿有些不可思议,这种发明创造的感觉有些奇妙,尤其是在领先于世界的背景下。   “有啊,只不过很显然的事实,他们对改善女性卫生条件这个问题并不感兴趣。”   阮文抬头看着陶永安,“准确点说,人是懒惰的,卫生棉条的存在让很多人觉得这够用了,他们不觉得研究卫生巾有什么好处,我觉得欧美那边在纸尿裤方面的迟钝,和女性使用卫生巾比较少也有很大的关系。”   “这个我不同意你的观点。”   两人向来说着说着就辩论起来,在这件事上他俩都有些习以为常。   陶永安拿着书,“我觉得人是勤劳的,不然怎么可能有科技的进步?”   “科技的进步是为了节省时间和体力,所以你再想想看。”   阮文看着那愕然的神色,笑了起来,“行了小陶同学,科技本身就是为人类服务的,这没什么好怀疑的,最精巧的构思,却也是人想出来的不是?他们对女性生理卫生不关心,咱们关心就够了,而且还能挣钱,一举两得多好啊。”   陶永安觉得阮文说得对,可又觉得这好像哪里不太对。   “那你有思路了吗?”   “差不多吧,我刚才跟石磊打电话,看他能不能再给我找几个化学方向的研究员,说不定我们会有更多的收获呢?”   陶永安错愕,“你之前就没想着找?”   这神色让阮文相当无语,“那你也没提醒我好吗?”   她就说陶永安有时候也太顺着她了,“要勇敢的反对权威,你现在净拍马屁了,这样是不行的!”   “哪有?”他就是觉得阮文考虑问题周全,哪想到这人竟然光找会机械的研究员专家,反倒是把自己同行给忘了。   “那你打算让谁来当评委?去找你们系主任吗?”   打电话给梁晓,为的就是喊这位业内人士来当评委,帮忙筛选人才。   涉及到化学方面,最好的专家,应该是化学系的杨主任。   “那可不,我们杨主任那双眼睛……”阮文伸出手指勾了勾,“尖着呢,堪比大圣的火眼金睛。”   “你倒是喜欢西游记,我听说打算拍电视剧呢。”   这让阮文愣了下,“拍剧吗?那回头真要是开拍了记得提醒我一声。”   “干嘛,你这还想去客串个角色吗?想当哪个妖精啊。”   阮文嘿嘿一笑,“当老板去投资啊。”   《西游记》当初拍摄的时候多难啊,最缺的就是资金,她有钱可以赞助点嘛,客串不客串的倒是其次。   陶永安没把阮文的话放在心上,这就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人,“你还记得自己赞助了女篮女足和女排吗?”   阮文:“……记得,怎么了?”她忘了,这件事当初是陶永安去对接的,她基本上就没管。   “哦,没什么,就忽然间想起来跟你说声。”   陶永安颇是几分“事了拂衣去”的名士风采,“我要去约会,先走了。”   约会?   阮文忽的想起来什么,“陶永安,你要是去电影院的话记得保持距离,我可不打算去派出所捞人。”   陶永安:“……谢谢提醒,不需要。”   他真是谢谢阮文八辈祖宗了呢。   这还没出门呢,就被这么热心提醒。   阮文也是好心嘛。   她倒是想起来,早前被抓到派出所时遇到的那个女人,如今放出来了吧?   阮文收拾了下,打算去问问看。   她答应了要帮忙的,如果真能帮人一把,也算是给自己积攒了功德。   谢蓟生今天上午就去了首都,得明天才能回来,阮文一个人去派出所那边。   派出所所长一眼就认出了阮文,连连把事情说清楚了,“她不是还有个女儿吗?我之前去她家看了眼,那小姑娘才七八岁大,也没比我闺女小几岁,瞅着可怜巴巴的,年前就把她给放了。”   他也去找过阮文,奈何阮文早早去了首都补办婚礼,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阮文听得额角一跳,“那真是谢谢您了。”   所长叹了口气,“我给了她五块钱,凑合着花倒也能应付个把月。”   这让阮文松了口气,拿出钱包来抽了几张十块的递给所长,“真是谢谢您了。”   人穷的时候,一天一顿饭也能过日子,五块钱怎么也够这母女俩过活这段时间了。   当时阮文也没细想,倒是这位所长考虑周全。   不过他也是苦哈哈的拿着死工资,也没那么富裕。   “不用不用,我这……”   阮文塞了钱人已经走远了。   所长叹了口气,“你想救,那也得这人值得你救才是。”   那乔翠娥,值得救吗?   所长看着手里的四张钞票,都快赶上他一个月的工资了,怪不得现在那么多人都想着开厂子啊,真挣钱。   阮文打听了乔翠娥的住处,往她家里去。   倒是巧了,在胡同口遇到了刘五斤。   “阮文你怎么过来了?”刘五斤还以为阮文是来看自己的,转念一想不对啊,阮文又不知道他住这边。   “我来找个人,乔翠娥住这里对吧?”   听到这名字,刘五斤脸上神色有些不自在,“你找她干啥?”   “之前认识的,来找她商量点事,怎么了?”   刘五斤脸上神色稍稍松弛,“她没得罪你吧?”   阮文明白了这人在担心什么,“没有,听说她前段时间被抓了,年前才放出来对吧?”   “是有这么回事,我还以为……”刘五斤捶了下大腿,“她也不容易,丈夫死了还得伺候公公婆婆,结果这俩老不死的又作践她,老天长眼那老不死的死了,结果那老虔婆竟然逼着她……”   刘五斤说不出口,就没见过这么恶的婆娘。   偏生乔翠娥舍不得女儿甜甜,被那老虔婆死死掐着命脉。   阮文没想到竟然还有这层缘故,刚才在派出所,所长没跟她说这些。   “反正,她也是个苦命的,阮文你要是能帮她,那就帮帮她吧。”早些天乔翠娥被抓紧去,那老虔婆都不给甜甜饭吃,还是香梅瞧着孩子可怜,每天偷偷塞给甜甜个馒头,甜甜这才没被饿死。   八岁的小姑娘如今瘦的就剩一把骨头,胡同里的邻居瞧着可怜,想让甜甜去自家吃口饭,就这么小小一女娃也吃不多嘛。结果那老虔婆不乐意了,拿眼睛睃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还会饿着自家孙女?还是说这是你的种?”   据那老虔婆说,乔翠娥是偷男人才被开除的,甜甜也不是她孙女。   这老婆子见人就这么说,乔翠娥面皮薄,哪撑得住?   “她本来就不喜欢甜甜,当初乔翠娥生了甜甜,就想把孩子给扔了。”刘五斤觉得老天有时候挺不长眼的,就那种恶婆子偏生身体扎实,怎么看都能再活个十几二十年,反倒是良善的人不见得长命百岁。   一个没了丈夫儿子又重男轻女,瞧不上儿媳妇和孙女的老太太。   性子软弱被婆婆拿捏,被人惦记结果没了工作还被婆母卖了的单身母亲。   最可怜的,莫过于那个小女孩。   阮文叹了口气,当时乔翠娥只说了那么几句,她也没多想,哪知道这人面对的问题不是一般的多。   早知道,当初就……   “带我过去看看吧。”   刘五斤十分的积极。   他受了阮文不止一点半点的恩惠,知道阮文有能耐,要是她肯出手,乔翠娥和甜甜母女俩说不定就能脱离苦海了。   “其实甜甜是个再可爱不过的小姑娘,很招人待见的,就是没投胎到好家庭里面。”刘五斤觉得自己命苦也就罢了,好歹能混口饭吃,他一个男人家什么不能做呢?   可女人家命苦的话,想要过好日子可就难咯。   “不过阮文你来了就好了,你一定会喜欢……”   胡同最里面传来的尖叫声打断了刘五斤的话,他愣了一秒钟,然后迅速地跑了过去。   等阮文过去的时候,就看到院子里跌坐在地上的老人,屋子里是一大一小两个女人。   翻着白眼,嘴里不住地往外吐白沫。   “他们吃了什么?”刘五斤慌了,喊香梅来帮忙。   “是老鼠药。”阮文看到了桌上的糖果,和洒落在桌子旁边的那白色粉末。   “有没有鸡蛋和牛奶?”   催吐。   阮文在实验室里接触过这东西,不过她处理的时候都格外的小心。   当时还跟陶永安讨论过使用方法。   “香梅,拿鸡蛋过来。”刘五斤又是吼了起来,他看着不断抽搐的甜甜,有些慌,这么一个可人的小女孩,不会就这么死在他面前吧?   “阮文,她们会没事的对不对?”   阮文没办法回答,她第一次看到人躺在自己面前,生命力一点点的消失,她是自杀。   特意描画了眉眼,精致又不轻浮。   “送医院,我送她们去医院,能救得过来对吧?”刘五斤抱起了母女两人,他的那个人力三轮车就在胡同口停着,去医院很快的。   医生肯定有办法!   阮文第一次看到刘五斤的对象,香梅一手拿着俩鸡蛋匆忙跑了过来,“翠娥姐咋了?”   “你先去派出所报案。”阮文拿过了鸡蛋,跟着刘五斤去医院。   ……   谢蓟生没想到,阮文又进了医院。   她就坐在那里,咳个不停,仿佛能把自己的肺咳出来。   床上躺着一个极为瘦弱的小女孩,脸色蜡黄一片,就那么安静的躺在那里,仿佛没有生命。   谢蓟生觉得心口一沉。   “她妈妈死了,奶奶涉嫌谋杀被抓了,你说我们养着她好不好?”   阮文仰头看着谢蓟生,“听刘五斤说,甜甜很听话的,是个很乖很乖的小女孩。”   有一个很爱很爱她的妈妈,但这个妈妈没能力保护她,死了。   原本乔翠娥是想要拉着女儿一起死,但是甜甜很久没吃过糖果了,就藏起来几颗准备慢慢吃。   她□□摄入量小,再加上及时催吐保住了一条性命。   只不过到底是摄入剧毒物,如今还没能醒过来。   阮文在病床守了一夜,想了很多。   她想收养这个孩子,尽管以她的年龄,做甜甜的母亲实在是太年轻了些。   谢蓟生没想到,向来活泼积极向上的阮文,也有这么颓丧的时候,刚才他觉得阮文的眼神如此空洞,也只有在说“我们养着她”时,才有那么一点点亮光。   “这不怪你。”他蹲下来轻声安慰,“不是你的错。”   如果不是她当初说了那么一句,乔翠娥早就死了,她撞到了枪口上哪有什么活路?   阮文并不亏欠乔翠娥什么。   “往后我们养着她,给她好的教育,好不好?”   阮文点了点头,眼泪却是忍不住的落了下来,发生在她面前的人间惨剧,她眼睁睁地看着乔翠娥死去,到现在脑海中都是乔翠娥的模样。   要是自己再早些过去,会不会就能阻止这场人间悲剧了?   阮文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看着面前的谢蓟生,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她受到了点刺激,又没怎么休息,所以精神不太好,好好休息几天就好了。”   医生叹了口气,“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就别这么辛苦了。另外恭喜你要当爸爸了。”   谢蓟生登时脸色一变,“她怀孕了?”   “对啊,你不知道?”   谢蓟生半晌才说出一句,“我结扎了。”   医生:“……”   空气似乎都有些凝滞,好一会儿谢蓟生又是开口,“是不是你们的检查出错了?”   “不可能啊,病房里就她一个女病人,怎么可能检查错误?她例假多久没来了,你知道吗?”医生觉得自己的专业能力是不容置疑的,他怎么可能出错呢?   阮文的例假并不规律,之前阮文非要他去医院检查腰伤时,医生跟他说过,“你爱人的身体需要好好调理,别那么辛苦。”   医生的嘱咐自然是要听的,可阮文哪可能不辛苦?   谢蓟生也没办法,顶多就是规范阮文的三餐,让她别再伤了胃。   “上次的话,应该是去年十二月六号到十一号。”   医生算了下,“那算算时间差不多,现在她怀孕还不到两个月。”   谢蓟生拧着眉头,“你觉得哪里有问题?”他有些想不明白,需要一个专业点的人士帮自己来分析这个问题。   医生迟疑了下,“兴许是你结扎的不够结实?”   作者有话要说:谢蓟生:不喜,谢谢。 第170章 170计划中   不然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孩子不是你的。   显然这个缘由,眼前的病人家属是不打算接受的。   谢蓟生拧了拧眉头,“应该是吧。”   阮文自然是没问题的,他这点很是有数。   既然不是阮文的问题,那就是他的事了呗。   结扎的不结实,也不是没这种可能性,毕竟他之前一直觉得自己结扎后就不会让阮文怀孕,晚上的时候有些没节制。   谢蓟生想了又想,“那我妻子她现在能生孩子吗?”   “废话,才怀孕两个月咋生啊。”医生觉得这人有点脑子不好使,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我是说,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生孩子能受得住吗?”   医生愣了下,“女人不都是要经过这一遭的吗?”   她们是妻子,也是母亲,除非是石女,否则结婚生子那是她们必然经历的事情,哪有什么受得住受不住?   谢蓟生受到冲击后,再怎么震惊如今也明白了过来,“麻烦你帮我找一个妇科的医生过来。”   眼前这人又不是妇科专家,跟他压根说不清楚。   医生觉得这病人家属有毛病,你这被戴了绿帽子拿我撒什么气?   他想要辩驳一句,迎上谢蓟生那尖锐的像刀刃似的眼睛,顿时心虚了几分,“行吧行吧,你等下。”   反正被戴绿帽子的又不是他。   病房外,谢蓟生看着躺床上沉睡的人,他眉头依旧紧锁着。   这个消息太突然,他还没做好准备。   新过来的是妇产科的孙主任,早些年在苏联那边留学,是省里最负盛名的妇科医生。   上了年纪的女医生态度温和了许多,很是耐心地病人家属解释。   谢蓟生把情况简单的说了下,孙主任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你是担心,你爱人现在这情况将来难产?”   怀孕还不到两个月,担心七八个月后的事情,要是换了其他任何一个医生,都会笑话谢蓟生。   不过孙主任只是略有些惊讶,她宽和的笑了笑,“依照你的说法,她是身子骨弱了些,不过你也说了她一直都有锻炼身体,身体应该很健康,至于怕难产这件事,你注意些别营养太丰盛让肚子里的孩子块头太大就好,其他的目前还不好说。”   这个准爸爸倒是有意思得很,和她之前遇到的那些不太一样。   孙主任想了想,“刚才李医生说你之前做过结扎手术,那结扎后有没有进行过检查?”   “什么检查?”   “那就是了,手术并不一定有百分百的效果,结扎后还需要进行精检查看是否完全没有精子存在。”孙主任苦笑了下,“我还真没遇到过几个男人结扎。”国内外都好,没遇到几个,当初她留学时也做过这类的实验,但实验对象都是小动物。   回到国内后,这还是她遇到的第一个结扎的男人。   谢蓟生明白问题出现在哪里了,“我没做这个检查。”   “你要是怀疑你爱人,那就抽空去做个检查好了,不然心里头总会梗着一口气,对你们都不好。”   孙主任的建议被谢蓟生否决了,“我没怀疑她。”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千方百计来避孕,结果还是没能奏效。   “抱歉,我不该对您发火。”   在妇产科见惯了各种情况,孙主任早就习惯了,她年过半百的人什么没见过?   眼前这桩事,倒是头一次见。   “没关系,我方便进去看看吗?”   谢蓟生点了点头,阮文在沉睡,她昨晚一宿没睡,也不知道醒来后面对这么个消息,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谢蓟生又觉得自己太混账了,竟然没发现一丝异样,就在前晚还折腾了她许久。   他看着病床上的人,眼神带着几分晦涩。   孙主任简单做了检查,“是有些太疲倦了,倒是没什么大问题,不过怀了孕夫妻生活要克制一些,不然对孩子和孕妇都不太好。”   谢蓟生点头,“我知道了。”   他送走孙主任,守在病床前,看着沉睡的人有点发呆。   这算什么一回事呢?   那个小女孩先是醒了过来,在知道妈妈没了后,呜呜的哭了起来。   谢蓟生不太会哄孩子,有些不知所措之际,陈主任带着陶永晴过来了,总算是解了他燃眉之急。   陈主任听说阮文住院有点慌,“怎么了?”   “没什么,就有些情绪激动。”谢蓟生迟疑了下这才说道:“女人怀孕后,需要注意些什么?”   那位妇产科的孙主任是个好人,吩咐了他许多,不过谢蓟生还是有些担心。   从医生的角度而言,她的交代很专业,但谢蓟生要的是有教无类,而并非通用的法则。   他觉得可能陈主任更懂一些,然而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陈主任下意识地回了句,“我又没……你是说阮文怀孕了?”   在陈主任看来,阮文自己就是个孩子,怎么就怀孕了?   她还有点懵,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那她还好吗?车间里不少工人都有生产的经验,回头我帮忙问问需要注意些什么。”   她没生育过,其实也不是很懂。   谢蓟生连连感谢。   正巧病房里阮文醒了过来,她要起来,陈主任连忙去把人摁住,“你哪里不舒服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往后要注意着点,都是双身子的人了,不能没轻重。”   阮文刚醒过来脑子还有点晕乎,她好一会儿才分辨出陈主任的意思,“你是说我怀孕了,这怎么可能?哈哈哈,小谢同志你瞎胡闹什么,我怎么可能怀孕呢。”   哈哈,这是要过愚人节对吧?   阮文笑得开心,只是很快她又觉得不太对,“谢蓟生,怎么了?”   她总不能像刘媪那样感应怀孕吧?   平心而论,阮文可没想过要做国家领导人,所以大可不必捏造这样的传奇经历。   小谢同志的神色不太对,“你不是不行吗?我怎么可能怀孕?”   谢蓟生觉得这话不能乱说,他是结扎了,但不是不行。   “可能是手术做的不太好。”   阮文:“……”哥哥你结扎了个寂寞哦。   醒来后,阮文又去做了检查。   嗯,孕八周。   的的确确是怀孕了。   阮文看着谢蓟生,有点哭笑不得,“你怎么做个手术都……”   谢蓟生捂住了她的嘴,“我回头再去检查下就是了。”   这话让阮文觉得越发可乐,“你这是整容手术啊,不行再修补修补?谁给你动的手术,怎么这么不靠谱?”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打散了她的伤心难过,主要是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事情发生在谢蓟生身上,实在是太好笑了些。   职业习惯使然,这人向来不能再严谨,结果现在出现这么个大问题。   她觉得自己笑得脸疼。   谢蓟生有些无奈,“医生说你不能再这么折腾自己,先回去休息。”   阮文也觉得有些困乏,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让她一度觉得自己跟做梦似的。   她又躺在床上,抓着谢蓟生的手,“你想要这个孩子吗?”   这个问题并不突然,在守着阮文的时候,谢蓟生就想了很久。   他不应该信那些神佛,可又觉得人这一辈子不可能总是那么好运,他能遇到阮文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好运,又怎么敢有更多的奢望呢?   不想要孩子,和阮文身体不算是特别好有关。   她本来就怕疼怕的要死,生孩子那般遭罪,他都觉得阮文可能熬不过去。   可如今就偏生有了。   谢蓟生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他握着阮文的手,没说话。   阮文觉得自己难为人了,“我想生下来。”   她其实对孩子没那么大的执念,只是当大人都用尽手段还没阻拦住这个孩子的脚步时,顺应着生下来,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我们就留下这个孩子好不好?”她反手抓着谢蓟生的手,“流产很疼的,我怕疼。”   谢蓟生觉得自己心口抽了一下,他看着那可怜兮兮的脸,“可是阮文,生孩子更疼。”   “不一样,得到和失去是不一样的。小谢老师,求求你了。”   她其实知道,谢蓟生是不会拒绝的,只要她坚持,没人能动摇她的信念。   可没有父母祝福的孩子,阮文想要这个孩子得到父亲的认可。   谢蓟生的信念在动摇,在长痛与短痛之间,他必须做出抉择。   并非所有人都想要做父亲,就如同也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拥有母性。   谢蓟生原本就不想要孩子,没什么感情这是可以理解的。感情原本就需要培养,尤其是男人与孩子的亲情,更是处出来的。   更何况,他的本意也是担心自己,不是吗?   阮文知晓他的心意,所以在这件事上,就开始耍无赖。   谢蓟生拿她没办法,“你自己都照顾不好,怀着孩子只会更辛苦。”   这语气……   阮文笑了起来,“不会不会,有你在呢,你会照顾好我和宝宝的,对不对?”   她抓着谢蓟生的手,隔着衣服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这是我们的孩子呢,将来一定会很好看,很聪明,你说对不对?”   谢蓟生想不出来,他从没想过会有孩子。   “慢慢想,不着急,你还有七个多月的时间做心理建设呢。”   这话是在安慰人,但谢蓟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后来他才想明白,自己并不需要被安慰啊。   ……   阮文怀孕的消息不胫而走,阮姑姑当即请了假来看望她。   嘘寒问暖了好半天,最后交代了句,“现在怀孕了,可不能再任性由着性子胡来了。”   阮文觉得自己有点冤枉,“这话您应该跟小谢同志交代啊。”   阮秀芝瞪了眼,“你俩我都说还不成?”   她是心疼阮文的,有意辞了学校那边的工作,专门来照顾阮文。   怀孕是大事,阮文又不像她似的,只怕生产时会有些遭罪,阮秀芝不太放心。   “您至于吗?回头我去找个保姆就是了。”阮文想了又想,“倒是有件事,可能得麻烦您。”   是甜甜的事情。   阮文本来是想收养这孩子的,可她奶奶来闹。   她咬定不是自己下毒,公安局那边调查确定是乔翠娥自杀,没办法只能放人。   大概是听到了什么风声,那老太婆过来闹了好几次,阮文倒是无所谓,但孩子总在这么个环境下生活不是办法,万一哪天被她奶奶给带走了怎么办?   她想了又想,最好的办法还是把小姑娘带走。   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想来想去,托付给阮姑姑是最合适的。   “她奶奶实在难缠,孩子留在这里实在不安稳,就是送到你那边,可能会影响我哥,会有人说这是他的私生女,将来会影响他的姻缘。”   阮秀芝看了侄女一眼,“咱们行得正怕什么?要真因为这影响姻缘了,只能说那人的眼界也就那样,你哥和她没缘分。”   她向来是心善的,也知道阮文忙,实际上没空去教养这么大一个女孩子,又是小两口巴不得有自己的独处空间,这孩子跟着阮文和小谢也不合适。   “不过还是得跟那孩子说一声,别让她误会了你一片好心。”   毕竟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心思敏感,要是想歪了觉得自己是遭人嫌弃的皮球,那就不好了。   阮文点了点头,喊了甜甜进来。   小姑娘还没过八周岁的生日,营养不良的像是根火柴。   阮姑姑看到就觉得眼眶发酸,瞧着她怯生生的模样,有点想起自己还是个小姑娘时候,怕是当时在兄长眼中,自己就是眼前这小女孩吧。   甜甜人还有些认生,她知道这位阿姨是好人,香梅姐姐和五斤哥都跟她说了,可是她就是想妈妈。   可不管她再怎么想,妈妈都不会再来看她了,对不对?   阮文发现自己说什么,这孩子好像都没听进去,她有些无奈,“要不等她情绪稳定点再说吧。”她大概是怀了孕的缘故,心也极为柔软。   阮秀芝想了想,这可不行,如今孩子还没和阮文处出感情来,带走倒是最好的,省得日后再依依不舍,反倒是做了恶人。   “这孩子是不是跟邻居比较好?我去找邻居来帮忙劝劝?”   说曹操曹操到,刘五斤过来送阮文早前订的书。   甜甜听到院子里的声音,连忙跑了出去。   阮秀芝心里有数,“你先歇着,我去跟她说说看。”   ……   刘五斤被说动了,他是最清楚甜甜奶奶为人的,保不定那老太婆哪天发疯,真把人给带走,她又是甜甜的奶奶,真不好说。   最近也听那老虔婆说了,自家孙女要被有钱人收养,往后她也能过好日子了。   这说的是人话吗?   不过直接让人把孩子带走也不是办法,刘五斤到底是混过几年社会的人,很快就想出了主意。   他放下书把甜甜带了回去,这让田婆子有些慌了,“咋把人带回来了?”   “人家听说你要认亲,不打算结你这门亲戚。”   田婆子傻了眼,她刚才还跟左右邻居炫耀,说自己要过好日子去了,结果人家不要甜甜了?   “你是不是惹那个阿姨生气了?”她上手掐孙女的脖子,这让刘五斤眼底直冒火,“你去派出所没待够是吧?”   好孩子,且忍耐这一下,再等等你就苦尽甘来了。   田婆子松开了手,只是嘴上不认输,“我管自己孙女,关你什么事,你是她什么人?”   她推着人进了屋,甜甜机灵的躲进去,从里面关上门,田婆子直嚷嚷,“有种你别开门,不然看我不打死你个讨债的!”   院门外刘五斤松了口气。   一切都在计划中。   甜甜的失踪闹得挺大,就昨天回家来的人,第二天忽然间就没了。   田婆子觉得这是阮文在捣鬼,结果刘五斤先下手为强报了警,“她平日里就虐待甜甜,我怀疑她不想养着这孩子,半夜里把人给杀了。”   左右邻居作证,昨天下午的确是有这么回事,甜甜回来的时候,田婆子扬言要杀人。   而彼时,甜甜坐在前往首都的列车上,有些怯生生的看着阮秀芝和周建明。   五斤哥哥说,往后自己要跟着这位叔叔和奶奶生活,他们是好人,自己要听话。   她昨天在阮文阿姨家见过他们,和她奶奶不同,这个奶奶很好,像邻居家的奶奶,又有点像香梅阿姨。   “甜甜,瞧瞧这是什么。”   小姑娘看着叔叔变魔法似的拿出一块糖,那糖黑乎乎的,看着不太好吃的样子。   “很甜的,你尝尝看。”   周建明瞧着那迟疑的眼睛,想起这小姑娘是妈妈带着她自杀,那□□都是就着糖吃下去的,他掰了一块自己吃,“很好吃的,尝尝看。”   甜甜有些迟疑,她瞧得出这是叔叔的好意,可是黑乎乎的真的能吃吗?   五斤哥哥说,她要听话。   小姑娘像烈士赴死似的,闭着眼睛把巧克力塞到嘴里。   周建明笑了起来,“养孩子挺有意思的嘛。”意识到他妈似乎要发作,周建明迅速地扯开话题,“好吃吗?”   “有一点点苦,可是又很甜。”比之前吃过的所有糖块都好吃。   周建明嘿嘿一笑,“没错,这叫巧克力,英语叫chocolate,回头叔叔教你英语好不好?”   小姑娘吧唧了一下嘴,“好,叔叔,首都有皇帝吗?”   “没有,不过有皇帝住过的大房子,咱们家就在旁边,回头带你去看,好不好?”   “好!”   周建明十分得意,不就哄孩子嘛,soeasy! 第171章 171从政?   甜甜“失踪”后,田婆子又来找了阮文几次,这位顺遂了几十年的老太太年轻时斗婆婆掌控丈夫,后来拿捏着儿子儿媳,能过得顺心如意自然有几分聪明。   她觉得一定是阮文把那臭丫头藏起来,只要自己能找到那丫头,到时候抓他们个现行,那样闹到哪里去都是自己有理。   那个阮文,听说很有钱,还开了个大工厂,到时候自己能讹她一大笔钱。   想到这,田婆子干劲十足。   没事就去工厂门口闹,甚至阮文去省政府大楼那边办事,她也跟着在门口喊冤。   黄主任瞧着那被拦在了大院门外的老妇人,从窗边走了回来,“这是怎么回事?”   “非说我拐走了她家孙女,想要敲诈我。”   黄主任:“……那你真的没拐走人小姑娘?”   “我是那样的人吗?”阮文笑了笑,她低下头来,“之前我以为自己注定了不能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动过收养个小孩的念头,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阮文怀孕这事,黄主任还真知道,消息一下子传开了,他还特意让爱人找了点滋补的东西给阮文送了过去。   不过他本人倒是没去探望,毕竟一个中年男人,哪好跟年轻女同志说生孩子养胎的事情啊。   只是这会儿听到阮文说,黄主任觉得很可笑,“你才多大点的人,怎么说话倒像是七老八十?”   这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结婚才多久,就不能生一个自己的孩子。   这不是有了吗?   阮文笑着抬杠,“我要是七老八十再怀孕,那才叫震惊世界呢。”   男人七老八十的时候精子还有活力,可绝大部分女人,不敢说百分之百,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女人绝经绝彻底了,卵子都没了拿什么怀孕?   这话让黄主任哭笑不得,“跟我说句实在话,那孩子到底在不在你那里?”   他怕阮文冲动行事,反倒是让自己难做人。   阮文很是坚决的摇头,“没有,她就算是再跟我十年也是这个结果。”   “那就好。”黄主任把条子给她,“回头你直接去工商那边改名字就行了,不过阮文我听说你们陈厂长前些天从银行贷了不少钱,你这是又打算做什么?”   “贷款当然是为了扩大生产规模嘛。”阮文笑吟吟的回答,“我可不相信您不知道,怕是没少有人跟您打电话控诉我吧。”   “倒也没那么严重,不过你这扩张的是不是有点快?”   早前不到五十人,现在光研究员就要找几十个,这也太快了点。   “没您想的那么严重,不过银行总是去找我们陈厂长,说服我们去贷款,你看我现在去贷款了他又找您来说闲话,真要是这样下次就不贷款了,省得我猪八戒照镜子里面不是人。”   黄主任哭笑不得,“又不是行长跟我吐槽,就前两天开会,有其他人提了句,你们这效益好,银行巴不得你们多借钱呢。”   这种效益好的工厂,一向都是优质客户,有借有还,银行最是待见。   至于贷款是去做什么……   银行才不管,说白了这又不是上市公司,借来钱是本事,左手倒腾到右手,银行就算是不乐意也管不着。看准了这一点,阮文才敢放心的让陈主任去贷款。   “那也没说多借给我点啊。”   阮文这一句吐槽让黄主任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两千万还少啊?”   他知道阮文是挣过大钱的人,但也不能不把两千万当回事吧?   阮文把那条子折了折,很是郑重的放在了口袋里,“再多点我也不会觉得多,可惜银行铁公鸡不肯借我。”   她也就是随口一说,“我先走了,过会儿还要去参加婚礼呢。”   今天刘五斤和香梅结婚,阮文说了去喝喜酒,自然不能缺席。   黄主任亲自送人出去,“银行又不归我管,不过你这次能及时还上账的话,我估计下次银行再借钱给你肯定大方。”   阮文嘿嘿一笑,“差不多年中就能还上,您倒是提醒了我,我早早还上还能省不少利息呢。”   她如今才怀孕两个月出头,身子轻盈的很,也就是冬天穿的厚实了些,但本就苗条的人怎么看都不臃肿。   看着那轻快离去的人,黄主任摇了摇头又回去看文件。   阮文这到底是打的什么鬼主意?   她和齐齐哈尔一机厂那边关系那么好,进机器基本上都是出厂价,压根花不了几个钱,怎么就需要贷款两千万?   他倒不怕阮文忽然间跑路,她的家人底细自己都清楚,爱人又是谢蓟生,还能怎么跑?   就在高位久了,总习惯性的想要掌控一切,如今这事情不在自己掌握中,不免有几分担心。   黄主任叹了口气,再到窗边时,大门口那边倒是消停了。   没多大会儿,阮文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很快就是上了车子。   一辆红色的小轿车。   阮文原本是想把车子借给刘五斤,让他接亲的时候风光一把。   虽说,两边都没啥长辈,但结婚喜庆点也不错。   前段时间甜甜的事情,刘五斤帮了忙,她也投桃报李一番。   不过刘五斤拒绝了,“我这人多大的肚量吃多少饭,就别戴上蛤.蟆镜冒充大明星了,跟车行里的兄弟们商量好了,回头三轮车上系着大红花,带着香梅逛一圈也挺风光的。”   这个曾经走向歧途的小混混,如今踏实认真的生活着,像这片土地上绝大部分的人民一样,努力认真的生活着,只为了让自己更好一点,让后代生活的更好一些。   她所追求的,不也就是这个吗?   ……   田婆子在胡同口四下里打量,发现的确没什么人,这才悄悄地凑到了门前。   门是锁着的,她迟疑了下,从头上取下一字夹,试着去开门。   没能打开。   田婆子有些头疼,之前用这一招开那个臭女人的柜子屡试不爽,怎么这次就不行了?   她有些不甘心,刚要再试试,忽然间听到了脚步声。   田婆子连忙收起了那一字夹,拍起了门,“你把我家甜甜还给我!”   路过的邻居看了眼,没吭声直接走了过去。   田婆子忿忿地踹了下门,“我明天再来!”   她浑然不知,自己留下了蛛丝马迹,被一个老练的侦察兵抓了个正着。   锁是谢蓟生特意处理过的,打眼一看就知道被人动了手脚。他知道那个老太太不死心,这些天一直来这边打探,所以走之前又在地上撒了点东西,扯了几根线。   再加上门上那不深不浅的脚印。   倒是符合这个老太太一贯的脾气。   谢蓟生检查完,从里面锁上门。   “怎么了?”   阮文今天有些累,婚礼太过于热闹,而她现在又经不起这般热闹,耳边到现在似乎都有鞭炮在响。   “没事。”谢蓟生笑了笑,“要不最近先去家属大楼那边住好了,反正也收拾妥当了,而且还有暖气。”   更重要的是,厂子里的家属院大楼就在厂区里,有护厂队核对进出人员的身份,更安心一些。   之前两人想着过二人世界,现在二人世界也过不成,回家属院住更合适一些。   阮文放下手里的书,“好啊。”她没多问,但也知道谢蓟生在担心什么。   阮文经历过生死一线,不想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有些人疯狂起来,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呢,去厂子里住着也好,离学校近,距离她的研发室更近。   小两口都是行动派,其实也没什么好搬运的,那边房子里什么都有,直接人过去就行。   ……   二月底大学开学,学校里没了什么事,除了几个实验课程外,可以说相当的空闲。   阮文趁着这个机会请石磊和梁晓两拨人马过来,这边邀请了系主任来当专家,又用谢蓟生和周建明两人的名义请了清华机械系的一些教授过来,选拔人才。   搞的颇是有几分轰轰烈烈。   整个省大都传播开来。   205宿舍里也对这件事展开讨论,“阮文这次搞得好热闹,我都想去看看她打算怎么选人,听说都是从上海请来的研究员,你说他们也都是高学历人才,这么被考核面子上是不是有些过不去?”   陈芳园又嘀咕起来,“也不对,就算是去工厂当工人,也得看你身体结实不结实,阮文这边的研究还挺辛苦的,当然得考察一下有没有真才实学。”   她这般自说自话惹得黄春华和薛亚男都笑了起来。   “你们笑什么?小黄,我不信陶永安没说什么,快说来听听。”   自从阮文结婚后,就很少在宿舍里住了,这次开学后都还没见到人。   “他还真没说什么,不过人挺兴奋的就是了,好像最近又在做什么研究。”黄春华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就去实验室的时候无意中听人提了一嘴。   她也没专门去问。   “他不一直在做研究吗?真佩服阮文的脑子,整天思考那么多也不嫌累。”陈芳园叹了口气,她躺在床上,“她脑子是什么做的?”   她要读研,然而又觉得自己似乎没有阮文那种奇思妙想,如今陈芳园陷入了自我怀疑、否定的怪圈中。   整个人又像是咸鱼似的瘫在了床上。   活跃气氛的陈芳园哑巴后,另外两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逗乐,直到宿舍门被涂宝珍敲响。   “你们不去看热闹吗?听说谢老师从清华请来了好多教授呢。”   如今是知识崇拜的年代,老师不再属于臭老九行列,或许有个别的会一时间心气不顺骂一句“你要是再为难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臭老九”,实际上大部分对老师都挺尊重。   尤其是这新三届的学生们,越是深入学习岳指导自己的不足,对专业能力强的教授越发的敬仰。   尊重之余,又有些敬而远之,怕冒昧了。   “我们能进去?”   涂宝珍噉瑟一笑,“有我在,怕什么。”   事实上,阮文倒是没禁止学生过来参观,她决定在学校里进行初选,一方面是想要拉拢学校和清华之间的联系。   即便是再不服气,学校之间的差距是客观存在的,如今有谢蓟生和周建明这两个桥梁在,自然是要合理利用。   另一方面阮文是有意向学生们展示工厂或者说安心集团的实力。   这种炫耀,是在学生们心中埋下一颗种子,或许这颗种子破土发芽会很晚,但能有这么一天已然是一种胜利。   ……   陈芳园几个人过去的时候,机械系的几个实验室都格外热闹,不少学生都在那边看,更多的是低年级的学生。   对他们而言,阮文是校园的传奇,可惜他们入学晚,见到阮文的机会不是很多。   今天不止能见到阮文,还有其他的教授、研究员,千载难逢的机会。   涂宝珍好不容易带着人挤了进去,413所那边也出了几个人来帮忙,涂宝珍的父亲自然没有缺席。   原本只是想要机械和化工方面的研究员,到后来石磊找的人越来越多,研究集成电路的也有。   国内搞集成电路的研究所就那么几家,如今413所是唯一一个能自负盈亏的,其他三家现在风雨飘摇,研究几乎中断,几个所长也没什么好办法,便是所里的研究员流失也无计可施。   涂安国原本就有意和其他几个所联合起来,奈何在这件事上遭到了其他所的反对,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招来人再说。   这年头,有奶就是娘,他也不怕得罪人。   这个上过战场的老兵,又什么时候怕过呢?   省大是东道主,又是先进行机械方面的大比拼,机械系自然是当仁不让的担起了主持人的工作。   机械系的主任是个妙人,寻摸了许久把主持的工作交给了谢蓟生。   人家和阮文是一家人,如今阮文费钱又费力,这么出风头的机会自然是给她爱人。   再说了,东北来的机床厂的梁副厂长是谢蓟生的同学,清华来的几位老教授是谢蓟生的老师,那个留学归来的周建明是谢蓟生的大舅哥。   可不是就差谢蓟生这么个主持大局的吗?   打着培养青年教师的旗号,重任交托给了谢蓟生,机械系其他老师有些羡慕嫉妒,可也只能羡慕嫉妒。   他们要是有谢蓟生那背景,这出风头的人可不就是他们了吗?   阮文并没有出现在这边,她昨晚在省城最大的饭店请了这些研究员们吃饭,也算是打了个照面。   有石磊从中穿针引线,倒也还算是宾主尽欢。   这会儿石磊陪着她在校园里溜达,去了农学系那片大农田。   石磊回头望了眼,校园大得很,一眼看不到机械系的那栋实验楼。   “你就不关心?”   “画图纸也不是三五分钟的事情,就算那帮老教授已经是老骨头不能再腐朽,不过你要相信谢蓟生的眼力。”   石磊:“你这是图谋已久吧?”   “你是说让谢蓟生来教书?这件事我可真没做什么。”   不过任由着阮文怎么解释,石磊都只是付之一笑。   最后说了句,“那你的意思是,谢蓟生冲冠一怒为红颜?”   “我是他妻子,不是红颜知己。”阮文很是郑重的强调,这两者的身份是不同的,“当然如果偶尔需要客串下,我也不介意。”   石磊:“……你可真是让人猜不透。”   阮文有的时候很有野心,可她的目的是什么?石磊想了又想,没想明白,倒是最开始有些觉得阮文红颜祸水的老爷子一语惊醒梦中人,“她想要的,不就是富国强民?”   他家老爷子对阮文的看法有点复杂,问题在于谢蓟生的退伍转业。   即便是有祖辈的恩怨,但谢蓟生也有大大小小的功劳,这几年可能会稍微不如意,熬一下就好了,他还不到三十岁,年轻着呢。   可谢蓟生没有按照老爷子的设想来走人生路,而是选择了另一条。   他家老爷子气得摔拐杖,“不就是为了那个小丫头!”   后来也不知道谢蓟生说了什么,老爷子没那么生气,后来去杭州的时候还准备了各色零食。   男人家吃什么零食小吃,还不都是给阮文准备的?   石磊不知道这转变究竟为了什么,那次谢蓟生来上海后来又去他祖母坟前拜祭时,自己没有听他和老爷子的对话,不知道这两人究竟达成了什么共识。   不过能够和谐相处到底是好的。   石磊没想到的是,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最后被自家老头一语道破。   他思来想去,又觉得阮文竟然有些像是谢蓟生的祖母。   远处的农田还有些荒芜,除了一片小麦地露出深厚的绿,其他都是大地沉重的黄褐色。   石磊看向阮文,“你有从政的意图吗?”   阮文是有这个条件的,她的出身,她这些年的经历,甚至她所结交的人,都可以成为她从政路上的助力。   即将毕业的女学生指了指不远处的荒地,“之前我就是在这里种黄麻,其实种地很辛苦,我培土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的手都要被磨破了。”   阮文忽然间提到种地让石磊有些不明所以,提这个做什么?   “陶永安笑我娇气,明明是在农村长大的,结果铁锹都拿不稳。我想了想大概是我姑我哥他们疼我,我没太干过重活,所以这才经验不足。”   石磊倒是知道,包括去世多年的周家姑父在内,他们一家三口对阮文都很不错。   “我是幸运的,找到了适合自己的生活,能去读大学,有志同道合的战友一起打拼,还有我喜欢喜欢我的人组成了家庭。我的人生是不是挺圆满的?”   石磊看着那纯粹的笑,情不自禁地点头。   “所以我为什么要去从政呢?”阮文的反问让石磊哑巴了几秒钟。   是啊,阮文为什么要去从政?   谢蓟生之前不就是走的这条路,然后选择退出了吗?   他两人夫妻一体,若真要走从政的路,何必再这么曲折呢。   “我没那个脑子,倒不如安安稳稳的做我的企业,这才是我要走的路。”   人都有适合自己的那条路,适合阮文的路就这么一条,她早已经选好,并且在坚定的走着。   石磊愣怔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你不是没那个脑子,你是懒得去做。”   阮文这样的人,但凡是她有心做什么都会取得成功,但她似乎无意从政。   于石磊而言,他觉得有些可惜,阮文若是身居高位,说不定能做更多的事情。   “回去看看吧,我想知道陶永安出的难题,有多少人解了出来。”阮文把机械系的人才选拔交给陶永安来做,她没有干预。   从这边回到实验室,又得二十分钟,时间刚好。   石磊看着转身离开的人,忽的喊了声,“阮文。”   阮文回头看他,“怎么了?”   “我觉得有句话说的很对,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说不定呢。”   阮文怔住,好一会儿笑了起来,“那我跟你打赌,我不会。”   从政路漫漫,阮文一点不觉得自己会走上这条路。 第172章 172安心集团   陶永安在那里看交上来的图纸。   他给出的是自己之前铸造的一个零部件。   三分钟的观察时间,观察结束后零部件拿走,前来应聘的研究员们开始画图纸。   当然也不局限于画图。   就看这些人能够想多少了。   不管是按图索骥还是有了原型再反推设计图,这对于资深研究员而言都不是什么难题。   既然如此,那这道题目到底难在哪里?   有的研究员回到位置上已经开始绘图,有的则是在那里陷入沉思,并没有着急作图。   一个小时后,图纸纷纷上交。   阮文回来的时候正赶上这一波,她低声问谢蓟生,“怎么样?”   小谢同志莞尔,“应该能留下几个。”   这声音落入石磊耳中,他有些惊诧。   但是参与机械系考核的就有将近三十个研究员,最终只能留下几个?   陶永安这是出了什么题目,坑人的吗?   不过阮文不至于啊。   这一来一回的车票、住宿再加上她还要给每个来省城的研究员五百块的辛苦费,也不是什么小数目。   虽说不差钱,倒也不至于这般挥金如土吧?   他有些想不明白。   其他的研究员交上图纸后倒也没闲着,已经自来熟地和现场的教授、老技术工人们交流起来。   产学研三位一体,过去很长一段时间,这些研究员们和高校、工厂联系密切,现在有这么个好机会,倒是聊了起来。   只可惜如今他们所在的研究所风雨飘摇,和前些年的光景大为不同,没了几年前的意气风发。   “魏教授这道题目是您出的吗?”   魏教授哈哈一笑,“还真不是,就是那个小陶出的题目,你怎么回答的?”   说话的研究员万长明来自上海某机械研究所,言语间多了几分谨慎,“我没能琢磨出那个零部件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而且我总觉得这零部件又是缺了点什么,就自作主张填补了那缺失的,填补上之后,我这才发现这个零件的作用所在,就又是画了配套的设备,可惜没能画完。”   一旁的梁晓听到这话不由多看了万长明一眼,如果不是和陶永安打交道的时间长,梁晓也捉摸不透陶永安的用意。   这个来自上海的研究员,倒是挺有心思的。   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梳的很是整齐,尽管蓝色的外套已经洗得褪了颜色,但足够的整洁。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打量,万长明看了过来,露出了一个略显得拘谨的笑容。   梁晓这才注意到,这人的食指和中指泛着黄色,在车间里待了好些年的梁晓一眼就分辨出,这是个老烟枪。   有点可惜了,阮文似乎不太喜欢吸烟的人,尽管她在人情世故上很通透,可有些小情绪还是很容易泄露。   魏教授仔细听了万长明的想法点了点头,“做研究要学会发散,但是又要懂得收放自如。”   他的点评带着几分褒扬,这让万长明又是拘谨的笑了起来。   他还挺想要留在这边,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得到这个机会。   陶永安在那里一个个检查图纸,右手边的那些是被他舍弃了的。   “这个不行?”   “倒是细心,还提出了用什么材料锻造更合适些,不过不懂得压缩成本。”   陶永安看了眼阮文,“你不是说这个归我管吗?你要留下他?”   “我只是问一句而已。”阮文看着那图纸上密密麻麻的注解,“他的这个理念倒是跟梁晓有些臭味相投。”   “什么意思?”陶永安凑过去看,“无尘车间?我刚才看得快没太注意到这里,不过这个想法倒是不错,留下待观察。”   他脸皮厚,又把右手边的图纸丢给阮文,“你再看看呗,说不定我哪个看走眼了呢。”   “我又不是专业的。”阮文嘴上说着,但还是看了起来。   阮文的确不是专业的,但是谢蓟生是,周建明是,她这个非专业的也没少在机械设备上出主意,比不上车间的老技工有经验,却也不比一般的机械系学生差到哪里去。   当然,比自己这个机械系的天才,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阮文最后又选出来了一个,“这个彻底跑题了,不过你有没有看出来他的这个图纸画的是什么。”   “发动机呗。”陶永安随口说了一句,“不过咱们又不造这玩意儿。”   阮文看了眼左上角的名字,认出了这个图纸的所有者,“这个是南京过来的,原本是研究飞机发动机的。”   听着阮文声音低了下去,陶永安抽空看了眼,“我倒是对他有印象,昨晚吃饭的时候他好像也没怎么说话,姓靳对吧?”   靳一鸣。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个名字起的倒是大气的很。   “你想把他留下?”   阮文看向陶永安,“那你先跟我说,为什么不选他。”   他们还真不是那种被框架束缚的人,即便是跑题了,如果这人画的有点东西,也值得进入下一轮。   陶永安本就有一颗天马行空不受拘束的灵魂,他可不是什么规矩的人,怎么就舍弃了靳一鸣?   这个问题很尖锐,自从阮文知道自己怀孕后,她就温和了许多,这种尖锐还是头一次。   “你打算养着他?这个发动机是飞机用的,咱们能做的东西有很多,但是阮文你就算是有再多的人脉,军工咱们是不能碰的。”   这是涉及到国家根本的问题,不是民营企业可以涉足的所在。   陶永安再怎么灵魂不羁,他也是在规则的范围内跳舞,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起码在他还没有这个决定权时,他是不会主动招惹这些的。   阮文看着那不能再严肃的人,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陶永安呵呵一笑,“怎么可能不怕?人得到的越多就越是害怕失去,阮文你知道吗?我现在挺矛盾的,反正就……你明白我的意思就行。”   怎么会不明白?   阮文也明白啊,“几年前我还觉得自己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自己轰轰烈烈过这一辈子也挺好……”   “后来不一样了,你有了家庭,有了孩子。”陶永安下意识地看了眼阮文那压根没有显示出任何征兆的肚子。   那里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他都觉得很神奇,有种自己要升级做干爹的喜悦。   当然这种喜悦也被陶永晴教训了,“人家亲爹都没那么兴奋,你不过是个干爹,兴奋什么?有本事找个女朋友,自己生去。”   这会儿陶永晴不在,陶永安小小的表达了自己的愿望,“将来孩子出生了,认我当干爹行吧?”   “可以啊,不过你得帮着带。”   “没问题没问题。”不就是带孩子嘛,谁还不会。   兴奋了好一会儿的陶永安很快意识到自己岔开了话题,“你现在有了孩子,考虑的东西就多了,不能像之前那样任性。”   “陶永安,我在想,马列主义告诉我们,人民是创造历史的人,可是我又在想,如果没有我们又会是谁来帮助413所走出当初的困局。”   阮文没想着当英雄,她也没什么大英雄主义的观念。   “或许会有李文,陈文站出来?又或者压根就没有这个人,413所就这么解散了,又过了几年甚至几十年从头再来?”   陶永安愣在了那里,好一会儿才说,“历史的洪流滚滚而逝时,我们很渺小,可能在外人看来有些螳臂当车的可笑吧。”   他明白了阮文的意思,阮文向来是马列主义的忠实奉行者,她并没有什么个人英雄主义史观,觉得自己多么厉害。   但总要有些人做些什么,历朝历代的农民起义,何尝不是一群最普通的人凝聚起来推到封建王朝?   “或许我们做的远远不够,并不能面面俱到,可是我总想留给孩子更好的一个未来,总不能让它出生后,就看到一个满目狼藉的世界吧?”   有了孩子她是温柔了许多,却也更为的坚定。   为了下一代能更好,她怎么也得努力才是。   陶永安看着眉眼间都多了几分温润的人,他把靳一鸣的图纸拿到了左手边,“我明白了,为了我家干闺女,那就留下他好了,不过先说好了,咱们不能造飞机,让他去研究别的去。”   “你怎么笃定是女孩儿?”   “女孩可爱啊。”陶永安嘿嘿一笑,“你家小谢同志怎么说?”   “他倒是无所谓。”阮文耸了耸肩。   “无所谓?”陶永安拔高了腔调,“这可是他闺女,他无所谓?”   陶永安这声音有点尖,阮文皱了皱眉头,“是男是女都无所谓,重要的是皮实。”   “你当我干闺女是球啊。”   阮文眨了眨眼,“别这么老古板,我就想要个皮实点的闺女,好养活。”   谢蓟生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俩人在斗嘴,显然陶永安不是对手,被气得直哼哼。   “怎么样了?”   “差不多选出来了一些,你看看还有哪些遗漏的没。”   阮文把筛选出来的那十二张图纸交给谢蓟生,“我估摸着最后能留下一半就不错。”   她如今这是声势浩大,先把这名声传出去再说,种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阮文可不是仅仅把目光局限在上海和周边几个城市。   “差不多。”谢蓟生收好了图纸,“你先在这里休息会儿,我和小陶去外面说一声。”   谁走谁留,总得给出答案才行。   这才是最残酷的事实。   陶永安是出题人,不免要解释自己的出题思路。   外面有些热闹,阮文则是在这间小办公室内看着书,十分的悠闲,仿佛与世隔绝。   大概一个小时后,谢蓟生这才进来。   “午饭想要吃点什么?”   “想吃姑姑做的炖豆腐。”当然这并不现实,阮文选了个还算靠谱的,“去吃牛肉汤吧。”   就着烤馍吃牛肉汤,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外面已经安静了许多,显然人被安抚了下来。   “他们是不是很多问题?”   这些研究员哪个不是佼佼者?如今被一个没毕业的大学生为难,被筛选下来的自然有不少的问题。   “他们的专业性与你们所需要的专业能力并不一定匹配。”谢蓟生笑了笑,“或许在某些高精尖的研究领域他们是专家,但并不一定适合你们。”   “那没人质疑靳一鸣?”   谢蓟生帮她整理了下头发,“他们又不知道别人的图纸怎么样,我想靳一鸣也不会跟别人炫耀,何况最终能不能留下来,还得看下午的测验。”   “倒也是,不过我想他留下来造冰箱也不错。”阮文心情很是愉悦,“工商那边手续已经在办了,估摸着后天就能下来,到时候我们就是安心集团。”   她看着谢蓟生,“到时候你就是董事长的先生,这个新称呼怎么样?有没有一种在吃软饭的感觉?”   “还好。”谢蓟生知道她在乐呵什么,“那我吹吹枕边风,你能不能再帮我解决几个退伍老兵的安置?”   阮文仰起头抬着下巴,“这得看你表现。”   “那我努力。”   ……   声势浩大的选才会在折腾了一星期后终于结束了,阮文给自己的研发室添了七员大将,其中四人是陶永安那一派的,还有三个则是和化学研究有关,成为阮文的左膀右臂。   当然,有五个人进入了413研究所那就和阮文没多大关系了。   石磊没想到阮文这般挑剔,又想不明白她怎么就对靳一鸣高看一眼把人给留了下来,可不管怎么说自己当前阶段的任务完成,他带着没被选中的一群人回了去。   选才会不过是一个希望,如今希望破灭,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日子总得继续才是。   当然,这些原本以为回去后要面临着失业的研究员们发现研究所又能维系一段时间,就是后话了。   阮文选了个好日子,在三八妇女节这天,正式更名,路北的安心卫生巾生产厂并没有改名字,路南的南厂区则是挂上了安心集团的招牌。与之同时她也做好了商标的注册,林林种种各种各样的安心牌产品,都被阮文一股脑的注册了商标。   搞的工商局的工作人员看她的眼神都十分古怪。   明明是做卫生巾的,怎么还弄了好多家电?   阮文才不在意,她看着自己的人马,算上前些天陈主任又招来的人,整个安心集团有将近百人的队伍了。   很好,起码能跟银行交代了——我贷款就是扩大生产啊。   对内阮文看着这些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她觉得自己像个传.销头子,在这里鼓动人心。   “不忘使命不改初心,我坚信,在我们的不懈努力下,会有越来越多的安心牌产品问世,而这些产品将会走出国门,在世界市场上占据一席之地!” 第173章 173压缩机   靳一鸣在研发室里多少有几分格格不入。   安心集团的研发室总共九个人,分为三个研究方向。   阮文主导的日化用品,陶永安主抓的消毒柜研究与设计,以及他单兵匹马作战的冰箱研究。   选才会上,靳一鸣就孤雁出群。   大体属于机械研究这一范畴的留下了四个人,其中万长明极为细心,不局限于现有的研究,思维发散却又可控,特别对陶永安的胃口。   程云亮则是有些偏才,在设计上有些天马行空,阮文比较喜欢这类。   另外留下来的温斌没什么亮点,但完美完成了两次考验。   唯独他,两次测验都剑走偏锋,被单独留了下来。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年轻的姑娘站在自己面前,“我这里不造飞机,也造不来飞机,不过你可以造冰箱,如果能在一个月内制造出一台冰箱并且量产,我想你还可以回去造飞机。”   靳一鸣当时是什么表情,他错愕的看着阮文,似乎想要从这个年轻姑娘脸上读出更多的情绪,但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有的是温柔的眉眼,让他骤然间想起这片土地,想起一个词   母亲。   而在省城留下的第二天,靳一鸣就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小姑娘的确是一个母亲,只不过她的孩子还是一个胚胎,如今可能只有一粒花生米那般大小。   阮文给了他一天的思考时间,如果他不打算留下,那么阮文会按照惯例,给一笔辛苦费,送靳一鸣回去。   他和远在南京的妻子联系,妻子问他怎么样。   没等他回答,妻子又是说了起来,“要不回来吧,我们厂的效益挺好的,怎么也能养活咱们一家五口。”   怎么过活不是过呢?   吃糠咽菜能填饱肚子,而山珍海味的作用也不过是饱腹而已。   妻子说,一家人在一起什么难关都能熬得过去。   他的难关能熬得过去,可所里呢?   靳一鸣又去找了阮文。   家属院这边的房子不是那么宽绰,他们几个新来的研究员还做不到人手一套房,七个人挤在了两套房里。   这个挤让靳一鸣觉得有些荒诞,六十平的小两居,怎么能说挤?   他一家五口住在不到二十平的家属院分配房,那又算什么?   阮文也住在这边,听说是前段时间刚搬过来的。   这个去年才竣工的大院里通了暖气,把三月份的这点寒意驱散的一干二净。   阮文家的房子就简单的装修了下,墙上挂着几幅风景画,瞧着有点像是自己瞎画的那种,走过场似的装裱了下,挂在那里倒是挺吓唬人。   桌上放着一本英语期刊,旁边还有一本靳一鸣没太认出来,反正不是英语。   他很快就是收回了目光,看着端茶过来的人跟阮文道谢。   “前段时间拿到的德语期刊,看着还有些费力。”阮文将茶水放下,“我不太会喝茶所以也没研究过怎么泡茶,麻烦将就喝吧。”   阮文对吃喝的研究,仅限于自己琢磨,动手的向来都是其他人。   可惜现在谢蓟生不在家,她只能自己上。   “我也不太懂,好茶坏茶吃不出来。”靳一鸣笑了笑,“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知无不言。”   靳一鸣当即发问,“你知道我们研究所一年需要多少资金投入吗?”   “不知道。”   或许是阮文的回答太快又太过于直接,靳一鸣愣在了那里,好一会儿他笑了起来,“也是,隔行如隔山,一般人是不知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靳一鸣笑了起来,“起码我之前是不知道的,在军转民的通知正式下达前,我一直都在搞研究,并不关心其他的事情。”   靳一鸣觉得,或许是最近的压力太大,春节前他的小女儿想要买一件新衣服,却被爱人阻止了,因为他们研究所已经发不出来工资,仅靠妻子一人的工资很难再去支持全家换新衣服,单独给一个人换又算什么回事?   不管什么原因,他有种感觉,觉得自己可以跟阮文倾吐心事。   “……说实在话,在我来之前我去找了所长,我们所长五十出头,如今一头白发,我看着那花白的头发都在想,他怎么就学了伍子胥一夜白头了呢?来之前我爱人帮我擦头发,悄悄拽掉了我的几根白头发时,我才知道,哦原来我也长了很多白头发呀。”   靳一鸣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阮文依旧是温和的笑。   明明是一个再年轻不过的姑娘,可在她身上,靳一鸣觉得找到了母亲的宽怀。   “你说如果我一个月造出一台冰箱来,就可以帮我们所渡过难关,这是真的吗?”   他说了很多,当抛出这个最关心的问题时,脸上不复之前的淡定。   靳一鸣想,紧张是再正常不过的,他不觉得阮文说大话,可也需要一个确切点的承诺。   他想知道,阮文怎么做到的。   “研发室里的器材你随便用,也可以直接联系梁晓,或者那本通讯录里你需要寻求帮助的任何一个人,一个月内如果造出电冰箱,并且能将这个产品投产,你可以带着这个技术和生产线回去。”阮文依旧带着笑,“真正的渡过难关并不是依赖别人,而是学会自救。求人不如求己,别人能帮得了一时半刻,还能帮你一辈子?即便是父母都做不到,怎么能指望外人呢?”   阮文的脸色依旧温和,然而靳一鸣的心却是跳得前所未有的快。   他留了下来,暂时成为安心集团研发团队的一员。   而主攻方向,则是电冰箱的研究设计。   整个研究小组只有他一个人,却也不止他一个人。   靳一鸣能请研发室里其他人帮忙,也可以随意使用研发室的电话,在规章制度范围内向与安心有合作的其他研究所、机床厂请求帮助。   但靳一鸣目前没有那么做,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向阮文提出申请,购买一台电冰箱。   其实国内的电冰箱量产可以从五十年代中期说起,雪花牌电冰箱一直都占据着国内市场,当然这种情况在去年发生了些许变化,受政策影响珠三角的家电企业开始崛起,万宝牌电冰箱因为是从新加坡引进的生产线,又是英文字母的名字深受国人喜爱。   当然不管是万宝还是雪花,如今还是卖方主导市场,想要买到一台电冰箱可不容易。   虽然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取消票证,但现在还买电冰箱,如果没有门路还得要工业券。   阮文倒是有这个门路,前段时间石磊刚给她和谢蓟生弄来了全套的家电。   冰箱、彩电、空调……但凡是能找到的家电,都给弄来了。   用石磊的话说,“我家老爷子承蒙他祖上恩情才有了今天,小谢家里也没什么人了,你就让我家老爷子越俎代庖一次,当长辈送你们结婚的嫁妆好了。”   有特意从上海运来的,还有从首都那边弄来的,总之都汇聚到了阮文家。   靳一鸣要电冰箱,阮文直接让人把自家的电冰箱搬了出来。   看的陶永安眼角直抽抽,“你不如找廖主任去买一台,让他帮你寻摸着,总能留一个吧。”   “不要。”阮文很是直白地拒绝,“找廖主任欠人情,而且我想逼他一把。”   把自家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就是为了给靳一鸣施压。   陶永安觉得阮文太狠了,“你就给他一个月,不是要人命吗?”   “又不是他一个人,他可以找你帮忙啊。”   陶永安:“……我能帮什么?”   “那是你没用,我就挺有用的,我可以告诉他,一台电冰箱主要有四部分构成,箱体和附件都比较简单,麻烦的是制冷和控制系统。制冷系统里面最关键的部件莫过于压缩机,知道为什么留下他吗?”   陶永安想了想,“因为他研究发动机的?”   “对啊。”   这回答的也太理所当然了吧?   陶永安有点抓狂,“阮文,发动机和压缩机不一样,虽然从本质上来说,这都是功能转换的设备,可作用原理不一样啊!”   原理,原理不同,这两个中间差着事呢!   “我知道,但是小陶同学别忘了人家可是研究员,研究这玩意十多年了,比你有把握,你信不信后天他就能把压缩机的图纸给我。”   陶永安还真不信,“那你给他一个月的时间做什么?”   “笨啊,我的最终要求是量产,知道什么叫量产吗?就是说他得设计出一条生产线来。”   都说一孕傻三年,她没觉得自己傻,倒是陶永安成了个傻子,真是天字第一号的傻子。   陶永安傻眼了,“一个月设计出一条生产线,不知道是我疯了,还是你们疯了。”   遥想当年,他跟阮文设计生产线忙活了多长时间。   陶永安觉得这个世界有点疯狂,他需要冷静下。   阮文耸了耸肩,不疯狂点怎么行?时不我待啊。   她贷款那两千万够什么用,几个研究所一分,钱几乎没剩下多少,还不是得想办法挣钱?不然她拿什么还贷款,又怎么再从银行里借钱?   ……   两天后,靳一鸣拿着一堆图纸来找阮文,“电冰箱我已经重新组装好了,用着没问题。”   对他而言,拆卸一台设备那是家常便饭,过去这些年来空闲的时候靳一鸣也会去帮人维修家电什么的。   电冰箱并不是很常见,不过拆卸组装也不是什么难题,麻烦的是画图。   好在,他很快就是搞定了这个。   “这是电冰箱整个的控制系统,你能看得懂电路图吗?”   阮文笑了笑,“当然可以。”   “那好,我就不解释这个了。”靳一鸣不擅长做解释,所以可以省略的部分就直接略过不提,“最麻烦的是压缩机,我在想电冰箱的压缩机和空调的压缩机是不是有相似的地方?”   阮文看着他,“你的意思是,你又盯上了我家的空调?”   靳一鸣点了点头,“我先解释这个给你听。”   他尽可能的用通俗易懂的词汇来做解释,以至于旁听的陶永安很快就发现,靳一鸣是不是对阮文的专业能力有什么误会啊?   即便阮文不是机械系的学生,但不至于连压力值什么都需要解释啊,她懂,完全懂这些好吗?   但阮文并没有打断的意思,即便是偶尔的打断,也只是问他关于零部件的问题,似乎完全忽略掉了自己被当做门外汉对待这件事。   “你说得对,想要活下去那首先得自己有活下去的信念,我去你们的百货商店打听了下,这里的家电需要预订,即便是你凑够了工业券也得再加点钱才能拿到。内陆城市比沿海城市更穷一些,不好意思我并不是说你们这里不好,请不要计较,我祖上也是贫农出身,当初靠着学校老师的帮助才能继续读书。我的意思是现在家电市场普遍缺货,或许我们不止可以做电冰箱,如果电冰箱与空调的压缩机类似,我们还可以造空调,还可以继续做其他家电。”   靳一鸣向来不是话多的人,即便是在家中,妻子也经常说他,“你多说说话,不然孩子都怕你。”   这会儿他的话多了起来,“其实很多研究所都在一些山区或者偏远地区,他们那里想要转型更困难,我想如果可以的话,就像你们工厂和413所之间那样,形成一个比较稳固的合作关系,帮更多的研究所渡过难关。”   如今阮文帮了的才有几个?   要知道,建国后单单是苏联帮助援建的工业项目就有一百五十六个,依照着这个基础的工业线,国内又是逐步完善工业基础,这才有了各地的研究所开花,军工企业蓬勃发展的场面。   靳一鸣比阮文更有野心,或者说经历了这次生存危机后,他更明白活下去的艰难,也想要让更多的研究所、军工企业活下去。   阮文一时间沉默下来,这沉默让靳一鸣有些迟疑,慢慢地伴随着这份静谧,他的迟疑变成了惶恐和忐忑,这让靳一鸣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就说了那么多话,明明他并不是擅长此道。   “阮文。”陶永安打破了此间的安静,他看了眼周围其他几个研究员。   他小组的万长明、程云亮、温斌,还有阮文领导的化学组的三个研究员郁煊、董大力、彭天河。或许靳一鸣的话引起了他们的身世之感,毕竟在不久前他们的研究所也都面临着这样的困境。   几个人都有些沉默,眼中原本闪起的光,因为阮文的沉默而黯淡下去,又因为他忽然间开口都看了过来。   陶永安清了清嗓子,“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留下他了,你们俩真是一路人。”   只不过阮文是一个再外向不过的人,喜欢为自己寻找搭档队友,而靳一鸣大概更擅长沉默,如今终于在沉默中爆发。   但本质而言,这俩是一类人。   瞧瞧,这才来到研发室几天,就开始跟阮文一起忧国忧民了。   还真是……   陶永安拍了拍靳一鸣的肩膀,“别担心,她吓唬你玩呢,对吧阮文?”   阮文白了他一眼,她把手里的图纸放下,“明天再去把我家的那个空调搬过来吧,晚上好好休息,我知道你时间紧迫,不过那也别过度劳累,人要学会劳逸结合。”   靳一鸣觉得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将近四十,比阮文大了十多岁,但却一再被这个年轻的不能再年轻点的姑娘唬住。   她固然年轻,却有天然的说服力,让人为之信服。   放下手里的图纸,阮文忽的想起了什么,“你要是打算去齐齐哈尔,那就先跟梁晓说一声,打个招呼再过去,别让他太措手不及。”   靳一鸣正想着该怎么跟阮文说,自己实际上不太会跟人打交道这件事,阮文又是看向了陶永安,“你很闲是吧,有成果了吗?”   陶永安瞬时间觉得自己成了倒霉蛋,“别这样啊,我们这是从零开始,又没有设备能拆,这不得一点点的来嘛。”   “你倒是理由多。”阮文瞪了一眼,“图纸拿来,我看看。”   陶永安这边不止一个工程,不止是要研究消毒柜,他还要进行纸尿裤、卫生巾生产线的改造,不过后面两项相对简单点,交给了程云亮和温斌去抓,他和万长明在进行消毒柜的研究。   研发室里一众人又各自忙碌起来,偌大的研发室如今总算多了些活人的气息,阮文看着图纸,“你也觉得高温消毒比较好?”   “高温消毒的话,相对来说成本低一些,当然我昨天和老彭聊天,他说可以利用臭氧或者紫外线,不过我觉得如果我们面向的是酒店的话,似乎高温消毒更好一些,毕竟臭氧和紫外线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不健康的心理暗示,尤其是对外国人而言,他们比较主张人权。”   阮文笑了起来,“你这倒是提醒了我,咱们不一定只面向酒店,你觉得医院需不需要消毒设备?”   正在忙着的彭天河忽的开口,“这倒是个不错的思路,医疗器械也需要消毒,单单用酒精还远远满足不了所有的需求。”   “是啊,不止医疗器械,洗衣店也需要。市场很广阔,但是我们缺乏发现市场的眼睛,现在好了,人多了起来我们积极讨论,或许能够有更多的思路呢?”   这话让万长明忍不住又看了阮文一眼,这个年轻的姑娘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睿智,而且她特别的沉稳,很是喜欢做启发,去引导其他人进行思考,得出结论。   或许并不是结论,只是一种可能性。   “阮文……”   “卧槽阮文,你的意思是我们要设计出高温、紫外线和臭氧消毒三种模式?你确定?”   陶永安的咋咋呼呼让阮文重拳出击,“给你干闺女挣奶粉钱呢,你赶紧的,别等她出生了你连一个都没设计出来。”   “瞧不起人是吧?等着我这月底就能全搞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上次抽奖后台收到一个地址……已经寄出去填好单号了另一位大大这周末再不填写真就没了哈 第174章 174生日快乐   其实说完陶永安就后悔了,他看着组里的其他三个人。   万长明正在研究靳一鸣绘制的电路图,程云亮天马行空惯了所以又在那里发呆冥想,至于温斌倒是不出格,如今正在那里核对他们之前否了的设计图。   换句话说,这三个人都不怎么想搭理他。   陶永安觉得自己很心累,他可是组长啊,就这么被抛弃了吗?   “小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   关键时刻站出来的靳一鸣让陶永安热泪盈眶,“我就知道,我不会被众叛亲离的。”   他这像是话剧现场,看的阮文眼皮直抽抽。   靳一鸣轻咳一声,“不过我最近可能有点忙,还要去趟齐齐哈尔。”   “没事,我和梁晓熟,到时候我给他打电话,他这人喜欢喝点酒,最喜欢的是画画,你只要跟他聊对了话题,很快就能搞定的。”   阮文看着把梁晓“出卖”个彻底的人,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陶永安你脑子呢?   也不想想现在靳一鸣忙活压缩机的事情,哪有空帮你想这个?   他这是套你话呢。   陶永安倾囊相授,以至于说到最后也觉得不太对劲,“靳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帮我?”   靳一鸣颇是有几分不好意思,“可能得等我从齐齐哈尔那边回来吧,你也知道我最近有些忙。”   是哦。   所以呢?   陶永安觉得自己白感动了。   果然都是一群靠不住的,还得自己来。   这么一闹腾,原本还有些生疏的人倒是亲近了几分。   研发室里热闹了一些。   周末的时候,靳一鸣背着包,拿着一堆图纸踏上了前往齐齐哈尔的列车。   而就在他出发的当天下午,困扰阮文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   彭天河和董大力在一次次的实验中找到了最合适的配比方案,解决了纸尿裤吸收芯层的问题。   这个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设备问题。   “你帮我把设备搞定。”阮文跟陶永安商量,“我帮你想办法。”   她这有点狼外婆似的提议让陶永安很不安,“真的假的,你会这么好心?”   “不信就算了,我去找谢蓟生,懂机械的也不止你一个人。”   “别啊,最近小谢同志忙得很,你就别给他添乱了,我来我来。”   没有人比陶永安更熟悉这套设备,即便是阮文。   纸尿裤的吸收芯层和卫生巾的芯层工艺不同,核心技术不同,要进行变更的地方稍微多了些。   实验室里制造出来的吸收芯层如何量产,怎么能统一到生产线上,这本身就是一件相当复杂的事情。   研发室里的其他几个人都是研究员,最年轻的董大力在研究所里也待了十个年头,最是清楚实验室产物到量产是多么复杂一件事。   如今看到阮文跟小陶说说笑笑就要搞定生产线,还有靳一鸣已经带着设计图纸去了东北,他们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作为这七个人里的唯一一位女性,董大力午饭的时候问了阮文一句,“你觉得小陶一个人行吗?”   “可以的吧,他嘴上嚷嚷着不懂化学,其实化学系的课程他差不多都上过,就是人偶尔想偷懒,不怎么想干活。”   董大力觉得这个说法让她更……自我怀疑起来。   他们这些能够进研究所的人,哪个不是佼佼者?   如今被两个学生比下去了,这个中滋味像是厨房里倒了的油盐酱醋,太过于复杂了些。   “董姐你受刺激了啊?”阮文笑起来的时候眯着眼睛,“我们现在能这么轻松,是因为在这之前我和陶永安研究那条生产线,研究了两年多。”   董大力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今能够闲庭散步的轻松是因为之前付出了许多。可是阮文你要知道,很多人研究一辈子也不见得有什么成果。你们两年的时间从零到有,已经非常厉害了。”   在研究所,这样的例子太多了。   “可能和科学家们相比有些不太恰当,可阮文真的,你和小陶是我见过最天才的研究者。”   这称呼,阮文有些当不起。   陶永安的确天才,至于她嘛,她顶多称得上是人才,懂得如何去积少成多,聚沙成塔。   嗯,阮文觉得自己是一个合格的管理者。   到底是同性,可以聊的话题比较多,回去的路上董大力问阮文怀孕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倒还好。”这孩子很乖,到现在阮文也没什么孕吐反应,而且她怀孕才堪堪三个月,没有半点显怀的迹象。   “应该是个乖孩子,不太会闹腾我。”   董大力听到这话笑了起来,“那也挺好的,我家那小子特别皮,简直拿他没办法。”   提到自家儿子,董大力叹了口气,“我们这些人,亏欠最多的就是自家孩子,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阮文安慰了句,“等忙完这段时间,给自己放个假回去和家里人团聚。”   她并非黑心的资本家,不过现在研究正关键的时刻,没办法放人回去。   等把这边捋顺了,就算是放个十天半月的假也没什么问题。   董大力看着她,“先忙完再说。”   她隔三差五的跟儿子打电话,倒也还好。   ……   三月份进入下旬,阮文和机械组的三个人搞出了高温消毒柜。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太复杂的设计,陶永安一开始思路就跑偏,三个人都没能把他给拽回来,还被他给带跑偏了。   阮文一改工作思路,很快就是出来了研究成果。   之所以又耽误了几天,是安全考虑。   通过设计高温消毒电路,程云亮提出了臭氧消毒柜设计理念,而万长明则认为如今使用的发热管容易烧坏,可以用红外发热管代替。   温斌向来走稳妥路线,没有这两人的发散思维,但一直在安全问题上做研究,多少有些质管员的性子,弥补了三人天马行空所留下的隐患。   陶永安对此很酸,“要不咱俩换换吧,我觉得你可能跟他们更合拍。”   所谓树挪死人挪活,陶永安觉得自己这个思路很棒。   “你还是抓紧改装,我想着月底就让梁晓给加工出来呢。”   靳一鸣离开快一星期了,阮文估摸着想要搞出这么一条电冰箱的生产线来还真不容易。   他们之前找梁晓做生产线很快,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他们已经搞出了粗糙版的生产线,梁晓只需要带着那群老师傅们做精细加工铸造就行。   可电冰箱的生产线,他们可没什么经验,所拥有的,也不过是那一张张图纸而已。   阮文倒也没掐着一个月的底线,只不过给出一个期限,总能让人有压迫感。   陶永安嘿嘿一笑,“知道啦知道了,就这两天的事情,我这叫慢工出细活,对了小谢同志出差还没回来啊?”   “没有,说是会后还有什么事,可能后天才回来。”   陶永安安慰她,“这是好事,说明学校里重视他,你看有哪个青年教师刚进学校就有这待遇?”   “我也没说是坏事啊。”阮文瞥了他一眼,“我抱怨了吗?”   陶永安:“……”您是没抱怨,可您冲我瞪什么眼啊?   阮文回家去,走到门口她忽然间想起来,“对了,陈主任说趁着现在天气暖和了,要再建家属楼,兴许等你毕业的时候就能住进来了。”   陶永安之前的那个小二居让给了研发室里的其他几个人住,他倒是无所谓,实在不行住在永晴那里也行嘛。   “阮文,你说他们几个会留下吗?”   陶永安是自来熟,早就跟几个人混熟了。   熟悉起来,便又是多了几分不舍。   “不知道,看他们自己,陶永安你怎么也矫情起来了,天底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本来……”阮文笑了笑,“与其担心未来,不如想想怎么好好跟他们请教,别看他们现在还有些手忙脚乱,但经验比咱们丰富的多,多学着点。”   陶永安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你慢着点。”   “知道。”阮文挥了挥手,她都没显怀,又没挺着个大肚子,怎么一个个的看她都跟快临产了似的?   要这么草木皆兵吗?   家属区大院这边还挺热闹。   房子分配上是先紧着没房的,比如护厂队这帮人,虽然不事生产,但拱卫厂区安全也很重要,这两年抓了好几个来捣乱的,还见义勇为救了一个险些被街头流氓欺负了的女学生,人家师范学院的学生直接把锦旗送到了保卫科。   这批人分完了,就看本地工人的需求,其实有些也不需要。   而且这厂房又不是完全免费的,好些人拿不出这一千块钱,说是可以在工资里抵扣,可也有不舍得的。   到最后房子剩下了一间在那里空着,等到研发室招兵买马,陶永安把自己那个小二居腾出来给人住。   这栋家属楼倒是住的满满当当。   满是烟火气。   烟火气是个很奇妙的东西,阮文吃过了晚饭,但嗅到空气里的饭菜味道,还是觉得有些饿,家里好像还有些零食。   阮文打算找点吃的。   她刚开门进去,就发现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当打开灯看到亮堂堂的客厅时,阮文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这么能折腾?”   客厅被装扮一新,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奶油蛋糕。   旁边是折纸的玫瑰花,粉色和红色的都有。   就很幼稚的浪漫。   “生日快乐。”   这是他给阮文过得第一个生日。   向来都是给老人、孩子过生日,当初阮姑姑也不过是在阮文生日那天给她做碗面,荷包俩鸡蛋。   来省城读书后,顶多就是陶永安会送她份生日礼物,然后狮子大开口找阮文要礼物。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有人正儿八经给自己过生日。   阮文觉得好笑又好哭,“你又骗我。”   “下不为例。”谢蓟生亲了亲她,“要不来尝尝蛋糕合不合你胃口。”   阮文坐了下来,现在的奶油蛋糕花样比较简单,怎么看都透着几分土味。   上面的粉色寿桃让阮文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眼光堪忧啊。”   记得之前都挺好的啊,怎么如今审美直线下滑?   “让老韩帮忙选了个,他粗人不太懂。”谢蓟生赶着点回来的,也就比阮文早到了不到半小时。   “那这玫瑰花呢?”   阮文有些傻眼了,“别跟我说你让老韩他们帮你叠的。”   “不是,我在路上折的。”   车厢里的人都看他,仿佛他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一般。   阮文有些奇怪,“你怎么还弄起了这个,跟谁学的?”   她记得谢蓟生就是去首都开学术会议,与会的也都是专家学者,他们玩这个?   “遇见了乐薇。”谢蓟生并不避讳,“你最近怎么样?”   乐薇。   还真是会弄出这花样的人。   阮文吃了口蛋糕,“挺好的啊,能吃能喝能睡,白天忙晚上休息,还挺充实。”   她不生气,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怪只能怪自家男人太有魅力,偏生自己不能时时刻刻守着。   不过那样多累啊。   阮文一点都不生气。   她只是觉得这蛋糕好吃,没空跟谢蓟生说话而已。   吃着吃着,阮文硌到了牙齿。   她觉得哪里不太对,看到那戒指的时候,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幼稚不幼稚?”   她要是大口吞咽的话,那戒指岂不是直接被咽了下去?   可是灯光下闪烁的钻石是如此的可爱,阮文觉得自己不要太喜欢。   “你给我戴上。”   虽说平日里要做实验不能戴着,但不妨碍她现在过瘾。   阮文的手指很是纤细,只不过常年接触化学试剂的人,手略微有些粗糙。   抬头看了看阮文,她是如此的欢快,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充满了期待,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手不够细腻而伤心难过。   谢蓟生收起那些小情绪,将戒指套了上去。   “小谢同志,虽然我食指也很细,但是我已婚了耶。”阮文刮了点奶油点在了他脑门上,“你把戒指戴在我食指上什么意思?”   不该是无名指上吗?   谢蓟生抬头看着她,眼底是最后一丝倔强,“主要是看看,戴哪个手指上更好看一些。” 第175章 175追债   针对小谢同志竭力维持颜面这件事,阮文很给面子,“只要是你买的,都好看。”   礼物的珍贵,在于送礼的人是谁。   阮文对钻石没那么喜欢,毕竟她现在特别实在人,对这个二十世纪最大的营销产物没有那么的喜爱。   可当送礼物的人是谢蓟生,而送她的刚巧又是一枚戒指时,这种喜爱用任何言语来表达都显得如此的苍白。   戒指戴在了无名指上,阮文看着那闪烁着的钻石,“好看吗?”   “真好看,对不对?”   “嗯。”谢蓟生在一个展销会上看到了这个,他当时就想,阮文戴上一定会很好看,果然,真的很好看。   “不过我得做实验,戴不了这个,可惜了。”阮文有一些遗憾,“下次给我买钻石耳钉或者耳环好了,这样我能戴。”   她想了下,“再不济买一个发夹也行,珍珠发夹,不过我怕自己做实验的时候一低头,发夹掉到试管里面去,那珍珠可就毁了。”   实验是日常,她还真没办法跟陶永安炫耀。   “那先放着。”阮文虽然不能用,但是这并不能阻碍谢蓟生送礼物的心,“将来有机会,一天换一个。”   “那你得送我多少啊。”阮文被这人逗乐了,“你的那点工资,够什么用的。”   她还不知道谢蓟生?   他的花销很少,工资几乎花在了她身上,可他才多大点工资,这个钻戒又得多少钱。   “还是说,你瞒着我在搞什么?”   阮文想了想,还真没想出来谢蓟生现在能有什么副业收入。   “是有点小副业,帮人做一些图纸。”有些是诚心请他帮忙,也有的是想要借机和部队搭上关系,想要行方便之门。   谢蓟生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或者说他不想给阮文引来麻烦,所以又拒绝了一些单子。好在他不只能画图,还能帮着做设备的检修,倒也能赚点外快。   虽说这些外快也都耗在了这小小的戒指上,不过倒也物有所值。   “厉害了小谢老师,邪门歪道倒是挺多,小心教坏了孩子。”   谢蓟生看着那十分平坦的小腹,“它闹你了吗?”   “才多大啊,现在三个月出头,估摸着都还没你手指头大呢,怎么闹?”阮文笑了起来,钻戒让她心情大好,原本那点小情绪也烟消云散,“吃蛋糕吧,你陪我吃一点。”   粉色的纸玫瑰堆在一起,让阮文觉得如梦似幻,小谢同志竟然还会制造浪漫,这可真是个好习惯呢。   她吃着蛋糕,说起了研发室里的事情。   “陶永安还问我,忙完这段时间,万长明他们会不会留下。”   “如果你想留下他们,那就直接跟他们说。”   谢蓟生的提议颇是有些简单粗暴,“这是个办法,不过强扭的瓜不甜,如果他们不愿意留下,我强行留下他们也没什么意思,到时候还是看他们的意思吧。”   阮文一向体贴人,这种体贴让谢蓟生轻叹了一声,“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有时候适当的采取一些措施,也是有必要的。”   “那你也哭过?跟谁啊,汪叔叔吗?”   谢蓟生被她闹了好一通,这才道出事情。   还在部队的时候,跟上级领导诉说委屈。   他做事一向果断,向来雷厉风行,忽的诉苦倒是让上级领导措手不及,等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已经应下来,便是想反悔都难。   “这招用多了不好使,可是偶尔用用倒也不错。”   他就用过一次,后来罗嘉鸣比着葫芦画瓢去哭诉委屈,结果被政委给骂了一顿,原本还是假装委屈,回来的时候那叫一个真委屈。   阮文是女同志,这一招用下倒也无妨,尤其是对那几位研究员而言。   不管怎么说,阮文提供资金,又是给开工资,与这几位年长的研究员有恩情在,稍微示个弱也没什么。   即便是拒绝,也会给阮文颜面。而且还会有几分内疚,日后阮文若是找他们办事,也会事半功倍。   阮文已经睡了过去,她怀孕后倒是没什么不良反应,最大的变化大概就是容易累。   谢蓟生看着那恬静的睡容,低头在她额头吻了下,“生日快乐。”   ……   靳一鸣没想到阮文竟然亲自来了,这么长途跋涉的,她先生竟然同意?   “我还以为会是陶永安过来。”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女人和男人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他们一样的工作,即便是怀了孕的女同志也会坚持在岗位上,不请求特殊待遇。   他之前的好些同事就是这样。   她们如同蒲苇,因为身体特征的柔弱,以至于让人忘了蒲苇如丝却不易折断,堪比磐石。   但阮文又有些不同,她很爱玩花样。   一个年轻漂亮又知道如何能把自己打扮的更漂亮点的年轻姑娘。   几乎下意识的,靳一鸣就把柔软这个词和阮文联系在一起。   实际上呢?   那只是自己那略带有几分迂腐的印象而已。   “学校里有些事情,他比较忙,忙完了或许会过来一趟。”   这个回答让靳一鸣意识到,眼前这位年轻的姑娘还是个学生,即将毕业的学生。   一个让他自愧不如的女学生。   心里头有千思万绪,不过也仅限于心里而已。   阮文这次带来的是消毒柜的设计图。   梁晓有些哭笑不得,“我们这是机床厂,你觉得这玩意儿我们能搞得来?”   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阮文耸了耸肩,“这个利润丰厚,你要是不愿意弄的话,我就去找别人了。”   能够牵动人心的,自然是钱。   梁晓可是副厂长,他可不得为工厂的前途考虑?阮文的一句话就击中了他的软肋,“那你说说看,能有多大的利润?”   “我的生意伙伴欧文一心想要得到父亲家族的认可,所以我打算把这个搞到日本和美国去,欧洲那边的话我和意大利的安德烈关系不错,西德那边有红姐和赫尔斯,我想李泽或许也能帮我。”阮文耸了耸肩,“你要不要试试看?”   梁晓有些迟疑了,他仔细研究了图纸,“可是阮文,即便是我们工厂,组这么一条生产线也需要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   他看得出这台设备并不是那么复杂,但是零部件的加工不是闹着玩的事情,需要精细打磨,何况还要培训工人。   “用不了那么长时间。”阮文笑了笑,“生产线上需要什么,差不多都在这里,我们做的是一个硬纸壳模型,不过尺寸什么的都是经过打磨计算好的。”   梁晓这才意识到,阮文不止送来了这台“消毒柜”的图纸,还有整条生产线的图纸,“让你们转型搞家电是有些强人所难,不过你先做一批嘛,等我把外部市场打通后,你们专门做设备生产线,或许效果会更好?”   外部市场。   梁晓看着她,“你有把握?”   “不能说百分百,毕竟机遇伴随着的是风险,可总归要试试看嘛。一句话要不要试下。”   尽管图纸在手,但一条生产线的打磨也需要时间精力和财力,梁晓看着那纸模型,目光最后落在了阮文脸上,“行,大不了砸了我就去投奔你。”   阮文被这话逗乐了,“瞧你这话说的,感觉我这是在利用国家资源谋一己私利。”   靳一鸣看着三言两语把事情定下来的两人,有很多的疑问,但都埋在了心底里。   阮文这次在齐齐哈尔滞留的时间有些长,她带来的可不止消毒柜的设计图,还有纸尿裤生产线的订单。   “你还真扩大生产规模了啊?”   这次订单有点大,阮文只能先支付部分定金。   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但阮文现在还真缺钱。   尤其是这次要的生产线多,足足有五条。   “不扩大怎么挣钱还给银行钱啊。”阮文诉苦,“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哪像是你梁厂长,生意兴隆瞧着都发福了呢。”   被调侃了的梁晓有些不好意思,“今年过了个肥年,不过你现在怎么搞这么多,忙得过来吗?”   “也还好吧,反正有人帮我分担。”   梁晓有些担心,“你精力再怎么充沛,也不该这么紧着来。还有你们那工厂,不对应该叫企业才对,就那么点人,部门机构也不够完善,你倒不如先把这个完善下来。”   “你是说搞工会,配备澡堂、学校、图书馆厂区影院?”   梁晓察觉到阮文语气里有几分讥诮,他拧了下眉头,“你觉得这些都很多余?”   “从国家性质上来说,并不多余,可是这势必会产生一个问题。这些配套的机关部门,会产生大量的非工人岗位,那么这些不事生产的工作人员,就需要消耗车间工人创造的价值,甚至于这些在我看来并不是那么必要的岗位很可能会小有权利,反倒是用这小小的权柄来要挟工人。”   阮文的言辞很是尖锐,尖锐到让梁晓觉得她和谢蓟生不愧是两公婆,真特么的鹰派作风啊。   “你可以把澡堂、影院、图书馆还有什么子弟小学归纳为对工人的福利,可是梁晓这些福利产生的背后,工人生产的价值又被消耗了多少?你敢说你们机床厂现在没有人事臃肿?我前天过来的时候,可是看到你们门口保卫科那里有好些人堵着,瞧着有些是来谈生意的,但是得先经过保卫科这一关,有些甚至因为不懂规矩就要被拒之门外。”   “怎么可能?”   阮文笑了起来,“怎么不可能,不然怎么会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呢?”   国有企业机构的臃肿是常态,如何精简队伍这并非阮文需要考虑的问题。   “先不说我们厂的事情,可是你的企业现在这样,员工们没意见吗?”   “没有啊,想去看电影那就买票去看,澡堂的话附近也有,出去洗花不了几个钱,子弟小学的话倒是可以弄,听陈主任说已经在做规划,向教育局做申请了,图书馆是有的。我只保留了几个有意义的,其他的基本上就没要,没必要,我把工资开足了,他们花钱去外面一样享受。”   梁晓:“……可这样工人不容易有归属感。”   “不会啊,我们每个月都会有工厂的大聚餐,而且我跟陈主任商量了,会根据工人过去一年的表现在年底给分红,回头还会有其他激励政策。其实梁晓,人的心理不能一概而论,工厂有澡堂,有的工人天天去,为什么啊,因为觉得不去就浪费了。实际上他用得着去天天洗澡吗?如果花钱的话,他就会考虑天天去洗澡的合理性,是花掉这个钱,还是留下这个钱?当然我只是用洗澡来举例子而已,人的心思真的很难猜,与其去研究那么多,倒不如把钱给到位。另外我们车间里以女同志为主,当然这与我们的产品有很大的关系,或许日后再扩大生产规模时,男工人会多一些。”   阮文的长篇大论让梁晓沉默下来,好一会儿这个男同志这才开口,“你说的我会好好考虑的,不过你现在双身子的人,还是不要考虑那么多的好。”   “多动脑多思考,将来孩子也聪明嘛。”阮文笑着喝了口白开水,“我下午的时候去其他厂子看看,要是有什么问题,咱们明天上午再说。”   阮文是个闲不住的,梁晓也没多说什么,刚想说给她派个人,这念头就一下子梗在了脑海里。   派人跟着。   哪来的闲人?   如果真有这么个闲人,是不是意味着,这个岗位不重要,完全可以裁掉?   他忽的就想起了精兵简政这么个词,一时间思虑沉沉,连阮文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注意。   ……   东北的四月份还透着冬日的凌冽,阮文每天都把自己裹得厚厚实实的,还觉得不够暖和。   好在这样的日子在四月上旬结束时也结束了。   齐齐哈尔一机厂终于捣鼓出了一条电冰箱生产线,刚巧是在阮文要求的一个月期限的最后一天。   靳一鸣看着运转着的生产线,他想要对阮文说些什么,可到了最后也只剩下笑。   笑容能够表达所有的情绪,又有什么会比笑容更有说服力呢?   电冰箱生产线和消毒柜生产线一起被发往省城的,与之同时还有阮文要的那五条纸尿裤的生产线。   阮文带着东西离开了,给梁晓留下了个“炸.弹”。   厂长喊梁晓过去,“财务科那边跟我说,这次那个阮文没有给结清尾款?”   一共七条生产线,价值超过五百万元,而现在他们只收到了不到二百万。   “他们工厂目前在扩张,资金周转上有一点问题,所以这次尾款支付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我记得阮文说了,会在五月份支付剩余的款项。”   厂长并不满意这个回答,“工厂扩张之初往往都赔钱,而且她现在都在搞什么乱七八糟的,好好的做她的卫生巾就行了,非要这么折腾,你知不知道她之前就向银行大规模贷款,她还要还银行的钱呢,结果现在就资金周转不灵,说是五月就支付尾款,万一支付不了怎么办?”   梁晓没想到厂长竟然会忽然间发难,他没吭声。   “你去催一下。”   “她昨天才走!”   厂长看着那震惊的人,“所以呢?咱们向来是银货两讫,如今交了货就该支付尾款。”   这话让梁晓忍不住笑了起来,“您怎么忽然间这么急促的催她?之前不是说先把人留住就好,人在还怕没钱吗?”   这话说的有几分阴阳怪气,厂长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梁晓!”   梁晓神色坦然,“去年是阮文给拉来了一大笔订单,账面上十分的好看,我知道您是觉得阮文从中赚得多,不过如果您要是能够直接对接那些外国人,可以不让她中间商赚差价,我也没意见啊。”   他那笑太过于刻薄,让厂长勃然大怒,“银货两讫是咱们的惯例,你什么时候追回这笔账,什么时候再回来工作!”   梁晓听到这话笑了起来,“我是副厂长,您无权开除我。”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看着那脸红的像萝卜的人,梁晓笑了笑,“厂长您如果说是因为那笔货款,那您可以好好考虑下,当时签字盖章的是您,上面真要追究起来,第一个关系人可不是我。”   留下这句话,梁晓离开了厂长办公室。   许是两人的争吵有些激烈,办公室外有人在听。   梁晓看了一眼,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的秘书端着茶进了来,“我刚才去打听了下,好像是他之前跟一个外国人谈合作,结果这设备交了人跑了,连一半的钱都没拿到。”   “那也不至于跟我过不去,再去看看最近谁来找他了。”梁晓倚在那里,他想着两人不欢而散的对话,“你知道阮文贷款的事情?”   作为秘书,自然是耳听八方。   不过显然这个问题问住了他,“没听说。”   “那就是了,阮文贷款的事情他知道,如今又从我这里知道阮文那边资金周转不太顺畅,非要逼着我去追债,这哪是跟我过不去。”梁晓笑了起来。   “倒像是在跟阮文过不去。” 第176章 176保留军籍   这个念头略有些疯狂,可梁晓想来想去,当排除了一切的可能性之后,这个疯狂的想法反倒是最合情合理的那一个。   “你再去查查,最近厂长是不是跟首都那边的人有来往,林家的。”   秘书愣了下,但并没有多问,他第二天就带来了消息。   “厂长和首都的一家外贸公司在谈合作,想要出口一些设备。”秘书顿了顿,“那家贸易公司叫荣林外贸。”   还真是。   梁晓这下算是明白了。   “我知道了,帮我订车票,我去找阮文催债。”   秘书苦笑,“单程的,还是往返?”   他这个岗位的工作,多多少少也会知道些什么。   这次厂子里怕不是要跟阮文撕破脸,真要是闹得不好看,那只怕是和那边的往来就彻底断了。   梁副厂长的大单全都来自阮文,没了这个大主顾,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瞎说什么呢,咱们厂子姓社,厂长一句话就能开除我?”梁晓说这话时笑吟吟的,“就当我是去度假好了,一年到头的忙活,现在清闲点,不好吗?”   “您能想得开就好,有什么事情我第一时间联系您。”   梁晓倒是想要一走了之,可他拖家带口的,哪能说走就走?   先去阮文那边看看吧,起码先把这件事跟她知会一声,省得那边出招了,阮文还不知道,那就不好了。   踏上火车前,梁晓在车站的电话亭这边打了个电话。   简单说了两句,“我可能得去你那边蹭吃蹭喝一段时间。”   “您是债主,我可不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阮文挂断电话后在那里发呆。   祝福福竟然想了这么个招,挺厉害的啊,学会了釜底抽薪,想要在资金链上玩死她。   不过这一招阮文并不怎么担心,她更为在意的是,祝福福和一机厂那边联系上,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那些设备,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秘密了?   梁晓既然给她打了这通电话,想必也做了些安排,阮文没有再多说什么,等着人来到后再说吧。   她发呆的时间有点长,这让陶永安有些奇怪,“怎么了?谁打来的电话?”   “梁晓。”阮文捏着话筒,“陶永安,你说如果我们自己搞一个机床厂的话,得多少资金?”   陶永安正在喝水,听到这话险些没被呛死,“你疯了?”   搞机床厂,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没疯,我这不是在问你可行性吗?”   “不可行,不可能,咱们不是说好了做家电和家化吗?你咋又想搞机床厂,我跟你说你要做这个的话,你别说是两千万,你再弄来两千万都不够。”   他还真不是危言耸听。   阮文迟疑地看着他,“你还挺清楚?”   “当然,你以为我没考虑过这件事?我之前有去问过梁晓他们好吗,不光是机床的问题,技术工人哪里找,你还需要和炼钢厂搞对接,不然你的原料哪里来?还有锅炉,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就算是一头羊是放一群羊也是赶,你艺多不压人完全不在乎这个,可是阮文咱们的钱不够啊。”   现在就欠了银行两千万呢。   “知道了,那我问问,找找合适的军工企业,让他们发展这方面的副业。”阮文很快转变了思路。   陶永安:“……”你这执着的有点可怕姐妹。   “为什么要搞这个,梁晓那边出什么问题了吗?”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放弃这么个合作者?”阮文叹了口气,“等过后天他来了你就知道了。”   陶永安很少看到阮文这般沮丧,他有些忐忑起来,“其实没事的啊阮文,咱们现在的生产线也足够应付了,一时半会儿就算添置不了生产线也没关系的。”   不明真相的陶永安尽可能的去安慰阮文,这换来阮文的轻笑声,“那要是这生产线并非咱们独家拥有呢?”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呢?   阮文已经想到了最糟糕的事情,他们的生产线图纸泄露,而且是被泄露给自己最不喜欢的那个人。   即便能够去控诉,她赢的几率有多少?   这又需要耗费多少的精力和时间?   即便是最后自己赢了,得到的结果又是什么?大概一句不痛不痒的道歉罢了,若是对方再狠一些,直接把那些图纸散播出去……   到时候阮文哭都没地方去哭。   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   阮文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在梁晓通知她的时候,她就得想后路了。   不过还不知道梁晓那边具体的情况,阮文也不好说什么,这会儿心情有点乱,索性去对面厂子里找陈主任聊一聊。   陈主任或许能够给她一些建议,更为成熟的建议。   不过阮文扑了个空,陈主任人不在。   “陈厂长去开会了,省里头组织的会议,号召各大工厂扩大生产,其实就是想解决现在城里无业游民太多这个问题。”   没有工作的人多,但这些人又得吃饭,生存受到威胁的时候,总得有一些解决的办法。   省里头自然是希望工厂招工,起码给人口饭吃,不然拘留所压力太大,想要塞人都塞不进去了。   阮文皱了皱眉头,“那陶会计呢?”   “银行那边打电话过来,小陶主任去银行了。”   小会计有些迟疑,“看着小陶主任脸色不太好,也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文了然,“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等她们回来就知道了。”   她也没什么事,从书架这边找了本书坐在那里看。   那是一本科幻小说,阮文看的有些入神,等听到有人喊“陶姐”时,她才发现陶永晴回了来。   小会计被赶了出去,陶永晴看着阮文的神色有些为难,“银行那边问还款的事情,虽然也没直说,但是多少有些催促的意思。”   “咱们贷款一年,不到最后期限,就算是他们催也不用管,何况也没明说。”   陶永晴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为什么银行忽然间这样?”   “有人施压了呗。”阮文眼底闪过一丝嘲笑,“没事,不用管。新来的工人怎么样,和香港那边对接好了吗?”   “嗯,我已经和刘经理对接好了,不过他虽然看好这个市场,但还是希望先小规模试一下,如果销量好那就大规模的引进出口国外。”   “那就行,有香港那边托底,咱们的贷款怎么说也能还上,你不用担心。”   陶永晴怎么可能不担心?   她是做财务的,最关心的就是钱的问题,技术方面她不懂,管理方面她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不关心钱又关心什么呢?   “阮文,咱们是不是发展的太快,惹人红了眼?”   这种事情并不稀奇,人的嫉妒心作祟,很容易搞出一些荒唐的事情。   “是啊。”阮文笑了笑,“商业竞争中出现什么事情都不奇怪,你不用太担心,英语最近学的怎么样?我也没顾得问你进度。”   提到学习上的事情,陶永晴羞涩的笑了笑,“还好,不过我打算去夜大读书。”   “夜大?”阮文愣了下,“那你倒不如直接去我们学校旁听课程。”   她对于学历倒是没什么在意的,只不过现在厂子人多,陶永晴管的账目也多了起来,还要时不时和其他研究所那边联系,本来就够累的,再去夜大上学难免会压缩休息的时间。   虽说还年轻,但睡眠少也不好。   近来嗜睡的阮文一直觉得,抢占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能剥夺我的睡眠时间。   “我想过,不过你们开设的课程不太适合我,我想去夜大系统的学一下可能比较好些,你放心我会注意休息,不耽误工作。”   “我又不是资本家,你这么说回头你哥还不得跟我拼命?”   陶永晴笑着说,“那我帮你打他。”   她是胳膊肘往外拐,拐得没边没沿的那种。   两人聊了几句,陶永晴忽的想起来什么,“对了阮文,我今天去银行的时候倒是听说了件事情,多少和谢蓟生有关吧。”   “怎么了?”   “就是他之前在天津不是当了一段时间的厂长吗?听说前段时间那个化纤厂的厂长贪污腐败,被抓了起来要枪毙。”   阮文脸上笑意消失了泰半,“是吗,我倒是没注意。”   “就在银行办事的时候听了句,消息还没对外公布。”陶永晴知道那个化纤厂的事情,觉得那里风水有问题,之前死活建不起来厂子,现在好不容易步入正轨了,结果厂长贪污被抓。   “阮文,谢蓟生还会去那里救火吗?”那个化纤厂是谢蓟生一手抓着督办起来的,怎么说也是有感情的那种,现在厂子里出了这事,谢蓟生会不会去帮忙主持大局?   “不会。”阮文笑了下,“那里不是在抓贪污腐败,是神仙打架罢了,他现在就一个寻常人,哪有这个本事?高估他了。”   陶永晴有些不太明白,神仙打架?   什么意思。   她早前不过是国营工厂的一个普通工人而已,因为打小的经历,向来和工友们交流少,对工厂里的很多事情都不闻不问。   后来来到省城,身处的环境又不一样,尽管如今也多少学会了些生意场上的手段,但对政治层面的斗争并不敏锐。   问出这种有些幼稚可爱的问题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阮文很快就在谢蓟生那里得到了证实,有人来找谢蓟生了。   “你是最合适的人选,这次说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那一身军绿色有些刺眼,大概是察觉到有人在门外,那人蓦的回过头来,有那么一瞬间眼神尖锐的像匕首的刃。   “我下午来学校有事,想和你一起回家。”   “原来是阮文。”那人笑了笑,“你好我是伍功。”   阮文看着那伸过来的手,含蓄的笑了笑,“你好。”   伍功是做思想工作的,很快就发现阮文对自己的抵触,但是他没言明,“不打扰你们了,我明天再来找你谈事。”   他走起路来虎虎生风,阮文目送人离开后,看向了谢蓟生,“你不是转业了吗?”   为什么这位少校还会找来。   军衔她还是认得的,这人两杠一星,看着年龄也不算太大,三十出头,可以说得上是青年才俊。   “嗯,不过保留了军籍。”   这件事他隐瞒了阮文,或者说隐瞒了绝大部分人,即便是罗嘉鸣石磊也不知道,只有极少数人知情。   “是我……”   “我的天。”阮文惊呆了,“我这是嫁了个什么人才,竟然还有这待遇?”   不怪阮文大惊小怪,她见识少,只听说过一个转业后还保留军籍的人,而那个人现在是部长级的人物。   她家小谢同志竟然有这般待遇。   “你这么一说,我真觉得自己的翅膀都能抖起来了。”   她晃动着两条胳膊,幼稚的像是个孩子。   谢蓟生瞧她没生气反倒是还很兴奋,越发的愧疚了几分,“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有保密条例。”   “我又没生气。”阮文这次还真没生气,“那你是打算回去,真要当救火队员吗?”   “不当。”谢蓟生笑了笑,“我保留军籍只是为了方便安置退伍的士兵,不是去帮他们搞这些有的没的。”   他绕过长桌,拥着阮文,“放心好了,我不走。”   如今阮文怀孕四个多月,他怎么可能放心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天津那边,不外乎是两边没谈好,所以这才出了问题,那就是一潭浑水,谢蓟生不想再搅和进去。   “嗯。”这件事上阮文没再多说什么,“梁晓说过两天要过来,到时候咱们好好招待下。”   这个消息让谢蓟生微微皱眉,但很快还是应了下来,“好。”   ……   梁晓带来了一个坏消息,他是代表一机厂来催账的。   当然这个消息阮文早就知道。   另外还有一个称得上好消息的消息,“图纸的事情你不用担心,除了我没有人看过完全的图纸,不过我担心的是如果厂长真想要跟首都那边合作,他们买下一台设备搞拆装,根据厂里工人的记忆,那些都是老工人,经验丰富,有了设备再加上之前的印象,说不定能搞出来。”   这其实是阮文和祝福福之间的斗争,梁晓可以不管不问,但保持中立最终只会坑了自己,他更相信阮文。   起码阮文是工业党,和他的理念一致。   “这个我也知道,所以我在想换一个合作厂,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这话逗乐了梁晓,“你这要把我抛弃,又要我给建议,阮文你这也太残忍了些。”   “我可没说要抛弃你,不如你来给我做厂长啊。”阮文很是认真的说,认真到梁晓脸上的笑慢慢消失。   “阮文,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开玩笑的好,从零开始创办一个机床厂,可不容易。”   “没想着从零开始,就是这件事得麻烦小谢同志帮我想想办法,找个适合的军工企业,把他弄进去当厂长。”   自从知道谢蓟生还保留着军籍,阮文就知道有很多事情还可以让谢蓟生来做,“你不是让我给你的士兵们安排工作吗?你倒不如先想想,怎么去尽可能的保住一个军工厂运营下去。”   谢蓟生挑了挑眉头,“没问题,这件事交给我。”   他答应的爽快,阮文暗暗思忖,果然有时候就需要大度些,你越是大度他就越是愧疚,一些事情反倒是会利落的答应。   卖惨一时间好用,但面对谢蓟生,只是让他笑话罢了。   收起发散的思维,阮文看着梁晓,“军工厂有车间,他们研究的一向又是高精尖的内容,我估摸着车间里的设备不见得比你们一机厂差,你觉得怎么样?”   那个军工厂在哪里,又是什么类型的,现在一概不知。   阮文自然也不是在问他车间如何,需要增添些什么。   她是在问自己的选择。   是回一机厂做一个郁郁不得志的副厂长,还是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军工厂,带着一个军工厂走向新生?   梁晓笑了起来,“你说我有的选吗?”   他既然来找了阮文,那就是这条船上的人,倘若船翻了,左右不过是成为外人眼中的落水狗而已。   阮文笑了起来,她看向谢蓟生,“小谢同志,我想喝点红酒庆祝下怎么样?之前安德烈送给我的托斯卡纳的葡萄酒还在那里放着,我能小小的喝一口吗?”   她这般好声好气的商量让谢蓟生有些没办法,“只能喝小半杯。”   “当然,我又不是酒鬼,只是觉得是该庆祝一下。”   庆祝她又成功拉拢来一个队友。   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所以阮文一直在寻找志同道合的人,众人拾柴火焰高,当这么多人汇聚在一起时,所做的事就多了起来,即便不能力挽狂澜,多少也能改变一些什么不是吗?   “干杯!”   葡萄酒上头,阮文夜里睡得很沉,以至于第二天早晨都没起来。   敲门声吵醒了阮文。   谢蓟生还有课,已经去上课了。   至于梁晓,来催账的人自然是去工厂的财务科去堵人,这会儿不在她家。   敲门的人是陶永安。   小陶同志一脸的急色,“阮文,我们的货被扣了。” 第177章 177一波三折   陶永安有些着急,觉得这事不能瞒着阮文。   陈主任说先别告诉阮文,她来想办法。   可能有什么办法?   “哪批货?”   “往香港去的那批货,还有就是咱们做纸尿裤要用的橡胶和原油,都被扣下了。”   肉眼可见的,阮文的脸色白了几分。   陶永安很是不安,“阮文,我觉得这次不太对劲啊。”   原材料和产品都出了问题,很奇怪。   “是不对劲,说的是扣下,还是说要检查什么的?”虽然都是一种结果,可其中可操作性大是不同。   “哦,说的是例行检查,可例行检查个屁啊,之前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陶永安有些迟疑,“是不是祝福福在给你使绊子?”   他不是蠢人,一下子就想到了可能会做这件事的人。   除了祝福福,还能有谁?   其他人就算是再眼馋阮文,一般人也没这个能量啊,可祝福福不同,她还真能做到。   “或许吧,你再去打听下,我吃点东西。”   她不胜酒力,小半杯红酒就让她这会儿还头疼着呢,得吃点东西醒醒酒意。   “那行,你也别着急,我再去问问看。”   陶永安刚要走,忽的被阮文抓住了,“我记得咱们之前是不是往上海和南京发了设备,那些什么情况?”   “没听说,靳一鸣不是跟着那套冰箱生产线一起走的吗?他今天中午应该就到南京了,回头我打电话问下。”   这要是再出了问题,那可真不好弄。   陶永安有些烦躁,之前怎么没瞧出来,那个祝福福竟然会做这种下作的事情。   ……   阮文坐在沙发上吃饼干,谢蓟生给她留了早饭,不过她去盛粥的时候不小心把碗给打了。   粥洒了一地。   没得吃了。   好在家里备着零食,她还能吃点充饥。   查出问题被扣下,和例行检查不是一回事。   当然她的货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是祝福福的手笔吗?   让一机厂催债,银行催还款,这些都是在资金流上给她捣乱。   阮文还真不在意,毕竟有合同在那里,她是不怕的。   可如今在产品和原材料上这般作为,就有些让人无法容忍了。   尤其是,如果她一而再的这般搞,会让阮文的生意很难做。   阮文被饼干呛了一口,喝了好几口水这才顺过去这口气,她深呼吸了几口气,这才放下手里的饼干,去厂里找陈主任。   陶永安在那边,正在跟陶永晴说话。   突如其来的事情让陶永晴神色也不太好,如果说银行催还款也不过是暗示,那现在就相当于把刀子架在他们脖子上,是实打实的威胁。   谁在搞鬼?陶永晴一时间没有想出这个答案。   “阮文。”陶永安撇下妹妹,“陈主任在打电话问情况。”   阮文点了点头,看着脸色并不是很好看的陈主任放下电话,显然这通电话对解决问题没什么助益。   “只是说接到通知,等检查完就放行。”   然而检查完是什么时候?   陈主任去问,并没有得到一句准话。   “我再打个电话问问。”   阮文摁住了话筒,“您先别着急,说不定很快就有人打电话过来找我们呢,您这么一直占线可不行。”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陈主任有点笑不出来。   阮文扶着人坐下,“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有革命乐观精神,这才哪到哪啊,没事的别着急,先等等。”   其实阮文有些不确定,扣她货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祝福福做的。   理论上有可能,但如果她是祝福福,会做的更绝一些。   比如说,货里头做一些夹带。   是她太狠还是祝福福还没修炼到家?   阮文决定先等一等,“永晴,跟刘经理说了吗?”   “说了,可能会迟些时候到货,为了表示歉意我跟他说下批货咱们会便宜两分钱。”   “很好,咱们的原材料也都能存放,在火车站那边积压着倒是他们的麻烦。你在这里做什么?”阮文看了眼陶永安,“先回去吧,差不多十一点的时候记得跟南京那边打个电话,问问靳一鸣是不是到了。”   陶永安连连点头,“好,我这就去。那你干什么?”   要不也回去跟大家讨论讨论,先暂时把这件事给放下,省得一直揪心。   “我有事要跟陈主任商量,你先去忙吧,等会儿我就回去了。”   阮文的气定神闲安抚了陶永安,他离开时没那么揪心了。   “你也去忙吧,没什么忙的就看看书。”   陶永晴知道自己也帮不了什么忙,先回自己办公室,她可能还要跟刘经理再沟通一下。   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个人,陈主任看着阮文,“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阮文简单说了下,“……我还真有些意外,不过还没什么确切的消息,等会儿我打个电话问一下到底什么情况。”   她虽然不如陈主任有经验,但人际关系却也不错,结交的那些大人物多多少少即便帮不了忙,但能给一些消息也不错。   还差十五分钟就九点半了,阮文想要再等一刻钟。   陈主任没想到,让她早饭都没顾得上吃的大事,细究其缘由,竟然是因为两个年轻姑娘之间的意气之争。   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末了,陈主任这才开口,“或许这次能平安度过,可往后呢?”   往后怎么办?   若祝福福时不时捣乱,那阮文是被动的。   若只是她一人被牵制也就罢了,可安心如今正在发展壮大,如今一百多个工人背后是一百多个家庭啊!   他们都指望着工厂红红火火,若是因为这意气之争牵连到工厂,那……   “您放心好了,我也不是人要打我脸我就把脸伸出去的人。”虽然现在的确还没什么太好的办法,但容她好好想想,总会找到合适的法子。   陈主任还想要追问,电话响了起来。   阮文去接听,可巧,也是找她的。   王秋平有些恼怒,“阮文,你什么时候得罪部队的人了?”   部队?   “没有啊。”这个阮文敢打包票,小谢同志之前不还说过吗?部队是她最大的依仗,只要她不违法乱纪,出了点小岔子部队也会捞她。   怎么会得罪呢?   “我顶多就是之前想着要谢蓟生推销……”阮文忽的顿在了那里,“您是有确切消息?”   “我骗你做什么?”王秋平特意问了,阮文那边的确遇到了麻烦,她打电话去铁路部门过去,那边的人不敢不跟她说,最后吞吞吐吐说了是部队有人放了话。   所以王秋平才奇怪,阮文好歹是跟着作战部队一起受过嘉奖的,怎么就得罪部队,而且还往死里头得罪了呢?   “谢谢秋平姐,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阮文又是说了几句,挂断电话时有些无力。   “怎么样?”陈主任觉得有些不对劲,刚才还运筹帷幄的人,怎么现在就成了霜打的茄子?   “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阮文低声叹气,“神仙打架,把咱们给牵扯进来了。”   “什么?”陈主任没太明白。   阮文看着忧心忡忡的人,“你别太担心,很快就解决了。”   只不过解决的办法,她可能不是很喜欢。   陈主任还想说什么,但阮文已经先离开了。   她脑子里有些混乱,仿佛有一团乱麻,全都搅和在那里。   早前陶永晴跟她随口提起天津石油化纤厂的事情,阮文当时嘴上说没什么,但还是去找了谢蓟生。   结果在他办公室里遇到了那个叫伍功的少校。   再后来,几条线上的货和原材料都被扣下暂不放行。   一件事情是巧合那是真的巧合,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凑到一起,那就不再是偶然了。   这些,就是为了让谢蓟生服软吗?   阮文想笑,看着那挂在天上的太阳,她觉得有些刺眼,刺得她眼泪都落下来了。   走出工厂大门,阮文没打算去学校,她最近在学校也没什么事,最多也不过是毕业的一些琐碎事而已。   竞争往南走,马路对面就是安心集团总部,那里还有些荒凉,如果稍微把目光放远一点能够看到正在建设中的厂房车间。   阮文很早之前就对这边做了规划设计,如今公司的发展路线稍有出入,但也只需要小小的修改调整就好,不用大动。   这是她的一片天地,她想把这里发展壮大,一点点的,将这片荒芜之地变成热闹的地方。   阮文有理想有抱负,也愿意为这两者付出和牺牲。   可现在呢?   她觉得自己那个辛苦铸造的信念宝塔缺了一块。   千里之堤正是溃于蚁穴。   阮文想,或许很快她的信念也会轰然倒塌,就像是雷峰塔那样。   她有点茫然,灵魂像是离开了躯壳,在半空中飘荡那样。   直到被那声音喊了回来,“阮文,阮文你还好吗?”   看到那熟悉的军绿色,阮文蓦然回过神来,原本空洞的眼睛忽的透着尖锐。   伍功想,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自己大概已经被这个女人杀了上百次。   “原来是伍少校。”   她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语气中都带着几分嘲弄,“是来告诉我,现在我就一个选择吗?”   让谢蓟生回天津。   谢蓟生不会主动回去,他承诺了自己。   所以,就得想办法,让她主动开口要求谢蓟生回去。   这个旁观者拿捏住了她和谢蓟生的命门,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不是。”伍功的回答很是坚决,“我来找你,的确是有意想要让你帮忙劝服谢蓟生,不过还有另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通知你一声。”   这件事让前一秒还对伍功冷脸相对的人变了神色。   “化纤厂厂长涉及到派系之争,我明白谢蓟生不想再趟浑水。不过谢蓟生还能怎么保护你?每天在你身边嘘寒问暖就是保护?林家随便安排点什么事,就能把你这点小家业给掀翻,他怎么护你周全?”   阮文意识到什么,“不是你们搞的?”   “你是说检查你的那些货?”伍功露出几分不屑,“还不至于用这般下作手段,你的货里头被人塞了东西,真要是到海关那里,才麻烦。”   几分钟前,几乎让阮文信念崩塌的那个缺失的角又回来了。   “抱歉。”   这突如其来的道歉让伍功微微愣怔,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道歉什么缘故。   “你怎么会这么想?”且不说阮文曾经受到过的嘉奖,她现在做的事情,哪件不和军工企业有关?   部队护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故意刁难她。   秋平大姐的电话让阮文钻了牛角尖,“就是想歪了,不过伍少校您刚才说了,即便谢蓟生无法护我周全,那还有部队。”   拿伍功说过的话去堵他的嘴,阮文这话说的相当漂亮,让伍功这个做思想工作的人都有些没办法了。   “我不想让谢蓟生离开,并非是想要把他拴在我身边一辈子。”阮文实话实说,“他想过安稳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仅此而已。如果他打算回去,我不会阻拦。”   她的觉悟相当的高,高到让伍功觉得自己再多说些什么都徒劳无功。   “所以您还是尽可能的去说服他,不用从我这边下手。当然我很感激您帮了我。”   不久前,阮文还以为这是伍功拿自己来要挟谢蓟生就范。   是她误会了,搞手段的还是祝福福,不过先一步被伍功察觉,他是做了好人却险被当做恶人。   阮文弄清楚了这件事,心情骤然放松,语气都变得活泼起来。   “我们固然可以护着你,可你就一直要这么提心吊胆下去吗?”   伍功的话让阮文停下脚步,她认真的打量这位年轻的少校,“您是想要利用我扳倒林家?”   “谈不上,我和林家并没有任何利益纠纷,只不过你们有。”伍功神色坦诚,仿佛聊得不过是一件再稀松平常的事情,“卧榻之侧有猛虎窥视,你还能睡得安稳?”   “是不□□稳,不过我不是武松,没有那三碗酒怕是也制伏这头老虎。”   她心情不错,甚至在开玩笑,伍功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虽然谈不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过我这边办不下去了,最终影响的是很多军工企业对吧?”   因果关系搞好了,阮文还真不怕跟眼前这人谈判,“我想了又想,还是您这边出点力气比较好,我说到底就是一个搞技术的,哪懂得什么斗争啊。”   阮文当然是想把祝福福给搞掉,起码让这人没本事在一旁兴风作浪。   但如今有人递过来现成的刀子,她要是不用的话,怎么都暴殄天物啊。   伍功觉得自己似乎被说服了,他看着阮文进了对面的大门,笑盈盈的跟门口的保安打招呼,他有些无奈。   还是继续去找谢蓟生好了。   ……   陶永安刚挂断电话就看到了阮文,“刚才靳一鸣给我打电话,说已经到了。”   “嗯,没事了,别担心就是虚惊一场,我问清楚了,例行检查而已。”   “之前也没这架势啊。”陶永安嘀咕了一句,瞧着阮文神色间的懒洋洋,他倒是信了这话,“没事就好,不过这可真折磨人。”   是啊,折磨人。   这都赶上玩心理战了。   若是她撑不住,那就彻底的输了。   从各个角度来说,祝福福都注定是最后的赢家。   可她,偏要破了这个局。   “陶永安,最近有什么大新闻没有?”   “就那些啊,对了刚才有电话找你,好像是你们那个村长。”   村长找阮文,是有缘由的。   去年王家沟的绝大部分人家过了个肥年,这倒是让周边村子里的人眼馋了,谁不想过年的时候大口吃肉啊?   这不,眼瞅着再过个把月,新一茬的黄麻要种下,周边村子里也纷纷来找村长,想着让他帮忙跟阮文说几句好话。   回头也收他们种出来的黄麻。   这玩意好打理,而且挣钱还多,村民们也不傻。   天天有人来找,村长也没办法,只好打电话问阮文的意思。   阮文这会儿心情正好,“行啊,不过和之前一样,签一个协议书吧。”   她本意就是带着家乡的父老致富,起码少走一些弯路。   如今大家踊跃参与进来,阮文自然欢迎至极。   黄麻虽然是南方作物,但是在北方生长的倒也相当不错。   起码王家沟的那一批质量相当不错。   “这件事麻烦您来处理,要是遇到什么事就跟我打电话。”   村长利落地应下,“行。”   他就是来求个信,如今阮文同意,村长自然没啥好说的。   忙活起来就是了。   倒是村长媳妇略有微词,“自家地里的活那么多,你还去忙别人的?你几双手啊。”   “行啦你少说两句,说的好像那麻花、果子你没吃似的。”其他村里人过来,没几个两手空空的。   不都带着东西来的吗?   吃人手短自然得帮人,再说了他每年都能从阮文这里额外拿到钱,忙前忙后不是应该的吗?   且不说王家沟这边忙活的事。   谢蓟生在下课后看到了伍功。   “不忙吗?”   伍功来了差不多一星期,谢蓟生随他,安排了吃住后就没再过问。   “休假,顺带着来做做你的思想工作。今天去跟你爱人好好聊了几句,挺牙尖嘴利的啊,有些看不出来。”   大概是因为提到了阮文的缘故,伍功看到谢蓟生的神色柔和了几分。   他心中无限感慨,百炼成钢绕指柔啊,男人再怎么刚毅,遇到女人都能磨圆了棱角。   “她很好。”   “是不错。”伍功相当吝啬,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扯到正题上,“你还没考虑好吗?真不打算回去。谢蓟生同志,化纤厂需要你。” 第178章 178新的剧本   作为一个政委,即便是伍功也很能打,但他工作的手段就是做思想工作。   手段虽然单一但向来好用。   这次伍功并没有等待太久,谢蓟生很快就给了他回答,“我不用……”   “你先别着急回答我。”   伍功知道,这是一个老练的侦察兵,不能当做普通人那样对待。   “昨天我处理了一桩事,还挺巧,跟阮文有关。”伍功观察着谢蓟生的反应,“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有人想要坑她一把,往她的货里夹带了些东西。”   谢蓟生神色又沉了几分,“你怎么知道的?”   “别这种眼神,我还不至于干这种事。只不过想要说服你不是件容易事,总要找一个能打动你的点不是?”   而阮文,刚巧就是那个点。   只不过伍功也没想到,刚巧被他撞上了,自然要帮一把,也算是给了阮文一个人情。   “那是你们应该做的。”谢蓟生神色恢复如初,这让伍功很是无奈,“你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吧?行行行,别拿你那审视间.谍的眼神看着我,我就问你一句,那化纤厂是你一手督建起来的,你真的就由着它这么沉沦下去?”   谢蓟生是最合适的人选,因为他有手腕能平衡多方关系。   更重要的是,他对那边熟悉的很,很快就可以接手。   谁都挑不出毛病来,至于在北山大学教书,就当做是度了个假,没人会置喙什么。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这都是最好的选择,除了……   谢蓟生这个当事人并不是很想接下这个重任。   “好马不吃回头草,我既然放下了那就是放下了,人各有命工厂也不例外。”   这话让伍功变了脸色,“那如果我说,这是命令呢?”   两人的对话引起了个别路过学生的注意,窥探者很快就是挪开了视线,因为那个穿军装的人眼神太过锐利,本就心虚,下意识地就是把视线收了回去。   伍功很快就把精力落在了停下脚步的谢蓟生身上,“我是说,如果这是命令呢?”   谢蓟生站的笔直,“我服从命令。”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伍功看他面无表情,却是没由来的气恼,“你真他娘的是头倔驴!”   他知道,命令一下谢蓟生会去天津,他也不会计较那些不愉快,会把化纤厂打理好。   可真要是下了这道命令,谢蓟生就只是一个服从命令的军人。   他不只是一个臭当兵的,他还是自己的兄弟啊!   伍功憋了一肚子火气,虚空踹了两脚恼怒离开。   谢蓟生看了两眼,继续往办公室那边去。   没管伍功到底去哪里发疯。   ……   午饭的时候,陶永晴接到了电话。   检查结束,他们的货都放行了。   这让陶永晴松了口气,心底里暗暗祈祷就折腾这么一次就够了,可别再来了。   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陈主任,却发现陈主任似乎并不怎么开心,这让陶永晴又有些忐忑,难道说类似于今天这样的事情,还会再上演?   那谁受得住啊。   “先去吃饭吧,往后小心些就是了。”   陈主任笑得勉强,她被折腾的没什么胃口,如今就想一个人静静。   这次是逃过一劫,下次呢?   一直这么提心吊胆的,终究不是个办法。   不怕生意场上的竞争,但这种小手段防不胜防更让人头疼。   总得想个办法才是。   想了又想,陈主任打电话给涂安国,“你下午有时间没?我去找你商量个事。”   ……   阮文没想到,伍功又来找她了。   两个小时前,靳一鸣打来电话告诉她,生产线已经安装完毕,试运行效果很是不错,明天就能够正式投入生产。   这是个相当不错的消息,阮文心情不错,再见到伍功时,还笑吟吟的问他,“伍少校您有什么烦心事?”   烦心事就那么一件,偏生阮文是不会帮他解决的。   “你怎么就看上了谢蓟生?”论才貌,谢蓟生倒也配得上。   但阮文再找一个更好的不是不行,就那犟脾气,谁受得了?   “他好看啊。”   伍功:“……”   就这?   就这!   阮文心情好,心情好的时候就会做好事,“谢蓟生没答应你?要不我给你出个主意。”   这话让伍功一愣,“你确定?”   “有什么不好确定的,不过您别误会,我可没说是出主意让你带走小谢同志,我可以给你分析下去哪里寻找合适的人选。”   伍功哂笑一声,“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他倒是想知道,阮文还能说出个什么花样来。   合适的人选,自己之前一再的选人,最终发现谢蓟生是最合适的。   如今阮文连化纤厂背后到底有几股势力都不知道,张口就说要推荐人,还真是大言不惭。   阮文看出了少校同志对自己的质疑,她很是直白地点出,“有的时候就是容易当局者迷,我是化工系的学生,那又如何?搞到最后忘了自己的专业忘了所有学习过的知识,当然还有的人只记得自己是这个专业的,把其他的东西都给忘了,这样也不好。”   伍功瞧着她,“你的意思是,我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可以这么说,您为什么执着于让谢蓟生回去?因为他对化纤厂足够熟悉,而且有手腕能应付各方人马,对吗?”   伍功没说话。   阮文继续往下说,“其实您也不用提什么一手建设了化纤厂,那些建筑工人和车间里的工人又不是一路人,现在车间里的工人不见得对谢蓟生感恩戴德,毕竟给他们发工资的是国家,又不是谢蓟生。”   伍功依旧没吭声。   “所谓的一手建厂投产,不过是想要唤醒谢蓟生对化纤厂的感情罢了,这是手段但并不算多高明。您想要找的无非就是一个能镇得住场子的人,最好有部队出身的背景,这种人很多,不是吗?”   “你以为是四条腿的蛤.蟆,满池塘都是?”   “那终究也只是两条腿的人嘛。”阮文笑了起来,“您既然打电话让火车站帮忙检查货物,那肯定也知道,我这边还有条生产线去了南京。”   伍功挑起眉头,“然后呢?”   “靳一鸣所在的研究所,是研究航空发动机的军工研究所,还有配套的工厂,这件事您比我更清楚对吧?”   “我们过去近一百年都因为落后而挨打,所以组建国防力量,发展军工很有必要。”   “当然,没有武装队伍,哪能拱卫国家安全。”阮文倒不至于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但现在重点是发展经济,您不可能和政策抗衡,现在之所以找谢蓟生救火,不也是因为看中了他有本事让化纤厂的账本好看吗?”   伍功没说话,阮文的很多话的确都说到了他心坎上。   军工研发没有了政策倾斜很难搞下去,所以得搞钱。   怎么搞钱?   天津的化纤厂效益不错,部队当初又有“入股”,所以能分上一杯羹。   不然,他一个副团级别的少校,何至于在度假的时候还得操心工作?   “搞经济没几个人是内行,我建议您可以找一个能镇得住场子的人,再给他配一个好点的秘书,这样的话双管齐下,既能够压得住场面又能挣钱,何乐而不为呢?”   伍功再怎么迟钝也反应了过来,阮文这到底什么意思。   “当然,到底是国营厂的厂长,也不能随便选个人就了事,您可以在那些军工厂里面找找看,挖走人家的厂长或许不太好,副厂长、车间主任什么的倒也能凑合。”   伍功登时有了想法,“谢蓟生的大学同学,那个梁晓是不是在你们家住着?”   阮文:“……”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挖人挖到我头上来了?   阮文帮忙出主意可不是为了让自己的墙角被挖!   “当我什么都没说。”   阮文转身要走,这让伍功意识到了什么,“我不是有意要调查,行吧,就是做了点调查。”   他好歹也是在侦察兵大队待了那么些年的,有了线索自然要顺藤摸瓜查清楚嘛。   阮文并不打算听他解释,她这是挖坑把自己给埋了吗?   伍功连忙追出去,“阮文,阮文你……”   被谢蓟生冷冷的看着,伍功连忙收回那还没碰到阮文衣服的手。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谢蓟生将她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内,“没有什么事就先下班了,我们回家。”   伍功觉得自己被误会了,他只是想跟阮文解释清楚而已,没什么好误会的啊。   谢蓟生你别当醋坛子行不?我有老婆孩子的好不好。   ……   阮文正想着怎么告状,谢蓟生先开口了。   “我已经问过了,是林家那边在捣鬼,我看回头能不能揪住林家的小辫子。”   想要扳倒林家很难,即便是汪叔和林家再不对付,面子上却也要维系虚假和平。   阮文自然也十分清楚,“没事,狐狸总会有脚滑的时候,同样的招数短时间内不见得会用第二次。”   谢蓟生有些歉意,“伍功那边我会跟他说,往后不会让他再来骚.扰你。”   “也还好,这次多亏了他帮忙,不然你肯定就要去拘留所捞我了。”阮文笑着抱着谢蓟生的臂膀,“那是我跟祝福福的战争,本来也和你没关,你不用这么耿耿于怀。”   这话是宽慰人的,但男人并未被安慰,反倒是抓住她的胳膊,面对面的正色说道:“我们是夫妻,怎么可能没关系?”   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种能要命的事情,又怎么会跟他无关呢?   阮文觉得谢蓟生有点生气了,因为刚才那话似乎把谢蓟生排除在她的小世界之外。   只那么一瞬间,阮文意识到自己犯下了错误。   “是我说错了话,那小谢老师你说我们该怎么反击?”   最好的防守就是反击。   一味的龟缩挨打是没用的,最好的办法嘛,莫过于主动些。   “知道梁晓今天做什么去了吗?”   这个问题问住了阮文,她早晨醒来的时候家里没人了啊。   努力去想梁晓之前说的话,阮文迟疑了下,“去了博物馆?”   “嗯,他一向对文物感兴趣。”   这是一个有意思的爱好,“刚才伍少校还想挖走梁晓呢。”   不给人穿小鞋那就不是阮文,她是见缝插针的打小报告。   谢蓟生明白刚才阮文为什么生气了,“你给他出主意了?”   “那不是你战友嘛,总不能看着他一张苦大仇深脸吧,我没跟他推荐罗嘉鸣已经是对他仁至义尽了,结果他反手就想挖走梁晓,你不是说要给梁晓找一个合适的军工厂吗,找到了吗?”   “我想了又想,暂时先不找。”谢蓟生卖了个关子,“先买菜,等回家再说这件事。”   阮文有些不太明白谢蓟生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昨天明明说好了的,梁晓也同意了去新的工厂发展,一来解决他个人的问题,二则帮助军工厂开辟副业完成自救。   如今不去,几个意思?   谢蓟生买了条鱼。   早春姗姗来迟,河面破冰,如今正是河鱼肥美的时候。   炉火上文火慢炖,阮文看着那咕咕的白汤,食指大动。   谢蓟生正在那里切菜,特意留下的白菜心,正在水里泡着的土豆片,还有前天同事送的笋子。   他刀工好,刀口十分平整。   阮文看着那翻飞的手,有些看痴了,忘了自己过来原本是想问他到底什么打算。   “这次有部队出面,祝福福再不乐意,林家也不可能再由着她胡来,所以她暂时不会再动你的货,但是她会选择另一条路。”   谢蓟生捏了两粒花生米塞到阮文嘴里。   生的花生米,收获后就被晒干了,咀嚼起来嘴里头透着点干香。   “你是说,她会去生产设备搅乱市场?”   谢蓟生又给她塞了一颗,“聪明,不过她到底没有完整的图纸,所以有些地方咱们可以动动手脚。”   “就像是化纤厂的那套生产线?”   阮文忍不住笑了起来,“小谢老师你真好。”   这是个好办法,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但阮文笑着笑着又笑不出来了,“可是生产线组装后都要试运行,如果出现问题的话她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这又不成。   零部件的更换麻烦一些,但并不是什么大事,这并不能让祝福福彻底不能翻身。   “你觉得梁晓在一机厂那么多年,就没有几个信得过的人?”   谢蓟生是侦察兵,原本汪叔也想把他安排到国安系统,毕竟也算是老本行,不过他有自己的想法便拒绝了这一安排。   做起事来,他相当的“圆滑”。   “而且,这还得需要你朋友帮忙。”谢蓟生塞给了她两粒花生米,“到时候稍稍催促下时间,钱财动人心,不信她不上钩。”   从生产到售后,显然谢蓟生已然想好了一套对策!   阮文不由啧舌,“你什么时候想的?”   “伍功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   他不喜欢肉里面有一根刺,或许无所谓,但是一直留着很容易就化了脓,指不定什么时候给你致命一击。   既然是碍事的刺,那就□□。   不过是需要针头一挑,疼一下罢了。   总比一直磋磨人来得好。   “小谢老师你可真聪明,咱们孩子将来有你一半的聪明我就心满意足了。”   阮文亲了亲他一口,谢蓟生闻到了花生的奶香味,淡淡的很好闻。   “为什么不是全部?”   “那样太聪明了,我怕自己应付不来。”阮文说的理直气壮,“孩子若是太过于顽皮,用那十分的智慧来对付我,我怕自己到时候要被这小家伙给气死,所以有你一半的聪明就好。”   谢蓟生看她又在那里捏花生米吃,像是偷灯油的小老鼠那般小心翼翼。   他忍不住笑了下,“那到时候我来管教。”   “那也不成啊,孩子的成长肯定父母都要参与,丧偶式教育不管缺少哪一方都不行,所以我不想要你离开我。”   阮文从背后抱着他,“你帮伍少校找个合适的人选吧,不然就只能是你了。”   她到底是亏欠了伍功一个人情,嘴上再怎么强硬,但……   铁打的事实。   “嗯,我在找了,别担心。”   谢蓟生反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任由着她抱着自己,她继续切菜。   梁晓没想到,阮文两口子的心比海底针还海底针,昨天还说要自己去开辟新的人生,结果不到一天就改了主意。   “你们明天是不是又会改变计划?”   他得先问清楚,省得到时候无比被动。   “不会,这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嘛。”阮文将谢蓟生的计划说了一遍,听得梁晓傻了眼,“那万一她发现了呢?”   “她不会发现的。”阮文很是笃定,“读的是中文系,和理工科没有半点关系,另外她怎么会觉得外国人特意来骗她呢?”   “那这个外国人……”   “很好找啊,安德烈是贫民窟长大的,现在还跟黑手党有来往,我想他可以帮我物色一个合适的人选。”   阮文笑眯眯地看着梁晓,“至于梁副厂长你嘛……催账不成回去后意气消沉,对于很多事情无能为力,由着厂长独.裁专行。而若干个月后,一机厂忽然遭遇信誉危机,彼时你挺.身而出拯救一机厂于危难之间,顺理成章接管一机厂。”   作为一个二流的推理小说家,阮文觉得自己真的可以去当编剧了呢。   “你觉得这个剧本怎么样?” 第179章 179定金五百万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新书都有了着落。   阮文兴奋起来,眼神炙热的有些烫人。   梁晓在思索一种可能性,如果他不答应,阮文是不是会把他给直接丢出去?   当然,这个想法很危险,梁晓觉得,只在脑子里想想就好。   “挺好的,你适合去拍电影。”   “那就算了,我对镜头一向没什么掌控感,不过小谢同志拍照很好看,我喜欢他拍的照片。”   他拍的照片不都是你吗?   瞧瞧这自恋劲儿,倒是跟谢蓟生般配得很。   这次梁晓还真是误会了,谢蓟生一向是拍摄景物居多,即便是阮文也很少入镜。   她并不是很喜欢拍照。   当然这种事情就顺口一提,随口夸赞一下谢蓟生,至于能不能得到认可,阮文倒也没那么在意。   三个人又把细节商量了下。   梁晓跟谢蓟生是同届的工农兵大学生,尽管那时候是推荐制并不需要考试,但没有家世背景的梁晓能够被选上说明其有过人之处。   而这种过人之处,不止体现在他毕业后两年内从办公室的助理成为车间主任,然后又升为一机厂的副厂长,更体现在他对细节的把控上。   他到底在车间里工作多年,这种经验阮文和谢蓟生都比不上,所以一些小细节的推理上,梁晓做的很到位。   让阮文恍惚了下,觉得自己真的有必要出国一趟,这样创作出来的人物才能更贴合角色的背景。   四月中旬的最后一天,梁晓和阮文大吵了一架,愤怒的离开了省城,踏上返程的旅途。   等他回到齐齐哈尔时,因为不修边幅,整个人胡子拉碴的,倒是让工厂保卫科的人都惊呆了,这还是他们那个有文化有素质的梁副厂长吗?   梁晓去汇报工作,不像是之前那么据理力争,稍微带着几分底气不足,“……反正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大不了到了五月份我再去找她一趟好了。”   厂长瞧着他那模样,原本还想说两句重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行了,那到时候再说,你这段时间也辛苦得很,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车间那边该放手的就放手,就像是当初老厂长放手培养你那样,让其他人上,不然你一直奶孩子似的带着,他们什么时候能独当一面?”   大概是因为催账闹的不愉快,这让梁晓没了锐气,“您说的是,我想休息两天。”   “行,最近厂里在抓宣传,回头我让宣传科那边来找你,你督促他们搞这个,把宣传工作做好,咱们一机厂的口碑打出去,那也是一件很重要的工作。”   梁晓抬了抬眼皮,似乎想说什么,但他那双眼睛死气沉沉的,似乎多说一个字都要了他的命,最终十分吝啬的回答,“好。”   有点像是被小舅子借钱,不想借最后又不得不答应的不甘心。   厂长让他先回去休息,看着那几乎拖在地上的脚步,他心里有些可惜。   梁晓也是个人才,可惜不是自己这边的,注定没办法用。   他这个厂长也不好做,这两年梁晓先后给一机厂带来大单子,不明情况的还会夸一句他郭常广治理有方,带着一机厂蒸蒸日上。   然而通晓内情的都知道,哪是他郭常广的功劳,都是梁晓任劳任怨,和那边的阮文搭上了线。   偏生这些个人还都是得罪不得的。   若他是个心胸宽广的,那也就罢了,但郭常广并没有那么大方,一个两个都跟他说,过两年小梁就要接你的班了。   接个屁!   他熬了多少年这才转正,如今梁晓还不到三十就想接班,他哪来的底气?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郭常广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如今有人递给了他橄榄枝,不仅能够给厂子带来效益,还可以把梁晓边缘化,成为一个吉祥物副厂长,这多好的一件事。   郭常广怎么可能不答应呢?   他笑了起来,往首都打电话,“是荣林外贸公司对吧,对对对,我是郭常广,我找祝太太。”   ……   五月初的南京已经热了起来,街头上有人穿着长裙短袖短裤,也有人穿着厚厚的棉袄。   前者是风景线,吸引了小青年小孩子们的注意力,后者是“风景线”,惹得大家看热闹。   阮文就是那个热闹。   “我怕冷。”   这话说的是一点都不心虚,大有“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仙风道骨。   靳一鸣含笑点了点头,“嗯,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南京最近气温也不太稳定,早晨还冷呢,中午就热了起来。”   大概是要尽地主之谊,靳一鸣的话比之前多了起来,“四月下旬投产,第一批产品我们试用了一星期,没有任何的故障,所以在劳动节前就赶工出来了三百台冰箱,投放到本地的百货公司。”   如今阮文从火车上下来,第一件事就是要来百货公司看安心牌冰箱的销售情况。   倒是让体谅她孕妇不容易的靳一鸣有些汗颜,他还想着先带阮文安置下来好好休息一番呢。   百货公司很是热闹,劳动节嘛。   有一天的假期。   不少人涌入百货公司来,有的并不见得会买东西,瞧着热闹也不错。   还有的算着价钱,心里算着还得攒多久的钱才能买一个。   “我们那边的百货公司没这么热闹。”   “南京毕竟靠近上海,你们北方还是以重工业为主,不像这边,这是区域缘故,有历史原因。”   靳一鸣的解释让阮文看了他一眼,“你是担心我想不开吗?”   这话让靳一鸣愣怔了下,好一会儿这才想到,眼前这位并不是无知的少女,她二十多岁很年轻,但有着三四十岁人都没有的远见卓识。   自己刚才是拿在家里糊弄孩子那套糊弄阮文呢。   “我们用的是红色烤漆,这样就和现在流行的万宝冰箱区别开了。”   万宝牌的冰箱以绿色为主,当时靳一鸣也想着走绿色路线,但是被阮文否定了。   她喜欢红色,觉得红色的喜庆热闹。   也的确如此。   这种大家电,新人结婚时会置办,用了红色倒是省得再去戴大红花了。   间接的帮忙省钱?   靳一鸣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   而在看到家电柜台那边人头攒簇时,他终于松了口气。   “小心点。”   靳一鸣是个细致的人,怕阮文不小心被百货大厦里的人冲撞到,小心地把她护在一侧。   阮文倒是没注意到这个,她看着人群有些感慨,“有钱的还挺多。”   现在市面上供应国内的电冰箱不多,而价钱相当的贵。   如今流行的单门冰箱,少说也得一千二。别说什么内部价,想要拿到冰箱不涨价就不错了。   单门冰箱只有保鲜功能,冷冻室是没有的。   而靳一鸣设计的生产线,在阮文的建议下增加了一个冷冻室,这个冷冻室的增加消耗了不少的时间精力,当然也大幅度提升了本钱。   所以,安心的双门冰箱最终定价是一千八。   一千八什么概念?   南京职工平均月工资不超过五十元,一年也就六百块,这意味着要不吃不喝三年才能攒够这一台电冰箱的钱。   然而现在的职工谁家还没有个老人小孩?   可即便如此,安心的双门电冰箱还是脱销了。   配备到新百的三十台电冰箱,在一上午销售一空。   靳一鸣带着阮文回到研究所时,刚好迎面撞上了车间主任,“百货公司那边打电话过来,问什么时候能再进货。”   百货公司不过是个平台,而这个平台只需要付出极小的成本,就能够获得最大的收益。   如今利润当前,自然是想要进更多的货。   “先不着急,你们和百货公司怎么说的?”   这件事闷嘴葫芦靳一鸣是不会进行谈判的,这件事是一个女同事去谈得。   女研究员听靳一鸣提起过阮文,但没想到真的这么年轻,她整理了下措辞,“按照管理,是五五分。”   “那一台电冰箱的成本是多少?”   “刨除物料和人力,利润能有八百块。”   阮文接着问,“生产线的成本有计算在内吗?”   靳一鸣点头,“有。”   这就好。   阮文思考了下,“那只接到了新百的电话吗?”   车间主任笑得合不拢嘴,“其他百货公司也有打电话过来,不过新百是咱们这里最热闹的嘛,用他们的话来说,客流量最大。”   “嗯。”阮文点头,她看向女研究员李燕笙,“你觉得这样怎么样,我们跟新百三七分成。”   李燕笙倒吸了一口冷气,“三七?”   “哦,我说的是我们七他们三。”阮文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了下,“既然咱们是供货方被求着,自然要拿出几分卖方的姿态来。如果新百不答应,那我们就可以去和其他百货公司谈,我相信他们一定对我们的电冰箱感兴趣。”   这玩意在当下这个年代就是奢侈品。   杀伤力堪比lv。   既然是卖方市场,为什么要听平台的话呢?   “对了,定价不能变,既然定价一千八那就是一千八百块,他们可不能为了追求利润最终把压力丢到顾客。如果和新百谈不拢的话,那就说我们可以降价去其他百货公司。甚至于我们可以在研究所门口进行直销,让他们一分钱都挣不了。”   这个办法略有些狠。   靳一鸣提醒了一声,“阮文,我们研究所有点偏僻。”   “没关系,可以稍微让利嘛,八百块的利润空间给百货公司二百四,咱们让利四十块钱,凑个整五十块钱也会有不少人过来买,你说呢?”   李燕笙只觉得阮文这一套逻辑竟然十分的有道理,她点了点头,“那我去跟他们再谈谈。”   阮文喊住了她,“多留一分利,研究所的资金就更宽绰几分。”   刹那间李燕笙原本的几分忐忑消失的无影无踪。   是啊,把这利润空间留给研究所多一些,他们才能有更多的资金来做研究不是吗?   “我一定谈成功。”   李燕笙小跑着去回电话了。   那车间主任瞧着阮文的眼神都带着几分肃然起敬,“妹子,那咱们还能多弄条生产线吗?”   这让阮文有些为难,她看向了靳一鸣,“我来就是跟你说这件事的。”   阮文来南京前,接到了梁晓的电话。   表面上是催账,但实际上用的摩斯密码一样的暗号,告诉阮文他们厂已经开始在复刻那几条生产线了。   时间再往前走一星期,阮文打电话给安德烈,希望他能够帮自己找一个“买家”。   意大利人十分爽快的答应了阮文的请求,在这通通话结束两天后,就有一个金发碧眼的意大利人来首都旅游,顺带着寻求合作的机会。   这位外国游客对中国人生地不熟,无意中闯入了一家外贸公司,而这家外贸公司刚巧是荣林对外贸易公司。   祝福福亲自洽谈,最终商定了十条生产线。   这边意大利人交付了五百万的定金,签订了合同。   在三天后,齐齐哈尔一机厂接到了这单大合同,厂长郭常广组织曾经打造了这几条生产线的工人,给了额外的奖金让他们来搞这单大合同。   到底是那钱太过于诱人,几个老工人最终都来帮忙。   到阮文踏上南下的列车时,齐齐哈尔那边已经开始了忙碌。   “他们怎么能这样?”   靳一鸣勃然愤怒,“这是卸磨杀驴!”   他辛辛苦苦打磨了那么久的生产线,就这样就被盗取了?   他们怎么能这样!   “阮文,你之前不是申请过国际专利吗,难道不能……”   “我们并不是PCT盟国,坦白来说并不受保护,所以我想很快市场上也会有其他仿冒我们的产品。”   这个靳一鸣当然明白,可再怎么仿冒,那也是买了一台冰箱回去拆装后又折腾出来的。   顶多算是偷了他们家的鱼,可用他们的技术来搞生产线,那就是把他们家的渔网给拿走了啊!   哪有这样的道理?   “难道我们就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坐以待毙吗?”   阮文看着这个压根藏不住情绪的人,“靳一鸣,你不打算回去了吗?”   突如其来的提问让靳一鸣愣在了那里,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我,我想等这边再稳定下。”   他最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去外省,离开自己最心爱的发动机研究,去搞别的,还要暂别老婆孩子,他舍得吗?   可是他当初说的那些话都还在耳边回荡。   如今局势下,为难的不止他们所,整个华夏大地还有那么多研究所军工企业苦苦支撑。   或许他个人力量很渺小,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啊!   靳一鸣最近这些天一直在天人交战中,接到阮文电话时,他就有想过,阮文会问这个问题。   如今真的问了,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是。   “不着急,我们随时欢迎你回去。”   阮文撇下这个话题,“给我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后,我送你两条生产线,不要钱的那种。”   两个月的时间不算长,届时正是天气正热的时候。   酷暑吃冰棍,到那时候冰箱销量肯定不错。   靳一鸣正想着,忽的意识到什么,酷暑……   “阮文,我跟你回去。”   “你确定?”   “有什么不确定的,那个空调生产线现在搁置了吧?”   阮文倒没什么不好意思,“陶永安还在捣鼓他的消毒柜,因为目前齐齐哈尔那边指望不上,我们还在跟其他的军工厂联系,想要借用他们的车床弄出一条生产线来。”   “联系好了吗?”   “谢蓟生带着陶永安去了成都那边,差不多等我回去就有消息了。”   “那就好。”靳一鸣松了口气,“如果需要帮忙,尽管跟我说。”   决定做出的有些突然,但靳一鸣想的明白,没有大家何来小家?   他暂时做出一些割舍,只是希望有更多的小家庭能免受痛苦。   晚上的时候,他跟妻子说了这件事。   妻子明显有些震惊,好一会儿才开口,“必须去吗?其实你在这边也能做研究,对吧?”   靳一鸣解释,“能做研究不假,但是我没办法总打扰同事们,他们还得继续先前的研究,到了那边不一样。”   妻子叹了口气,“你这样,孩子会跟你越来越生分的。”   靳一鸣何尝不知道,他这些年来就疏忽了家里,“等我那边安顿下来,我接你和孩子过去。”   “我这边有工作,孩子在这里读书上学也好好的,为什么要跟你过去?”她有些赌气,明明已经过去难关了,为什么还要分开?   她一个人多难啊,难道就不能替她考虑下。   “对不起,对不起。”   可是他不能只顾全自家。   阮文一直说自救,事实上那几个能够独立运营的研究所,如今也都在尽可能的帮助其他单位。   中国人一向都说守望相助,他的研究所,他的家庭如今被挽救了,也是时候该他做出贡献了。   “等我安顿下来,就接你们过去,阮文说了那边新的家属大楼已经在建,到时候孩子们就能有自己的房间,不用再挤在这里了。”   “真的,你去了能分给你房子?”妻子不太确定,之前还跟人挤在一起住呢。   “阮文既然说了,肯定会兑现。” 第180章 180大水冲了龙王庙   阮文在南京的第二天,就从李燕笙那里听到好消息,“反正脸色挺不好的,说从来没有这样做的,不过再怎么说我就当没听见,还是跟我们签了协议。”   这样,一台电冰箱研究所就能多赚二百多。   二百多已经够多了!   研究所的研究员,一个月工资高的有三百多,少的也才一百出头。   何况,他们的生产线一天就能有三百台的产出,这就相当于一天多挣了六万多块钱呢。   “这就是了,过几年行情不好说,不过现在既然是卖方主导,那就把合同压住了,另外你们最好把员工培训一下。”   之所以把生产线落在南京,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这里人员齐备。   附属的军工厂就有三百多个工人,正好可以无缝衔接到电冰箱的生产中。   不过这些工人数量远远不够,毕竟研究所的研究还要继续,工人们还要忙。   阮文的潜台词李燕笙听懂了的,“你是说扩大厂区规模是吧?我们所长倒是提了这事,你可以当面跟她说啊。”   “那就不用……行吧,我正好有事要跟你们所长商量。”阮文原本没想着见人,不过扩建厂区倒是提醒了她一件事。   南京827研究所的所长是个女革命,丈夫早年间去世后,她收养了几个战争孤儿,后来被任命来到南京这边,只有初中学历的人愣是把自己搞成了个专家,带着一帮高级知识分子进行发动机的研究。   “我们潘所长很好一个人,对我们都照顾的很。”   李燕笙尽可能的多跟阮文介绍,试图让阮文多了解一些。   “你这么说,反倒是让我觉得潘所长不太好打交道。”   李燕笙怔怔,半晌才说出一句,“对外人是有些霸道,不过没办法,不然谁都欺负我们。”   “那往后不会了。”阮文拍了拍李燕笙的肩膀,“我们有钱,别人就得求着我们。”   这话让这几个月来一直愁云惨雾笼罩的李燕笙笑了起来,“嗯。”   她一直觉得,在潘工面前,她和其他研究员就像是孩子。   如今在阮文面前又有这种感觉,是有一点点奇怪,毕竟她比阮文大了十岁呢。   见到潘所长是下午了,上午阮文过去的时候扑了个空,她出去开了个会。   阮文倒是好耐性,在研究所食堂吃了午饭后,就一直在这边等着。   差不多到了两点半,她这才等来了潘所长。   “你是……你是阮文?”   潘红冰想了想,似乎还没办法把眼前这个穿的略有些臃肿的年轻人和印象中那个英姿飒爽的女战士联系在一起。   正如同李燕笙说的那样,潘所长是个爽快人,在阮文提到工厂扩建时,她就直言不讳,“前天我就已经有了这个念头,施工队也已经找好了。你特意为这件事来找我,是有什么想法?”   阮文当然有想法!   之前她让薛梅在杭州组建工程公司,如今杭州厂区建设已经在收尾,她想给薛梅再搭个线,毕竟前段时间石磊那边已经给了信,一些研究所入股了薛梅的建筑公司。   这是个不太上得了台面的副业,但当前能挣钱就是首要的。   管你之前是研究核.武.器还是载.人.飞.船,现在都需要钱不是?   能挣钱就行了。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英雄不问出处。   想不开的时候多念念这两句,也就想开了。   阮文特意来找潘所长,为的就是想给薛梅争取这个机会。   薛梅的工程公司不可能只在杭州扎根,往外走,起码辐射江浙沪,这样才能多赚钱、赚大钱。   然而这个机会似乎没了。   阮文迟疑了一下,“施工队您已经选好了?”   “嗯,朋友给介绍的,怎么了?你有要推荐的吗?”   其实两个人基本上把话说开了,阮文想了想也就没再遮着藏着,“我的一位朋友也在搞工程建设,质量方面也还不错,所以想给她争取一个机会。”   潘所长认真的听完阮文的话,“这次怕是不成了,我这边已经谈好了。”   这让阮文没有什么办法,她总不能让人毁约去吧?   “那下次有机会再合作也不迟。”阮文笑了笑,“我还要赶火车,就不打扰您了。”   潘所长送人离开,看到李燕笙刚巧过来,停下步子和阮文说话,两人聊了两句就各自走开了。   她把李燕笙喊了过来,“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你最近先辛苦些,帮着盯厂子那边。”   什么都着急忙慌的,她手下也没合适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就先顶上去,等招到人再说。   李燕笙颇是有板砖精神,哪里需要她就往哪里跑,“阮文刚才跟您说了什么?”   她瞧着阮文神色不算是特别好,虽然在做掩饰,但强颜欢笑和真心的高兴多大区别,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潘所长倒是直接,“她想介绍一个施工队,不过我这边联系好了人,就没答应她。”   李燕笙:“……您就这么把她给拒了?”   活了大半辈子的潘所长还能不明白李燕笙什么意思?   “一码归一码,我感谢她为咱们研究所做出的贡献,但施工队的事情我已经跟那边说好了,他们也等着款项入账,我没办法通融。”   李燕笙很少看到潘工跟他们发火,她没再多说,“我去送送阮文,听老靳说她怀孕好几个月了,一个人四处跑也不怕累着。”   丢下这么一句话,李燕笙跑开了。   潘所长想了想,她刚才没真没怎么看出来,怀孕了吗?   除了穿的略微臃肿些,真看不出。   ……   阮文怀孕后最是怕冷,南京天气已经很暖和了,她还穿着薄棉衣,等到了杭州天气又热了几分,她终于脱下了那棉衣,现买了一套略宽松的连衣裙穿上。   身上倒也觉得轻快不少。   薛梅亲自来车站接阮文,一开始都没人出来。   明明过年的时候还说不要孩子,如今虽然还没成为大肚婆,但是这肚子里可不是垫着枕头,是真的揣进去一个小娃娃。   小年轻真是能胡闹。   她是生养过的,细细问了阮文几句,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你原本日子不稳定,坐月子的时候就好好养着,到时候先把事情交代下来,自己别太操劳,一定要养好了,说不定能把你那些毛病都治好呢。”   阮文软软的答应,“我记下了。”   薛梅不放心,“回头我再跟小谢交代一遍,你们这些年轻人最喜欢嘴上一套实际上又一套,可不能相信你们。”   这像是个大姐姐,又有点像是阮姑姑,阮文好长时间没听到过这般唠叨了,竟然觉得很好听。   “这次过来本来想给你带个礼物的,结果没办成。”她有些遗憾,“等下次,我再给你留意着。”   “要什么礼物,不用。”薛梅拍了拍阮文的手,“三月的时候石磊联系了这边,现在我们这公司什么都定下来了,对了我跟你说公司刚接了个大单子!”   提到这件事,薛梅就是兴奋,“你也来巧了,你要是明天过来怕是就错过了。”   阮文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这工程是在外地?”   “对,我现在管财务,明天去南京那边签合同。”   阮文是刚从南京过来的,所以一下子就意识到什么,“是工厂吗?”   “对,也是研究所,就听说在造冰箱。”   阮文:“……”   这个世界,可真不怎么大。   两人核对了下信息,这才发现原来工程公司接的正是南京827所的大工程。   难怪当时潘所长那么坚决,半点不肯松口呢。   “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薛梅都觉得这件事太过于巧合了些,“怎么就那么巧呢。”   阮文那点失落如今也消失无踪,这是个好事情。   研究所之间形成了紧密的联系,我们家起来了就帮着其他家一把,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或许用不了多久,阮文都能退出这个圈子,忙活自己的事情了呢。   “怪我最近没看新闻,都不知道那冰箱竟然也有你的手笔。”薛梅想了想,觉得还是自己太烂的缘故。   “这是南京本地的新闻,到了杭州也得需要时间,哪能怪你呢,不过做好了南京这单工程,你们公司就算是走出去了,往后周边的工程就能接起来,挺好的。”   薛梅十分的感激,“那也是多亏了你。”她之前没想着把公司做大,就是能带着一帮人,挣点小钱让她兄弟媳妇能养家糊口别丢下孩子走人就行了。   现在有了几个研究所注资,倒不是现金注资,是技术注资。   有给资助砖块的,有能提供石灰、水泥的,还有的能给钢筋。   总之,公司规模扩大了。   薛梅也有了更多的干劲,她背后可不止是那几十个工人,还有那么几个研究所呢。   阮文又是给出建议,“你这也不止做工程,天底下的工程那么多,你哪能做得完啊,顺带着再做做建材的生意,这样来钱更快。那些研究所,但凡是能分一点精力到这些建材上,生产效率可比普通的土窑厂高多了。”   “行,我回头再合计合计!”   龙游路上的阮家老宅头段时间又新建了围墙,把年前修好的宅院和正在收尾的工厂分开了。   围墙倒是漂亮,粉墙黛瓦的好看。   阮文想起自己看到过的老宅的老照片,在西湖旁边建工厂,她这也算是暴殄天物了。   “阮文,差不多下星期这工厂就建好了,我瞧着周围的街坊邻居都在打听你什么时候招工呢。”   薛梅被问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可这也不是她能做主的事情啊。   “等我回去就让人过来,到时候可能还得麻烦嫂子你抽空照看下。”   “这说的什么话,这么生分。”薛梅瞪了她一眼,又是带着她去看。   工厂修建的还挺漂亮,现在正在刷漆。   “水电路线都埋好了,等回头我再仔仔细细检查一遍,保证不给你拖后腿。”   之前虽然给阮文修了房子,但那才多大点倒腾空间。   工厂就不一样了,三个大车间,还有两个防潮仓库,这是她拿得出手的大工程,回头得拍出照片来登在报纸上做宣传。   有这么好看的工厂做样板,相信她的工程公司很快就能再接到新单子。   ……   阮文在杭州呆了一天后就回了省城。   学校里有事,她是不得不回去。   马上就要毕业,阮文的毕业去向成了问题。   作为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阮文无疑是省大这批大学生里最特别的一个。   大学三年半课程,她各门功课成绩都很好,作为高分子化工专业唯一的女同志,力压一群男同学。   即便是把这份成绩单拿到整个化学系,也能力拔头筹。   也正因为如此,在阮文的毕业去向这个问题上,学校里有不小的争议。   依照化学系杨主任的意见,“有什么好争的,你还打算把阮文扔西北去吗?”   扔西北是不可能扔西北的。   但阮文的毕业去向是一个指向标。   国家免费培养大学生,想要的是你这些优秀学生们毕业后去弥补如今机关单位的空白,将来能够撑起整个国家。   要是阮文直接甩甩手,去搞她的公司去了,那这几年大学岂不是白读了?   跟那些没什么文化的个体户、乡镇企业家有什么区别?   她当年可是省里头的状元啊。   不能带这个坏头,坚决不能!   杨主任是吵不过这一帮人的,打了好几通电话最后才知道阮文在杭州,把人喊回来。   七月是毕业季,如今距离毕业不到两个月时间。   大部分人的去向都已经定下来了,阮文这边有什么打算,学校也不好贸然决定,怎么也要跟她好好商量下才是。   这待遇不是一般的突出,也就阮文有,陶永安都要靠边站。   当然,用杨主任的话来说,“决定了你的,他的也就决定了。”   阮文对此总结了一番,“也就是说小陶同学是我的附属物呗。”   这话听得系主任想打人,“都要做妈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没大没小?”   省城这边天气如今刚好,不冷不热,阮文穿着在杭州买的连衣裙,外面罩了件开司米衫,过肩的长发随便扎了起来,有几缕不□□分的挂在了耳前,多了几分活泼。   半点没有要做妈妈的稳重模样。   系主任想了想,这还是个孩子呢,比自家小女儿大了没几岁,怎么就要做母亲了呢。   拐弯到会议室前,系主任喊住了阮文,“你到底什么想法,先给我透个底。”   到时候哪怕就他一个人,也会支持阮文到底。   “您放心好了,我不会乱来的。”阮文笑了笑,“咱们校长嗓门大,万一把他惹祸了吵着我家小宝宝怎么办?”   她这话带着几分母性的光辉,让系主任皱了皱眉头,进去第一件事就是把副校长手里的烟给抢了过来,“开个会也烟雾缭绕的,你们开会呢还是修仙呢?” 第181章 181坏消息   书记也未能幸免。   教务处的主任倒是自觉,把这烟给掐了,“阮文,你们系主任可真是心疼你,当初你师母怀孕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体贴人。”   “隔代亲嘛,将来我家宝宝要喊杨主任爷爷的,能不心疼嘛。”   阮文这话让系主任嘚瑟的挑了挑眉,这得意门生,他们化学系的,你们也只能眼馋!   会议不算是特别大,就这么几个人。   当然,形成了两派。   系主任支持阮文创业。   “包分配的目的是为了让这些学生们顶起重担,本质上不就是为国家分忧吗?阮文创业不也一样?她解决了多少就业问题咱们都清楚,干嘛非得把学生局限在机关单位的一亩三分地,离了阮文就不能转了是吧?”   杨主任嗓门最大,说的唾沫星子都在四处飞溅。   阮文轻轻抚了下肚子,安慰肚子里的小东西,“别怕别怕。”   教务主任看在眼里,提醒杨主任,“老杨你小点声。”   系主任瞪了一眼,坐下喝了口茶润嗓子,他一个人能抗五个人,总要给阮文争个说法才是。   “阮文,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擒贼先擒王,到现在阮文也没说什么,总得问问她自己的想法吧。   特事特办。   阮文也当得起。   “我想和学校联办一个研究所。”   研究所?   校长和书记看了彼此一眼,“怎么说?”   “我明白您的担心,所以需要一个合理的岗位安排,研究所是校企合办,我和陶永安把岗位挂靠在学校,那无疑是最方便的。”   阮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之前我也想过如果可以就留在学校里当老师,我们主任也跟我提过这事,不过当老师需要教课,我怕是没办法带那么多课程,如果开办联合研究所,那我总能抽出时间来带着学生们做实验。”   这个想法,阮文也就跟陶永安说了下,小陶同学自然是乐意之至。   他是无所谓的,大不了就当个体户呗。   反正现在每年阮文给他的钱不少,去机关单位国企工作?   陶永安可不想这样,就现在这局势,他一个搞机械的能去哪里?   跟着阮文继续搞事业那是最适合他的。   反正别丢下他就行,别的陶永安也没啥要求。   校长和书记又交换了个眼神,“那你还有什么后续的安排?”   “想招人啊,不过我也知道让大学生来我们公司,工资没比车间工人多多少,大概他们也不太乐意。这也是汉德尔博士给我的启示。”   阮文很聪明,提到汉德尔博士让校长他们想到了学校目前和慕尼黑工业大学有合作,可以互派留学生。而阮文的公司也和汉德尔博士的公司有合作,具体的内容是什么,学校这边不清楚。   但这足够让校领导们同意阮文的想法。   顶多,就是去省里跑几趟罢了。   对学校而言并没有什么损失。   系主任夸阮文,“机灵鬼,早知道你有这想法,我何必跟他们吵吵嚷嚷的?”   “您这样也算扩大肺活量,对身体好。”阮文笑眯眯地说,“回头等我实验室里进了好东西,也孝敬您呀。”   “我还用得着你孝敬?”系主任是想留下阮文的,但又觉得学校太小不够阮文施展的。   如今阮文便是想走,也走不开了。   “不想着读研读个博士?”   “想过这个问题。”阮文叹了口气,“但是真要是读博那就得去国外了,我要丢下小谢同志,舍不得。”   系主任被她逗得哭笑不得,“咋了,还英雄气短了?”   “可不是嘛,出了国谁给我做饭吃,谁给我嘘寒问暖啊,哪有在家里舒坦。”阮文嘿嘿一笑,“我暂时不出去,不过也一直在留意着国外的期刊,有在学习进步,你放心好了。”   放心,怎么会不放心呢。   这可是阮文啊。   要是对她都不放心,那这颗心就一直悬着吧。   “行了,回去吧,你们家小谢同志等你大半天了。”   刚回来就被揪过来开会,谢蓟生也担心。   这不,在那里站着,虽然站姿笔直,但眼睛没少往这边扫。   扫什么,一根头发都没缺你的好吗?   “那我走了,主任再见。”   谢蓟生看着那走来的人,迎了上去,“累吗?”   “有点,要不你背着我?”阮文开玩笑的,这是在学校里,她还没那么放肆,被没走远的主任看到,还不得教育她?   但谢蓟生不在乎,直接把人背了起来。   “谢蓟生,你放我下来。”   有学生看到了,不知道的目瞪口呆,见过偷偷钻小树林的,那也是天黑了才敢,大白天连牵手的都没几对情侣,如今这天还亮堂着呢,怎么敢?   有热心同学给解释,“那是机械系的小谢老师和化工系的阮文。”   “啊,师生恋,这……”   “不是,先结的婚,谢老师又来咱们学校教书。”   “那也太大胆了吧?”   有学生早就见怪不怪,有的还在那里议论纷纷,偷偷瞧过去。   阮文小声求饶,“小谢同志,小谢老师,放我下来好不好?”   这有种被公开处刑的感觉,她是真不好意思了。   谢蓟生并不松手,阮文有些没想到,怎么这犟驴脾气这时候犯了呢!   “你真不放?再不放我就亲你了哈,你是老师,在学校里这样是……”   她嘴角被啄了下,近在咫尺的是男人那亮晶晶的眼睛,“还要吗?”   阮文:“……”   她认怂行吗?   谁知道就这一星期时间,谢蓟生就这么厚脸皮了呢?   谢蓟生又偷亲了下,瞧着阮文把脑袋埋在自己脖颈里,他笑了笑,“想吃什么,我中午买了菜,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我们吃毛血旺好不好?我们校长就是重庆人,都在这里生活几十年了还带着重庆口音,搞得我都想吃毛血旺了。”   “没有这个,不过可以做鱼肉火锅,先吃鱼肉火锅怎么样,明天一大早我再去买些下水处理下。”   “那也行。”   阮文肚子就有一点点隆起,如今怀孕不到五个月,去医院检查了几次倒是没什么问题。   她吃好喝好胃口好,除了怕冷贪睡外倒是没其他症状。   只不过这种好日子在这次南下之行回来后结束了,半夜的时候阮文腿抽筋。   她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被梦魇着了。   谢蓟生察觉到她不对劲,喊了几声就看到人哭了出来,嘴里嚷嚷着“疼”。   还没见过阮文这样,谢蓟生有点慌,刚想着要把人送医院去,阮文又哭了起来,“谢蓟生我腿疼”。   疼得厉害。   那根筋像是打了个结,短了一寸,把两边拉扯着的生疼。   听人说,睡觉时腿抽筋疼得厉害那就把腿蹬直,这样很快就好了。   可蹬直更疼啊。   “别怕别怕。”谢蓟生知道怎么处理腿抽筋,部队里没少这种情况,直接掰腿就是了。   扯直了,这毛病也能缓解了。   可他哪敢掰阮文的腿啊,膝盖虚压在阮文的左腿脚踝处,他只能一遍遍的帮着按捏小腿,留意着她脸上的情绪。   阮文之前从没有过这种情况,现在这般寻找变量那就是这个孩子的不是。   谢蓟生又不敢埋怨,怕阮文说他没有一点即将为人父的爱心,只能一遍遍的帮着阮文按摩,缓解她的症状。   等他再去看,人已经又熟睡了,仿佛这不过是一场梦。   噩梦过去,继续酣睡。   要不是脸上还挂着泪痕,谢蓟生都觉得是自己在梦游。   他小心擦去了阮文脸上还没干透的眼泪,“辛苦了。”   睡梦中阮文露出一个笑脸,仿佛之前的苦痛都不存在。   谢蓟生低叹了一声,关上床头的台灯,抱着人再度入睡。   他是一个人去了医院,“你爱人呢?”   “她有点忙。”   医生有些哭笑不得,“那得让她自己来说清楚状况啊。不能你随口一说我就开药吧。”   “她是差不多凌晨四点左右开始抽筋,左小腿,发作了差不多两分钟,今天早晨起床后都不知道自己抽筋了。”   医生:“……那行吧,你知道的很清楚嘛。”   “我当时按摩处理的,后来又在她小腿那边多盖了床毛毯。她平时一直有锻炼,怀孕前都在跑步锻炼,三个月后也有跟着我慢跑锻炼,晚饭后也会去散步,我检查了她的小腿,应该没有静脉曲张的迹象,前两天她去了南京和杭州,我在想是不是因为骤然间换了环境,小腿受凉引起的?平日里做饭我每天督促她吃一个水煮蛋,家里订了牛奶,每周至少炖一次鱼。”   医生:“……”她觉得他们可以交换一下位置。   “还有吗?”   “她怀孕后特别畏寒,最近才换了薄点的衣服。”   “那就先做好保暖工作,拿瓶钙片回去吃吧。”她一点不觉得自己是医生,真的。   谢蓟生迟疑了下,“冒昧的问一句,孙主任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她去那边做交流,得半个月吧。”   半个月。   谢蓟生可不想阮文天天晚上抽筋抽的直流泪,“那我怎么能联系上孙主任?”   医生很是利落地给了联系方式,她是伺候不来了,就让这人去烦孙主任好了。   谢蓟生很快就是联系到了孙主任。   她倒是耐心的很,“最近天气变化多端,应该是受凉了,你注意让她不要贪图凉食,最近瓜果下来得多,也不要吃太多了,那些糖含量高,吃多了对孕妇和孩子都不好。”   孙主任交代的多了几句话,但足以让谢蓟生安心很多,“麻烦您了,等您回来我再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难得遇到这么体贴入微的准爸爸,孙主任应了下来,又多交代了句,“不过产妇情绪最重要,最好不要大悲大喜,起伏太大对身体不好。”   谢蓟生记了下来,“我知道了,真是麻烦您了。”   孙主任笑着挂断电话,跟着过来的护士问,“您家里人?”   “不是,一个年轻人。”   一个很有意思的年轻人。   ……   阮文没想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谢蓟生特意来这边找她。   还给她带来了一件外套。   “半下午天气转凉,记得穿上衣服,吃完饭过会儿让小陶陪你出去走走,晒晒太阳。”   阮文眨了眨眼,“外面有点热。”   “那就等三点半以后,记得出去走动下。”   这人怪怪的,阮文想不太明白怎么回事,莫不是谢蓟生跟她做了同一款梦?   “那行吧。”   看了眼阮文的午饭,谢蓟生皱了下眉头,“等回头中午我给你做饭。”   这话一说,餐桌上几个人纷纷看向了阮文。   可以啊,都能有小灶待遇了。   阮文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用那么麻烦吧。”   “你明天想吃大虾还是吃鲫鱼豆腐?”   “都想吃。”阮文很没出息的妥协了,比起美食来,面子算什么!   别人那是羡慕嫉妒她能有专人给做饭好么?   “可是你不是还有课吗?”   谢蓟生安慰她,“我看能不能跟其他老师调课,不行的话就让老常做了饭菜给你送过来。”   食堂里都是大锅菜,即便是这边工厂伙食好,谢蓟生也看不上眼。   能多好?   还没他做的饭菜好吃呢。   “你吃饭了没?”阮文忽的想起来,她纳闷谢蓟生怎么忽然间回家特意拿衣服送过来。   “吃过了,小陶你记得到时候提醒阮文。”   被点名的陶永安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放心我陪她散步半小时。”   等着谢蓟生走后,陶永安忍不住说了句,“阮文,瞧瞧你们家小谢同志,现在恨不得在你身上全副武装了吧?”   这还特意送衣服过来,他从小看着爸妈恩爱,也没见过他爸这么体贴啊,大中午火辣辣的天气,说下午会冷,提前送衣服过来。   之前也没见谢蓟生这样啊。   “别胡说。”阮文把那风衣外套放在腿上,瞧着食堂大门有些奇怪。   谢蓟生这是怎么了。   不过她没有被这种情绪困扰太久,“刚才说到哪里了,靳一鸣你现在有什么问题?”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可以弄一套机床?”   靳一鸣比阮文回来得早。   在确定了来省城后,他把在研究所的事情进行了交割,当天下午就是搭乘火车前来省城。   早一天制造出空调,那就能早一天争取市场,他能做的就更多。   阮文:“……这个问题有点大,下一个。”   不是她不配合啊,是一台机床造价不菲,前段时间她搞那五百万的定金都是找安德烈借的,哪来的钱再去搞一套机床?   那可不是一二百万能搞定的事情啊。   普通机床当然可以,花个几万块就能搞到,但她敢跟老天爷打赌,靳一鸣要的绝对不是只能做切削加工的普通机床,他要的是一套最完整甚至可以说最先进的设备,集铸造、锻造、焊接、冲压、挤压等功能于一体的高精度机床。   这么一套下来,几个一二百万都扛不住啊。   靳一鸣还是头一次遭到阮文拒绝,他迟疑了下,“那弄个普通点的行吗?我想能买得起空调的到底只是少数,咱们不能仅局限于做空调,还可以做电风扇、吊扇。”   阮文连连点头,“这个可以有。”   “做电风扇倒是可以,老靳本来就是做发动机的,有这个优势,我之前的研究所是搞制造的,要不这个让他们来弄?搞个京沪合作嘛。”   程云亮抢了先,倒是让万长明和温斌有些懊恼,竟然没想到这一点。   只怪自己脑子轴了,没往这方面想。   “行啊。”阮文很好说话,她利落地答应下来,“那你跟老靳搞这个,你们俩也别急,咱们的消毒柜也快出来了,到时候总会先紧着你们来的。”   既然借用了人家的人,阮文肯定得给出回报。   她和这些研究所,前期是资金援助,后面是技术支持,再如何经营就得看研究所的本事了。   父母抚养子女也不过是到成年罢了,哪能一辈子管着这吃喝拉撒的?   阮文前期投入后,就等着收钱了。   她要的倒也不多,十抽一。   毕竟她又没让这些研究所还钱,自家小厂子利润单薄,哪有这些奢侈品家电赚得多啊。   即便如此,和阮文的合作也是合算的。   毕竟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呐!   提到消毒柜,这让陶永安心头紧了下。   之前阮文跟他组里的几个人搞出了高温消毒柜,但是在臭氧消毒柜和紫外线消毒柜上,陶永安再度卡壳,不止是他卡着了,万长明他们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对了,香港那边没给什么回信吗?”   国内用不到消毒柜,所以产品一出来就被发往了香港,理论上这几天应该给出一些回音了啊。   “急什么,这是布置在酒店的,又不是冰箱在家用,等下个月能有回信就不错了。”   “那你的那个纸尿裤呢?”   阮文耸了耸肩,“还在海上漂着呢,这月中旬差不多能到美国西海岸吧。”   她想了想,“不过刘经理说,香港那边反馈不错,想要多进点货。你最近没跟永晴聊吗?”   “她去夜大了,回来的挺晚的,每天忙的要死我也没好意思打扰她。”   他家妹子现在出息了,有时候还会几分不耐烦。   哼,早知道现在这么嘚瑟,当初就……当初的决定真他娘的明智,现在的永晴挺好的。   女孩子有点棱角挺好的,总比在生产线上一眼看到头的未来要好得多。   午饭后阮文几个回研发室,大概是说什么就来什么的缘故。   研发室里电话响个不停。   阮文看了眼那号码,“赫尔斯打来的。”   如今赫尔斯还在美国,他最近对美国土著印第安人的温明产生了兴趣,大有要研究一二的意思。   再加上阮文的产品销往美国的居多,赫尔斯帮忙从中打点一二,过去一年倒是有小半年都在美国。   欧美那边航空业发达,坐飞机倒也还算方便。   阮文有几次打电话没人接,都是换了号码挨个找,后来大部分时候就成了赫尔斯跟她打电话。   这通电话来的时间有些不太巧合。   “这么晚还没休息?”   赫尔斯看了下外面,“我现在在好莱坞,刚受邀看了电影。”   这是个好消息,阮文最近日历表上排得满,倒是忘了她名下还有本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马上要在全美上映。   “不过阮文我可能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怎么,受邀请的观众觉得这电影太烂了吗?”   其他几个人没想到阮文忽然间说起了外语,一时间没太反应过来,也没注意到她说的是什么。   等听到动静再看过去,只见话筒撞着桌子,在那里试探性地跳了几下后安静下来,恨不得把麻花线拽直了去。   而阮文脸色苍白,扶着桌子似乎没听到他们说话。   耳边,还回荡着赫尔斯的声音,“就在今天,美国上市了一种以高分子树脂为原材料的纸尿裤,销售非常火爆。” 第182章 182陶永安的劝导   市场是瞬息万变的。   可阮文没想到,自己的货还没到美国,美国本土就出现了纸尿裤。   那她的那一船货……   赫尔斯听到那边有些吵杂,他有些懊恼,或许在说这个消息前,应该先跟阮文说一声,让她做好心理建设才是。   他喊了两声,没得到回应。   正迟疑着要不要挂断电话时,赫尔斯又听到了阮文的声音。   那声线有些紧绷,仿佛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找最快的快递,帮我弄来两包,麻烦了。”   赫尔斯叹了口气,“我已经给你寄过去了,不过阮文你也别太着急,如今市场刚刚开辟,或许你们的产品也能占据一个还不错的市场份额呢?”   阮文要的,可不是一个不错的市场份额。   她想要的是整个北美市场!   要美国的那些日化公司和她合作,她通过出让技术赚取大量的外汇!   而不是现在要跨越重洋去跟美国本土品牌竞争。   她怎么可能竞争得过?   不是阮文对自己没信心,而是因为在国外做生意就这样,说不定就会触犯了什么“政策”,一些针对你的政策。   人家本土品牌为什么不保护?   你一个中国牌子又凭什么来我们这里分一杯羹?   因为美国没有,阮文才敢大言不惭说占据美国市场。   如今这个前提不成立……   “我只是看到了报纸上有报道,或许我明天可以去商店看看情况。”   “麻烦了。”阮文被这个消息冲击得厉害,到现在都还没办法彻底冷静下来。   她耗费那么多时间精力,为的就是想要抢得先机搞出纸尿裤。   如今似乎成了妄想。   饶是阮文一向乐观,这会儿也笑不出来。   “怎么了?”陶永安给阮文倒了杯水,让她喝口水稳定一下情绪。   “陶永安。”阮文觉得水有些烫,实际上这是一杯凉白开,现在喝刚好。   阮文看着眼前这张充满关切的脸,她四下里看了眼才发现其他人都不在,大概是被陶永安支开了。   也好。   省得让其他人都担心。   “我只是觉得咱们这次可能进入了地狱模式。”   陶永安想了想,“是电影出问题了?”   赫尔斯打电话过来,除了电影就是小说。   之前小说的事情闹过一次,出版社大概是不满意第三部 的销量,想要更换合作方式,结果赫尔斯找来了另一个出版社,到最后还是和哈珀柯林斯合作。第四部的小说底稿已经发了过去,就是想着趁电影上映进行一波宣传。   被毙稿了吗?   不可能啊,阮文去南京后赫尔斯还打来一次电话,刚巧陶永安接到,说出版社已经在安排印刷了。   书不可能出问题,那有可能出问题的就是电影。   “不是电影,电影没什么事。”阮文深呼吸了一口气,“赫尔斯跟我说,就在今天美国的日化公司推出了婴儿用纸尿裤,似乎销售的很是不错。”   “卧槽!”陶永安腾得站起身来,“你确定?”   这不是在跟他开玩笑吧?   阮文点了点头,她也希望这是一个玩笑,事实上并非如此。   脑袋沉重的像是挂了一个千斤顶,她前所未有的疲惫。   最开始有市场调研,赫尔斯和陶姑姑都说,目前美国市场上并没有纸尿裤,有的也只是纸尿片。   这是一场纸尿裤革命,还没成功先被人偷了塔。   阮文扶着桌子坐了下来,她觉得自己实在支撑不住,脑子里轰隆隆的响着。   她去拿水杯,结果手还有些颤抖,水杯啪的一下摔在了地上。   这个搪瓷杯子倒是结实的很,只是发出的声音略有些大。   陶永安过来捡杯子,一把被阮文抓住胳膊,“你陪我出去走走。”   她现在就觉得憋闷的慌,想出去透透气。   陶永安看着阮文手背上的青筋,“阮文你别这样,还有孩子。”   阮文低头看了眼,孩子。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再看向陶永安时,她脸色缓和了几分,“陪我出去走走吧,我这会儿脑子里很乱,一个人出去不太安全。”   陶永安罕见的没有开杠阮文,他拿起了谢蓟生中午送来的外套,跟着阮文出去。   阮文没话找话说,“马上就要收小麦了,听村长说,这次周边有六个村子要种植黄麻,我还在想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去安平那边开一个工厂。”   “专门做卫生巾吗?”陶永安顺着她的话来说。   “是啊,等过些年这些产品又得升级换代,说不定到时候原材料得是棉花了呢,安平的棉花不管产量和质量都不错,比不上新疆那边的,但是在国内算是数得着的。”   陶永安点了点头,“其实这证明你最初给他们指的路是对的,走合作社道路比单打独斗强。”   “那是,实践过的嘛。”阮文说了会话,觉得自己心头那口气似乎顺畅多了,“陶永安,你说我这次是不是太冒进了?”   阮文的神色有些脆弱,尽管她掩饰的很好,但这三年半几乎每天都待在一起,他和阮文相处的时间远超过阮文和谢蓟生独处的时间。   对阮文,陶永安不能够再了解。   “我这段时间四处跑觉得你之前说的一句话很对。”   “什么话?”   陶永安取笑她,“一孕傻三年,瞧瞧自己说过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说现在国营企业是企业办社会,小而全大而全。甭管这些国营厂大还是小,但配备都很气齐全,什么子弟小学、影院、图书馆、澡堂啦,应有尽有。你说一个开工厂的,搞那么多配备都行,咱们做产品的,还能一招鲜吃到死?”   小陶同学虽然是理工科的学生,但某些方面比伍功更适合做思想工作。   “阮文,没有人能够每次都成功,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我们也不知道有人在研究纸尿裤啊,这是商业机密,我们无从得知。对方半道里杀来,我们没办法,这种情况可能不止出现在这次,或许也有其他厂商在研究空调,其他人在研究消毒柜,你说世界这么大,你又不是神,咱们哪能做得到一一规避啊?”   向来都是阮文以理服人,如今自己成为了那个讲道理的人,陶永安倒没觉得太爽。   大概是因为阮文的神色真的很失落,让他不好意思取笑了。   阮文沉默了许久,她终于开口,“我这人容易钻牛角尖,固执的时候,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这次又钻了牛角尖,在情绪漩涡里不能自拔。   思考了很久,阮文深呼吸了一口气,“你说的没错,我们做不到一一规避,美国市场那么大,总有我们一席之地才是,怕他个鸟?”   那个敢打敢拼一股子冲劲的阮文又回来了。   此时此刻,陶永安只想说,“文明点,别教坏了我干闺女。”   阮文:“……”   她不想搭理陶永安了,阮文折身往研发室那边走。   陶永安紧跟了上来,“你说你,都要当妈妈的人了,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来脾气啊?”这么大的火气,真不知道谢蓟生怎么忍下来的。   要他,怕不是要撂挑子不干了。   “大姨妈期间女人暴躁易怒,我现在例假停了,该发的脾气不能少啊,不能郁积于心,抑郁了怎么办?”   什么抑郁啊。   他看谁都可能郁郁寡欢,唯独阮文不会。   “我觉得你也别太患得患失,美国那边推出的产品,说不定跟咱们的就不是一回事呢,不用怕的。”   阮文也没长天眼,不知道美国那边推出的纸尿裤什么个模样,如今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自己在这里瞎担心。   “再过几天货就到了,到时候再说吧。”   她也只能等着了。   还有件事,阮文没跟陶永安说,她之所以这般担心,是因为她现在还欠着债呢!   不止是银行的那两千万贷款,还欠了安德烈一大笔钱。   虽说是让安德烈找人来假冒外商,但定金五百万是实打实的钱。   当时阮文压根没那么多钱,是找安德烈借的。   意大利人通过那几台卫生巾生产线如愿以偿的搭上了上流社会和黑手党,如今黑白通吃混的是风生水起,唯独不明白阮文为什么要支付这么多的定金。   当然,即便是不理解阮文的用意,安德烈也借给了阮文这笔钱。   他现在不差这些钱,名声和地位能带给他的远不止五百万。   而这些也是托阮文的福。   作为一个不怎么虔诚的上帝的信徒,在某些事情上安德烈还是相当虔诚的,比如说迷信。   这五百万的外债,阮文之前很有把握。   现在……   纸尿裤革命几乎被扼杀在摇篮之中,这让阮文的信心受挫。   所有的重压都堆积起来,最终导致钻牛角尖。   好在陶永安平日里不靠谱,这会儿倒是值得信赖。   但阮文还是没把这事跟他说,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保证。   还是不说了吧。   ……   阮文在等赫尔斯的消息,尽管一再的宽慰自己,不要担心不要担心,做好自己就行,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但她还是止不住的看向电话机。   在研发室的时候,就盯着电话。   到学校去了一趟,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问赫尔斯有没有打电话过来。   陶永安觉得阮文几乎是走火入魔了,“姑奶奶,你看看时间,咱们和洛杉矶时差十五个小时,现在洛杉矶时间晚七点,人家正在吃晚餐呢,怎么着也得再等等,对吧?”   阮文不放弃,“你跟你姑姑打电话了吗?”   “嗯,不过她最近感冒了一场一直在休息,我也没太好意思再麻烦她,等过两天我再让她帮忙看看情况。”   陶永安竭力去安慰阮文,“你要不去看个电影?”   “现在工作日的上午,没有排片。”   也对。   “那要不回学校找舍友聊聊天,都要毕业了,问问她们有什么打算。”   “陈芳园考研已经联系好了清华那边的老师,我哥帮忙引荐的。薛亚男的工作似乎是分配到上海那边,她倒是挺高兴的,黄春华……”阮文顿了段,“她和白大才子工作去向是首都。”   “白余嘉不是文学系的吗,他去首都干什么?”   “好像是去出版社当编辑还怎么着,黄春华好像是要进研究所,但是也没确定下来。对了你和书燕姐最近怎么样?”   八卦总是能让人放松心情,阮文这会儿就没想赫尔斯了。   她记得好一段时间没看到陶永安和彭书燕约会了。   “还能怎么样?她最近有点忙,你知道的,他们这些研究员忙起来没日没夜的。”   陶永安一直觉得自己挺忙了,但和彭书燕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   他都不好意思说什么。   “涂所长一直想做芯片嘛,现在做倒也挺好的,之前不是还引进了日本的一台光刻机吗?”   “是啊,还拆开研究了下呢,不过光画出了图纸也没见继续折腾,那玩意倒是能挣钱,阮文你对这个感兴趣?”   他和彭书燕交往,不可免俗的聊到工作。   彭书燕倒是很有分寸,不会透露机密研究,不过一些能查得到的说也就说了。   比如说日本的半导体产品占据美国80%以上的市场。   几乎垄断了美国半导体市场啊。   陶永安想想就觉得刺激,他们好歹最先和413所合作,为什么不联合起来搞芯片呢?   阮文很是认真地回答这个问题,“有兴趣,没钱。”   芯片研究难着呢,投入钱进去不见得能有什么回报。   好在最开始芯片拉开的差距也不是很大,研究所也能跟得上国际脚步。   阮文这会儿不打算涉足其中,她先赚钱还贷款再说。   两人乱扯了好一通,倒是让阮文忘了时间。   赫尔斯电话打来的时候,阮文深呼吸了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这才去接听了电话。   “不好意思,我刚从商店里回来,久等了。”   “还好。”阮文关怀了一句后问道:“去商店的调查结果如何?”   “收获颇丰。”赫尔斯笑了笑,“看到不少母亲抱着孩子出来,找商店要一个说法。”   阮文眼前一亮,“纸尿裤质量不合格?”   “这个我不是质检人员说不好,不过跟一位年轻的母亲聊天,说她家宝宝用了这款纸尿裤后,小屁股像是在水里浸泡过似的,我又跟其他的父母亲聊天,发现得到的是差不多的反馈。”   阮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回流了。” 第183章 183纸尿裤的拉踩   这是一个技术问题,当然赫尔斯不懂的。   “听说这些年轻的母亲并不是很满意这款产品,认为还不如纸尿片好使,有的已经在寻找律师准备打官司索要赔偿。”   在欧美,打官司似乎是一件寻常的事情。   尤其是涉及到产品质量时,这是律师们最喜欢的案子。   如果涉及到人命,那律师们简直两眼放光,毕竟客户要求赔偿的越多,他们就能够拿到更多的钱款。   赫尔斯对这个并不感兴趣,他不过是跟阮文提了几句而已,最关心的还是即将抵达旧金山的那批货。   “阮文,你的产品呢?”   阮文简单阐述了下,“高分子树脂材料吸水性很好,但困扰我们的一直是如何防反渗。如果赫尔斯你手边有一片纸尿裤的话,你可以把你杯子里的红酒倒在上面。你会发现红酒会被纸尿裤芯层吸收,接下来你用手按压一下。”   “你可真是个聪明的姑娘,怎么就知道我手里有一杯红酒呢?”   赫尔斯按照阮文的指示去做。   “是有红酒渗了出来。”   “这就是了,用我们的土话来说,大概就是顾头不顾腚,或者说这个公司想先一步抢占市场,认为只要能够让婴儿解放,父母们可以接受这些小小的缺陷。”昨天赫尔斯还给她带来了一个晴天霹雳,如今又给她带来了一个天梯。   “如果我没猜错,你手头的纸尿裤如今只做到了吸收、渗透,但是在反渗透上没怎么动脑筋思考。”   赫尔斯大概明白了过来,“你做到了?”   “当然。”阮文笑了起来,“谢谢你带给了我这个好消息,对了我之前申请的那些专利处理的怎么样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已经办妥了,我想那些证件现在应该在寄回去的路上。”   赫尔斯不介意用钱促使一些事情尽快地完成,毕竟时间宝贵,不止对阮文,对他来说亦是如此。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挂断赫尔斯的电话,阮文看着一脸紧张兮兮的陶永安,“你怎么这个呆瓜样?”   陶永安觉得自己冤枉啊,“好消息?”   之前是谁在那里火烧眉毛,都草木皆兵了,现在好意思笑话他?   不过阮文这神色,陶永安觉得自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肯定是有好消息。   “陶永安你知道吗?就在昨天我还以为咱们被丢到了孤岛上,现在不一样了。”她笑容灿烂有几分明媚,“早一些推出纸尿裤的日化品牌,这是给咱们做垫脚石呢!”   用娱乐圈的话说,安心就是要拉踩上位。   谁让对方的产品质量不过关呢?   生意场上向来如此,阮文只要保证自己的产品质量就好,至于对手厂家的死活……   一个美国品牌的存亡与她有什么干系?   陶永安反复问了几遍这才放下心来,他又有些不懂,“他们怎么敢这样做?”   “赌呗,市场上只要没有产品比他们的好,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   寡头垄断市场可不就是这样?   价钱由我指定,质量由我决定,你们爱用不用。   资本家的终极目标,不就是如此吗?   “那咱们过去,会不会被针对?”   “肯定会啊,不过咱们又不是在美国开厂,不用怕。”   陶永安不怕才怪呢,“你是不是有什么后手,能不能别卖关子?”   他知道阮文鬼主意多,肯定已经想好了对策。   “也没什么,你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   老祖宗的智慧,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技术是蝉,那谁是黄雀?”   “谁是黄雀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美国市场。”   那是一个非常成熟的商业市场,远离它意味着可能会贻误时机。   但远离它又避免了被资本市场裹挟。   有利有弊,如今阮文只能朝好处看。   人总得积极一些,不然那样天容易疲倦。   “想要这技术的不止一家,他们争去,价高者得。”   陶永安有些不确定,“那你真打算把技术卖了?”   “保不住啊,不过咱们不能一次性卖断。”阮文想了又想,拿出一个比较恰当的例子,“赫尔斯之前给我的提示,咱们把图书发行权交给出版社,一开始只能拿到一个买断的价格,后续销量再好都和我们无关。”   “但是如果我们的版税和图书印刷联系起来,你的意思是我们从销量中抽成?”   “嗯。”阮文就是这个想法。   “他们能同意?”用阮文的话来说,那些大的日化企业怎么可能同意呢?   “不同意的话那咱们就壮大品牌呗。这不是后招嘛。”   好消息让阮文的脑子又在线了,“等到了再说,先不着急,你那边搞定了吗?”   “万长明提出了新办法,他去咨询了一些物理和生物学研究者,在实验呢。”   这件事阮文不让跟谢蓟生说,所以陶永安只能先丢下手里的活来盯着阮文,他就怕阮文出事。   好在这只是虚惊一场。   “嗯,那辛苦你了,我回学校一趟,明天再过来。”   “我送你过去。”   阮文猛地停下脚步,“我不是三岁小孩子,忙你的去。”   看着那离开的身影,陶永安很是无奈,你的确不是三岁小孩子,可比三岁孩子难照看多了。   算了,就这么几步路,去找你家小谢同志分享喜悦去吧。   陶永安这次倒是想错了。   阮文是回了宿舍,没去找谢蓟生。   不过宿舍里没人。   倒是隔壁宿舍有人,听到动静后,涂宝珍很快就过了来,“阮文你怎么回来了?”   “来找点东西,你没去玩啊。”   “没有,我刚弄了一把吉他,我们几个在学弹吉他呢,你要来听听吗?”   涂宝珍的工作倒是落实了,她去省农学院当老师。   这个工作对涂宝珍而言还不错,她挺喜欢的,最近在忙活毕业设计之余,就是在玩吉他。   近来香港的影视剧还有港台歌曲的春风吹到了省城,涂宝珍痴迷上了一个歌手,跟着学起了吉他。   阮文对音乐的兴趣不是那么深,“你们玩吧,我还得去图书馆那边一趟,把书给还了。”   她早前从图书馆借来的书,该物归原主了。   宿舍里有人喊她,涂宝珍连忙回了去。   阮文抱着几本书往图书馆去。   大概是天气开始热了起来,青年男女的心也都变得火热。   校园里随处可以看到落单的青年男女,对视一笑中蕴含着无限情谊。   阮文忍不住笑了起来,可真好。   她从图书馆出来后,鬼使神差的摸到了教学楼那边。   谢蓟生的课表阮文都记着呢,知道他在哪里上课。   今天这好像是一门选修课,阮文没想到来上课的学生还挺多,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位置。   刚落座,旁边的俩空座位就有了新的主人。   “同学你哪个系的?”   阮文思考了下,“化学系。”   那男生嘿嘿一笑,“我是数学系的。”   数学系。   “谢老师讲的是《工业工程》,你对这个感兴趣?”   “倒也没有,我同乡对这门课感兴趣,我过来听听,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阮文:“……女同学?”   “是啊,你没看前排都是女同学嘛。”男生又是腼腆一笑,“同学你也是专门来听谢老师的课的吧?”   “算是吧。”阮文没想到,她情敌还真多。   之前怎么没发现呢?   趁着还没上课,男生跟阮文絮叨起来,“其实谢老师讲得挺好的,我都能听得懂,听说他之前是侦察兵,很厉害的那种,你知道吗?”   “听说了。”   大概是对军人有一种天然的好感,男同学聊得热络,“要不是恢复高考,我肯定也去当兵了,不过我就怕自己这体格不行被刷下来。”他个头不够高,可能不达标。   阮文在小本本上做笔记,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旁边小男生在那里说心事。   等阴影笼罩在头顶时,她这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过来了?”   谢蓟生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哪曾想阮文还真来了。   “我,我是仰慕谢老师,过来听课的。”   旁边小男生误会了,以为谢蓟生是在问他,站起身来回答问题。   阮文轻笑了下,口型示意他:小谢老师该上课了。   说完,就低着头在那里做笔记。   谢蓟生拿她没办法,目光落在那男同学身上,“好好听课,有什么不懂得就提问。”   “是。”男生莫名的察觉到威压,说这话时浑身笔直,恨不得敬礼回答。   阮文坐在最后面,托腮看着她家小谢同志。   嗯,谢蓟生很好看。   人长得好看皮肤也好,当初脸上的疤痕都没影了,不过有点小痕迹也不碍事,反倒是有几分男子汉气概。   他身材好,穿着最普通的灰色衣裤,但依旧挡不住他衣服架子的事实。   声音也好听。   不疾不徐,不像是罗嘉鸣那般毛躁,也不是陶永安嬉皮笑脸,很稳重一个人。   不仅能出入厅堂还能下得厨房,她之前觉得老常手艺不错,现在都被谢蓟生养刁了胃口。   这么一个人,哪哪都好。   最好的是,他是她的。   阮文笑了起来。   这让旁边的小男生十分郁闷,原来也是来看谢老师的啊。   亏得他还以为这个女同学和其他人不一样。   阮文偷得浮生半日闲在这里花痴了一堂课,偶尔在小本子上写写画画,等着下了课身边的人都走光了。   她这才慢悠悠地起来往外去。   小谢老师还被堵在教室门口,正在给人解疑答惑呢。   他很是耐心,哪怕是最基础的问题也都做出解答。   等着送走了最后一个学生,谢蓟生走了过来,“有什么好消息要跟我分享?”   阮文有心事,昨晚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还瞒着他的那种。   谢蓟生本来是打算今天找个机会问问陶永安,没想到阮文先过来了。   “是有个天大的好消息。”阮文牵着他的手往家去,“等我回家再跟你说。”   她踮起脚,凑到谢蓟生耳边,“你站在讲台上真帅。”   熟悉的馨香就萦绕在那里,偏生还没等他抓住就跑了个不见踪影。   谢蓟生看着拉着自己往前走的人,无奈中又透着几分宠溺,“慢点走,中午想吃什么?”   ……   五月下旬伊始,电影《茱莉亚小姐》在全美首映,这个小成本的侦探电影,在上映之初就受到了书迷的期待。   侦探小说颇受欢迎,其实读者们早已经来回看了不止一遍的小说,早已经知道细节,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走进电影院里,看着书里面的茱莉亚小姐真人化。   毕竟这部电影最初角色海选就有读者投票环节,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茱莉亚小姐是他们读者筛选出来的。   当然要去支持。   电影上映的当天,阮文的那一批货经历了漫长的海上旅行,终于抵达了旧金山。   在过去几天的舆论发酵中,美国的民众们已然接受了这一代的纸尿裤,毕竟较之于纸尿片,纸尿裤的吸收性更好,的确方便了一些。   只不过纸尿片当初没能解决的婴儿红屁屁问题,如今纸尿裤依旧没能解决。   这个婴幼儿用品只是在外形上做了简单的改变,并没有彻底的技术革新。   要么拒绝这一产品,要么捏着鼻子继续用下去。   他们没得选。   詹妮·刘易斯就是这其中一员。   她是一名记者,同时也是一位单身母亲。   新款纸尿裤上市的时候,詹妮·刘易斯就其存在的问题写了一篇报道,这篇报道很快让报纸脱销,但在第三天,同一家报纸上又出现了另一篇赞美新型纸尿裤的文章。   詹妮很是无力,她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报社主编并不打算用她的文章。   “不准再多说一个字,难道你真打算要和孩子一起领救济金度日吗?”   詹妮只能闭嘴,她没办法给珍妮小宝贝一个好的生活,不能再让她跟着自己吃尽苦头。   回到租住的公寓时,詹妮发现了那个很不美利坚的男人。   “你好,刘易斯小姐,我看到了你的文章。”   这是一个外国人,詹妮根据自己仅有的知识判断,“你是斯拉夫人族裔?”   赫尔斯笑起来的时候灰色的眼睛透着浅浅的蓝,有点像是污染了的海水露出本来面目,“您真是一个聪明的女士。”   詹妮·刘易斯知道对方既然找上门来,自然有备而来,她很是平静的等待着来人提出问题。   “刘易斯小姐您有一个很可爱的女儿。”赫尔斯递出了一个大袋包装的纸尿裤,“作为一个母亲,最关心的莫过于自己的孩子,希望这个能帮助到你。”   和市面上的纸尿裤并不一样,这个包装袋很大,包装袋配色很是柔和,倒是给人几分安心。   詹妮·刘易斯看着那来路不明的纸尿裤,有些诧异,“这是……”   “我想和刘易斯小姐做一个交易。”   如何最大成效的获得顾客群体?   广告。   在八十年代广告又有哪些途径呢?   报纸、电视、电影、广播。   相较于电视媒体需要的广告费用惊人,阮文觉得报纸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   当然报纸广告也需要花钱,如何让成本最小化呢?   当然是培养为自己说话的人。   顺便嘛,拉踩一下。   赫尔斯很快就领会到阮文的意图,而在大洋彼岸的他找到了这个当日写出抨击文章的人,进行一次谈判。   “你知道的,我现在很难再发表这类文章。我的上司让我去负责电影板块,抱歉,我帮不了你什么。”她并没有这个能耐,甚至在做不出一篇像样的报道后,她很可能会被辞退。   毕竟她已经得罪了人。   詹妮·刘易斯推开了那包纸尿裤。   “电影板块,最近刚上映的电影《茱莉亚小姐》主演的独家专访,刘易斯小姐感兴趣吗?”   斯拉夫人的声音让詹妮·刘易斯一脸的惊诧,“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呢?”赫尔斯笑了起来,他再度把那包纸尿裤递了出去,“让你的孩子试试看,或许你会爱上它。”   詹妮·刘易斯略带着几分迟疑,到底还是接过了那一包东西,“明天中午在报社楼下的咖啡厅,不知道可以吗?”   “当然,希望这能带给你和孩子好运。”   中年男人离去,如同歌剧院里的魅影一样,仿佛从未出现过。   ……   赫尔斯不是很明白,为什么阮文要让自己做这件事,其实和这种年轻妈妈打交道,陶君才是最适合的。   但他很快就明白了。   陶君并不是什么谈判高手,而眼前这位记者小姐,可并不那么好对付。   “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产品,我今天特意去商场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是新推出的对吧?和很多美国女人在用的这个,是一家公司生产的吗?”   她从包里拿出了从中国本土漂洋过海而来的卫生巾。   “我看到它们有着相同的名字,地址也差不多。”   “您的孩子用着如何?”   詹妮·刘易斯很是坦诚,“很好,她晚上睡得很安心。”   其实在接到货后,赫尔斯就发现了两种产品之间的区别。   本土推出的纸尿裤有些效仿卫生巾,只是在过去的纸尿片基础上增加了外面的一层无纺布之类的东西,并没有技术性的革新。   而阮文发来的这款纸尿裤,是名副其实的。   赫尔斯觉得即便是不踩美国本土品牌,安心纸尿裤一样能够在市场上分一杯羹。   当然,踩一脚的话……   赫尔斯也很乐见其成。   “那就好。”赫尔斯轻笑了起来,“刘易斯小姐,以你的名义对这个纸尿裤做最真实的使用描述,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作为报答我向你引荐饰演茱莉亚小姐的演员。”   “我……”   “嘘。”赫尔斯制止了她,“不要幻想能得到更多,我可以去街头找几个年轻的母亲,把这玩意送给她们,相信她们很快就会把这东西宣扬的整个美国都知道。当然你可能会说,这需要时间,是的这的确需要时间。不过你也需要一份稳定的工作,来照顾自己和你的女儿不是吗?不要试图跟我讲价还价,我没有这个耐心。” 第184章 18靡美国   赫尔斯自然有耐心。   但他的耐心是听阮文阐述自己的商业理念,是产品的技术含量。   而不是听一个美国小妞只拿着一点点资本在这里跟自己讨价还价。   斯拉夫人好整以暇地端起了咖啡杯,目光很是随意的落在窗外,似乎在打量着玻璃窗外那神色或是匆忙又或者悠闲的行人。   詹妮·刘易斯知道,自己不是眼前这个人的对手。   “你确定能帮我联系到茱莉亚·布拉格?”   “当然。”赫尔斯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就在上周末,我们一起共进午餐。”   那张照片是做不了伪的,詹妮·刘易斯知道茱莉亚·布拉格最近的行程,而且从背景上来看,是在好莱坞大道上那家知名的餐馆拍摄的照片。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一个和好莱坞女星推杯交盏的人,怎么会为这种事情奔波?   “好处?”赫尔斯笑了起来,“和产品打交道可比和人打交道轻松多了,它带给我钱的同时,又不会那么多问题。”   这话显然带着几分讥诮,詹妮·刘易斯讨了个没趣,没再说什么。   咖啡是赫尔斯买单,“希望明天能够看到你的报道。”   ……   五月份过去三分之二后,省城的天气越发热了几分。   阮文有些贪凉,尤其是瞧到别人吃冰棍,自己就更馋了。   偏生谢蓟生担心,她的肚子忽的就显了出来,像是气球一下子被吹了起来。不算是特别明显,但足够让谢蓟生草木皆兵。   第一次做爸爸没什么经验的人连忙带着人去医院做检查,搞的妇产科那边的医生都眼熟了这位准爸爸。   “你爱人没事,怀孕就像是西瓜,瓜熟蒂落,这不是很正常吗?”   阮文听到说西瓜,有些嘴馋,她小声跟谢蓟生说,“我想吃西瓜冰沙,你给我做冰沙吃好不好?”   “医生说了,你尽可能的少吃一些太凉或者甜食,容易血糖高。”   “就一次,一周就吃一次,求你了好不好。”   她一向都是馋嘴,为了孩子忌口是做不到的,谢蓟生不答应就一遍遍的磨他,直到他松口为止。   医生轻咳了声,“孕妇情绪最重要,偶尔吃一点也没什么。”   知道你们小两口感情好,但别在这里闹啊。   这是医院!   “你听,医生都说了,孕妇情绪最重要,我要是吃不到西瓜冰沙心情会很不好。”   这要挟实在没什么杀伤力,谢蓟生哭笑不得,“那不能多吃。”   “知道知道,我又不是小孩。”   阮文的确不是小孩,但和小朋友一样管不住嘴,谢蓟生去打个电话的功夫,她就把剩下那半杯吃完了,等谢蓟生回来就看到阮文在那里哼哼唧唧的叫着不舒服。   “我吃多了难受。”   她平躺在那里,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医生说了,不能平躺,这样很可能导致脑部供血不足,引发呼吸困难。”他连忙把阮文搀扶起来,帮她揉胃,“好点了没?”   阮文倚在人怀里,“你都能去当医生了。”   做医生还差得远,但怎么照顾人谢蓟生再清楚不过。   “不能这么贪吃,回头难受的不还是你自己?”   阮文乖乖地听他唠叨,眼瞅着这人跟唐僧似的没完没了,终于忍不住问了句,“刚才谁打来的电话?”   “梁晓,说是差不多了,让你联系一下那个意大利人来催货。”   “还挺快。”阮文一说话,忽的觉得自己被踹了一脚,她下意识地抓住谢蓟生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皮上,“小家伙刚才踢我!”   这胎动来的略晚了些,而且就只这么一下。   谢蓟生半晌也没等来第二下,“倒是个游击队员。”   这话把阮文逗乐了,“整天听咱们俩掰扯,将来能学好才怪呢。”人家胎教都是唐诗宋词,高雅点的还听钢琴曲。   他们倒好,两个人整天各种算账,还捎带着算计一把人。   要不是因为这孩子来的意外,阮文想,她和谢蓟生的确不适合生养孩子。   “我明天联系安德烈,让人来取货,不过小谢老师我在思考一件事。”   “嗯?”   “是不是可以在国内办厂啊?”   再把这批货弄到意大利去实在是太过于遥远,而且还得舟车劳顿的拉回来又太麻烦了些。   倒不如,直接在国内投资建厂。   这样丢出去的五百万很快就能回来,起码不用折腾两三个月。   “可以,不过你这次是要落林家的脸面,在国内办厂的话,很可能就跟林家彻底撕破脸了。”   阮文回头看他,“那你怕吗?”   林三的父亲,祝福福的公爹是个要紧的人。   谢蓟生亲了亲她的额头,“有点,怕保护不了你。”   他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可现在心里放的多了,有了软肋不免就开始怕了。   阮文啄了他一下,“我也怕,但是早晚都得这么一天,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闹开了就闹开了,真要是闹大了倒要大家评评理,瞧瞧林家是怎么专横跋扈抢了我的东西,你说怎么样?”   按地位,她自然是远不如林家那般根深蒂固。   大家族也会投鼠忌器。   枝叶不好,砍掉就是了。   伤其根本是不行的。   说不定闹大了搞的林家一生气,把祝福福这个儿媳妇给赶走呢。   反正祝福福也没什么依仗,最大的依靠……   “对了,那个林嵘的腿好了吗?”   阮文忽然间想起来,祝福福肯定有金手指帮忙作弊,搞定林嵘的腿应该不麻烦吧?   谢蓟生挑了挑眉,“没有。”   “怎么可能?”阮文惊了!   谢蓟生倒是平静,“林嵘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除了结婚那次,也就四月份露了一次面,当时是坐在轮椅上。”   祝福福在暗处盯着阮文呢,谢蓟生自然也不敢放松,他也有自己的眼线。   那个女知青很奇怪,有很多可疑之处。   谢蓟生还没有摸清楚,阮文和祝福福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怕到时候祝福福把阮文拉下水。   好在现在阮文还应付得来,先让她折腾。   阮文在思考这件事,她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早前祝福福结婚的时候,林三都能直立行走了,现在反倒是没什么进展?   这怎么可能!除非……   阮文觉得浑身发冷,祝福福这是故意的?   这个猜测略有些大胆,但并非没有这个可能性。   林三一旦好转,说不定就会踹了祝福福,毕竟在家世上祝福福给不了他任何助力。   他这种人的婚事,不向来都是强强结合吗?   之所以娶祝福福,看中的是她能治好自己的腿。   狡兔死走狗烹,这是金玉良言。   倘若她是祝福福的话……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谢蓟生打断了阮文的思绪,这让她有些恍惚,“就觉得人心隔肚皮,还挺可怕的。”   祝福福想要在林家立足,掌控林三那是最好的选择。   有那么一瞬间,阮文觉得自己竟然开始同情祝福福,可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祝福福那般大手笔,没给自己留下活路,哪里需要她的同情?   她拥着谢蓟生,“还好有你在我身边。”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让谢蓟生眉眼间都柔软了些许,“没事的,别胡思乱想。”   ……   五月最后一周的周三,阮文接到了赫尔斯的电话,“成了。”   斯拉夫人的电话十分简短,他没听到阮文的声音,于是低声喊了句,“阮文?”   “我在听,只是我在思考送你一份什么样的礼物比较好。”   赫尔斯办事,阮文自然是十分放心的。   尽管他们之间是十分明确的利益关系,但维持这层利益关系也需要金钱以外的东西。   “那我可以挑选吗?”赫尔斯的心情非常的不错,“能送我一套瓷器吗?”   china,china。   赫尔斯想了想,他忽的有些期待这个礼物。   “当然可以,不过是现代出品的瓷器。”   “我对文物不感兴趣,他们应该在博物馆里存放。”赫尔斯很是好说话。   谈好了条件后,赫尔斯这才细细说起了这次事件的始末。   在美国,报纸传媒业十分发达,旧金山的大小报社不计其数。   只不过想要在这些报社立足,那你得真本事才行。   詹妮·刘易斯带着茱莉亚·布拉格的独家专访来到了总编的办公室,同时还丢出了另一篇稿子。   “我想您会喜欢这篇专访的。”   总编看着这个年轻的员工,金发女郎,脸上零星分布着几个小雀斑,她的眼睛是褐色的,像猫儿眼。   他三分钟后抬起头,看着詹妮·刘易斯,“没问题。”   “我还有一个要求,我要要做主编。”   詹妮·刘易斯拿着自己的两篇稿子离开了总编室,在门口时她回眸一笑,“我等着您的答复。”   她搞不定那个斯拉夫人,还能搞不定这个总编?   詹妮·刘易斯并不怕,她先得到这个位置再说,即便是日后被报社解雇了,她也能凭着主编的身份和这几篇报道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   当然,如果总编不同意,那就怄火好了。   某种意义上,在赫尔斯那里吃到的憋屈,被詹妮·刘易斯撒在了自家老板身上。   当然,詹妮·刘易斯留在了报社,一跃成为主编,负责娱乐版块的新闻报道。   而她的那篇关于纸尿裤的文章,再度引爆旧金山。   前有安心牌卫生巾,如今又有安心纸尿裤。   对这个品牌还算熟悉的消费者们倒不介意去尝试一下,毕竟头段时间安心又推出了蝶翼卫生巾,十分的好用。   品牌效应在华夏大地还没发挥作用时,反倒是在北美洲先一步产生。   从旧金山到洛杉矶,从西海岸当东海岸,只用了不到三天时间,安心牌纸尿裤风靡整个美国市场。   这个拉踩着美国本土品牌上位的纸尿裤供不应求。   “所以你应该明白,你被盯上了。”   阮文一点也不意外。   “他们开价多少?”   “他们希望和你面谈。”赫尔斯笑了笑,“或许我这个经纪人已经不值得他们信赖。”   这话让阮文莞尔,“那我们或许可以换一家合作商?”   “比如说?”   “汉高,或者联合利华也可以。”   正如同当初赫尔斯把兰登书屋拉来给阮文作势要一个大合同,阮文随口说出的两家日化企业,不过是用来和宝洁谈判的筹码。   赫尔斯自然明白。   “我最近挺缺钱的,可能需要你快点帮我谈妥这个合作。”   赫尔斯很是郑重的应允,“我知道了。”   安心纸尿裤打开美国市场的大门,这让阮文有些兴奋,连忙去找陈主任商量,“先把集装箱定下来,我估计很快您办公室的电话都要被打爆了。”   美国市场那是指向标,在那里热销意味着全球爆款。   欧洲那边是香港出货,等春红大姐在那边收拾妥当,阮文打算把生产线弄过去一条。   但是欧洲人力成本高,这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不然为什么日后遍地都是madeinchina呢?   即便是和欧文在美国合伙开的工厂,那也是因为有当地华人做依托,但相较而言成本还是高的。   陶君在美国多年,春红大姐去了西德还没多久,这没得比。   所以在这件事上阮文还没有做决定。   先不着急,安排运货比较重要。   陈主任看着开心的像是个孩子似的人,连忙站起来,“小心点,别碰着。”   “我没那么娇贵。”她现在就觉得肚子这边跟塞了个小皮球似的,其他的还真没什么感觉。   趁着这会儿有空,阮文说起了再扩张的事情,“我是想再往西扩张下,您觉得呢?”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扩张不太好弄。   老厂区这边紧挨着研究所,压根扩不动。   只能从南区来。   南区这边邻着省大,省大东临省师范学院,给阮文几个胆子也不敢打学校的主意,所以只能往西走。   西边有点荒凉,从安心集团西侧围墙往西走大概一公里会看到一个大坑,差不多有十来米深。   阮文听到的说法是,当年盖省大就地取材烧砖盖房,就是从这里挖的土。   到了夏季这个坑里就会蓄积雨水。   省城是内地城市,雨季也就这么会儿,过了这季节又慢慢干涸,就这么周而复始的一年又一年。   坑周围有俩废旧的砖窑,之所以荒废是因为六八年的时候烧砖烧死了人,老人家说这里有冤魂,不能再干下去了,这话被红.小.将批判了一番,说是“封建毒瘤”、“迷信不可取”,结果那位批老人批的最狠的年轻学生回家的时候被车撞死了。   这像是真应了老人的话,不能再干下去了。   那俩砖窑就这么荒芜了下来。   阮文听陈主任提到这事,“咱们是唯物主义者不信这个,大不了回头买点水果香烛什么的祭拜一下呗。”   她这话是前后矛盾,陈主任也知道拦不住她,“那行,我回头去把这个弄一下,不过你再扩张的话不是得要引进生产线?现在……”   阮文笑了起来,“你别急嘛,再等几天我就把生产线给您送来,不要钱的那种。”   陈主任将信将疑,她知道阮文最开始搞的那个设备是没怎么花钱,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凑出来的。   现在不要钱?   怎么可能呢。   “可不能做违法的事情。”   阮文的身份特殊,好多人等着揪她的小辫子呢。   “不会。”阮文笑了起来,她在这里多吃了个桃子,“这桃真甜,好吃。”   “好吃你就……”陈主任想了想,“别一口气吃那么多,回头让小谢担心。”   这件事谢蓟生特意来找她说过,生怕阮文在她这里偷吃多了再伤着身体。   “我们家小谢同志要是早生五十年,那绝对是做谍报的好手。”阮文嘴里吃着,手里拿着走人了,“您记得去省里办一下手续哈。”   声音被关在了门外,陈主任拿她没办法。   再扩张吗?   阮文的心很大,可是现在他们还欠着银行的钱呢,虽说利息已经偿还了,但那两千万的本金……   她再想想办法吧。   ……   阮文没想到,自己竟然看到了罗嘉鸣。   “谢蓟生去开会了,得后天才回来。”   罗嘉鸣看着阮文,上次见到阮文是在春节的时候,她穿的厚厚的像是笨拙的企鹅。   现在有点像袋鼠,带了个孩子的那种。   “我不是来找老大的。”罗嘉鸣握了握拳头,“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阮文想了想,“我最近没犯什么法吧,而且我是孕妇我有豁免权,罗嘉鸣你不能……”   罗嘉鸣打断了她的话,“她来找我了。”   “她是谁?”   罗嘉鸣眼睛都红了,“祝福福!”   这般咬牙切齿的模样,阮文恍然,“噢,我明白了……” 第185章 185汪老的发难   “不是你想的那样!”   阮文被他这态度弄得有点晕乎乎的,“那是哪样?”   再说了,她也没说啥啊。   外头正热,罗嘉鸣跟着阮文去工厂的一个会客室坐着。   这个会客室里有各种家电,需要研究的时候就拿到研发室拆开看看。   研究完了就装上继续用。   里面空调开着,带来了丝丝凉意。   阮文本来想去冰箱那里拿个冰棍,想到谢蓟生苦口婆心的交代,到底忍住了。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往里面丢了两个冰块。   这举动看的罗嘉鸣嘴角直抽抽,“你这是什么吃法?”   “美国的,你是打算把我抓过去审问?”   罗嘉鸣头疼:“阮文,这件事咱能不能不提了?”他错了成吗?   就别再揪着这旧伤疤不放了。   阮文看他一脸便秘样,不拿他寻开心了,“怎么,祝福福找你干什么?”   “说要我开工厂,她给我投资。”   罗嘉鸣当时就傻眼了,自己哪来的这经济头脑?   还开工厂。   祝福福是当林家的人都是死的吗?   纵容自家儿媳妇和前男友去开工厂,这要是传出去,林家还怎么混?   怕不是都会说林三头顶上有顶绿油油的大帽子吧?   然而祝福福却十分认真,“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你不妨想想你到底想要什么。”   罗嘉鸣想要什么?   他最心心念念的,是他早逝的母亲。   可是祝福福身上那点和母亲相似的东西,早已经消失不见。   罗嘉鸣失神了好一会儿,“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但我知道我想要的,她给不了。”   他看向阮文,“能跟我说,她到底想要什么吗?”   谁都知道林三是个残废,嫁给了他就要守一辈子活寡。   可是林家唯一的儿媳妇,即便是旁人背地里怎么嘀咕,明面上还都要捧着林家?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连祝福福的父亲如今都是要紧人物。   她还想要什么?   “要报仇吧。”   “她报什么仇?”罗嘉鸣不可思议的看着阮文,“找你报仇吗?”   那张脸上写着“她疯了吗”的神色,阮文也在想,祝福福是疯了吗?   不然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祝福福的疯狂。   “你来,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件事?”   冰块在水里慢慢消融,阮文看着那细细的气泡,抬眸看向了罗嘉鸣。   她不信罗嘉鸣没察觉到祝福福的异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罗嘉鸣很烦,他想要找人说说话,结果周建明忙着毕业留校的事情,阮姑姑最近又忙得很,这些话他说了也只是给他们徒添烦恼而已。   还能找谁?   他鬼使神差的就来了这边。   大概是因为,祝福福开工厂就是为了跟阮文打擂台。   “那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阮文擦了擦那个桃子,吃了起来。   桃子脆生生的甜,这咀嚼声让罗嘉鸣觉得有些荒唐。   他怎么就指望阮文帮自己解决问题呢?   “是我想多了,我回去了。”他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握着门把手,又是折返了回来,“阮文,算我求你,你告诉我祝福福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说了报仇。”阮文很是认真,“因为我当初拒绝她,甚至还撺掇你把她父亲下了狱,害得她家破人亡。她要报复我,还有件事你大概不知道吧?谢蓟生的大学同学,齐齐哈尔一机厂的副厂长梁晓被排挤了,我原本和他约定的生产线一再往后推,现在一机厂在赶荣林外贸公司的订单,听说是一个价值一千五百万元的大订单,你知道她下的什么订单吗?”   罗嘉鸣第一次觉得,原来笑有时候比子弹还要可怕。   他几乎不敢看阮文那笑盈盈的眼,他甚至觉得呼吸都急促起来。   “那是我和陶永安,和我研发室里的人没日没夜研究出来的生产线,她偷了去,你是侦察兵出身,又是做情报工作的,怎么偷的不用我说了吧?罗嘉鸣,你说她这么处心积虑的折腾,甚至还想要喊你开工厂,不是为了置我于死地,又是什么?用我的生产线,用我的研究创造来逼得我没有活路,这不是报仇,又是什么?”   会客室里开着空调,将燥热拒之于门外。   然而罗嘉鸣觉得自己像是在一个大蒸笼里,热气腾腾萦绕在周围,他几乎没办法呼吸。   阮文的神色是那么的平静,她脸上还带着笑,却是比枪林弹雨都可怕。   “她……她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是啊,之前的祝福福是人见人爱的小锦鲤,什么时候不一样了呢?   从阮文没有下水救她?   阮文一开始并不想跟她纠缠什么,放到仙侠小说里,祝福福那是天道的宠儿,自己最好躲着走的那种。   偏生一次又一次的,她非要找来。   还那么的理所当然。   阮文有什么好怕的呢?   “那你可以去问她为什么。”阮文觉得这桃子都变得索然无味,她犹豫了好一会儿,选择等罗嘉鸣走后再吃。   奈何罗嘉鸣并没有走。   “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想跟你说。”   罗嘉鸣:“……”   阮文总能在他很难过的时候再往他心口插一把刀子。   他指着阮文,“你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是我兄弟,救过我的命的兄弟!”   “你爸还是你亲爹呢,你不照样不认他?”   罗嘉鸣登时面皮红成一片,他想要吼一声,但看到阮文低头在那里念叨,“宝宝别怕,妈妈保护你”,这口气又堵在了那里怎么都出不来。   “不跟你说是为你好。”阮文正色解释,“罗嘉鸣,别趟这趟浑水,说不定哪天我和谢蓟生进去了,还得劳烦你来捞人呢。”   “捞个屁!”   “我是认真的。”阮文站起身来,“若是有一天我和谢蓟生有什么意外,孩子还有我姑他们,就麻烦你照顾了。”   罗嘉鸣觉得她越来越胡说八道,“你简直有病,你们能有什么意外?”   “谁知道呢。”阮文低眉顺眼时收敛了一身的锋芒,让罗嘉鸣忽的觉得,在她身上,似乎看到了母亲的影子。   “阮文……”   “总之这件事你别插手,我不指望你帮我一把,但是别背后捅我一刀就行,不然你真的会失去谢蓟生这个兄弟。”   这一瞬间,罗嘉鸣意识到适才的温柔仿佛梦幻泡影,如今才是真正的阮文。   他正了正嗓音,“我不会。”   他又怎么可能去帮祝福福呢。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只是这般承诺阮文并不相信。   人世间又哪来的那么多绝对呢。   说不定祝福福的一滴眼泪就会让罗嘉鸣缴械投降,又或者一句情书里的话足以让罗嘉鸣回忆起一切。   当然,她也不指望罗嘉鸣能帮她一把。   至于“托孤”之事,不过是为了让罗嘉鸣内疚罢了。   若真有那么一天,她没斗过祝福福,留下这孩子,或许阮文会把这孩子交给薛梅来抚养,又或者让春红大姐带这孩子出国。   又怎么可能交给罗嘉鸣?   养成一个暴躁狂吗?   阮文没那么狠的心。   罗嘉鸣来去匆匆,阮文对他的去留没放在心上。   不过他的到来倒是让阮文留意到一件事,祝福福想要开办工厂?   八十年代,正是“倒爷”横行之际。   倒爷由来已久,往七十年代追溯那就是二道贩子,推到五六十年代是所谓的投机倒把。再往前数能在历史的长河中找到类似的例子。   而将其愈演愈烈的,莫过于八十年代,尤其还有不少的官.倒……   祝福福若真要开办工厂,凭借背后的林家,那几乎可以全方面的对她形成包围。   即便不这么做,祝福福可以靠着林家的关系压低材料进价,到时候只需要售价比她的便宜,一样可以置她于死地。   站在祝福福的角度,阮文已经想出了好几个办法。   明明该担心才是,她反倒是越发的冷静起来,仿佛被针对的人并不是自己一样。   放在桌上的桃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啃了起来。   会客室里是清脆的咔嚓声,好一会儿桃核被丢到垃圾桶里。   脚步声响起,阮文打开会客室的门。   外面的热浪一下子涌了进来,背后是凉飕飕的空调间。   弱化版的冰火两重天。   阮文看着远处,脸上神色悠远淡然。   有什么好怕的呢。   不过是……   你死我活罢了。   ……   这是安东尼奥第二次来中国,当然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只不过达米安先生让他先下飞机,等回头在酒店再汇合。   安东尼奥只好照做,一如之前他误闯入那家公司似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提线木偶,听人吩咐罢了。   祝福福一眼就看到了西装革履的意大利人。   她的这位生意伙伴来自那不勒斯,听说那里的西装很是有名。意大利人轮廓深邃,身高腿长,再加上量体裁衣十分的熨帖。   下飞机的人那么多,他是最独一无二的那个。   祝福福亲自来接人,表达自己对安东尼奥的重视,“我没想到你会亲自来这一趟。”   意大利人对此早有预料,“我听说在你们这里开设工厂会有优惠,记得你跟我说过你们这里的工人比较便宜,我想顺带着考察在这里办厂。”   “真的吗?”祝福福露出惊诧,眼底难掩惊喜。   她当然再乐意不过。   原本以为自己做成这么一个大单,林嵘的父亲应该会高兴,但那位老人只是冷冷瞧了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林大姐冷嘲热讽了句,“这偷鸡摸狗弄来的就别糊弄了,小心回头阮家那个小妮子去告你。”   偷鸡摸狗怎么了?   阮文就算是去告,祝福福也不怕。   有林家给她托底,她有什么好怕的?   她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林家呢?   舍得眼下的这荣华富贵吗?   如今安东尼奥到来,她很快就能收到尾款。   到时候一千五百万的支票丢在桌上,不信林家人还会对她各种横眉冷眼。   收回思绪,祝福福笑着看向了安东尼奥,“那你选好了地方吗?或许我能给你一些帮助。”   意大利人笑了起来,他身材好更重要的是还有一张足够英俊的面孔,笑起来时又格外的真诚,哪怕是祝福福都有瞬息间的陶醉其中。   “这是个秘密,不过我想到时候会给你惊喜的。”   车子离开机场没多久后,一辆红色捷达接到安德烈,缓缓离开机场这边。   “你还挺会找,竟然找了个小帅哥。”   安德烈嘿嘿一笑,“安东尼奥是富二代,破产了的富二代,一向游走在那些贵妇之中讨生活。这次我给了他足够的钱,他当然乐意办这事。”   在这件事上,安德烈颇是上心。   “你说咱们合资办厂,认真的?”   请人办事当然要给一些甜头,对于现在的安德烈而言他已经获得了自己曾经梦想的东西——地位。   在阶级固化的意大利,一个出身那不勒斯贫民窟的穷小子如今成为了新贵,黑白两道通吃。   他现在缺什么?   钱。   多少钱都填不满安德烈的需求。   阮文当时也没那么多钱,索性拿合作来与安德烈协商。   “我想要开设新的工厂,你作为外商投资有优惠政策,而且一般人也不会找你麻烦,技术我有,设备嘛……先把新工厂办起来,生产线这边我来提供,你出个名头,我给你一成的利。”   阮文等于白送钱给安德烈,她需要的只是一个中外合资办厂的噱头而已。   这点,安德烈当然明白。   白送的钱还能不要?   “意大利有句谚语说‘谁有了一个合伙人,谁就有了一个主人’,但是我很乐意成为你的奴仆,我的女士。”   阮文丝毫不怀疑,如果现在不是在车子里,安德烈会对她屈膝下跪,亲吻她的手。   然而意大利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听听就好了。   “那或许你还会多一个小主人?”阮文看了眼自己的肚子,那里还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这让安德烈惊诧,“我完全没有看出来,你和我上次见到时一样的年轻美貌。”   “我觉得我更漂亮了些呢。”   安德烈从善如流,“当然,上帝钟爱于你。”尽管,他并不是什么虔诚的教徒,也很少去做礼拜。   但需要的时候,他甚至可以把撒旦请出来。   阮文又跟安德烈说了自己的一些计划安排。   安德烈一直在点头,到最后他有些不确定,“亲爱的,有一件事情我不太明白,还希望你能给出解答。”   “你说。”   意大利人很纳闷,“我曾经在工厂里做工,知道每条生产线运行时,都要先检查一遍,而在这些生产线出厂前,生产厂家更是要进行多次调试。你难道安排了人,在调试结束后又更换了一些零件?可即便是如此,如果安东尼奥收到的机器不能用,生产厂家也可以提出维修,你怎么能够拿到定金的双倍赔偿呢?”   他明白阮文刻意在合同上做文章,甚至支付了五百万的定金而不是订金,就是为了拿到双倍的违约赔偿。   可她怎么敢保证呢?   保证届时那个对外贸易公司交不出货来。   阮文笑了起来,“安德烈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找你合作开厂吗?”   安德烈下意识地回答,“你说的有政策上的优惠。”   “是啊,有政策上的优惠,而且不止如此。”阮文前天就来了首都,陶永安一路开车过瘾,倒是把她颠簸了个够呛,好在她现在还算灵活,自己开车完全没问题。   “我们一直奉行外交无小事的政策,又是牵扯到赚取外汇的大事。”阮文笑了笑,“当然,我还有别的安排。至于你担心的生产线的问题……”阮文往车窗外扫了眼,“安德烈,汽车和人都有寿命,不同的是人要是没病没灾的能活个七老八十,车子嘛……也就一二十年的寿命,生产线也不例外。”   安德烈不太懂,他觉得阮文像是在讲故事,一个他听得似懂非懂的故事。   “希望能够你能够如愿。”   “我也是。”   ……   林平山在会上看到汪世平时有些惊讶,倒是秘书先一步过来提醒,“可能是因为林嵘的事情。”   这让林平山想了起来,老三的媳妇在搞什么出口创汇,前段时间还跟他提了一句,不过他当时心气不顺没怎么搭理。   他和汪世平素来不对付,只是意外这老头竟然来开会,也没打算多说什么。   倒是其他人寒暄起来。   “汪老今天怎么来了?”   “来找咱们的林部长讨个说法。”汪世平冷冷一笑,顿时让会议室这边的气氛冷了下来。   这俩人当年就有矛盾,被底下人戏称为双平之战。   后来林平山平步青云,倒是汪家不得不退居二线,这胜负也算出来了。   谁曾想这些年来除了养子结婚时热热闹闹大办了一场的汪老,大部分时间都在当缩头乌龟的汪老竟然在开会时来找麻烦。   这是不是有点胡闹了?   有人想劝架,“汪老汪老,马上要开会,咱们有事会后再说。”   “我现在是人走茶凉,会后还能不能见到林部长都不知道,要说就现在说,姓林的你有本事倒是自己去折腾,偷我家小谢媳妇的图纸抢她的生意倒是有一套,你这么能耐,你咋不把美国人的东西给偷来?就知道盯着自家人的,要不要脸?”   他不良于行坐在轮椅上,其他人也不敢随意去碰,心中稍有几分忌惮,哪曾想就这么一犹豫,这个退居二线多年的老头就开骂了呢?   整个会议室的人都有点懵,都不知道咋回事,怎么还偷了呢?   这些共和国的高干,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犯得着这样?   林平山脸上挂不住,“汪老,你这指责我可当不起。”   “当不起?养不教父之过,你是没干这事,但你那儿媳妇一千五百万的订单怎么来的你不清楚?她一没技术二没经验,哪来的本事搞出那些生产设备的图纸让人去生产?还刚巧不巧是小谢媳妇一直合作的那个机床厂,我倒是想要大家评评理,你们说他姓林的是不是欺负人?小谢他爸死在朝鲜,他媳妇的爸妈受到核辐射葬身西北,小两口没有爹妈依仗,你们就可着劲儿欺负是吧?”   “小谢媳妇当初是挣了钱,但是她那些钱都去了哪里大家也都知道。你家儿媳妇不就是眼馋她能挣外汇吗?有本事那就自己搞研发把一双手都泡烂去挣这个辛苦钱啊。现在你们这种打家劫舍的,跟小鬼子有什么区别?这还是烈士遗孤呢,你们就这么对待,那要是寻常老百姓,你是不是得把人给弄死,踩着别人的尸骨挣钱?”   作者有话要说:汪老:我爽了,你们呢? 第186章 186好消息接二连三   今天的会议林平山主持,谁知道会还没开,先是被这么指着鼻子骂了起来。   他脸上红一阵青一阵,怒目看着秘书,“怎么回事?”   “你别给我在这里装傻充愣装不知道,你小儿媳妇干的事情你能不知道?那么大的订单你敢说你不知情?在这里装什么糊涂!”   秘书知道这锅得自己背着,连忙解释,“汪老您真的误会了,最近林老一直在忙,都没怎么着家,哪知道这回事?我之前先想要跟他汇报这件事,结果赶上部门会议,一耽误而耽误就把这事给忘了。”   “忘了?”汪老冷笑一声,“你这个大秘当得好啊,一千五百万的事情你都能给忘了。”   秘书登时冷汗淋漓,知道自己这次是保不住了,然而这会儿退了就全完了。   “是我工作疏忽。”   林平山看着咄咄逼人的人,“这件事是我没留意,不过贸易上的事情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我会调查清楚这件事,给小谢和他爱人一个交代。”   汪老听到这话冷冷一笑,“那希望林部长您记挂着这事,可别贵人事忙到时候又忘了。”   这冷嘲热讽只能受着。   汪老自己推着轮椅出了去,“我只是来给我家小谢他媳妇讨个说法,一千五百万可不是小数目,那可是一千五百万的单子啊。”   他嘟嘟囔囔着离开,搞的整个会议室里的人都想着那一千五百万的单子。   林平山面色不虞,抬手看了眼时间,“人都到到齐了吗?开会。”   ……   汪老大闹会议室的事情闹得内部人尽皆知。   妇联这边,王秋平听到这消息时还有些错愕,“那老东西这些年来缩着脑袋都不吭声,今天这是怎么了?”   一旁张秘书陪着说话,“这次也是林家闹得太过了,把小阮一直合作的那个机床厂的副厂长给架空了,听说找了那些老工人又弄出了一模一样的生产线,这不是要断人财路嘛。”   阮文一直和妇联这边合作,她的卫生巾如其名,让不少女同志都十分安心,觉得来那事的时候总算没那么黏黏糊糊了。   张秘书多少有些向着阮文说话,“听说还不止如此,四月份的时候还给东北那边打电话,让人催阮文支付尾款。”   王秋平面色不虞,“简直是胡闹。”   张秘书这下没再说什么。   “那姓汪的怎么这会儿闹起来了?之前没见他闹腾。”   “我听了个消息不保真。”秘书迟疑了下,“听说是林家那儿媳妇合作的外国人来提货了,要在咱们这搞投资,这不是要绝了阮文的生路嘛,估摸着小阮同志受不了,就找汪老想办法来了,谁知道汪老就直接闹过去了……”   “真的假的?”   “我也是听这么一说,不过我对象不是国安的嘛,他倒是跟我说了句,头些日子林家那媳妇去找了小罗,想要小罗去帮忙管理一下,我估摸着是看当初小谢在天津干得好,就想着比试比试?”   这话惹得王秋平一阵沉默,好一会儿她拿起话筒,拨出去了几个号之后又放下了。   “阮文现在这哪里?”   “听说前几天来首都了,怀孕五个多月,来军区医院做个体检,放心。”   “她怀孕了?”王秋平印象中,阮文还是那个有几分小聪明的小姑娘,怎么就怀孕了?   “主任您这话说的。人家少年夫妻,结了婚怀孕生孩子不是很正常嘛。再说谢蓟生也不小了。”   这话让王秋平恍惚了下,“也是,他都快三十了。”   办公室里一阵沉默,好一会儿王秋平才开口,“你去找一下阮文,跟她一块吃个饭,问问她什么情况。”   张秘书利落地应下,“行。”   不过她这次扑了个空,“我特意去找了汪萍,她说阮文今天下午回去了,她这不是快毕业了吗?学校那边也有事。”   “嗯。”王秋平没再说什么,“那到时候再说吧。”   她是有些惋惜的,阮文有想法有头脑有情怀,唯一的错处大概就是嫁给了谢蓟生。   若是在首都这边,找一个稍微得势点的高干,这生意会做的更大。   可惜,所托非人。   ……   阮文有些困顿,躺在后排没多大会儿就睡着了。   谢蓟生开车比较稳,她没觉得多颠簸,困意来的快,等到人清醒了也到了家。   从车上下来的时候阮文忽的意识到,“你就直接把陶永安丢在那里不管了?”   “安德烈还在首都,让小陶陪着他玩两天再说,你身子重了别操心那么多。”   阮文去首都这件事,他之前还真不知情,人到了才跟他打电话。   谢蓟生只能让她先好好休息。   阮文去首都也不是单纯接安德烈表达自己的诚意,她主要是去找汪老卖惨去了。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卖惨是有用的。   尤其是挺着个孕肚在那里哭哭啼啼时,汪老果然被激怒了。   “你等着,我找姓林的给你来赔罪!”   老人家也是气话。   现在林家得势,汪家没有什么人在要紧的单位任职,怎么找林家人来赔礼道歉?   阮文要的,也不是赔礼道歉。   她要祝福福这次倾家荡产,再也没力气兴风作浪!   汪老冷静下来,也知道阮文有后招。   不然早就来求救了,哪会等到这时候?   这才有了会前大闹这么一桩事。   这件事阮文有意撇开谢蓟生,倒也预料到他会来接自己,没想到会丢下陶永安。   “他也是被我胁迫的,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别生气,气大伤身。”   女人的手柔软,让谢蓟生觉得像是生了触角的藤蔓,在自己的胸前游荡,让他的气息都变粗了几分。   “没生气。”他抓住阮文的手,“只是我们夫妻一体,你往后不能撇下我。”   他知道阮文什么用意,不外乎是想说,等到日后事情真相暴露出来,把他给撇出去。   然而他们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怎么可能撇得出去?   阮文低低应了声,“知道了。”   她这般低眉顺眼的,丰富自己做错了事,让谢蓟生拿她没办法。   刚想着怎么逗她开心,阮文忽的抬起了头,“我之前打电话给安德烈,让他帮忙给你弄了套西装,在后备箱,你快穿上给我瞧瞧。”   意大利的西装是出了名的,可惜没办法把人带过去,不然量体裁衣肯定更好。   可即便如此,那也足够了。   等将来有机会再说,小谢同志出不了国,那就请裁缝来国内嘛。   安德烈还给她带来了几本时尚杂志,阮文在那里看着最新潮的服饰,等谢蓟生换好衣服出来。   好一会儿,阮文听到谢蓟生喊她名字,“我不太会打领带,阮文你来帮我。”   阮文起身去卧室找他,“你那么巧的手,竟然不会打领带?”   谢蓟生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们又没办法去国外潜伏,人种不同很容易就会被认出来,所以一直没学过这个。”   倒是这个道理。   她打开卧室的门,看到站在床头的人。   相较于英伦西装的挺括,意大利西装则糅合着这个民族骚包的气质,更显得随性几分,你可以穿着这身西装参加宴会,出入车间却也不违和。   随性,彰显个人气质。   阮文之前就带着谢蓟生去做衣服,顺带着记录了他身材尺寸,后来还特意寄了一张照片给安德烈,方便裁缝制作衣服时糅合他本身的气质。   做的非常不错。   明亮的蓝色让谢蓟生整个人显得柔软了几分,一如身上这套衣服,这正是意式西装剪裁的特点。   柔软。   “怎么忽然间想要送我西装?”   “因为我觉得你穿上会很帅。”阮文帮着打领带,她这段时间不怎么动手做实验了,手上没再蜕皮,大有养过来的趋势。   细细的手指灵活的翻动,阮文忽的仰起头,“你喜欢这礼物吗?”   “你送的,我都喜欢。”   谢蓟生声音粗哑,在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阮文轻声笑了起来,“你可真是个圣人。”   二三十岁的男人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偏生能忍着。   哪怕是医生交代,只要注意点也没关系,但谢蓟生就能做这个柳下惠。   阮文真觉得,若是没有自己,他可能都不会结婚。   “阮文别闹。”谢蓟生觉得领带似乎系的有点紧,自己有点不能呼吸了,偏生她还动了那要命的地方。   “好好好,我不闹,你自己玩去吧。”   她现在不比当初,行动不免缓慢了些,一下子就被谢蓟生抓了个正着。   手里的时尚杂志都落在了床上。   “我轻点。”男人的声音都小了几分,像是空调里的风一般吹在她耳朵边,阮文想,她大概真的是疯了,不然何至于此?   ……   国际儿童节也就是阮文从首都回来后的第二天,赫尔斯打来电话。   “北美上映首周票房一千五百万,一个相当不错的成绩。”   这可是八十年代初,首周票房一般占据总票房的三分之一到五分之二左右,再加上日后卖碟挣的钱,说不定能破亿呢。   尽管进行了大规模的海选,但电影的成本不到六百万美元。   如今首周票房就回了本,剩下的全都是在挣钱。   阮文整个人都兴奋起来,“那我的书应该也能挣不少的钱。”   “看市场调查,兴起了侦探热,书店的侦探小说都卖的不错,听说有几家公司打算拍摄福尔摩斯之类的电影。”   “那我这算是为侦探小说的发展做出了些许的贡献吗?”   赫尔斯是报喜不报忧,至于影评家如何“辛辣”的点评电影如何的幼稚,仿佛不是一个美国人写的小说,他觉得没必要提。   那些影评家就这样,总是高高在上的指点江山,有这本事不如去写一个不错的剧本,说不定会得到更丰厚的报酬。   阮文的私事说完后,赫尔斯提到了另一笔大买卖。   “我这些天陆陆续续和宝洁几家公司的负责人见面,差不多谈妥了条件。”   赫尔斯细细说着几家日化公司给出的合作条款,“就目前而言,我觉得和宝洁合作似乎会好一些。”   阮文没有当即回复,她还在看这几家给出的合作条款,“丹碧丝呢?他们家没有找你谈合作的事情吗?”   这让赫尔斯一愣,早前阮文想趁着tts爆发之际购买卫生棉条的专利使用权,奈何不管是强生还是宝洁都没答应,最后还是和丹碧丝合作,阮文终于拿到了这个使用权。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后来也没见阮文在卫生棉条上有什么举动,赫尔斯也没再想这个。   他有些意外,阮文现在忽然间提到了丹碧丝。   “倒是也有,他们是想要转型。”丹碧丝专注于做卫生棉条,然而这段时间tts爆发导致欧美地区卫生棉条销量急速下滑。   而引发这场卫生棉条产业灾难的罪魁祸首宝洁还可以依靠旗下其他日化用品维持生计,但这苦了丹碧丝公司。   “不过阮文,你知道的,丹碧丝的规模并不算大,远远无法和宝洁抗衡。”作为阮文在欧美市场的代言人,赫尔斯必须提醒他的雇主。   “我知道,他们家提出什么样的条款?”   “丹碧丝有一个大型研发室,可以进行各项试验,他们有两个提议,一个是一次性买断你的专利技术,还有一个就是长期合作,三七分成,你三他们七。”   “一次性买断。”阮文笑了起来,“那有没有说买断费用是多少?我跟你透个底,当初我把卫生巾的几样专利使用权卖给日本那边的欧文时,他花了一千万美元。当然所有的专利里面,最有用的其实也就是背胶而已。”   赫尔斯:“……那我还是别说了。”   阮文笑了起来,“谈合作吧,我可以把专利卖给他家,但并非独家。美国市场大得很,如果想要长期合作也行,五五分,其他免谈。”   赫尔斯没想到阮文敢这么开口,“阮文,他们其实也可以拆开研究你使用了什么技术。”   “那正好,我前段时间不是才把专利证书拿到手嘛。”阮文笑得开心,“那到时候就得劳烦你给我找一个大律师,名气越大的越好。”   最好张口来个两三亿。   阮文到时候坐等着收钱就行了。   赫尔斯被她逗乐了,“行,你既然有底气那就好,不过你说的卖专利使用权非独家,是想让他们都来购买?”   “我最初挺想要独霸美国市场的,但是这个市场这么大,我自己一个人也啃不下来,倒不如退而求其次。”   “那和独家丹碧丝合作……”   “他应该不会答应,所以争取让这些大公司都来买我的专利使用权好了。”   阮文笑了起来,“价格方面嘛。大公司总不能这么小气。”目前最高报价也才不到五百万美元,这跟打发叫花子似的,“美国每年有二百万的婴儿出生,而这些婴儿从刚出生到一岁这十二个月都离不开纸尿裤,有的甚至需要使用到两三岁,每天他们至少需要五到六片纸尿裤,这也就意味着一个婴儿一年下来需要将近两千片纸尿裤,两百万的婴儿意味着整个美国每年需要四十亿片纸尿裤。我这还只是统计了美国,再加上南美那些国家呢?赫尔斯你如果感兴趣可以去查一下美国去年尿片销售情况,就知道这些公司是有多么的过分。当然如果他们觉得我的开价过高,想要另走蹊径,那我乐意奉陪,反正你也没什么其他事要忙,收集证据帮忙打官司不也挺好玩?” 第187章 187陶永安觉得爽   “你忘了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旅游作家吗?”   “那也不碍事,欧美交通业发达嘛,到时候我给你补贴旅行费用。”   两人这通电话打了足有半个小时,挂断电话时阮文觉得有点累了。   怀孕的确是有些麻烦,好在再过几个月就能卸货了。   怀孕只不过十个月,而抚养一个孩子是一辈子的事情。   一辈子的事情啊。   “希望你乖一点,不然的话回头打你哦。”   她孩子气似的要挟,肚皮那里忽的凸起了一块。   竟然踢她。   无法无天了!   阮文当即决定要跟谢蓟生告状。   她今天上午给自己放了个假,打算等谢蓟生回来时好好说道说道。   正说着,有人敲门。   阮文连忙过去,“小谢老师,你家宝贝蛋踢……”   门外并非谢蓟生,阮文看着来人轻咳了声,“有什么事吗?”   因为上午不打算出门,阮文穿的略微随意了些,鹅黄色的裙子略有些宽松,因为家里空调开得略微低了些,又披着披肩,倒还算得体。   门外万长明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听陶永安打电话说你回来了,特意过来跟你说声,香港那边来电话了。”   早前运往香港的不止尿不湿,还有第一批高温消毒柜。   而这批产品如今终于得到了回馈。   “听说是在拍什么电影的时候加了这么一个东西,引起了不少观众的注意,刘经理就趁机打起了广告,请了一个挺大牌的影星做宣传,咱们之前运过去的那一批销售一空,刘经理在催咱们发货呢。”   刘经理打电话通知这个好消息,催陶永晴和陈主任安排发货,那边忙完又打电话给阮文的研发室,细细解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却不想阮文并不在研发室,陶永安被丢在了首都还没回来。   万长明接到电话,就第一时间过来把这好消息告诉阮文。   “好事啊,我记得高温消毒柜的生产线是上海的……”   “209所。”万长明笑了笑,“就是我之前的单位。”   阮文从门后的衣架上拿了件外套披上,“那咱们也抓紧研制紫外线和臭氧消毒柜,你们现在卡在了哪里?”   她边说边往外去,顺带着问起了靳一鸣的情况,“他那边还在雕琢一些小细节,你知道的老靳那人就那样,是个细节控。”   阮文想了下,“他是八月底生日吧?”   万长明有些不明白阮文为什么忽然间问了这么一句,但还是如实以告,“八月底。”   “那就对了。”处女座的,细节控一点也不奇怪。   万长明:什么对了?他第一次没理解到阮文这话什么意思。   ……   陶永安从首都回来已经是五天后的事情了,要不是学校里快毕业答辩,他怕是还要在首都多待两天。   “小陶你回来的正好,前天我们刚把消毒柜的问题解决,你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善的地方。”   机械组里陶永安最年轻,但年轻人的想法多啊。   几个经验一大把的研究员对这个小组长向来尊重,这次虽然有阮文把关,但为表尊重还有必要和陶永安聊一聊。   “行啊哥几个。”陶永安竖起了大拇哥,“阮文呢阮文呢,要听八卦不,大八卦!”   万长明:“……”你不觉得先看看消毒柜比较重要吗?   陶永安哪管这个啊,直接去找阮文,还顺手拿了块冰箱里保鲜着的西瓜。   阮文正在和董大力讨论如何在纸尿裤上再升级,加强芯层的吸水性。倒是隐约着听到了陶永安咋咋呼呼的声音,她没往心里去。   陶永安瞧着她手上没拿东西,啃了个七七八八的西瓜往垃圾桶里一丢,拉着人出去。   这让董大力气得跺脚,“还没说完呢!”   “行啦行啦,我帮你开拓思路。”彭天河十分热情地帮忙。   董大力横了他一眼,“你帮我?上次说帮我做实验,结果人跑得没了影,再信你的话那是我蠢!”   她才不信彭天河的鬼话。   彭天河扶了下眼镜,“别这样别这样,你说要做什么吧,尽管吩咐。”   里面实验室里热闹着,外面陶永安拉着阮文坐下说八卦,“这次林家要倒霉了。”   阮文脸上露出几分错愕,“怎么个说法?”   “祝福福之前不是在一机厂下了个大订单吗?那个外国商人来收货时发现这些生产线竟然都不能正常运作,后来检查后才发现,是核心零件那里以次充好。结果这么一闹,那个老外觉得祝福福这是在搞欺诈,要她要么现在交付这十条生产线,要么就赔付双倍的定金。”   陶永安想想就觉得刺激,“一千五百万的订单,那个老外直接交付了五百万的定金,这定金可不是订金,祝福福要是不能够按时交货,那就得双倍赔付。”   他原本昨天就该来的,结果听到这小道消息后留在首都打听了一番,就改了行程。   “原本祝福福希望那个老外宽限几天,但是一机厂的工人说,这些核心零部件是纯手工打造,大概需要至少半个月的时间,那老外哪能答应啊。意大利人什么德行,迟到是常态,但那是对自己,做生意的推迟半个月,他可不乐意。听说祝福福原本想要林家那老爷子出面来施压,结果人家那老外不干啊,直接说你要是不双倍赔偿或者现在就交付设备,那我就去大使馆闹,去你们大会堂闹,闹的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中国人做生意不讲诚信。”   这顶大帽子,谁都担不起。   林平山也担不起。   原本他还想要压一下这件事,结果这消息传得飞快,一下子就闹到了中央。   “听说林家那老头被狠批了一通。我来之前特意去那个荣林对外贸易公司看了下,反正昨天是没开门。”   陶永安觉得爽了!   有很多事情阮文没跟他说,但他又不傻,还能没个察觉?   “这是不是你弄得?”他坐了过来,保持一手的距离,“你跟我透个底,我保证听了就忘了,不跟任何人说。”   “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陶永安觉得这语气跟哄孩子似的,“你要是倒了霉我不一样受牵连?你就跟我说,是不是你弄的,你不说我往后就吃你家住你家了哈。”   他这要挟十分的幼稚,阮文拿他没办法,“你说林家倒霉,就是被批了句?”   “不止啊,听说原本这代行正职多年都要转正了,有人觉得这是在打压国内民营厂家的积极性,小道消息不保真,听说要明升实降了。”   陶永安怎么也没想到,阮文竟然能撼动林家。   他忽然间有种东林党学生参奏内阁阁老,还把阁老给搞下台的错觉。   阮文就没那么开心了。   “你不高兴?”   “我的目的只是想要林家驱逐祝福福,没想着要搞林家。”阮文叹了口气,“你想即便林家倒霉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万一因为这事记恨我,回头找我麻烦怎么办。”   她当初之所以跟汪老哭诉委屈,本质目的是想要大家知道,祝福福偷了她的设计抢了她的生意,没想着把林家拉下水。   不过那也是自己一厢情愿了。   祝福福既然那是林家的儿媳妇,自己算计祝福福,可不就是算计林家吗?   早就得罪了林家,只不过她不想承认罢了。   阮文很快就看开了,索性不再这件事上多伤神。   倒是陶永安现在觉得这爽的有些骨鲠在喉,“那咱是不是把林家得罪死了啊?”   “也不一定。”阮文不敢吃西瓜,只能巴巴的看着,“一来看后续怎么收场,若是林家不和祝福福割席,那咱们跟他就是仇家,冤家宜解不宜结,所以就小心些了。不过你想,林家极为重男轻女,偏生林嵘又不能传宗接代,怕是要断了香火。”   “那他要是过继一个子侄呢?”   阮文笑了起来,“林家可是还有两个女儿呢,可林平山不也没打算栽培女儿孙子孙女吗?”   “也是哈。”陶永安嘀咕了一句,“这思想,活该要绝后。”   他还是决定先开心着再说。   不管怎么说现在祝福福肯定要倒霉,他就是开心。   “阮文,你说那些生产线就这么报废了吗?虽说那个老外是找荣林贸易公司索赔,但是我担心到最后这笔账会算到一机厂啊。”   “算呗,有的账是得好好算一下,不然梁晓心里头不舒服。”   ……   齐齐哈尔。   一机厂如今几乎处于半停滞状态。   谁都没想到,这倾尽全厂之力赶工的十条生产线,还没正式进入生产车间,就毁了。   原本工人们还指望着年底能多分点钱,像是去年那样多拿一两个月的工资过个肥年。   现在指望落空了。   一机厂还能不能干下去还得另说呢。   郭厂长这几天不见人,听说今天省里头也会来人。   这么大一个事故,不可能大事化小啊。   这种事故会毁了一机厂的名声,往后谁还敢跟厂里合作?   现在省里头一直说要开放市场,搞市场经济,不能再指望国家给你政策扶持了。   之前厂子里就不太好过,要不是梁副厂长拉来了大订单,陆陆续续的又接了一些零部件的单子,这厂子怕是也风雨飘摇了。   可现在呢?   梁副厂长最近在清理工厂的宣传栏,郭厂长说太乱七八糟的,要清洗干净。   好歹是一个副厂长,就这么被羞辱。   架空了梁晓,和那边阮文的合作也没了。   这不是置一机厂于死地吗?   再往大了说,外交无小事,万一那个老外到了国外四处嚷嚷,那他们真是丢人现眼丢出国门了。   一机厂的工人议论纷纷。   有年轻点的忍不住问了句,“那这机器真的不能再用了吗?不是说回头换了零部件也能再用?”   “现在不是这回事。就算是半个月后这十条生产线修好了,谁买啊?这老外说了按合同办事,知道啥叫合同不?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啊。”   “那合同也是那个那个外贸公司的嘛,和咱们也没关系。”年轻工人想了想,“刘叔我刚接我爹来上班不太懂,之前不是说咱们跟那边省城的那个什么厂子有合作嘛,再卖给他们就是了。”   “傻孩子,你卖也得人家乐意买呀。现在满中国都知道,咱们生产的设备还没出场呢就坏了,名声毁了啊!”   “啊,那完犊子了,便宜点卖也不成吗?不是说梁厂长跟那个那个元文关系好吗?”   “人家姓阮,不姓元。”老工人叹了口气,“之前就听说梁厂长要不干了,都是那郭常广不做人,坑死了咱们啊!”   厂子里议论纷纷,看到那厂门口停下的车子时,工人群里躁动了一下,纷纷看了过去。   整个厂子将近一千口人,都指望这这份工作呢。   这一千口人背后将近一千个家庭,没有这份收入又从哪里找补呢?   省里来的人得帮着解决这个问题啊。   眼巴巴的看着车上下来的人去了厂长办公室,又过了十来分钟,大家都在外面屏住了呼吸听动静。   也没听出来啥。   大概过了有十分钟,厂长办公室的门开了。   省国资委的刘主任来到办公楼外,“梁晓同志在哪里?”   “我们梁主任好像在宣传室整理材料,我早晨来的时候遇见了他,说是前几天厂长交代下来的,说这星期把历年的宣传资料整理出来。”   刘主任一脸和气,“去把他请过来。”   厂里还有其他几个副厂长,也一并都被请到了办公楼大门口。   梁晓过来的时候头发上还挂着一道蛛丝网。   刘主任上前一步,帮他把蛛网给摘了下来,“这段时间委屈你了。”   他来之前也是听了信的。   首都那边对林平山的处罚还没下来,但省里头已经有了定论,大概是得了内部消息。   刘主任也就是个跑腿的,过来把消息传递一下。   “如今郭常广同志自认没有能力再领导工厂,省里头贸然派一个厂长过来也不合适,所以你们几位副厂长,有哪位毛遂自荐,带着咱们厂子走出困境,先暂时代理厂长一职,等年底我再来考察,过了关我就给组织写报告,正式转正。”   这是个机会,多少副厂长一辈子也就副职到底了。   想要转正多难。   然而如今这局面,他们又哪来的力挽狂澜的本事呢?   “我们这些人都上了年纪,过几年也该退休了,现在这精力也力有不逮,不如还是梁晓来吧,他年富力强正是做一番事业的时候,之前是老郭目光短浅跟阮厂长那边断了合作,委屈梁晓你去求求情,你跟她爱人不是同学吗?讲讲情分,说不定她还能帮帮咱,我听说她也一直在找合适的厂家。咱们知根知底也熟悉,再找别人也不见得那么合适。”   梁晓脸上略有几分迟疑,“不是我不想,只是之前我去催账,跟阮文闹了不愉快,现在实在没脸找她帮忙。”   他倒是没彻底拒绝,刘主任也是个心思玲珑的人,“这样,你先暂时接管,我把话放在这里了,能帮咱们一机厂走出困境,等到明年你就是咱们的新厂长。我跟你去一趟,找阮文同志好好说说,你看怎么样?”   梁晓面露迟疑,“这……”   “小梁,你从毕业分配到这里来就是我带你,我腆着个老脸求你一把,帮帮这群兄弟吧。”   “是啊梁主任,你就当为了车间里的这帮老兄弟。”   “就试试看吧。”   刘主任看着那些纷纷开口的工人,拍了拍梁晓的肩膀,“就算是为了他们,为了他们的家人,你就试试看吧。”   办公楼前是一脸期待的工人,那其中有很多是传授给梁晓小技巧的师傅。   是跟他一起钻研技术的工友,是在他结婚时忙前忙后的人。   还有些,是帮他想办法,造了这个局的老工人。   给足了他台阶,让他来接这个班。   梁晓上前一步,“我毕业后就来了一机厂,这些年来厂子里的工友是我的兄弟姐妹,一机厂是我们共同的家,如今家园有难,我梁晓愿意竭尽全力进行补救!”   他是做局者之一,然而此时此刻却也只是一个热血的青年,所思所想不过是带领着一机厂走向未来,更加辉煌的未来!   ……   刘主任的注视下,梁晓打过去的电话刚接通,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挂断了。   “大概还在生我气。”梁晓苦笑了下,“我真得往那边去一趟。”   “女同志嘛,心肠多少有些不够宽广,我陪着你去一趟。”   对身边多了这么一位,梁晓也不好拒绝。   等他到了省城,正想着怎么跟阮文说一声,把这出戏唱完。   阮文已然得到了小道消息,直接让门卫把人拦住了。   护厂队的韩建国是唱黑脸的,“小陶会计说了,我们已经把尾款支付了,如今和梁厂长你们是银货两讫各不相欠,往后还是少打交道的好。”   梁晓心中一喜,脸上则是苦笑不已,“老韩,之前这事我也跟阮文解释过,她不能把这件事怪罪到我头上啊。”   “阮文没怪你啊,只怪自己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险些把我们厂给玩死。”韩建国是战场上过来的人,看到那个穿着中山装的干部一定也不惊讶,他死人都见过还会怕活人?   如今按照阮文的嘱咐说这些狠话,就当是在执行任务,相当的完美。   “那不也遭报应了吗?”   “那是你们活该。”韩建国说完这话就要走,梁晓情急连忙抓他,结果抓到了一个空荡荡的袖管。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松手,“对不住老韩对不住,你跟阮文说一声,不只是我还有我们省国资委的刘主任也一块过来了,她不给我这个面子,总不能让刘主任吃闭门羹吧。”   “你说是国资委的人就是啊?”韩建国翻了个白眼,转身往里走。   梁晓一脸的无奈,“真是对不住,我之前也是书生意气把阮文给惹毛了,害得刘主任您也……”   “没事没事,这样好了我们去找谢蓟生,阮文的爱人不是谢蓟生吗?我记得他在北山大学教书是吧,咱们去学校找他。”   “那行吧。”梁晓心里松了口气,既然阮文知道把他关在门外,想必谢蓟生也得了信。   那就好,怎么说也得把这出大戏给唱完吧。   他总觉得这个刘主任似乎看穿了这一切,这次特意跟着过来就是想验证一些事情。   虽说这计划反复推敲过,经得起任何一个环节的抽查,但执行过程中又不可能那么丝毫无差。   只希望是自己的错觉,其实这个刘主任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梁晓和刘主任去省大找谢蓟生。   不巧扑了个空。   “今天谢老师带着学生们去隔壁的研发室做实践。”   “什么隔壁?”   “就算隔壁的安心集团啊,好像是前段时间他们弄来了几台废旧的机器,然后就让机械系的学生去修理,说是能在规定时间内修好了还有奖励呢,谢老师就安排了这实践课,也算是丰富大家的动手能力。”   “你们学校和他们厂有合作?”   “对啊,阮文是我们谢老师的爱人嘛。”   刘主任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这才知道安心集团虽然规模不大,但是和隔壁北山大学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她倒是个会经营的。”   两人又折了回去,这次刚巧在门口看到阮文,她似乎正在跟人说些什么事,交代完之后拍了拍人的肩膀,正要回去,就瞄到了这边。   脸上的笑意瞬时间消失无踪。   梁晓里连忙过去,“阮文阮文,你听我解释。”   “我以为我跟梁厂长你已经说明白了呢。”阮文冷冷一笑,“有什么好解释的?”   她直接挣脱开梁晓的手,往对面的卫生巾厂去。   这条斑马线,阮文来来回回不知道走过多少遍,十二米的标准宽度,需要阮文走三十步。   然而这次,她刚走了没几步,就有车子直直冲了过来。   阮文刚意识到这个问题,她忽的被人往后一拽,然后整个人就重心不稳的落在了一个怀抱里。   急促的刹车声响起,梁晓看着怀里惊魂未定的人,连忙问道:“你没事吧?” 第188章 188就坡下驴   梁晓也是惊呆了,下意识的拉了一把,就像是当初在车间里拉了那小学徒一把一样。   而刚巧是这一下,救了阮文。   谁能够想到,在省会城市,大白天的竟然有人会在学校附近工厂门口直接开车撞人!   梁晓连忙查看阮文的脸色。   她现在已经显怀了,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梁晓有些担心,看到她脸色苍白,一脸的惊魂未定,刚想要安慰几句,旁边刘主任提醒,“小梁小心,那车子又过来了!”   简直要命!   梁晓哪晓得,竟然会发生这种要命的事情。   他下意识地挡在阮文身前,危机的时刻,男人总要保护老人孩子还有女人。   好在那车子并没有真的撞过来。   接连几声枪响,轮胎被打爆了,疾驰的小轿车顿时失去了方向感,一下子撞在了墙上。   紧接着,开枪的韩建国从厂子里冲了出来,打开驾驶座的车门,把人从里面揪了出来。   一个光头的青年,瞧着流里流气的模样,看阮文的神色带着几分恶毒。   “认识吗?”刘主任问了句。   梁晓扶着阮文往里面去,“先打电话报警,这种恶□□件,肯定会有幕后黑手。”   他怀疑是那个祝福福。   这次祝福福栽了大跟头,可能也猜得出是阮文做的,但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所以这才会□□。   但是他不能说,只能让公安去查。   刘主任也意识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我们去会客室,别往研发室去,我没事。”阮文回过神来,脑子已经能够正常思考了。   她不想让大家担心,所以先把这件事压住。   “先把他扣下,不着急报警。”   梁晓不解,“阮文你……”   阮文露出一个有些虚弱的笑,“给你的雇主打个电话吧,告诉她我死了。”   光头盯着她看,“我没什么雇主,杀你是为了报仇。”   阮文不认识这个人,“我害了你家人?”   光头不说话了。   阮文也不急,“老韩你去问一下吧,等谢蓟生忙完了再让他审,别动手,回头跟公安局那边不好交代。”她说完又补充了句,“他是侦察兵,还干过一段时间的公安,刑讯很有一套。”   光头目光瑟缩了下,依旧没开口。   大概花了大价钱。   阮文没再说什么,去会客室那边招待远道而来的两人。   梁晓是她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再拒绝都不合适。   原本阮文是想着晾他两天做足了戏,再“原谅”。   谁知道又被人强行塞了个救命之恩,索性趁机“达成和解”,但她面子功夫也要做足。   “今天多亏了梁厂长搭救,回头我会重酬答谢,但这是我们的私人恩怨,和公事无关。”   梁晓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国资委的刘主任听到这话打了个哈哈,“阮文同志还真是铁石心肠,不过你这话是不对的。我可是听说了,你是你们安心集团的灵魂,没了你这公司还怎么办的下去?所以小梁不止是救了你,也是救了你们安心集团,就当给他个机会。”   梁晓连忙介绍刘主任的身份,这让阮文连连起身,被刘主任制止住了,“别别别,你是孕妇又受了惊吓,不用这么麻烦。”   他一如既往的和气,“就当给我个面子,给小梁个机会,偌大一个工厂那么多人都靠着工厂吃饭呢,小阮同志忍心看那么多工人失业吗?我听小梁说了,你当初之所以搞这个东西,一方面是为了女同志的健康着想,另一方面嘛也是带动就业赚外汇创收……”   国资委的主任兼书记嘴皮子不要太溜,三两句把阮文夸出一朵花来,一旁的梁晓都不太好意思了。   阮文想,伍功应该来找这位刘主任好好学习一番才是,这才是做思想工作的人。   “那行吧,不过您可能不知道,我这边为了扩大生产,还欠着银行一屁.股的债,主要还得等资金回流,我可能一时半会儿也等……”   会客室的门忽的被推开。   梁晓下意识地站起身来,看到大步流星进来的谢蓟生,他刚想要开口,谢蓟生已经走到了阮文面前,“没事吧?”   阮文轻轻摇头,“没事,就是虚……”   她话还没说完,人被谢蓟生抱了起来,“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下。”   刚才老韩跟他说起这件事时,谢蓟生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砰的跳,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即便是在战场上生死一线时,他都没那么紧张。   他几乎用尽了力气保持平静,拜托万长明他们帮着照看一下这群学生,然后来找阮文。   直到看到人全模全样的坐在那里,他紧绷着的那根弦这才松弛了几分。   但还是得去医院。   刚想要打招呼的刘主任:“……”行吧,人家担心老婆,这也正常。   梁晓和刘主任一道落在后面,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谢蓟生是孤儿,虽然由汪老抚养,不过如今最亲的人就是阮文和孩子,刘主任您别见怪哈。”   “不会不会,谁还不是年轻那会儿过来的?好不容易来一趟,要不你带我去对面工厂看看?我想看看他们这小小的玩意,怎么就挣了这么多钱。”   梁晓带着人往外去,外面天气有些阴沉沉的,看着要下雨的样子。   “阮文说过,那些家电设备虽然大家也需要,但是几年甚至十多年才换一次,可日用品就不行了,什么是日用,就是日常要用的东西,虽然便宜但可不住用的多啊。积少成多这就有了钱,不然为什么欧美那些日化公司那么赚钱呢?就拿我们厂来说,虽然卖出去一条生产线能挣不少的钱,但这钱来的慢,还真比不上做这日化用品。”   刘主任听到这话若有所思,“照你这说法,那咱们应该去大力生产这玩意儿?”   “也不尽然。”梁晓苦笑,“她也说了,国内穷,目前不舍的在这上面花钱,不过等着日后老百姓富裕了,就能挣不少钱,还是得看时候。”   “听你这么一说。”刘主任笑了笑,“我倒觉得这个阮文还挺有意思,咱们在这多待两天,我想跟她吃个饭,说道说道这事。”   梁晓能说什么?只能先应下来,等回头再跟阮文提这事。   ……   阮文没什么大碍,妇产科的孙主任给做了检查,“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嘴馋想吃葡萄和红烧肉。”   孙主任:“……只要别吃太多胃里头难受,吃点也没关系。”   这话是跟谢蓟生说的。   阮文得了圣旨一般,“听到没,孙主任都说我能吃,现在葡萄还没下来,你明天给我弄碗红烧肉吃好不好?”   经历过生死一线,这次阮文倒是淡定多了。   自己的身体怎么样她很清楚,就是当时被吓了一跳。   谢蓟生这多少有些草木皆兵了,不过方便她趁机勒.索。   “不吃多,就吃……”她想了想,“三两是不是有点少,半斤行不行?”   谢蓟生拿她没办法,“一次不能吃那么多。”   孙主任看着小两口在那里讨价还价,眼底露出几分笑来。   少年夫妻恩爱,向来都是招人喜欢待见的。   谢蓟生跟孙主任道谢后,带着阮文离开了医院。   阮文跟他说了刚才的事情,“我又欠了人情,刚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和梁晓那边‘和解’,这个跟着过来的刘主任也不知道什么来路,我总觉得他好像在怀疑什么。”   “不用管他,没事的。”谢蓟生把她护在里面,“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这些天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先好好休息几天。”   阮文笑着点头,“好,听你的。”   如今也就剩下一点后续而已,慢慢处理就行了。   ……   刘主任没能跟阮文一起吃饭,谢蓟生给的说法是“她受了点惊吓,医生要她好好修养两天”。   人家丈夫这么说了,刘主任也不好再勉强什么,倒是和413所的涂安国以及工厂的陈厂长一块吃了饭,聊了几句。   他和梁晓是一起离开的。   谢蓟生开车送两人去车站。   刘主任注意到,谢蓟生的脸色带着几分严肃,“这次是我欠你了,日后有机会再报答你。”   哦,说的是梁晓眼疾手快救了阮文一条性命。   不然那小轿车冲过来,阮文怎么可能躲得开呢?   上了火车,包厢里隔绝了外面的吵闹,刘主任随口闲扯了句,“这么大的一桩事,是得好好查查。”   梁晓若有所思,“也没听谢蓟生提这事,不知道是谁指使的。”   谢蓟生还没审。   他把人直接丢到了公安局那边单独关着。   送了梁晓离开,他开车去省局那边。   “拷问了两天,终于说了实话,说是阮文害了人,要给人报仇。”   谢蓟生脸色丝毫未变,“然后呢?”   “他喜欢一个姑娘,结果那姑娘的哥哥因为阮文被判了无期徒刑,他就想要报复一下讨好那姑娘。”   那平静的像镜面一样的脸上有微微的变化,刑侦队的中队长轻声说道:“你给的线索我查了,但是没查到具体的内容,实在是没查到任何证据。”   阮文的事情他知道,连带着也知道阮文和首都那位高干子弟的媳妇有过节。   但没证据啊。   谢蓟生说往首都那边查,可没查出来祝福福□□的证据。   总不能捏造吧?   折腾了这么一圈,最终只能落到这人为爱杀人。   谢蓟生又问了句,“他哪来的车?”   “说是偷来的。”   他们查了,的确是偷的车,这不车主还头疼呢。   “几十万的东西说偷就偷了,这车主倒是心大。”   “不敢声张,怕被通报作风有问题。”中队长隐晦的说了句。   谢蓟生眼角泄出几分凉意,“那他还真是踩点踩得够细致。”   从省厅出来后,谢蓟生看着悬在那里的太阳,眼睛微微眯了下。   的确没确凿的证据,然而他并不相信。   为爱杀人?还能布局如此之完善,找不出半点纰漏?   信才怪。   他开车回去。   碰巧看到阮文正在那里和陶永晴嗑瓜子聊天。   不知道那姑娘说了什么,逗笑了阮文。   那个狡邪的像是狐狸一样的年轻姑娘,如今眼角眉梢偶尔露出几分母性,但笑的时候还是没心没肺的可爱。   车子熄了火,谢蓟生远远的跟阮文打了个招呼,往学校里去。   他一大早把人送上火车,如今得去学校上班了。   工厂大院里,阮文在那里晒太阳。   早晨的太阳没那么毒辣,晒着倒还舒服。   “阮文,你有想孩子叫什么名吗?”   “还早着呢,这问题丢给谢蓟生去想,我这理工科的没这个脑子。”   陶永晴看她说的没心没肺,“谢老师不也是理工科出身嘛。”   “也是,那回头麻烦你哥或者你爸爸帮忙想个名字。”阮文思考了下,“其实名字就是个代号,顺口就行。”   她对这孩子的寄托,就是希望能够平安喜乐的长大,倒没指望将来成为一个科学家、学者什么的。   陶永晴看她抚摸着肚子,忽然间有些羡慕了起来。   她也有点想找一个温柔体贴的男人,像阮文似的有一个宝宝。   清晨的静谧祥和被陆续来车间这边的工人打破。   阮文笑呵呵的跟人打招呼,等着陶永晴去上班后,她又去隔壁的研究所的图书室借书看。   倒是也巧,遇到了涂安国。   涂安国正在那里犯愁,手里的烟都快烧到了手指都没察觉。   听到有脚步声他也没留意,等发现这人是阮文,他这才掐灭了这根没剩多少的香烟。   “涂所长在想什么?”   涂安国倒是直白,“八月份有个会,去美国那边,我在想要不要去。”   “什么会?”阮文这两天还真在休息,她也有段时间没关心研究所的情况了。毕竟自从研究所开始研究微型机并且投入市场后,已经能自负盈亏,不需要隔壁工厂的救援。   “说是什么计算机的会展,不过咱们现在是在做微型机,这种大型计算机的会议也没必要去,不过所里倒是有几个想过去的,主要是想看看到时候会不会有关于芯片的研究讨论,你也知道的,所里研究的重点还是芯片。”   这个阮文倒是知道,和其他所一起制造微型计算机投放到民营市场,本质是为了有钱研究芯片。   而芯片的研究不是那么容易的,国内至今还没能做到如同日本半导体那样量产出口。   好在与世界最高水平的差距也不算大,这就意味着,他们还有的是机会。   “那就去呗,能带上我去吗?” 第189章 189六千万美元   阮文并非在胡闹。   她惦记着去美国有段时间了,但一直错失机会。   去美国的签证好办又难办,跟着研究所去的话倒是方便,这两年不少国有企业都喜欢出国考察。   至于是考察国外的先进技术,还是考察有没有合适的手段把国有资产归为己有,那就看这些人到底存了几分心了。   涂安国自然没这个心,听到阮文孩子似的好奇,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个样子,方便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大不了喊着陶永安和我一块出去嘛。”   谢蓟生暂时没办法出国,阮文最信赖的人非陶永安莫属,当然把这个重任交给了他。   涂安国忍俊不禁,“那行,不过你得跟小谢同志商量下,省得回头他再来找我麻烦。”   “好哒。”阮文脆声应下,决定了这事之后这才是慢吞吞地去找书看。   最近研发室不算太忙,阮文也有空来看闲书。   她毕业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等下个月这时候就成了光荣的大学毕业生,开始新的人生旅程。   拿着手里的那本英文原版书籍,阮文翻开慢慢看了起来。   ……   谢蓟生对阮文要跟着出国考察略有些震惊,震惊过后却又只能应下,“涂所长没跟你说实话。”   “什么实话?”   看着那脸上的惊愕,谢蓟生有些无奈,“电子工业部主张引进国外的晶圆生产线,你也知道的,他们是做半导体的,缺不了这个。”   阮文当然知道,413所研究的半导体电路的原材料就是硅晶片嘛,这玩意的原材料是硅,再直白点,就是沙子。   沙子这玩意……   沙漠里不多的是吗?   当然,想要把沙子制作成硅晶片那得需要诸多流程。   “二氧化硅和焦煤在高温中反应提纯出高纯度的单质硅,然后再利用氯化氢提纯出高纯度的多晶硅,再然后就是进一步提纯固化形态制备出单晶硅锭,再进行切片制作出晶圆。可是我记得413所有自己的晶圆生产线啊,之前涂所长搞那个无尘车间,不就是为了做这个吗?”   谢蓟生倒是不知道,他太太对这个还挺了解,“是,不过这次电子工业部露出口风,所以涂所长有些拿不准主意。”   “就那些部门,有几个内行的?还不是脑袋一拍就定下了政策,哪管到底能不能用?”   这两年阮文见得多了。   她难得这般数落,倒是听得谢蓟生有些无奈,“那你这次去就帮涂所长掌掌眼。”   “可我又没什么话语权,就算能劝得了涂所长,还能拦得住电子工业部?”   谢蓟生帮她擦脚,“事在人为嘛,倒也说不死。”   阮文觉得他这话里有话,“你这是在想搞点什么?”   “没有。”   阮文才不信呢,登时一脚踢了出去,不过脚被谢蓟生抓在了手中。   她现在偶尔还会小腿抽筋,谢蓟生听了孙主任的吩咐,每天给阮文热水泡脚按摩小腿。   这般待遇阮文慢慢也习惯了,不过这一脚偷袭没能得手太过于可惜。   “痒。”她声音都有些颤了,这人指节顶在她的脚心,一下两下的简直要人命。   她小毛病很多,嫌热怕冷,如今又多了一项怕痒。   这会儿求饶时又哭又笑,倒是让谢蓟生越发的肆无忌惮。   “真的不行,谢蓟生你快收手。”阮文想蹬开人结果又使不上劲,这么一来二去的才发现长裙都下游进了一只手。   阮文低头看他,“医生交代了,要我好好休息。”   她是有心磋磨人,趁他这会儿起了兴反倒是不打算应下。   谢蓟生从善如流,“我伺候你,你歇着就好。”   他到底也不过是凡夫俗子,有娇妻在怀怎么可能没有几分旖旎绮思呢?   在阮文面前,他也不过就是个凡俗夫子罢了。   ……   阮文在毕业答辩前又见到了罗嘉鸣。   她有些头疼,“她这次又找你为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她找我了?”   她没找你你能来烦我?   阮文觉得自己下次再见到罗嘉鸣,要订一个收费条款才是,按照心理师来收费,绝对不能便宜了。   便宜那不符合罗嘉鸣的身价。   “听说之前你险些遭遇了车祸?”   “可不是嘛。”阮文说这话的时候风轻云淡,“不过听说那人是暗恋魏向前的妹妹,所以想要杀了我出口气。”   这话,鬼信。   车祸的事情十有八.九是祝福福授意,只不过她没证据也没什么办法。   “说起来你也注意着点,毕竟当初要不是你救了我,说不定该是我家人找魏向前报仇了。”   冤冤相报没得了。   罗嘉鸣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我去找她了,祝福福。”   这件事他很快就知道了。   为此还去特意找了祝福福。   这倒是让阮文懵了下,“你找她干什么?”   她不觉得是谢蓟生故意说给罗嘉鸣听的,小谢同志很有原则,能自己动手绝对不假手于人。   这和她不同,阮文向来喜欢广结善缘,人脉该利用的时候就绝对不害羞。   这也是一种能力,并非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亲力亲为,她一向都是结果为重,倒是过程可以撇开暂时不计较。   没证据找祝福福理论也没什么好的答案,即便是对方承认了又如何?   她难不成找祝福福理论的时候还带着警察过去?   那到时候祝福福一句“我骗你玩呢,你怎么还当真”她又该如何?   办案需要证据啊。   而且这次她已经得罪了林家,再去把祝福福给抓了,林家的脸面都被她踩在脚底下,似乎……   不是很好。   这件事阮文现在自己的恩怨小本本上记了一笔,暂时没有去搭理。   她没想到的是,罗嘉鸣先行动了。   罗嘉鸣看着阮文,他的眼神有些茫然,“她跟我承认了,说是她做的。”   阮文:“……”哇哦,厉害了。   但是首都没有传来林三和祝福福离婚的消息,也并没有听说祝福福被捕,所以即便是承认了,罗嘉鸣也没有采取行动不是吗?   “我就问她为什么,她说她恨你也恨我。”   罗嘉鸣不明白,这种恨意从何而来。   年轻姑娘之间有点龌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生意场上不能达成合作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因为这有了恨意?   这恨意来的太过于随意,罗嘉鸣不能理解。   那天祝福福一直在喝酒,喝得眼睛都红了。   罗嘉鸣把那酒杯夺了过来,耳边还是她的嘶吼,“要不是阮文我何至于此,她在坑我,这次就是她算计的,可我也是被逼的,要不是因为她我何至于嫁给林嵘,那就是个废物,他什么都给不了我,他甚至不是个男人。”   她歇斯底里的吼着,罗嘉鸣没了耐心,正打算却是被她给抱住了腿。   曾经他喜欢的姑娘已经成了个疯婆娘,而罗嘉鸣能做的,是推开她而已。   “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阮文又没躲在桌子底下偷听,哪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想要打趣一句,说“你没舍得走,然后喝多了就半推半就从了她?”但罗嘉鸣的眼睛是红的,让阮文忽然间意识到这么说似乎不太合适。   坦白来说她对罗嘉鸣的敌意并没有放下。   不过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阮文心里头还有数。   “发生了什么?”   “她喝多了酒,被人强.暴了。”   听到这话的时候,阮文恍惚了下,声音都带着几分飘乎乎,“是吗?”   她忽的想起了原主。   小说里也就提了那么几句罢了,毕竟只是一个路人角色,怎么可能占据那么多篇幅呢?   有时候阮文在想,自己把原主的人生悲剧归咎于祝福福是不是一种错误?   救人是原主自愿的,又或者说是作者不讲逻辑让原主当圣母做炮灰。   被魏向前利用那也是她心甘情愿的,没人按着脑袋说“你给我嫁,不嫁就得死”。   没人这么说。   那是原主自己的选择,可是那两个人就真的无辜吗?   若原主是坏人也就罢了,阮文就认了,坏人罪有应得。   可她不是啊!   那也是一条性命,一个漂亮的姑娘怎么就非得成为魏向前的垫脚石,成为祝福福要挟魏向前的把柄呢?   凭什么啊!   还有死了的阮姑姑,还有疯了的周建明,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如今听到罗嘉鸣说祝福福被小流氓玷.污了,阮文忽的觉得这就像是个轮回。   只是眼角的泪水被擦去时,阮文的心也硬了起来,“是吗?是你折回去找她,还是她逃出生天去找了你?”   罗嘉鸣看着阮文,她的眼睛红了下,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冷静,仿佛并没有被这件事困扰似的。   “你半点不同情她吗?”   “同情是廉价的,对祝福福而言,她想要的不是我的同情。”阮文指了指自己,“而是我的命,怎么你要把这条命拿走,来祭奠她那失去的清白吗?”   阮文是冷血的,她对很多人都抱有同情,哪怕是误入歧途如刘五斤,阮文都能施以援手,但对祝福福她没有一星半点的可怜。   从头到尾都没有!   罗嘉鸣笑了笑,“但这只是一场做戏而已。”   他被当做傻子,被祝福福当作傻子来戏弄。   她真的以为这样很高明,自己看不出来吗?   出入都是由司机接送,谁不知道她祝福福是林家的小儿媳妇?   祝福福早前惹了祸,荣林外贸要赔偿那外国人一千万元,林家也认下了,荣林外贸这几年来赚的又何止五百万?不过是割了一点点肉,连带着原本的五百万定金把这双倍违约金支付了去。   不少人都觉得林家怕是要让林三离婚,结果并没有。   此时此刻离婚,林家那才是失了势又丢了人。   只不过祝福福往后再不能插手荣林外贸的事情。   离婚或许是早晚的事情,毕竟林家也被她拖累了。   但现在的祝福福能出什么事?   若是她真的出轨,那林家还得被怀疑一番——是真出轨还是被出轨。   这会儿一身狼狈的跑来找他,说遇到了流氓。   罗嘉鸣当时的确紧张了下,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很快他就发现了破绽。   “你说得很对。”罗嘉鸣直直地看着阮文,她当时那般说法,他只觉得阮文是在故意戏耍他。   可当铁一般的事实摆在面前时,罗嘉鸣忽然间觉得那句话对极了。   最了解你的人,正是你的敌人。   阮文最是了解祝福福。   早就把她看得透透的。   而自己顾念着昔日的情分,保留着的最后一点信任,却也在那一瞬间轰然倒塌。   眼前这个人,还是他当初喜欢的祝福福吗?   罗嘉鸣的拒绝让祝福福很是难堪,她狼狈着离开,丢下一句,“我就知道你爱上了阮文。”   这话祝福福也不止说过一次,罗嘉鸣依旧觉得荒唐。   但他把很多事情都告诉了阮文,唯独这句没有说。   “这么说,林三虽然瘫痪,但也不是不能人道?”   她嘀咕了句,让罗嘉鸣觉得有那么一丝的尴尬。   他知道这是阮文的作风,但多少还有些尴尬,尤其是祝福福一再说那句话时。   阮文没注意到罗嘉鸣的异样,她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其实女人在床笫之间的愉悦和男人有很大的出入,林三就算不能人道,手能动也不是不行。   只不过不能人道意味着没有孩子,对林家来说这是不能接受的。   可祝福福偏生借口去投怀送抱……   阮文想了想,林三估计可以,但又有暗疾,比如精子活力不够什么的。祝福福想要维持这段婚姻,所以这才去借一粒种子。   又或者,她只是想要用这段关系来捆绑着罗嘉鸣。   到底是为了什么,又是图什么。   大概除了祝福福本人,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告诉我祝福福是幕后之人,但是你又没把她抓起来?”   罗嘉鸣有些仓皇无力,“阮文,我……”他想解释,但触及那双眼眸时又觉得自己的解释如此的苍白无力。   “我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过我会盯着那边的。”   林家这次闹的很不像样,更关键的是轻而易举就拿出了五百万的赔偿金。   这落到很多干部眼里就是个大问题,因为这最近林家又没少被穿小鞋。   这一切怕是都会被归咎于阮文。   尽管阮文也是受害者,因为当初祝福福与一机厂前厂长的合作,导致阮文这边一些项目延误。   然而林家人会觉得愧疚吗?   罗嘉鸣清楚得很,不会。   相反,林家人会在沉寂一段时间后,想方设法使坏。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罗嘉鸣无法将祝福福押来向阮文赔礼道歉,能做的就是在暗处盯着林家,起码能让自己稍微心安。   这句承诺让阮文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她也没管。   这人本来就挺奇怪的。   看了下时间,阮文往教室那边去,“我还要忙,先不跟你说了。”   化学系的毕业设计是实验结合论文。   阮文做了不知道多少实验,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做一篇文章。   不过她对写学术文章没什么兴趣。   毕业论文也是好不容易才写完的,上面还多是一些图表。   尽管研发室有一台计算机,但大部分时间都是用来进行仿真模拟和计算,这年头文字办公软件还没开发,阮文也不是程序员,对搞这个兴趣不是很大。   图表都是手绘的。   她觉得自己还挺有绘画天赋。   几个老师在那里传阅着阮文的论文原稿,台上阮文阐述着自己的实验过程。   窗外,罗嘉鸣站在那里看着讲台上的人。   她好像很喜欢艳丽点的颜色,红色的百褶裙衬得她越发肤白胜雪。   而眉眼间的从容让罗嘉鸣恍惚了下,蓦的想起了自己刚进军营,上面安排他进了谢蓟生所在的班时的情形。   那会儿的罗嘉鸣多张扬啊,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痞子一个。   仿佛爷就在这里,认怂了给你当孙子。   偏生他遇到了谢蓟生,怎么都赢不了,明明比自己只大了那么点,却仿佛已经七老八十的看穿了世事。   罗嘉鸣笑了下,老大向来从容,和阮文如出一辙的从容。   难怪这俩人会在一起呢。   窗外没了人,有蝉鸣不已,颇是聒噪。   ……   赫尔斯再打来电话时,带给了阮文一个还算不错的消息。   “答应了。”   联合利华、汉高、宝洁、强生还有一些规模稍小的日化企业,赫尔斯联系了一个遍,这自然也包括丹碧丝。   最终达成协议的公司一共有六家。   当然,这些公司也纷纷提出了要求,他们购买专利使用权的同时,也可以在此基础上做研发。   换句话说,阮文需要把自己的技术彻底出卖。   六千万美元贩卖自己的技术。   也就是日化行业才这么财大气粗,换了其他行业,还真不一定敢这么玩。   对方敢答应,阮文自然也不黏糊。   技术这玩意儿,怎么说呢。又不是蘑菇蛋需要长时间的研究,早晚有攻破的一天。   与其等到对方研究出来,倒不如先赚点快钱。   反正国内的生产成本远低于欧美,到时候远渡重洋走出口依旧有利可图,市场占有率还是有的。   基于此,阮文爽快地答应,“辛苦了。我八月份会去纽约一趟,是到时候签约,还是他们来找我签署协议?”   赫尔斯声调微微一提,“你要来美国?” 第190章 190气一气林家人   阮文不止一次的提出去美国,但又一再爽约。   如今都大腹便便却要去美国,也难怪赫尔斯惊讶。   “不是去那里生孩子,纽约有个展览会,我想跟着去看看热闹。”   对于电子工业,赫尔斯的兴趣不算是特别大。   不过他对阮文的访美倒是颇为期待,“希望纽约不会让你失望。”   纽约很是繁华。   繁华的足以让很多人迷了眼。   然而这里的繁华并不属于普通人。   赫尔斯很想知道,当阮文来到这种现代化的大都市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两人又是聊了几句,最终商定来签约形式。   因为这又涉及到生产线的问题,所以大概率还是这些大的日化企业来这种古老的东方国度找阮文签约。   “照你这么说,我应该先把生产线的制造提上日程。”   赫尔斯笑声格外的轻松,“显然这是一个很不错的计划。”   在梁晓回到齐齐哈尔一星期后,一机厂厂长办公室的电话在上午十点半响起。   这通电话来自阮文。   早前,在梁晓和省国资委的刘主任去找阮文后,秘书曾经打电话给阮文“通风报信”。   他直觉应该打这通电话。   也正是这一通电话,让阮文有了准备,面对刘主任的窥探才不至于露出马脚。   只是尽管两家关系缓和,再度成为合作伙伴,短时间内想要再有大的订单也并不容易。   回到齐齐哈尔后,梁晓组织工人对那十条生产线做修复。   工程即将结束时,阮文的电话来了。   一笔非常大的订单。   “我需要至少十条纸尿裤的生产线,越快越好。”   对于资本家而言,时间就是金钱。   达成一致意见后,怕是那些日化企业很快就会来华与阮文签订协议。   届时,如果有现成的生产线,相信那几家大公司不会拒绝。   毕竟即便是他们把图纸拿回去也得花费时间来研发,倒不如先买一条生产线,这边生产纸尿裤那边赶制生产线,两不耽误效益也能最大化。   阮文的这通电话让这段时间士气低沉的一机厂瞬时间宛如沸腾的水。   “咱们抓紧时间来赶工,争取再过一个肥年!”   其他几个副厂长怎么也没想到,一机厂的转机竟然来的这么快。   但仔细一想倒也不奇怪。   梁晓对阮文到底有救命之恩,如今用这回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我记得那十条生产线里就有两条是纸尿裤的吧?要不先把那俩修好?”   “这是要出口的,还是用新的吧。”   涉及到门面问题,几个副厂长也没再多说什么。   ……   阮文接待这几位外国客商已经是七月中旬的事情了,彼时她结束了自己的大学生活,再度成为一名社会人。   因为身子重了的缘故,毕业的一些活动阮文没怎么参与。   倒是同学们分别时,她去了趟学校。   班长同志就近安排回了老家,在市里的一个国营化工厂做技术员。   曹丹青则是回了首都,他的工作略有些奇怪,去博物馆工作,似乎和文物修复有关。   宿舍里的几个人也天南海北怕是短时间内很难再见。   五湖四海皆兄弟,三载同学终有期。   散作繁星归四海,他年相逢笑且泣。   班长同志的一首歪诗让高分子化工的同学哭笑不得,背上行囊挥手作别。   而在车站送别同学的阮文,在列车离开时并没有离开,又是等了好一会儿,她等到了王春香。   王春香的大四很是忙碌,她的出国深造申请通过,老教授的推荐让她如愿以偿能够去美国读研。   挣自己留学的钱,此外还要忙着提升自己的英语能力,充实自己的基础知识。   这也就导致王春香很少再和同学们聚会,更不知道阮文怀孕的消息。   “天呢,你竟然要做妈妈了。”读书的时候,王春香甚至有过舍友在宿舍里生孩子的经历,那真是让她终身难忘。   但她实在没办法想象,阮文竟然身怀六甲。   “这孩子将来一定继承了她妈妈的美貌和聪明,继承了她爸爸的勇毅果敢。”   这可是阮文的孩子,绝对不笨。   阮文笑了起来,开车带她往家里去。   “本来还想着回家一趟,不过我爸妈又催我结婚,我想了想觉得自己回去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所以就没回去。”   她把一封信交给阮文,“等过些天我出国了,你帮我把这封信寄回家吧。”   小王同学对父母的安排很是抵触,但又做不到完全的割舍。   起码留一封信跟他们说自己平安,不过是去外国求学而已。   原本阮文没打算送王春香去首都。   不过阮姑姑忽的病了,让她不得不改变自己的计划,提前过去了一趟。   倒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工作有点忙,晚上的时候又贪凉就感冒了。   养在阮姑姑这里的甜甜很是贴心的给阮姑姑倒水拿毛巾,瞧到阮文的时候有一点点认生,但很快就又混熟了。   “这孩子倒是懂事,这两天我病了,建明又是去开会,她就各种跑进跑出的。”阮姑姑瞧着被自己养的肉乎了点的小女孩,眼底露出几分喜爱。   “你这身子重了就别四处乱跑了,我这病气再过给你怎么办?”她是不赞同阮文过来的,奈何拦不住。   “我没事,顺带着送人过来。”阮文都没敢说,下个月自己还要去美国呢。   “而且我过两天也要过来的,就提前过来一趟。”   “那正好,你去汪萍家一趟,之前她过来了几趟,送了好些东西,没少问你的情况。”   汪萍想知道她的情况,直接打电话就是了,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不过她那人性子别扭,虽然和谢蓟生或者说和过去的自己达成和解,却也很少主动联系。   奈何汪老又十分关心,只能往阮姑姑这边跑。   阮秀芝性子和善,是个十分好相处的,汪萍也乐意过来跟她聊两句。   人与人之间的交际,一来二往的也就熟络起来。   这不,阮秀芝想着汪家那边惦念,就让阮文过去一趟。   “知道。”阮文答应了下来,正好她也要再去那边了解下现在林家什么情况。   不过人也没动弹,坐在那里跟阮姑姑说话,到底没说什么时候去。   阮秀芝也没催着,细细问了阮文的情况,“等回头我去照顾你。”   “哪用这么麻烦。”   人能够找到自己喜欢的事业很不容易,尤其是阮姑姑这般岁数的人,再者说一把岁数的人了带孩子多累?阮文不舍得劳累她。   “回头小谢会请一个保姆来,到时候让她帮忙照看就行了,您该工作的工作,到时候去看两眼就行。”   阮秀芝听到这安排有些不乐意,“那哪成!”   “怎么不行?”阮文都安排好了,“您辛苦了大半辈子,往后自己过得舒坦就行了,就别给自己找麻烦了。”   本来照顾甜甜就挺让阮文过意不去的,她哪忍心再让阮姑姑再带一个刚出生的孩子?   阮秀芝一万个不乐意,正说着周建明回来了。   他是赞成阮文的,“您这一撂挑子,季教授不还得再找人?再说了你要去照顾阮文,那甜甜怎么办?”小姑娘出去和隔壁邻居家的小孩子玩去了,刚才他回来还跑过来跟她说,阮文阿姨来了。   那语气怯生生的又带着几分兴奋,让周建明心里头有几分复杂滋味。   阮秀芝被俩孩子一阵说,末了有些赌气,“行行行,你们翅膀硬了开始嫌弃我了,那往后我不管了总成了吧?”   这话说的周建明头皮一紧,连忙冲阮文使眼色。   哄人阮文向来有一套,“谁说的,我们翅膀软着呢。你都不知道小谢同志最近忙得很,做饭都有些敷衍,不是放多了盐就是忘了放,我又怕说了他往后再不给我做饭,就指望着来您这改善下伙食。”   对不起了小谢同志,回家后再给你赔礼道歉。   阮文这一波卖惨很是有用,阮秀芝当即抓着她的手,“你不知道提醒他?怎么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我打电话说他。”   一打电话可不就露馅了?   阮文连忙拦住,“他就这阵子忙,等忙完也就好了,我想吃酱肘子,哥你去买俩肘子呗,让姑做给咱们吃。”   “行,要不再买个烤鸭回来?”   “那不行,鸭子性凉阮文现在不能多吃这个,你去买几条鱼回来,再买个老母鸡,哦对了再去买两块牛肉,我给你卤牛肉吃。”   阮文赖在阮姑姑身上,冲着周建明眨眼,“我就知道姑你知道我想吃什么,哥你快去。”   比哄人,周建明远不是阮文的对手。   他也就能当个跑腿的,干点零碎活。   屋里又只剩下她们娘俩,阮秀芝想了又想,叹了口气,“你说你哥也老大不小了,还有小罗,怎么就对自己的事一点不上心呢?”   她担心多了忍不住说一句,偏生俩人又都有借口,一个说自己忙顾不得家还是别耽误人女同志了,一个说自己刚开始工作千头万绪忙得很,各处都盯着呢真没精力来处对象。   阮秀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跟阮文诉诉苦。   这俩孩子也都是优秀的,怎么在人生大事上就那么让人操心呢?   阮文安慰她,“缘分这种事情也得看天时地利,这又不是在乡下不着急的。我哥这不是马上就要去教书了吗?说不定回头找个同事呢?”   “我倒不是担心你哥,就是小罗那孩子,跟家里头闹别扭也没人管他,不找个知冷知热的人,我怕他往后日子不好过。”   阮文:“……”到底谁才是您亲儿子。   她来到后也没看到罗嘉鸣,如今就顺嘴安慰了一句,“他那性格,还是别祸害人女同志了。”   阮姑姑不太乐意,“怎么说话呢,其实那孩子人也挺好,就是有点别扭。”   哪是有点别扭啊,简直别扭的要死,何况还有个阴魂不散的祝福福。   您这是亲妈眼看谁都是好人。   ……   阮文下午的时候去找了汪萍,直接去了她单位那边。   “大热天的来这里做什么?我家老爷子知道了还不得骂我?”汪萍折回去请了个假,带着阮文回家去。   阮文抬头看了看天,“今天阴天。”   汪萍:“……你来是特意跟我抬杠的对吧?”她目光落在阮文的肚子上,“谢蓟生放心你让出来?”   这可是首都,林家人是地头蛇,阮文怎么敢一个人随意在大街上晃悠,万一随便被人推一把,后果都让人很难承受!   她觉得阮文太过于大胆,这性格真是难驾驭。   要是自己,怕不是要跟她吵起来。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阮文笑了笑,“人不能讳疾忌医,要整日里草木皆兵那日子还用不用过了?”   虽说是这个道理,但有些事情也不能这么说。   汪萍拿不准阮文的心思,“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倒也不是,我前些天谈了笔大单子,正好这两天过来签约,所以跟你说一声。”   这话让汪萍觉得古怪,她瞧着阮文盯着那糖葫芦看,就顺手给买了一串,“你这还用跟我说?难不成这大订单有什么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也就几千万罢了。”   汪萍自个儿也买了串糖葫芦咬着,她觉得这山楂也太酸了些,把她呛得直咳嗽。   几千万罢了。   “你哪来的这么大的订单?”   阮文爱死了这味道,酸中透着点甜,让人回味无穷,她又折回去买了两串,“就跟人谈的呗,反正纸包不住火早晚都得知道,就先跟你说声,省得回头你们没心理准备。”   有了这笔大订单,她能把银行的贷款还了。   还了钱才能继续借钱,到时候不管是开新工厂扩大生产规模,还是用这笔钱帮那些军工厂转型,她都有了更多的底气。   汪萍看她在那里左一串右一串吃的正开心,心里头跟有小虫子在蠕动似的,痒的要死,“具体,多大的订单?”   两千万是几千万,九千万也是几千万。   这其中,可差着事呢。   阮文已经把一串糖葫芦吃完,这会儿正吃第二串。   汪萍忍不住说,“酸儿辣女,你这怀的是个小子?”   “前几天谢蓟生还给我做了香辣兔丁,照你这么说我这得怀了个龙凤胎?”   汪萍:“……瞧着不像。”这肚子小了些,要真是龙凤胎,孩子才多大点儿,估摸着都养不活。   “男女都一样。”阮文摸了摸肚子,“我忙怕是顾不上,想着生个儿子也挺好,不用费那么多心思。”   “那谢蓟生怎么说?”   汪萍还记得那会儿谢蓟生说不要孩子,结果这么一转眼就快生了。   “他没说过。”阮文想了想,谢蓟生从来没说过男女,不过她觉得谢蓟生也想要个儿子,就这么觉得的。   很古怪的直觉。   “男女都好,你要实在没空养,那就丢过来让我家老头给你们养着,他惦记的要死。”   比自家孙子出生前还关心。   谢蓟生当初闹了那么大个笑话,后来又去补了手术,这孩子注定没了兄弟姐妹。   不管男女都是谢家唯一的后代,不像是他们家,那么多孩子最不缺没姓汪的人。   “吵着汪叔叔就不好了。”阮文吃完这颗山楂,“我那笔订单六千万美元,你想法子帮我宣传宣传。”   汪萍又被糖葫芦给呛着了。   她看向阮文的脸色都变了,“六千万?”   没跟她开玩笑。   阮文点了点头,“嗯,后续还有些小单子,不过那都不是什么大价钱,也赚不了几个钱。”   生产线其实并不是很值钱,值钱的永远是技术。   那些生产线能卖出去一两百万就算不错了。   她这说法让汪萍觉得很难受,就那种酸在胸腔但又知道自己太小心眼了的别扭。   “你想要什么效果?”   她是搞宣传的,向来会察言观色,可这次却看不透阮文的心思。   宣传出去,宣传给林家人听吗?   “就气一下林三的老婆,气一气林家人呗。”   阮文说的理所应当,以至于汪萍都觉得这跟开玩笑似的。   “阮文,你跟祝福福到底多大的仇?”   两个人非要对方死,她很是不解。   “有的人一见钟情,有的人日久生情,还有的人恨意绵绵,永远不可消解。”阮文又吃完了一串糖葫芦,她觉得不能再吃了,不然晚上可能睡不着,“我和祝福福就是最后这种。”   汪萍不明白,两个年轻姑娘怎么就闹成了这地步。   但她到底姓汪,和林三的媳妇没什么交集,也不需要考虑这会不会伤害那个小媳妇。   “行,我知道了。”   她把人送到了北池子大街这边,“那等你签完合同我再说?”   省得被搞了破坏。   阮文拉住了汪萍的手,“不,先说。”   汪萍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明白了阮文的用意,“你就不怕?”   “六千万的订单不算特别大,但也不小,她坏不了我的事,但要是真有这个心,林家就完了。”   阮文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但是林家在暗处一直盯着,她仿佛被时时刻刻的窥视。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她想自己得做点什么,引蛇出洞把这家人给解决了。   如今是个不错的机会,就不知道这鱼饵抛出去,会不会有小鱼儿上钩。   汪萍深呼吸了一口气,“行,我知道怎么办了。你明天来家里吃顿饭吧,老爷子惦记的很,知道你来了不过去,怕是得伤心。”   “嗯,我明天去看汪叔叔。”她笑得粲然,“我跟小谢没啥文学造诣,还想着让他帮忙给孩子起个名呢。”   那一瞬间,汪萍看着阮文心情复杂。   您觉得我家老爷子有这个文化? 第191章 191替阮文高兴   汪萍倒是没跟阮文抬杠,她带着这个消息回家。   汪老倒是十分高兴,“起名好啊,你怎么不把阮文带回来?她现在怎么样?身子重了就别再忙里忙外了,她那小身板那经得起这么折腾?”   汪萍觉得人偏心起来真是没得救,当初她家那几个儿媳妇怀孕的时候,临产前都要去上班。   用她家老爷子的话来说,“长征路上都有生孩子的,怎么现在就这么娇气?一顿能吃三碗饭的人在这里给我装什么娇娇?”   现在可好,阮文这还不到七个月,就要歇着了。   “她自己闲不住,你要是想说那就明天等阮文来了自己跟她说,我说这话惹人烦。”   人上了年纪鬼心眼也多了,怕这话让阮文不开心就让自己说,汪萍也不傻。   汪老瞅了眼女儿,叹气这孩子一点不让人省心。   “你说阮文都要生孩子了,你什么时候也找个对象?”   之前介绍的那些人,要么瞧不上要么处几天觉得不合适就算了。   他闺女是不能低嫁,可也不能这么折腾啊。   瞧瞧阮文,比她小了好几岁呢,孩子都要出生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你急什么啊,缘分来了那就到了,急也没用。”汪萍帮阿姨把菜端出来,刚洗了手,老四带着他媳妇回来了。   这两口子回来的有些突然,不过汪萍也没往心里去,饭桌上忽的心念一动就提起了阮文交代自己的事,“爸,你说也挺有意思的,之前都说林三的媳妇是个福星,那本事大得很都能化腐朽为神奇把林三给治好,可现在也没听说林三好利落啊,看来这福气也有用完的时候。对了洪梅,我听说林三他媳妇是去你姐那个单位上班了,她之前闹了那么大一出害得林家赔了五百万进去,现在又去财务岗,也不知道这人怎么想的,她也不是学会计的啊,干得了这活吗?”   老四媳妇岳洪梅觉得这是没事找事,刚想要回一句自己其实也不知道,汪萍又说了起来,“说起来阮文之前倒是做会计的,她可真有能耐,爸你知道吗?今天下午阮文跟我说,她又做了个大单子,你猜猜多少钱。”   汪老吃了块酱骨头,他牙口不是很好,偏生又爱这一口,每次都是选脆骨,把肉炖的烂透了,吃着不硌牙。   “一千五百万?”   之前汪老拿这个恶心了姓林的一把,还把他搞得明升暗降。   他闺女一问,就下意识地来了句一千五百万,这让汪萍都笑了起来。   她伸出两根手指头。   汪老放下筷子,“两千万?”倒也不错,能把之前的贷款还上了。   他家不跟姓林的似的,几个儿女都在机关单位工作,没有开什么外贸公司。   比一般老百姓家富裕,但也就那样,能拿出几万块的积蓄,可五百万就算是砸锅卖铁也拿不出来。   “不是。”汪萍夹了块酱牛肉吃,她家阿姨的黄瓜凉拌牛肉做得很不错,夏天的时候总是让人胃口大开。   坐在那里的岳洪梅忍不住,“两倍,那是三千万?”   三千万的单子,那可真不小。   阮文那才多大个厂子啊,一个寻常的国营厂一年的营收才多少。   三千万,她有些后悔之前跟阮文闹了不愉快。   不然说不定还能跟阮文挣点钱呢。   汪萍笑了笑,“两个三千万。”   “怎么可能?”岳洪梅的筷子落在了地上,她都没察觉。   她老公帮着捡起来,去厨房洗了下给她放在碗上,“多少都跟你没关系,你瞎问什么?”   听到这话岳洪梅瞪了老公一眼,六千万啊!   她一个月工资才不到二百块,别说六千万,六万块她都能高兴的多吃两碗饭。   震惊下怎么了?   汪老也惊着了,“咋这么多?她没跟你说到底咋回事?”   “说了两句,说什么把自己的专利给卖了,反正就是一锤子买卖,过两天就跟那些人签约了。”   她家这个兄弟媳妇是个大嘴巴子,这事借她的嘴传出去那真是再好不过。   倒是省得她再想别的办法。   老四和谢蓟生不对付,又有几分读书人的清高,断然不会去找谢蓟生套近乎。   就算岳洪梅再怎么吹枕边风都没用,老四就那德行。   这么一来,岳洪梅怕是会跟娘家的姐姐说,她那个姐姐又是个喜欢炫耀的。   到时候肯定会炫到祝福福面前。   那阮文交给自己的事情,也就算完成了。   汪萍夹了一块腊肉奖励自己。   她可真聪明啊。   岳洪梅被这消息给惊着了,离开这边大院时,忍不住和老公嘟囔了起来,“你说阮文不就是开了个小厂子吗?怎么就那么赚钱。”   她是羡慕的,羡慕的要死要活。   自己每天忙得要死也才一百三十多块的工资,加上逢年过节的补贴也还不到两百块,阮文这一单生意就是六千万,而且还是美金。   她眼睛都在滴血,真是羡慕的要死。   “不是说了吗?卖的专利,那玩意就是值钱。”汪家老四是理工科出身,多少明白点,“她爱挣多少就挣多少,你眼馋什么?”   这话岳洪梅不喜欢听,“谁眼馋了啊,我不就是问问嘛,汪成斌你这什么态度啊。”   “我什么态度?我本本分分的教课当老师为国家培养人才拿我该拿的工资我心安理得,我什么态度?”   “你这话说的,我没本分工作是吧?你不就是不待见谢蓟生吗?当初他去清华你去不了,现在他去大学教书你在中学当老师……”   “是,他老婆能挣六千万,我老婆挣不了!”   谢蓟生是他心头的一根刺,是引爆心底那嫉妒之火的火星子,是炸.药的引线,会让他疯狂的口不择言。   岳洪梅没想到一向对自己俯首帖耳的老公竟然对自己红了脸,她气得跺脚,“那你找阮文去当老婆跟她过日子去好了!”   她气得往娘家那边去。   岳家没想到小女儿会忽然间回来。   问她什么又不说,岳家老娘看这也不是回事,就喊大女儿过来开导小闺女。   岳洪兰就住在娘家对面,隔着一条马路,没几分钟就过了来。   “怎么了,跟成斌吵架了?”   岳洪梅看着大姐就想哭,“我不就说了两句,他就说我眼馋人家阮文,我就是眼馋怎么了,谢蓟生是公爹养大的,现在能挣钱了,拉扯汪家一把不行吗?你看其他人家,谁不想着办法挣点钱,就连上面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汪家呢,我跟他都过的什么苦日子啊!”   这话让岳家大姐有些头疼,“你也别这么说,你嫁给他不也涨了工资,不是说回头还能提职称吗?”   “涨工资有什么用?一个月才一百多,你知道阮文一单生意赚多少吗?六千万啊!”   她和汪成斌六万块钱都拿不出来。   岳洪兰听到这话震惊了,“真的假的?”她觉得自己这会儿天旋地转,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六千万,她不是没见过这么大的数额,但那是在账本上……   “我骗你干嘛?就我那姑子说的,她高兴得很,姐你说我能不能跟阮文去套套近乎?她不是在搞那个卫生巾吗?我也从她那里进点货来卖,你说怎么样?那个妇联的王主任不就是一直在阮文那里进货吗,她肯定没少拿钱。”   “别胡说!”岳洪兰觉得她家妹子这张嘴也太没遮拦了些,“妇联的会计我认识,她们进的价钱是不贵,但没问题。”   岳洪梅一口咬定,“那就是阮文私底下给王主任钱了,不然王秋平怎么就那么上心给她搞宣传?阮文这人很会办事的,不然结婚的时候那些个清高的要死的科学家,怎么都去参加她和谢蓟生的婚礼了?我可是听说,过年的时候她还去沈老家里拜年,在那里吃了午饭呢。”   “她那不是因为父母的关系吗?不过她是挺能挣钱的,可惜你家汪成斌和她男人不对付,不然的话倒是能跟她好好说说。”   岳洪兰是在财政上工作,见得钱多了心思也就活络起来。   她想起了刚分配到他们单位的祝福福,早些时候也是有大订单,结果那订单黄了,丢人险些丢到了国际上。   当时岳洪兰还想着,林家怕不是要把这个败家的儿媳妇给休了,没曾想祝福福没事,前两天还被安排到了她们单位。   还特别趾高气昂的那种,岳洪兰很瞧不上。   嘚瑟什么,说不定哪天就被林家扫地出门了。   “她这生意敲定了吗?”   “说是板上钉钉了,姐你说明天阮文去我公爹那里吃饭,要不我去跟她套套近乎?她怀孕好几个月了,我要不给她准备点小孩子穿的衣服什么的?你说……姐,你听我说话没?”   “听着呢听着呢。”岳洪兰敷衍了一句,“那你说话前多想想,千万别得罪她。”   “我知道。”   姐妹俩各有心思,聊了好一会儿,岳洪兰先回家了。   她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和汪家那是拐弯抹角的亲戚,不指望能沾光,但能够用阮文压一压祝福福的风头倒也不错。   ……   祝福福对自己的这个工作并不满意,但是她没得选。   林家没有让林嵘跟她离婚,是因为这节骨眼离婚并不好,会让林家的名声一败涂地。   只是她再拿捏着林嵘都没用,去上班。   这是家里的保姆通知的,这段时间她都没见过公爹,至于两个姑姐就更没露面。   她还没被林家抛弃,却已经成为了林家的弃子。   但祝福福不甘心,她凭什么就这么认输?   只要还有林嵘在手,她就有翻盘的希望。   她也只剩下林嵘了。   尽管那就是一个变态。   可她需要一个孩子,罗嘉鸣不能给她,她只能把这希望寄托在林嵘身上。   她几乎是闭着眼完成任务一般的和林嵘交.媾,只希望能有孩子。   可惜,那声音再也不会给她任何提醒,偶尔响起也只是和她闲话几句而已。   “我有孩子了吗?”   脑海中没有任何回应。   祝福福又问了两遍,依旧没回答。   就在她即将死心时,她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没有。”   这个答案无比的残酷,意味着她还要继续昨晚的事。   但祝福福又寻到了一丝希望,这是它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那你能帮我吗?我不想这么作践自己。”   声音没有吭声,似乎沉默了下去。   祝福福不甘心,“你就眼睁睁看着我死吗?阮文她不会放过我的。”   “我不参与你们之间的斗争。”   祝福福不甘心,“我死了你也就没了!”   这是寄生在她身上的东西,尽管无法用科学来解释,但她没了,这声音也会死!   “我本来就没有生命。”   声音的声音冷冰冰的,“保持心态的平和,能让你活下去。”   这是它给祝福福最后的忠告。   它没办法再帮祝福福了,尤其是在阮文选择了人生奋斗目标后。   个人命运和国家命运是没得比的,即便宠儿如祝福福也没办法再占便宜,除非她和阮文一样,有着大公无私的理想。   然而之前它提示了几次,祝福福都没听进去。   如今这忠告,也不知道她能够听进去。   “活下去?像魏向前那样在监狱里苟延残喘的活下去吗?”   这回应让声音再度沉默——人类的嫉妒心是如此的可怕,它或许是多嘴了。   祝福福如今没有专车接送,她和大部分人一样骑着自行车来上班,当然她也可以选择乘坐出租车或者公交车。   前者花钱多,而她如今每个月除了工资外只有五十块的家用,够做什么的?   公交车上人挤人,她嫌恶那夏天的臭味,才不想坐。   最后只能骑着自行车上班。   刚过来,就听到几个同事在聊天。   “我骗你们做什么?汪萍亲口说的,还能作假吗?六千万美金呢,这可不是小数目,我觉得阮文应该去对外贸易部工作,她挣钱能力那么强,说不定能拉来不少大订单呢。”   “其实我觉得她搞工业也挺好的,之前妇女节的时候妇联还有咱们单位的工会不都给发了卫生巾吗?用着还挺好用的,我一直在用着呢,花点钱买个舒坦也值了。”   “可不是,对了洪兰你家妹子不是汪家的小儿媳妇吗,能不能帮忙搭个线跟阮文认识认识,咱们便宜多拿点,这可是个好东西。”   岳洪兰笑了起来,“那我帮忙问问,成不成的不知道。”她说着往外瞧了眼,看到祝福福脸色惨白的站在那里,仿佛没瞧到她神色有异似的,“我记得小祝你下乡的时候就在阮文那个村里,那你跟阮文一定熟得很,阮文现在这么有出息,小祝也替她高兴呢。”   高兴得都笑不出来了。   之前汪世平大闹一场,搞的林家没脸,也让满首都的人都知道祝福福在搞破坏,把阮文那么要强一个人逼得到汪家哭诉委屈。   不过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不是瞎眼的,祝福福那么坑蒙拐骗的仗着婆家势力欺负阮文,还不是阴沟里翻了船?   倒是阮文时来运转,如今拿下大订单。   高兴?   气得脸跟纸似的没血色,这叫哪门子的高兴?   岳洪兰睁眼说瞎话,瞧着祝福福这般模样她不要太高兴。   说了两句后就忙去了,丢下祝福福站在那里,紧握成拳的手背上暴着根根青筋,颇有几分可怖。   ……   祝福福回到家的时候,发现林家两个姐姐也都在。   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两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如今过来怕是听说了阮文的事情。   果然,林家二姐开口就提了这事,“今天那边部里头跟我说,阮文要和美国那边的企业签订合同,因为合同金额大,需要对外贸易部协助,你知道这事吗?”   林大姐是个火爆性子,“瞧她那死了爹妈的模样,肯定知道了。”   祝福福听到这话揪着裙子,“我妈死的早,我爸在我这跟死人也没什么区别,大姐这么说是诅咒爸爸吗?”   这个爸爸自然不是姓祝,而是姓林。   林大姐登时就要站起身来,被她妹子拉住了。   林二姐素来冷静,瞧着祝福福那倔强模样,心底里瞧不上但格外沉得住气,“你也不用刺我俩,林家倒了对你没什么好处。我来不过是过来提醒你一句,且好好收收你那性子,这次要是再惹了祸,谁都保不住你!”   林家刚亏了一大笔,如今阮文赚的盆满钵满,林二姐也很不爽,但她很快就意识到再不爽也不能捣乱。   这么一大笔钱,传出消息后就被各方关注着,如果这时候有人动手脚搅乱这笔买卖,怕是国家都不会答应。   阮文挣再多的钱,都是要缴税的。   而这比税款,不管是进省里还是往中央,那都是为国家创收。   林二姐是不喜欢阮文的,她家之前倒霉,连带着自己工作都不顺利。   可再不喜欢,这时候也不能贸然动手。   甚至于这时候阮文出点事,大家都会把这罪过往林家人身上按。   她想得通,可不代表祝福福能想得通。   林二姐警告了一番,“老老实实的你还能继续在这花花世界过活,不然的话你确定自己能受得了再过苦日子?”   林家两姐妹走了。   祝福福站在那里,觉得浑身发抖。   她去报复阮文?现在的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会计而已,哪有什么能耐去搅乱阮文的生意?   倒真是高估她了。 第192章 192半卖半送   赫尔斯不太放心,主动作为向导带着一群人飞抵首都。   长途飞行总是容易让人疲倦,好在阮文十分贴心,早早在机场等着。   第一时间送人去首都饭店休息。   赫尔斯看着这个年轻的姑娘,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的肚子上,阮文似乎比之前胖了一点,但她还是那么的小,以至于斯拉夫人认为这肚子有些累赘。   “我以为你是丁克一族。”   阮文苦笑,“之前倒是有这个想法,这孩子算是个意外。”   “美丽的意外,希望这孩子能跟你一样美丽动人。”   这恭维让阮文觉得赫尔斯前段时间可能去了意大利。   提到意大利,赫尔斯不免提起了安德烈。   “之前说你们要合作办厂?”   “等我先把这笔订单拿下来,有了钱再说。”   事情总要一件件的办。   阮文并不着急,没钱怎么敢谈扩大生产规模?而且还是大规模的扩张。   她看赫尔斯脸上也有些疲惫,没有再打扰他休息,“我在这边安排了人,如果有什么需要你直接跟他们说就好,就住在你隔壁。”   吃住的事情,阮文早已经安排妥当,她甚至还安排了旅游,是一个再妥帖不过的东道主。   考虑到是与国外合作,阮文主动和对外贸易部那边联系,希望派遣工作人员过来协助一二。   这般举动自然得到了对外贸易部的大力支持。   如今走出去的中国制造多是以服装和布匹为主,利润微薄。   阮文能够创收,对外贸易部自然也支持的很,派遣了几个懂外语的人过来帮忙。   都被阮文安排在了酒店里,可以为这些外商提供必要的帮助。   做好了诸多安排后,东道主也没再打扰赫尔斯倒时差。   阮文离开酒店的时候忽的想起了什么,“我昨天送来的那几台高温消毒柜好用吗?”   首都饭店的大堂经理对阮文十分的客气,“已经用上了,今天早晨还有一名外国友人对餐厅里的那个消毒柜十分的好奇,他说在国外也没见到过这种东西,还问我这是在哪里进口的。”   阮文笑了起来,“好用就好,回头我再让人送几台过来。”   首都饭店是国内首屈一指的酒店,来中国旅游的外国旅客一般都会选择住在这里,多放几台消毒柜倒是很有必要。   说不定就会促成订单呢。   虽然有香港那边的中转站,但也不能总让中间商赚差价吧?   她要是自己有客源,倒也省事。   饭店的大堂经理是个十分聪明的,“那我回头留意着,如果这些旅客有需要,那就让他们联系您。”   阮文想了想,“我明天带来些名片,可能到时候就需要麻烦方经理了。”   “哪里的话。”大堂经理觉得阮文是个特别上道的人。   饭店拿了她的好处,帮着递个名片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首都这么大的地方,见惯了那些跋扈的高干子弟,阮文也算是高干圈里的人,这般客气还真是难得。   首都饭店汇聚了华夏大地的各路名厨,也有西餐厅。   这让远道而来的外商颇是满意。   赫尔斯来中国几次,这次没再点西餐,而是选择了几道淮扬菜。   他正细细品鉴,丹碧丝公司的负责人过来找人,“我能够去参观她的公司吗?”   “当然,不过她的公司并不在这边,还需要坐火车过去,那个城市没有这么舒适的酒店住。”   “住并不是最重要的。”   赫尔斯顺着他的话说,“当然,我安排。”   阮文和几个外商的签约相当顺利。   早前赫尔斯已经先进行了一轮轮的谈判,如今不过是把早就协商好的内容文字化,双方再度确定合同内容,签字就好了。   支票什么的早已经准备好,阮文拿到钱后倒也不着急,“听赫尔斯说几位想要去我的公司参观,我也一直希望能够得到一些指点,毕竟我从事日化用品时间还短,需要从大公司的经营中汲取经验。”   她话说的极为客气,惹得一群外国客商哭笑不得。   比华尔街的金融大鳄还要凶残的人,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太年轻?   这种东方的谦虚让人很是不解。   然而在经过了几个小时的旅途来到省城,到了安心集团的车间参观时,几家日化品企业的谈判代表很是震惊,“你只有这两条生产线吗?”   车间里颇是忙碌,不到一百名工人在生产线两侧进行各种操作,他们都穿着白大褂将自己包裹的很严实。   来参观的外商也都穿上了工作制服,只不过没有包裹的那么严实。   里面不热,大概是开着空调的缘故,甚至还有些凉飕飕的。   “那边还有几个车间在建设中。”阮文从生产线上拿起一个纸尿裤成品,“我这真的是小本经营。”   不过这种日子快结束了,南厂区已经和西边的那一片荒地打通,届时生产规模会翻好几倍。   阮文不止要创收,还要带动基础就业。   这六千万来的正是时候,她带着人去研发室那边参观。   “这个也是你们公司的产品?”宝洁的负责人眼尖,看到了陈列在那里的消毒柜,他之前在饭店的餐厅见到过,当时还跟主厨问了几句,听说是刚进的货。   “刚研发出来的,在香港那边上市了,还没能运到国外,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送你一台,这个占用的空间不算太大,家用倒也可以,可以对刀叉进行消毒。”   阮文十分的大方,一连送出去了将近二十台消毒柜。   这让陶永安觉得肉疼,这群老外还真好意思,一个个的半点不客气。   不过晚上的时候,老外们又跟阮文下了订单,想要订纸尿裤生产线。   几家日化公司都有这个打算,所以想着到时候包机运输,这样比海运要快得多。   谁不想早些时候投产呢?   早前阮文跟陶永安预定的那十条生产线倒是少了,数目翻了两倍。   她到底是小瞧了这些大公司的底气。   这次合作最后带来了一亿的收入,这让对外贸易部都惊着了。   国内的外汇储备才多少?   77年的时候,整个国家的外汇储备不过九亿多美元,这几年虽然有增加,但还没翻倍。   尤其是近些年来,国家提出五百亿美元计划,大规模的引进外资和进口设备。   而对外贸易出口额却并没有多少增加,最基础的布匹、服装,还有少量的家电出口到东南亚一带,但这些给国家带来的外汇储备十分有限,毕竟制造家电的以民营企业为主。   即便是交纳税款,也带不来多少的外汇储备。   阮文的这笔大生意则不然。   六千万美金是安心集团出售技术所得,剩余四千万美金则是出自那三十条生产线,而生产线的制造厂家是国有企业——齐齐哈尔一机厂。   这次的订单,阮文只是从中牵线,并没有抽出提成,四千万的账目直接落在齐齐哈尔一机厂的账本上。   这几乎让国内的机械制造业一波地震。   那可是四千万美金啊!这利润得多大?   梁晓忙得要死,办公室里的电话几乎就没安静过。   秘书准备的说辞似乎都没了用,大家刨根问底的想要约见梁厂长。   谁不想分一杯羹?   这年头,能创外汇的都是人才。   如果搭上这条线,往后挣钱那岂不是快得多?   现在国内都在引进外资,搞什么国外的生产线。   国有大型机械制造厂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谁都在谋出路。   能在梁晓这里取取经也是好的。   可惜这算盘打的固然响亮,但真要成功也得梁晓合作才行。   梁晓又怎么可能同意呢?   起码现在不可能同意。   早前那么一档子事,险些把一机厂弄得万劫不复。   他很是小心。   阮文这次帮了大忙,也没从中抽成,梁晓思索再三,和几个副厂长商量了一番带着那十条生产线去找阮文。   半卖半送,算是还了阮文的人情债。   阮文没客气,只用了一点点钱买下这些生产线。   转手就把大部分生产线送了出去,冰箱去南京,卫生巾往杭州,还有消毒柜的生产线运往上海,她手头上只留下了两条纸尿裤的生产线。   “你接下来什么打算?”梁晓有些摸不准阮文的心思,她大方的时候太过于慷慨,让他想不通阮文到底在想什么。   “昨天安德烈找我说想要合资生产,我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最近可能去选新厂址吧。”   这话让梁晓挑了下眉头,“你亲自去?”   “自己过去放心些。”   梁晓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知道不少的女人在生孩子前还在干活,乡下的有的连月子都没能好好做,生产没两天就又下地农忙。   阮文有事业心挺好的,但她这身体撑得住吗?   不过他到底也没问出口,“有选择的方案没?”   “有啊。”阮文笑了起来,“我觉得我老家安平县就不错。”   阮文选择安平多少有些偷懒的意思,王家沟带动着周围的村子都种起了黄麻,在全国上下兴起包产到户的风潮后,合作社模式显得格格不入。   但很有用。   去年王家沟合作社的村民过了个不错的春节,不然也不会惹得其他村纷纷加入进来。   现在差不多有七个村子都在种黄麻。   不过这才哪到哪。   阮文预想中的规模要更大!   何况做人不能忘本,阮文思来想去决定把厂址选在安平县。   一来可以解决部分就业问题,二嘛……建厂后就近取材,也能促使更多的村子种植黄麻,帮助更多的村民致富。   她拿了主意后就十分的坚定,如今手头上的事情忙得差不多,阮文打算这两天就去一趟安平县。   梁晓没想到阮文还这么念着家乡,他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这次没在省城多做停留,这边梁晓刚走,靳一鸣回来了。   “我瞧着那边已经开始生产,生产线正常运作没什么问题,就回来了。”   他去了趟成都,早前和东北那边断了联系后,阮文一直在寻找其他合作厂商。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阮文也知道即便和梁晓合作再愉快,那边的生产能力也不一定跟得上自己的需求。   何况她急着要空调和电风扇的生产线出来,哪能一直等着?   军工厂一般都有车间,寻摸了好些个找到一个有大型机床满足阮文要求的,阮文直接下单要了几条空调和电风扇的生产线。   面临着转型的军工企业在过去并不稀罕搭理民营企业,然而今时不同往日,有钱的就是大爷。   再加上阮文身份特殊,那边紧赶慢赶帮着弄出了这五条生产线。   靳一鸣在西北待了好一段时间,等着生产线竣工后,又带着这些生产线前往西南地区。   他这次刚从成都回来,整个人比之前瘦了许多,但脸上神色又十分的亢奋。   用那句话说,就是精神面貌喜人。   “在成都待了那么久,有去看大熊猫吗?”   靳一鸣愣了下,“大熊猫?”他一时间没摸清楚阮文的想法。   显然他并没有去。   阮文觉得这人是个工作狂,“最近也没什么,他们几个都放假回家休息了,你也回去休息休息。”   靳一鸣有些意外,“回家了?”   “嗯,最近天气有些人,工地干活也慢了些,早晚施工赶不上进度,估摸着得等到八月底才能竣工,不过也不着急搬过来,那个子弟小学现在也没着落。”   阮文觉得自己都成了工程师,搞建筑的那种,“到时候还得再去招老师配备书桌椅子,好多事呢。”   这种事情她没什么经验,思来想去还是得麻烦陈主任。   靳一鸣听她唠叨了好一会儿,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种事情也急不得,对了成都那边的电风扇和空调品牌,你有想法没?”   早前南京的电冰箱贴牌是安心,不过后来再生产时阮文改了主意,说得有地方特色,最后定了个鸭鸭。   成都那边,不知道阮文会想出个什么名字。   “熊猫啊,多现成的名字,不过记得把熊猫做好看点。”阮文还没去成都看过呢,将来有的是机会,倒也不着急。   “我记得之前小谢同志给了我一个钥匙扣,说是坐飞机的时候拿的,还挺好看的,我看看放在哪里了。”   靳一鸣看着她在满抽屉的找那钥匙扣,忽的想起了自家孩子。   “找到了,你看挺可爱的吧。”   阮文就说,她肯定能找得到。   这熊猫钥匙扣设计的很有国风味,阮文越看越是喜欢,“回头找个美院的老师帮忙设计下熊猫的形象,一定要选个好看的。”   靳一鸣看着眉眼都盈着笑意的人,忽的觉得阮文真有几分孩子气,尽管她都要做孩子妈了。   他越发的想念家里的孩子了。   “我去联系就好了,你回家去看看吧,等回头要忙这边打电话喊你们回来。”   研发室的人多数都回了家,除了陶永安。   “富贵不归故乡,如锦衣夜行。”   阮文的大道理让陶永安一度觉得自己就是被套路了。   “你怎么不说谢蓟生没空陪你回去,所以得找我作伴呢?”   不过他的确有意回一趟安平县。   在那里插队的时候,村里人对他帮助颇多。   如今有能力回报一二,陶永安觉得义不容辞。   “也不知道今年县里头高考怎么样。”   从77年恢复高考到如今,已经是第五次高考了。   七十年代末的三次高考,安平县都相当不错。   在整个省的96县里,安平县一直名列头筹!   去年高考成绩稍微差了些,今年也不知道怎么样。   高考成绩变差,大概与知青回城有关。   不过一个小县城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很不容易了,起码这意味着越来越多的人通过高考走了出去,不再需要面朝黄土背朝天。   阮文也有几分感慨,“不知道,你要是关心,回头去教育局问问就知道了。”   陶永安就随口一说,“我再关心也左右不了啊。”   他又不可能回安平县当老师。   阮文给他出了个主意,“你人到不了,钱到位了也一样。”   这次回安平县还是选择坐火车,陶永安开车不太稳当,阮文不放心。   在软卧车厢倒也还算舒服,阮文在那里看书时不时的记下来一笔,她这随口一句让陶永安话唠起来,“你的意思是让我资助他们读书?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民国那会儿不就有很多这种情况嘛。”   “我直接资助也不太好,说不定拿着这钱就嚯嚯了,可以资助那些考上大学的,要是谁考上了大学给谁一笔钱,你说给多少合适?”   阮文抽空看了他一眼,“你自己看着来。”   “五百是不是少了点?要不凑个整一千块?省吃俭用点的话两年的生活费就有了。”陶永安在那里核算着,去年安平县考上大学的有五十六人,一人一千的话那就是五万六。   也不算特别多。   陶永安付得起这个钱,之前那笔大订单到账后,缴纳税款后阮文让陶永晴还了银行贷款,余款中扣除两千万另作其他用途,剩下的那些零头分给了陶永安一百万。   陶永安有钱着呢,他索性找出纸笔来算这个账。   火车在安平县停靠已经是两个半小时后的事情了。   在车站找了个三轮车,陶永安跟着阮文往县里去。   “不住招待所吗?”   “我之前打电话让人帮我把院子收拾了出来,咱们住那边。”   陶永安忽的想起来阮文在这里的确有房产,就那个举人老宅嘛。   他们人过去的时候,院门前站着人。   邱爱梅远远看着阮文过来,快走了几步,“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回来,怎么这次一个人回来了?小谢同志呢?”   成功被开除人的行列的陶永安很是郁闷。   “他去学习了,得月底才有空,我就让陶永安陪我一起回来,他之前也在咱们县里插队,这次回来想要给县里做点事。”   邱爱梅听到这话眼前一亮,“那是好事啊。”她挽着阮文往里去,“你打电话一说要回来办工厂,好家伙!一群人都来我这里打听消息,想着去你的工厂上班。” 第193章 193是真的   现在民营企业是遍地开花,而且工资还不低。   虽说不如国营工厂铁饭碗,但能赚钱也不错啊。   但想要进去也得有关系,不然这么多人想要进去人家凭什么选你?   前些天阮文跟邱爱梅打电话,拜托让她帮忙收拾一下举人老宅的房子,顺带着也透露了一句自己回来的打算。   当时她有些意外,“你要回来开厂子?”就这么一句话被办公室其他人听了去。   三两下传播开就弄得邱爱梅成了大红人,这些天来没少有人来她家打探消息。   来的人也都拎着东西,搞的邱爱梅很是尴尬。   她顶多就帮个忙,哪能决定什么啊。   当然她说这话也有几分细细打听的意思,她家里也有闲人,想着去找个工作。   要是能去阮文的工厂上班,倒是个不错的事情。   “大家积极性挺高的嘛,不过我这工厂要开工也得明年了,还早着呢。”   工厂厂区规划还得结合着本地的一些情况,厂区建设也需要时间。   邱爱梅听到这话反应过来,“也是,咱们棉厂当初也建设了两年呢。”   “不过建厂也需要人帮忙。”安平县距离杭州颇是一段距离,让薛梅的施工队过来不太靠谱,阮文想的是当地人来弄,也算是促就业了。   “我离开家乡很多年,也不是太熟悉,回头梅姐你得给我参谋着。”   工地上干活也有很多猫腻,邱爱梅是做会计的还能不知道这个?   前些时候棉厂重新修仓库,张厂长让他连襟来搞这个,为了这事邱爱梅跟他红了好几次脸,那个连襟忒不是个东西,那些沙子石子砖块几倍几倍的虚报。   为了这事邱爱梅险些从棉厂辞职,可她这一把年纪的人了,儿子女儿都快结婚了,哪敢说不干就不干啊。   听到阮文说工程,邱爱梅迟疑了下又提了个醒,“阮文,工程里面特别多的油水,你回头得派个信得过的人来办这事。”   不然,能五鬼搬运把你的钱袋子给搬空!   这提醒十分的善意,阮文笑了笑,“没事,我这也不是第一次建厂,用多少料需要多少工期心里头都有数。”   邱爱梅知道她细致,就像是早前弄得那记账的法子,十分的好使。   她说起了棉厂的事情,“现在厂里头的那些布料销路可好了,不是说市场经济吗?咱们厂的货那真是供不应求,光是车间里工人的工资就涨了不少。不过今年这物价也贵了些,日子也没见的多好过。你那边生意怎么样?我之前听人说了句,说你又搞了大订单呢。”   “我还好。”阮文的生意没怎么受影响,她毕竟出口为主,结算大多数都是美元英镑,非要说涨价的原材料,那大概就是原油了。   但这也没办法,国际市场上原油价格就不断上涨,她家房子底下又没油矿,也只能被市场影响。   只要战火没蔓延到自家,她倒是没那个闲心去管这些。   邱爱梅从国营饭店那里给弄来了吃的,她陪着说话,瞧着阮文神色间有几分困顿,她就先走了。   举人老宅一时间就剩下阮文和陶永安两人。   这里还有当年开课时留下的一些痕迹,想起当初在那小小的庭院里,他们一群年轻人抒发梦想,阮文不由莞尔。   “你这个同事说的倒也没错,工程油水多,最近省里头就开了好些个建筑公司,你去看一眼就知道,不是这个的儿子就是那家的小舅子,一个个的都挺有背景。”   要不是阮文也有靠山,好些个工程怕不是都要请这些人来做。   还得当祖宗似的供着,挺烦人的。   “那你帮我在这盯着?”   陶永安可不想在这里待着,盯工程什么的非常没意思,他更喜欢跟那些个研究员讨论,搞一些小发明小制造。   阮文从这边柜子里找到一个小本子,是她当初记下的名单,上面都是那些备考生的名字。   有些倒是还在联系,不过有一些没考上大学,联系自然而然就少了。   “这是你的那些学生?”   “嗯。”阮文把小本子递了过去。   陶永安瞧到了好几个熟悉的名字,早前阮文和谢蓟生在首都请酒的时候,他看到了那几个名字,“谷翠芬是那个扎着麻花辫的吗?”   “嗯,她学的通信,留在了上海。”   “那这个吴国庆呢?”   “他去了市里,在医院里上班。”   陶永安又问了几句,最后总结陈词,“你这批学生都挺厉害的啊,阮文你不当老师还挺可惜的,要是有孙大圣那本事就好了。”   有七十二般变化,能薅一把猴毛变出一群阮文。   这个当老师,那个做研究,人尽其能不要太好。   阮文被他逗乐了,她坐在门槛上,“我要是有那本事,怕是得先被抓去做研究。”   故地重游让阮文想起了很多,“当时隔壁的一个老头以为我们在做坏事,还报警来抓我们。”   想到谢蓟生那次出糗,应该是第一次在她面前这般丢人现眼吧。   陶永安看她笑得眉眼温顺,顿时知道这并不简单,“我记得小谢同志在这里当过公安,莫不是他来抓的你们?”   “我们又没做什么违法的事情,抓我们做什么?”阮文扶着门框站了起来,“我先去睡会儿,明天你去你插队的村子那边看看吧。”   “那你呢?”   “我去县里头看看地皮,找找在哪边建厂合适些。”   这件事到最后也得跟县委这边商量,阮文得亲自去办。   当然,她还要去一趟监狱,看望一下魏向前。   ……   安平县委对阮文回乡投资这件事十分的欢迎,毕竟这能够给地方带来不少的收入,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咱们安平是个好地方,土地肥沃不管种啥长得都好,多难得啊。”县里的一把手陪着阮文看地皮,这位的能耐他是知道的,别说自己了,就算是去了市里,市委的一把手也得陪着啊。   “要我说这块地倒也不错,你看挨着河,离二棉厂也近,这要是贪图省事都可以凑合着一块用那托儿所和子弟小学。”   这边是河滩地,早些时候挖河堆了不少泥沙在岸上,愣是堆出了一个小沙丘。   阮文今天上午跑了好几处,到最后觉得这还真是最合适的一块地皮。   “钱书记您眼光毒辣,我觉得这地方也不错,不过建厂子还得看地质,等明天我请的专家过来,让他再看看这地质适不适合建厂,再做最终决定。”   钱书记没想到还有这一说,不过到底这位是财主,得供着,“那是得好好考察下,也不着急。这时候也不早了,要不去吃点东西?”   阮文没拒绝,好在她是贵宾,又大着肚子,没人敢灌她酒,说的最多的还是夸她能干,有本事,念旧。   两点钟左右,县里的车送阮文回家。   换了身衣服,阮文去了监狱探监。   狱警对她有些好奇,不时地打量着她,到最后实在没忍住问了句,“妹子,你是这个魏向前什么人啊?”   这姓魏的被关了很久,肯定不是他老婆,如果是的话那就是有了别的男人,不然怎么可能大着个肚子呢?   阮文坐在那里等人,手里头拿着一份报纸看着,那上面刚巧不巧刊登着关于她的新闻。   标题十分惹眼,说的是安平县王家沟出去的大学生依靠着专利赚了美国佬一笔大钱。   大概是没找到合适的照片,只配了一张很老的图,是阮文早些年的照片。   阮文放下报纸看了眼那狱警,“故人,也是仇人。”   那狱警刚来工作不到半年,没见过阮文,听到这话心口猛地跳了好几下。   正要说话,就听到脚步声。   魏向前过来了。   他越发的消瘦,整张脸上几乎没了肉意,皮肤贴着骨头轮廓,有点像是被妖精吸走了所有精血的可怕。   原本还显得几分温厚的脸,如今苍老不堪,那双眼睛原本还闪着光,如今希望的火苗一点点黯淡下去。   这让阮文很是愉快。她或许不该来,这里阴沉可怕不利于胎教。   可是孕妇要保持良好的心情,她现在的心情就很不错。   “魏知青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吗?”   魏向前从没有觉得,这天籁般的声音比魔鬼还要可怕,他想要开口可声带像是被人掐住了,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我这次来看魏知青也是有原因的。”   阮文倚在那座椅靠背上,“之前有个人想要杀我,但很不幸他没能得手,据他交代,是因为喜欢魏知青你的妹妹,而你妹妹对我十分的仇恨,所以他就冲冠一怒为红颜,过来找机会杀我。”   魏向前从阮文的笑容看到了魔鬼的模样,“不是!”   不可能,这是阮文的谎言,他的妹妹是个再温驯不过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有这么歹毒的心思呢?   绝对绝对不是。   可他还是说不出话来,嘴巴似乎被封住了,只能听阮文说。   “我就在想,我上辈子欠了你们兄妹?一个个的都想要来杀我,那个人虽然自己顶下了所有的罪名,不过我一直都在想,是不是也该找令妹问一下,看她到底是不是有这个心?”   “不要!”魏向前的嗓音是如此的干瘪,仿佛在砂砾中溜过的风,带着呜呜的声音,“不是她。”   绝对不是她。   这是阮文的阴谋,想要毁灭自己仅有的那点信念,对吗?   “我当然知道不是她。”阮文好整以暇的笑,“是祝福福栽赃陷害,我听说祝福福之前来探望过魏知青,不知道你们聊了些什么,应该很愉快吧?”   谈了什么阮文不知道,但她知道,祝福福来过。   看魏向前那模样,似乎想起了什么,阮文柔声说,“祝福福嫁到了高干家,她亲爹贪污行贿都能捞出来平步青云,想要救你真的是再简单不过一件事。我原本以为她会把你弄出去呢。”   那声音像是水,让饥渴至极的人觉得犹如甘霖,忍不住的就顺着她的话说,“她说了给她一点时间。”   那是四月份的事情,当时魏向前真的以为自己有希望出去。   祝福福出落的越发的漂亮,她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夫人,仿佛是从云端踏入凡尘。   “给我点时间,现在想要把你弄出去有些麻烦,但只要阮文倒了霉,到时候我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给你翻案。”   当时祝福福怎么说的?   最迟七月份,那时候你就可以重获自由。   如今七月已经快过完了,他依旧困在这里,等来的不是祝福福,而是阮文。   “瞧着魏知青这模样,看来你也被祝知青欺骗了呢。”阮文很是遗憾,她摸了摸手上的钻戒,那是谢蓟生早前送她的礼物。   “祝知青也真是的,明明有本事帮你,结果不念及旧情也就罢了,给了你希望还让你陷入绝望,她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插队时的事情吗?”   魏向前看着那拧着眉一脸忧愁的人,他忍不住的吼了出来,“你在骗我!”   “骗你?”阮文莞尔,“我干嘛要骗你呢,图什么?魏知青你那么聪明一个人,倒是猜猜我为什么要骗你呢?”   魏向前猜不出来,他的脑子里一片混沌。   曾经,他用了很长的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想要知道阮文到底为什么对他这么大的敌意。   可他不明白。   怎么都想不明白。   “那我告诉魏知青,我为什么这么恨你好了。”阮文浅笑轻盈,“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头还是在王家沟,魏知青你苦心孤诣娶了我,拿着我的钱去参加高考去上大学,我帮你养着老母亲给你邮寄生活费,结果等你毕业了等来的却是你要跟我离婚。”   “不,不可能!”   阮文很厉害,她明明考上了大学,还跟外国人谈笑风生,自己怎么可能娶了她又抛弃她?   这绝不可能。   阮文低头看着那钻戒,“梦里头啊,魏知青你可真狠心,不念及一点旧情,像是丢垃圾一样把我赶了出去。我的亲人因为我死的死疯的疯,而魏知青你平步青云,靠着岳丈仕途一帆风顺。那个梦可真可怕啊,让我坐立不安生怕真的像梦里那样走上一条不归路。”   “不可能。”魏向前喃喃自语,“那是梦,你不能因为这个梦就害我,我是大学生,我考上了清华,我将来是要做国家干部的人,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要上诉!”   手铐将人固定在桌子上,而这个桌子是焊死在地面上的,就是防止犯人忽然间发作。   阮文看着徒劳的站起来又坐下的人,她欣赏着魏向前那疯狂的模样。   “可是那不是梦,对我来说不是梦啊魏向前。”   魏向前猛然间抬头,他的眼窝深陷,眼球似乎靠着那些组织吊着里面,只要稍稍用力就会瞪出来。   这会儿,那眼球中满是畏惧,“阮文,你饶了我好不好,我给你磕头了。”   他疯了似的脑门碰在桌面上,砰砰的声音惹得外面的狱警匆忙赶来。   等着人被控制住,血从额头流了下来,让那原本就枯瘦的可怕的脸如今更是恐怖。   “那只是一场梦啊,魏知青你真是糊涂了。”   年轻姑娘的轻笑声让魏向前觉得自己天灵感被劈开了,似乎有电光击中了他。   他眼睁睁的看着阮文离开,脑海中却是闪过了她刚才说的梦。   “是真的。”   狱警们不懂,这人怎么了?   直到他一天天的都在说着“是真的”这句话时,狱警们才意识到,这人疯了。   疯了,离死也就不远了。   ……   阮文来到安平的第三天,薛梅请来的专家来这边考察,帮着阮文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厂址还真就选在了那块河滩地。   那块地皮并不算贵,确切点说现在的地皮都不算贵。   再加上有外资涉入,不仅在买地皮上便宜不少,日后所缴纳的税款也能有不少的优惠。   这也是阮文选择邀请安德烈加盟的重要原因,不然她干嘛要给意大利人一成的净利润呢?   确定了新厂址以后,阮文这边招人开始动工。   不管是前期平整河滩地,还是后面施工,这都需要不少的人。   这次阮文请的督工是谢蓟生安排的人。   他保留军籍就是为了方便安排退伍军人,如今正是阮文用人的时候,谢蓟生送人送的不要太快。   只不过送来的这十来个退伍军人也不能干完所有的活,还得招人。   没离开安平县之前,阮文被陶永安拉着去那边看招聘现场。   六月麦收过去后,如今还真不是农忙时节,倒是有不少农民来当小工。   就想着挣点钱嘛,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现在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田,不用想着每天上工挣工分,除了每年必须的挖河任务外,时间都是自己来安排。   倒是自由了不少。   何况这边工地待遇给的好,搭建了临时的窝棚可以住着,每天管三顿饭。   如今夏天天气热,上午是早五点到十点上工,下午是四点干到八点,一天干九个小时的活,工地这边管三顿饭,每天给开三块钱的工资。   要是干足了一个月,那就有差不多一百块,这比工厂里的工人挣的都多!   来应聘的壮劳力还真少,退伍的老兵们一个个仔细询问做检查,瞧哪些能够胜任这工地上的辛苦。   阮文来到另一个小桌子旁边,这里也在招人,不过找的是做饭的。   工地招的人多,得有人专门做饭。   虽说这退伍兵里还真有炊事班的老兵,但一个人搞不定这几十人的饭菜啊。   还得有采买,肯定得再招人。   阮文过去的时候,刚巧有个女人来应聘。   “还挺年轻的。”陶永安努了努嘴,他想过去瞧瞧。   “你怎么知道?”   “声音啊,而且这身形一看就知道没怎么吃过苦。”陶永安还是挺会判断的,他觉得这个女人很可能是落户在当地的女知青。   当时回城希望渺茫有不少人就扎根在当地,男女都有。   之前陶永安回葛家坝就遇到了一个女知青,抱着个孩子冲他腼腆的笑,那让陶永安当时心头酸酸的涨。   陶永安对这个女人还挺好奇,非要拉着阮文过去看,结果两个人还没走过去,那女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正脸让阮文当即呆在了那里。   元雯,她怎么来了这边? 第194章 194对她有意思   “你们认识?”   瞧着这像是熟人。   但这个熟吧,有点隔阂的那种。   陶永安试图活跃气氛,“阮文,这位是……”   “元雯,好久不见。”   阮文和元雯之间是有仇的。   当年元书记种种操作让阮秀芝断绝了和兄长的联络,也间接导致阮文和父母没了联系。   后来因为贪污行贿元书记被抓,本该被关一辈子的人,愣是被谢蓟生操作的判了死刑。   元书记可以说是因阮文而死,这其中的恩怨是非早已经说不清楚。   但从元雯的角度来说,阮文是害死了她唯一亲人的刽子手。   有恨意倒也再正常不过。   阮文是能理解的,她大部分时间都很理智。   这理智让陶永安快疯了……   元雯?   就是那个元书记的女儿?   卧槽她来这里应聘?   这是想干啥?   下意识的,陶永安已经把这人排除在可录用名单里。   让这么一个跟阮文有仇怨的人在厨房帮忙,那是觉得自己命大吗?   用最歹毒的心思揣测下,万一元雯有了歹念,在锅里放点不该放的东西怎么办?   到时候受影响的可是阮文啊。   这个险绝对不能冒,就算阮文要留下,那也不行。   当然,陶永安想多了,阮文并没有留下元雯的意思。   “之前你请我们三个吃了顿饭,一直亏欠着,有时间吗?我请你吃个饭。”   元雯好一会儿才点头,“谢谢。”   她再度来到国营饭店,这里的服务员已经换了,再不是当年那些看到她就亲切的不行的那几个人。   倒也好,省得见了尴尬。   陶永安想不通阮文在搞什么,不过很快就是点好了菜,阮文看了眼又加了几样,“再加一份小炒肉、炙羊肉,三碗面条。”   只比当年少了一碗面条。   元雯忽的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阮文,当时桌上有四个人,她凑了过去,加了两个肉菜四碗面条。   原本以为那会给她带来姻缘,她对那个姓罗的很有好感。   然而却又是他们,亲手把她爸送上了不归路。   “我没恨你。”元雯很是认真地打量阮文。   岁月对阮文很温柔,她正值一个女人最为年轻貌美的时候,描画的极为精致的眉眼让人一眼看出她过得很是不错。   对比而言,自己就过得再糟糕不过了。   “起初是恨过的,不过后来想明白了。”阮文害死了她的父亲,可她爸何尝不是害得阮文没能见到父母最后一面?   冤冤相报何时了,她早就看开了。   这释然让阮文有些错愕,但很快就平静下来,“你怎么要去工地工作?”   “工厂那边干不下去了,总得给自己找点活干。”元雯笑了笑,“别跟罗嘉鸣说,不想再麻烦他了。”   元书记出事后,元雯自然不能再在学校教书。   她没了父亲,家也抄了,值钱的都被没收了。   她失去主心骨,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罗嘉鸣提供了帮助,元雯接受了。   用他的话来说,“就算是想要找我报仇,那也得蛰伏着,先让自己活下去才是。”   只是这份工作,她也没能继续干下去,厂子被骗了钱,经营有误导致大批工人下岗,这其中就包括了元雯。   她总得活下去,所以在看到那招工的信息后,想也不想就过去试试看。   “我知道是你的工厂,不过我想你又不会出现在这里,没想到让你看了笑话。”   那负责招聘的人对她并不满意,不觉得她能适应工地的生活。   元雯是挺失落的,更没想到这世界小的很,就这么遇上阮文了。   已经二十六岁的人,正是一个女人风华正茂的时候,元雯的眼中却没了当年的明丽。   她活像是六十二岁风烛残年的老人,所有种种不过是为了活下去。   不对,是生存下去。   她没什么活力。   有那么一瞬间,阮文觉得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在踢她,这个向来再老实不过的小婴孩在踹她。   阮文温柔的安抚着孩子,“那你有什么打算?”   服务员把菜端上来,很热心的介绍,“我们这的酒很不错,要不喝点酒?”   现在还是票证时代,但又不那么严苛。   过去国营饭店里人人眼馋的好岗位如今不过尔尔,街上陆续有了小饭馆,物美价廉抢走了不少生意。   服务员们也使出手段来推销,和过去鼻孔看人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不用,不过再来两个凉菜吧。”陶永安把人打发了去。   他觉得阮文动了善心,想要帮元雯。   可怎么帮啊?   这人怎么安排都不合适。   陶永安正想着,听到元雯开口,“再去找个别的工作吧,总得想办法活下去。”   这一句话,让陶永安哑巴在那里,活下去。   其实元雯所求也不过是活下去而已。   “你家里还有人吗?”   这话有些冒昧,也有点伤人,元雯笑了笑。   陶永安意识到问题,“不如这样,我给你买个车票你去南边找找机会,这小县城里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工作,倒不如去香港广东那边看看,那里有不少的工厂,也有其他的一些机会。”   他是个心软的,也同情元雯。   可这人还是不能留在身边,也不能去他们的厂子。   陶永安可以买车票甚至再给她一些生活费,这也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办法。   “就当我借你的好了,等回头你有了钱再还我。”   他担心伤了元雯的自尊心,觉得还是换个说辞比较好。   “谢谢。”   从元雯的脸上,陶永安看不出她到底有没有答应。   这顿饭吃的并不是很愉快。   以至于陶永安都后悔,没事非拉着阮文去招工现场看什么热闹。   “你说怎么办?”   阮文摸了摸肚子,“你打电话给罗嘉鸣呗,他们既然一直联系着,那就送佛送到西。”   “对哦,不过罗嘉鸣这人还挺有意思。”   这话阮文是赞同的,她都不知道罗嘉鸣竟然暗地里帮元雯。   还瞒着所有人。   ……   罗嘉鸣倒是来的快,下午打了电话第二天中午就到了。   “阮文见到她了吗?”   陶永安觉得这人脑子肯定少了点什么,他忍不住嘲弄了句,“我又不认识元雯,你觉得阮文见到了吗?”   罗嘉鸣:“……”是他关心则乱了。   一个男人,默默帮着一个女人。   这件事怎么看都有些猫腻。   陶永安撞了下罗嘉鸣的肩膀,“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怎么可能?”他像是被踩着尾巴似的,那声音骤然间变大让陶永安觉得自己猜对了。   “男未婚女未嫁,有意思也正常啊。”没必要这么反应强烈,这反应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倒是罗嘉鸣听到这话愣了下,“原来你说的是……”他声音很低,陶永安也没听清楚,他还在那里嘀咕着。   “不过你喜欢人就喜欢呗,还藏着掖着干什么?有点男子汉的担当啊。”   罗嘉鸣一句话把他给怼了回去,“你有男子汉担当,怎么没跟你爸妈说你在人处对象?”   人与人之间总是避免不了的相互伤害,比如现在陶永安就据理力争,“那是我有意隐瞒吗?她不想让人知道我有什么办法?”   彭书燕并没有想过未来怎么办,仿佛她就觉得再过两年他就会变心,到时候直接分手倒也爽快。   爽快什么?   他从来没这么想过,然而任凭陶永安说再多,彭书燕从来不相信。   罗嘉鸣这句话算是点燃了小陶同志的炸.药桶,惹得陶永安跟机关枪似的扫射个不停。   真要是论斗嘴,罗嘉鸣哪是陶永安的对手?   长篇大论后,陶永安直接走人。   不过他到底没能摆脱罗嘉鸣,“你走什么?陪我去元雯家一趟。”   他一个人过去不合适,不然至于偷偷把陶永安喊出来,让他陪着一起去,结果给自己找了一通骂吗?   陶永安呵呵一笑,“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啊?”   相互伤害个没完没了,罗嘉鸣索性当作没听见。   元雯并不在家,准确点说她被赶出了这边。   “被开除了那肯定不能再在这里住着了啊。”   罗嘉鸣有点着急,“那你知道她去哪里住了吗?”   “听说是去一个亲戚家了,就在元府路那边,就那个油铺后面。”   元府路距离这边不远,罗嘉鸣脚程快,快到陶永安觉得自己跟不上,他体力不错的,但就是被甩在了后面。   等着过去的时候,他在那里直喘气,“找到了吗?”   “……我家十口人就那么两个屋,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哪能住的习惯?早就搬走了。”   罗嘉鸣语气沉沉,“那搬哪里去了?”   “这我哪知道啊,说不定是搬到那个工头家去了,她这人就性子倔,有人不嫌弃她她倒是挑三拣四的,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   那中年男人剔着牙,唾沫星子飞溅。   罗嘉鸣觉得自己有些控制不住的怒意,就在他几乎要把拳头挥出去的时候,胳膊被人给扯住了。   “咱们去问问就知道了。”陶永安哪曾想找个人还这么麻烦。   也不知道那元雯到底怎么想的,当时给她钱,都说借了回头有钱还了就行她都没要。   何苦呢。   找到元雯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的事情了,街上问了好几个小孩子这才问出来,她在城隍庙那边住。   早些年城隍庙被破四旧,这两年风气一变又有了点香火。   一个孤零零的小破庙,后面有个茅草屋,元雯就住在这里。   而且还不止她一个人。   罗嘉鸣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元雯正在跟人争吵,用争吵来形容似乎又不太合适,因为是那人在推推搡搡,元雯压根没有还手之力。   陶永安几乎要冲过去时,被罗嘉鸣拉住了。   “你干什么?”女同志被欺负啊,不帮忙出头?   罗嘉鸣拉扯着人往后退了好几步,“她不想被人看到。”   人或多或少总有些自尊心,元雯也不例外。   罗嘉鸣自诩是了解她的,所以他宁愿装偶遇,也不想来英雄救美。   尽管这压根就瞒不住元雯。   她脸上有些尴尬,试图去掩饰自己的狼狈,“我来给人送点东西,不过她不在。”   “正巧我来这边拜了城隍想去找你,你能不能帮个忙?”   他所谓的帮忙比陶永安的借钱好用,元雯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罗嘉鸣带着人走了,他得负责把人送到地方。   这行动之快,甚至都没去举人老宅跟阮文打个照面。   陶永安想了想把这事跟阮文说了,“他也没说带着人去哪里,你说他是不是真的对元雯有意思啊?”   这么费心的编造理由,真没什么意思会这么煞费苦心?   “你这么关心,回头直接问他就是了,你们男人之间说话不是更方便吗?”   陶永安觉得阮文这是在笑话他,“我跟他有什么方便的?我就是觉得罗嘉鸣这人真的很奇怪。”   “是愧疚心。”阮文很清楚,罗嘉鸣是对元雯有愧,他做事或许不择手段了些,但还有几分良知。这人把元雯的家破人亡归咎在自己身上,所以努力想要补偿。   “愧疚心?他对你怎么就没愧疚心。”陶永安撇了撇嘴,“反正别安排到咱们身边就好。”   阮文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工地那边递过来的小本子,研究着建厂的事情。   谢蓟生送来的这些退伍兵里面倒是有工兵营的人,在工程上算内行。   不过杭州来的那个专家给的工程图纸,阮文又觉得不太满意,她修改了很长时间,还是觉得遗漏了一些地方。   偏生怎么都想不出来。   陶永安虽然擅长搞机械,但对建筑图纸没什么概念,看了半天也没瞅出哪里不对。   “反正想把地面弄平整还得好几天呢,要不先回去,去首都找找那些专家给看看?”   阮文觉得也只能如此了。   眼看着就要八月份,她得跟着涂所长一行人去美国参加那博览会,还真不能在这里再耽误。   阮文说走就走,下午的时候跟工地这边的交代了句,第二天上午就离开了安平县。   刚巧和出差归来的二棉厂张厂长擦肩而过。   张厂长气得拍大腿,“这个阮文,怎么说走就走,就不能多留一天?”   他这次出去搞促销会,把那批布料全都卖了出去,多耽误了点时间,没想到就这么跟阮文错过了。   “她没说什么时候再来吗?”   邱爱梅听着这话觉得那都不舒服,“这就是个分厂,她指派了人在这边忙活,哪用得着见天的过来?”   她还不知道张厂长什么打算?   又想着给自家连襟捞钱呗。   真以为那是自家的钱袋子,能随便拿啊?   “要我说阮文真是有本事,听说这建筑材料都是从上海那边拉过来的,那预算做的可真漂亮,成本控制的真不错,难怪人家生意越做越好呢?”   张厂长知道这话说给自己听的,他当没听见,“往后这俩厂子挨着,倒是有个照应。” 第195章 195来自美国人的歧视   张厂长算盘打得贼响,然而他哪里知道阮文选择在这边建厂还有另一个原因——等着日后吞并二棉厂。   当然这个缘由,阮文没跟任何人说,包括谢蓟生。那是日后的事情,现在阮文要做的,是带着图纸去找建筑院的专家帮忙找问题。   专家很快指出问题所在,“沿河建设的话,仓库最好在里面,不要靠着河岸,还有这里,咱们一向讲究方方正正,这样方便车辆出入,这里的设计有些太扭曲了,你倒不如在这边种一些花花草草,别把建筑堆得太挤了……”   阮文豁然开朗,她就说有些古怪又没看出来。   南北方湿度不同,北方相对干燥了些,所以建设仓库时需要防潮,但不用像南方那样。   她被薛梅派来的那个专家带偏了思路,如今被纠正过来,这个问题解决掉,阮文修改了图纸让人送过去。   这次去美国,要从首都出发转飞到巴黎,然后从巴黎再飞往纽约。   阮文索性在首都小住一段时间。   她倒也没闲着,去陶永安家跟着他父亲陶衍学语言。   陶衍向来喜欢好学者,对阮文本就待见得很,如今教她法语十分的上心。   一个肯下功夫学,一个十分耐心的教,等着阮文跟着涂安国一行人在巴黎转机时,阮文都能跟机场的工作人员用法语聊上几句。   看的陶永安那叫一个心情复杂。   最近他家老头对阮文赞不绝口,搞的自己这个亲生儿子都快被赶出去了,其中就有一部分原因在于阮文语言学习的快。   可是他就不想学啊,学那么多干什么?   有翻译不就成了嘛。   拿他跟阮文,这不是自寻欺辱?   当初阮文能高考第一,自己是被北山大学补录的。   两人的学习能力本来就有着天壤之别,可惜他家老爹看不清楚这一点。   “我家老头给你娃起名了没?”   阮文笑了笑,“起了啊。”   元。   谢元元。   这个名字不管男孩女孩都能用,阮文还挺喜欢的。   陶永安:“姐妹,你这要求是不是低了点?”   阮文反问他,“那你觉得谢国庆好听么?谢爱党谢爱国好听还是谢元元好听?”   这话问的陶永安瞠目结舌,“谢蓟生不至于起这些名字吧?”   小谢同志不会,可是他养父会啊!   阮文抱着尊重人,随口一问的态度请汪老给起个名字,结果不是爱国就是爱党,不要太红色。   不是她不爱,是这名字真的……   拿不出手啊。   倒是谢元,简单大气阮文很是喜欢。   非要区别性别特征,也可以男孩叫谢原,女孩叫谢媛,怎么看都比爱国爱党这类名字好吧?   陶永安被说服了,“你是对的。”   谢元。   他想了想这名字是挺好的,一听将来就可以长成个小胖墩。   多可爱啊。   在巴黎停留了将近五个小时,期间阮文带领着一群人去吃了顿法国大餐后,涂安国他们这才踏上了去纽约的航班。   这趟旅程花费了将近三十个小时,尽管阮文升舱到了头等舱,但依旧难掩疲色。   而在下了飞机时,她又是被海关人员为难了一下。   负责检查的海关人员认为阮文有来美国生孩子的嫌疑,这让阮文哭笑不得,原来赴美生子业务早早就有了啊。   好在赫尔斯来接机,迟迟没看到阮文出来后来这边找人,一通电话之后一行人顺利过检,真的踏上了美利坚的国土。   “我要是真叛逃的话,美国应该很欢迎才对。”   甚至会做一个典型大力宣传,尽管如今是中美蜜月期,可是国与国之间从来都只有利益啊。   赫尔斯瞧她心情不错,调侃了一句,“那我欢迎你去法兰克福。”   他是瞧不上美国的,毕竟往前说,这里和澳大利亚一样都是用来放逐罪犯的。   不过是借着两次世界大战的机会发了财,一下子成了世界巨头。   然而没有文化底蕴的美利坚,怎么可能与欧洲的国家媲美?   阮文被这话逗乐了,“那算了,我德语只会一点,去了那里会过得有些辛苦。”   赫尔斯倒没有像陶永安那样杠精附体似的反驳,看着阮文略有些疲惫的模样,他帮着调整了下座椅,这会让阮文稍微舒服一些。   这个举动落在陶永安眼里,有些怪怪的。   谢蓟生就很体贴,如果不是因为身份特殊,他肯定也会来美国。   可惜他压根就没办法出来。   而陶永安的出国是带着使命的,他其实对电子工业并不是那么感兴趣,毕竟他只是机械系出身。   来纽约一方面是好玩,另一方面就担负着照顾阮文的使命。   叨扰其他研究员照顾阮文多少有些不合适,人家可能会觉得累赘,阮文本身又是好强的人,大概率的不会接受这种特殊待遇。   但他们就不会了,他和阮文不能太熟悉,相互照顾很正常。   但……赫尔斯似乎把自己的工作抢了去。   陶永安很快就收回了思绪,“我们这次来得早,还得麻烦赫尔斯你带我们四处去看看,领略一下美利坚的富裕。”   “当然。”赫尔斯十分的绅士,“我的荣幸。”   阮文十分豪横的带着人住在了华尔道夫酒店里,这是一所很古老的五星级酒店,房价让研究所的一干人等啧舌   自己一个月的工资也才够这里一天的住宿费用。   涂安国也有些意外,他觉得这里花费太高了些,“不如换一家吧。”   “这边距离博览会会馆最近,而且交通也比较便利,在这里住很方便,其实这边一片酒店费用都差不多。”   这话也就是糊弄人,华尔道夫酒店是五星中的五星,价格比其他普通五星酒店要贵一些。   既然来了,自然要住最好的,阮文有那个钱倒也不怕。   “我听说,这次有不少其他国家的代表团会来参加,我们住在这里交流起来会比较方便。”   涂安国很快就明白了阮文的意思,其他国家代表团不一定会住在这边,但是如果他们住在这里,这代表着有钱,起码不会被人瞧不起。   这有点花钱充面子的意思,实际上涂安国是不喜欢这么做的。   但他也知道,国情不同,在国内这么做会被批评,到了国外这很正常。   纠结了好一会,阮文终于住了进去,她躺在床上时这才觉得是真实的。   长时间的旅途真的很累,尤其是她肚子大了之后,就更辛苦了。   她这一觉睡到了后半夜,迷迷糊糊醒来后,又是睡了过去,等着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时,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相较于阮文,陶永安精神不要太好。   “酒店昨晚有活动,我带着几个人去那边的酒廊玩,还认识了好些人。”   “金发女郎吗?”阮文看着饭店里的画,下意识地问了句。   “那倒不是,好像是在华尔街搞金融的,还给我推荐股票,非要塞给我名片。”陶永安很是无奈,那人应该是把他当成了日本人。   华尔街?   阮文笑了起来,“那你要炒股吗?”   她想起了自己看过的金融电影,联系最近的局势,“算了,最近局势不是很好,还是别折腾了。”   “我也觉得,不过听那人的意思,最近日本人在美国真的是疯狂的买买买,好像是收购了很多工厂公司,那个男人忧心忡忡,说再这么下去纽约就要变成东京第二了。”   陶永安昨晚打听了不少消息,不过大部分都是从这个华尔街人那里搞到的,金融方面的消息没啥意思。   他倒是有心想要问问这人日本都收购了那些企业,但那人跟一个红头发的女人跳舞去了,后来就不见了踪影。   陶永安的情报工作就此结束。   “不用担心,这种情况不会出现的。”美国那是日本的爸爸,做儿子的怎么可能当得了老爹的主?   签署广场协议的国家有五个,而日本是最倒霉的那个,成功使日元升值导致国内泡沫加剧,而后没几年这泡沫被戳破,导致日本经济发展停滞,也就是衰退的二十年。   想到这个,她忽的想起一件事来,也不知道欧文是不是也在搞收购。   她念头升起就去给欧文打电话,这举动让陶永安觉得奇怪,“你提醒他干什么?”   那个混血儿,人很奇怪,带着一点日本人的谦卑又充斥着美国人的傲慢,尽管表现的不是十分明显,但陶永安挺不喜欢欧文的。   “我们有合作啊,我怕他这一不小心陷进去回头资金流出现问题,影响我们的生产。”   陶永安看着她拨号,“那你趁机把属于他的股份给收购了岂不是更好?”   “异国他乡合作,很有必要找一些本地人。”阮文第一个号码没拨通,她又往欧文的公司打去,“对了,你有没有跟你姑姑说,可以跟她聚一聚嘛。”   “她最近去英国了,说是想要开辟英国市场。”   “那她的儿女呢?跟你的表弟妹聚一聚呗。”   “又不认识,聚在一起挺别扭的。”陶永安是个热情的人,他也喜欢跟人交朋友,但这不是交朋友的事情。   明明有一些血缘上的羁绊,但隔着时间和距离,这些羁绊大概就被太平洋的海水无限稀释。   他还不如去玩。   “过些天好像有美网比赛,你要不要去看比赛?”   阮文拒绝了,“我怕吵着孩子,不过倒是可以去百老汇看歌剧。”   陶永安对歌剧没什么意思,他倒是想去看电影,奈何《茱莉亚小姐》已经结束了在影院的放映,现在想要看只能买碟子了。   这让陶永安觉得有些遗憾,如果再早点来美国就好了,说不定还能在电影院里看一看电影。   因为来的早了,博览会还没开始,所以他们这一群人如今倒是可以自由行动。   涂安国想去四处看看,甚至想要去普通的美国人家里瞧瞧,这样就能够知道,他的同胞日后可能会过什么样的生活。   这个要求很快被赫尔斯满足,他带着人去“考察”。   陶永安则是在附近陪着阮文闲逛。   了解属于这片土地的风土人情。   阮文对美国历史还算了解,但只知道大概,对太细节的东西并不清楚。   东方和西方人的行为模式深受其文化的影响,尽管阮文在写作过程中刻意避免了这些,甚至去看了不少欧美文学作品试图削弱自己的劣势。   但还是被眼尖的评论家指出。   “布拉格让茱莉亚更像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充满漏洞的女侦探。”   尽管赫尔斯早前不想要阮文看到那些尖锐的批判,但阮文来到纽约后,不可避免的看到了一些评论。   她的小说,几乎被批评的一无是处。   但那又怎么样。   电影《茱莉亚小姐》票房大获成功,五百多万的制作费用取得了近十倍的票房,这还只是在美国市场。   听赫尔斯说,电影要去日本香港那边上映,现在欧洲那边也陆续上映。   不管怎么说,这部女侦探电影都取得了胜利,甚至引发了好莱坞的侦探热,已经有其他的侦探或者悬疑类电影在做宣传,大有打铁趁热想要蹭一波《茱莉亚小姐》余温的意思。   更重要的是,这部电影让茱莉亚·布拉格一举成名,如今成为红毯宠儿。   方方面面都取得了成功,所以那些评论家再尖锐的评论,阮文都不怎么生气,她只关心自己的图书销量以及下一部电影能给她带来的收入会有多少。   起码在赫尔斯看来,阮文很是淡定。   至于陶永安陪着阮文在时代广场那里看红绿灯路口或是行色匆匆或是心不在焉的路人,又去华尔街那里看健步如飞的证券经理人这件事,斯拉夫人并不知情。   下午的时候,阮文去百老汇。   “可现在是下午,我记得明天晚上会有一场歌剧表演,是威尔第的《弄臣》。”其他的陶永安不是很熟悉,被他直接忽略掉。   “我知道。”阮文当然知道,不过她又不是要去百老汇的剧院听歌剧或者音乐剧。   她是来看街头艺术表演的。   她很快便如愿以偿。   那是一个形容枯槁的中年男人,手指细长没有什么肉,几乎是皮包骨头。   他在那里小心翼翼的擦拭琴弦,动作之轻柔,仿佛那是他的恋人。   那个人的内心世界一定很平和。   陶永安暗自给出评价,他甚至明白了阮文为什么执意来这里。   这是一个极好的观察对象,“你打算写音乐家杀人事件吗?”   阮文没有回答,她痴迷般的看着那个小提琴家,像是一个充满了好奇心的孩童。   那个男人擦了足足有十分钟,而在纽约的下午,陶永安就看着阮文观察了十分钟。   而这,不过是开始。   阮文几乎把一下午的时间都花费在这里。   直到这个小提琴家要收拾自己的东西离开,她这才上前,将一张一百美元的钞票丢在了那人的帽子里。   “谢……”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打量着这个亚裔女人,到底没把这个单词说完整。   阮文笑了笑,“走吧。”   这话是跟陶永安说的。   陶永安察觉到了这位街头音乐家的不友善,这种不友善源于肤色。   这些天来,在纽约,尽管他住在华尔道夫酒店,依旧能够从酒店服务人员的交头接耳中体会到。   “你不生气吗?孕妇不要憋着自己的情绪,这样对身体不好。”   阮文看了看街头的咖啡店,“孕妇想吃甜食,咱们去吃点东西吧。”   来美国之前,谢蓟生交代了许多,甚至专门写了一页纸,但这一页纸上到底什么内容,陶永安全忘了。   他觉得顺从孕妇的心思最重要,他又说不过阮文,那就只好顺着她心思来了。   咖啡厅里的服务员在看到新进来的客人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大半。   但惯性使然的职业素养敦使她招待这两位黄皮肤的顾客。   阮文点了两杯咖啡,又要了两份招牌甜点,点了饮料后,阮文拿出钱包来。   她早前就兑换了很多美元,这些天来也从不在小费上吝啬。   这会儿也不例外,在一沓钞票里寻找了好一会儿,她笑着递给了这位服务生五美元。   陶永安看的有点懵,他以为阮文会给个五十美分什么的。   “你怎么给那么多?”一般给餐费的15%-20%就可以了,在咖啡厅这种小费可以给的更少一些。   他们两杯咖啡和甜品才花了不到十美元,完全没必要给那么多。   “就算是我给她一百美元,她也只是一个服务生。”阮文的回答让陶永安愣在那里,“不是吗?”   他没想到阮文竟然用这个逻辑来说服他,可好像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她可不是来体验生活的富家小姐,如果你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她用的指甲油很劣质,中指那里已经掉了一块,或许全身最贵重的应该是那串珍珠项链,不过那是养殖的珍珠,并不值多少钱。至于她的鞋子,那是去年的打折款,价钱不会超过三十美元。”   阮文的观察力很敏锐,这两天一直在观察人群的她习惯使然已经把这位服务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所以并不存在‘去你的吧,其实我是希尔顿的继承人’之类的反转,她的身材并不好,五官也并不突出没什么机会被星探看中成为一个大明星。”   “那或许是哈佛、耶鲁的高材生呢?”   “但更大概率是社区大学的学生。”阮文笑着看向窗外,“或许日后她会发达,可现在她只是一个服务生,还指望着我多给一些小费来交税缴纳房租。”   这一番对话让陶永安打量这位服务生,他发现阮文似乎是对的。   廉价的指甲油和香水,这并不是富家千金。   而这样一个人,瞧不起他们。   “其实你没必要跟他们计较,越是成功的人越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厌恶爱憎都能掩藏起来。就像是那位街头音乐家,他甚至觉得我们听他的演奏是对他的侮辱,你觉得这样一个内心撕裂的人,能成为登上大雅之堂的音乐家吗?” 第196章 196遮遮掩掩的美国人   陶永安明白了阮文的意思。   “宫廷诗人很多,但是流传千古的是白居易的《卖炭翁》,是杜子美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正解。”白居易居庙堂之高,却也能了解民生多艰。   那位街头小提琴家的琴声很美,但也只是很美罢了。他落魄至此却还有着种族主义的狭隘观念,才气无法压制其傲气,又怎么可能登上百老汇的大雅之堂呢?   并非阮文观念狭隘,而是这位小提琴手到现在都不明白什么叫做“音乐无国界”,他大概永远不会懂得,远在东方的柳三变为什么穷困潦倒死后被歌伎收葬,他的诗词为什么上至朝堂之高下到市井之远都有人喜爱。   陶永安吃着甜品,忽的又觉得哪里不对,“那照你的意思,那些百老汇的歌剧演员,就不会存在种族歧视?”   “我没说不会啊,可他们至少会情绪控制。你瞧赫尔斯就没有这种狭隘的想法,所以他能跟我们合作,能赚大钱。”   “也对。”陶永安觉得是这个道理,“这个小蛋糕好吃,我想打包带回去行吗?”跟酒店里的那些甜品不一样,他觉得彭书燕肯定喜欢吃。   阮文笑了笑,“多打包点,一人一份,雨露均沾嘛。”   帮着阮文打包小蛋糕的服务员换了个人,她贴心的提醒,这让阮文心情很不错,“麻烦帮我结账,不用找零了。”   有钱的是大爷。   这句话十分的好用。   陶永安觉得阮文跟土财主似的,在这里当散财童子。   阮文倒是振振有词,“我就喜欢看他们恭维我。”   她自然也懂得,真的要被人打心眼里尊敬,需要做的很多。   甚至终其一生,她可能都完不成这项事业。   所以啊,就想开点,就喜欢看对方明明打心眼里看不起你但还得恭维你讨好你的模样。   “你晚上要不要去酒廊玩?我觉得那里挺有意思的,他们的鸡尾酒味道不错,可惜你不能喝。”   “少喝点,小心你酒后乱性,被人告。”   “别胡说,我又不是你就一杯酒的量。”不过真要是牵扯到官司里挺糟糕的,陶永安决定晚上不喝酒了,他得洁身自好。   ……   来到纽约的第四天,博览会正式拉开了帷幕。   刚开幕阮文就跟着过去瞧热闹,她对当前电子工业的发展现状还是很感兴趣的。   而且这次国内也有人过来,不过这批专家姗姗来迟,再加上参加博览会的目的不同,和阮文他们直接错开了。   相较于住在华尔道夫酒店的阮文一行人,首次出国来参加纽约国际科技博览会的专家们则是住在了一个便宜的小酒店里。   因为经费有限,他们尽可能的在住的方面省钱,毕竟美国处处需要小费,花销实在是太大了。   阮文在博览会会场遇到的秦知遇一行人,她其实并不认识秦知遇,不过瞧着那中山装、黑框眼镜以及夹在胳膊里的公文包。   肯定同胞啊!   秦知遇倒是知道阮文,毕竟这位在国内大名鼎鼎,他们科研界的还真没几个没听说过阮文大名的。   不过他没想到,阮文这都快生孩子了,竟然还大老远的来美国,这是真不把生孩子当回事啊?   他先跟阮文打的招呼,自我介绍了一番。   秦知遇是有难言之隐的,他们这是第一次出国门,多少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阮文听得一愣,“秦工你想要去哪边交流,我可以带你过去。”   秦知遇觉得这真是再好不过,“我想去找那个大型计算机会展。”   大型机?   阮文稍稍迟疑了下,带着人调转方向,“那应该是在这边,咱们先过去看看。”   413所研究的是半导体和微型机,微型机面向民营,国防科技方面还是以大型机为主,甚至还有超大型机。   计算能力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   阮文跟其他几个人寒暄了两句,问了起来,“之前我哥留学的时候倒是学了一点,前段时间他还弄了台计算机用来做运算,秦工你们现在的大型机计算能力怎么样啊?”   说完阮文又有些懊恼,“不好意思我可能太冒昧了,如果不方便说就算了。”   秦知遇倒是觉得没什么,阮文又不是外人。   “我们已经完成了1代长城大型机的研发制造,不过曙光1号巨型机的设计理念还有些不确定,也不知道现在其他国家在大型机计算机研究方面的进展。”说这话时,秦知遇略带着羞涩的笑了笑,“这次就是想要国外的专家来评估下我们的研究。”   阮文听得头皮一紧,她刚才故意带错路还真没错。   不过她倒是能控制情绪,“这样啊,那我能不能旁听下,计算机的专业术语我也都懂,可以帮您做翻译。”   搞计算机的人怎么可能不懂英语?   但会写会读是一方面,会说就是另一方面了。   阮文主动提出帮忙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这会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不会,对了秦工你们住在哪里?这次博览会倒是有不少好的东西,之前涂所长他们四处去纽约的科技馆参加也见识了不少,不如等会儿搬过去和我们一起住?方便我们做一些交流,您也知道涂所长是研究半导体的,跟你们大型机也是相辅相成,你要是能帮忙指点下,说不定能加快他们的研究进度呢。”   “我们住在皇后区那边的一个小酒店,旁边是一家书店,叫……”叫什么忽然间就想不起来了。   皇后区和布鲁克林区的酒店便宜的多,阮文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缘由,“那过会儿我跟你们一块过去,住我们那边酒店好了,我们住的地方距离这边近,很方便的。”   瞧着秦知遇欲言又止,阮文又说了句,“我昨天在酒店里遇到不少其他国家的代表团,秦工你们过去后说不定交流起来更方便些。房费不用担心,这次我出来公司全部报销,您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回头送我一台计算机好了,别说我在这里算计您就行。”   秦知遇被这话逗乐了,“没有没有,那就麻烦你了。”   他倒也想要跟阮文好好聊聊,这个年轻的女同志有很多奇思妙想,说不定能帮他开拓思路。   至于酒店的房费,大不了在其他地方少一些花销。   秦知遇并不知道阮文有其他方面的心思,以至于在阮文懊恼的说“我可真是一孕傻三年,又把东西南北弄错了,幸好没被陶永安遇到,不然肯定笑话我”时,他还很是贴心的安慰阮文一番。   一行人折返走回去,来回折腾了十多分钟,阮文已然跟代表团的几人混熟了。   而大型计算机的展厅其实就在他们见面时的右手边没多远。   秦知遇是个十分和气的,非但没有责怪阮文带他们走冤枉路,瞧到阮文神色不太好时,他还忍不住多问了句,“阮文你还好吗?”   “没事,可能是走的多了,我坐下休息会儿就好。秦工你们先在这边四处看看,每个展厅都会有一些介绍,我就不班门弄斧丢人了,等过会儿我缓过神来,再给你们做翻译。”   秦知遇连连应下,又觉得就这么丢下阮文不合适,让随行的女研究员陪着阮文去休息。   大型机展厅这边颇是热闹,阮文找到沙发坐下休息。   向迎春看着阮文脸色有些发虚,她有些担心,“需要去给你找点热水吗?”   阮文苦笑,“他们那边是咖啡,我还是别喝了,容易晚上睡不着。”   “你现在几个月了?”   “快八个月了。”   向迎春听得啧舌,“那你坐飞机岂不是很辛苦?”   “还好,这孩子倒是听话的话,应该不会早产。”   她这乐观让向迎春一阵轻笑,“阮文你这人真有意思,你想要涉足到电子行业吗?”   “这话怎么说?”   能够随同秦知遇出国交流的,自然都是佼佼者。   向迎春是女性,足见其优秀。   不过阮文并没有被她吓唬到,她很是平静的反问,仿佛对向迎春的说辞十分不解。   “听说你跟413所有合作,刚才又跟秦工聊了那么多,又提议我们换住处,还承诺帮我们支付住宿的费用,我想你应该是对计算机有很大的兴趣吧。”   阮文笑了下,“当然感兴趣,计算机的计算能力总比我的纸笔算盘强,我需要它帮我进行一些模拟运算,找到最合适的实验模型。你们这是大型机,研究动辄百万千万的投入,我是有点家底,但是投入不见得有回报。我不过一个寻常老百姓,就是想要挣点钱而已,你说当初国内选择发展大型机一方面有国防考虑,可更重要的原因是计算机造价高,一台最寻常的计算机也得好几万块钱,让那些万元户掏这个钱他们都得衡量再三。计算机家庭化在咱们国家并不可行,我就是个生意人,想的最多的也是怎么挣钱。难不成你觉得我打算参与大型机的研发,效仿吕不韦?”   这一番长篇大论让向迎春觉得阮文似乎很真诚,可是她的话有很多漏洞,她再三强调自己不过是个生意人,目标是挣钱。   然而据她所知,阮文挣得大部分钱都用来帮助那些军工企业搞副业,这种大公无私的精神在现在有些罕见,尤其是在生意人身上极其的罕见。   “国内走家庭化道路不顺畅,不过我记得你的很多产品都是走的海外市场。”   “对啊,那是日用品,是消耗品,可计算机虽然也是日常应用,但一台计算机的寿命少说也有三五年,它能够给我带来的经济效益远不及卫生巾和纸尿裤。”   阮文十分的直白,如今还没进入信息时代,她也没打算搞计算机。   这次之所以跟秦知遇他说那么多,那是因为阮文发现走出国门的科学家们十分的“谦虚”,甚至谦虚过头了。   这很容易被骗。   她想起了那被日本人骗走的自动化项目,心头都在滴血。   说什么都要盯着秦知遇一行人,省得被有心人利用。   科学无国界,然而科学家可并非圣人。   爱迪生一生发明无数,享誉全球,然而为了利益之争竭力打压特斯拉。   国与国之间更是各种明争暗斗。   所谓的博览会,很大程度上是东道主想要考察其他国家的科技发展进度,强势如美国采用强取豪夺的办法来将一些技术据为己有并不奇怪。   多一个心眼总归是没错的。   阮文将自己的心思掩藏起来,向迎春并不够了解她,很快就被阮文说服了。   两人正闲聊着,阮文一转头看到了那边正在跟人交流的秦知遇,她眼皮跳了下,“秦工倒是已经跟人聊上了,我方便过去吗?”   她的态度十分的温和,这让向迎春觉得拒绝阮文都是一种罪过,“本来就是交流会嘛,你去听听也没什么。”   她也跟着过去。   那边秦知遇正在和一个外国人闲聊,瞧到阮文过来,连忙拉着阮文做自己的翻译,“我很好奇他们在这个集成电路上的思路,阮文你帮我问问,方便跟我聊一下吗?”   秦知遇手上有不少的技术资料,阮文看着那目光炯炯的白种人,不着痕迹地把那些技术资料拿了过来,然后捂在自己胸前。   “这个构思相当的不错,我能再看下这个图纸吗?”   阮文笑了笑,“这是我们的技术,暂时不方便泄露,不过我的工程师他对集成电路很感兴趣,或许你们可以聊一聊这个。”   那男人迟疑了下,“我并不是特别了解这个方面,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介绍一个人,下午的时候我们再在这里详谈。”   阮文尽职尽责的翻译,秦知遇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当然当然。”   他迫切的想要跟外国的专家就大型集成电路的一些构思进行交流,如果能够得到专家的认可,他想曙光1代巨型机就不止是设计理念、图纸,而是可以投入到制造之中。   和秦知遇聊天的人兰斯·乔特很是健谈,撇开集成电路的话题,他倒是聊了一些当前美国家庭计算机的使用状况。   “科技的发展最终都是要服务于社会与家庭,我想计算机也不例外。我真不懂的研究大型机的意义所在,或许这也是我想要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的重要原因吧。我该怎么称呼你翻译小姐,你的英语很好,是从小就生活在美国吗?”   阮文面带微笑:你装,你再装!   信你才有鬼! 第197章 197山寨卫生巾   兰斯·乔特是一个相当聪明的人,也是一个有些高傲的人,他大概觉得旁人看不出他那很明显的情绪,遮遮掩掩的说着各种事情。   可偏巧阮文在观察这方面很有心得。   敷衍人嘛,谁不会?   阮文更是糊弄高手。   原本还是在充当翻译的人,这会儿已经成为了直接对话者,不就是装吗?   谁还不会!   “我也不明白,明明我们国家那么多的人口,怎么却在发展大型机不思考着将计算机家庭化?你可以叫我莉莉。”阮文羞涩地一笑,“我真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夸奖我的英语。”   乔特和阮文聊了起来,从政治到文学,最后扯到了好莱坞的明星。   “告诉你,茱莉亚其实是我的邻居,她真是个幸运儿,听说还会继续拍电影。”   阮文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是吗?我很喜欢布拉格小姐,还想着找她要签名呢。她现在还住在那里吗?乔特先生你能否帮我引荐引荐?”   这个提议让刚才还眉飞色舞的男人有些郁闷,“她搬家了,已经很久没联系过了,我可以试着联系下。”   许是两人聊得太过于投入,以至于忽略了秦知遇一行人。   等阮文意识到,她一脸的歉意,“我请秦工你们吃饭算作赔礼道歉。”   秦知遇觉得没这个必要,不过阮文十分坚持。   离开会展中心时,刚巧遇到了陶永安,他跟着阮文去白吃白喝。   “你也真是的,随口一句就跑没影了,是真心大。”他急的四处找人,偏生这边会展中心还很大,到最后陶永安找到人时,看到阮文正在和几个同胞说话。   他意识到一些不对劲,就没过去打扰。   没想到阮文竟然想撇下他去吃好吃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陶永安当即制造偶遇,他跟这过去吃穷阮文。   怕陶永安这张嘴胡说八道把人给吓跑了,阮文先打了预防针,“他就喜欢胡说八道满嘴跑火车,秦工您别跟小陶计较。”   事关名声,陶永安觉得自己要捍卫,“我哪……”然而在被阮文瞪了一眼后,他还是怂了。   行吧行吧,他就满嘴跑火车是个不靠谱的好了。   这还是来到纽约后,秦知遇吃的最贵的一顿饭。   他们的经费有限,所以今天早晨都只是吃了面包喝了些牛奶,这里的牛奶和面包便宜,能够最大程度的压缩开支。   如今坐在餐厅里,吃着昂贵的午餐,甚至还有餐后甜品。   秦知遇觉得自己头皮有些发麻。   他没有出过国,能够在计算机院立足,天赋使然外,还有几分运气。   准确点说,这个四人代表团都是第一次出国,他们看到纽约的高楼大厦是震惊的,川流不息的车流都让他们有些不知道该先迈出左脚还是右脚。   这顿午餐让秦知遇甚至有些惶恐,他算了算账,觉得如果换酒店,他可能把所有的钱掏出来都不够支付房费。   他有些迟疑,或许没有必要换酒店。   阮文看出来了,她很快就是给秦知遇打了一剂强心针,“秦工,那个乔特说话遮遮掩掩的,我瞧着他对您的集成电路设计理念很感兴趣,但又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您真要跟美国方面进行沟通交流的话,最好还是稍作保留。”   正天人交战的秦知遇听到这话有些愣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阮文你这是什么意思?”   向迎春嘴快,“阮文你的意思是,美国这边很可能套咱们的话?不可能吧,他们的技术肯定比咱们先进啊。”   这不是自我贬低,可是向迎春的确问了句,这边一个最普通的服务生一个月都能有两千多美元的收入。   而她作为一个科研工作者,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到两百块。   美国四处都是高楼大厦,他们这么的富裕,技术肯定更为发达,怎么可能觊觎别人的技术呢?   向迎春觉得这太阴谋论了,哪怕说这话的人是阮文,她也保留怀疑。   “我也只是有所怀疑,不过谈判没进行到最后阶段,保留底牌是常规操作,当然我这只是建议,如果有什么地方冒昧了,秦工您别见怪。”   秦知遇还没开口,陶永安先一步笑了起来,“兵不厌诈嘛,这个我知道,涂工他们最近不是跟着赫尔斯四处去逛吗?还提了这么一句,说日本之前和美国在大型机上有合作,不过美国研究出来了,日本始终就没折腾出来,或许是日本人脑壳笨?”   这话惹得餐桌上几人笑了起来,但笑过之后又都纷纷沉默。   搞科研的没几个笨脑壳,既然是合作那就肯定是技术上互通有无。   一方有研究结果另一方没有,那只说明了一件事——美国在技术上并没有完全的共享。   如果再阴谋论一些,甚至存在故意误导日本人的可能性。   这倒不是不可能,放□□嘛,谁不会?   秦知遇明白了过来,他是技术性人才,第一次走出国门满是诚惶诚恐,可再怎么惶恐却也明白一件事——阮文的邀请是有心的。   她是怕他们不知觉间就把技术卖了都不知道。   “真的?那等到晚上我可得向涂所长他好好请教请教。”   阮文听明白了秦知遇的弦外之音——他打消了那犹疑,回头换酒店。   人在眼皮子底下总是能够放心些,阮文也没算白忙活这一通。   午饭后,她先回了酒店,陶永安去帮忙办理退房手续。   等着把人带过来时,秦知遇瞧着那富丽堂皇的酒店,抓住陶永安问了句,“你们这酒店住宿,一晚上多少钱?”   “也没多少,阮文报销。”陶永安嘿嘿一笑,“她前段时间刚从美国佬这里赚了一大笔钱,现在正开心的做散财童子呢,所有开销都记她账上。”   其他几个人听的一脸羡慕,向迎春忍不住调侃了句,“你跟阮文不是合伙人吗?你的花销也记她账上?”   “对啊,我本来都没打算出来,还不是为了照顾她嘛,小谢同志说了所有花销他承担,不过你大概不知道,阮文太护着他了,生怕我把他给吃穷了,就把我的花销也包了,不过也没多少啦,我又不像她似的,到处花钱给小费。秦工你们住着别有心理负担,真要是过意不去,回国后送我们一台小型计算机好了。”   这话前不久阮文也说过,秦知遇不由莞尔,这俩人真不愧是合作伙伴,连想法都是一致的。   ……   涂安国听阮文提了这么一句,对她十分的感激。   这并非涂安国第一次出国,他对国外的情况略有些了解,结合着今天中午发生的事情,这更加深了他的想法。   “不出来不知道,有些事情其实真的和我们想象中不一样。”   涂安国这次出国的主要缘由在于电子工业部有引入晶圆生产线的意思。   413所很有可能会作为试点单位,如果可行那将会在未来两年内大规模引入。   然而事实上呢?   涂安国今天和其他国家的代表团聊了聊才意识到,他们413所无尘车间里的晶圆生产线已经走在世界前列,国内在硅晶元的制造上与美国并驾齐驱。   明明不落后,谈何引进“先进的生产线”?   这本身就是一个谬论。   所以当阮文跟她说,美国方面似乎对国内大型机研究中的集成电路感兴趣时,涂安国的第一念头就是对方居心不轨。   “呆在小旅馆里会潜意识地觉得酒店高不可攀,不过一个酒店而已有什么高不可攀的?”   可现实就是这样,高高在上的不止酒店,还有那些服务生,自然也少不了别国的科学家。   实际上,他们并不比我们抢多少,起码在半导体领域是这样的,在大型机领域很可能也是如此。   “回头我跟他好好说说,辛苦你了。”   阮文笑了笑,“也没有。”她最是不希望技术外流的,能够做些什么自然义不容辞。   有了涂安国在,阮文放心了不少。   下午的时候,她有些疲倦,就让陶永安跟着过去,自己在酒店里休息。   好在秦知遇意识到了什么,在和乔特介绍的那么美国科学家聊天时,也避重就轻只说了一些场面话。   反正博览会还要好几天,慢慢来,他也不着急。   ……   阮文在美国的行程一直持续到了十七号,她接到陈主任的电话,国内出了点小事情,这让她不得不提前回去。   陶永安心心念念的美网比赛还没开始,为此十分的怨念。   “出了什么事,陈主任语焉不详的,净吓唬人。”   阮文也不知道,“你没给永晴打电话?”   “打了啊,她好像去香港那边出差了,我还给研究所那边打电话问了句呢,人家压根不知道。”   陶永安看着阮文那尖尖的肚子,他有些担心,“阮文,你说你这要是在飞机上生了的话,孩子算哪国的?”   现在飞机还没离开美国境内吧?   “不会说话你就闭嘴。”阮文瞪了一眼,她实在不想搭理陶永安。   其实两人回去的晚,前两天涂安国就跟秦知遇他们一起回了国,他们这些科研工作者出国都是有规定的,在这方面阮文和陶永安就自由了许多。   这趟航班飞往香港,阮文和陶永安在香港稍作停留,第二天一大早离开香港前往广州飞抵首都,等回到省城已经二十号。   阮文多少有些疲惫,就算是个寻常人这么折腾也不免脸露菜色,何况她还是孕妇,本来就容易身体疲倦呢?   “要不你先回家休息下,我先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陶永安觉得阮文脸色挺不好的,她现在孕晚期,再这么辛苦说不定肚子里的娃娃就提前出生了呢。   “没事,也不差这几分钟。”阮文笑了笑,她往工厂那边去。   到了厂长办公室就看到陈主任在那里打电话。   这位中年女性神色间颇是憔悴,嘴上也有一个水泡,显然压力很大。   看见阮文后,陈主任很快就结束了通话,“阮文,现在国内有好多家卫生巾厂。”   这些工厂,犹如春雨过后的竹笋,一夜之间冒了出来。   一开始陈主任也没太在意,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不对。   生产设备是哪里来的?   阮文在技术方面一向管理严苛,她很是注重知识产权、专利保护,为此没少让赫尔斯帮忙申请国际专利。   然而防住了外国公司,却不想家里头遭了贼。   卫生巾生产线不再是机密。   这简直防不胜防。   陈主任很是头疼,这些工厂一旦做起来那对安心的影响会很大。   现在市面上已经有了什么安必卫生巾,价钱比安心的便宜一些,但质量实在不敢恭维。   陈主任特意弄来了一包,她想就算是免费给她她都不会用的那种。   阮文在技术层面一直精益求精,既然打着保护女性生理健康的旗号,就绝对以健康为前提。   那个安必卫生巾算什么?里面用的芯层发黑、吸收性不好,一看就知道纤维棉的原材料选取不好,处理技术不过关。   还有最上面那层无纺布粗糙的要死,肯定会摩擦大腿内侧,怕是到时候会磨破一层皮。   这么个质量还不如用卫生带呢,起码做卫生带的是棉布,对皮肤更友好一些。   质量不过关也就罢了,还特意取了这么一个名字,以至于都有人以为买的是安心卫生巾,结果用着不舒服,闹了起来,一通通电话打来最终闹到了她这里。   这对安心的影响很不好。   陈主任着手处理这件事,然而没有任何办法,这条大路谁不能走呢?   她找到了安必卫生巾的工厂,结果人家厂长压根不露面,出面的是总经理秘书,那个年轻的女孩子十分的理直气壮,“我们也不过是为了挣点钱而已,您也不过是个给人干活挣钱的,何必非要把我们逼死呢?您要这么咄咄逼人的话,明天就有人去你们厂门口喝药自杀。”   简直不像话!   陈主任工作了大半辈子,见到过不少不要脸的人,有嫌弃儿媳妇生不出儿子的婆婆整日里说那是个不下蛋的母鸡,有出轨的丈夫,和车间里的女工人勾勾搭搭,而两边的老婆老公都当做没事人似的假装什么都么发生。   然而这种人,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像是咬在了一块钢板上,无处着口。你一嘴下去,还可能把牙给崩掉。   “阮文你说这该怎么办才好?”   陈主任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寻死觅活的,但这么横的还是第一个,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阮文还真不意外,一个产品出来后,肯定会有很多的模仿者。   试想就连老干妈都有山寨的,卫生巾出现山寨品牌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非要说点什么的话,大概就是她没想到在八十年代就有山寨产品的出现,毕竟现在的消费水平真的不算高。   瞧着陈主任着急上火的模样,阮文连忙安慰起来,“您别着急,这件事我早有预料,让我来处理就行了。”   陈主任连忙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她活了大半辈子,但遇到这件事儿还是一筹莫展。或许这个世界真的属于年轻人,他们的脑子更为活络,能够想出更好的办法来处理这种事情。   阮文笑了笑,“其实这种情况挺普遍的,国外也有很多这种情况。就比如说,一种类型的书红火了之后就会有络绎不绝的效仿者,你看《两都赋》后这才引发了《二京赋》、《三都赋》。古往今来国内外都一样。”   陶永安在一旁接话,“对,就跟现在美国争先恐后要拍侦探悬疑片一样。”   “是这个道理没错。”看着陈主任那憔悴模样,让阮文觉得她可能已经好些天没有睡好觉了,“您先回去休息,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就行了,您该忙别的就忙别的,今天先好好休息。”   她不放心陈主任自己一个人离开,索性把人送到家里去。   看着陈主任进卧室休息,阮文这才离开。   陶永安一路跟着,瞧着阮文在那里捏眉头,他有些担心,“是不是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刚才那话不过是为了为陈主任而已。   阮文笑了笑,声音却是极低,“你什么时候看到我会打没有准备的仗?”   这话让陶永安眼前一亮,“什么办法?”   就在陈主任家门口,阮文甚至觉得屋里的人能够听到她和陶永安说的话,哪怕是他们都压低了声音。   陶永安到底是多年老战友,送阮文回家后又忍不住的问了起来。他自诩聪明,刚才脑筋已经开转,到底没有想到太好的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先看看对方什么背景来路吧。”   小陶同学惊呆了,“那你刚才就是纯粹在安慰陈主任吗?”   “不然呢。”阮文叹了口气,“你不也说了吗?现在好莱坞在跟风拍摄侦探悬疑片,美国的图书市场不也是掀起了侦探热吗?如果你在美国多待一段时间,看到那些新发行的图书,就可以从福尔摩斯、波洛和马普尔小姐中找到一些熟悉感,但柯南道尔爵士或阿加莎女士又能做些什么?从坟墓里爬出来指责这些人,来维权吗?”   陶永安被她说服了,尽管他并不想听阮文这些话,“那你打算怎么办?知道对方的身份后。”他又是补充了句。   他想了想,陈主任刚才说的话,既然对方敢有恃无恐,看来有些后台背景的。   这种人是很难对付的,即便能把他干下去,怕不是也要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先调查下再说,不着急。”   阮文的气定神闲总能够给人带来一种心理上的慰藉。   尽管陶永安知道,她可能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但的确心平静了很多。   打开阮文家的冰箱,陶永安很是郁闷,“你说你家小谢同志这什么意思啊,冰箱里不能放几根冰棍吗?你不能吃,那玩意来了客人也能招待下嘛。”   阮文在那里喝水,水有点热,她喝的很慢,“招待客人用冰棍,不太合适。”   陶永安:“……”阮文是真淡定,他没能从冰箱里找到吃的,有些郁闷的关上,正打算去厨房找找看,一个念头浮现在脑海,“阮文,你说会不会是祝福福在搞鬼呀?” 第198章 198陶永安的恋爱烦恼   这是他开动小脑子想到的,最有可能做这种事情的人。   “那你得看这个安必牌卫生巾到底是销往哪里?”   陶永安不解,“什么意思?”这跟销往哪里有关系吗?   “如果是指望在国内挣钱的话,那么这个卫生巾厂不用我们动手,很快就会倒闭。”国内没市场,你要是搞个盗版图书倒是还有可能挣点钱,搞卫生巾?   做过市场调查吗?   陶永安有些急切,“那如果也学我们出口呢?”   “出口?你确定是出口而不是走.私?”   “啊?不会吧。”陶永安这下是真的惊呆了,“走.私?”   “是啊,走私的利润空间才大,你别说当年去了趟福建,没发现点什么。”   陶永安顿时哑然,何止是商品走.私,还有人呢。   偷.渡出国的何其多。   他当时是见识了的。   “那要是走.私的话……”   “那我们或许可以给海关做一些贡献,海关不愿意管那就还有国安嘛。”   陶永安顿时明了,他们在国安系统有人啊。   首都有罗嘉鸣,上海那边有石磊。   阮文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孤军作战。   “那照你这么说的话,咱们这个敌人其实是个纸老虎?”   “是不是纸老虎我不知道,不过的确有些小聪明。”可也只是小聪明而已。   阮文坐在沙发上不想动弹,她现在只想好好的休息,连动嘴皮子都觉得很累。   偏生脑子又在不停歇的转着,睡觉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   国内卫生巾想要发展,必然要走城市渗透到农村的路线,首先要瞄准的自然是大城市。   如今国内的大城市也不过就那些而已,能用得起卫生巾的以工人和机关单位的女性为主,后者占据绝对的比例。   按照陈主任的说法,如果其他厂家贪图小便宜,在原材料的选择上不讲究,工艺不达标,那假冒伪劣产品说不定会引起大事件。   毕竟卫生巾的使用者可都不是吃素的,谁敢拿她们的身体开玩笑,那些机关里工作的女人们,哪会吃这个亏?   要是出口海外的话,自然是以走.私为主,而这种卫生巾进入国外的商超市场又有些困难,因为很容易就会被消费者维权,所以最大的可能性还是流入黑市。   但黑市才有多大的体量?   阮文思考再三,最后得出结论,市场上的竞争同样遵循自然规律,优胜劣汰是法则,她甚至不需要多做什么,只需要稍稍耐心地等待,这个山寨安心的安必牌卫生巾,就会破产。   至于陶永安刚才说的,会不会是祝福福在捣鬼。   阮文想了想,不是没这个可能。   但太阳底下没什么新鲜事,想要分一杯羹的何止祝福福?   这安必牌卫生巾背后说不定是其他人呢。   阮文想了一圈,也没能明确这人会是谁。   突如其来的时间的确是有些麻烦,不过处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困顿涌上脑海,阮文直接往卧室里去,完全忘了陶永安的存在。   陶永安:“……”这么大个人,要不你给个眼神?   行吧,他也回家休息,这来回折腾的确累得要死,他现在也只想睡觉。   等陶永安醒来,已经到了晚饭的点。   他妹陶永晴还在香港那边,似乎要拍摄什么宣传广告,她在那边跟着学习,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家里头没人做饭,陶永安想了想决定去阮文家蹭个饭。   他进去就看到谢蓟生系着围裙,手里拿着三双筷子。   陶永安乐呵了起来,“谢啦。”   难怪阮文整天说小谢同志跟老妖精似的能掐会算,可不是吗?连他过来蹭饭都算到了。   “阮文呢?还在睡吗?”   谢蓟生把筷子放好,解开围裙挂在那边,“在书房里,我去喊她吃饭,你把厨房里的菜端过来。”   “好嘞。”   谢蓟生是昨天下午结束学习回来的,这次培训的时间有点长,回来后他几乎扎根在实验室里忙着整理材料做规划,还真不知道工厂那边出了事,本身陈主任也瞒着他。   直到听到阮文说梦话都能什么山寨、盗版,他这才意识到出了事。   不过阮文还没跟他说这件事,大概不想要他担心吧。   他们家的书房又兼具次卧的功能,里面做了一个小隔断,将里面的床和书桌什么的隔离开。书柜靠墙站立在那里,最里面放着一个书桌。   上面摆放着一盆仙人掌,阮文说要是看书不认真一头栽过去那就会满头刺。   因为这,谢蓟生每过段时间都会把仙人掌的刺给修理掉。   因为阮文身子重,前段时间谢蓟生又在书房的椅子那里加了个厚厚的棉垫子,这样她坐着会舒服一些。   这会儿棉垫子丢在一旁。谢蓟生皱了皱眉头。   开口时,他脸上带着笑,“先吃饭吧,吃了饭才有力气思考问题。”   转头就看到那再熟悉不过的面孔,阮文眼底也是露出了笑意,由着谢蓟生搀扶她起来。   她整个人的重量几乎挂在了谢蓟生身上。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猜猜看是什么?”   阮文的头发略有些乱,不怎么安分的贴在那里,谢蓟生帮她理了理头发,“不管是什么礼物,只要你送的我都喜欢。”   这话让阮文笑了起来,“你可真会拍马屁。”   谢继胜低头吻在她额头,“别太累着,有什么事情商量着来。”   他声音温柔,仿佛春天里的风拂过水面,又像是情人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脊背。   这让阮文心情轻松了许多,“我知道,要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找你帮忙。”   说这话的时候,她有几分俏皮。   谢蓟生扶着她往外去,“这次去美国玩的开心吗?”   “挺开心的,可惜没那么多时间,没能去其他城市看看。”   某些程度上,丁克一时爽,一直丁克一直爽。   然而人生总是充满了美丽的意外,既然小生命来到了,阮文想那就欢快的迎接这个孩子好了。   “等有机会,我们一家三口去,到时候我给你们做导游,你说怎么样?”   刚端着汤从厨房出来的陶永安听到这话,忽的觉得自己应该找阮文进修下,瞧瞧这甜言蜜语张口就来,比他都会说。   他学了跟彭书燕说说,说不定她就能被感动考虑下结婚的事情呢。   单是谈恋爱已然不能满足陶永安的需求,他现在更想要和彭书燕组建家庭。   可惜后者似乎对年龄问题颇是介意,一直都没有松口。   陶永安略有些郁闷。   晚饭的时候,餐桌上十分的热闹,陶永安说起了阮文结交了计算机研究中心的事,这让谢蓟生挑了挑眉头,给阮文夹了个鸡翅,“明天想吃什么?”   “只要你做的,什么都好。”   陶永安:“……”谁还不是有对象的人?   为什么他要在这里看着阮文和谢蓟生恩恩爱爱,自己心里头泛酸水呢。   晚饭后谢蓟生去厨房收拾,陶永安趁机找阮文说话,“你帮我出个主意。”   他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想要阮文帮忙拿个主意,“你要不给我分析下,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所以她就一直不肯下决心?”   做的不好的,他可以改啊。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问彭姐呢?”   陶永安被这话问住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怕问了反倒是把她推开了,你就从女人的角度帮我分析下成不成?”   他有些可怜兮兮的,全然不是那个永远乐观的陶永安。   阮文低声一叹,“年龄是根本问题,彭姐比你大了将近十岁。”   陶永安认真强调,“八岁零三个月,没有十岁!”   “嗯,大了八岁多,你想过陶伯伯会怎么看待你的恋情吗?”   “我爸一直很开明啊,我自己高兴就好,我妈一直犯愁我没找对象,现在领了个对象回家她不得高兴死?只要是个人就行。”   阮文被逗乐了,“那是嘴上说说,看过聊斋吧,还记得元丰和小翠的故事吧?”   陶永安当然记得,蒲松龄的志怪故事他是从小就看,那是禁书,偷偷摸摸的看更刺激。   “元丰痴傻时,王家人只想要小翠尽快过门,可等着元丰好了,小翠不小心打碎一个花瓶都被婆婆嫌弃。”   阮文叹了口气,“我并非是说陶伯母不通情达理,只是你得搞清楚一件事,她想要你带回家的人到底什么样。如果不符合她的期许,你现在带人回去她或许不会觉得什么,日后呢?若是她哪天忽的发作对彭姐冷鼻子冷脸,到时候你怎么办?”   阮文没有父母公婆,家里阮姑姑对她疼爱得很,至于汪家那边汪老也是通情达理的,倘若他真的倚老卖老摆出长辈的架子,阮文也自有应对的办法。   可彭书燕不一样,“你弄清楚她家里的事情了吗?”   陶永安摇了摇头。   “你连她家到底什么情况都没摸清楚,换句话说陶永安你在这段感情上的投入远远不够,那你怎么指望她会答应你的求婚呢?”   女人要的是什么?   其实归根结底是安全感。   有的人能够自给自足,比如彭书燕她单身就能够有足够的安全感,她有强大的内心世界可以去跟老家的人对抗,婚姻反倒是不安全因素。   或者说,婚姻不见得能让她的安全系数提升,甚至会破坏现在的平衡,她自然不想打破现状。   当然你也可以把这看作她的软弱。   阮文叹了口气,“陶永安,你与其问我,倒不如和彭姐深入的聊一聊,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   “是吗?”   陶永安看着从厨房出来的谢蓟生,他洗了一盘葡萄。   那葡萄水灵灵的十分可爱。   拿了一串葡萄,陶永安飞奔离开,“她喜欢吃葡萄,借你的。”   阮文气得跺脚,“你个混蛋!”   她和陶永安就是农夫与蛇,东郭先生和狼!   竟然抢她吃的。   “你怎么不拦着他啊。”阮文嗔怪谢蓟生。   “没事,厨房还有,我再给你洗一串。”   阮文登时笑意盈盈,“我就知道小谢同志你最好了!”   谢蓟生再度端着葡萄出来时,阮文刚从书房出来。   “送你的礼物。”   她都差点忘了这事。   如今这也算是投桃报李了。   “什么?”谢蓟生有些好奇,阮文刚从美国回来,能带什么呢?   一个飞机模型,又或者是……   好吧,那只是一张小纸条。   他也不着急,剥了葡萄塞到阮文嘴里,负责她的餐后水果一项。   “不好奇啊,你快看看喜不喜欢。”   阮文很是卖弄的拿起了那小纸条,“当当当当,是一台计算机!”   这个礼物来之不易,阮文觉得送给谢蓟生再合适不过,你看她家建明小表哥归国后第一件事不就是想法子搞了台计算机嘛。   谢蓟生肯定也需要。   “从美国背回来的?”   “我可没那么大的力气。”阮文十分得意,“陶永安不是说了吗,我帮着计算机中心那边保护了珍贵的技术资料,秦工就送我一台计算机作为报酬。反正他们那里最不缺这个玩意了,回头你拿着这条子去首都取货就行。喜欢吗?”   这葡萄可真不错,阮文很是喜欢。   一台计算机。   北山大学甚至都没有计算机,更没有计算机相关的专业。   谢蓟生之前倒是考虑过要弄一台计算机,但现在的微型机造价太高,又是面向企业,即便是靠近413所,想要拿到一台微型机也不容易。   “之前是你送我的小轿车,虽说这台计算机远没有小轿车贵,不过也算我送你的礼物,不能嫌弃。”   “怎么会?”谢蓟生亲了亲她的手背,“我喜欢得紧,怎么可能嫌弃?”   阮文手上捏过葡萄,有水果的汁水,如今被男人舔舐了去,她觉得太过于色.情了些,偏生又被谢蓟生勾起了那一点点的念想,便是连声音都变得酥软了几分,“你想我了吗?”   “想。”谢蓟生吻了过去,鼻息交织让他们变得更加亲密,“每天都在想,想你在美国过得怎么样,晚上有没有不舒服,想你在那边收获了什么,有没有去百老汇听歌剧。”   男人的声音犹如梵唱一般,“想你有没有想我。”   “想了的。”阮文自然是想念的,她抱着谢蓟生的脖颈,“我每天都记挂着小谢同志,就像是小谢同志每日里想念我一样。”   谢蓟生浅浅一吻,“我也一样。”   在前几年阮文会对爱情嗤之以鼻,那并不是生活的必需品,她从来不是爱情至上主义者。   甚至她还有些躲避,生怕自己日后发展为恋爱脑。   而现在,她只需要依偎在谢蓟生怀里,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完满了大半,这种感觉真的十分奇妙。   “我跟你说了吗?”肚子大了起来后,阮文再不能平躺着睡觉,她不得不侧卧。   这种姿势并不是很舒服,好在可以倚在谢蓟生怀抱里,这又消解了她那点不舒服。   “陶伯伯给这孩子取名叫谢元,你觉得怎么样?”   “你喜欢吗?”   “喜欢,简单大方,小名就叫元元好吗?”   谢蓟生莞尔,“喜欢就好,那就叫元元好了。”   阮文有些困了,勉力支撑着自己和谢蓟生聊天,“就是希望这孩子将来可别长成个圆球,是唐宋元明清的元,不是圆圈的圆。”   怀抱里的人声音渐渐弱了下来,谢蓟生很快就是听到了那微微的鼾声,他下巴抵在阮文的头顶,“不会的,我会好好照顾你和元元。” 第199章 199阮文,我要结婚了   彭书燕没想到陶永安提前回来了,虽说研究所和工厂挨着,但是两边的家属院还真有点距离,中间又隔着一道墙,硬说这两个家属院之间的往来,大概也就是组织看电影吧。   “葡萄,很好吃的。”   陶永安一路小跑过来,在看到彭书燕的时候,那些话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向来能言善辩,这会儿却成了哑巴,天人交战了半天这才蹦出一句。   “特意给我送葡萄啊。”彭书燕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你今天刚回来的?先回去休息吧。”   她接过那葡萄要关门,陶永安忽的抓住门框,这让彭书燕一阵紧张,连忙拉住门这才不至于夹住他的手。   “陶永安,你干什么?”   “我能进去跟你说几句话吗?”   其实他来过彭书燕的家,这个小屋跟研究所其他的家庭区别并不大,一个二十平不到的房间,里面有书柜,有一个木匠打造的沙发,干净整洁的很。茶几上放着几本书,还有一些杂志报纸,都叠放的整齐。   用彭书燕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打扫了,平日里脏乱得很都不好意思让人进来。   她在撒谎。   现在这个房间也干净的很。   床在最里面,拉了帘子保证了私密性。   桌上有一个细口的瓷瓶,里面插着几支竹子,翠叶葱葱,让这房间多了几分绿意之外又有几分清新。   陶永安站在那里,这巡视的目光让彭书燕察觉到几分异样,“你怎么了?怎么提前回来了,不是说想要在那里看看美网的开幕式吗?”   和研究所不同,阮文的研发室相对自由,放假到什么时候是阮文这个老板说了算。   唯一的问题就是签证可能会延期,不过去大使馆倒也能处理这事。   彭书燕想了想,“是出了什么事吗?”   “是有点,不过我想问你一件事。”陶永安指了指那串葡萄,“你吃着,挺好吃的,别浪费。”   这话让彭书燕反倒觉得这葡萄有些沉重,她不好下嘴了。   她寻了个盘子把葡萄放了进去,“陶永安你怎么了?”   “没……我就是看着这葡萄不错,想着你喜欢吃,你快吃啊。”   他来的太匆忙了,都没有想好怎么说。   仓促间,年轻如陶永安开始宣传葡萄。   彭书燕觉得这人不对劲,“是不是有什么事?”   她这次出国回来后有些忙,也没注意隔壁工厂那边什么情况,难道是出事了?   “是有点事,不过阮文能解决。”陶永安忽的想起来什么,“你说阮文会生个男孩还是女孩?”   这话题跳转的太快,让彭书燕几乎没反应过来,“都有可能吧,她有说过自己想要男孩女孩吗?”   “她说都一样。”陶永安是信这话的,“不过我更喜欢女孩子一些,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早年间的黑炭头如今实验室里待久了,肤色也回归正常的小麦色。   陶永安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这会儿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彭书燕,这让彭书燕意识到,他不只是在问自己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他问的是她有没有打算生一个孩子。   透过现象看本质。   彭书燕并不缺乏看待问题的能力。   她低声叹了口气,“小陶,你这个问题让我没办法回答。”   “那就是都不喜欢?”陶永安掩盖住自己那小小的情绪,“其实不喜欢也正常啦,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孩子,你别看我整天嘟囔着阮文会生个女儿,可是要我自己天天看孩子我也头疼。”   他不自觉地捏着一颗葡萄,捏碎了迸溅了一手的汁液都不知道。   彭书燕看着那自说自话的年轻人,忽的觉得自己对他异常的残忍。   喜欢孩子没有错,这有什么错误呢?   “我是没有谢蓟生那个耐性的,其实他和阮文原本也没打算要孩子,我跟你说哦,谢蓟生做了结扎手术,结果动手术的那个医生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水平不到,愣是没做好,这才搞出来了个孩子,要不我也……”   “我们就这样吧。”彭书燕是喜欢陶永安的,这个年轻人像极了年轻时候的她,聪明有活力,而且富有生活的情调。   和陶永安在一起永远不用担心没话说,他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如果需要一个倾听者的时候,他也能在那里静静地听着你说话。   这是一个再完美不过的情人。   彭书燕想,她可能再也找不到比陶永安更有趣的人了。   但哪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也不想,可没有更好的法子,不是吗?   陶永安傻眼了,他忽的站起来,葡萄被他捏扁了,汁液迸溅到了胳膊上他都毫不知情。   “为什么啊。”之前在纽约的时候还好好的,他也没……“是因为在纽约我天天跟着阮文跑没时间陪你吗?”   他没有啊。   前两天的确是这样,可后来阮文和计算机研究中心的向迎春混熟了之后,陶永安就把照顾阮文的重任交给了向迎春,他还和彭书燕去看了歌剧。   明明好好的啊。   当时彭书燕还很开心,怎么现在就……   “是因为我刚才问你的问题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他有些慌乱了,想要抓住彭书燕的手,那让他有安全感然而,彭书燕却是挣脱开。   “不是这个原因,小陶。”彭书燕扭过头去,她不敢直面陶永安的眼睛,那双眼睛是那么的锐利,似乎能够看透她内心所有的秘密。   “我只是觉得有些累了。我很感激你给我带来的快乐,希望过去这段日子你过得也开心。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任何一方想要退出的时候,我们都不能再纠缠对方。”   她觉得自己异常的残忍,因为现在的彭书燕是个再铁石心肠不过的人,她在用言语来摧毁陶永安。   “让我们体面的结束这一段时光吧。”   体面,怎么体面?   陶永安不想要这样的体面。   “如果是我刚才说错了话我向你道歉。我承认我有想要结婚的想法,而且这个想法已经很久了。可能这让人不开心,这件事是我欠考虑了。也许在你看来我还不够成熟稳重,可只要你说我会努力去做的。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我说,我可以改,我还年轻,有的是机会来改这些坏毛病。”   年轻。   这个词让彭书燕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是啊,陶永安还年轻,而她身上的青春岁月却已经流淌了去。   她不再年轻。   “小陶,不要这样。”   “那你要我怎么样?”陶永安的声音大了起来。他知道这样不合适,可是看着彭书燕轻描淡写的模样,他所有的情绪都被勾了出来。   他有些愤怒的挥着手臂,“你说就这么结束了,那你真的不喜欢我了吗?”   他是不相信的,他们明明过得很愉快,可以愉快的讨论尼采和黑格尔,说着普希金还有叶芝的故事,明明那么好,怎么就要结束。   他忽地抓住彭书燕的双臂。当一个成年男人试图制服一个女人的时候,女人是没有反驳之力的,除非她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军人。   可彭书燕并不是。   他试图挣脱开,却被陶永安紧紧的抓着。   “那你告诉我,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不爱我了,你讨厌我。”   陶永安在做最后的挣扎——他想如果她真这么说了,那他就离开。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彭书燕都不带眨动的。   仿佛要看透她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那直白的目光让彭书燕有些无所适从。   她试图躲开。   然而陶永安的眼神像是密布着的天罗地网,让她无处遁逃。   “你看着我的眼睛说我们就这样吧,我们结束了,那我就离开。”   他的眼神何等的尖锐,可声音又是如此的脆弱。   那种混合的矛盾让彭书燕忽的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刽子手,残忍的在他心口一刀一刀的凌迟。   她怎么舍得呢?   年长几岁的女人忽的落下眼泪,落在了陶永安的胳膊上。这泪水带着滚烫的热度,让陶永安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杂碎,在逼迫她。   他怎么这样了?   陶永安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他一向都很礼貌,尊重女性。   明明早前说好了体面的分手离去,不会多做纠缠。   他怎么能把人逼到这地步?   “对不起,是我不对。”陶永安仓皇的松开手,“我不打扰你了。”   他怕极了女人的泪水。   那是最具有杀伤力的武器,让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那种。   他也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安慰她,可最好的安慰……   是离开。   陶永安没有想到,这次匆忙回国他面对的不只是那些藏在暗处的竞争对手,还要面对情感上的失败。   他一败涂地,甚至失去了体面。   这让陶永安感到颓丧,这些年来其实他很少这般难过。   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是那个天才机械师,被盛赞的那种。   陶永安转身离开,忽的被人从背后抱住。   “对不起小陶,你忽然间过来说那些话,我心里有点乱。”   彭书燕的心像是秋日里的枯草,乱成了一团麻。   她试图厘清这混乱的思绪,可这工程之浩大比集成电路图的设计还要麻烦。   一向勇敢的女研究员选择了躲避,而在看到陶永安离开的时候,她又后悔了。   当悔意漫卷了整个胸腔时,彭书燕想就这样吧。   既然当初敢做出这样的选择,那就一条路走到底。或许像自己在梦里梦见的那样,她和陶永安之间最后闹得鸡飞狗跳惨淡收藏。可即便如此他也拥有过不是吗?   柔软的唇落在了陶永安的脸上。   这让小青年有点懵,他忘掉了本能,就那么瞪大眼睛看着,像是个呆子。   “你之前跟人处过对象吗?”   陶永安下意识的摇头,这个问题他会回答,“我下乡的时候家庭成分不好,又黑炭头似的,没人喜欢我。”   那些女知青,调侃他的居多。   家庭成分在当时是一个很有分量的概念,不像是现在很多人会说他来自书香世家。   柔软的手指描绘着青年的轮廓,彭书燕看着这几乎僵硬的绷成一条线的男青年,忍不住笑了句,“难怪呢。”   难怪这么久以来,做的最逾矩的一件事不过是牵了牵她的手。   陶永安读出了这话,他试图为自己证明,“我不是……”   柔软的手指落在他的嘴唇上,“小陶,再过几年我就真的老了,皮肤会松弛,甚至可能会变的歇斯底里,看到你和年轻的姑娘在一起我会抓狂,那时候我们即便有再多的共同话题,到时候也会被磋磨掉。”   陶永安想要解释,可他的嘴被堵着,他只能感受到那近在咫尺的呼吸,“我怕这么一天到来,我骄傲惯了的人怎么能容忍自己被抛弃呢。可是我真的舍不得你。”   她怎么舍得放手呢?   人是自私的,她也只是一个寻常人,只想要抓住眼下的欢愉。   至于日后洪水滔天,和现在的她又有什么干系呢?   陶永安原本的计划全部都打乱了,那串葡萄躺在那里,如今没人顾得吃它。   青年并没有什么经验,可是本能使然已经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   阮文在家休息了一天半,因为在想那些“竞争对手”,她没太注意到陶永安的异样。   这让小陶同志挺不高兴的,“我打算结婚了。”   “哦。”   陶永安:“……”这么个好消息,你就这反应?   他又是重复了一遍,“阮文,我要结婚了。”   “结婚就结……结婚吗?”阮文恍然间回过神来,“那挺好的,什么时候啊,那你不得收拾下房子?”   新的家属院小黄楼前段时间盖好了,里外都粉刷了一遍,至于未来的住户搬进去时怎么收拾,那就全看他们自己的意愿了。   因为还没收拾好,所以住在陶永安那套房子里的几个研究员还得再住一段时间。   那用什么做新房?   阮文想了想,“要不你再去买个院子?”   反正这出售院子的人从来不少,而且这样的情况还得持续一段时间。   投资房地产呗,日后等着拆迁了,那也是钱。   “好啊,我回头找刘五斤帮我寻摸个。”陶永安憨憨的笑了起来。   阮文忍不住问了句,“跟陶伯伯他们说了吗?”   “还没有。”   阮文:“……”她怎么指望陶永安能把事情做好呢?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说。”   “这得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研发室还在放假,偌大的实验室里就他们两个人。   陶永安从冰箱里拿出来一根冰棍,“吃吧,我不跟小谢同志说。”   一根冰棍收买我去当说客,哦,其实和媒婆没什么两样,阮文忽的有点替自己委屈。   凉丝丝的冰棍多好吃啊,阮文一直很信守承诺,平日里绝不偷吃。   这是陶永安请她吃的,不违背和小谢同志之间的约定。   “我现在这模样,不太方便出远门。”   她说的是实话,绝对不是过河拆桥!   陶永安倒是没生气,“不用你跑,我爸下月初来这里开会,到时候你去跟他聊聊呗。”   这件事陶永安是想好了的,他家老父亲对阮文青睐有加,再加上阮文是个孕妇,也不好说重话。   就凭借阮文那三寸不烂之舌,绝对没问题!   “陶永安。”其实自家制作冰棍也可以,不过阮文不善庖厨,小谢同志担心她吃太多血糖高控制着她的饮食,这让阮文很是无奈,只能吃外面的,这让阮文多少有些郁闷。   “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自己的婚姻大事不主动去承担,反倒是让我去打头阵,即便是陶伯伯跟我和颜悦色,你能保证他不打你?”   这话说的格外的扎心,陶永安觉得某个地方已经开始疼了起来。   “那你觉得我主动坦白,他就能不打我?”   阮文:“……”行吧,是这个道理没错。   道理他们都懂,但如何去面对,就又是另一件事了。   “你反正都挨打成习惯了,就多一次也不算什么嘛。”阮文想了想,“大不了到时候我把我的鞋递给陶伯伯?”   陶永安:“……你确定不是想要我死?”   你的鞋子难道软,打人不疼吗?   “怎么会,你想多了,你死了谁跟我一起搞研究啊?”   陶永安:“阮文你没有心。”   扯了一通,最后确定下来。   下个月陶衍来省城开会的时候,阮文跟陶永安一起去见他,帮着说项几句。   阮文肯答应帮忙,这让陶永安松了一口气,这才问起了那个山寨卫生巾的事情。   “查出来了吗?”   阮文懒懒的已在沙发上,“有了点头绪。”   “怎么回事儿?那生产线是从哪里流出去的?”   陶永安觉得这是一个大问题,他们的生产线都是和齐齐哈尔那边合作的。之前因为祝福福的事情演了一场戏,梁晓是值得信赖的。   可有钱能使鬼推磨。指不定就有谁上了心,私底下在研究着,车间里的老工人想要复刻一条生产线,也不是不可能。   “是东北那边吗?”   “你这话可千万别让梁晓听到,不然他跟你急眼。”   陶永安愣了一下,“那你的意思是……其他地方出了问题?”   “是啊,在其他地方被偷了。”   “怎么可能?”陶永安觉得阮文怀疑的方向不太对。   “咱们车间里的工人又不懂这个。那些女工虽说认识几个字,但哪懂得这些机械工程图。”就算是寻常的机械工,都不见得能搞定这个。   阮文撇了他一眼,“谁跟你说是咱们厂的人做的?”   这话更不对,“不是咱们厂,那是……”他笑容忽然间僵硬在脸上,看阮文的眼神慢慢都是震惊。卫生巾生产线可不止他们厂里有,之前阮文为了帮助那些研究所渡过难关,送了好些生产线给他们。   不是厂子里的事情,和齐齐哈尔无关,那……   “你是说其他的研究所?这这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竟然拿了个小冠军   嘤,怒而发红包,记得留言啦! 第200章 200有人来负荆请罪   国内哪个研究所没有保密条例?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陶永安觉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阮文肯定搞错了什么。   “你有什么想法吗?说出来听听。”   阮文的反问让陶永安顿时哑口无声。他的确没有什么想法,这两天沉浸于幸福之中的陶永安,几乎忘了这件事。   小陶同志有些不好意思。   “好歹你也算是半个侦探小说家,怎么真的遇到事情反倒是笨了起来。排除一切的因素后,最不可能的那就是真相。”   陶永安厚脸皮惯了的,“你也知道我在这方面不如你脑子好使,那你说有了眉目,是锁定了目标吗?”   侦探破案不就是一步步缩小怀疑对象的范围,然后确定凶手嘛。   他觉得阮文甚至可能找到了内鬼。   “大致有了些思路,等我再问问看吧。”   陶永安看着阮文脸上带着疲惫,忽的觉得他们就是农夫与蛇这个故事里的农夫,明明好心帮忙,结果却出现这种情况。他都觉得十分的难过,那阮文呢?   坚守信念无私付出的人若真是被背叛了,那心得多痛啊。   “阮文,你还好吗?”   年轻的准妈妈闭上了眼睛,“不是很好。”   她这几天没闲着,几通电话过去让怀疑的对象慢慢明朗化。当几乎要把这个人揪出来的时候,阮文并没有什么成就感,反倒是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人丢在地上踩来踩去。   她图什么呢?费心费力的帮忙,结果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   如果她再稍微愚笨些,永远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那会不会对方在得到她帮助的同时,表面上万分感激,实际上却是在心里嘲笑她其实是个天字第一号大傻瓜,不过就会自我感动罢了呢?   阮文的心情不太好。她想换作任何一个人大概都会这样,她也不过是个寻常人而已。   这坦诚的回答让陶永安愣在了那里,他很快就笑了起来竭力去安慰阮文,“你别这样阮文,不能因为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就自我否定,想想你帮那些人是为了帮那些值得帮助的人。这个世界上自然不乏一些坏人,但更多的还是好人呀。你说几十年前小日本入侵的时候有多少汉奸啊,可最后还不是邪不胜正,被我们的同志消灭了吗?不管什么时候,我们只需要问心无愧就好了,等回头把这个叛徒揪出来,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阮文笑了笑,“你这不是挺会安慰人的吗?”   “那是因为你也没有钻牛角尖。你要真是听不进去,任凭我嘴皮子磨烂也没什么用。”   陶永安说的是大实话,他了解阮文,这人的意志比磐石还要坚定。   但即便如此,也需要一二安慰,不然沉浸在个人世界里,反倒是很容易出事。   “要不出去走走兜兜风?”   研发室很大,但也只是一个大的房子,出去看看广袤的天空,看看那一望无际的山野,或许积压在胸口的那些憋闷都会烟消云散。   “你这是想要带我去散心,还是手痒了?”   “这都被你发现了,你什么时候才能一孕傻三年。”   阮文也觉得出去不错,她现在没钻牛角尖,可要是一直沉浸在这个问题中很容易出事,“没戏了,聪明是天生的。小同志,后天努力吧。”拍了拍陶永安的肩膀,阮文慢悠悠的往外去。   8月下旬的省城天气炎热,尽管现在还没有热岛效应,但夏天总不可能秋高气爽,尤其是从空调房里出来后,只觉得外面像是干锅的燥热。   这边还有些零星的工程,早就停了下来,等八月过去后,进入九月天才继续。   陶永安开车带着阮文去了水库那边。   水库那里有孩子在游泳,一个个都赤.条条的宛如浪里小白条,比赛谁游的更快。   阮文看着那些欢快的孩子们,也笑了起来,真快活。   “咱们去那边瞧瞧吧,我看到有一片玉米地。”陶永安觉得看那些露着屁股的小男生,对他还未从娘胎里蹦出来的干闺女会造成不良影响。   他开动车子往不远处的村子那边去。   八月底正是玉米抽穗的时候。,可惜如今还没巴掌长,甚至玉米粒都没完全长成,看着喜人不能吃,陶永安深以为憾。   “来早了没得吃。”   庄稼地里种的不外乎是玉米、大豆和花生这几样,如今都没到收获的时候,只能看看。   阮文瞧着远处的玉米田,“你去找老乡问有没有种春玉米。”   陶永安顿时反应过来,“对呀,要是种春玉米现在正是吃的时候,还是你脑子好使。”   这边车子开不过去,陶永安正要下车去找老乡问,他又被阮文喊住了,“跑那么快干什么,拿钱了没?”   他们还没那么大的脸吃白食,自然是得银货两讫。   从阮文手里接过几张钞票,陶永安跑得飞快。   阮文看着那一大片绿色,觉得自己脑海都放空了。   过了大约有十来分钟,陶永安扛了一麻袋玉米回来。   阮文给了他三十块,别说是一麻袋了,就算把那一垅地的玉米都掰了带走也不成问题。   不过陶永安又不是小鬼子,才不把老乡家的春玉米给都带走呢。   “咱们在这里烤玉米吃?”   他现在有点忆苦思甜,想起了插队那会儿烤玉米地瓜吃的日子。   那段时光让陶永安改变了很多,颇是有“苦其心志劳其体肤”的意义在。   也让他的人生有了改变,他在安平县遇到了阮文。   如果没有下乡,或者没遇到阮文,现在的陶永安可能凭借着自己的那点小聪明做起了投机倒把的买卖,能挣点小钱。   那样的生活和现在相比,没有任何的意义。   陶永安看着那玉米傻笑,直到被阮文用小棍戳了一下,“你去找几块砖头过来,再去那边捡些柴火。”   阮文现在肚子大不方便,弯腰那东西这类动作尽可能避免,她活像是个元帅,指挥着陶永安忙活。   等着工具齐备,阮文又指使陶永安把砖块摞起来,弄了个简略的烤架。   在吃这件事上,阮文敢称第一,陶永安只能认第二。   其实也不用阮文说,他自己很有自觉性拿出了几个玉米棒子准备烤。   男同志的手粗糙有力,很快就把那一层层绿色绿色的玉米皮剥了去,眼看着要露出一片黄色的玉米粒。阮文连忙拿着小棍敲了下陶永安的手。   “你手那么快干什么呀,别剥干净!”   “不剥干净怎么烤?”   阮文斜斜瞥了他一眼,“你剥干净烤糊了还怎么吃?”   “可我们之前都是这样吃的呀。”   “想毒死你干闺女吗?”阮文拿着小棍敲了下,“留下几片玉米皮包着,然后放在上面烤。”   陶永安半信半疑,但想到那黑乎乎的玉米的确是不太适合阮文吃,他只能按照阮文的办法来。   捡来的柴火多是树枝,陶永安也没敢烧大火,等着差不多有十分钟,他闻到了一阵清香。   这种清香沁人心脾,和之前烤玉米时的糊味不同。   陶永安眼睛都亮了起来,“你怎么想到的?”   “用脑子想的啊。”阮文心情不是很好的时候,容易化身阮怼怼,陶永安决定自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她一般见识。   这种法子,还是学生时代春游时跟人学的。   拿到这会儿倒也好用。   等着玉米烤好,那原本青翠的玉米皮已经变成了枯黄色,一碰就碎。   有一小片的玉米粒被烤的炸开了花,但大部分都是散发着热气。   玉米须都顺从的贴在缝隙里,用手一扯就能尽数扯掉。   除了有点烫,没什么别的毛病。   阮文被这玉米烫了下手,可又忍不住去咬了一口。   果然好吃得很。   嫩玉米并不是太适合烤着吃,还真的要老玉米才行。   嘴里头满是香味,细细咀嚼起来又甜丝丝的。   阮文吃得开心,觉得自己心情都好了大半。   回去的时候她还想着,回头去研发室搞一个烤架,没事的时候可以烤点东西吃。   现在搞电烤不太靠谱,炭烤的话注意着火候倒也没什么大毛病。   小谢同志应该也可以的吧?   路过学校门口的时候,阮文看到从里面出来的谢蓟生。   她让陶永安停车,过去跟谢蓟生和其他的几位老师打招呼。   刚过去,就看到几个人笑了起来。   阮文一愣,下意识地问,“说什么笑话呢。”   谢蓟生看着一脸茫然的人,脸上也带着几分笑意,“刚从灶台下钻出来吗?瞧把自己弄成了什么样。”   阮文的脸上有些灰,嘴角还有几道黑痕。   活脱脱的花猫。   有老师调侃了句,“小谢老师你这厨艺还得磨练啊,瞧瞧把阮文逼得都出去偷吃了一嘴灰。”   这话让阮文很不好意思,心里头把陶永安骂了一百遍,怎么就不提醒她擦一擦脸?   他是故意的对吧,就想看她笑话!   谢蓟生看着在他胳膊上蹭来蹭去的人,不由莞尔,“是还要进步,没事郑老师就是跟你开玩笑的。”   “我知道。”阮文闷声说,可还是好丢人啊。   她在省大那是出了名的学霸才女,如今呢,刚毕业人设就变了,成了贪嘴的小花猫。   这多丢人啊。   谢蓟生拿出手帕来,轻轻地帮着把阮文脸上的灰擦掉,“出去郊游了吗?”   “嗯,陶永安烤的玉米不是特别好吃,我们又带回来不少,你晚上给我烤玉米吃好不好?咱们明天吃排骨炖玉米土豆,老乡家的玉米真好吃,回头等地瓜下来了,我还想吃烤地瓜。”   “花生毛豆想吃吗?”   “想啊,煮一锅放冰箱里,吃烧烤的时候这个当小菜最好不过了。我还想着要你弄个烤架呢,回头咱们弄点木炭来烤肉吃,你说怎么样?”   阮文说的自己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她从没这么馋过。   “好。”谢蓟生跟其他几位老师作别,牵着她的手往家去,“想吃什么跟我说。”   “小谢同志你这不对劲啊,之前不会都说不能多吃,要注意身体吗?今天这是怎么了?”阮文察觉到不对劲,“你又要出差?”   所以这会儿想着法子来哄她?   “没有。”谢蓟生只是觉得阮文最近很辛苦,月份大了不说,还要面对一些糟心事,难得有事情能让她这么开怀,那就随了她的心意好了。   “刚才开会还说,我这马上要当爸爸的人了,这个学期系里会少给我安排一些工作。”   他抓着阮文的手,十指相扣,“让我多照顾你和孩子一些。”   “那正好。”阮文很是坦诚,“你也知道我不太会懂得照顾孩子。”   当妈妈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好在阮文早就有了准备。   这次从美国回来的时候,她就带回来了很多奶粉。   准备到时候用。   虽然母乳喂养的确不错,但是她那贫瘠的乳.房怕是养不活这个孩子。   之前阮姑姑还跟她说,“没事等怀了孕生了孩子,这里会再度发育的。”   显然,阮文的胸部没能实现二次发育,现在虽然略微大了那么一丢丢,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她也不打算为难自己,过些天去请个保姆,到时候让保姆主力照顾孩子。   只不过在保姆的人选上,阮文还没找到太合适的人。   她让刘五斤帮着打听,“最好是生养过的,这样照顾孩子有些经验,工钱的话不用担心,我这里绝对不会亏待她。”   “你放心,包在我身上!”刘五斤拍着胸脯保证,然后过些天把自家媳妇带来了。   “香梅虽然没生养过,可是她家弟弟妹妹都是她一手带大的,之前也没少帮着照顾甜甜,要不让她先试试?”   不是刘五斤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而是找一个合适的保姆太难。   省城比不上首都上海,但也是省会城市,谁还不要个面子?   虽然当保姆也是凭借劳动挣钱,但街坊邻居也会议论纷纷,毕竟这是伺候人的活。   给领导干部家当保姆又不一样了,那些可是干部。   阮文在省城有名气,可到底不是什么领导干部。   “那行,不过家属院那边怕是住不开,反正我生孩子那会儿天气凉快了,那边院子里也按上了暖气,到时候回那边住好了,那里有空屋子方便。”   阮文没给自己搞特殊,家属楼这边都是小二居,让香梅住在那个兼具书房功能的次卧未免憋屈了点。   她想着到时候搬回去住。   不过这个想法显然不太成熟,“去那边住是宽敞,可是哪有这边省心,还是住在这里吧,也安全些。”   安全?   阮文从这个词里琢磨出一丝不对劲,“是又有人闹事吗?”   陈主任其实不想让阮文再想这些,可一下子说漏嘴也没辙,“是有几个人来闹,不过被老韩给控制住了,现在送到了公安局。”   “那让老韩注意着些,最近加强巡逻防守,尤其是仓库那边。”   她又是补充了句,“咱们差不多又要收黄麻了,到时候也要多加注意。”   “你是担心有人捣乱?”   “以防万一嘛,毕竟大宗财产,惹人眼馋的话人说不定就搞出些什么事情。”   阮文宁愿多做防备,也不想等出了事之后再拍大腿,之前怎么没想到。   陈主任想了想觉得也有几分道理,“那行,回头我交代下去。”   最近省城是不太平,韩建国把人送到公安局那边,回来的时候还提了句,“原本是打算送派出所的,结果听说派出所关了好些人,都放不下了。”   有耍流氓的,有寻衅滋事的,其中不乏一些回城的知青。   当时韩建国随口抱怨了句,陈主任也没往心里去,现在想想这两年日子过得安稳,她是不是也就考虑的没那么周全,以至于都忘了居安思危这句千古名言?   “对了阮文,昨天小董还打电话问我,说你什么时候喊他们回来。”   “快了,放暑假不好吗?大力姐这是想我了吗?”阮文嘴皮子贱嗖嗖的,这让陈主任哭笑不得,“人家都工作十几年了,哪像你还有玩心。”   阮文听到这话若有所思,也对,并不是所有人都对假期感兴趣。   董大力他们已经从原来的研究所离职,如今是民营企业的员工。   如果一直不上班,即便是有工资拿,怕也是心中不安稳。   是担心自己摆他们一道吗?   八月份的最后一天,阮文打电话联系万长明他们,结束暑假回来干活了。   只是阮文怎么也没想到,等着化学组的彭天河回来时,身边还有另一个人。   后者赤着上身,背着荆条。   竟是上演了一出现代版的负荆请罪! 第201章 201战术性借钱   这阮文哪当得起?   她连忙去搀扶明所长。   “你这不是折煞我吗?”   明所长老脸通红,“我前些天才知道给你惹了麻烦,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这件事。”   这话让阮文恍然间明白过来,“真是你们所的人干的?”   明所长叹了口气,“我也是前天才调查清楚,那生产线是我们所的一个研究员帮忙设计的。”   自己家里出了内奸,这真不是一件开心事。   可事已至今,明所长能做的也只有先来跟阮文认错了。   “人我已经扣下了。”明所长知道,如今造成的麻烦,自己就算是把那个研究员枪毙了也没办法平息。   但是他得表明自己的态度,“阮文,是我对不住你。”   阮文苦笑不已,她的怀疑对象有俩,只不过没最终确定是谁。   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上海这边。   “这种事情,也不怪您,研究所的研究资料没遗失吧?”   明所长摇头,“没有,所以我怀疑这就是针对你的。我问了下,到底是谁指使他干的这事,他竟然也不清楚,就是收到了一万块钱,然后就折腾着给画图纸给设计,弄出了那设备。“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知道的那些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阮文。   “后来我打听了下,其实所里也有其他同志受到这样的诱惑,不过他们都拒绝了。只不过这件事他们也没几个人放在心上,就没跟我说。”   这种事情瓜田李下的说不清楚,索性就不说。   可就有这种经受不住诱惑的,这不就为了那一万块钱,就把阮文给卖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有人再给出更高的价格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把研究所的机密给出卖呢?   明所长越想越觉得后怕。   追求金钱这并不是什么罪过。   毕竟人不可能指望着西北风养活一家。   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如果为了一点钱就可以把生产线“偷出去”,那这样的人也不适合在研究所呆着。   愤怒以及愧疚,明所长觉得自己不管做什么都难以弥补造成的过失。   他也顾不得自己这张老脸了,用这个原始的办法它用最原始的方法来向阮文致歉。   阮文轻叹了一口气,“这也不怪您。”   八十年代下海热,如今虽说还没掀起这股热潮,机关干部老师们纷纷下海经商,但也快了。   原本还可以称之为铁饭碗的研究所,不能靠爱发电啊。   人可以为了理想活着,但前提是衣食无忧。   研究所原本能够提供的丰厚待遇现在看来却也不过如此。   这两年讲的是万元户,可又有多少个科研人员成为了万元户呢?   阮文能够理解这种情况,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就会原谅那个研究员。   她身子不太方便,于是让彭天河帮忙把明所长背上的荆条取下来。   “我也知道这些研究员早些年都是精英、佼佼者,如今赚的却不一定比那些没读过几天书的人多,心理上不免有落差,受到金钱的诱惑也在所难免。倘若我现在没有钱又急需用钱,你要是给我两万块让我干什么我肯定也扛不住这诱惑。”   明说长重重的叹了口气,“我也知道,所以这两年所里营收好,年中年底的时候我都给他们发了奖金。涨工资我说了不算,但年底发奖金发福利我可从来没亏过他们。”   可是他没想到,人心不足蛇吞象。即便他已经尽可能的提升这些研究员的待遇,但还不能够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   要是说其他研究所也有这种情况,明所长也不用这么的难受。   但是这些个研究所里,只有他们所出现了这么个叛徒。   那就是他管理不善,应该承担全部的责任。   “小阮你说吧,怎么处理?这件事由你做决定,我绝对不求情。”   他还是有些人际关系的,只要阮文发了话,回头怎么说都按照阮文的意思去办。   “就这样吧。”阮文说这话的时候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她也不是多宽宏大量的人,如今这般轻易地原谅,就当为肚子里的孩子积福。   母性磨灭了阮文性子里的那几分尖锐。   明所长看到她那的小动作,“那行,我就按照所里的规章制度来办。”   他很快就是回了去,人回去后没几天,阮文收到了从上海送来的一些东西。   那是明所长为了表达歉意,自掏腰包送给阮文的礼物。   这些东西算不了什么,比起阮文之前所提供的帮助,这些算什么呢?   但好歹是他的一片心意。   阮文不计较,他不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啊。   当然这一堆东西里最为珍贵的,莫过于那一个小的火箭模型。   阮文瞧着十分喜欢,摆在了卧室的床头上,睡觉前都忍不住把玩。   “我记得明所长他们研究所是研究远洋船坞的,怎么还有火箭模型?”   谢蓟生去拿了条毛巾,“上海的研究所本来就多,所与所之间也会有些联系,你喜欢这个?”   阮文点了点头,“人类的征程中将是星辰大海!想一想宇宙浩渺,作为地球万物灵长的人类在宇宙面前显得如此的渺小,大概就相当于一只蚂蚁,甚至一粒尘埃!”阮文想想就觉得激动,“你说将来让我们元元学航空航天怎么样?”   她戳了戳自己的肚皮,和里面的小孩子玩闹了起来。   谢蓟生看她笑得开心,坐在一旁帮她擦头发。   “好啊!”   他回答的爽快,阮文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万一元元不喜欢怎么办?”她固然想要元元学航空航天,但还得要尊重孩子的意愿。   小谢同志手上动作轻柔,“那我们就从小培养孩子对航空航天的兴趣,每年送飞机模型之类的礼物。你觉得怎么样?”   “小谢爸爸是在机场工作过的人,弄个飞机模型很简单的对吧?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那就交给小谢爸爸啦。”   “好!”小谢爸爸应了下来。   ……   阮文的预产期在九月底。   省城第一人民医院的妇产科主任孙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对待谢蓟生这位准爸爸也是再耐心不过,“不用太紧张,产妇保持稳定的情绪很重要,你不是一直陪着她散步吗?之前做检查她的身体很不错的,生产的时候不会太麻烦。到时候我亲自接生,你放心好了。”   谢蓟生哪能放心呀,进入九月份后他恨不得每天跟着阮文,生怕她早产。   陶永安看着谢蓟生在那里给阮文试水温,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他忍不住调侃,“真该让男人也能生孩子,这样小谢同志你就能替阮文生了。”   谢蓟生只是淡淡的看过去了一眼,没说话,这让陶永安有些心虚。   趁着谢蓟生出去洗水果,陶永安见缝插针的吐槽,“你说就他这样,将来这孩子还不得被他宝贝的无法无天呀。”   阮文想了想,“反正就这一个孩子,无法无天就无法无天呗。”   陶永安惊呆了,“阮文,你怎么也不负责任了?”   “有吗?”阮文喝了口水,温度刚好,“你家干闺女你舍得骂?回头我跟元元说。”   陶永安认真的想了想,“舍不得。”这要是阮文,自己肯定会抬杠,可一想到可可爱爱的干闺女,陶永安顿时不舍得了。   那么一个为所有人期待的孩子,他怎么舍得打骂呢?   宠都来不及呢。   刚说完,谢蓟生回了来,他端了一盘葡萄进来,水灵灵的葡萄很是惹人馋。   阮文把水果保护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绝对不让陶永安偷了去。   这会儿三个人之所以在酒店,那是因为在等陶衍开完会过来吃饭。   谢蓟生不放心,非要跟着过来。   “对了,我听说咱们这边要建酒店。”   阮文倒是知道这件事,“中外合资的,怎么了?”   陶永安神秘兮兮的看了阮文一眼,“你说咱们要不要也搞一个?”   “没这个打算。”阮文回答的直白,干净利落的拒绝了陶永安的提议。   陶永安就是小强,永远打不死的那种,“别介呀,你不觉得开一个酒店也挺好的吗,咱们和外国人来往多,你总不能每次都让他们住在那破招待所吧。自家建一个酒店的话,多省心呀。”   “咱们这里又不是首都,外国旅客的数量可没那么多,建酒店都不够回本的。”阮文是花钱爽快,上千万的往外丢也不心疼,但这不代表着她会乱花钱。   在省城建酒店,并不合算。   “不过你这倒是提醒了我。”   “什么?”陶永安有些好奇。   阮文把思路厘清,“不搞酒店,嗯我们弄一个小点的农……农家院,哦,对,四合院就行。”   她想说搞农家乐,但又不合适,这年头哪有这说辞啊。   “小四合院?”   “嗯,你不是说要招待外国的客商嘛,就在这里招待就好。”   且不说建设一个大型酒店耗资不菲,关键是日常的管理、维护费用也高。而酒店本身所能够带来的经济效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阮文怎么想都觉得不合算,倒不如搞一个大点的四合院。   小的不行,要大点的。   多占点地皮,将来遇到拆迁什么的也能赚上一笔。   “有几分老北京的风情,里面好好的装潢,这样比建酒店划算得多。”   陶衍开完会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几个年轻人在那里热烈的讨论,以至于他进来都没被注意到。   “我觉得徽式建筑比较好吧。你想想,粉墙黛瓦多好看。”   “那你怎么不说建一个园林呢?”   “这不是没那么多钱嘛。”   钱遏制住了陶永安的想象力,给他足够的预算,他甚至可以建一个小白宫!   “钱还不好办,再去贷款呗。”   陶永安一愣,“还要从银行借钱?银行给借吗?”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五月份的时候银行暗示阮文他们早些还贷款。   后来阮文把纸尿裤的专利技术一卖,转手就把银行那边的钱给还了。   十分痛快地打了银行几巴掌,以至于那些天银行的行长都经常性的来找阮文,赔礼道歉的意思十分明显。   但阮文拒绝会面。   陶永安以为阮文会拒绝再向银行借钱。   “谁说的?不过借钱也是战术,你得会安排,懂吗?”   陶永安不懂,“战术?小谢同志,你又教了她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借钱那是纯粹的金融往来,怎么可能是战术呢?   谢蓟生帮着阮文擦了擦手,“抻一抻银行。”   他言简意赅,获得了阮文的奖励,她给谢蓟生喂了一颗葡萄,“还是小谢同志聪明。”   阮文的战术的确如此。   对普通人来说,银行是高高在上的。   想要从银行那里借钱太难了。   可对于阮文这样的企业大户而言,从这个银行贷款那是瞧得起银行。   “银行也得讲究经济效益,老百姓的钱存里面它得支付利息的,总得给这些钱寻找一个出路,有借有还的企业当然是好客户,需要尽力维系的。”   而之前,大概是林家在那边施压,银行隐晦地催着阮文还贷款。   阮文当时没搭理,后来挣了钱后利落地还了钱。   其实陈主任和陶永晴都跟她说了,当时银行的人还特意说“不着急还款”。   陈主任是个性子刚烈的,不然当年也不会跟家里头断绝关系往来二十多年。   “有钱了得先还上,不然总被人催,面子里子都没了。”   一句话把银行的人怼了一通。   陈主任是生气的,说这话的时候倒也不是为了给阮文日后再贷款留余地,她就是单纯的发泄下脾气而已。   但这很好啊。   搞的银行很是心虚。   要不怎么会隔些天就来厂里一次,想着修复关系。   “不是我夸海口,如今我要是放出风声想要借钱,别说是省城这几家,首都上海的银行也会巴巴的跑来希望我借他们家的。”   阮文十分得意,当初和祝福福的那一场仗,自己可不只是白嫖了几条生产线和那五百万的赔偿金,好处多着呢。   “照你这么说……”   “阮文这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   陶衍忽的开口,刚才开会的时候一群人争论不休,结果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如今听到阮文这一番话,陶衍觉得自己找到了解决的思路。   作为一个长辈,陶衍素来不在他们这几个小辈面前摆什么架子。   亲儿子被他晾在了一边,陶衍关心着阮文的身体状况,“之前你陶伯母怀着永安永晴的时候,也是肚子大的惊人。反倒是生孩子的时候好了些,早前提心吊胆的,后面就没那么怕了。阮文你也别太担心,最重要的是自己保持乐观的情绪。”   “我还好。”过于紧张的是小谢同志,这孩子来的意外以至于他总是带着几分内疚,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现在前怕狼后怕虎。就怕她回头在生产时出现点什么意外情况。   哪那么多意外呢。   阮文觉得小谢同志比自己还怀孕焦虑呢,她没有戳破谢蓟生如今是纸老虎的事实。和陶衍闲扯了几句孩子的事情,阮文冲陶永安眨了眨眼   今天过来是为了解决陶永安的人生大事。   所以陶永安要勇敢的上。   小陶同志尚未开口,老陶同志倒是看向儿子先说了话,“你妈给你物色了一个姑娘,等下周末有空你回去一趟,和人家姑娘见个面。”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陶永安愣在了那里,他声音怪异的像是拐了个弯儿,“相亲?”   陶衍瞧了儿子一眼,觉得这孩子一点都不够稳重,比阮文还大两岁呢,结果呢,瞧瞧那说话的语调。   “你也老大不小了,看看阮文都要生孩子了,你不得考虑一下自己的人生大事?”   陶永安知道他到了婚龄,也打算结婚,今天不就是来谈这件事的嘛。   “我有女朋友了。”   他这话让陶衍神色一顿,“你不能为了逃避,就在这里给我扯谎。”   “我逃避什么呀,我真的有女朋友了,不信你问阮文。”   陶衍是真的不信,自家儿子什么德行他还不知道?   偏生阮文点了点头,这让他有些不确定了,“你从哪里骗了小姑娘,给我老实交代。”   阮文不知道和父亲相处是什么样的,她没有和许怀宁相处的机会。   或许就像是眼前这对陶家父子?   “什么叫骗呀?”陶永安安觉得他爹说话太难听了,“何况人家也不是小姑娘呀,比我还大两……几岁呢。”   他说这话时有些迟疑,像是口头禅似的又把阮文拖了出来,“不信你问阮文。”   阮文成了父子俩交战的缓冲地带。   她有些无奈的看了眼陶永安,“陶伯伯,小陶的确有一个交往对象。”   陶衍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这样。   但他到底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人,很快就是平静了下来,“那你就不知道给你妈说一声?”害得她一直担心,总觉得自己一双儿女不在身边又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不上心,将来不知道该怎么生活呢。   说不过阮文,还能说不过自家老子?   陶永安当即杠了起来,“那你们也没有问过我呀,之前不都是在关心永晴嘛,我妈也真是的,搞不定永晴就来搞我。”   阮文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无声的示威:在这里胡说什么呢。   真不怕过会儿陶伯伯脱了鞋子打人是吧?   陶永安又是怂了,他很是无辜的看着自家老父亲。   “那个,我处的对象其实挺好的,人比我成熟稳重,工作也不错,对吧阮文?”   陶衍发现了一些不对劲,“那你怎么没把她带来?而且怎么张口闭口就阮文,喊阮文过来给你当说客?到底是你要处对象结婚还是阮文?” 第202章 202小陶又挨打了   一辈子都在和文字打交道的人,虽然不喜欢在人际关系上消耗时间,但不代表他不懂得这些。   自家儿子这一口一个“不信你问阮文”、“对吧阮文”,没什么猫腻才怪呢。   陶衍也不指望儿子说真话,他看向阮文,“他到底怎么一回事?”   阮文就知道,陶永安这态度不行。   如今箭在弦上,她有什么办法?   “小陶的确在处对象,前几天还跟我说了准备结婚。”   陶衍眼皮子猛地一抽,都准备结婚了,自己连那姑娘都没见过,这合适吗?   “陶永安!”   留学多年的人自然能够接受新派的思想,但即便是新派作风,那总得尊重人吧?   女方的家人怎么看,会不会觉得他们陶家人不懂得规矩礼节?   要不是因为阮文和谢蓟生在,陶衍想自己现在就把这混小子狠打一通了。   “您别着急。”一阵沉默着的谢蓟生开口,“小陶之所以没敢跟您说,其实是怕您不同意。”   “他正儿八经的处对象我为什么要反对,还是说这对象……”有什么问题?   陶衍脸上神色凝重,看的陶永安心头颤颤。   “除了年龄比小陶大上几岁,别的倒是没什么问题。”谢蓟生倒是直接,“是413所的研究员,主攻集成电路设计,比小陶早几年参加工作,人也不错。”   陶衍细细琢磨这一段话,很快就回过味来,早几年参加工作。   “大几岁?”   陶衍十分的敏锐,这让陶永安觉得自己无处遁逃,“其实也没……”被他老子瞪了一眼,陶永安连忙回答,“八岁!”   其实也就大了八岁而已,他不觉得有什么啊。   这还是超级时髦的姐弟恋呢。   省城唯一的酒店,按照当时的标准大概是三星酒店的服务员端着菜进来的时候,看到这边包厢里的中年男人忽的脱下鞋子在桌子上狠狠一拍。   “陶永安,你给我站住!”   陶永安委屈得很,“我都快结婚的人了,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要打人?”   这是对付小孩子的手段,对付他这个即将成家立业的人,合适吗?   陶衍呵呵一笑,“那你怎么不跑啊?”   撅起腚来算什么英雄好汉?   一想到儿子办的这事,陶衍就气不打一处来,挥手的时候那是半点不留情。   陶永安倒吸了口气,他爸现在穿的这双鞋不太好,鞋底子太硬了,挨起揍来太疼。   疼得要死。   过年的时候他找一双好点的鞋子,起码往后挨打不那么疼啊。   求助似的看向了阮文,但陶永安发现自己被战友给抛弃了   阮文被谢蓟生捂着眼睛,躲开了案发现场,生怕被迸溅到一身血似的。   刚才,就是小谢同志先开口的,把他原本的思路都打乱了。   想到这,陶永安就很是郁闷,小谢同志怎么能这样?自己不就是调侃了一句嘛,就这么报复自己。   如此的小心眼,将来怎么能教育好元元?   “爸爸爸,别打了别打了,再打我明天就没办法上班了。阮文小谢同志你们帮帮忙,我爸年纪大了不能这么生气,容易伤身体。”   “你还好意思喊阮文帮忙!陶永安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陶衍下手更狠了,他原本以为自己儿子就是有几分喜欢玩闹,其实人还是聪明的。   但是他没想到,这孩子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就是我处对象没跟你和我妈说,可那不是怕你们不同意吗?”   陶永安觉得自己里外难做人,他也不想啊。   陶衍听到这话,下手更狠了两分。   “阮文,你跟他说,我为什么这么生气!”要不是这孩子已经工作了,打脸不合适,陶衍真想要打上一个大嘴巴子,让他长长记性!   阮文见过陶永安挨打,不过这跟上次完全不一样,她想了想很快就是明白了陶衍愤怒的缘由,“陶伯伯其实并不在意你对象到底大你几岁,只要是到了婚龄,你们相爱他是祝福的。”   “啊?”   “可是你这么遮遮掩掩的,反倒是让陶伯伯觉得你不信赖他们,不相信自己的父母,甚至这种遮掩对彭姐也不够尊重。”   这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失望。   阮文低声一叹,陶永安在这件事上犯了糊涂。她也是,当初没往这方面想。   或许这真的是因为自己没有父母,所以不懂得与父母的相处之道。   “啊?”陶永安惊了,他看着依旧愤愤不平的父亲,忽的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是。   陶衍不想搭理儿子,他拿过了桌上的那条毛巾,把刚才落在桌上的灰擦了去,然后看着门前站着的服务生,“上菜吧,别饿着了孩子。”   他说的这个孩子,自然不是自家那不孝子。   是阮文肚子里的孩子。   陶永安觉得自己仿佛被抛弃了,他默默地在那里吃饭,一度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几次三番的看向阮文,阮文却也只丢给他一个晦涩不清的眼神。   这是什么意思呢?   陶永安觉得自己读不懂阮文的意思。   “小陶和他对象的事情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不过如今要结婚总归是好事。”   谢蓟生帮着说了句,“他对象家那边也有些复杂,家里父母都没了,长辈也不怎么靠谱,所以对婚姻本身就不是那么期待,如今小陶精诚所至让人答应结婚,也很不容易。”   陶永安震惊的看着谢蓟生,这就是一个侦察兵的自我修养吗?   竟然连这事都知道。   要知道,彭书燕的家庭情况他也是前些天才摸清楚,压根就没告诉阮文啊。   谢蓟生的话让陶衍脸色变了又变,看向自家儿子的时候,虽然还带着几分恨其不争但眼神温和了一些。   “那么大的人了,到现在办事儿还这么毛毛躁躁的一点都不稳妥。将来我和他妈走了,他怎么和永晴相互扶持?”   他结婚晚,这几年身体也大不如前,不免会想自己百年之后的事情,最放心不下的莫过于这俩孩子。   陶永安这般办事不靠谱,将来他真要是走了怎么能放心的下?   谢蓟生帮着给倒了一杯茶,“我和阮文盯着呢。再说现在日子越来越好过了,国家也需要您继续做贡献,哪能说撂挑子不干就不干。”   小谢同志向来脾气硬,没少和汪老顶嘴吵架。如今面对陶永安的父亲竟是如此的态度平和,这倒是让阮文有些哭笑不得。   大概汪老看到又得气得七窍生烟。   莫不是刚才嘴快把彭姐年龄稍大这件事捅了出去,所以现在想着法子再弥补?   不过有谢蓟生从中说项,饭桌上的氛围倒是缓和了下来。   才放下筷子没多大会儿,阮文就哈欠连天。   “她最近容易疲倦,我先陪她回家休息会。”   谢蓟生带阮文回家,他知道这父子俩肯定还有话要说,也知道阮文这哈欠都充满了演技派的作风。   瞧着两人要走,陶永安有些迟疑,他想要阮文和谢蓟生留下,又担心这举动再度惹恼了父亲,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出去走走。”   小陶同志连忙站起来,不小心带动身后的椅子,一阵兵荒马乱的聒噪。   陶衍无奈地看了儿子一眼,“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沉不住气!”   这一眼让陶永安越发的紧张,生怕过会儿他老爹气不过,在大街上脱了鞋打他,那可真是丢人现眼到家了。   父子俩之间一片安静,直到走到那热闹的街上,街道上的热闹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安静。   周末的大街上有不少小摊小贩,自然也少不了出来逛街的人。   陶衍看到了一对父子,儿子骑在父亲的脖颈上,像是骑大马一样,嘴里还吆喝着。   父子两人都欢快的笑了起来,气氛极为融洽。   这让他一时间怔怔,好一会才是开口,“作为一个父亲,我是失职的。”   他很是清楚这一点。   甚至作为一个儿子,他也是失职的。   所谓养不教,父之过。陶永安办出这种事情来,和他没有管教好儿子有着莫大的关系。   他的一双儿女最需要父亲的保护时,那时候他自身难保,又谈何保护妻子、儿女呢?   然而这些话是没有人会跟他说的。   他是长辈,是翻译界的大拿,那些晚辈后生们即便是看出什么也不会戳穿真相。   阮文难道不知道吗,谢蓟生难道没有看出来吗?   但是他们都不会说,只会把这桩事怪罪到陶永安身上。顺着他的脾气说话,这样才能让他这个老人家的心情平和下来。   “您别这样说。”陶永安小声说了一句,“其实您一直都是我的偶像。”   父亲有着知识分子的清高与刚毅。只不过那样活着太累,陶永安舍弃了这样的活法。   他选择让自己轻松一点的、愉快的生活,没有把文化传承的重任都压在自己身上。靠他一个人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的。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父亲的倾佩。   只不过中国的父与子之间很少会表达这样的感情。   中国人的感情是含蓄的,尤其是男人之间。   甚至于在男女之间也是这样。   近些年来受到社会风气的影响,或许有了一些改变。但所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一些根植在骨子里的东西没办法在一时半会儿发生变化。   这也让阮文和谢蓟生之间的热烈的感情变得有些稀罕。   阮文是一个充满着热情与激情的女青年,而在感情的问题上,她也是极为的热烈奔放,却又和校园里的那些学生不一样。她并非为了效仿欧美的自由而自由,阮文生来自由,无需去向谁学习。   阮文的身上有着很多值得他学习的地方。   陶永安忽的明白为什么刚才父亲会让阮文来回答自己的问题。他都没有弄清楚父亲的想法,但阮文却是看透了父亲的想法,她比永晴比自己更适合做大翻译家陶衍的女儿。   或者说,普天下的父母,又有谁能够拒绝阮文这样一个女儿呢?   同样是侦探小说家陶永安只能做那个补充想法的人,而阮文则是执笔者。   这大概就是两人的区别所在。   他永远只能做一个小兵而当不了三军统帅,阮文不一样,她仿佛就是天生的统帅。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陶永安并不懊恼。每个人的社会责任不同,他也没觉得自己能够成为将军,他不是那个料。当一个好兵、做好自己的螺丝钉未尝不是一件伟大的事情。   抽回自己游离的思绪,陶永安看着往前走的父亲。   他的声音略有些低沉,“这件事到底是我不对,因为我的迟疑险些失去了爱情。被你打这一顿也是应该的。”   他想彭书燕当时提出结束恋情,是不是就是瞧出了他的软弱?他甚至不敢单刀匹马的去面对父亲,还要拉着阮文来做这个说客。   没有继承父亲的刚毅,陶永安明明白白的展露了自己的软弱。   这让他有那么一会儿十分鄙弃自己。   陶衍看着走在身侧的儿子,这个让他引以为傲的儿子。   他的儿子并不是完人,圣人都不是完人,何况他的儿子呢。   但是这样的缺点,又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多少有些难过。   “小安,你是一个有想法的人,不愿意受到拘束,我能理解你。但每个人都要承担自己的责任,男人要承担社会和家庭的责任,你不再是个孩子,得学会面对这些,懂吗?如今做错了也不要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陶永安点了点头,“我知道。”   “你那个对象叫什么?”   “彭书燕,书香门第的书,燕子的燕。”   “是个好名字。”陶衍看向远处,那里的大烟囱冒出了一阵阵浓烟,仿佛在向天空叫嚣,我是多么的厉害。   天空中飘过一朵云,风轻云淡的回应着大烟囱的挑衅。   “我比你母亲大了十岁,年长许多却不如你母亲懂得承担责任。或许当年我做的不足之处需要你来弥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母亲并非那种迂腐的人,不会为了年龄故意为难你们,这件事我会去处理的。往后是要成家立业的人了,做事要多想想。阮文和小谢是考虑周全的人,没事跟着他们多学学,别总是猫一阵狗一阵儿的。刚才小谢说小彭家里什么情况?”   陶永安知道,他到底是过了父亲这一关。   “她父母去世的早,之前是由她祖父带大的。后来她祖父去世,祖母想要把她嫁人给她伯父谋一个前程,她不乐意就偷偷地跑了出去投奔亲戚,毕业后来到省城工作。现在家里的祖母身体不太好,一直想要她回去,她不想回去,就闹得挺僵的。”   陶衍皱着眉头,“没有亲生爹妈护着,能有现在的成就也不容易。看来她也是一个有主见的人,也好,往后有她盯着,你们过日子我也放心。”   陶衍是一个全面接受过欧洲思想的人,他在欧洲留学的时候,甚至看到过爷孙式的恋情。在国内又有多少这种男长女幼的婚姻,封建时代更是比比皆是。   婚姻之中男人比女人年长似乎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没人会说三道四。若是女人大了几岁又会有人在背后嘀咕,不然怎么会说这“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五赛老母”这类说辞呢?   陶衍甚至觉得这比那些贞洁牌坊更为可恶,是无形的枷锁重重的压在了女性身上。   这并不公平。   甚至于自己的儿子,这个向来不受各种约束的儿子,都被这种思想无形的影响左右着,不然怎么就觉得他们会反对这门婚事呢。   只不过这并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社会风气。   有那么一瞬间,陶衍觉得自己仿佛接触到了什么。他想要抓住这一点思绪,可是这思绪像风,一下子就飘走了。他有些恍惚的往前去,以至于忘了身后还跟着自家儿子。   陶永安觉得哪里怪怪的,到底哪里奇怪,他又说不清楚。   父子俩的对话戛然而止,他无声的跟着老爹身后绕了一圈,然后送他回酒店。   “看看什么时候方便安排一下,我和你母亲总要见见未来的儿媳妇才是。”   他并非迂腐的知识分子,但该有的礼节还是有的。   小彭家里没什么亲人,但他们陶家更应该尊重这个年轻人。   陶永安想了想,“那我跟她商量下,回头再跟你们说。”   ……   一顿打解决了这件事,结果比自己预期的要好上一百倍。   陶永安兴奋的去找阮文,不想看到她正在跟陈主任商量事情。   “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虽说人特意过来赔礼道歉,也把那个人给抓了,但造成的损失不是赔礼道歉能解决的。   接连几天也没见到阮文有下文,陈主任有些放心不下,特意来找阮文问问。   “暂时先这样,我让石磊帮忙问了,这也是个有意思的事情。”   因为是在上海,阮文虽然没亲自过去一趟,但是让石磊这个国安系统的人帮忙调查再简单不过。   “怎么讲?”   阮文拿出来了一副扑克牌,“被收买的这个研究员是搞机械的,而和他直接接触的这人。”阮文抽出了一张黑桃三,“这人其实是个街头小混混,平日里偷鸡摸狗的,去派出所是家常便饭。这次也不过是拿了别人一百块钱,帮着传了个小纸条。”   “什么意思,那购买图纸的人都没出现?就靠一个小纸条就收买了人?”   阮文把那黑桃三拿在手中把玩,“是啊,小纸条被派给了好几个人,不过大部分人都没当回事,毕竟平日里也有保密条例,犯不着为了这冒险。”   她又是抽出了一张黑桃五,“而这个研究员,刚巧家里头有点事,好像是他侄子需要结婚,对方的父母说要三转一响还要电视冰箱,这些都是钱啊,他哥哥早些年去世,寡妇嫂子哪拿的出这些钱来?这时候收到小纸条,他就动了心,捣鼓了差不多有两个月,拿到了一万块钱的酬劳。”   万元户的诱惑,这的确会让很多人动心。   陈主任刚想要再问,没留意到陶永安进了来,“那这个黑桃三不知道交代他办事的人是谁吗?”   “知道,他还特别留意观察了一番,那人是个瘦高个,脸上有一个痦子,听声音是本地人。”阮文依旧把玩着那黑桃三,“石磊又去查了这人,然后发现这人前段时间掉到河里淹死了,嗯,刚巧在苏州河淹死了。   陶永安:“这是谋杀!”   他十分确定,以一个侦探小说家的名义起誓! 第203章 203牵扯到汪家   阮文把死了的黑桃五丢到一边去,“石磊说这人平时就爱喝酒,之前也出现过大晚上喝多了睡在大街上的事情。”   她也知道这死因绝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可种种证据都显示,那黑桃五就是喝多了掉到苏州河里去了。   “那他喝酒的地方没找到吗?应该是在一个小饭馆,他既然喜欢喝酒,老板对他肯定印象深刻,说不定什么人跟这人来往都知道。”   “是啊。”阮文笑了笑,“石磊顺藤摸瓜去调查,那老板说跟黑桃五联系的是一个青年,身材挺拔个头跟你差不多高吧,瞧着像是个当兵的,操着一口京片子,他印象很是深刻。”   那是一个方片A,阮文手指在这张方片A上弹了一下,引得扑克牌一阵颤抖。   京片子口音。   “那老板怎么听出来的?他顶多就能听出来不是本地口音吧?”   “嗯,听说那老板祖上还是八旗子弟,后来讨生活去了上海。毕竟你也知道,早些年上海才是大都市,咱们首都就是乡下地方。”   “有什么好嘚瑟的,早五百年谁知道上海是什么地方?”小陶同志在这场南北之战中,坚决维护自己的家乡。   阮文笑了下,又言归正传,“石磊又顺着老板的描述,联系罗嘉鸣去找这个男青年,你猜这人是哪个部门的?”   陶永安想了想,“和林家有关?”   “不是。”阮文摇了摇头,“答案你怕是怎么都想不到,所以小陶同志,你要你那小脑袋有何用处呢?”   “那也不能摘下来给你当球踢,再说了你敢踢吗?”陶永安人逢喜事精神爽,和阮文抬杠一点都不谦让。   阮文自然是不敢的。   她才不要玩那血淋淋的脑袋,没意思。   收起三张扑克牌,阮文随手洗牌。   陶永安看不下去了,“你别卖关子啊,这人到底哪边的?”   倒是陈主任看着阮文,大胆地猜测了下,“不会跟汪家有关吧?”   “怎么可能!”   谢蓟生虽然姓谢,但是他是汪老养大的,谁不知道谢蓟生和阮文是汪家这条线上的。   当时汪老大闹会议室,给林平山不好看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   汪家的人怎么可能在背地里搞这一出,让阮文为难呢?   阮文手滑了一下,手里的扑克牌洒落了一桌子。   陶永安看着她在那里捡扑克牌,有些懵了,“真的和汪家有关?”   “我也不想,不过罗嘉鸣犯不着骗我,石磊也不至于为了这件事和罗嘉鸣联合起来跟我说谎。”   看似不可能,实际上真相就是如此。   阮文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一步。   “那小谢同志知道吗?”   谢蓟生要是知道的话……   陶永安有点不敢想象,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那位可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可真要是汪家的人做的这事,谢蓟生真能做到大义灭亲?   养育之恩啊,没有当年汪老的养育之恩,哪有谢蓟生的今天。   陶永安觉得老天爷真是会戏弄人,知道了真相又如何?   阮文现在还不是左右为难?   “还没跟他说。”阮文把那副扑克牌收了起来,“你说我要跟他说吗?”   “当然……”陶永安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觉得是该说的,不然谁知道日后又会出现什么情况呢?   这是一块腐肉,如果不剔除的话,只怕后患无穷。   但这肉又是靠近骨头的,真要是剔除,人也会痛苦万分。   这是一个相当难解的题目。   “说不定小谢……我怎么觉得小谢同志可能已经知道了呢?石磊难道不会跟他说吗?罗嘉鸣是他兄弟,难道还会瞒着他?”   而且他不声响的连彭书燕的底细都调查清楚了,如今可是阮文遇到了麻烦,谢蓟生怎么可能真的不管不问,怕是早就着手调查,甚至可能比阮文还早一步知道真相吧?   陶永安说起了今天在酒店吃饭时谢蓟生说的话,“我觉得他肯定知道了。”   他不说,阮文还真的没注意到这些。   “那应该知道了吧,所以您就更别担心了。”阮文安慰陈主任,“小谢同志是个再正直不过的人,要是我违法犯罪,他都会毫不迟疑的把我抓起来呢。”   “怎么会?”   陶永安觉得阮文这玩笑,可不太好笑。   他才不相信呢。   “那我也不能为了验证你这话就去犯罪吧?”   陶永安:“……”行吧,你心情倒是不错。   陈主任没想到这件事会是这么个结果,她好歹知晓了后续情况,先一步离开了。   陶永安瞅着人离开,连忙凑了过来,“你就没什么打算?”   虽说小谢同志很可能已经知情了,但事情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不免有些让人有些不确定。   “我待产,老老实实的等着孩子出生不好吗?”   她摸了摸那元元的肚子,她近来似乎胖了一些,但又没那么过分,多少在她的忍受范围内。   只是怀孕的确是一件辛苦的事情,现在的阮文就一个念头   早点让她卸货吧。   “万一受了点什么刺激,把自己伤着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卸货也得遵循安全生产的条例啊。   人生那么美好,她可不想早早去找十殿阎罗报到。   “也是。”陶永安倚在那里,“我干闺女平安出生最重要。”   阮文忍不住乐呵起来,“你一口一个干闺女,那万一是个小子怎么办?”   这个问题陶永安想过,所以他坚决的说,“不会,我知道肯定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对不对元元?我们元元一定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姑娘。”   比她妈还要可爱的那种。   陶永安还是有些不甘心,“你说这件事和汪家有关系,那到底是谁呀?”   他在那里嘀咕了起来,“汪老是不可能的。他一共四个孩子,再加上谢蓟生这个养子算是五个孩子。”其实老人家对谢蓟生的期望很高,奈何谢蓟生退伍转业把自己的前程断送了,让汪老期望落空,好在还有个阮文。   阮文做的事情,可以稍稍安慰汪老那受伤的心。   “汪萍的话,之前和你的关系确实不怎么样,我总觉得她对你的敌意是因为谢蓟生,她是不是喜欢……当我没说。”陶永安装糊涂很有一套,“你们现在关系相处融洽,而且汪萍志在仕途,应该不会做这种糊涂事。”   阮文虽然无意在仕途上摸爬滚打,但她却小有能量。汪萍是聪明人,日后可能还要借阮文的势,哪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这两个汪家人排除之后,那剩下的就是汪家的三个儿子了。   老大和老二都在外地,怕是鞭长莫及。   “在首都的那就只有汪家老四汪成斌,是他?”陶永安声音略微尖锐。   “可他不是在学校里教书吗?我记得他媳妇儿也就是一个医生,现在好像是是副主任医师,他们两口子也没这个本事吧?”   阮文笑了起来,“是啊。一个中学老师,一个医院的副主任医师,他们有多大的能量?”   难得陶永安肯动脑子思考,倒是比之前勤快了些。   阮文有意考量,“你说我要不再往下查一下?”   陶永安看着阮文脸上噙着笑意,他有些摸不清阮文的想法。   “你是不是觉得有人在利用这两口子?”   陶永安素来对八卦新闻感兴趣,从小又是生活在首都,自然少不了听说一些高干子弟之间的故事,他听说过一些   汪家老四和谢蓟生不是很对付。当初谢蓟生年纪轻轻就去了军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汪成斌。   据说汪老对养子的疼爱,让汪家这个小儿子很是嫉妒,少年意气使然汪成斌做出了一些不怎么理智的举动。   少年时期结下的怨,并不一定会伴随着人的成长而消失不见。有时候反倒会成为心底的一根刺,当心脏蠕动的时候,这根刺也在那里动弹,引得人心一阵阵的疼。   汪老四到底什么样的人,陶永安并不是十分清楚,他和这个人有过一次正面打交道的机会,那还是阮文和谢蓟生在首都的饭店请酒。   作为汪家的小儿子,即便是和谢蓟生有过不愉快,也需要出席,毕竟这涉及到整个汪家的面子。   当时汪成斌和他媳妇儿坐在一起,比起他媳妇的能说会道,汪成斌只是在那里沉默的吃饭。   好像都没怎么说话。   那人好像没什么生活情趣,一个木头桩子似的人会做出这种事情?   陶永安想了想,“你经常说排除了一切不可能之后剩下的那一个就最有可能的,但我总觉得汪老四不像啊。”   “嗯,他的确不太像。不过他媳妇儿是个有意思的人。”   阮文和岳洪梅有过几次简短的接触,不算是特别愉快,她对汪家这个儿媳妇感官一般。   岳洪梅身上有着小市民的精明,她并不是一个很安分的人,很喜欢给生活找一些刺激。   当然这些刺激最好是来自外部。   那是一个极为喜欢看热闹的人,有点像是胡同里的那些大妈,讨论着东加长西家短,抛出一个话题后,等着故事的主人翁被其他人议论嘲笑,而她则是在一旁窃笑。   这样的人有一个很明显的缺点——嫉妒心。   就阮文而言,嫉妒心是一个中性的词。这可以是一个人前进的动力,嫉妒让人进步,努力去赶超那个被他所嫉妒的人。当然它也可以是一个负面的词汇,嫉妒使人丑陋。   岳洪梅多少有些偏向后者。   起码在几次有限的交往中,阮文她可以感受到岳洪梅隐藏着的小心思,她自以为藏的很好,实际上所有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七月份赫尔斯带着那群外国人来的那次,我拜托汪萍把和外国人做生意的消息传了出去。当时汪萍就是借着汪老四媳妇的嘴宣扬的这件事。第二天我去汪家吃饭的时候,她和我隐晦地提了句,说是想要入股咱们公司。”   陶永安哑然失笑,“那她打算要多少股份,打算投多少钱?别跟我说是一两万。”   你要说在他和阮文创业之初,如果岳洪梅拿出一两万来入股,陶永安能把这人当祖宗供着。   现在一两万……   阮文平日里给他的零花钱也不止一两万啊,那些钱够什么用的?   阮文笑了笑,“她没说。”   没说?   “那她该不会是想着空手套白狼,就是入干股等着分钱吧?我的天她多大的脸呀!”小陶同志惊呆了,“这事你没跟汪老说?”   自家儿媳妇办出这事儿来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这不就跟当初祝福福找你谈合作一样?”他学着祝福福的语气,“阮文我这里有特殊的渠道能帮你多挣钱,咱们合作吧?不对不对,她这比祝福福还要过分啊,好歹祝福福能帮你挣点钱,她说能帮你做什么了吗?别跟我说是向她们医院推销卫生巾,提高销量。”   陶永安的嘴跟机.关.枪似的嘟嘟个不停。   阮文不搭理他的抱怨,她倚在沙发上懒懒的看着书,好一会儿才回应了一句,“我又不傻,就装傻当没听懂。”   “那要照你这么说,汪家老四两口子做这件事的可能性就更大了。想要从你这里分一杯羹,结果惨遭拒绝。得不到你就毁灭你,所以他们就折腾了这么一出。真要是被你查出来倒也无所谓,难不成一家人还能撕破脸吗?这是颜面问题,不看僧面看佛面,这要是闹起来只会让汪家分崩离析,对吧?”所以他觉得汪家老四那两口子嫌疑越来越大。   阮文依旧笑着,“那你说我要不要再去一趟首都?去找汪老哭诉委屈告状。”   “当然要!这种事情当然要说,现在敢算计你,那日后指不定算计谁呢。不能姑息养奸啊,你去跟汪老哭诉委屈。”   “然后情绪没控制住,一怒之下急得自己早产了。”   陶永安一阵缄默,好一会儿才说,“那算了还是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了,这件事让小谢同志去处理,伤了我干闺女你赔得起吗?”   阮文想陶永安一定会是一个好爸爸,他对孩子是真的喜欢。   “对了!你和彭姐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回头她定个时间吧,我都行。”说这话时小陶同志脸上有一些羞涩,“阮文你和谢蓟生在一起的时候,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他觉得自己似乎能够猜到彭书燕的心思,但又不是百分百的确定。   阮文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下,“想亲他、睡他。”   陶永安忍不住国骂了一句,“阮文你是真是拿我当姐妹,对吧?”这话都能说也不怕污染了元元那纯洁的小世界!   阮文倒是神色坦荡,“食色性也,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不过你这身板,彭姐估计也没太想睡你的意思。”   “你胡说!”   他也很厉害的好不好?   两人就这么闲扯着,万长明进了来。“我有一些新的想法,要不你们来瞧瞧?”   工作那么多年,万长明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还会拥有暑假。他没有像小孩子那么期待假期,过去这段漫长的假期里他在家呆了几天后,就去找几个老同学,看望了他们一番。   后来回到家中,万长明有些百无聊赖,在家开始思考问题。   倒是有了些新思路,回到省城后,他迅速投入到工作之中。   在研发室的机械组车间里呆了几天,他搞出了一个小模型。   “我是在想,咱们一直以来做的消毒柜都是小型的。那能不能弄一个大点的呢?你看如果是医院使用的消毒柜,和家庭、酒店里使用的,肯定不一样,对吧?”   就像是空调。   研发室里有空调,个头比较大,和对面工厂生产车间里的那种一样。   而隔壁会客室,一些办公室里用的空调就是普通型号的。   万长明提出的新设计对比之前他们研发的一些紫外线消毒柜,大致要大上五六倍。   “八月底的时候我去医院里看望一个亲戚,顺带着去跟那些医生护士了解了一下。现在他们对医疗设备消毒还是以酒精消毒为主,我倒不是觉得这种消毒方式不对。这么简略的消毒方式依旧救了很多人的性命,但是如果我们能做的更好的话,为什么不去提升一下呢?”   万长明是一个科研工作者,他也坚信科研是人类幸福进步的最强有力的武器。从石器时代到铁器,再到机械工业化时代,从第一次工业革命到第二次工业革命,科技在一步步的解放生产力。   尽管如今国内的科学技术进步发展,还落后于世界,但他们同样也在进步,不是吗?   到底要成为一个理论学家还是一个实用型的科研工作者,其实这并不是一件非此即彼的事情。   基础物理和应用物理同样伟大。   能够做好其中一项就已经很不错了,如果两者兼备,那他们简直是天才。   人最大的满足不就在于其自我价值的实现吗?万长明觉得他现在做的就是在努力实现自我价值。   阮文倒是没有往这方面想,她最近的确懒散了些,可能是因为预产期将至,整个人就不太想动脑子。   不过这是好事。   阮文不想,研发室里其他人在思考,这可不是好事一桩吗?   “可以,细节上的变化大吗?” 第204章 204白眼狼   万长明点了点头,“之前碍于内部空间的问题,我们在线路选择上不得不舍弃了一些东西。这次内部空间大,所以可操作空间也大了许多。在内部构造上,我想做一些改动。你也知道医院的那些医疗设备需求比较高,又涉及到病人的生命安全,我在想要不先在我们的车间里弄出来一台,拿到医院里试试看,看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如果效果好我们就可以批量生产。”   世界范围内的医院那么多,他们的产品完全可以满世界的推销。   而且医疗器材本身又贵的很,一台大型的消毒柜,怕是比十台电视机赚的都要多。   “另外的话高温消毒不太适用于医院的环境,我觉得还可以再改造一下臭氧消毒设备。”   这两个在医院的使用前景很明朗。   陶永安对这个命题十分感兴趣兴趣,“万哥,你具体说说哪里改了?”   万昌明激情四射的阐述着自己的设计理念,这吸引了研发室里的其他人。不一会儿,整个研发室都热闹了起来,就连化学组的几个人也过来凑热闹。   反倒是阮文离开了热闹的人群,找了个地方坐下先起来。她近来越发的懒散,动不动就想坐下歇着。   平躺下来是不可能的,仰卧让她很容易就喘不过来气。   侧卧也不是那么的舒服,整个怀孕过程都十分的辛苦。   在这怀胎将近九个月中,阮文和这个孩子有无数次的互动,血脉之间的联系前所未有的密切。   这对阮文来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她满怀期待的希望这个孩子出生。   而且元元小朋友也的确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来到这个世界。   秋分当天,阮文一早和陶永晴一起去了财务室,聊着陶永晴这段时间在香港的见闻。   她正说着,忽然间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   不过阮文也没在意,就继续跟陶永晴聊。   直到陶永晴喊了她一声,阮文这才意识到——原来她羊水已经破了。   陶永晴并不是第一次撞见女人生孩子,但阮文和自己之前的那些同事又有不同。   阮文太过于纤细,以至于陶永晴觉得她的生命都是格外的脆弱,需要精心呵护的那种。和那些车间里上班的,身强力壮的女工不一样。   可阮文和那些女人又什么不同呢?同样是工作到最后一刻,就在方才她还在跟自己聊下次可以跟刘经理商量,让在电影里插入卫生巾的广告。   那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建议,但陶永晴没想到,阮文会忽然间发作。   她有些慌乱,尤其是听到阮文那略带着颤抖的声音,“你给陶永安打电话,让他开车过来。他过来的时候看记得把老韩喊进来。”   她现在不敢动,觉得可能需要人把她抬到车上去。   陶永安毛手毛脚的还是喊韩建国来帮忙好一些,不过韩建国好像也不合适,他少了一条胳膊。阮文又补充道:“反正喊个人过来就行了,就跟他说我快生了,要送我去医院。”   阮文这段时间大概就胖在了肚子和脸上,死命抓着办公桌边沿的手背上青筋凸起,仿佛要把那单薄的皮肤组织撑破,看得陶永晴胆战心惊。   陶永晴连忙打电话,声音都带着几分哭腔,“哥,你快过来。”   “怎么了?”刚才研发室里不知道怎么爬进来一条蛇,几个人废了好大的劲才把这条蛇给弄走。   难不成,工厂那边也有?   “阮文她……”   “她不行了?”   幸亏阮文并没有听到这句,不然她会被气得昏厥过去。   陶永晴还没解释清楚,电话已经挂断了。不到两分钟,陶永安已经飞奔过来来,后面还跟着其他几个人。   今天是周末,一群人没事儿就在研发室里瞎琢磨。   听到陶永晴说阮文要生了,一群人都赶紧过来帮忙。   工厂这里没什么人,就连陈主任一大早都出去,说是要看望自己的一个老朋友。   能帮忙的,还真就这几个研究员。   分给他们的房子下来了,但是还没装修好,那毛坯房也没办法住进去。   几个人如今都还挤在一起住,把装修的事情交给了专业的粉刷师傅。   到了周末没事,只好去研发室打发时间,毕竟也没啥家务要做。   唯一的女研究员董大力看到阮文这模样就知道她要生了,连忙招呼人帮着把阮文送医院。   小轿车就停在工厂大门口。   几个人小心的把阮文抬了过去,上车的时候,阮文的脑袋不小心碰在了车门上部,疼得她眼泪都崩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你忍一下哈,马上就去医院。”   陶永安连忙去开车。   他没想到阮文会今天生产。   刚巧谢蓟生昨天去了首都,好像是汪老头些天贪凉,不小心感冒了还有些严重。   本来谢蓟生也有些迟疑,毕竟阮文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谁也不知道哪天就生了。   他这时候恨不得天天守着阮文。   最后还是阮文说服了他。   “这边人多着呢,我怎么也不会缺了人照顾。你就过去看一趟。周六去,周天就回来了。”   这事儿大家都知道,可谁也没想到,就这么巧。   谢蓟生昨天刚走,阮文就要生了。   临走前小谢同志还特意交代陶永安兄妹帮忙照顾阮文一把。   陶永安送人去了医院,还在厂子里的陶永晴则是手忙脚乱的打电话,阮文要生了,总得要跟谢蓟生说一声。   她给汪家那边打电话,结果电话打了过去,没人接。   对哦,汪老生病住院了,现在家里可能没有人。   陶永晴想了想又连忙给阮秀芝打电话,阮文要生了,阮姑姑自然要过来一趟。   好在阮秀芝在家。   一听说阮文要生了,阮秀芝慌了起来,“那快烧热水准备剪刀。”   陶永晴愣了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听到那边嚷嚷,“阮文又不是在家生孩子,你这都在说什么?当务之急是我们赶紧收拾一下,赶紧过去。”   “对,你说得对。”阮秀芝回过神来,“小晴麻烦你先照顾一下阮文,我和建明马上就过去。”   她慌张的很,这跟自己生孩子那会儿完全不一样。   阮文这个她从小带到大的孩子,在阮秀芝看来还是个孩子的小姑娘,竟然要生孩子了。   阮秀芝一时间眼泪都急的出了来,她记得兄长当初写信时就提过一句,说嫂嫂生阮文时就很辛苦,希望兄嫂保佑,不要让阮文遭太大的罪。   “对了,甜甜怎么办?”周建明把他妈早就准备好的小孩子用的襁褓棉衣打包好,想起了家里的小朋友。   甜甜不方便回省城,好像她那个黑心肝的奶奶不死心,还会时不时的去阮文那里闹一下。   不然何至于到现在阮文都还住在家属院那里,还不是因为那里有护厂队巡逻,安全些嘛。   “我先把甜甜送到隔壁刘嫂子家,孩子你先委屈两天,去隔壁刘奶奶家住两天好不好?”   甜甜点了点头,“好!奶奶,阮文姑姑会没事的。”   “嗯,会没事的。等回头。姑姑身体好了,她带着元元回家,到时候甜甜和元元一起玩好不好?”   “好!”   小姑娘的声音清脆。   她知道自己还不能回省城,因为那里有凶神恶煞的奶奶。如果被她撞见,那自己就再也不能跟着阮奶奶和周叔叔一起生活了。   尽管所有人都以为甜甜已经忘去了发生的事情。事实上,并没有离开省城多久的甜甜还记着了一些不太美妙的事情,那是小朋友的童年阴影。只不过懂事的孩子当年就知道瞒着母亲,如今更知道不要让疼爱她的长辈担心。   甜甜被交付托给了邻居照顾。   邻居刘婶倒是个热心肠的,平日里自家大孙子没少来这边蹭吃蹭喝,阮秀芝是个十分和善的,也经常会帮忙。   不过是帮忙照顾两天孩子,举手之劳的事情。   “你家侄女要生孩子了啊,那是好事。那你是不是要在那边住一段时间呀?”   阮秀芝苦笑,“她说找了保姆帮忙照顾,我就过去看看她,过两天就回来,这边也走不开。”   刘婶笑了笑,“那倒是,快去吧,我带甜甜和我家大乐一起玩。”   ……   罗嘉鸣回到北池子大街这边时,左手一只全聚德买来的烤鸭,右手则是拿着一条烤羊腿。阮姑姑说中午想吃点好的,他自告奋勇出去买。   站在锁着的大门外,罗嘉鸣有几分迟疑   他早晨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今天又是周末家里人都在,忽然间锁了门,这是要把自己赶出去吗?   隔壁院子里传来甜甜的笑声,罗嘉鸣回过神来,过去看了下。   这才知道原来是阮文要生孩子了,阮姑姑和周建明去省城看望阮文。   要生孩子了?   那老大咋回事儿。   他记得自己去全聚德的时候,遇到了个同事,跟他说了句,“谢蓟生回来了,听说汪家这次出了点事。”   罗嘉鸣倒是知道汪老住院的事情,他家老头子还去看过,当时他正好在医院里,碰上后就跟老头子吵了几句。   他们父子俩就跟仇人似的,不过也没大吵,毕竟那是在医院不是自己家。   罗嘉鸣往医院那边打了个电话,知道汪老刚刚办理了出院手续,这会儿估摸着已经到家了。   他连忙去汪家那边,远远过去就看到了汪萍往外走。   汪萍脸上有些不太好看,似乎被气得不轻。   “怎么了?”罗嘉鸣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他印象中的汪萍虽不说有城府,但也不会这么喜形于色。   志在仕途的人总是会隐藏自己的情绪,这一点不管男女都一样。   “没什么。”汪萍努力笑了笑,她自己都知道,这笑容不要太勉强。   忽的想起来什么,汪萍看向罗嘉鸣,“方便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汪萍倒是直白,“当你知道祝福福其实并不是表面上的那样柔弱无害时,你心里怎么想的?有没有一种想要掐死她的感觉?”   她现在就有这种感觉,而且不要太强烈!   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汪萍很想要把自己那个兄弟给掐死。   她简直快疯了。   罗嘉鸣的脸色不是很好,他哪知道汪萍竟然会提到祝福福?   汪萍残存的理智让她反应过来,“不好意思,这个问题可能有些冒昧了,你不用回答,我就是心里头不太舒服。”她又问了句,“你是来找谢蓟生的?”   罗嘉鸣连连点头,“他在你家吧?我刚才才知道阮文要生了。”   “怎么现在要生了?”汪萍气得跺了下脚,都是那两口子祸害的。   她连忙往家去!   罗嘉鸣看她神色觉得有点不太对——汪萍今天这是怎么了?   汪萍心情不好是有理由的。   她家老头这次生病哪是什么着凉呀,那不过是托词,实际上是被老四他们两口子气的。   她最近忙没顾得上家里,也是今天上午去医院,警卫员提醒了一声她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谢蓟生丢下临产的阮文特意来探病,又哪是单纯的为了探病?   他来给阮文讨个说法才是真。   这人自己受委屈没关系,但是他的女人,他的兄弟,他想要守护的人受了委屈,便是天王老子谢蓟生都敢揍一顿。   警卫员没说清楚,到底是谁把这消息透露给她家老头的,但汪萍想了想,除了谢蓟生还有谁?   这人手段多着呢。   不过平心而论,这事要是到了自己头上,汪萍也想讨一个说法。   她倒是想要知道,老四他们两口子脑子里头到底装的是什么?竟然为了那点钱,就把阮文给卖了。   那别人要是给了他们一百万,是不是就会想法子把大会堂给炸了?   想到这,汪萍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会儿老四两口子都在家里,汪萍不想看到那俩人的嘴脸便出了来。没想到刚出门就遇到了罗嘉鸣,带来了这么个消息。   她连忙回了去。   汪家这会儿的气氛很是不好,空气几乎都凝滞了。   岳洪梅眼珠子乱转,她一会儿看向丈夫,一会儿又是看向公爹,神色之中有些懊恼,还带着愤怒。   为了谢蓟生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就把自己的亲生儿子一顿暴揍。   谢蓟生到底是他们汪家的养子还是老子?   何况就算是没有她,也会有其他人捣乱。   阮文能把大笔的钱送给别人,为什么就不能同意让她来赚这点钱。   如今谢蓟生竟然还有脸来告状,要这么小心眼吗?   “你不说是吧?行,没把你教好是我的错,我不该打你,我打我自己总行了吧?”   汪老扬手就是给了自己一巴掌,这让家里的几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谁都没想到,老头一把年纪跟年轻那会儿没什么两样。   汪成斌更是声音都破碎了,“爸。”   “别喊我,我哪够资格当你老子?”他坐在轮椅上,手里还拿着皮带,“我跟你过去一趟,不要我这张老脸给阮文道歉。”   他这一辈子都是倔脾气,什么时候向小辈低头认错过?   这次忽然间这样,这让汪成斌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一边是他的父亲,一边是他的妻子,他该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啊!   岳洪梅没想到公爹竟然会这么说,跟阮文道歉?   “爸,阮文是小辈,哪当得起您道歉?”   话音刚落,岳洪梅就觉得公爹的眼神向自己扫射而来,那就像是子弹,一下子击中了她的脑门。   岳洪梅登时觉得自己手心出汗。   她是汪家的儿媳妇,儿媳妇终究是儿媳妇,比不上亲闺女。   哪怕是外人再怎么说,岳洪梅都很清楚,不然为什么老爷子不问她一句,从始至终都在问汪成斌呢?   他可没少教训汪萍。   还不是因为汪萍是他亲闺女,自己不过是儿媳妇吗?   “你给我闭嘴!”汪成斌看向妻子,他被老爷子劈头盖脸的打,被骂的时候一句话都没辩驳,那是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是妻子做的。   他总觉得自己承担下来就好了,不然这个家就毁了。   可是她怎么就一点愧疚都没有呢?   汪成斌的脸还肿着,他家老爷子下得了狠手,直接用皮带抽了脸。   火辣辣的疼,疼得汪成斌觉得这不是自己的脸。   岳洪梅被这么骂了一句,也疯了起来,“你骂我做什么?难道那钱你没用吗?你以为家里新购置的冰箱、空调的钱哪里来的?汪成斌你有什么脸骂我?你觉得护着我你就伟大了是吧?”   她被那愤怒的眼神激着了,他真以为自己是伟大的救世主吗,拯救了她这个堕落了的人呢?   “爸,您也不用再打他了,打我就行了,是我做的。”   岳洪梅站了起来,“是我做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您也不用借着这个机会给谢蓟生出气,没有当年您的收养,他谢蓟生能有今天?”   “你给我闭嘴!”   汪成斌知道妻子不满意的事情很多,她不满意自己只不过是个中学老师,不满意老爷子把他们赶出去住,不满意老爷子不接济他们,不满意老爷子没给安排关系让他们俩职位提升些工资提升些。   这些抱怨,是婚姻生活的一部分,跟自己说几句,甚至跟娘家人唠叨几句也就罢了。   工作上有些压力,她总得找一个宣泄的途径,她随便说几句,自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是了。   可他没想到,这种夫妻间的话,如今她竟然在老爷子面前说。   “闭嘴?我说错了吗?要不是爸您当年好心收养,他谢蓟生能有今天?敢蹬着鼻子上脸来找汪家人的麻烦?您就是养出了一个白眼狼,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作者有话要说:卧槽我做饭去了,结果忘了没放存稿箱嘤嘤嘤,果然吃饭大于一切 第205章 205你给我离婚   汪萍推开门进来时,就看到谢蓟生一巴掌甩在了岳洪梅的脸上。   她惊呆了,一下子站在那里,以至于没注意到跟在身后的罗嘉鸣。   后者没控制住脚步,不小心撞到了汪萍。   只不过汪萍太过于震惊,压根没注意到这一点。   她一直觉得谢蓟生是个涵养很好的人,哪怕他手段再多,也不会对女人动手。   现在这一巴掌下去……   “这一巴掌,是我向阮文跟你讨的。”谢蓟生声音沉沉,“有奶就是娘,林家的人给你钱就是好人?那不妨去找你的好人去过。”   他早就查出了真相,不过这牵扯到汪家人,总得让老爷子断这桩公案才是。   骂他不要紧,谢蓟生并不在意。   不过到了这时候还死不悔改,那就别怪他了。   “你说什么?”汪老想要站起来,然而他忘了自己那双腿早就不堪重负。   要不是谢蓟生搀扶了他一下,他怕不是要狼狈的跌倒在那里。   “你竟然跟姓林的勾搭,坑自家人?”   岳洪梅的脸火辣辣的疼,她觉得要是谢蓟生力气再稍微大上一些,她的这颗脑袋都会被他扇掉。   “我没有!”   只不过没人相信。   谢蓟生既然敢这么说,肯定是查到了证据。   岳洪梅的辩驳压根没有半点用。   汪老又是一鞭子抽在了小儿子身上,“这就是你袒护的女人,看看她都做了什么好事!”   明知道汪家和林家形同水火,却还和林家的人勾结,垮自家人的台。   他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同意了这门婚事呢?   “你给我离婚,立马离婚!”   岳洪梅听到这话惊呆了,离婚?   当初祝福福闯了那么大的祸,害的林家得掏出去五百万,林家都没有让林三和祝福福离婚。   如今她不过是犯了个小错误,竟然要被离婚?   “汪成斌你不能跟我离婚,我不同意!”   岳洪梅疯了似的抓住丈夫,她再羡慕阮文和谢蓟生却也知道,汪成斌是她能找到的最好的男人。   她要是跟汪成斌离了婚,很快所有人都知道她为什么离婚,到那时候医院评职称肯定没她的份。   她就算是再结婚,也找不到比汪成斌比汪家更好的家庭了。   她不离婚。   “你不能跟我离婚,我怀孕了。”岳洪梅抓住丈夫的胳膊,“我还没跟你说,我肚子里是你们汪家的孩子,难道你要他将来跟别的男人姓?”   汪成斌看着妻子,他脸上写满了无奈。   “离,你要是不离婚就跟她一起滚,就当我汪世平从来没有你这个儿子!”   汪家的孩子多着呢,不缺这一个!   他们家没皇位要继承,就   算是断子绝孙又怎么样?   他不能容忍这种心思不正的人继续待在汪家!   “您别意气用事。”谢蓟生看了眼门口,目光落在了汪老身上,“林家人既然找她来做这件事,目的不外乎是打击阮文和汪家,让老四离婚就趁了林家人的心意。”   汪老一把年纪,但很多时候也不爱动脑子,他的政治嗅觉没那么敏锐,不然也不至于被林平山压了那么多年。   听到谢蓟生的话,他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那也得离,看笑话就看笑话,颜面算什么东西,我不能容忍汪家有这么又蠢又毒的女人!”   “爸。”汪成斌看向父亲,“洪梅她也是鬼迷心窍,您能不能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   又是一皮带抽了过去,汪老指着门口,“给我滚,我没你这个儿子!”   汪萍没想到,老四竟然都快被打成了猪头,她更没想到这事背后竟然还有林家人捣鬼。   之前,她也只是以为是岳洪梅记恨阮文,所以想要捣乱。   不过老四到底是她弟弟,是母亲生前最疼爱的儿子。   汪萍上前一步,“谢蓟生,阮文要生了,你赶紧回去。”   这消息让汪家的几个人都愣了下。   “汪萍这件事你别管。”汪老才不相信,他以为这是汪萍找的托辞。   汪萍气得跺脚,“我骗你干什么,你不信问罗嘉鸣,阮姑姑和周建明都先回去了,再过二十分钟还有一趟往省城的列车,你要是不赶紧去火车站,那就得等下……”   她话还没说完,身边像是一阵风似的刮过,连带着身后的罗嘉鸣也被拽走了,“帮我弄辆车。”   火车太慢,他得赶紧回去。   如果知道阮文竟然今天生产,谢蓟生说什么都不会来首都这一趟。   想要教训岳洪梅什么时候都可以,机会多得是。   可阮文只有这一次,她怕疼怕的要死,如今要生孩子,怎么能受得住呢?   然而阮文躺在产床上,她一定很害怕。   自己明明跟她说好了,会一直陪着她的,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不在她身边呢?   罗嘉鸣倒是有车,就停在大院外面。   他怕谢蓟生现在心情不稳定,开车出什么岔子,自己坐在了驾驶座。   一路鸣笛驶出了首都。   “老大你也别太担心,女人都要经过生孩子这……”   冰冷的眼神让罗嘉鸣悻悻闭嘴,他说的是实话啊,女人不都是要走这一遭的吗?   有必要这么慌里慌张吗?   而且阮文什么样的人啊,她是绝对不会吃半点亏的。   压根不用担心好吗?   只是罗嘉鸣觉得,自己现在就算是说再多,他老大都听不进去。   瞧他那模样,要是能代替阮文生孩子,怕不是早就冲到那里自己上了。   至于嘛?   车子开得很快,到了省城也就用了一个小时出头。   罗嘉鸣摸了摸轮胎,都烫手了。   这还嫌弃他开的慢,你要这么着急,怎么不坐火箭啊?   罗嘉鸣刚把车子停好,视线里已经看不到谢蓟生的身影了。   他想,如果在五年前有人跟他说,“你们谢队将来会被一个女人左右生死。”   罗嘉鸣一定大笑一场,然后把那人痛扁一顿,高喝一声,“绝无这种可能!”   如今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要不怎么说红颜祸水呢?   不过这话罗嘉鸣可不敢在谢蓟生面前说,他觉得自己说了能被人打死!   等着罗嘉鸣到了产房那边,才发现原来阮文已经生下了孩子。   一个小女孩。   “这么快?”他有些惊讶,当即被瞪了一眼,“生产时间越长,产妇就越遭罪,当然是早早生下来好。”   阮姑姑和周建明坐火车过来,如今还在路上。   产房这边除了陶永安,就是研发室的那几个研究员。   当然自家媳妇怀孕生孩子时什么样,大家都还有印象。   阮文如今面临人生大考,一个个的都替她着急。   或许阮文比较幸运,在这场大考中比较轻松的过关,一如她之前参加的考试那样。   用妇产科主任孙医生的话来说,“她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开了三指,再加上平日里一直都有运动,身体比刚怀孕那时候好多了。”   女人生孩子也是一门科学。   从古代的接生婆,到现在的妇产科医生,科学技术让她们少遭了一些罪。   “孩子还好吗?我能去看看吗?”   他还挺想瞧瞧看的,毕竟是老大唯一的孩子。   “挺好的,很健康的一个小姑娘,哭得声音可大了。”   靳一鸣想起了刚才那哇哇的哭声,整个人都很乐呵,“小陶,你干闺女出生了,有没有准备长命锁?”   “有,我之前就弄了个小金锁。”陶永安嘿嘿的傻笑,有些事情就是得念叨。   你看他天天念叨着干闺女,这不阮文就生了个小姑娘。   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陶永安也想要一个。   不过他家最好要个小子,这样的话将来还能结娃娃亲。   是个小姑娘也行,俩小姐妹也挺好的。   罗嘉鸣跟着去看那小姑娘。   阮文重金聘请来的保姆香梅正在照顾孩子。   谢元元出生的时候五斤四两,不胖不瘦刚刚好。   罗嘉鸣仔细打量了一眼,想知道这个小女婴像不像她的爸爸。   结果他惊呆了,“怎么这么……”不好看!   刚才一群人都说是个漂亮的小公主,罗嘉鸣抱有极大的期待。   而现在他的期待似乎全都落空了。   这哪里漂亮了?   就丑丑的跟个小老头似的。   “很好看啊,元元的五官生的很好啊,你看这鼻子嘴巴,眉形也很漂亮的。”香梅小心地给小女婴换好了襁褓,“小孩子出生时都这样,泡在羊水里的人当然皱巴巴的,要是你泡在水里九个多月还不得臭的生了虫子?对吧元元。”   刚出生的小女婴是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的。   罗嘉鸣被这么怼了一统,他有些悻悻的摸着鼻子离开了。   怎么阮文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跟吃了炮仗似的,都这么牙尖嘴利,一点都不可爱。   “阮文在哪里?”   “她现在身体有点虚弱,在隔壁的病房里休息。”   香梅给他指了下路,她在这边继续照顾谢元元小朋友。   五斤受过阮文的大恩,她也有弟弟妹妹等着结婚工作处处需要钱,阮文给的工钱高,所以那些人愿意说什么闲话就说去吧。   她凭自己的本事挣钱,不心虚。   罗嘉鸣本来想去瞧一眼,结果透过那玻璃窗看到谢蓟生半蹲在床边,紧紧抓住阮文的手。   病床上的阮文闭着眼睛似乎太过于疲倦所以在沉睡着。   有那么一瞬间,罗嘉鸣觉得自己站在这里都是多余的。   他默默地走了开。   ……   阮文太累了。   她隐约还记得一向温和的孙主任冲她大叫,“用点力气,再用点力!”   可是她没有力气了啊。   迷迷糊糊的,阮文觉得自己嘴里被塞了什么。   嚼着有点甜。   是馒头。   阮文平日里都喜欢吃饼的,总觉得馒头没味道。   现在的她忍不住舔了下嘴,还想要再吃两口。   孙主任的声音越发的模糊,“生了孩子给你吃的。”   可是她在骗人。   她一直都没等到这一口吃的。   孩子还没出生吗?   阮文觉得委屈,她不想生了。   她看到了谢蓟生,埋怨这个男人,“都怪你,手术都没做好。”   他们当快活的小夫妻多好啊,可为什么这个男人做手术都出了篓子?   “快别哭,可千万别哭,生了孩子可不能哭啊。”阮姑姑连忙过去帮着把眼泪擦掉,“乖囡囡,别哭别哭,姑姑在这里呢。”   阮秀芝来的慢了些,从陶永安那里知道母女平安的消息后,她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就一直守在侄女的床边。   眼瞅着这天都要黑了,她正想着要不要喊醒阮文。   她的乖囡囡竟然哭了。   就像是小时候刚来到她家里不适应,晚上总是睡着后哭着喊着要爸爸妈妈那样。   阮秀芝觉得自己的心都被这孩子的哭声给撕碎了。   为什么要把所有的苦难丢给这么一个小孩子呢?   阮文觉得像是下了雨,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才发现,原来是阮姑姑在哭。   大概是因为之前喊得太过了,她声音有些沙哑,“姑我要不行了吗?”   她看到了外面天色暗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什么点了。   “真可惜,我还没活够呢。”   “妈,文文终于一孕傻三年了吗?”   正在那边冲泡奶粉的周建明实在听不下去了,他端着温度刚好的奶粉过来,被自家母亲狠狠瞪了一眼,“胡说什么,皮痒了是吧?”   周建明才没皮痒,他是觉得自家小表妹傻了,真傻了。   “傻文文,你好端端的咋就不行了?要不要看看元元?你亲爱的姑姑说长得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长大后肯定是个小美女呢。”   阮文恍惚的心神被周建明拽了回来,她刚才伸手摸了下。   肚子那里还鼓着啊,所以她一直觉得自己还没能把孩子生出来。   原来元元已经出生了啊。   “谢蓟生还没回来吗?”   “回来了回来了,这不是回家熬粥去了吗?守了你一下午呢。”周建明先喂阮文喝两口热牛奶,“你先喝两口,过会儿他就回来了。”   他这个妹夫也是个有意思的。   接到消息比他晚,人来的比他早。   周建明来到病房时,恍惚以为谢蓟生哭了。   可是再仔细看,他觉得可能是自己看花了眼吧。   有他和母亲守着,谢蓟生这才得空去看了眼自家闺女。   要不是知道他其实是担心阮文,周建明几乎觉得这人不喜欢这个女儿。   事实上,他瞧着谢蓟生小心翼翼的抱起了元元。   那一向都写满了冷静自持的眼睛里透露出几许慌张,周建明知道谢蓟生再怎么难以捉摸,如今也只是一位不怎么熟练的新手爸爸而已。   经不起念叨的谢蓟生没几分钟就到了。   他看着已经醒来的阮文,脸上露出微微的歉意,“饿不饿,要不要喝点粥?”   孙医生交代了一些饮食禁忌,谢蓟生不放心别人来弄,自己亲自盯着。   “我没力气。”   “那我喂你。”   瞧着这两人对答如流,周建明撇了撇嘴,“咱们看元元去。”   病房里很快就只剩下两个人。   阮文闻到了喷香的小米粥,保温饭盒上面是一层米油。   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当即就有温热的小米粥送到嘴边。   一个喂,一个吃,病房里除了呼吸声,再无其他。   阮文的奶水不怎么样,下午她还昏睡的时候,元元来吃了口奶,把这口初乳吃了后,便是被香梅抱去喂奶粉了。   那是早前阮文特意从国外带来的奶粉。   那倒是个不挑食的小姑娘,这一点也算是随了她妈妈。   “还要再吃点吗?”   阮文摇头,“我饱了。”   她看着谢蓟生,“是不是吓着你了?”   阮文也没想到说生就生,这压根就不讲基本法,她也没办法啊。   “有点。”他不该离开阮文的,哪怕是阮文再三要求。   汪叔叔对他有恩,但那边到底什么情况谢蓟生也知道。   本应该等到阮文生了孩子后再去算这笔账,到底是他没有沉住气。   老天给了他惩罚,孩子出生的时候自己不再阮文身边。   还好她没事。   “我也怕。”阮文低声的诉说着自己的惶恐,“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再也不能见到你了。”   “不会的。”语言都是如此的苍白无力,谢蓟生能做的,是将这人抱在怀里,一遍遍的重复,“不会的。”   ……   尽管阮文一直嘴馋,但怀孕期间该注意的她一样没落下。   这也是阮文能够顺利生产的重要原因。   与阮文而言,没什么比保持身体健康更重要的了。   生产后第三天,她从医院回到了家里,开始坐月子。   阮姑姑起初是不放心的,任凭阮文说的天花乱坠,她当时瞧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睡着觉都在哭,整个心都快碎了。   但她到底离开了。   谢蓟生把人照顾的很周到,即便是自己也做不到他这般细致。   留下来只会让这个家里更拥挤罢了。   细细交代了一番,阮姑姑和周建明坐着罗嘉鸣的车回了首都。   她人刚走,阮文立马指使谢蓟生给自己弄热水,她要洗头!   “坐月子不洗头简直要人命,我都快成油田了。”   她可是怕了阮姑姑,不敢当着面忤逆,但人一走这家里就是她的天下。   谁说都不管用,包括谢蓟生!   小谢同志拿她没办法,瞧着阮文身上也不是很方便,他帮忙给阮文洗头。   次卧里香梅正在逗弄睁开了眼的谢元元小朋友,“你妈妈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阮文不止要洗头,还要洗澡。   她觉得自己浑身臭烘烘的,前所未有的嫌弃自己。   一向都臭美的人,哪能忍受得了自己这样?   谢蓟生拿她没办法,“医生说了,你最好过两天再洗澡。”   虽然生产时没遇到什么麻烦,但也要注意些,现在受不得凉,不然容易留下后遗症。   “没事。”阮文家里自制了淋浴,挂在墙上的桶里灌上热水,就能美滋滋的洗澡了。   只是这种兴奋并没有持续太久,尤其是在她那还鼓囊囊的肚子时。   “你出去吧,我自己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闺女有闺女了!   骄傲.jpg 第206章 206产后   阮文没生过孩子,不知道女人生产后竟然会是这个模样。   孩子出来以后,阮文的肚子并没有小太多。因为怀孕的时候,肚皮被无限的撑大,如今卸了货被撑大的肚皮还没能反应过来,有些软趴趴的挂在那里。   之前阮文没仔细看,因为这褶皱太难看了些。再加上阮姑姑盯着,她也不敢表露太多的情绪。   可现在……肚子上像是附了一层枯树皮。   阮文没有什么月经羞耻,因为那是每个女人都会出现的生理现象。   可如今又不一样。   她向来是个爱臭美的人,眼前视觉的冲击太过于强烈,如今还不能坦然接受自己的身体变成了这般模样,尤其是在谢蓟生的注视下。   看着几乎哭出来的人,谢蓟生温声安慰,“没事的别怕,孙医生说了过些天就会好了。”就算是没恢复也没关系,他身上不也很多疤痕吗?   生孩子是鬼门关前走一遭。   那么大的一个孩子竟然要从那细细的阴.道挤出来。   谢蓟生单单想想就觉得疼,他都不知道他的小姑娘到底是怎么忍受过来的?   他蹲下来亲了亲那鼓囊囊的肚子,抬头看着阮文。   “会好的,别怕。”   阮文低头看着他,只觉得温热的水把眼泪都暖热了。   ……   阮文没让自己难过太久,她不想因为这种事情让自己有产后抑郁的风险。   等着身上没那么疼了,阮文已经开始做恢复训练了。   现在可没什么产后课程,阮文只能在那里瞎琢磨,倒也不是什么阮文自己一个人在那里琢磨。   她也有好帮手,谢蓟生是她最好的指导老师。   小谢同志的作战经验丰富,训练手段自然也不差。   他原本想要阮文再好好休息几天,耐不住人不能忍受自己现在模样,只要想着法子帮她锻炼身体。   谢元元小朋友出生十天后,阮文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三分。   “我就说该多吃点葡萄,你看元元的眼睛多好看。”   像是葡萄珠子似的,大大的黑眼球,很漂亮。   她没有用母乳喂养,自己的胸部二次发育没起来,是真的没什么奶水。   好在小姑娘一直喝奶粉也没什么不良反应,再加上陈主任前几天从乡下那里牵来了一头羊,每天都给谢元元挤羊奶喝,小朋友喝得十分开心。   主要照顾小女婴的香梅觉得这孩子讨人喜欢的很,这一点倒是跟她妈妈一模一样。   在产后十五天,阮文身体已经恢复了七八分,胀气似的肚子一点点的在变小,想要恢复过去那平坦模样大概还需要一些时间,但比刚生产之后好多了。   她也开始去研发室那边。   因为坐月子的缘故,研发室的事情阮文几乎全都丢下了。   也就是陶永安晚上会过来跟她说几句,但也是不痛不痒的内容,太过于具体的内容很少说。   阮文多少有些不放心。   全权放手的是她,如今后悔了的也是她。   谢蓟生知道,不能跟一个刚生了孩子的妈妈较真,但也规定了时间。   “等中午我来接你,下午的话在家看书或者运动都行。”   总之不能出门就是了。   他怕阮文累着。   阮文连忙答应,“你快去忙吧,小心你学生都说你是老婆奴。”   谢蓟生看着那欢快的面庞,“他们那是羡慕我。”   为了照顾阮文,谢蓟生把自己的课给调整了不少,大部分课程都挪到了下半学期,也就是十一月才开始。   不过他也不能不上课,这段时间每周有两节课。   原本向来耐心解答学生问题的谢老师,如今下课后就是往家走,学生有什么问题那就写小纸条,由班长收起来统一给他,他一一作答后再发下去。   虽然这不是不行,但有些问题还是当面讲解才清楚嘛。   谢蓟生今天是给新入学的81级新生讲课,这一堂关于机械的入门课。   入门课程一般都会由老教师来讲,老教师经验丰富,能够把课程讲得有趣,这能有效地提升新生对机械制造的兴趣。   大学四年都要和这个专业相伴,有兴趣的话对学生本人和老师都有着莫大的好处。   不过今年机械系把机械入门这门课交给了谢蓟生,显然他对这个青年教师寄予厚望。   用系里头老教师的说法时,“小谢同志卖相好,男女同学都喜欢。”   可不是这回事嘛。   明明是机械系的课,其他系的学生纷纷跑来听课,搞的跟公开课似的声势浩大。   换老教师讲,还真没这个效果。   讲台上,谢蓟生捏着粉笔,衬衣的袖子整齐的往上翻了两下,他侧对着学生们,在黑板上留下了课后的作业。   “下堂课的时候我会提问,下课。”   他声音刚落下,校园里的铃声响起。   时间掐的刚刚好,让几个慕名而来的其他系学生叹为观止。   “谢老师也太酷了吧。”   大学校园无疑是受到香港娱乐圈影响最多的,学生们虽然不能像几十年后的粉丝们那样热烈的追星,但在校园里一个优秀的青年教师就是他们的偶像。   有女同学瞧着往外走的谢蓟生,连忙起身追了出去。   “谢老师,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谢蓟生微微放慢了脚步,“专业的问题那就写个条子给班长,我会尽快作答。”   他最近陪着阮文运动,大部分时间都是阮文在那里各种折腾,而他在一旁批改作业回答留言条上的问题。   那女学生有些不甘心,“之前我问过,但有些看不懂老师您的回答。”   谢蓟生的脚步又重新放慢,他目光落在这个学生的脸上。   是一个还算年轻的女学生,烫了个早些年苏联那边流行的发型,抹了口红但是有些花,不够精致。   女学生看向他,“所以我想能不能麻烦老师当面给我解释,如果有问题的话我也可以及时请教。”   “抱歉,我现在没怎么有时间,你可以去找其他老师解答问题,相信他们会很乐意的。”   他歉意地点了点头,大步流星的往校门方向去。   女学生气得跺了跺脚,“不过一个生了孩子的黄脸婆,有什么好看的!”   这话刚巧让其他学生听到,登时有人冷嘲热讽,“人家生了孩子是黄脸婆,敢情你不是你妈生的,没心的东西以为谁都是你的猎物吗?看了几本琼.瑶就想着来师生恋轰轰烈烈一把?也不看你长得什么个蛤.蟆样。”   那女学生听到这话额角直抽抽,“你,你在这里诬陷人清白!”   “清白?真以为大家没听见是吧?你一个文学系的女生来听我们机械系的课干什么?真以为我们都瞎子是吧?你觉得自己年轻漂亮是吧?瞧瞧你那血盆大口宛若夜叉的模样,把谢老师都吓跑了好吗?另外想勾.搭男人的时候别用这么廉价的香水,真是闻了都让人作呕。”   机械系的学生可不是什么软柿子,面对其他系女生不怀好意的觊觎与诋毁时,他们坚决予以反击,好让这人长长记性。   阮文是谁?哪个机械系的学生不知道?开学的时候老学长学姐们就经常提到,但凡是有点心的学生都会对机械系,没错他们现在把校友阮文归为机械系的人,毕竟她老公是他们机械系的老师嘛。   科学家有些遥远,两弹一星的功勋他们几乎见不着,而阮文是他们所能遇到的最传奇的存在,一个就生活在身边的人。   哪个年轻学生不想成为第二个阮文?哪个年轻男同学不想要像谢老师那样娶阮文这么个老婆?   黄脸婆?   就这么一要什么没什么除了一脸骚.浪样的贱货,哪有脸说出这话?   “贱货!”   那女学生虽然文学系的,但架不住机械系人多啊,下课的学生莫不是看过来两眼,那眼神中满是鄙夷和不屑,让文学系的女生如遭雷击。   “明娜别在意,他们这群人都收了阮文的好处,当然帮着说话。我打听了的,说是她那个研发室待遇很好,不过哪有怎么样,一个小破工厂,指不定哪天就倒闭了呢。”   一同来机械系蹭课的同学小声地安慰,也不敢说大声,怕再招惹来机械系的那帮疯子。   明娜不甘心:“她很厉害吗?”   同学安慰道:“不知道,不过化工和机械系的学生都挺巴结她的,我听说是因为她死了的爹妈很厉害,她要真这么厉害当年怎么没去清华北大?来咱们这小破学校,能有多大本事?”   “也是。”   ……   谢蓟生并没有把女学生的事情跟阮文说。他一向懂得避嫌,便是真有问题,也不会让女学生单独去他办公室,必须有男同学在场。   这种事情自己做好了,也就没必要告诉阮文,让她胡思乱想。   去研发室接阮文的时候,她正在那边跟人讨论着。   “我觉得可以再增设两条生产线。”陶永安提出这个建议后,又有些拿不准,这次跟哪边合作是个问题。   上次生产线“被偷”让人有些心中不安。   你诚心诚意帮人,结果被人恩将仇报,难免会让人几分心寒。   阮文没跟明所长计较,那是因为明所长有诚意,道歉并做出了表示。对那个吃里扒外的研究员,也给予了应有的惩罚。   何况这件事还牵扯到首都那边。   要是非要把这件事掰扯清楚,汪家那边势必闹的不好看。   这件事也只能这么不了了之。   至于市场上依旧有山寨的卫生巾和其他厂子生产的良莠不齐的卫生巾,他们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如阮文说的那样再等等,让时间给这些跟风的工厂一个巴掌。   对于陶永安的提议,其他人没说话,毕竟的事情让他们几个都觉得丢人。   虽然不是自己干的,但……   阮文倒是回答的干脆,“先弄一条生产线吧。另外我们这个产品主要是面向海外市场,所以得搞好推销。”   早前阮文送前来签署合作协议的那些老外一人一台消毒柜,就是有让他们帮助进行推广宣传的意思。   消毒柜是一个全新的产品,在世界范围内都是头一份儿。   想要这些人接受这一品牌,好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是要找一个舌灿如莲的推销员。   这个问题让几个人都有些头疼。   他们这些研究员都是搞研究的,让他们扎根深山老林的研究所,埋头苦干五六年也不是问题。   但若是让他们去做推销员,那可真是强人所难。   “这种比较专业的事情还得找能说会道的人来干。”陶永安想了想,“我觉得要不咱们还是从香港那边着手?”   给香港那边足够的利润空间,让他们去尽力的推销。   “那你得先让永晴问一下刘经理,现在香港本地的消毒柜销售情况如何,酒店反馈如何。另外你再让永晴问一下,如果酒店需要消毒柜的话,需不需要那种专门设计的产品,不止是刀叉筷子需要消毒,我们还可以进行适当的改良,让消毒柜消毒碗碟杯盘。”   “行,那我让永晴问问看。”   他这么说着,一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谢蓟生,陶永安朝阮文努了努嘴,“小谢同志来接你下班了。”   阮文回头看了一眼,朝着谢蓟生笑了笑。   “那行,你们也忙完记得去吃饭,我先回家了,明天见。”   她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说只在研发室忙活一上午,下午的时候绝不会再来这边出现。   下午的时候阮文在家看书,谢元元小朋友躺在床上,阮文在那里给她讲故事。   小娃娃的身体软软的,身上透着奶奶的香。   阮文瞧着女儿冲自己笑,故事也讲不下去了,抱着她出去找谢蓟生卖弄一番。   小谢同志正在那里绘图,忽的怀抱里被塞了一个小娃娃,他有些手忙脚乱的连忙牢牢抱住。   生怕不小心摔着女儿。   那么柔软的一条性命,谢蓟生甚至觉得自己可能会因为抱她的时候太过于用力,以至于伤着这条小生命。   “你说元元长大了能有多高?”   阮文对孩子的未来是好奇的。这就像是一本书,可是书的内容的好坏谁也不知道,最终能达到什么样的厚度,这些都是未解的。   一如她自己的人生。最终会如何,阮文也说不清。   谢蓟生低头看着怀抱里的女儿,好一会儿才说道:“肯定矮不了。”   “有小谢爸爸的大长腿基因打底肯定不矮。”阮文笑眯眯的去拿起相机,“我给你们拍照。”   她觉得自己最近状态还不是很好,所以一般都是让谢蓟生抱着孩子。   每天都会给父女俩拍照,记录孩子成长的每一天。   谢元元小朋友有非常不错的镜头感,十分配合的冲着相机笑了起来。   阮文看的乐呵,连忙给父女俩多拍了几张。   等到元元小朋友满月宴的那天,阮文很是开心地拿出一沓照片来跟人卖弄,和天底下其他父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从首都特意过来参加孙女满月宴的汪老瞧着那一张张照片,眼角的褶子都能夹死蚊子。   他怕谢蓟生不让他抱孩子,这大半个月来,一根烟都不抽,保证自己身上没什么烟味儿。   老头眼巴巴的看着,欲言又止的模样,这让阮文瞧着都有些心疼了。   汪老当年也是火爆的性子,什么时候这么看人脸色行事?   她到底是心软,也知道谢蓟生当时去首都探病怕不是还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不过正好生了孩子没空管这件事,阮文也没再过问。   老头可能有几分装可怜的模样,但阮文到底还是心软了。   “让汪叔叔抱抱孩子吧。”   谢蓟生迟疑了下,他神色复杂的看着汪老,然后这才小心地把孩子交到汪老手里,“小心点,记得托着她的腰。”   元元小朋友喜欢笑,每天都咯咯地笑个不停,谁看了都喜欢。   汪老抱着这软软的小孩儿,想起自己当年去蓟州寻找老战友的妻子。   他找到谢蓟生时,那孩子也不过才几个月大。   医院里照顾他的医生护士说,谢蓟生出生的时候就巴掌大的胳膊腿,当时大家都觉得,这孩子很很能活不下来。   但这个由母亲拼着一条性命生下来的孩子,像是路边的野草一样,那么顽强的成长着,一天天的竟也活了下来。   当时带走他的时候,小谢蓟生木着一张脸,和他的女儿截然不同。   父女俩没什么相像的地方。   也是,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像阮文不好吗?干嘛要像她那脾气又臭又硬的爸爸!   汪老从兜里拿出了一个长命锁,那是他特意让银楼打的。   阮文看了一眼,略有些迟疑,“这是小鸡啄米?”   一旁的汪萍哈哈大笑了起来,“我就说吧就你那审美水平搞什么凤凰,还不如直接打一个金鸡报晓。”   阮文有些尴尬,“这凤凰也太抽象了吧。”   谢蓟生一旁安慰她,“没事,他就这审美,能搞出什么新鲜花样才怪。”   汪老很想要跟这混小子较量一份,但想了想自己的胳膊腿,尤其是还抱着一个柔软的女娃娃。她最终还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没再跟他计较。   谢蓟生瞥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谢元的满月宴办的声势浩大,毕竟这是他们俩唯一的孩子。为人父母,自然想要把最好的都给孩子。   来参加满月宴的亲朋大有来头,首都那边赶赴过来的阮秀芝、周建明、罗嘉鸣以及汪老、汪萍还有几个部队和中科院的几位学部委员。   上海那边石磊代表他父亲给谢元送来了重礼,跟他一块过来的还有其他几个军工企业的人,阮文与他们是有恩情在的,她的独女如今满月宴,自然要来参加。   杭州那边薛梅没空过来,不过委托人送了重礼。那边工厂也是派代表过来恭贺大老板得了小千金,送的礼物是一方砚台,那砚台是比照着西湖的形状打造的,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至于本地,厂里那边已经特意请了一轮,所以今天倒没有再请厂里人过来,除了陈主任和陶永晴以及研发室的几位研究员,剩下的就是413所的涂安国父女以及几个研究员,再有就是省委大院那边过来的黄主任和办公厅的刘秘书。   看到夏行长过来的时候,刘秘书冲着黄主任笑了笑,“听说夏行长最近没少去找阮文,都吃了闭门羹。” 第207章 207能量守恒定律   黄主任看了一眼,“老话说的好,莫欺少年穷啊。”   何况那会儿阮文也不算穷,结果就那么压人,难怪阮文跟他过不去。   阮文有多大的本事,黄主任是知道的,他也知道阮文的脾气,这并不是一个喜欢寻衅滋事的人。你于她有恩,她会双倍的报答。可脾气好并不代表她脾气软,会由着人欺负自己。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何况天之骄子如阮文了。   如今晾晒着夏行长倒也再正常不过。   不过夏行长今天来的倒也是时候。毕竟是亲闺女的满月宴,阮文便是再不乐意也不会在满月宴上给夏行长甩脸子。   刘秘书笑了笑,“前几天听说阮文想要弄一块地皮做什么小酒店,黄主任知道这件事吗?”   黄主任倒是知情,不过他也没说明白,“估摸着是想招待合作的外商?怎么她的申请没被批吗?”   “那倒不是。不过,我就是好奇多问一句而已。”   这年头有奶就是娘,阮文能给省财政送钱,省里头自然也给她方便。   至于那地皮到底是盖大酒店还是搞饭店,只要能把买地皮的钱给了,省里头断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两人正聊着,夏行长跟宴会的主人打了个招呼后被人引着到这边落座。   刘秘书笑着寒暄,“没想到夏行长今天也来了,看来阮文这是又要找你们银行贷款,所以特意请您过来。”   夏行长没想到这省委办公厅的刘秘书都帮着阮文臊自己,他假装没听懂,嘿嘿一笑,“就是过来凑个热闹。刘秘书,你今天这是……”   “书记他不方便过来,让我过来看看。”   当年被阮文请去413所主持公道的二把手如今已然成了一把手,因为避嫌的缘故,王书记今天没有亲自过来,交代刘秘书送来了礼物。   倒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让他家爱人给孩子做了一双虎头鞋。   那虎头鞋十分的可爱,针脚极为细密,一层层的棉布纳了鞋底,单是摸着就十分舒服。   要不是小元元现在脚丫子小得可怜压根穿不上这鞋子,阮文还真打算让闺女穿上秀一把。   这礼物不算多贵重,但胜在一片心意。   当然送来贵重礼物的倒也不少,比如汪萍就直接给了一对金镯子。   “我妈当初留下的,家里孩子一人一对儿。谢蓟生这一对一直没来得及给他。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给元元,这款式太老了,我瞧着你也不太喜欢,就留给元元压箱底吧,等将来她大了,再把这金子融了,随便打成什么首饰。”   阮文把玩着那金镯子,分量沉甸甸的,“你家老太太还挺豪气的。”几个孩子一人一对,这不就得十只镯子吗?   “她祖上有钱。爸妈怕钱财外露惹了人眼,就把钱都打了金镯子留给了她。”   她妈又是把这些嫁妆留给了他们几个。   趁着阮文在这边换衣服,汪萍跟她说私房话,“之前你坐月子也没敢来打扰你。”   “你是想要跟我说你们家老四他们两口子的事情?”   阮文并不遮遮掩掩,她很是平静的打量着汪萍。   “是。他们两口子办错了事,我也不想给他们找托词。这件事老四可能之前没参与,但后来一心护着自己媳妇儿是非不分也够气人的。”   汪萍深呼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谢蓟生有没有跟你说,当时老爷子处理这件事,知道是岳洪梅干的之后让他两口子离婚。这正中了林家人的下怀,他们不就是想要看我们汪家的笑话吗?就像当时满首都的人都在看林家的热闹一样。”   一报还一报。谁让岳洪梅是个眼皮子浅的,人家挖了陷阱,她就老老实实的往里头跳。   汪成斌之前就算是再不知情,那也难辞其咎。   汪萍无意给自家兄弟做掩饰,“当时岳洪梅说她怀孕了,老爷子不信,说就算怀孕了他也不认这个孩子。要么老四跟岳洪梅离婚,要么两口子一起滚,他就当从没有过这个儿子。”   这还真是汪老会做的事情,阮文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那后来呢?”这件事谢蓟生并没有跟她说,阮文忙着做产后恢复,哪有空管这个。   “后来,老四就跟岳洪梅一起回家了。”   汪萍有几分哭笑不得,“我倒是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个兄弟媳妇儿竟然这么精明。”   “假怀孕?”   “不然呢,孩子来的这么巧,正好成了她的护命符。”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她也不是瞧不惯岳洪梅就诬陷她清白,这件事汪萍还真去调查了。   如果岳洪梅的心是稍微放在正事上,也不至于现在这么高不成低不就,评职称的时候还得她家老爷子帮扶一把,就这人还觉得家里给她的支持不够。   人心不足蛇吞象。   这可真是岳洪梅最好的写照。   阮文换了一身衣服,“那你怎么跟我说起来这事?”   “我想要你给出个主意,你别误会,我不是想要你出主意让我们家老四翻然悔悟。他想不通,那活该活得坎坷点。只是林家人现在小人得志我拿他们没办法,你有什么好的主意没?”   阮文整了整衣服上的褶皱,“我哪有什么好主意呀。不过,你说林家现在小人得志,难不成岳洪梅还把这件事给抖搂了出去?”这可是家丑,要真抖搂出去只能说岳洪梅的脑壳不好使。   “可不是嘛。不知道谁给她出的主意,说我家老爷子要面子,虽然嘴上硬,但见不得汪家丢人现脸。她就在外面胡说八道以此做要挟,好让老爷子放下脸面接他们回家。”哪来的这么大的脸,好歹结婚这么多年,家里老头什么脾气她还不知道?   越是这样,老头就越是气愤。   这不这次他们来省城给谢元元办满月宴,老四找了过来给包了个红包,说是送给谢元的礼物,直接被老头子丢了出去。   老头说到做到,汪萍是真心服气的。   “查清楚了吗,到底是林家谁做的?”   林家好几口人呢,林家俩女儿,还有祝福福,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汪萍皱了皱眉,“他家老二。”   阮人的眉头也拧了起来,她想起了当年对外贸易部那个在医院跳楼自杀的工作人员。到后来也没人告诉她到底是谁逼得那人自杀。   “现在林家的外贸公司还开着吗?”   “你说的那个荣林对外贸易公司?关了的,不过又新开了一个。是以林二姐女儿的名义开的,她女儿在德国留学,马上就要回来了。”   “这样啊,那可真是天时地利的便宜。”阮文想了想,“我记得荣林贸易原本是在林三名下,对吧?”   汪萍听到这话有些反应过来,谁都知道林平山偏爱林三这个儿子,林家大部分家产原本都是要留给林三的。   阮文又问了句,“那现在林二姐在搞贸易公司,祝福福在做什么?”   “她毕业后去做了会计,和岳洪梅的姐姐在一个单位。”   汪萍忽的明白了阮文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她脸上有些震惊,“你是说……”   “物理学上有一条定律叫能量守恒定律,其实基础物理的内容放在生活中也一样应用,你觉得呢?”   汪萍笑了起来。林二姐开了新的公司挣钱,用的是林平山的人脉,但她挣的钱可不见得都会带给林家,或者说送给祝福福和林三。林三是她的亲弟弟,林二姐或许会有几分疼惜,可祝福福……   汪萍甚至还有个更为大胆的想法,“阮文,我现在都有些怀疑当初祝福福怎么就这么大胆去偷你的生产线,她怎么就笃定会有外国客商来买呢?”   或许是林二姐不经意的说了些什么,又许诺了什么,让祝福福觉得寻找外国客商并不是什么麻烦事。   若是成了那林家受益,林二姐也能从中得到点好处,若是不成祝福福肯定会被千夫所指,到那时候林二姐成了最大的获益者。   汪萍觉得这个思路一点问题都没有。   阮文并不打算说她安排了那一个人去寻找祝福福合作,早就给祝福福挖好了坑。   不过汪萍说的也不无道理。   比起方才的愁眉不展,现在的汪萍心情松快了不少。   她盛情夸赞,“你可真是女诸葛。”   阮文扯了下衣领,“没办法,总得多长个心眼才是。”   这话让汪萍愣了下,好一会才说,“给我点时间。”等着彻底扳倒林家,那就没事了。   阮文听到这话还是笑。   这笑容让汪萍又神色凝重起来,“有利益的地方就会有斗争,没了林家还有张家李家王家。其实,谁家都一样。想要不受影响,那就去到一个他们不能企及的高度。”   到那时什么跳梁小丑都无法撼动你的地位。   阮文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当国家主.席?”   “怎么你不敢?”   我还真不敢。   阮文可没有那些美国老头老太太精力旺盛,六七十岁了还竞争上岗去就业。   她的人生目标不大不小,能够达成目标就已经很是不错了。   至于走仕途。   阮文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   汪萍也没再继续说什么,又跟阮文闲聊了几句,这才陪着她一块出了去。   虽然是给小孩子办满月酒,但其实是大人之间的交际。   满月宴后。   汪老并没有着急离开,他留在省城住了几天。   见天的抱着小元元不肯松手,用汪萍的话来说,孙子都没见他这么亲。   汪老倒是振振有词,“那些混帐小子一个个皮的跟泥鳅似的,有什么好抱的?”   老大老二家的孩子出生时他还没有退居二线,当时工作忙,哪有闲情逸致帮着看孩子。   现在不一样,他有的是时间。   而且家里都是带把的小子,没有可爱的小姑娘。   就是多疼爱几分,又有什么关系呢?   宝贝孙女不就是用来疼的吗?   汪萍说不过他,稍微辩驳一句,就听到老头拿着鸡毛当令箭,“你小点声,别吵到我们元元。”   老人不讲道理的时候,你是拿他没任何办法的。   汪萍想了想,“您不打算回家了是吧?”   “反正我又没什么事,闲人一个,在这边帮着小谢看孩子不挺好的吗?”   “您是看孩子呢还是给他们找麻烦呢?就这么大点房子,香梅要照顾你还要照顾孩子,忙的过来嘛。”   汪老看了一眼女儿,“行了行了别说了,等阮文出差回来我就回家。”   他只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跟这边小两口多相处相处。结果谢蓟生那混账小子还没生气呢,他亲闺女反倒是嫌弃了。   “你天天在这里待着干什么?”汪老瞪了女儿一眼,“不用上班是吧?”   “我正好来这边进行考察呀,您倒是一点都不关心我的工作。”   又被怼了一句的老爷子觉得女儿一点都不可爱,还是孙女可爱?瞧!浑身热乎乎的。   汪萍看了一眼,“她该换尿裤了。”   安心牌纸尿裤在国内市场销售的并不好,毕竟小孩子使用量太大,没几个人能用得起这烧钱的玩意。   好在阮文本身也没打算开发国内市场,零星的在百货商店上架几包就行,没有大规模的铺货。   不过自家闺女倒是先用上了。   有了这东西后,倒是让照顾元元的香梅轻松了不少,起码不用再洗尿布了。   小孩子的屎尿都在上面,臭烘烘的没几个人会喜欢。   汪萍帮着去给孩子换纸尿裤。   刚才香梅出去买菜了,拜托她帮忙照顾元元。   结果她就打个电话的功夫,孩子被她家老爷子给抱起来玩。   阮文和谢蓟生都不在家,前者去外地进行考察,听她那意思是想要弄一个新的生产线。只不过如今还没想好和哪边的军工企业搞合作,索性进行实地考察。   而谢蓟生这两天要带学生进车间实习,虽说实习地点就是在对面的研发室的机械组车间,离家不要太近。不过工作的时候他也顾不上家里的孩子。   汪萍倒是听阮文说了,他们公司想要弄一个托儿所,在413所的那个托儿所基础上再扩大规模。   如今正在扩建着,一同修建着的还有一个附属小学,这个小学是跟413所还有省大一起合作的。   要是做的不错,将来很可能再搞一个附属中学。   大概就是小初高大学一条龙,家门口解决教育问题。   工厂的生产规模迟早是要进一步扩大的,毕竟车间都已经盖的差不多了,下个月就能投入新的生产。   阮文是一个干劲十足的人,不管从哪方面来说。   且不说她刚出了月子就出差去外省,即便是当初怀孕的时候也都一直忙里忙外,没有歇着过。   这就是一个工作狂。   倘若她走仕途的话,汪萍还真是相当的看好。   毕竟阮文还有很多帮手,那些人都能给她助力。   可惜阮文现在丝毫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   阮文那次和陶永安、万长明一起出来考察。   在谢蓟生给她的几个备选方案里,寻找最合适的那个。   选来选去,最后花落在了株洲市。   阮文想要合作的对象是国营331厂。   国营331厂是国内航天发动机研究工厂。国庆节后厂里接到的通知,往后省里和中央财政不再支持航空航天发动机的研究。   这对于国营331厂是致命的打击。   航空航天发动机是极难转型的,你想要转向民营那也得有民营航空公司啊。   可现阶段国内并没有。   而且他们这两年研究的还是直升机发动机,这就是面向部队的。   如今让转型那简直不给人活路。   331厂这边正犯愁该怎么继续经营,厂里的人也都在四处寻找门路,看能不能搞一个副业。   这时候有人提了句和阮文合作。   不过当即被副厂长驳回了,“那不是跟其他所抢饭吃?”   李副厂长知道的稍微多一些,前段时间上海的老明去找阮文负荆请罪这件事他是知情的。   听说可是把阮文的心给伤着了,再也不想管这些军工企业研究所的死活了。   是死是活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这边厂子里正开会,保卫科的人匆忙过来,“厂长,有两个年轻人还有个中年男人过来,说是想要找您聊聊。”   “没看到正在开会吗?聊什么聊?”李副厂长瞪了眼。   倒是厂长侯长泽压了压手,“先请他们去会客室那边等一会儿,等我开完会在去跟他们聊。”   保卫科的人迟疑了下,“那个年轻女同志说她姓阮,想要尽快见到厂长您。”   “姓什么?”李副厂长忽的起身,“你说行阮还是姓元?”   “阮,说什么竹林七贤阮咸阮籍的阮。”这下连侯长泽都坐不住了,“快去请,我亲自去接她。”   他正瞌睡着,阮文忽的找上门来大有要送枕头的意思。不管能不能谈成,这对于国营331厂来说,那都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全厂上下两千多人,这背后可是上万人啊。   希望竟然寄托在一个年轻女同志身上,侯长泽想,如果是两年前,他一定嗤之以鼻。   如今,国营331厂的侯厂长正带着阮文在工厂参观。   “这是厂房还都是当年苏联的专家指导设计的。”红房子带着强烈的毛子家的设计风格。   阮文跟着往前去,“那是……”   “那是消防瞭望塔,专家说要注意生产安全。”   “那现在还在用吗?”   侯长泽露出了憨厚的笑,“最近没怎么有人在那里值班。”这几天厂子里都因为断了资金的事情焦头烂额,工人们也惶惶不安,工作算是彻底乱套了。   阮文善意的微笑,“安全意识很重要,之前我去其他工厂也都跟厂长们聊起来这回事。我们工厂每个月都会有安全生产的奖金,毕竟出了事的话毁得可能是一个家庭。”   “是啊,安全生产重于泰山。”侯长泽带着人继续参观。   国营331厂周围,还有国营601厂、电厂、洗煤厂、冶炼厂、化工厂、车辆厂等等,是典型的工业聚集区。   侯长泽解释,“最开始也就四个厂,后来新建设的工厂也都靠着这边,这也是我们本地最热闹的所在。”   热闹源于有钱,而在六七十年代,工人身份就意味着有钱,铁饭碗不愁吃穿,怎么也比庄稼地里刨口粮的农民好吧?   只不过今非昔比,工人如今也犯愁。   阮文想了想,“那侯厂长你们厂能有机床车间对吧?”   331厂是大型国营工厂,又是制造飞机发动机的,在厂区配置上应该还算齐全。   “有的有的,小阮你是……”   阮文示意万长明来说,这个项目是他主导的。   “是这样的,我们想生产一批面向医院的消毒设备……”   末了万长明问道:“我有哪里说的不清楚吗,您尽管问。”   侯长泽稍有迟疑,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想知道这些消毒设备能卖的出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啊,看火车票依旧觉得回家好难   哭了 第208章 208商场大鳄的试探   他们厂现在也可以制造大批量的飞机发动机、直升机发动机,但关键在于没有什么销路卖不出去啊。   这是一个相当麻烦的事。   如果卖不出去,意味着又得形成坏账。   现在的331厂处境艰难,担不起这个风险呀。   万长明的笑容有几分阮文的影子,“这个您不用担心,现在需要做的是先帮忙弄出这么一条生产线来,这大概得需要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如果到时候我们还没有搞定买家那边,不知道需要多少消毒柜的话,届时我们会把这条生产线买下来。”   这话让侯长泽愣了下,这意思不就是说,如果有医院需要消毒设备,那么他们331厂就可以批量化生产。如果阮文这边没有找到合适的买家,那么331厂只是作为一个代加工工厂帮忙弄出了一条生产线。   于331厂而言,这是一个稳赚不赔的生意。   侯长泽看了一眼阮文,“光顾着带你参观工厂了,累了吧?要不咱们去食堂吃个饭详细的说说?”   阮文点头应下,“好。”   吃饭的时候,还是以万长明为主详细的解释了当下的情况。   侯长泽又有新的问题,“那国内医院怕是用的不太多吧?”   万长明看了眼阮文,回答他的问题,“这倒是,所以我们想要把这个产品推到香港那边。”   株洲地理位置方便,走水运到上海,然后再出口到海外,总比深山老林里的军工企业方便些。   只不过侯厂长没想到竟然要和香港做生意,他很是震惊,“香港的市场大吗?”说到底也就是个弹丸之地,按照有五十家医院来说,需要的也不过才五十台消毒柜而已,太少了。   “那边暂时还没有什么反馈,所以我想这两天亲自过去一趟。”   陶永安听到这话放下筷子,他提醒了一声,“你这是出来都一个多星期了,先回家一趟吧。”   元元小朋友满月的第二天,阮文就是带着他们离开了省城。   虽说家里有人照看着,但到底是那么小的孩子,也需要母亲的陪伴。   阮文摇了摇头,从这边到香港去方便一些,顶多三天时间。   不然的话,她又得来回折腾,怕是一星期都不够。   陶永安说不过她,无奈的摇了摇头。   侯长泽暗暗思忖,等这顿饭吃完,他已经答应了阮文的提议。   除此之外,他没有什么好办法,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阮文倒是干脆,“那老万你在这边帮着监督一下,家里那边的装修我找人帮你盯着。回头你安顿下来,先跟嫂子打个电话。她要是什么时候过去的话,直接打电话到我家或者办公室都行。”   万长明知道,现在的工作和在研究所那会儿不同。说不定一出差就是十天半个月,深山老林猫着一个月。不过拿的工资是在研究所的两倍,公司又给分配了房子,比原本那二十平方不到的小单间大了三倍。再等子弟小学建起来,孩子也能在这边读书,他整个家也都安顿了下来。   这么一想,倒也是前所未有的合适。   “那行,回头有需要我再联系你。”   下午的时候阮文直接坐着火车往上海去。   她要从上海飞往广州然后再去香港。   刘经理没想到阮文说来就来,不过他还是亲自来迎接这位合作伙伴。   “我们先生说,想要请阮小姐和陶先生一起到府上吃个饭。”   “好啊。”阮文利落地答应,“我也想和程先生再聊聊,上次见面聊得很是愉快。”   愉快吗?   或许阮文是愉快的,但刘经理是不怎么愉快。   他当时甚至以为自己办砸了那件事,会被程先生开除。   虽说后来并没有,但这足够让刘经理心惊胆战。   阮文如今言笑晏晏,刘经理也不好说什么,他思忖一二聊了起来,“阮小姐,这次忽然间过来是为了消毒柜的事情?”   前几天陶永晴倒是给他打电话说了这事,不过刘经理那会儿忙也没顾得给她什么反馈。   如今看到阮文,他猛地想起这事,心中不免有些不安。程先生把对接安心集团的事交给自己来全权处理,那是对自己的信任,倘若他在这件事上一而再的出差错……   能顶替他的人可以说大有人在。   想到这,刘经理不免心中惶惶。   阮文看向远处,“之前听永晴说,她在这边待了半个月跟着剧组拍戏看人拍广告很有意思,我正好最近闲着没事,好奇就过来瞧瞧。”   好奇心是一个极为宝贵的品质,但刘经理觉得这话让他竟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像阮文这样的大忙人,事业正在上升期怎么可能闲着没事儿。   显然阮文并没有说实话。   不过刘经理也知道自己也就是和陶永晴对接,如果阮文没说实话的话,他还能刨根问底不成?   没有这么大的脸呢。   他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甲板上正聊着,陶永安拿了件外套出来了。   他给阮文披上,“别着凉,省的回头小谢同志再找我麻烦。”   原本阮文是想让陶永安先回去,不过小陶同志哪敢呀。他这次出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受谢蓟生所托来照顾阮文,自己回去还不得被谢蓟生瞪死?   再说了,永晴说过香港很是繁华,他也好奇。   瞧瞧现在站在甲板上吹冷风也不怕感冒的阮文,陶永安觉得自己的坚持是对的。   倘若他回去了,阮文感冒这件事依旧会被小谢同志归咎在自己身上,他十分的肯定。   刘经理瞧着两人说说笑笑,心中惊奇。要不是看得出眼前这人和陶永晴有几分相似,知道他有女朋友,刘经理还真可能会误会。   从船上下来,刘经理先安排两人到酒店入住。   这是程家名下的酒店,刘经理安排的时候不免多说了一句,“阮小姐近来有没有打算投资酒店的意向?”   他倒是听说了一些,大陆那边那边现在正大兴土木,听说大城市都在搞酒店建设。   大部分都是合资酒店。   阮文看着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水晶吊灯沉甸甸的挂着,闪烁着光芒,华丽的仿佛人间天堂。   她收回了视线,“刘经理开玩笑了,我哪有这个财力。能把工厂办好就不错了。”   这话才真是开玩笑。或许阮文手上的现金并不算多,但是她无形资产多啊,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搞出来的日用品都极为赚钱。   有卫生巾和纸尿裤这两样专利在手,阮文想要贷款的话不要太简单。   显然她对建酒店这个项目没什么兴趣。刘经理有些遗憾,他还想要在其他方面和阮文达成新的合作,酒店建设就是一个不错的项目。   可惜人家不感兴趣。   阮文把东西送到楼上,没多大会儿就下了楼。   电梯下行时,陶永安看了软文一眼,“你说那个刘……”   “那个牛奶是给小孩子喝的,不过你这心智的确跟小孩没什么区别,想喝的话下午我带你去尝尝看。”   陶永安被这话弄得一愣,他哪说什么牛奶,他说的是刘经理好吗?   不过,阮文显然有意岔开话题,她目光落在了电梯角落里的电梯服务生身上。   “我还是第一次住这个酒店,附近有什么好玩的游乐园吗?”   电梯员听到那流利的英语后,连忙回答起了阮文的问题。   到了一楼,阮文向人道谢,扯了下陶永安往外去,“程先生家大业大,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有一家这样的酒店。”   陶永安再反应不过来他就是个傻子!这是程先生名下的酒店,这意味着什么?每一个工作人员都是在给程先生工作,他们很可能把自己和阮文的谈话汇报上去。   这简直比锦衣卫还要可怕。   陶永恩一阵后怕,他们怎么就住在这儿了?一点保密性都没有。   阮文倒是心情不错,她笑着向刘经理打招呼,“麻烦久等了。”   刘经理摇了摇头,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很是绅士的为阮文挡住了酒店的玻璃门,大有扮演门童的意思。   车子里颇是安静,陶永安没再跟阮文说话,反倒是跟刘经理聊了起来,“之前永晴跟我说香港繁华,我还不信。现在来了才发现,这里的确不比纽约差到哪里去。”   刘经理听到这话脸上露出微微的笑,“陶先生谬赞了,香港虽说也不错,但没法和纽约比。”   “从城市的热闹繁华来说差不到哪里去,可能缺一个百老汇?对了刘经理最近有什么正在上映的好看的电影没?我想去看个电影。”   跟着阮文四处跑了一个多星期,好不容易来到这富贵乡当然要享受一下。   阮文觉得陶永安现在在卖弄一个纨绔子弟的人设。   简直小孩子心性,阮文不想搭理他,她安静的看着车窗外。   刘经理是一个贴心的人,“不知道陶先生喜欢什么类型的电影?”   “我都行,有歌剧或者演唱会也可以。之前在纽约去了百老汇几次,不过意大利语我听不太懂。”   刘经理想了想,最近倒是有一个不错的动作片,可能陶先生会喜欢。等回头我让人订一些电影票送过去,陶先生想去看哪个就看哪一个好了。”   陶永安喜不自胜,“那真是太麻烦您了。”   “陶先生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刘经理目光落在阮文身上,“阮小姐有什么安排计划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   阮文回过头来,“我想去商店里逛一逛,给我女儿买一些东西。”   那是应该的。   之前谢元元小朋友满月宴的时候香港这边也送来了礼物。   某些意义上来说,和程家合作倒是省心。逢年过节的,刘经理这边都会送来礼物,十分的周到。   当然这合作对香港本地会造成什么影响,那就不在阮文的考虑范围内了。   就现在的合作程度而言,阮文也不过是个生意人而已。   车子很快来到了程家的庄园。   十一月的香港不冷不热,温度适宜。   庄园里有各色花卉争奇斗艳。   陶永安看着这庄园,脑海里是那些欧洲文学作品里的庄园、教堂,他觉得自己眼睛都不够用了。   来的路上倒是听阮文说过,香港弹丸之地可谓寸土寸金。   而这个庄园占地面积这么大,和帝王将相又有什么区别呢?   陶永安心中感慨无限。   车子一路行驶,来到了那栋三层小洋楼前。   陶永安愣了一下,“这建筑风格倒是有些像教堂。”   “是这样的,程先生的太太是一位虔诚的教徒。”   陶永安听到这话顿时醒悟,“程先生一定很爱他太太。”   刘经理笑了笑,“是的。”   阮文打量了刘经理一眼,这笑得未免有些太牵强了,只不过陶永安的注意力都在这建筑上,并没有注意到刘经理神色间的异样。   教堂式样的家庭建筑,阮文觉得哪里怪怪的,尤其是想到前往教堂的人多数是去祷告恕罪,这种念头就有些挥之不去了。   刘经理引着两人往小洋楼那边去,陶永安惊奇的发现阮文正在打量着这栋建筑。   “你之前不是来过吗?”   阮文回过神来,摇头道:“上次来的不是这里。”   那一瞬间,陶永安羡慕嫉妒!鸡兔三窟,这得多有钱啊!   刘经理瞧着陶永安的模样,想起了自己刚来程氏工作时的模样,其实也没比陶永安好到哪里去。   他们进去的时候,程先生正在那里修剪花枝。   瞧到阮文来了,程先生招了招手。“前些天看我家女儿学习什么花艺,我也跟着学了一点,阮文你过来看看,这花怎么放比较好看?”   陶勇安打量着程先生,他个头不算高,整个人比较精瘦,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肉,显得略有些紧绷。如果放在大街上,这就是平平无奇的一个香港人。   只不过他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打量,往这边撇了一眼。   眼神锐利的像是锥子。这让陶永安忽的意识到,这人是纵横香港商场的大鳄,哪里像普通人?   阮文走了过去。   应该是从花店里刚送来的花,很是新鲜。   “这个兰花倒是挺好看。”   “听说这是刚培育出来的新品种。你要是喜欢的话,送你两盆。”   阮文含蓄的笑了笑,“再过一个月就到了十二月,我们那天气就冷了下来。这么贵重的兰花送给我,只怕要在外面冻死,太暴殄天物。”   程先生脸上是轻描淡写的笑,“不过一盆花而已。”   陶永安觉得两人似乎在打哑谜,他想了想,如果自己是阮文,那应该怎么回答?他没能没想出答案来。   或者说答案都被自己先一步否定了。   于这位香港大鳄而言,再珍贵美丽的兰花,也不过是一盆花而已。   那若是人命呢?陶永安忽的想起之前看过的《资本论》。   他忽然间觉得遍体生寒。   阮文倒是神色平淡,“我连自己都养不好,结婚前全靠家人照顾,婚后就是我先生照顾我。程先生送了我我还得再麻烦我先生干活,回头我问问他,他若是喜欢的话,我再来向程先生讨要一盆。到那时,程先生别嫌我乱提要求才是。”   陶永安觉得阮文这回答聪明极了。   刚才刘经理还说,程先生极为尊重宠爱他的太太,如今阮文就展露他们夫妻恩爱的事情。   这让程先生笑了起来。   关于花的交流就此结束。   只不过接下来又有了新的问题。   程先生请两人吃饭,这边庄园厨子十八般菜色样样拿手,中西特色都能信手拈来,作为主人,程先生很是尊重客人。   让阮文来挑选。   陶永安觉得这一阵阵交锋还没完没了了。   他多少还是有些担心,他正想着,不想阮文把这个问题丢给了他。   “你之前不还说如果有机会来程先生的府邸,一定要大饱口福吗?选择权给你随便点。”   陶永安在心里叫嚣,他哪有说过这话!   说得他好像一个再贪嘴不过的人。   但是他哪敢跟阮文分辨啊,甚至还得笑眯眯的感激了一番,“那可真是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我不客气了哦。”   阮文点了点头。   程先生可能知道她最近在做什么,所以一再的试探。   和这种商业大鳄合作,本身就容易看穿成为透明人。   陶永安不喜欢按规矩出牌,那就让他来搅局好了。 第209章 209柜姐与人才   陶永安记得程先生并非本地人,他祖上似乎是上海人。   所以在菜单上,他看到了几道上海菜。   不过陶永安可没有选择上海菜,反倒是选择吃法餐。   “我能再加一份意大利面吗?我父亲年轻的时候在欧洲求学,修的是法语和德语,可惜我没有他的语言天赋。不过阮文倒是学了法语,多少能说几句。程先生,您这里的厨子是法国人?”   程先生笑着回答,“是意大利厨师,不过他的法国菜做的倒也还好。”   陶永安搓了搓手,“那我就能大饱口福了。”   他不像是一个能藏得住心事的人。当然刘经理的判断并不能代表他老板的意思。   午饭后,程先生邀请两人去喝下午茶。   阮文倒是直白,“我对茶没什么,喝茶跟喝水对我而言区别不,怕是要辜负程先生的好茶了。”   程先生准备的茶似乎没有机会派上用场。   离开程家庄园的时候,两人是散步离去的。   陶永安回头看了看被抛在身后的庄园,他想起了彭伯里庄园,又想起了塔拉庄园。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你觉得他什么意思呀?”   “试探我的意图我先开口,他好想对策。”   “资本家果然够狠!那你打算怎么办?”   阮文回头看了眼那被抛在身后的程家庄园,她笑了笑,“香港这么大,我们自己找找看嘛。”   “你是说我们自己去跟医院的人谈判?”   陶永安也许能够成为一个好的销售,尽管他对这个岗位并没有什么兴趣。   不过,寻找新的合作商倒也不是不可以,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并不是阮文一贯的作风。   他们总是要找人来分担自己的经营风险。   陶永安有些不太确定,“你说这是在他的地盘上,我们会不会做什么?都很容易传到他那里去。”比如他们就住在程家的酒店。   “当然。”   阮文随手掐了一朵花,“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何况这还是一个地头龙。”   “那要是被他发现了,岂不是不太好?”陶永安觉得可能会有一些尴尬。   “之前不是让永晴给刘经理打电话了吗?回头把责任推到刘经理身上不就完了。”   陶永安听到这话是哭笑不得,“刘经理要知道这你这么算计他的话,只怕恨不得能把你从富丽堂皇的大酒店丢到小旅馆去。”   “他不敢。”阮文十分的淡定。   两人走了一段这才看到出租车。出租车司机是本地人,说话带着浓浓的粤语口音,陶永安听不太懂,总觉得自己跟不上出租车司机的思路。倒是阮文和这位司机师傅聊得颇是投机,师傅还在他们下车的时候给推荐了电影。   “你要不要一起看?”   阮文对电影没什么兴趣。她什么没看过?   文艺小妞儿、武侠商业、3D大片,现在的画质也就那样,阮文也没看的意思。   “你去吧,我去随便逛逛。”   既然来到中环这边,总是要去买些东西的。   香港是购物者的天堂,但那是日后的事情,如今的香港购物中心并不算特别多,中环的太子大厦是这时候相当繁华的所在。   这座高达二十七层的大厦周围是商场与办公楼的合体。   从一楼到五楼,可谓购物者的天堂,有国外的名牌专柜入驻其中。再加上靠近皇后像广场,人流量比较大,这边一向都热闹。   大概是因为身上穿的这件外套略有些寒碜的缘故,阮文来到专柜这边时,迎上前的柜姐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打量破落户。   阮文没搭理,径直过去看衣服,在她伸手摸衣服的布料时,柜姐连忙看向了这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仿佛阮文伸手就能把那衣服摸脏似的。   阮文看了眼,“这衣服能试穿吗?”   这是从米兰来的春秋新款,定价在一千二百美元。   “这么贵的吗?”阮文看了下吊牌,她微微蹙眉,然后笑了起来,“那这几件我都试一下吧。”   她看到柜姐的脸都绿了,阮文目光落在她胸口的工牌上,大概是为了显得洋气些,是个英文名字,Lisa。   阮文看着那挂不住的脸色,“怎么我不可以试穿吗?”   她就是故意的。   负责招待的Lisa几乎是强忍着一腔怒意,她一眼就看得出来——这是买不起衣服的那种穷鬼,偏偏来故意捣乱,真是惹人烦。   “那需要我帮您把衣服拿进去吗?”   “如果能这样,那真是太感谢不过了。”阮文轻盈的转身,她先去了试衣间。   这几件春秋款的连衣裙,剪裁自然不用说,在小细节的处理上也是十分的用心。   阮文看了看价格,最后选了那件大红色的裙子。   她近来偏爱正红色。   “能刷卡吗?”   Lisa点头,“当然。”她们这里可是配备着最好的pos机,当然可以刷卡。   只不过,这人拿得出来能刷的卡吗?   阮文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来,“可以美元支付,对吧?”   负责收银的工作人员看到那张卡时微微一愣,她悄悄看了阮文一眼。   从后者的发型上可以看出,这应该是从大陆那边过来的土包子。   不过好像也不是广东这边的,因为口音不太像。   那是哪里的?   这张卡应该是在国外办的,卡上还有烫金字样,是银行的贵宾。   收银员双手把卡交还给阮文,“麻烦您签个名字。”   到底是专柜,签名用的都是派克的钢笔。   阮文刚落下名字,店里另外一个柜姐热情的跟阮文聊了起来,“小姐,您不打算再买一条皮带吗?搭配一下您的裙子,我觉得这条皮带倒是不错。红与黑是经典的搭配。这条细皮带也可以,显得您腰肢十分纤细。”   阮文看了一眼这位柜姐,工牌上写着她的名字,Alice。   阮文用英语跟她交流,“我刚生完孩子,腰比之前粗了不少,怕是系上也不好看。”   Alice脸上透出几分惊讶,但很快她就遮掩住了那点情绪,“真的没看出来,您的身材和气色都很好,方便问一下您孩子现在有多大吗?”   阮文友好的笑了笑,“快一个半月了。”   “那您恢复的可真好,一点都看不出来刚生孩子没多久,说实在话我还以为您是个女学生呢。”   阮文看着她,伸手接过了那两条腰带,“你是说我太稚气不够成熟吗?”   Alice脸上脸上依旧挂着亲切的笑容,“您这张脸显得年轻,而且又保养的这么好,我也是生过孩子的,不过生了孩子之后,气色不太好,养了差不多大半年才勉强恢复了一些。”   阮文看了一眼,目光又落在那个正在给她打包衣服的Lisa身上,两个柜姐身材差别并不多。   她对比了下手里的两条腰带,最终选择了宽点的那条,在腰腹间试了下。   倒也还行。   “你还有什么推荐没?”   柜姐除了基本工资外,都是指望着拿提成,尤其是他们这种名牌专柜。   虽比不上古董行的开张吃三年,但一单生意往往能带来更多的收入——维护好自己的客户,接下来说不定就能靠着这个客户拥有更多的新客户。   和Lisa不同,Alice对于进入店里的客户态度都很亲切。不管买不买东西,瞧着像不像有钱人,她都会热情的招待。   阮文本来是Lisa的客户,如今Alice半道接手,她有些歉意的看了眼站在那里的Lisa,然后连忙帮着阮文做了推荐,“您的气质比较好,最近有没有考虑换一个发型?我认识一个不错的理发师,如果你有什么想要做的发型的话,可以去找他,我们可以根据发型来搭配衣服。”   阮文想了想,“你们这的明星最流行什么样的发型?”   “学生头、羊毛卷、大波浪都还不错。不过我觉得您可以稍微打理一下,稍稍烫一下就可以,这样显得更洋气一些。”   阮文笑了笑,“那行,就按照这个标准给我做一下推荐吧。”   她有自己的喜好,但是也想看看这位柜姐打算做什么样的推荐。   半个小时后,阮文再去柜台结账时,身后Alice抱着五六件衣服。   这让Lisa的眼几乎都在滴血!明明这个女人是她的客户。   阮文却压根没瞧她一眼,她看向正在做打包的Alice。   这是一个手脚很利落的人,整理衣服快而有型。   “想请你喝个茶,有没有时间?”阮文对Alice发出邀约。   Alice稍有些迟疑,“我现在还在工作时间。不如稍晚一些,晚上我请您吃饭怎么样?”   “不如喊一下你的经理,我向他帮你告个假。”阮文再度刷卡,“维护客户关系不也是你的工作吗?”   专柜的经理很快便是同意了阮文的要求。   他亲自送两人离开。   Lisa瞧着离去的人不免有些埋怨,“凭什么那明明是我的客户!”   前台的收银员瞧了一瞧,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狗眼看人低。自己就是个大陆妹,偏生还瞧不起那些从大陆来的人。   真以为自己在这种大牌店里工作,身份就尊贵了吗?   还不是被人瞧不起?   经理压根儿就没搭理Lisa,只是朝收银员要了刚才阮文签名的单子。   “还真是她呀。”经理笑了笑,“行了。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里杵着。”   他之前见过阮文一次,是在报纸上,有模糊的印象。   没想到她人竟然真来这边购物,早知道是阮文的话,经理说什么不会这么轻易放人走。   Alice知道这么一个大方的客户需要好好的维系,所以这下午茶一定自己请客才行。   不能去那些小馆子,毕竟一个一口气花掉近万美元的客户,哪能随随便便吃路边茶餐厅呢?   Alice觉得去四楼的咖啡厅不错,那里有一家意大利人开的咖啡厅。平日里会有一些贵妇名媛去那里喝咖啡。   她刚想要开口,阮文报了个名字,“那里味道怎么样?”   Alice微微一愣,那是旁边的一家茶餐厅,“倒也还行。”   阮文带人过去,点了几样茶餐厅的招牌菜,又要了两份甜品,慢慢吃起来。   她和Alice聊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的放松,这让Alice也慢慢松了下来,觉得这不是一个十分有钱、需要不断恭维的尊贵的顾客,反倒是像一位平易近人的老友。   “听您的口气并不像是本地人,是来这边工作还是旅游?”   阮文没回答这个问题,“你的英语挺不错的。”   Alice羞涩的笑了笑,“我楼上邻居是港大的大学生,之前我有请教他学习英语。你也知道的在这边很多人随口就会说英语。”   阮文点了点头,“你有一个孩子。”   Alice咬了咬唇,“曾经有过,不过我没能保住她。”   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您也不是故意的。”Alice吃了口蛋挞,“不好意思,我都没有请教您姓什么?”   “阮文。”阮文的手指蘸了蘸咖啡,在桌子上写了下来自己的名字。   Alice看向她的眼神顿时都不一样了,“我知道你那个安心集团,安心卫生巾就是您的对吧?”   阮文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声名远扬,“是我的,你也用过?觉得怎么样。”   “很好用。”alice有些不好意思。   她说的是实话。   对于亚洲女性而言,卫生巾总比卫生棉条好用多了。   阮文又是点了一杯柳橙汁,她看一下Alice,“你要来一杯吗?”   alice摇了摇头,“不用,谢谢。”   柳橙汁味道不太好,阮文喝了一口就放在了那里。   “那你现在是单身?”   她看到Alice那错愕的神色,又解释了一句,“抱歉我有些冒昧。不过我需要了解一下,然后才能决定要不要跟你说我的打算。”   Alice稍稍迟疑,“是的,一年前我刚离婚。”   阮文没有细究缘由,“那再冒昧的问一句,你现在的收入如何?”   大概因为知道阮文的真实身份,Alice并没有遮掩。   她其实也是一个大陆妹,不过来香港的时间已经很久了。   之前Alice还是在一家叉烧店里工作,把挣来的钱都寄到了家里。谁知道家里的男人和村里的寡妇搞在了一起,甚至于把他们的女儿丢在家里不管不顾,以至于孩子掉到水里淹死了。   alice是过年的时候回家才知道的这件事。   她大吵大闹了一番,被男人一顿打。   后来偷偷逃出来的alice再也没回过家。   她就当自己从没有过这段婚姻,反正那男人也不可能追过来。   “其实都说香港挣钱多,但是对我们这些从大陆偷渡过来的人而言,他们给的工资并不高。”   因为被抓住后很容易就会被遣返回去,所以没有人会因为工资的事情去闹。毕竟就算少,也比在老家高得多。   本地人的时薪是十港元每小时,他们这些大陆来的人,能有一半就已经很不错了。   Alice是没有底薪的,她只有工作提成。一件衣服能让她拿到10-50港元不等。   她一向会维系顾客,所以每个月能从这里拿到差不多五百港元的工资。   这个收入对于alice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此外,她还有其他的一些工作。整体来说,一个月能有1000港元的收入。   但辛辛苦苦工作一个月的人,买不起店里的一条裙子。   阮文看着她,“想要换一份工作吗?”   这话让alice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不好意思阮小姐,我没太明白您的意思。”Alice有些语无伦次,“您是想要让我为您工作吗?”   她记得这位阮小姐是地地道道的大陆人,难道也要来香港?所以想要找一位在这边生活多年的佣人或者生活秘书。他记得那些豪门太太都是有生活秘书的。   “对,为我工作。”   阮文回答的直白,“我看你对客户的态度很好,是一个合格的推销员,所以你是我所需要的那类人才。”   阮文并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可是我记得阮小姐您和程先生的公司有合作,程先生的公司就有很多优秀的人才。”   全港都知道,阮文和程先生有合作,这让当地的一些小作坊没了活路。   不过很多女人又都是喜欢阮文的,因为安心卫生巾真的很安心,给她们带来了太多的便利。   “对,但是这次我不想要和程先生继续合作。”阮文笑了笑,“听说过周扒皮的故事吧。”   alice点了点头。   “虽然背地里说人坏话不好,但和程先生的合作我的利润空间很低,就像是你们来香港务工的人,工资也被老板压榨一样。我们都想要更高的收入,不是吗?”   在这一瞬间,Alice觉得自己竟然和阮文是同类。   “那您是想要我推销卫生巾吗?”   可是在香港,卫生巾已然十分畅销,根本不需要她来做推销员进行推广。   “不是,是消毒柜。”   Alice有些愣怔,“消毒柜,好像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阮文指了指,这家茶餐厅里就有一个消毒柜,刚才拿筷子的时候,她们就是从消毒柜里拿出的筷子。   “香港这边的消毒柜也是我的品牌,前段时间有一批在这里运向海外。不过那是以家用或者为主的小型消毒柜,这次我想用要推销的是医用消毒柜,面向医院的医疗设备。”   阮文很是直白,“有没有兴趣?”   她的开门见山让Alice有些惊讶,她没想到阮文这么大的老板竟然还当面和她来讨论工作的事情。但Alice也有些迟疑。   “担心工资的问题吗?”   阮文在试衣服的时候就有了想法,而得知了Alice的薪资待遇后,她已经有了方案。   “三个月的试用期,这三个月我每个月给你一千五百港元的底薪,如果在此期间你能把消毒柜推销给医院,那么我们可以制定新的工资合同。”   “在这一千五底薪的基础上,每售出一台医院消毒柜,我会给你一百港元的提成。” 第210章 210恩爱是假象   阮文继续说道:“你的英语不错,如果同意去英国或者美国推销商品,那么这个底薪和提成都按照当地的币种来计算,1500英镑或者1500美元。同样是三个月的试用期。在外工作期间由公司负责你的住宿和车旅费用。在签署正式合同后,在这个底薪的基础上,每售出一台会给你增加100英镑或者100美元的收入。”   “我明白你或许在现在的岗位上工作更游刃有余一些,一个行业待的久了你已经很熟悉行业里的游戏规则。消毒柜的话相对来说你是陌生的,还需要了解专业的知识。面对医院里的那些人进行推销,说破了嘴皮子,可能也不会得到对方的认可。这并不是什么省心的工作。”   阮文看着对面的女人,她穿着统一的制服,衣服很是干净整洁,可以看得出这人对自己要求严格。   “所以天上到底没有掉馅饼的事情,不是吗?“   Alice看着阮文良久才说出一句话来,“为什么是我?”她想起了阮文刚才说的,人才。   她是人才吗?   三年前,她还是广东一个小乡村的农妇,如今却成了“人才”,这让她诚惶诚恐。   “为什么不是你?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如果说研究火箭、导弹你自然不懂的,但是如何和顾客打交道这是你的强项。而我需要的就是一个优秀的推销员,帮我售出更多的产品。”   Alice有些迟疑,“那您能给我时间想想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在香港待的时间不是很长。”阮文拿起了桌上的便利签,写下了自己住的酒店地址。   “如果考虑好了就去酒店找我,如果我不在酒店的话,那就打这个电话号码,说是阮文找的推销员就行了。”   阮文留下了另一串电话号码。   Alice看着起身去结账的人,她还有些恍惚,等回过神来想起应该是自己请吃饭时,阮文已经结了账离开这边的茶餐厅。   手里拿着两张便利条,上面写着酒店的名字和房间号。   还有一串电话号码。   Alice觉得像是在做梦。她只是一个柜姐,平日迎来送往招呼客人,偶尔会遇到一些难缠的客人。   好吧,大部分时间那些客人都不是很好应付。   毕竟她们是顾客,是消费者,是上帝。   正如同经理说的那样,你想要从人家钱包里拿钱,当然要好声好气的伺候着。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大老板跟她面对面的坐着,请她吃饭,跟她说“Alice你是个人才,我想要你为我工作”,尽管这个工作也有很大的风险   正如阮文说的那样,可能你磨烂了嘴皮子,也没办法推销出一台机器。   而且这个工作需要你四处奔波,不像是在专柜店里那么轻松体面,但Alice还是心动了。   在阮文走后没多久,她就有些后悔了。   她或许应该当场答应才是。   这样的机会不见得每天都有。   阮文又回了商场,她在里面闲逛。   等着时间差不多了,去了电影院那边接陶永安。   “不是说去买衣服了吗,衣服呢?”   “让人已经先送到酒店了,电影好看吗?”她给陶永安买了两张电影票,也就这年轻人有耐性,能坐得住。   小陶同志嘿嘿一笑,“他们的女明星真漂亮。”   他也没怎么记住剧情,就看漂亮女明星了。   阮文瞥了他一眼。   陶永安觉得自己就这么点出息呀,“那些女明星真的很漂亮呀!”   “给你一个娶回家你会娶吗?”   “那就算了,我有对象。”他也只是在电影里看看而已,自己有恋人的这一点陶永安十分的清楚。   阮文瞧着他那模样忍不住摇头,“之前永晴不是在这边待了好一段时间吗?你要是想看的话,回头咱们来这拍广告你也可以跟着去看。”   “算了算了,看个电影就行,哪有那么多时间天天跟着看美女呀,没意思。”   陶永安是一个很实际的人。好看的皮囊终究会有老的一天,如果天天看的话,很容易消耗掉人的热情。   两个人一路闲聊着回去,到了酒店那边就看到Alice在那里等着。   “阮小姐,我想好了。”   陶永安狐疑的看着这个陌生女人,他拉了拉阮文的袖子到一旁小声说话,“你买衣服怎么还拐了人呢?”   阮文看着她刚刚拐来的销售人员,目光落在陶永安脸上,“那要不你去当销售?”   “那还是算了。”他原来知道自己也不是销售的料,陶永安更喜欢做研究的工作,还是做技术人员好。   “那行。”阮文思忖一二,“先给我留下你的地址,我回头派人接你也比较方便。另外的话,你是打算现在就离职,还是需要我给你一些时间办理离职手续,我那边工厂现在刚开工,得过段时间才能投入到生产中,不过我个人希望你能尽快地了解产品,当然如果不去工厂那边也没关系,我会邮寄一些资料给你。这些能帮你更详细的了解产品,方便你日后的工作。”   没有迟疑的,alice选择了第一个选项。   倒是陶永安有些诧异,“可我们现在连生产线都还在研发中。”   “老万不是在那里盯着吗,回头你把Alice送到株洲去。”她看向Alice,“上楼详聊一下吧,我们再把相关的其他的细节谈一下,觉得哪里不清楚尽管问我。”   在搞销售这件事上,陈主任并不是什么专家,陶永晴也没有太多的经验,最终还是得阮文自己物色销售人员。   Alice去酒店找阮文的事,很快就被传到了程家的庄园。   刘经理站在那里。他有些拿捏不准,他也不知道阮文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说说看。”   程先生的声音十分的平静,刘经理却觉得一股威压直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前段时间他们那边的陶会计打电话跟我说想要一下消毒柜市场的反馈。只不过这当时我忙着葡萄牙和英国那边的事情,一时间没顾得上跟她做反馈。我在想阮文这次来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在来的路上我问了她,不过她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那你觉得呢?”   刘经理稍稍迟疑。   “我觉得阮文可能是想要在把消毒柜进行大范围的推广。毕竟这个产品的利润还是相当可观的,只不过当前市场对消毒柜的认可还不够。”   “那两批货现在怎么样了?”   程家走向海外的商品,不止通过正规渠道走出口,同样也在进行走.私。   这次四艘船被查到了两艘,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葡萄牙那边已经打点好,只是英国那边怕是不好处理,货物很可能会被英国海关没收。”   走私货物被查处没收是很寻常的事情,但这次涉及到的数额巨大。刘经理觉得自己难辞其咎。尽管他一向不赞同走.私。   然而他胳膊拧不过大腿。   “没找人?”   “英国那边我已经打点了好几次,还请了一位贵族后代和一个议会议员来帮忙,但海关一直不松口,他们好像最近在严查走.私物品的事情,说是要保护当地的工业产业。”   “哼!”程先生对此嗤之以鼻。   尽管程家家大业大,但走.私获得的利润空间远大于正常的出口生意。即便是程先生,也为这个利润所诱惑,这些年来一直走.私不断。   只不过这次阴沟里翻船,让刘经理总觉得这样不好,往后还是别这么做了。但他说到底不过是个马仔而已,哪能替老板决定什么。   “去把阮文那件事调查清楚,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刘经理连忙应下。   然而等他去找那个Alice时,才发现后者已经办理了退房手续。   房东太太嗓门极大,“哎呀那女子攀上了高枝,大概是去享福了。瞧着像是东南亚那边过来的人,黑瘦的像个猴儿。她一向都很抠门的,这次连押金都没要就走了呢。”   刘经理听到这说起觉得有些不太对,他连忙去了Alice工作的店。   经理倒是痛快,“昨天下午那个阮小姐来这里购物后,还特意叫Alice陪她一起去喝下午茶。后来晚上的时候我就接到Alice的电话,她说辞职不干了。他这辞职来的太突然,甚至于我说这个月的工资都不会给她发,她都不在乎。”   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刻薄,专柜经理又是找补,“其实Alice的业务能力挺好的,我本来还准备推荐她当店长呢,结果现在说不干就不干,我还得找人再培训也是麻烦的很。刘先生你找Alice,难道她……”   刘经理再度发现,自己这次被阮文给摆了一道,就像是上次他没有搞清楚阮文的意图一样。这是阮文动作极快,压根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   Alice人已经不在香港,甚至于阮文身边那位陶先生也不见了踪影。   “他是技术人员嘛,那边厂子里出了点问题,他先回去帮忙。怎么了,莫非刘经理和小陶一见如故,想要不醉不休吗?”   刘经理被这调侃的微微窘迫,他好一会儿这才问道:“听说昨天阮小姐请了一个专柜的工作人员去喝茶,相谈甚欢。”   “我挺欣赏她的业务能力,特别聘请她去做我的销售人员,怎么刘经理对她感兴趣?”   刘经理没想到阮文倒是直白,对自己做的事情一点都不遮掩。   “阮小姐需要招聘销售?”   “是啊,工厂的规模一直扩大,不可能总指望你们这边帮我做中转站,我想从原材料采买到售后,构建一整套的流程。未来大陆市场也会慢慢扩大,先准备好了,到时候需要专业人士来推销商品时,我才能有备无患抢占滩头占有市场,挣得了钱嘛。”   她说这话时十分的闲适,以至于刘经理都觉得,他们俩人像是在茶余饭后的闲聊,只不过这闲聊的内容又让他心情复杂,而阮文心情愉悦。   阮文的动作很快,快到不给人反应时间。   和阮文的交锋中,刘经理再度败下阵来。   他把这个消息带回了程家庄园,彼时,管家告诉他,程先生正在喂程太太吃药,请刘经理先稍作等待。   刘经理在小花园里等着,他没敢坐下,只是在那里站着,假意观赏那一簇刚从玻璃房里端出来的山茶花。   正看着,刘经理听到二楼房间里传来的清脆的碎瓷声。   他神色微微一变。   港人都说程先生对程太太很是敬重。   然而刘经理却无意间看到过,程先生喂药程太太不肯吃。   程先生便是将那还有些烫的药水从程太太的头顶倒了下去。   黄褐色的药汁顺着她的脸流淌下来。   那一瞬间,恐怖极了。   恩爱是假象。   事实上,程先生子女众多,而程太太诞育的只有一子一女。   在这件事上,刘经理有些羡慕大陆的婚姻制度。   香港经济发达固然远超大陆的每一个城市,但这座城市的根基是腐朽的,甚至还散发着封建时代所遗留下来的恶臭。   在小花园里等待了十多分钟后,刘经理终于迎来了人。   不过来人并非程先生,而是管家。   “程先生刚刚照顾了太太,他身体有些疲倦,有什么事刘经理跟我说就行了。”   其实刘经理这会儿对程先生避之不及。如今能够靠管家来传达消息,他甚至松了一口气。   “阮小姐现在有意扩大她公司的生产经营规模,再加上去买衣服的时候和Alice相谈甚欢,大概就看对了眼就邀请Alice为自己工作,今天一大早她的生意伙伴陶先生就和那个Alice一起离开香港。我去和阮小姐聊了聊,听她的意思大概她还要在这边多待两天。”   简单的把这件事跟管家说了,刘经理没发表自己的意见。这种事情最终由老板做决定,他不过是个帮忙跑腿的人而已。   “辛苦了。”目送管家回那栋三层建筑物里,刘经理也离开了庄园。   这座修建的很是漂亮的庄园。从远处看像是一个坟墓,坟墓是什么?   埋葬人的地方。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庄园是在程太太的名下。   豪门恩怨是非多,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打工的而已。   他又没Alice这样的运气,被人慧眼识珠给挑选走。 第211章 211一场交易   阮文这次给自己放了几天假,她在香港这边多待了两天。   四处走走逛逛,没少买东西,香港现在的几个大的购物商场被阮文里里外外逛了一圈。   刘经理安排的陪同阮文的司机对她赞不绝口,“阮小姐是一个极为风趣的人,她的英语很好,还会说其他国家的语言。之前还请我看了电影,好像没什么是她不懂的。”   这样一个人终究不会只有程家一个合作对象。   刘经理想了想之前陶永晴的那通电话,他决定去酒店里问问情况,看看消毒柜的使用反馈如何。   等这刘经理跑了三家酒店和几家饭店,再度回到程家名下的丽华大酒店时,刚好看到阮文在和大堂经理聊天,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惹的大堂经理一干人等哈哈大笑。   气氛一度融洽极了,直到刘经理到来。   阮文看到来人,笑着打了个招呼,“刘经理这个时间点过来是要打算请我吃饭吗?”   刘经理这才发现,原来已经到了饭点。   “阮小姐给面子的话,我将十分荣幸。”   阮文莞尔,“那也是我的荣幸。”   刘经理请阮文出去吃饭,选了一家火锅店。   这是早些年从四川过来的一对老夫妻开的店,头两年老夫妻身体不太好,便把店交给了他们收养的孩子。   那是一个做事十分利落的年轻人。   店面不算特别大,也没有其他的服务生,只有他一个人忙碌着。   但店里等待着的客人也都不着急,店主和几桌客人说说笑笑,气氛颇是不错。   看到刘经理落座,店主打了个招呼,“刘哥过来了呀,这位小姐是……”   店主冲着刘经理挤眉弄眼,“好漂亮啊!”   “谢谢!”阮文拿过了菜单慢慢的点菜,“刘经理和这家人很熟悉?”   “之前是邻居,相互间照顾比较多。”   他看了一眼阮文时不时的在那菜单上落下一笔,点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今天去酒店看了看。”   阮文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程先生想要在收购几家酒店吗?”   她这一眼,让刘经理蓦的想起了前两天听到的碎瓷声。   他顿了顿,“阮小姐让陶先生这么着急带走Alice,难道是怕我们老板下追杀令?”   “为什么要追杀?”阮文好奇的看了一眼,“就因为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继续和程先生合作吗?我想我和程先生的合作即便不算是百分百的愉快,但也不至于为这点事就闹出什么追杀令吧?”   刘经理被这话堵的心口难受,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阮小姐是想要找营销方面的人才,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铅笔有些用力,不小心划破了那张纸质的菜单。   阮文抬眸看了刘经理一眼,“刘经理,你这是在毛遂自荐吗?”   “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对话保密。”   “当然。”   刘经理松了口气,他十分的相当坦诚,“你可以理解为我这是毛遂自荐。”   “为什么?”阮文又低头点菜。似乎这个消息对她而言并不是那么的令人震惊。   “只是觉得有些累了。”刘经理向来都站的笔直,时时刻刻都绷着一根弦似的。现在来到他熟悉的地方,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半边身子侧倚在墙上,右手抓着太阳穴。   “程先生与我有知遇之恩,可以说一手栽培了我。但是这些年来,在程氏工作让我觉得有些身心疲惫,我想换一个环境离开香港。”   他知道,不管是去了哪里想要彻底的摆脱程先生,那就得给自己找一个足够强大的靠山。   不止在生意场上有所建树的程先生黑白两道通吃,所以刘经理很是清楚,这一个靠山并不一定说要地位比程先生高。这山望着那山高,在那些见不得人处有更大的势力。如果程先生真的想要把自己解决掉,他投靠的那个老大也不一定会为了他这么一个无名小卒而大动肝火。   火并的事情刘经理也不是没见过,那些打架斗殴死了的人就像是阿猫阿狗一样,死在街头没几个人在意。   选择一个靠山很重要,难在这个靠山必须保护自己,那他必须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刘经理想了又想,阮文是最好的选择。   去给阮文工作,他并不需要出卖程先生,只认真给阮文干活就行。其次,阮文有程先生想要的一些东西,如果阮文执意保自己的话,程先生就不会对他动手了。   刘经理把这笔账算的很清楚。当然他并没有跟阮文详细阐述自己的想法,正如同他也没有跟阮文说,自己的疲倦源于撞破了程先生的一些家事。   他总觉得管家看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再加上这几次办事不力不太如程先生的意,刘经理产生了退却的心。   阮文把菜单放在了一旁,她打量着这个在自己面前放松下来的青年。   “刘经理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不是特别的清楚,但是阮小姐和Alice交流过后急忙带走了她,让我有些明白您这次来香港的另一个目的。或许想要和程家再度洽谈合作不过是个幌子,找几个能力不错的销售人员,才是您的根本目的。我是金融系毕业的,虽然没有去从事证券生意有些荒废了本业。但这些年来在程先生的公司上班工作,也算是有所收获。”   青年十分郑重的看向阮文,“我想我能够胜任阮小姐的要求。”   阮文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夺人所爱,我怕程先生会为此不愉快。”   换句话说,某种意义上,阮文也不想打破如今的合作关系。她不介意换合作伙伴,可再去找一个新的合作商也有很多麻烦。   刘经理听到这话,他整个人又绷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才说的,“阮小姐是怕我如今背叛了程先生,日后也会背叛您,对吗?”   阮文笑了笑,“你姓刘又不姓吕,我有什么好怕的?”   刘经理被这话逗乐了,说他不是吕布不做三姓家奴。   他看着对面那个笑起来阳光灿烂的年轻女士,低声叹了一口气,“程先生对我的确很好,但有时候我总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可能就真的熬不住了。”   当初他一腔热血觉得进入程氏,觉得这是自己梦想的开始。然而知道的越多,刘经理就越是胆战心惊,他终究不过是个平凡人,只想要过安安分分的小日子而已。   局势席卷他进入这漩涡之中,如今想要抽.身离开,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阮文看着那个把眼镜往上推了推的年轻人,她莫名想起了当初的自己,有那么一瞬间阮文觉得自己心软了。   或许她从来都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所以总会心软做一些傻事。   “刘经理现在的收入如何?”   听到这话刘经理迅速反应过来,“现在的收入多少无所谓,我只是想要过一段轻松点的生活,单纯的工作上的压力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不好意思阮小姐,有些话我不方便讲,你明白那个意思的。”心理负担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与他而言,那简直是洪水猛兽。   阮文明白这个青年人的意思,“这话你有跟程先生提过吗?”   刘经理摇了摇头,“说实在话,在阮小姐你没有答应之前,我会当做这个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   “难道不怕我把这件事转告给程先生?”   刘经理再度摇头,“您不是这样的人。”   他给自己挑选的新雇主,如果是那类人,那他未免也太有眼无珠了些。   “谢谢您的夸奖。”火锅锅底被端了上来,很快阮文刚才点的各种青菜和肉食也都放在了桌上。   满满的铺排开,好在大部分都是小份,量不算大。   红辣辣的锅底让阮文觉得胃口大开,“你能吃辣吗?抱歉刚才没有咨询你的意见。”   “当然,阮小姐你喜欢就行。”   阮文是个无肉不欢的人,这会儿也不例外,菜单上有的各种肉食她都点了。   看的刘经理有些目瞪口呆,毕竟阮文瞧着不像是那么能吃的模样。   这顿午饭阮文吃的还算开心,末了还说了一句,“说实在话刘经理,我觉得程先生大概是被骗了。”   刘经理下意识地问,“什么被骗了?”   阮文神秘一笑,“我之前曾经去过意大利。”   刘经理这才意识到,阮文说的被骗是家里的那位擅长做法式餐点的意大利厨师。   意大利人向来不怎么勤快,而意大利本身也是美食文化丰富的国家,让一个意大利厨师抛弃自己所擅长的去学习法国餐点,那怎么不让法国人去学习英国美食呢?   阮文是个厚道人没有戳穿那位意大利厨师,如今也不过是跟刘经理吐槽一句而已。   午饭后,刘经理送阮文回酒店。   快到酒店门口,阮文问他,“你这边办理交接大概需要多久?”   青年几乎脱口而出,“快的话,三天就可以。”   “那行,我给你三天时间。另外帮我约一下程先生,下午的时候我想和他一起喝茶。”   刘经理脸上带着喜色,“谢谢你阮小姐。”   阮文径直往酒店里去,“不客气。不过同样是工作,可能给我工作也并不轻松。”   刘经理笑了笑,“工作压力我可以承受。”   他之所以想要逃离,是因为如今程家所带给他的精神上的折磨太大。   香港是机会主义者的天堂,可与他而言犹如地狱一般,如果再不离开这个是非地,刘经理觉得自己很可能就会死在这里,无声无息的像那些街头的混混一样。   程先生对于阮文想要喝茶这件事倒是表现的平静。一个在商场沉浮多年的人,自然不会把阮文这么一个年轻姑娘太放在心上。尽管他知道这位年轻的姑娘聪明,但小聪明不足以让他忌惮。   “昨天晚上和她吃饭的时候,她说了些什么?”刘经理脸上有些迟疑,好一会儿才说,“阮小姐问了我关于工作的一些事情。”   程先生没有再问,挥了挥手示意他到一边去。   刘经理到外面等待。   阮文过来的时候还跟他笑眯眯的打了声招呼。   管家引着她去了茶室那边。   “之前阮小姐说自己不太擅长喝茶,如今提出这要求,怎么相中了我的人?”   年过半百的人。积淀着岁月予以的智慧,说这话时,那眼神锋利的犹如刀刃一般,恨不得将这人心底里最私密的想法剖出来。   阮文想,得亏她前世的时候经历了足够多的职场斗争,与同事、领导虚以委蛇过一段时间,也和小朋友斗智斗勇过。所以这会儿面对这种威压,她倒也不怕。   当然,不管是老板还是小朋友,都无法给她这种压力。   反倒是这辈子遇到的那些人,让她学到了许多。   有过一面之缘的军区司令、石磊的父亲,这些人曾经让阮文压力空前。   毕竟他们不是街头上的混混,即便是凶神恶煞也不过捅人一刀或者踹人几脚。   那些人是战场上杀人如麻的将军,他们的手上沾着太多的血。   那样的威压其实阮文又不是那么害怕。因为她知道,这些人不会伤害他。   但眼前这一位并不好说。阮文看着他像是一个优雅的茶博士,在那慢慢地擦拭着茶壶。   那双手,如同这水一般干净柔软,似乎没有半点血腥味。   “是有这个打算,夺人所爱并非我所愿。不过我也没办法,程先生你也知道,想要找一口才好的推销员实在不容易。”   “小刘是我精心培养的人才。”   “这个我当然知道,这两年来一直是刘经理和我们那边打交道。他办事很妥当,不然我也不会找程先生您,请您割爱。”   阮文笑的时候整个人都甜甜的,她把自己的小情绪隐藏的很好。   这让程先生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如果我女儿有你这么聪明的话,我想不管她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我都会满足她。”   阮文轻笑,“谢谢您的夸赞,令千金其实有很多过人之处,我也需要向她学习。”   “学她怎么挥金如土吗?”   当一个人地位足够的崇高时,可以并不在乎那些年轻人的想法。比如如今程先生说这话,阮文也不过是听着而已,难不成还反驳去?   毕竟她现在是有求于人,阮文是一个格外识时务的人。   茶室里安静了下来。   好一会儿,程先生的声音打破了此间静寂。   “我把小刘送给你也无妨,但也需要你帮我个忙。”   阮文想把人当初交换的物品,这实在是不尊重人,但现在也不是说尊重不尊重的时候。   她看向程先生,“不知道您想让我要我做什么?”   “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儿。小刘说过你在栽培人这件事上很有一套,培养你那位合伙人的妹妹当接班人。”   阮文点了点头,“陶永安对我帮助很多,他向来不追求什么。与他而言最重要的莫过于家人,而且如果永晴能够成才,对我们也有诸多帮助。毕竟,我和小陶都是技术向的,需要有人帮忙管理。”   “程家也需要一个合适的管理者。”   阮文眉头微微一跳,她大概知道了这个交易的内容。   三秒钟后,她听到程先生的声音,“我把我的三女儿拜托给你,帮我好好的培养她。”   饶是猜到了,可阮文还是被吓了一跳,“培养令千金?”   她即便是再沉稳,现在也有些难掩的惊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程先生您的三女儿程佳宁小姐是哈佛毕业的高材生。”   程先生倒是直白得很,“哈佛想上只要花钱就行了,这没什么麻烦的。她在美国那边也没学了什么东西,自以为自己了不起。开了个小时装店有点营收就觉得也是巾帼英豪。也不看看那些去她店的都是什么人。”   提到女儿,程先生也不过是一个恨其不争的父亲罢了,“她现在的男朋友也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也许你会觉得我迂腐,不说找专门的经理人,还想要把家业交给儿女来打理。”   “这是人之常情。”   阮文想如果她要是有程先生这般大的家业,首选也是要把家业交给女儿。若元元不喜欢的话,再另说。   “传承向来是我们的民族特征。”   从国家方面来说,文化与文明。   而从小家庭来说,姓氏、家族事业。   这么一想,程先生的良苦用心阮文倒是也能够理解了。   “您是全权交给我来处理吗?”阮文看向了程先生,“我在想如果令千金不过是想要去我那里考察的话,我自然可以好吃好喝的招待。如果她要是想要跟着学习,如同陶永晴那样,从一个一窍不通的车间女工成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管理人才。那么程先生,我想您可能需要完全的放权。”   火炉上的水烧好了。   程先生捏了一小撮茶叶,丢进了茶壶里。   他单手拎着水壶,等了大概有十秒钟左右,热水从壶嘴里喷薄而出,茶室里顿时溢出一丝清香。   程先生看了下阮文,“还有什么其他要求?”   “不要给她钱,如果她有自杀倾向的话,我会将她送回来,但这并不能算我违约。程先生既然跟我这么说,那自然是信得过我的。我向您保证,会像培养永晴一样培养她。但我不敢保证她的心理是否像永晴那样强大。”   陶永晴的起点是车间的女工人,而程家三千金程佳宁的人生起点是豪门千金,哈佛毕业生。   尽管是用钱买来的哈佛生资格。   但也足够她用来鄙视众人。   “还有呢?”   “没有了。”   “如果你能把宁宁给我培养的稍稍像点样,那么就算是十个小刘,也可以送你。”   阮文笑了起来,“所以程先生您的意思,假如我把令千金培养成才,到时候我可以再随意向您提几个要求吗?”   说这话时阮文笑得开心,她又补充道:“做人不能这样斤斤计较,能够如您所愿将来佳宁小姐能够继承程家的家业,那么我想她也会感谢我对她的这段栽培。与程家未来的继承人较好,这对我来说已经是一个相当宝贵的资源。”   阮文总结陈词,“我想没必要再提其他要求。”   有句话阮文没说。她知道如果自己再提其他要求的话,程先生固然可能答应,但他也可能翻脸。不要将生意人的道德看的太过于高尚。那是一种赌博。   阮文向来见好就收,不会赌到底。   程先生看着阮文好一会儿,他指了指桌上的茶杯,“尝尝看。”   水微微的烫。   阮文看着那茶叶,浅尝了一口,她拧着眉头,“我喝着有点苦。”   程先生点了点头,“我用黄连炒的茶叶。” 第212章 212送子观音   阮文一口都不想喝了。   她为什么不提议喝咖啡呢?   程先生眼底露出淡淡的笑,“你很诚实。”   他用这茶招待了好些人,与他身份相当的会嘲笑一句,说他想不开喝这玩意。   而那些后辈或者有求于他的,莫不是夸赞一番。   如同阮文这般实话实说的,倒是还有个,就是他的三女儿,他要托付给阮文的那个孩子。   程先生缓缓站起身来,阮文也连忙起身。   她还真不敢太托大。   正当阮文要伸出手去时,这个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后退了一步,冲着阮文鞠了个躬,“那我就把这孩子交给你了。”   震惊之后阮文反倒是坦然的很,“我尽量不辜负您的期望。”   ……   刘经理这两天很忙,在程氏想要取代他的人很多,如今进行各种交接,他也是和一堆人交代。   大概老板有意从这一群人中慢慢选出合适的人选,毕竟合作对象是阮文,谨慎些是应该的。   也有同事对他的离开充满了好奇,“你这是要去哪里高就?”   刘经理笑了下没回答,“刚才说的都记住了吗?我们与安心集团有长期的良好合作,逢年过节需要准备送三份礼物。一份是给他们的厂长陈女士,陈女士年过半百。另一份是给他们的财务主管陶永晴,她目前是一位未婚的单身女性。还有另一份礼物是给安心集团的实际掌权人阮文,今年阮文刚生了一个女儿,往后送礼物可以考虑一下她的女儿。当然,送给阮文的礼物也可以是男性用品,阮小姐和她先生感情很好。”   其他几个同事连连记下,“还有吗?”   “我一时间就想到这些,其他的需要你们自己去发现。”   不能什么都要别人提醒指点。便是送礼物这些也是他在和那边日常打交道的过程中一点点总结出来的。这些内容并不在这次交接的范围之内,只不过他到底受过程先生的恩惠,刘经理也算是尽了自己最后一次力。   与财务进行了最后的交接,刘经理结束了自己在程氏的工作。   离开这座工作多年的办公大厦时,他回头看了一眼。   这里是多少人梦想着进来的地方,曾经他也是这些人的一员。   而现在他想着办法离开这里,如今已经获得了成功。   走了没几步刘经理就看到了阮文,后者正站在梧桐树下,手里捧着一个冰淇淋,一点点的舔舐着。   和平日里的雷厉风行不同,这时候的阮文慢吞吞的像乌龟。仿佛稍微快一点,那冰淇淋就能够凉透她的心。   “请你吃饭庆祝一下。”   “谢谢。”不止是因为请客,也是因为阮文肯带他走。   阮文自然不是单纯的请吃饭,她对这位程家三小姐并不足够了解,所以还有些事情想要请教刘经理。   刘经理这才知道,程先生之所以这么干脆的放行,竟是因为和阮文做出了交易。   他看阮文的神色,顿时带着几分复杂。   “怎么,忽然间觉得我对你的恩情太重,不知道如何报答呢?”   刘经理被这话逗的一愣,他倒是知道,阮文思维向来跳脱,抓不住她的想法也不丢人。   “跟我说说程家三小姐。”   程家三小姐程佳宁是程先生与程太太的独女,说独生女不合适,因为在此之前,陈先生与太太还有一个儿子,只不过这位程家少爷在二十八岁的时候死于一场交通事故。   当时香港的媒体也大肆报道了一番,认为程家公子的死是因为程先生动了其他人的利益。   而且这场车祸,程太太也深受其害,她从此瘫痪在床。   程先生在外面有三个情人,这三个情人又生了一堆儿子和女儿。   彼时程太太对丈夫失去了控制权,她能做的并不多。甚至说这位瘫痪了的程太太。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羞辱自己唯一的女儿。   这样的举动让程先生以为太太疯了。   从此把三女儿程佳宁养在自己身边。   不过也有人说,程太太这样做其实是为了给三小姐谋一个前程。   程先生本人是一个重男轻女的人,在嫡子去世后很可能会把程家家业留给其他的儿子。程太太虽然瘫痪在床但脑子并没有生锈。   她对女儿越是不好,就会激发程先生对女儿的怜惜之情。   以上,是阮文在和程先生达成协议后的两天里四处打听到的消息。   倒也不难打听,程家三小姐程佳宁是港圈名媛,风头堪比那些女明星,去年才过了二十岁生日的程三小姐自然是媒体争相报道的重磅人物。   自然,也少不了八卦消息。   毕竟这可是八十年代!   当然,程三小姐虽然与早逝的兄长一个母亲,但并没有那么个聪明的脑袋瓜,她并不能理解母亲的良苦用心   她似乎长歪了。   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寻找猎物,交往然后分手。   “那照你这么说,她的爱好是男人?”   刘经理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神色,“可能是因为三小姐还比较年轻吧。”阮小姐的总结,可真是格外的精辟啊。   阮文笑了笑,“有其父必有其女嘛,程先生不也诸多的情人?”   刘经理不好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虽然香港的报纸经常会报道这类东西。但作为程氏前员工的人,并不好评判前老板的私德。   不过他内心是赞同阮文的说法。   程先生有那么的红颜知己,那么三小姐痴迷于寻找蓝颜知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因为她是女人,所以就该从一而终吗?   这样的道理未免太过于苛刻。   港人总喜欢议论这些豪门里的是非,却忘了有钱人的世界和普通人完全不同。   再者说,普通人出轨的少吗?   为何要对豪门中人有那么高的道德要求呢?   “再跟我说说三小姐的故事吧。”   刘经理看阮文神色热烈,便是说起了几件自己知道又无伤大雅的事情。   等到第二天他才知道,原来这次程三小姐竟是要和他们一起离开香港。   程三小姐芳名程佳宁,是一个打扮极为时髦的年轻姑娘。   与阮文年龄相仿,她看到阮文时十分好奇,“你前段时间刚生了孩子对不对?”   阮文点了点头。   “那你身材恢复的很好呀,有什么秘方吗?”   这是一个心思都写在了脸上的年轻姑娘,“你身材也不错,平时经常锻炼吧。”   程佳宁有些小嘚瑟,“眼光不错,我男朋友们也经常夸我身材好。”   男朋友们。   阮文含蓄的笑了笑。   程佳宁继续提问,“你结婚了对吧?年纪轻轻干嘛结婚那么早啊,你结婚之前有几个男朋友?”   “没有。”   程佳宁深以为憾,“那你应该多找几个才是,这样才知道哪个对你更好。”   “我先生就对我很好。”   程佳宁对此不以为意,豪门夫妻都喜欢装恩爱。她知道阮文不过是一个小工厂的老板,但这种人也一样,和她爸爸一样喜欢装腔作势。   “是吗,说不定下一个会更好呢。”   刘经理觉得,三小姐向来骄纵惯了的人,是不会在意其他人的想法与感受。说好听点这叫直肠子,说难听点就是没脑子。   他正想着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忽然间听到阮文说话,“我看男人的眼光一向不错,起码比你强,选了几十个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   这话让程佳宁站起身来,看向阮文那双杏眼几乎在喷火。   她向来都是被恭维的,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羞辱过?   试图打算离开的人看了眼身后的保镖,又是不甘心的坐下来。   阮文看了看她,“很生气吗?”   “你这人怎么那么不会说话?就靠着这种真性情,取悦了我爸爸吗?”   阮文瞥了她一眼,“没有程先生,香港还会有唐先生张先生争相与我合作。没了程家三小姐的身份,你看你的那些男朋友们,又有几个会哄你、讨好你?”   刘经理在一旁满头大汗。   他怎么也没想到,阮文竟然这么尖锐!竟然不给程佳宁留半分颜面。   程佳宁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她怎么可能忍受得了呢?   刘经理觉得,阮文这还没有把人带到省城呢,怕不是就先是把人气回去了。   这好像不太好吧。   他甚至有些担心自己能不能跟着阮文离开香港。   毕竟现在轮船还没有开动。   好在这样的担心很快就被那个保镖打消了,“小姐先生说了,您这次必须跟着阮小姐去那边办事,否则他将取消您的零花钱。”   “那他怎么不把我这个闺女逐出家门呢?反正他那么多孩子也不差我这一个。”   嘴上虽然倔强,但程佳宁还是乖乖的坐了下来。   没有零花钱的程佳宁犹如没有长牙的老虎一般,只能任由着人类拿捏。   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向阮文屈服,她不过是输给了父亲而已。   那人向来喜欢控制其他人,包括自己的人生。   一行四人从广州飞往首都,在首都停留了一天。   阮秀芝对于侄女带回来的这位漂亮的小姐有些担心。   她拉着阮文轻轻交代,“别让她住你们家。”   这么年轻漂亮的,万一起了点什么坏心眼,那可怎么办呀?   阮文哭笑不得,“人家千金大小姐有的是追求者,哪里会喜欢有妇之夫?”   阮秀芝十分的严肃,“那可说不准,反正你别让她跟你一起住。”   “就我那小房子也住不开呀。”   她打算回头咨询一下程佳宁的意见,再做安排。   至于这位大小姐到时候想要离开,那也得有离开的办法才行啊。   两人正说着,甜甜跑到了厨房,“阮文姑姑我什么时候可以看到元元啊?”   奶奶带回来的照片上元元好可爱哦。   阮文也有些想念女儿,她这次出门前后半个月,虽然也会给家里打电话,然而不到两个月的小孩子哪会跟她互动啊。   平日里没人可以提还好,如今甜甜一说到阮文险些破功。   她润了润嗓子,这才掩饰住自己的情绪,“等明年这时候元元有一岁多了,就可以带她回来过年找甜甜玩了。”   “好!”小姑娘从阮姑姑那里接过了一个鸡腿,蹦蹦哒哒的出去玩了。   阮秀芝看着侄女,眼底带着无奈,“你说你就为了找一个人,至于给自己带来这么大一麻烦吗?”   那可是个千金小姐,说不得骂不得打不得,得跟伺候祖宗似的伺候,多心累呀。   阮文抱着阮姑姑,像是小皮猴似的撒娇,“那看在我即将很辛苦的份上,给我做点好吃的犒劳犒劳我,给我加加油鼓鼓劲,让我有勇气面对这个大小姐能够跟他斗智斗并且取得胜利!”   阮秀芝被这话逗乐了,“你呀!”你说一句她有一万句在那里等着呢。   谁说不是呢?   阮文买的第二天下午回省城的票,因为程佳宁说想要去故宫逛一圈。   阮文满足了她这个要求。   因为正值周末,故宫这边的游客稍稍有些多,当然这跟日后还没办法比。毕竟现在国内旅游业几乎相当于没有。   哪有那么多人花这个闲钱来参观故宫呢?   首都的老百姓对这个宫殿早已经不能再熟悉,压根不稀罕看。   只不过冤家路窄,因为阮文在故宫碰到了林二姐和祝福福。   林二姐先一步打了招呼,“哟,这不是小谢媳妇吗?听说你前段时间生了个女儿呀,恭喜恭喜。”   她在提到女儿这个词时刻意加重了语气,掩不住的冷嘲热讽。   阮文看到了祝福福手里捧着的观音像,“您带福福过来,该不会是来拜送子观音的吧?”   她这无差别扫射让祝福福的脸色顿时不太好。   林二姐脸上笑容一僵,似乎没想到阮文会这么敏锐。   最开心的莫过于程佳宁,她直接笑出声来,“你这人说话还挺有意思的,这可是故宫诶,那么多皇帝妃子,我觉得里面惨死的皇子公主才多呢。不知道就被谁堕了胎,被人害死,哪个人脑子有病的会来这里求子保胎?”   阮文就知道,程三小姐在这件事上绝对不会让她失望。   当然阮文要的也是这样的效果,她就是想要借程佳宁的嘴来损这两人。   至于祝福福再次被无辜扫射。   不好意思,之前的仇还没报完呢,接着来。   林二姐和祝福福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尤其是祝福福,在听到这话后,几乎狠狠地瞪了程佳宁一眼,尽管她压根不认识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孩。   阮文笑着冲两人点头,“我们去那边看看。”   跟着阮文一起参观故宫的,除了程佳宁,还有刘经理以及程佳宁的保镖,不过两个男人保持绝对的安静,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似的。   程佳宁十分好奇,“那人谁呀,怎么瞧着对你敌意那么大?”   “这你都能看得出来。”   “拜托你不看我父亲有几个小老婆,我从小就这样的家庭,难道还看不出来?那我怕不是个瞎子。”程佳宁撇了撇嘴,她可不是笨蛋。   阮文听到这话笑了笑,“不好意思,是我低估你了。”   但是当着保镖的面说这些话,程家的千金小姐脑子也就那样嘛。 第213章 213特殊待遇   忽然间听到阮文的道歉,程佳宁有些不适应,“我怎么觉得你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呢?你该不会是有什么别的打算吧?”   “黄鼠狼给鸡拜年?”阮文冲着年轻的姑娘摇了摇头,“去那边看看吧。”   她走在前面,把其他几个人落在了后面。   程佳宁这才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她这是不是在骂我?”   刘经理很是无奈,那不是您说的嘛。当然这句话他没敢说。   程佳宁很是郁闷,她觉得在故宫的游玩不太尽兴,“没我想象中的好,这里的宫殿并不是很宽敞。那些妃子就住在那么狭小的房间里,还不如我在美国的公寓大呢。”   她一时间没了什么兴趣,“你们省城好玩吗?这里是你们的首都也就这样,你们省城怎么样?要是没什么意思的话我就回家了。”   程佳宁表现的兴趣缺缺,阮文倒也没解释什么,“去了你就知道了。”   保证你想走都走。后半句阮文没有说。   程佳宁想了又想,还是打算完成父亲交代的任务,不过也仅限于此。   那种小破城市,有什么好玩的?   从火车站出来的时候,程佳宁觉得自己浑身跟散架似的。   “怎么比我当时学跳伞的时候还要累?”   她真的是脑壳犯浑了,怎么就为了那点零花钱受这折磨呢?   阮文笑道:“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别急。”   程佳宁觉得有些奇怪,“可我现在就是人上人呀。”   这话让阮文猛的回头,“如果程先生不留给你任何遗产的话,你还会坚持今天的说法吗?”   “怎么可能?”程佳宁觉得可笑,就算爸爸和妈妈感情再不好,他也不可能不留给她遗产的。   她挺直了胸膛,“我可是程家唯一的嫡女。”   阮文笑了起来,“小姐,大清都灭了,法律同样保护那些私生子女的继承权,难道你不知道?”   看到程佳宁脸色有点点发白,阮文勾唇笑了下,“程小姐如果不相信,为什么不打电话问问程先生他会留给你多少的遗产。”   “我干嘛要听你的跟我爸爸打电话?”她又不傻,现在他父亲正直壮年,她若是忽然间问遗产的事情,怕不是要惹他生气。一旦父亲生气,哪还会留给她什么遗产。但凡脑子没有毛病,程佳宁就不会打这个电话。   她才不会上阮文的当。   阮文打了个响指,“真聪明。”不过这笑容带着几分敷衍,以至于程佳宁觉得,她被阮文当做了傻子。   她是傻子吗?父亲说过,把别人当傻子的人才是傻子。   从火车站出来就看到了一辆等待已久的小轿车,程佳宁脸上露出了几分嫌弃,“这是你的车子吗?”   “怎么了?”   “没什么,就觉得跟香港大街上跑着的出租车很像。”   这姑娘真的很不会说话。   刘经理已经不想说什么了,他很心累。   让阮小姐对付程佳宁吧,反正他现在也不是为程先生工作,不搭腔帮忙也没关系的。   阮文和人斗嘴从来没输过,“我听说程先生在香港创业之初,浑身身价也不过是一辆小推车。”   程佳宁听到这话撇了撇嘴,“等着忙完这边的事情,我立马就走。”   这话是跟保镖说的,但保镖并没有搭理程佳宁。   当然,在程佳宁眼里这人就是一个哑巴,她也没有留意哑巴会说什么。   自己是程家千金,凡事当然是依着自己来。   难不成一个保镖也能左右她的决定?   程佳宁很是傲气,同样她也是有脑子的,在坐上车子,发现保镖并没有跟来时,程佳宁觉得有些不对。   “你们工厂这么穷吗,就这一辆车,他们怎么办?”   阮文看了一眼,招了招手,保镖当即过来。   他弯着腰站在车窗外,等待阮文开口。   “程先生还说了什么?”   “先生说这段时间要麻烦阮小姐了,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跟他打电话。”保镖递来一张烫金的名片。   阮文点了点头,“行,那你走吧,一路顺风。”   走往哪里去?   程佳宁当即就要下车,但被坐在后排的刘经理给拉住了。   “姓刘的你给我放手,小心我告你去猥亵。”   刘经理被这话吓得一抖,但还是抓住了程佳宁的胳膊。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阮小姐刚才拒绝坐在后排。   可能是觉得自己控不住程佳宁吧。   前来接人的司机按照吩咐启动车子,里面还有程佳宁的尖叫声。   “肯定是哪里出错了,我爸爸怎么可能把我交给你?你们这是在绑架,如果让我爸爸知道了,他们一定要你好看!”   程家三小姐一直说个不停。   阮文压根没有搭理她,她懒懒地倚在那里,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省城远不如香港发达,环境也不算多好,但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阮文也是有感情。呼吸着熟悉的空气,她觉得整个人自在了不少。   这是她的一方天地呀。   香港虽好,却非吾家,不是吗?   车子很快驶入了工厂大院,阮文从车上下来,吩咐司机,“你带着程小姐去找陶经理,让她安排下程小姐的住处。”   她目光落在了刘经理身上,“刘经理……”   “阮小姐喊我名字就好,刘海城。”   阮文并没有改口,“刘经理先在这边招待所住两天,熟悉下这边的厂区和产品,可能过几天你就要出差了。”   刘经理和Alice都是阮文特意找来的销售人才,但两者的使用上阮文做到了因材施教。   “我随便有个地方住就行。”   他是十分好说话的。在没有到程氏工作前,刘经理的日子并不好过,一个孤儿能过得多好呢?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但吃过苦头的人再吃苦头倒也能接受。不像是蜜罐子里的人,习惯了甜蜜的生活,遇到点困难,只怕就要大吵大闹个不停。   阮文不假思索,“那行,等过会儿我让陶永安给你安排个地方。”   她正说着,小陶同志从研发室里出了来。   看到阮文犹如瞧到革命根据地的老乡,“你可算是回来了,快来看看我们的新研究。”陶永安当即把人给抓了去,压根都没注意到刘经理和程佳宁。   这举动让程佳宁跺了跺脚,“他谁呀?”她并不认识陶永安,只觉得这人竟然无视自己的存在,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陶永安。”刘经理下意识的给予了解答。   “阮文的合作伙伴?”程佳宁琢磨了一番,“他没有女朋友吧?”   这个刘经理还真不知道,他知道陶永晴没有男朋友。但和陶永安打交道的时候太少了,哪知道对方的恋爱史?   刘经理回不回答并不重要,毕竟程佳宁并没指望刘经理能说什么有用的话,这人除了会拍她爸的马屁还有什么本事?   程佳宁问了句司机,“你们的小陶经理就是这个男的吗?”她说的粤语,司机有些听不太懂。   刘经理又解释,“小陶经理说的是陶永安的妹妹陶永晴陶小姐,她和刚才这位陶先生是孪生兄妹。”   “双胞胎呀,那他们感情一定很好。”程佳宁眼珠子乱转,想要留下她是吧?那也得看看有没有这个能耐,回头她定要阮文输的一败涂地。   刘经理看着忽然间像是一只充满了斗志的小公鸡似的程佳宁,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他在想,程先生是不是早就察觉到了他的心思?只不过想要趁着他的离开,所以要他办一件他本身做不到的事情。这么一来,肯带走他的阮文,就对他有了天大的恩情。而他自然会好好工作来偿还阮文的情谊。   至于程佳宁被丢到这里来,到底是程先生对她寄予厚望,还是想要把她丢出程家继承人的竞争圈?   刘经理有些想不明白,他一向琢磨不出来程先生的心思。   ……   研发室的一群人有了新的研究结果,只不过阮文不在,没有人敢拿主意。   他们这几个人都是做研究的,没有管理型的人才。在这种事情上,不具备敲板定案的能力。   听说了阮文回来,几个人都颇为兴奋,尤其是陶永安,看到阮文直接把人给拽了过来,压根没注意旁边有谁。   “你看现在我们在这个设计上多了一个环节,你快找找在哪里?”   聪不聪明!陶永安十分嘚瑟的在那里卖弄,“找到了没找到了没?”   整个设计其实只增加了一个小小的开关,阮文很快就瞧出了这台设备的不同。   不过这个小开关,却是给这消毒柜增加了一层保险。   紫外线和臭氧对很多人来说,是危险的存在。   如何有效控制这危险度,就需要生产厂家来控制。   研发室里的设计就是增加了一个等同于报警装置的阀门,多了一层保险。   如果当出现臭氧浓度过高时,阀门就会关闭。   这虽然只是一个阀门,却又涉及到了臭氧检测的问题。   同样,也可以使用在紫外线消毒柜中。   “进行浓度测试了吗?”   “还没有测验,我们先把东西弄了出来,马上就进行测试。”   不管什么样的消毒柜都不保险,高温消毒柜可能会烫伤顽皮的小孩子,谁敢保证他不会把手伸进去?   紫外线他们可能会害怕有辐射什么的。   臭氧又害怕中毒。   让用哪一个都不安全。   当然,陶永安也就是随口抱怨了一句,该用的还是得用呀。   正如同他们该做的还是得做,与他们而言更重要的还是要把东西给推销出去。   又不都是太后老佛爷哪来的那么大的矫情劲呢。   “这是谁想的办法?”   陶永安指向了研发室里为数不多的女同志,“大力姐!”   他当然没有这个能耐,从香港离开后,陶永安把Alice送到株洲那边,等着把人安排好,他其实也就比阮文早回来一天而已。   “我这舟车劳顿的辛苦,哪有空来想这个呀。”   这办法是董大力想的。   她的那个房子已经装修的七七八八,在看师傅折腾电路的时候,董大力忽然间有了灵感。   几个人一讨论,然后就把这一个方案给确定了下来。   虽说最终决定能不能用由阮文决定,但每个研究人员都对于自己的工作充满了兴趣,就算还不能量产,那也先搞出来再说。   刚巧阮文回来,一群人又是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研发室里又开始热闹了起来。   等把测试方案确定下来,已经到了饭点。   阮文的肚子咕咕叫了一下,她倒是神色坦然。   “我先去吃饭了,大家也早点回去休息,有什么事可以下午再说。”原本阮文是昨天下来回来的,结果程佳宁拖延时间不得不把日期改到今天上午。   “对哦,你刚回来,赶紧回家去看看小元元,孩子都快不认得你了。”   陶永安这才想起来阮文刚回来,刚下车就被自己拉过来,都还没回家呢。   “我亲闺女,还能不认识我?”阮文瞥了他一眼,这才离开了研发室。   她在往家里去,在工厂大院门口又看到了程佳宁。   年轻的程家三小姐站在那里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她在看到阮文后很是优雅的招了招手。   阮文没离她。   程佳宁只好走过来,“你的意思是我爸让我跟着你。”   “对,按照老祖宗的说法,现在我是你师傅。”   “呵,那我还用行拜师礼吗?”   阮文瞧了她一眼,“拜师需要交束脩,你有钱吗?”   程佳宁:“……”   看着阮文径直离开,程佳宁忿忿地追了上去,“我不相信我要给我爸打电。”父亲一向是最疼爱她的,怎么可能说把她丢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丢下她呢?   程佳宁觉得肯定是阮文买通了父亲派来的保镖。她要跟父亲说,让爸爸找阮文和那臭男人的麻烦。   阮文冷冷瞧了一眼,“随便。”   程佳宁被她这态度气着了,一想到自己的钱包证件都被那保镖直接拿走了,她又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把我的钱都弄走了,我怎么打电话?”   阮文看了一眼刘经理,“你现在为安心集团工作。”   刘经理连连点头,“我明白。”阮小姐的意思是三小姐可能会找他借钱,不要答应。   程佳宁虽然娇纵却并不愚钝。听到这话后她当即反应过来,“阮文你不要欺人太甚。”   她在这边只认识刘经理一个人,倘若刘经理都不帮她的话,那她岂不是陷入孤立无援状态?   奈何这样的威胁对阮文没有半点威慑力。   程家三小姐又把矛头指向了刘经理,“信不信等我回去之后让爸爸收拾你?”   刘经理听到这话后一阵心情复杂。   “三小姐,程先生已经答应让我离开,并且在不追究我的任何问题。”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你的真面目。”   刘经理听她这话苦笑不已,什么真面目?   他自诩也算是聪明人,然而在程先生和阮文面前,就像是一个透明人,早就被看得透透的。   又有什么真面目可以隐藏的?   刘经理苦笑了两声,没再说什么。   这是一位千金大小姐,不知道民间疾苦的那种。他也不指望程佳宁能够了解小人物生存之艰辛,毕竟并非所有的人都有同理心。   阮文打断了程佳宁进一步的控诉。   “麻烦你带他财务科那边,你应该还记得财务科在哪边吧?”   刘经理领命而去。   阮文正思考了一下要不要亲自过去跟陶永晴说一声,忽的被陶永安拉住了胳膊。   “那谁呀?”刘经理他是认识的。不过那个女的谁呀?   “大概是你们家永晴第二吧。”   陶永安秒g!   “你怎么招惹了这么一个千金大小姐回来?”   永晴的可塑性源于她起点低,所以有了新的机会她会拼命的抓住。   可这位千金大小姐出生在富贵乡,怎么懂得民生艰苦?   “没看到刘经理吗?一换一。”   陶永安傻眼了,“那往后永晴跟谁对接呀?”   “程先生那么大的家业,难道还找不出另外一个刘经理吗?”   “可你为什么非要选他呢?”一个刘经理值得阮文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吗?   大不了再去找另一个Alice好了,香港那么多的品牌专柜的柜姐,总能找几个合适的销售人员。   阮文叹了口气,“小陶同学,你怎么那么天真的可爱呢。”   倘若她不答应程先生的要求,别说再去找另一个Alice,Alice她可能都保不住。阮文身上固然有程达胜想要合作的理由。但这种在香港摸爬滚打出来的人,对他抱有太大的道德底线希望,那只会让自己万劫不复。   何况没有刘经理,程达胜也会找别的理由把这个女儿塞过来。   陶永安被阮文这话吓了一跳。   “那他为什么要把闺女塞给你?”   要不是因为阮文够年轻,他都会以为这是阮文的私生女。   “我还没想太清楚,或许是给我一个质子,又或者在我身边埋藏一个炸.弹?”阮文想起了那个鞠躬,大概程达胜功成名就后还是第一次向年轻人鞠躬吧。   陶永安越听越觉得怪异,“那你有把握搞定这个千金大小姐吗?”   “当然,我又不是程家的人,既然担负着教导程家千金的责任,自然是严师出高徒。”   阮文忽的笑了下,“我跟程先生有约定,他要是舍不得女儿吃苦要带走了女儿,那我们的交易就此结束。”   陶永安想了想,“那要不你赶紧想点办法,把这个千金大小姐送走吧。”   为人父母总归都会心疼自己的孩子,让程家大小姐哭诉委屈去,程先生舍不得带走孩子交易就结束了。   他也就不用再这么惶惶不安了。   “你以为在香港混出名堂来的人心真的那么软吗?”   “那可是他的亲闺女呀。”   “玉不琢不成器,他要真是为了小闺女好,下点狠心倒也不是不行。”   阮人不想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   “你去跟永晴说一下,让她安排一下程佳宁的住处。别把她安排到酒店去,就在家属院这边找一个院子就行。实在不行我跟陈主任商量一下,看是住陈主任那里还是怎么办。”   “你可别为难陈主任了,她一把岁数,万一气出点好歹来怎么办?不行就先去永晴那里住着,年轻姑娘也有话说。”他对自家妹子有信心。   “也行,我先回家,下午再说。过会儿带她去食堂吃点饭,就当一个普通员工对待就行。”   普通员工?   普通员工还能给厂里创造价值呢,陶永安也不用陪着普通员工吃饭。   这还不是特殊待遇? 第214章 214可以做月嫂   陶永安总觉得阮文这事办得有些草率。   要是按照培养永晴的办法来栽培程家这位千金,那也犯不着让她去财务科啊。   财务可是一个公司的重中之重,哪能用这种来镀金的千金大小姐?越想越觉得不合适,陶永安决定下午的时候找阮文好好说道说道这事。   他知道刘经理是一个理想的推销人员,可为了刘经理做出这么大的牺牲,真的值吗?   阮文不知道陶永安脑子里有千思万绪,她现在饿了,就想回家吃饭。   刚开门,阮文就闻到了厨房里飘来的阵阵香味,她鼻子格外的好使,当即分辨出这其中有她之前在电话里念叨的炖猪蹄。   另外的香味应该是鲫鱼炖豆腐吧?   阮文径直往厨房去,看到正在煤气灶前背对着她忙活的男人,她嘿嘿一笑,“小谢同志,想我了没?”   正当阮文要伸手去揽住男人的腰时,她连忙刹车。   味道不对!   下一秒,阮文看到那张面孔时,脸上写着微微的震惊   厨房里的人竟然是罗嘉鸣,难怪不对味呢。   “你怎么在这里?”   罗嘉鸣看着那一张黑脸,他也觉得自己冤枉呀。   他这段时间刚来这边出公差。忙玩了一阵子之后,就想着在这边休息两天。刚巧汪老因为首都那边有点事先离开,老头走之前不放心家里没人照看宝贝孙女,就让他帮两天忙。   小女娃可爱,不太爱哭,再加上有香梅专职照顾,罗嘉鸣稍微帮忙打个下手就行。   他本来就是陪着孩子玩玩然后再在这里蹭吃蹭喝就行了。   哪曾想老大刚才正做着饭,被一个老师喊去帮忙,说是学校里一个老师的老母亲摔着了。   罗嘉鸣不得不被赶鸭子上架来看着炉火。   没想到老大还没回来,他媳妇先把自己吓一跳。   那一脸嫌弃模样,罗嘉鸣觉得自己很受伤。   “老大去帮忙了,可能一会儿就回来。”他指了指那边的小卧室,“再过一会儿十分钟左右,元元就醒了,你先等下这汤马上就好。”   老大怎么交代来着,等着汤滚三滚,就好了对吧?   阮文神色复杂的离开了厨房。   她哪里知道罗嘉鸣竟然会在自己家?   还好她及时发现不对劲,但怎么想都觉得别扭。   瞧着罗嘉鸣不顺眼,阮文午饭都没吃几口,尽管罗嘉鸣找了个借口早早就溜走了,压根没在这吃午饭。   一点多钟香梅回来,还以为阮文刚回来,瞧着她倚在沙发里想事情,神色中带着几分疲惫,她想是因为阮文这次出差太辛苦,累着了。   元元小朋友对于妈妈的回来并没有多大的感触,只是咯咯的笑了两声,喝了大概有一百毫升的牛奶,又沉沉睡去,香梅解释说,小孩子睡长睡着,长大后元元一定是个高个子的姑娘。   阮文对身高略有一些执念。   不说腰以下都是腿,长得跟超模似的那种。但谢蓟生先天条件那么好,如果不能继承这么好的基因,那就太可惜了。   但作为一个现代人,阮文深知在基因没问题的基础上,主要看营养跟不跟得上。   她女儿,自然没问题!   离家半个月,阮文这会儿得空细细询问了香梅关于女儿这段时间的事情。   其实都是一些琐碎的不能再琐碎的事情,但阮文听着挺乐呵。   她注定没法事无巨细的参与女儿的成长,所能做到的也就是在空闲时予以关心。   香梅说着说着压低了声音,“那个罗嘉鸣同志,他有对象吗?”   “怎么,有谁相中了他?”就那臭脾气,谁那么没长眼看中了罗嘉鸣?   香梅有些不好意思,“厂里不是有很多单身的女工吗?这些天看到他进进出出的,有几个人就朝我打听。”   香梅觉得自己也冤枉呀,她结婚了不假,但也不好直接去问对吧?   谢老师对她是挺客气的,但也保持着距离,香梅自然不敢去问谢蓟生。   她已婚人士也不方便去问罗嘉鸣,厂里的单身女青年们只看到罗嘉鸣长得英俊,可这人脾气冷清的很,香梅感觉得到。   如今有机会,这才悄悄跟阮文打听下。   “我也不知道。”阮文对罗嘉鸣的感情不是很感兴趣。   当然,如果他要跟祝福福旧情复燃,阮文就有兴趣了。   香梅听到这话后倒也不奇怪,毕竟阮文那么忙,一人有时候连照看孩子都忙不及,哪有空去管别人恋爱与否呢?   她又是跟阮文说起了元元小朋友都哪个时间点喝牛奶、又是什么时候会尿尿拉屎、一天大概会睡几个小时、每次能睡多大长时间、睡觉的时候会有什么小动作诸如此类的事情。   这一说,一个小时过去了。   香梅很是细致。阮文得出结论,“你这么细心,倒是可以做月嫂。”   要是在封建时代,香梅的职责相当于孩子的奶妈。最大的不同大概就在于香梅没有生过孩子,没有奶水。   好在现在可以用牛奶、羊奶来代替。   当然在现代社会,做奶妈并不是什么太光荣的事情。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个工作是伺候人的,相当的没地位。   阮文也清楚,要不是她当初帮过刘五斤,再加上香梅的弟弟妹妹们多需要钱的地方跳动了,只怕香梅也不会来帮她照看孩子。   阮文提出月嫂这个概念,惹得香梅一头雾水,“那是啥?”   “产妇生完孩子坐月子的时候,帮忙照顾产妇和孩子的人。”阮文补充了句,“一个很特殊的工种。”   香梅恍然,“那不就是产妇的妈妈、婆婆嘛。”   阮文摇头,“婆媳之间容易有矛盾,现在孩子多,亲妈怕是也没办法来照顾出嫁的女儿的月子,何况上了年纪的人不一定能够体会到产妇那种微妙的心情。如果月嫂能够帮忙照看孩子,帮着产妇恢复身体,她能带给产妇很大的价值。”   尤其是情绪价值,十分的高。   香梅瞪大了眼睛,“这么厉害的吗?”她就是觉得自己帮忙带了带孩子而已,其实也没有做太多的事情。   元元醒着的时候有一点点皮,喜欢人陪着她玩,好在不像其他孩子总会大哭大闹,让人一直抱着。只要你逗他玩儿,把她放在床上,她都会很开心。   而且谢老师在家的时候,一般都是他带孩子,那时候香梅还可以回家去忙活照顾家里人。   关键是香梅一个月能拿200块钱,顶车间工人两个半月的工资了。   她甚至不好意思拿这么多钱,总觉得阮文给的也太多了些。   反倒是刘五斤劝她,说阮文给多少就拿多少。只要不贪心不足,说什么涨工资就好。   尽管如此,香梅还是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如今听到阮文说月嫂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她都觉得那是阮文用来安慰人的。   阮文瞧着一脸震惊的小妇人,“没骗你,不过月嫂需要懂得的东西多,现在的月嫂除了不需要用自己的奶水喂孩子外,还得会做饭,要知道什么适合孕妇吃。你整天让孕妇和小米粥吃鸡蛋那是不人道的,得膳食营养均衡,这样才能更快的恢复身体。”   香梅深以为然,“就是,我总觉得有了当了妈妈就成了一头母牛,被全家人盯着能不能产奶,那种感觉好别扭。”   瞧,这小妇人原本就有这种意识,只不过被这个社会给淹没了而已。   “对了阮文,谢老师之前给你做的那些菜,是不是就是你说的营养均衡?”   香梅就是很聪明,一点就透。   “我也是有了孩子才知道原来当妈妈是一个甜蜜又痛苦的事情,产后恢复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大部分人又要忙着工作,哪有时间进行专业的恢复训练?而且大肚婆可不止是怀孕的时候,哪怕是卸了货后也可能继续大着肚子,这对爱美的女人来说是一个很难堪的事情。”   月经不值得羞耻。   生孩子后身材的变化也并不应该让女人羞耻。   不过,东方女人习惯了情绪的内敛。她们习惯了承担所有的事情,抚养孩子甚至把丈夫当孩子一样养着。   这是传统美德,要被打碎了在地上狠狠踩来踩去的“美德”。   阮文知道纠正这一想法很难,她也不是什么思想家,无意做女权运动领袖,去带领着她的同胞们反抗这些封建时代遗传下来的糟粕。   大部分人都还在贫困线挣扎的时候,有什么资格来谈权利呢?   阮文在力所能及的做一些事情,除此之外还会多说几句,比如指点香梅,让这一个年轻的小妇人多一个选择,如果找到属于自己的事业那就更好了。   毕竟这个事业,同样也能够给其他女性带来福音。   香梅是聪明的,她很快就意识到了阮文在教自己东西。   “那阮文你能再跟我说说那些营养搭配吗,我不是很懂这个。”   她会做饭,但厨艺远不如谢老师。一个厨房容不下两个厨师,谢老师在家的时候,香梅只负责照看元元就行,所以也没能学到什么。   她知道阮文不会做饭,但阮文会吃啊。   香梅是一个积极进取的好学生,在明白了阮文的意思后,对做月嫂有了很大的兴趣。   其实在来阮文家帮忙前,香梅已经把之前的工作岗位给卖了。阮文也说过,等着元元能够交到托儿所之后,香梅可以去卫生巾厂或者纸尿裤的车间选一个工作。   总之,阮文并不会亏待了她   但现在香梅就是对阮文说的月嫂产生了兴趣。   她觉得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工作。   可能会很累,但做什么不累呢?   而且香梅喜欢孩子。   她觉得照顾孩子能够体现自己的价值。如果真的能够在帮助产孕做一些事情的话,那将是非常有意义的一件事情。   五斤也经常跟她说,要做一些该做的有意义的事情。   什么是有意义的事情?香梅现在算是找到了。   阮文下午原本打算是去工厂跟陶永晴和陈主任商量一下对程佳宁的安排。   如今和香梅聊了起来,这话一下子多了,以至于都没注意已经下午两点半。   直到敲门声响起,香梅连忙去开门。   阮文则是逗弄着一旁安静的躺在那里听她们聊天的女儿,元元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看着她们说话,大眼睛眨动着像是天上的悻悻。   小朋友向来是天使与魔鬼的混合体。如果这个小朋友不哭不闹,那就是妥妥的天使。   元元小朋友就是天使小可爱。   阮文看着她咬小手手玩得开心,忍不住揉了揉那肉乎乎的小脸蛋。   “想妈妈了没?”   显然还不到两个月的小姑娘没办法回答母亲的这个问题。   谢元元小朋友看着母亲,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让人瞧着可乐。   阮文刚想要看一下时间,要不要喂孩子点牛奶,客厅里传来了程佳宁的声音。   “孩子,她结婚也就罢了,竟然还生了孩子。还真看不出来。我能去看看那一个孩子吗?”   香梅不太认识程佳宁,她有些怕这个忽然间闯进来,时髦的年轻女孩。总觉得对方浑身香喷喷的,自己如果多说了一句话都可能会让这位漂亮的女士生气。   瞧着程佳宁往里进,香梅这才想起来,这个女人有点像是画册上的大明星,而且比那些大明星还要好看。   香梅正想要问她到底是谁,屋里头传来阮文的声音。   “香梅,让她进来吧。”   程佳宁打量着这小房子里的陈设。   倒是有几份艺术品味。   墙上挂着的话,应该是哪位大师的作品吧?   有点印象主义的画风,不过又有些后印象主义的影子,程佳宁有些分辨不清。   房间很小,还不如她在哈佛读书时爸爸给她买的那个公寓大。   之前程佳宁就听人说过,大陆这边又穷又土。   昨天在首都四合院住着的时候,程佳宁还在心里反驳了同学的说辞。可现在她知道那个同学的确没有骗她。   大陆就是又穷又土,像阮文这样的小老板也只能住在这么个小房子里。   住的地方甚至没有她爸爸给他的那些情人买的那些公寓配备齐全。   不过阮文品味还行,除了墙上挂着的几幅画以外。家里的家具与房子整体相匹配,在色彩搭配上很是舒服。   不像是他爸的那个小情人,什么贵买什么一点不在乎是不是适合那房子。   声音是从那个小房间里传出来的。   程佳宁自顾地走了进去,刚进门就看到阮文坐在床边,正在戳泡泡似的戳着着小娃娃的脸。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阮文的手倒是长得不错。   手指纤细。骨肉匀称。有点应了诗词里说的那句手如柔夷。   “好玩吗?”程佳宁也想戳一下,她觉得很好玩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更晚了   明天争取准时! 第215章 215乘龙快婿   可惜她只有一个亲哥。至于她爸那些小老婆生的孩子,对她都怀有很大的敌意。   小时候程佳宁不懂事,还被他们骗着喊姐姐弟弟。   因为这件事,妈妈气得罚她在小祠堂跪了一下午,“你只有一个哥哥,他已经死了!”   听说前两年她爸的那个小老婆又生了个孩子,大家都说那个小女孩长得很好看。   不过程佳宁没见到过,她只记得那个小老婆长得有点像一个明星,脸蛋看着很清纯实际上骚得很。   那些女人,可不都是那样吗?   即便是做她爸的小老婆被人指指点点又如何?比大部分女人都过的逍遥自在。   程佳宁挥开了自己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她要戳一戳这个肉呼呼的小脸蛋儿!   太可爱了,程佳宁都没有见过这么可爱的小朋友。   只不过长长的指甲在距离那小脸蛋还有十公分的时候,程佳宁的手腕被阮文抓住了。   “你的指甲太长,容易划破她的小脸蛋。”   程家宁有点没反应过来,“有吗?”   她其实就是留了差不多有差不多一公分长的指甲而已。   “有。”阮文的声音十分坚定,坚定到让程佳宁看着那大红指甲觉得很是郁闷。   她都想剪掉了。   “我……”   砰砰的敲门声响起。   这次门外是陶永晴。   “不好意思,我就接一个电话,没想到程小姐就跑了。”   陶永晴到现在都不是很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但既然阮文已经交代了,她自然会把这件事处理妥当。   现在安心集团的业务一再扩大,公司的会计也不止她一个人。之前成立了财务科,陶永晴现在是财务部门的陶经理,下面还有三个会计,各有分工。   只不过一些和外界联系的事情依旧由陶永晴来处理。   在主管财务的同时,陶永晴能者多劳还担负着公关一事。   刚才她就是接到了来自上海的电话,没想到就这么几分钟,等她再去看,程佳宁已经不见了踪影。   想起之前程佳宁问她阮文住在哪里?陶永晴连忙来阮文家。   看到人果然在这里时她松了一口气。   程佳宁把人惹得着急上火,自己却没有半点自觉性。   “慌什么,以为我会跑是吗?我现在是你们的犯人,能跑哪里去?”   三个小时前,程佳宁给她爸爸打了一通电话,彻底死心了。   向来疼爱她的父亲把她丢到了乡下地方,说好听点是让她跟阮文来学习,实际上是要给她的私生子铺路,彻底断她妈妈这一脉的后路。   程佳宁没有哭。既然真相那么残忍,她哭又有什么用呢?   只不过想要她像一个小孩子似的,认认真真的跟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学习,把她当什么了?   程佳宁断然不会如他们的意。   她想好了,只要自己把阮文闹腾的不想再多留她一分钟,那么她就赢了。到时候她就可以回香港,继续过她那挥金如土的大小姐生活。   这个计划非常的不错。如何实现?自然是先跟陶永晴住在一起,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阮文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手段,把他爸爸手下的小刘带走了。   程佳宁想,那如果自己有机会把阮文的得力干将拐走的话,爸爸会不会对她刮目相看?   既然爸爸说,阮文这里是自己最好的学习环境。那么姓陶的兄妹两个人肯定有两把刷子,说不定带到香港后能帮她来继成程家的家业呢?   实现这一切的前提自然是收买陶永安和陶永晴这对双胞胎兄妹。   程佳宁已经想出了策略。   同一屋檐下一点点了解陶永晴的喜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至于陶永安,那就更简单了。   没有男人不好色。   她就不信这个男人能对貌美如自己有抵抗力。   程佳宁把算盘打的十分响亮,自以为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阮文深深的打量了她一眼,看着这位千金大小姐脸上得意洋洋的神色,她想要把这个人教育成极为有城府的企业家,那可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如果自己能做成了,大概可以开一个不错的MBA管理班,专门培养企业家,比光华学院还牛逼的那种。   “你确定要跟永晴住?”   “为什么不确定?难不成我还跟你住?我可受不了小孩子吵吵嚷嚷的。”   “我家元元也受不了你这种人大大咧咧的。”   程佳宁听到这话想打人,不过想起自己的长远计划,她到底咽下了这口气,“你就说行不行吧?”   “永晴你什么意见?”   陶永晴愣了一下,“我没有问题的。”   这位程小姐是从香港来的,好像英语很不错的样子,她可以跟着程小姐学英语。   程佳宁哪知道陶永晴还打着别的主意。   两个年轻姑娘相互算计偏生,还不知道对方的想法。   阮文倒是那一个极为清楚的旁观者,但她没有多说什么。知道陶永晴没意见,这件事就定了下来。   担心在家里说话吵着孩子,阮文简单收拾了下往外去,让香梅在家里照顾元元。   财务科里几个会计正在忙着。   看到阮文过来,几人打了个招呼又开始忙碌。   现在十一月份,马上这个财年就要结束,目前来看公司今年进账十分不错,怎么说也能发个两三百块的奖金。   这个奖金,比得上其他工人小半年的工资,也正是安心集团最为吸引人的地方。   当然想进工厂得经过严格的考核,“可不是我家亲戚在家闲着没事,想来这边工作”这种说一句想来就能来的那种。   阮文示意程佳宁坐下。   “听你爸爸说你之前在哈佛商学院吗?怎么没有去华尔街工作?”   “你知道华尔街?”   程佳宁那略显得惊讶的语气让一旁的陶永晴皱了皱眉,这可真是为千金大小姐,用下巴看人的那种。   阮文压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既然你要跟永晴住在一起,那就先跟着她了解一下公司的账好了。”   程佳宁这下更惊讶了,“你真打算指使我干活呀?”   阮文淡淡瞥了一眼,“你又不是我女儿,难道我要养着你吗?”   这女人竟然占自己便宜!   程佳宁气得直哼哼。很快她就有了新的说辞,“我就不怕我在账本上做手脚,害得你公司亏损吗?”   “我跟你父亲约定了的,倘若你给我带来直接的经济损失,他会双倍赔偿我。”   程佳宁愣了,“他老糊涂了吧他!”   “是不是老糊涂了我不做评价。不过据我所知,你的钱包身份证明如今都不在身边,想要离开这里的话骑自行车或者步行离开,友情提醒一下,从这里坐火车到广东需要三十多个小时。”   程佳宁听到这话瞪了阮文一眼,“我可从来不是逃兵。”   你以为我会跑,哼。她才不会跑,她只会让阮宁气得要死,主动向她投降!   阮文压根儿就没搭理这要挟。   她看向陶永晴,“跟她认真说一声厂里的规章制度。现在,按照学徒来算,一个月给她二十块钱就行,如果她找你借钱的话,跟我说。”   “二十块?”   二十块钱够干什么的?   程佳宁简直要抓狂,她随便给的小费都不止二十块!   “二十块钱省吃俭用点,够你花一个月了,还能每顿都吃个肉菜。麻烦你了。”最后这句话是对陶永晴说的。   陶永晴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陈主任在知道这件事后有些担心,怎么能把这个姑娘交给永晴来照顾,永晴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   阮文倒是直接,“永晴如果想要接你的班,那就得独当一面。总在我们庇荫下可没办法独当一面。我将来还指望她帮我管理整个公司呢,要是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我怎么敢把公司交给她?”   阮文说的话有道理,陈主任自然知道。   只是那位香港来的小姐让她想起了郭安娜。   被亲妈当做千金小姐养的郭安娜都那么骄纵,真千金如程佳宁怎么可能安分,甘心在他们的小工厂里当一个会计呢?   陈主任还是不太放心,总觉得阮文有些托大。   阮文十分的坚持,“这不止是为了培养程佳宁,更重要的是对永晴自己的历练。过了这一关,她才算是真正的脱胎换骨。”   道理谁都明白,但该放心不下的还是放不下。   陶永晴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好学生,虽然她没阮文聪明,但胜在细心又耐心,再小的事情也会认真去做。但程佳宁呢?或许是她对资本家的小姐天生带着敌意,陈主任觉得,那可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不仅上不了墙,还会把陶永晴弄的一身脏兮兮。   只是阮文既然已经把话挑明了,陈主任也不好再说什么。   “那先看看吧,实在不行我再来。”   “那就希望永晴能解决问题,别再麻烦您这个老师傅。”阮文的嬉皮笑脸让陈主任无奈摇头。   “对了我这次去香港,给您买了一件很时髦的外套,您看喜欢不喜欢。”   阮文不止给自己买的衣服。   她买了一大堆!   给陈主任带来的是一件相当时髦的风衣,就是颜色有点嫩。   陈主任连连挥手,“不行不行,这个我穿不了。”   “怎么穿不了!老来俏老来俏,您这身材这么好,干嘛整天穿着些灰不拉几黑色的衣服?一点都不好看。咱们换一点稍微艳丽点的颜色,多好看呀!”   陈主任说不过她,被阮文强行换衣服,“都当妈妈的人了,怎么还一点不稳重?”   阮文嘿嘿一笑,“小谢同志就喜欢我这样。”   这话说的陈主任无奈摇头   不过小两口感情好,那可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   阮文回来的第一天也没干什么正经事儿,安排了程佳宁的住处工作后,她后半晌才去研发室那边跟几个人继续聊。   针对产品而言,安心集团的研发室已经做的够好了,一件产品很快就能出来样品,然后针对样品的使永晴况再做进一步的修正。   等着产品真正上市,甚至不到半年的时间。这还是整个研发室只有个位数的团队成员基础上。   要知道,新产品的研发前期研发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投入市场后又极容易就会被国内其他的厂家学习借鉴。这是一个避免不了的问题,谁让国内如今压根没有知识产权意识呢。   阮文也没想过维权的事情,国内愿意怎么着怎么着,只要不是外资厂商山寨她的产品,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有外资涉入其中,那阮文不介意打跨国官司。   研发室里正热闹着,因为刘经理也在这里。   他并非理工科出身,对这些机器设备并不是特别熟悉。这会儿就像一个小学生似的,十万个为什么不断。   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提问,并没什么逻辑性。   阮文过去的时候,刘经理看了她一眼,神色中有些怯怯,仿佛这是一个大魔王。   阮文有些奇怪,“你们继续?”   陶永安把阮文拉到一旁去,“你真要那个程,程小姐跟永晴一起住?”   “永晴答应了啊,你不是搬出去住了吗?”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永晴拿不住她。”自家亲妹妹陶永安还是心疼的,万一回头惹了祸怎么办?   阮文笑了笑,“你就这么信不过你家永晴呀?我倒是看好她。”   陶永安觉得这不是单纯的信得过信不过的问题。他刚才私底下找刘经理问了句,知道这位程家千金有些童年阴影,所以现在脾气很大。   这么一个人,永晴怎么可能对付得了?   他是真害怕惹了什么事,回头让阮文为难,不好处置。   “放心,这件事我心里有数。反倒是你你应该注意一下。”   “什么?”   “程佳宁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说不定会向你发出邀请函。”   “什么邀请函?去参加她的生日party吗?”   “去做她的乘龙快婿。”   陶永安没喝水都能被呛到,他低吼了一声,“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呀?”   “没有胡说八道啊,你以为她为什么会选择跟永晴住在一起?来自香港的豪门千金瞧不上我们这种小地方。选择和永晴住在一起不外乎是想要把我这个得力干将给挖走,如果能把你也挖走的话,我想她会毫不犹豫的把你带走。”   “那也犯不着使用美人计吧,牺牲有点大呀。”陶永安悻悻,他可没觉得多荣幸,就觉得惶恐不安。   哪能这样啊。   阮文笑了笑他拍了拍陶永安的肩膀,“年轻人,下次去香港的时候多呆两天,多看看香港的报纸。”   程佳宁的男朋友,都能组成一个加强排了。多陶永安一个又算得了什么?   如今,这是一场她与程佳宁之间的战争   她只给程佳宁二十块钱的生活费,程家三千金斤如今对她恨得牙痒痒,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   陶永安不会明白,在这场阮文与程佳宁的斗争中,他不过是一个工具人罢了。   “别说我没提醒你哈。”   陶永安看阮文要出去,连忙跟了出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资本家的小姐要让我去当资本家的女婿?”   “给你这个机会,你干吗?”   陶永安想了想,“天底下没有掉馅饼的事情,我觉得还是算了吧。”   何况他有自己的恋人,干嘛要去讨好一个千金大小姐?多心累呀!   程佳宁是长得好看,陶永安看到会夸赞一句,就像是他看到的那些电影明星一样。   俊男美女总是讨人喜欢的,大家都爱多看两眼。可这并不代表着就能产生感情。   阮文看着陶永安,“你知道程家的产业有多大吗?”   “不知道,有几十亿?可程家的女婿又怎了,我还是社会主义接班人呢。我骄傲了吗?”   陶永安的振振有词让阮文忍不住笑了起来。   事实上,绝大部分男人是没有办法拒绝的程佳宁的。何止少奋斗十年?下半辈子都不用奋斗了。   好友还是聪明的,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然而喜欢就是喜欢,人的感情哪能强求啊。   “小陶同志,你可真是一个可爱的人。”   “你这话说的我有些头皮发麻。这要让你家小谢同志做决定,他也不会选择程佳宁呀!”   “你们不一样。”   “不一样?都是男人又有哪里不同了。”陶永安不知道阮文这种神秘兮兮的笑到底意味着什么?不过他也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直到晚上的时候,永晴和那位程家千金一起过来,说是要一块吃晚饭。   “小程对这里不熟悉,想要我们帮她介绍一下好尽快熟悉环境。”   陶永安忽然想起了阮文说的话   这人就是个神吧?   还真被她猜中了!   “哥,你想什么呢?”陶永晴扯了扯自家哥哥的胳膊。   陶永安看了他一眼,然后目光落在了程佳宁身上。   “没什么,我不是约了你彭姐一块吃晚饭吗?你忘了?”   陶永晴一愣,“你什么时候约了她,我怎么不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吧。陶永安嘿嘿一笑,“你看你就是忘了。行啦,我去陪女朋友了,你们两个小姑娘慢慢吃。”   “女朋友?”程佳宁看着离开的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竟然有女朋友?”   陶永晴瞧着她那模样有些奇怪,“对呀,怎么了?”   “没什么。”程佳宁只是觉得奇怪,陶永安竟然有女朋友。   而且,他女朋友……   她记得这俩是双胞胎,刚才陶永安又说的是彭姐。   “他姐弟恋啊。”   “嗯。”陶永晴点了点头,“你今天刚来,晚饭我请客就当我给你接风洗尘了,我们去外面吃吧。”   陶永晴本身并不是一个奢侈的人,甚至于因为早些年的工厂工作,陶永晴一向节俭。   在这方面,陶永安不止被家里人说过一次。   毕竟哥哥花钱如流水,妹妹却是勤俭持家。两人对比太过于鲜明,父母自然是批评陶永安,引导陶永晴对自己好一些。   但一双儿女都不在身边,陶永安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父母的批评于他而言只是耳旁风。   至于陶永晴,这话听了也就罢了,她依旧我行我素。   一向勤俭节约的人这次请吃饭,这也是一个大方的举动。只不过在程佳宁看来,这些小破餐馆实在太没什么档次,她并没有什么胃口。   陶永晴也没多说什么。毕竟对方已经是成年人,自己还能管着她的吃喝拉撒不成?   程佳宁放下筷子,跟陶永晴聊了起来,“你跟我说说阮文吧。”   “你想知道什么?”   程佳宁当即问道:“你哥哥跟她关系很好吗?”   “嗯,他们认识很久了。”   “我听说了,可是阮文不是结婚了吗?她老公难道不吃醋?”婚后女人和其他男人自然要保持距离,不然很容易伤害夫妻感情。   陶永晴怪异的看了程佳宁一眼,“为什么要吃醋?” 第216章 216程佳宁的底线   为什么不吃醋!   她那几个男朋友还争风吃醋呢。   何况阮文已经结了婚!是个男人都无法容忍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有太多的牵扯吧?阮文的丈夫,还是不是男人了!   “阮文的老公是不是吃软饭的呀?所以压根儿不管,不,是管不了你哥哥和阮文的事。”   谢蓟生像吃软饭的人吗?   陶永晴想了一想,虽然谢蓟生如今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老师,但他对阮文很好,逢年过节会送上各种礼物。   顾家照看孩子,之前阮文怀孕时把阮文照顾的很好。   如果自己未来的丈夫能有谢蓟生一半的好,她就心满意足了。   程佳宁听了这话,这不就完美符合吃软饭的条件吗?   “那她老公一定长得很帅吧?”   “帅?”陶永晴不假思索的点头,“嗯。”   不单单是帅,那是一种气质。其实陶永晴有些奇怪,谢蓟生部队出身,怎么教书后就有了那儒雅气质呢?她想不明白,也没跟程佳宁说太多。   程佳宁总结了一番,“再好也就是个小白脸呀。”   她有些黯然,母亲当年是出了名的大美人,父亲好不容易才能抱得美人归,结果呢事业有成后还不是左拥右抱?   她本来是想着跟陶永安谈个恋爱,把他拉到自己的阵营中,当自己的左右手。   说不定还能帮自己争夺程家的家业,即便日后她不会嫁给陶永安,也不会亏待这人。   可陶永安有了女朋友。   阮文的老公虽然是个小白脸,想要虏获那个男人不要太容易。   但程佳宁一贯有自己的原则   绝不碰有妇之夫!   之前她一个很喜欢的男朋友就脚踏两只船,为此,程佳宁找人痛揍了那渣男一顿。   她的母亲就深受丈夫出轨的痛苦,程佳宁虽然也风流,但依旧维持着底线。   两个男人都不能碰,只能再想别的办法,这顿饭吃得程佳宁很是郁闷。   回去的路上陶永晴多说了句,“我不知道阮文和程先生之间到底有什么君子协议,但你现在要听阮文的话才能有饭吃,那就最好不要激怒她,争取早日学到东西回香港才是。”   “你说的倒是轻巧。”程佳宁对此嗤之以鼻,“你去过香港吗?”   陶永晴点了点头。   这让程佳宁愣了下,“去过又如何?我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多年,我比你知道香港是什么样的地方?”   “我知道。那是富人的天堂,穷人辛苦打拼也只是为了口饭吃。”   香港是一个繁华的花花世界。   不过这个世界对有钱人更友好,一如当年的上海。   程佳宁觉得陶永晴这样的感慨有些矫情,“我父亲也是一个泥腿子出身。”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呀?”程佳宁烦死了这句“我知道”,她语气很是恶劣,“你什么都不知道!”   相较于程佳宁的暴躁,陶永晴十分的平静,“我知道如果你在这里学不到什么,就没办法回香港。”   “你……”程佳宁很想要打人。   “你打不过我的,如果你打了我我会还手,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陶永晴十分冷静,在这一瞬间她甚至阮文附体,“你还可以向你爸爸告状,如果程先生心软将你提前带了回去,其实对于我们没有任何的损失,甚至于我们很乐意看到这种情况。毕竟违约的不是我们。”   当一个人足够淡定时,就会让对方慌乱不已,“你别在这里要挟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还指望着和我家做生意呢。”   “香港不大,但是安心集团想要找一个合作商倒也没那么难。如果程家单方面撕毁协议的话,程家还需要赔偿我们公司。想要和安心合作的香港富豪不枚胜举,并不只有你们程家一家。”   陶永晴神色极为平静,“程先生纵横商场多年,是香港的商业大鳄。我想他不会为了女儿的这么一件小事,就败坏自己的名声,程小姐你觉得呢?”   程佳宁握紧了拳头,“你故意的对吧?”   陶永晴认真回答,“没有,我只是想要跟你说清现状而已,认清现实更利于你的成长。”   “好,我认清了。你也是一个白切黑,瞧着善解人意的模样,实际上再黑心肝不过,我们走着瞧!”   陶永晴看着气呼呼往前去的人,她有预感,自己这个师傅将很难做。   这种预感很准确,比她的例假来的都准时准点。   当然,这是后话。   大街上的两个女人不欢而散,而在家属院的小二居里,阮文则是度过了一个温馨的晚上。   临近黄昏的时候,谢蓟生终于回来了。   这次阮文确定的确是谢蓟生,这才放心的抱了下。   这小举动让谢蓟生微微皱了下眉,“晚上想吃什么?”   “在外面最想要吃的就是小谢同志你熬的粥,我吃不惯香港那边的生鱼粥,没你熬的小米粥好喝。”   她的夸赞让谢蓟生心情愉悦。   “我给你买了一条领带,你先来看看合适不合适。”   在香港的这几天,阮文也没少跑商场,运气并不是那么的好,Alice可遇不可求。   不过倒是买了不少的东西。   给陈主任买了件风衣,给照顾元元的香梅买了件羽绒服,自然也落不下谢蓟生。   阮文给他买了男士香水和一条宝石蓝的领带。   “喜欢吗?”   她选了好久,最后才选了这个颜色。   “嗯。”   “搭配西装正好,我回头有空去英国,到时候再给你弄一身英伦风的西装。”   在香港的时候阮文看了许久,最后也没有瞧上眼的西装,大都是批量生产的流水线产品,比不上私人定制款。   谢蓟生看着阮文帮忙系领带,他低头亲了她一下,“这次还顺利吗?”   “还行,带来了一个销售人才,附送一个千金大小姐。”   她把和程先生的交易说了下,“我估摸着这老狐狸早就知道的刘海城心思,就等着我上钩呢,不过谁让我缺了这么一个人呢。如果能把程佳宁□□出来,将来她真的能够继承程家家业的话,对我来说倒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那要是教不出来呢?”   “教不出来那只能说这个学生资质太差,哈佛都带不动的学生,我要是带动了,那岂不是说明我比哈佛还厉害?”说着阮文自己也笑了起来。   谢蓟生瞧着她那乐呵模样,忍俊不禁,“程家那边情况略有些复杂,不过如果能把她带上正途,倒也不错。”   阮文想了想,“你是说程先生和他太太塑料夫妻这件事?”   谢蓟生反应了下,点点头,“侦探小说家发现了什么猫腻?”   “是有一点。”阮文想了想,“程家那个庄园很古怪,有些仿照教堂建造的意思,就很奇怪啊。教堂是用来向上帝祷告、倾诉的罪过,这不就是承认我有罪吗?”   和第一次去程家时不同,这个小庄园留给阮文的第一印象很不好。   “香港那边十分的迷信,我就在想程先生是不是也在搞什么风水迷信?所以才搞了这么一出呢。”   谢蓟生帮着她整理了下头发,阮文新换的发型不错,衬得她越发的肤白貌美。   “程达胜的发家源于太太娘家的支持,当年也是千金大小姐下嫁穷小子的故事,只不过穷小子一朝发达便是翻脸不认人。后来程太太的娘家想要支持外孙上位,不过这件事没有做成。事情虽然做的隐秘,但还是露出了马脚,程达胜处理唐家的时候误伤了太太和儿子。”   虎毒不食子,那到底是他的一手栽培的儿子,程达胜又怎么可能认为是自己做错了呢,所以就把所有罪过归咎于唐家。   当年得到唐家的支持,程达胜这才有了创业的第一桶金。   大概唐家人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养虎为患吧?   阮文有些奇怪,她看着镜子里的谢蓟生,“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香港那边向来鱼龙混杂,之前我去过几次。”那还是几年前的旧事了,他没有跟阮文说过。   “去过那花花世界呀。那小谢同志有没有去电影院看看电影什么的。”   谢蓟生点了点头,“去过。”   “没被那花花世界迷花了眼?”   花花世界吗?   倒也是形容的贴切。   “那里的确繁华热闹,不过我相信有朝一日我们也能做到香港那样。”   若不是自己知道未来国内能发展到什么地步,阮文都不敢有这样的信心。   她看着谢蓟生,脑袋倚在了他的胸肌上。   “会的,我们将来会很富裕,而且会带动更多的人日子越过越好。”   ……   香梅晚上回了去,三口之家约等于两人世界。   其实过去这段时间,香梅晚上都会回家。   阮文不在,谢蓟生不方便留人在家里,不合适。   好在谢元元小朋友晚上也不怎么闹,只要在十二点半给她喂一百毫升牛奶,差不多两点钟再换一次纸尿裤就好。   这两个时间点对于谢蓟生而言并不算是什么难事。   他是部队出身,虽然如今已经远离了军事化的作息,但对于女儿能养成这么规律的作息也是十分开心的。   这样让大人省了不少的心。   阮文瞧着在那里看书的人,“看书也不看我,瞧着小谢同志没想我啊,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呢。”   她转身要离开,被谢蓟生抓住了手,整个人一下子被带到了他的怀里。   书也被塞到了她手里。   “想了。”   他怎么可能不想呢。   只不过他这人一向都能隐藏着自己的情绪,如今被阮文逼迫着,这才是说出了心里话。   自然是想念的。   阮文仰头看着他,“我也想你了。”   如今见了面,就越发的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   压抑着的思念如今在胸口汹涌着,阮文觉得自己就像是点燃了的火球,恨不得把谢蓟生燃烧起来。   她其实也是个正常不过的女人,有生理上的需求,尤其是在面对这样一个丈夫时。   他们多久没有夫妻生活了?   阮文算了算,得有差不多四个月了吧。   她的身材已经恢复,没什么能够阻挡阮文睡谢蓟生的冲动。   即便是谢蓟生本人也不行。   男人被她推倒了去,像是任君采撷的花骨朵似的就那么躺在那里。   阮文嘿嘿一笑,扑在了他身上,“有没有觉得我像是地主恶霸?”   “哪有这么娇滴滴的地主恶霸?”谢蓟生顺着她的心思,只不过他到底是习惯了主动的人,瞧着阮文笨手笨脚的解他的衬衣纽扣搞不开,最后还是谢蓟生动的手。   阮文看着那大片的胸膛,她轻轻咬了一口,“你是我的。”   独属于她的,从人到心,都是她的!   这话,是阮文从电影里学到的,学以致用十分的好使。   男人那一贯都被藏起来的征服欲忽的雄起,一如他对女人的渴望那般。   阮文得到了满足,她沉睡过去后,谢蓟生细细打量着她,好一会儿这才去了隔壁的次卧,快到喂奶的时间了,他去给谢元元喂食。   不到两个月的孩子如今躺在她的儿童床上。   其实元元还不会爬动,就算是放在床上也没关系,但安全使然,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把小朋友放在了儿童床里,四面都有栅栏,这一方天地就变得极为的安全。   次卧里开着小台灯,是为了防止忽然间开灯刺激到小朋友的眼睛。   睡在儿童床里的谢元元小朋友像往常一样正在努力的咬手手吐泡泡,整个人玩得十分开心。   婴儿的世界里还分不太清楚谁是谁,大概只是觉得这人眼熟,小朋友咯咯的笑了起来。   谢蓟生小心地把女儿从婴儿床里抱了出来,他抱着孩子去冲牛奶。   等喝到牛奶时,小姑娘开心的裹着奶嘴,小腮帮鼓动着很快就用完了自己的宵夜。   牛奶差不多喝完时,她已经睡了过去。   这一点谢元元又是像极了她的妈妈。   谢蓟生看着睡熟的女儿,他低头亲了一下那肉乎乎的小脸蛋,又是抱着孩子有几分钟,这才把人放回儿童床里,回卧室去睡觉。   阮文这一觉睡得很踏实,早晨醒来的时候,觉得有人在抓她的头发,“别闹。”   她嘟囔了一句,并没有效果,甚至那头发又被拽了一下。   阮文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始作俑者并非是谢蓟生,而是自己身边躺着的小朋友。   谢元元小朋友手里头抓着她的一把头发,正嘿嘿的笑着往嘴里塞。   阮文被逗乐了,“小宝贝,你怎么在这儿?”   她凑过去在女儿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小孩子身上奶香奶香的,味道挺不错。   香梅的确把这孩子照顾的非常好,阮文自认为自己都做不到这般。   她懒得起床,陪着谢元元在这里玩。   谢蓟生过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刚温度正好的牛奶。   “你喂她喝奶,再过十分钟起床吃早饭。”   阮文十分利落地应了下来,“得令。”   其实阮文并不是很懂得如何照顾孩子,她并没有因为怀孕生女就多了什么技能。   女人照顾孩子一如其他技能一样都需要学习,而阮文在这方面的确不是什么好学生。   她不算勤奋。   好在喂奶这件事,她多少还算懂的。   奶瓶不能直直的立着,要倾斜着,不然很可能呛到小朋友。   一夜过去,早晨起床后饿了的不止大人,小朋友也饿坏了。元元很快就把那牛奶喝了个干净,阮文帮她擦掉嘴角的牛奶残渍。   元元小朋友一歪头,小嘴开始裹起了妈妈的手指。   她很是认真的裹奶,这让阮文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的女儿真是个小可爱。   事实上,大部分小孩子在不哭不闹的时候都是天使小可爱一枚。当然,阮文选择性的忽略了其他小朋友的可爱之处,眼里只有自家女儿。   抽回了手指,阮文起床穿衣服,收拾妥当她正打算抱着谢元元小朋友出去,却发现小孩子嘴角挂着一丝奶线。   阮文一愣,然后就看到女儿像是喷泉似的,吐出了一股奶。   她有点懵,连忙跑出去,跑到厨房把谢蓟生拉了过来。   “怎么了?”   等看到躺在床上的谢元元小朋友的模样,谢蓟生反应过来,“小孩子吐奶……”   “你看她像不像鲸鱼在喷水?” 第217章 217绝食抗议   谢蓟生:“……”   他觉得……行吧,是有点像。   阮文很世故,但这一刻的童心未泯让谢蓟生觉得分外可爱。   他也不指望阮文能帮着处理干净,随手拿了块小毛巾帮着女儿擦干净。   作为亲妈的阮文还在那里笑着,一度笑弯了腰。   谢蓟生拿她没办法,“快去洗把脸,要吃饭了。”   阮文洗脸的时候都在笑,她怎么没发现自家小闺女这么可爱呢。   小可爱让阮文一大早的心情就很好,只不过这种好心情在上班后就没了。   陶永安带来了小道消息,“永晴说程佳宁拒绝上班。”   “意料之中的事情。”她要是程佳宁这种出身,也不会就这么乖乖听话,总需要挣扎下嘛。   哪怕没用,但也得挣扎下。   毕竟事关尊严。   当然在阮文看来这样的挣扎略有些玩笑。   她挣扎的不是地方,向瞎子抛媚眼有什么用呢?   陶永安就喜欢阮文这种气定神闲,“那你有什么后招?你还真猜对了,她好像真的有意招我做女婿,昨晚还想拉着我一起去吃饭。”   这让陶永安一度觉得自己貌比潘安,他直接忽略了程佳宁找自己的目的是为了搞反间计。   “或许也就是想要你做她的裙下之臣。”   陶永安觉得阮文这话说的真不好听,虽然是大实话。   “你就说怎么办吧,人家罢工了。”   “扣工资啊。”阮文说的很是理所当然,“你让永晴跟厂里人说,谁都不能借给她钱,也不准给她吃的。如果被收买了的话,那就跟着程家千金去香港过吧,咱们公司庙小容不下这尊大佛。”   陶永安知道,阮文说这话是认真的。   他又是提出了一个问题,“这人疯疯癫癫的,万一闹绝食怎么办?”   “你觉得她能受得了?”阮文轻笑了下,“愿意怎么闹就怎么闹,缺班就扣工资,让永晴按照公司的章程来做就是了。”   对于程佳宁的那点小心思,阮文早有预料,如今也才不过是罢工不打算工作而已,换做是她,手段还在后面呢。   ……   程佳宁觉得阮文是一个暴脾气的人,所以当自己消极罢工的时候,她肯定会想一些办法来处置这件事。如果自己拒绝合作,阮文定然会恼羞成怒,到时候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离开。   然而在陶永晴的小家待了一上午,程佳宁也没见到阮文来寻找自己。她有些生气,爸爸把自己交给她,阮文就这么对自己不管不问吗?   一向都是话题中心人物的程佳宁心口闷得慌,她生气的撂下手里的书,在开门的瞬间程家三小姐迟疑了,几分钟后她又是郁闷的坐了回去。   自己去找阮文算账,岂不是说明她沉不住气?   这就正中阮文下怀。   程佳宁不想在首回合交战中就输,她又是拿起了那本书饶有兴趣的看了起来。   等快到十二点的时候,程佳宁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她有些难受,本来她昨天晚上就没怎么吃,今天早晨又是没吃一口饭,几乎相当于二十四小时没吃东西了。   能不饿吗?   程佳宁去冰箱里找吃的,最后只看到了几根冰棍。   程家千金当即怒了!家里有冰箱,为什么不放吃的?   不止冰箱里没有东西,就连厨房碗柜里都没有什么零食。   身为名媛的程佳宁对自己有着较高的要求,比如说那些会让她长胖的垃圾食品她只吃一点点,尝尝味道就行了。   然而当垃圾食品都没有的时候,程佳宁只觉得太阳穴在突突的跳。   控制情绪。   控制情绪。   她不能出去,出去就输了。   程佳宁怎么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会为了一口吃的陷入天人交战之中。   肚子叫个不停。   尽管喝了一杯又一杯的水,但胃里却越发的空荡荡。   就在程佳宁几乎要吼出来的时候,她听到了开门声。   迅速的,程佳宁把水杯往桌上一放,拿起了丢在沙发上的书。   陶永晴进门后,就看到程佳宁优雅地坐在那里,像画里的贵妇名媛,双腿并拢微微倾斜,膝盖上放着一本书。   大概是听到了动静,她抬起头来露出一个笑容。   “你怎么现在回来了呀?”   陶永晴面无表情,“来拿个东西。”   拿个东西?   程佳宁听到这个回答后觉得自己快要炸了。   难道她就不关心自己吃没吃早餐和午餐吗?   “需要我帮忙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陶永晴深谙着其中道理。   虽然她昨天才见到程佳宁,但这位大小姐性格如何,陶永晴虽说没十足的把握,却也能说出七八分。   程佳宁瞧不起他们,对此陶永晴倒也不那么生气。   一点不生气那是骗人的,他们凭本事挣钱,怎么就要被人瞧不起?   程佳宁不过是投了个好胎。   但生气和嫉妒心都无助于事。陶永晴只能放平心态,将程佳宁这个不听话的学生教好,完成阮文交给自己的工作比较重要。   至于程佳宁如今的这些小手段,陶永晴也瞧不上眼,“不用。”   眼看着陶永晴拿了东西就要走,程佳宁着急,“我去哪里吃午饭?”   “你还没有吃午饭吗?”   程佳宁觉得这人是故意的。   她被关在家里能去哪里吃东西。   “倒是想吃,可你家里也没有吃的呀。”   “哦。”陶永晴扯了扯嘴角,“我前天刚大扫除没来得及买东西。”   所以呢?   即便是厨房里堆满了食材,她也不会做饭呀。   刚才那话只是抱怨而已,程佳宁现在的唯一的想法就是要吃午餐。   只不过这个想法被人无情的打碎了。   “我也不喜欢在家吃饭,之前买来的东西都被我哥吃了,他现在去那边住了,我也就不用补充弹药了。”   说完这句话,陶永晴转身离开。   程佳宁傻眼了,她顾不得优雅,连忙追了出去,十分认真的强调,“我还没有吃午餐!”   陶永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那你可以去外面吃点嘛。这么大的人了,总不至于不会自己吃午饭吧?你又不是元元还需要人来喂着吃。”   作为一母同胞的双胞胎,陶永晴和哥哥陶永安有不少的相似之处。   只不过年轻的女孩总喜欢隐藏自己的心思以及性格。   而当她想要尖酸刻薄时,程佳宁并不是敌手。   因为程佳宁并不知道陶永晴的痛点在哪里,陶永晴和她交际圈里的那些豪门千金名媛们不一样。何况现在她也没什么漂亮衣服,好看的饰品和昂贵的化妆品来炫耀。   骄傲如程佳宁冷哼一声,挺着头颅优雅的转身回去继续看书。   陶永晴十分确定,有那么一瞬间程佳宁是想找她借钱的。   阮文说了,她的身份证明、钱包都被陪同前来的保镖带走了。   现在的程佳宁身无分文寸步难行。   想要出去吃饭也得有钱有票吧,大概是自尊心作祟,程佳宁没开这个口。   陶永晴把这件事跟阮文说了,这换来阮文的会心一笑,“等等吧,不着急。”   虽然阮文这样说了,陶永晴还是有些迟疑,“如果她真饿坏了身体怎么办?”   那是一个极为倔强的人,要是脾气上来了……   怕是回头不好跟程先生那边交代。   阮文笑了笑,“她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哪吃过什么苦头?撑不了两天就会受不住的,你不用担心。不过两天而已,饿不死。”   陶永晴不担心是假的,但阮文这样说了,她也不好说什么。   晚上下班的时候,陶永晴去食堂吃饭,还有工人凑过来问她。   “小陶经理,那个资本家的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她是喝露水长得的嘛,一天了都没见她来吃饭。”   “闹脾气呢。”   工人笑了笑,“到底是资本家的小姐,脾气可真大。”   陶永晴听到这话笑了笑,晚饭后回到家中,她再度在客厅看到了程佳宁。   来自香港的资本家千金依旧捧着一本书在那里看。   “没看出来你品味不错嘛,竟然还看法语书,会说法语吗?”   “不会。”陶永晴的回答简单利落。   程佳宁撇了撇嘴,不会的话干嘛放书柜上法语书,装什么大头蒜。   她闻到了陶永晴带回来的有些甜,又有点油的味道。   应该是喝了粥又吃了些小炒菜。   “你喜欢吃甜品吗?”   陶永晴点了点头,“还好。”   这个回答让程佳宁觉得自己现在正坐在甜品屋,“其实我也挺喜欢吃的,香港那几家知名的甜品屋我都去过。前段时间又开了一个,不过每天只卖一百份甜品,每份甜品配送一份葡式蛋挞。我觉得味道还不错,回头你要去香港的话,我请你吃。”   陶永琴很是平静的回答,“那家意大利人开的甜品屋我去过了。”   “你去过啊?”   “嗯。”   程佳宁不死心,“那你有没有去过旁边的法餐厅?”那里消费还挺高,她觉得陶永晴不舍得去。   陶永晴再度点头,“去过。”   阮文说过,安心可是要在国内挣小钱,她们的目标是把安心做成一个国际知名品牌。   所以了解国外的情况很有必要。   让陶永晴出差去法国去意大利,这多少有些为难人。不过去香港也可以,那里也有不少外国人。尽管陶永晴不会说法语和意大利语,但就美食总可以沟通一二。   至于如今面对程佳宁的挑衅,陶永晴当时怎么也没想到还能有这个收获。   这回答让程佳宁很是郁闷,她能够炫耀的东西已然所剩无几。   她有些郁闷,好一会儿才想出另一个问题,“对了,你大学是在哪读的?”   这个问题让陶永晴一愣,很快就是给出了回答。   “我高中毕业,没有读大学。”   “啊,你竟然才高中毕业。”她的大惊小怪有些太过于夸张,陶永晴一点没受伤,甚至还觉得有些好笑。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再去读个大学呢?”程佳宁挪到了陶永晴旁边,“其实大学也没什么好玩的,我大学是在美国读的哈佛,你知道哈佛吧?”   资本家的小姐开始了炫耀,“我很喜欢周末的舞会,届时有很多年轻的学生会带着面具寻找舞伴,有时候甚可以发展一段很不错的恋情。”   “你会跳舞吗?”程佳宁敢这么问,是因为她有把握陶永晴不会,“我喜欢探戈,你会吗?我可以教你呀。”   陶永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让程佳宁有一点心虚,“你这么看我干什么,我是认真的。”   “你还有力气跳舞吗?”   这句话让程佳宁脸上的笑意挂不住。   陶永晴看着那顿时恼羞成怒的脸,心情颇是愉悦。   哈佛毕业又如何?会跳探戈又如何?   如今却也只是一个月二十块钱工资的学徒,不工作就没有饭吃的人。   抛弃种种身份,现在的程佳宁又有什么好炫耀的?   陶永晴知道这个小姑娘是在激怒自己,不过反驳程佳宁,一句话就够了。   “早点休息。”   作为一个省会城市,省城也并没有什么夜生活,陶永晴还有自己的安排。   她报了夜大,如今正好去学校上课。   程佳宁再度被丢在家里,她对于这种夜大可没什么兴趣。再说了,三顿饭都没有吃的人,哪有什么力气去学校呀?她跟陶永晴说话都很累,好吗?   等着陶永晴从夜大回来,程佳宁已经睡下了。   陶永晴轻轻掩上了门,真是不懂人间疾苦的千金大小姐,却不知道这到底是她的幸运还是不幸。   她第二天早早起床,正出门的时候,小卧室的门忽的打开,程佳宁扶着门框站在那里,有些有气无力,“麻烦你跟阮文说一声,我已经写好了遗书,如果我不幸芳华早逝,我爸不会找她麻烦的。”   陶永晴点了点头,“谢谢体谅。”   那一瞬间,她看到年轻的姑娘脸上表情破碎。   在关上门后,陶永晴清楚的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尖叫声,十分痛苦。   她直接去阮文家说了这事,阮文正在吃早饭。   听到这话,也只是付之一笑。   “她今天忽然间提到说遗书,我怕他会想不开。”尽管她还怕刺激不够似的,又加了点料。   阮文递给了陶永晴一个包子,小谢同志做的包子十分美味,鸡蛋豆腐馅儿的,又放了一点点木耳和胡萝卜丁,相当的鲜美。   谢蓟生的手艺陶永晴自然是信得过的,但她还是有些担心程佳宁。   毕竟那人身份特殊,真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到最后为难的还是阮文。   阮文安慰了下陶永晴,“她不会选择自杀的,你放心好了。”   一个豪门千金怎么会选择自杀呢?   除非有人不想要她活。   陶永晴还要去食堂吃早饭,她咬着包子就走了。   阮文继续吃早饭,她早晨六点起床后去去学校里跑了几圈,回来后正好赶到早饭。   这包子真是不错,往后让小谢老师多做几次,吃腻了再说。   “小谢老师,你觉得程佳宁会想不开吗?”   一般都是等到两人去上班前十分钟,香梅会来交接班照看谢元元小朋友。   现在小姑娘正趴在她爸爸怀里,很是不安分的抓谢蓟生衬衣上的纽扣。   谢蓟生用筷子轻轻敲了一下,不曾想自家闺女反应神速,直接反手抓住了筷子。   现在的小孩子看到什么都想往嘴里塞,筷子也不能幸免于难。   谢蓟生把女儿哄走,这才回答阮文的问题,“不会的。”   知道阮文不吃蛋黄,他已经先把蛋黄吃了,递给了阮文的是蛋清。   能在豪门长大而且得到程达胜疼爱的人可不是一个傻子。   只不过现在的程佳宁明显没有意识到阮文并不是她的父亲,不会为了她的小脾气妥协。   等到她饿得实在受不了,到时候阮文的工作就轻松多了。   所谓的教育其实就是一场博弈。   就像是小孩子一样,阮文虽然不怎么亲自照看孩子,但对于如何照看孩子有她的一套理论。   谢元元如果无缘无故的大哭大闹非要人抱着,那么就让她哭闹去,不用管她。   反倒是当她乖巧听话的时候,阮文会陪她玩耍抱着她,这是奖励。   人都说小孩子不懂事儿,那只是大人的一厢情愿。   小朋友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呢?   虽然这样的习惯培养之初也让阮文心疼,但养成好习惯让照看孩子这件事变得省心省力后,大家都轻松。   阮文和谢元元母女之间是一场博弈,阮文和程佳宁也是。   总不能说程佳宁还不如一个不到两月的孩子吧?   就连小朋友都有求生欲,何况成人如程佳宁呢?   阮文就知道,谢蓟生和自己想法相同。   “差不多到中午就行了,就她那身板,挨不了几顿饿。”   如果还能扛,阮文就去加大刺激。   只不过阮文的计划因为汪萍的忽然到来而被打断。   汪萍这次来的突然,来之前也没打个招呼。   不过正因为突然,所以不会有什么大事儿。   “你从香港带来了个资本家的女儿。”   这种事情瞒不住人,阮文笑眯眯的回答,“是呀,程先生觉得自己女儿老大不小了,想让我给她找一个对象。”   “切。”这话汪萍才不信呢,就知道阮文在胡咧咧。   说了两句后,汪萍直接转入正题。   “我们家老四要离婚了,估摸着岳洪梅回头可能会把这笔账算在你头上,你小心一些。”   阮文被这话弄的一愣,“离婚?”   “是吧?听到这消息是不是很震惊?其实我也没比你好到哪里去。”   之前为了老婆,顶撞她家老头儿,甚至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   如今倒好,两人竟然要离婚了。这消息不止突然,简直惊悚好吗?   “照你这么说,离婚应该是汪成斌提出的。”   “是啊,我还觉得他要一辈子都栓在老婆的裤腰带上的,没想到倒是硬气了一次。”汪萍轻笑了声,“不过男人都这样,谁能容忍老婆给自己戴绿帽子?”   作者有话要说:弱弱一句,香港不是国外,文里面是方便(毕竟不是新闻稿) 第218章 218认输   阮文一愣,这个可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应该不会吧?我记得他们两口子感情倒是挺好的。”   “说不是呢?我之前也这么觉得。虽然我一向瞧不上老四,但他的确对岳洪梅的确不错。之前岳洪梅骗他,老四知道真相后还帮着隐瞒。我知道这多少关乎男人的自尊心,觉得传出去对自己面子不好。可不管怎么说,他起码还知道维护自己的女人。”   “我家老头看不上,觉得他这样没男子汉气概。老人家的心思就这样,你也别指望他能转变。这次闹离婚是老四提出的,我也是问了好久才知道。岳洪梅最近不是跟林三他姐走的近吗?说是经常出去谈生意。岳洪梅喝多了,被一个年轻人送了回来,老四看到她跟那个年轻人搂搂抱抱的。”   汪萍神色坦然,仿佛说的不是家丑一般。   “到底是搂搂抱抱还是又干了其他别的,老四没说我也没再问。不过,他闹离婚的心倒是坚决。我怕这样一来,岳洪梅恼羞成怒再来找你麻烦。”   旁人干不出来这事,可岳洪梅能做得出来啊!   “没事,想找我麻烦的人多了去了,不差她一个。”大不了下次她出门小心些,先看左右有没有车子。   “你怎么样?”   她问的自然不是汪萍最近生活如何。   “有些进展,但她对我有些防备心,我想找个机会来博取她的信任。”   汪萍说的这个她是祝福福。   阮文想了一想,“慢慢来不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这个道理汪萍自然明白,“对了,罗嘉鸣还在你们这里吧?”   “我不太清楚,怎么了?”除了回来那天在家里闹了个乌龙外,阮文再也没有见到罗嘉鸣。   她也没问谢蓟生这人的事情。   忽的听汪萍提起,阮文心中不免多想,“你怎么还问起了他?”   “没事,就是想问他两句,毕竟他之前和祝福福交往。”   阮文听到这话哑然失笑,工具人如罗嘉鸣,惨哦。   “你可以去他姑姑那里找找看,说不定能找到。”   汪萍点了点头,她这次行程匆忙,本来该走了的,但还是多停留了几分钟,又问了一句,“阮文,你觉得什么样的男人适合我?”   这个问题让阮文稍稍迟疑了下,“喜欢的最合适。”   人这一辈子不算长,相对于地球漫长的岁月而言,实在不能再短暂。   一辈子六七十年,如汪萍这般结婚后有三四十年的时间要朝夕相处,总要是有些感情基础才好。   盲婚哑嫁,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或许能走到最后,但阮文觉得那样有点累。   阮文起初告诉自己,单身就行,省得麻烦。但遇到了喜欢的人,刚巧她又被全身心的喜欢,她很幸运,至于汪萍……   “我知道这很难,但尽可能的去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也喜欢自己的人,这样往后的生活或许会轻松许多。生活上没什么压力,才能更好的投身到事业之中,不是吗?”   汪萍听到这话笑了笑,“或许你说的对吧。”   她很快就离开了。   只不过这突如其来的到访以及最后的问题,不由让阮文陷入沉思之中,一时间忘了去找程佳宁这件事。   等着程佳宁找来时,阮文正在那里看书,她想不通时会看书来梳理思路,从中找到答案。   程佳宁跌跌撞撞的到来把阮文吓了一跳。   “还没过年呢,不用给我磕头。”   程佳宁没力气再来反驳阮文的嘲弄,她现在胃里头像是有一团火在烧,这把火要把她燃烧成灰烬,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我饿了。”一向骄纵的千金大小姐什么时候这么悲惨过?然而人在屋檐下,她要学会低头。   “确定吗?”   这个问题让程佳宁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阮文将她的小动作收入眼底。   “吃饱了这一顿甚至多吃点,然后再消极罢工两天,是不是有这个打算?”   “不会。”程佳宁维持着最后的一丝倔强,尽管她的胃远没有自己的嘴巴坚强,“我说话算话。”   “如果不算话呢,我能拿你怎么办?你现在身无分文,对我而言没有任何的价值。”   阮文的话让程佳宁抓狂,“那你要我怎么办?”她都要饿晕了,阮文还在这里磨磨唧唧的跟她谈条件。她简直要疯了!   “你想要我做什么,说吧。”只要给她吃的,她什么都能答应。   “为什么没去找陶永晴?”   “她不还是听你的话吗?”   “可现在永晴才是你的领导。”   程佳宁几乎失去了理智,“你到底什么意思?”出生豪门如程佳宁,怎么能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因为一口吃的跟人低声下气的说话。   明明就在昨天,她还要和阮文不死不休。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要跟你说,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永晴,她很乐意帮助你。”   程佳宁将信将疑。   她走到门口,忽然间又跑了回来。   “是不是我去工作就能有吃的?”   “我们是按劳分配,本月工资在月底发放。鉴于你现在身无分文,你暂时跟着永晴去食堂吃饭,到月底的时候在你的工资里扣除饭钱。”   “那……”程佳宁看着阮文那冷淡至极的脸色,她到底是忍了下去。   那点钱哪够吃的呀。   阮文能够读懂这个年轻姑娘所有的心思。   “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我们这里没什么高消费,二十块钱足够让你吃饱肚子。当然,如果你能力突出很快转正的话,一个月能有五十块钱的工资。说不定回香港时,还能带着一些积蓄给程先生,相信他会很乐意看到。”   一个月五十块也不够她花的。   程佳宁觉得阮文这分明是在欺负她,然而人在屋檐下……   “知道啦!”   走路的时候脚下有点发飘。   到门口时,程佳宁忽然间听到了阮文喊他。   “等下。”   回头的时候,程佳宁看到有东西朝自己飞了过来。   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抓。   等看到手里握着的暗器竟然是一块巧克力时,程佳宁愣了一下。   “别饿晕在工位上,省的别人说我们是黑心的资本家。”   资本家的千金觉得阮文这是在内涵自己。   然而这是这两天来自己看到的唯一的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就算是有人给她一百万跟她交换这颗巧克力,程佳宁都不会同意。   “别,别以为我会感谢你。”   阮文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我也没指望你有这个心。”   程佳宁嘟嘟囔囔地离开了。   十一月的省城凉意十足。   程佳宁裹了裹自己身上的羊呢大衣,小心地剥开了巧克力的塑料包装纸。   其实这种品牌的巧克力之前她都不吃的。   只不过这会儿她小心翼翼地掰下来一块放到嘴里,苦与甜都刺激着味蕾。   程佳宁小小的舔了一口嘴唇。   还剩下小半块巧克力,她决定过一小时再吃。   回头看了看那关着的门,程佳宁撇了撇嘴,别以为一块巧克力就能收买我。   要不是阮文,她哪至于吃这般苦头。   ……   程佳宁工作的第一天,准确点说是第一个下午,就闹出了乱子。   她把陶永晴刚整理好的材料给弄湿了。   一杯水洒了大半,看得财务科的其他三个会计目瞪口呆。   程佳宁连连摆手,“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她太饿了,以至于没端稳水,一下子就是洒在了那材料上面。   就是这么巧,巧合到让人以为程佳宁故意发泄自己的不满。   陶永晴看了看,“没事,你再弄一份就行了。”   隔壁工位上的会计提醒,“陶经理,这个明天要交到银行那边去。”   怎么能够交给一个新人来办?而且还是这么一位大小姐,她能办的好才怪呢。   “我知道。”   陶永晴看了看程佳宁,“赶紧弄吧。”她指了指墙上的挂钟,“五点半下班,你还有两个半小时。如果在这之前做不完,就只能加班了。”   加班意味着什么?   陶永晴可以去吃饭,而程佳宁只能在这里继续干活。   又需要挨饿一顿。   程佳宁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但是做错了事就要去弥补。或者你可以打电话给家里,让家里人帮你收拾这个烂摊子。”   程佳宁听到这话后,觉得自己仿佛狠狠被人打了一把掌。   她想到小时候母亲对她歇斯底里的吼叫。陶永晴很是平静,却比她那疯子似的母亲更可怕。   那一摞文档最上面是这沓材料的目录表,上面详细的罗列着各种材料的名称。   有些字被水湫湿了之后看不清楚,程佳宁怎么都分辨不出来。   越看越着急,眼泪啪的一下又落在了那材料上。   又有几个字被打湿了,字迹越发的模糊。   陶永晴往那边看了一眼,她忽然间想起自己刚来这边工作时,厂子规模很小,就陈主任一个会计还有她这个学徒。当时她什么都不懂,陈主任一边做账,一边教她如何记账。   她是陈主任手把手带出来的。   如今自己要带人了。   这仿佛是一种传承,可又不完全是传承。   “陶经理,有些我实在看不懂,怎么办?”   陶永晴看了她一眼,“既然是目录,那就对应着后面各类材料的内容,比照着后面来整理就是了。”   财务科这边有一台打印机,操作起来虽说比手写方便,但也耗时耗力。   程佳宁不会使用打印机,她左右看了好一会儿又过来找陶永晴,“你能教我用打印机吗?”   他是香港来的大小姐不假!   可这种琐碎事,程佳宁也没有做过呀。   如今一切从零开始学习。   程佳宁觉得委屈。她就算将来不继承程家家业,那也不用像一个小文员那样辛辛苦苦的干活呀。   可是再委屈又怎么样呢?   阮文是一个心特别狠的女人,她能眼睁睁的看着饿死脸色都不带变的。   程佳宁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完全不是那个女人的对手。   当然她现在向阮文屈服,不,她并不是向阮文屈服。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更长远的发展,如今承受的委屈不过是为了养精蓄锐,毕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现在只是为了麻痹阮文,让她以为自己认输了。   事实上,程佳宁怎么可能向阮文投降呢?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早晚有一天,阮文会站在自己面前向她求饶!   不过现在……   程佳宁眼巴巴的望着陶永晴,眼里蓄着泪水,“我是不是很笨呀。”   陶永晴皱了皱眉,“如果连这个都学不会,那的确是挺笨的。”   卖惨并不好用。   起码在陶永晴面前,程佳宁的眼泪没有什么杀伤力。   她很是认真的演示了一遍。   也没有问程佳宁有没有学会,陶永晴起身离开去忙自己的工作。   程佳宁懵圈了,就算是老师教课也会问学生有没有问题呀。为什么陶永晴都不问她一句?   财务科的其他会计看着傻站在那里的程佳宁,忍不住打趣了句:“小程,你没有学会呀?”   “谁,谁说的,我只是在消化陶经理教的东西而已。”她可是哈佛大学的毕业生,难道还会不如一个高中生?   哈佛大学的高材生站在打印机前十分了,还在浪费着宝贵的时间。   其他人交头接耳,四目相对一切不言而喻。   这位来自香港的资本家大小姐,她们是瞧不上的。   不过是命好,刚好生在了香港豪门,这要是头些年在大陆,可是有的罪受。   阮文向来都是帮助那些家里困难的女人,给她们一份工作,让她们有安身立命的机会。怎么这次竟然要帮这种资本家的小姐呢?几个人想不懂。   再去看陶永晴,正在那里审核账本。   眼看着这一财年就要结束,到了年底,财务科也要忙碌起来。   偏生这时候还来了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小姐,就等着忙的焦头烂额吧。   安心集团这边是八点半到五点半的工作制。   只不过相较于办公室文职工作的规律性,车间里三班倒或者两班倒。   到了下班的点,其他几个人纷纷收拾东西,把账本和报表什么的都锁在了柜子里。   陶永晴坐在那里仿佛并没有注意到时间。   程佳宁已经回头打量了她有七八次。   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六点钟了。   肚子咕噜噜的叫了好一阵后,程佳宁有些坐不住了,“我能……”   “都弄出来了吗?”   程佳宁看着好不容易打出来的两页纸,她有些心虚。   “我能不能先去吃饭,现在饿的难受,脑子不转动。就算再让我继续在这里待两个小时,我也弄不出来。”   陶永晴把东西都收拾好,锁在了柜子里。   她的办公桌面收拾的很干净,像那张脸一样。   “两个小时不行那就四个小时,这份材料明天上午九点要交到银行那边去,涉及到六千万的银行贷款。”   六千万?!   饶是程佳宁出身豪门,也不可能随手拿出六千万。   别说六千万,现在她连六块钱都没有。   “人活一辈子,总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我想程小姐不会推脱责任吧?”   程佳宁当然不会。可人不能空着肚子谈责任,何况她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唯一吃过的东西只有那一块哦,半块巧克力。   然而陶永晴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你加油!”   丢下那么一句话后,陶永晴离开了办公室。   程佳宁看着那关上的财务科大门,她很是郁闷的跺了跺脚。   大概是饿狠了的缘故,跺脚都那么的有气无力。   几秒钟后,程家三千金又坐了下来,一下下的敲击着键盘,输入自己需要打印的文件。   办公室外。   陶永晴看到了她哥满脸写着“我要八卦”四个大字。   “怎么,她服软了呀。”   “你怎么这么关心呀,准备去送温暖吗?”   陶永安撇了自家妹子一眼,“胡说什么,我是那种人吗?没给你闯祸吧。”   “准备给银行的材料被她弄湿了。”   “那也没事呀,你们不是有备份吗?”   “有啊。”陶永晴嘴角扯了扯,“当然有备份。”   不过程佳宁并不知道这件事,或者她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所以现在还在那里无头苍蝇似的忙碌着。   “人总得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吧。”这句话她今天说了好几遍。   “也对,不过你得祈祷一下,希望明天她知道真相后不会找你发飙。”   “那也得有这个力气呀。”   “真的两天没吃饭,光喝水呀?”陶永安想了想要是自己绝对受不了,难怪某千金大小姐都向阮文认输了呢。   陶永晴笑了笑,“你今天和书燕姐没有约会?”   “她最近加班有点忙,哪有空理我呀,走,请你吃饭。”他还想多知道一些资本家小姐的故事,打算跟自家妹子套套近乎。   陶永晴懒得搭理他,倒是问了他一些研发的进展,“那个刘经理真的要出国吗?”   “阮文想让他去英国和美国那边一趟,对了还有西德。说是那边的医疗比较发达,对这类设备的需求也比较高。而且他的英语比较好,推销起来也还算内行吧。”   这件事阮文倒是跟他说过几句,要出国做推销的不止刘经理一人,还有Alice。   至于这两个人是一起出去还是分道扬镳,这件事阮文倒没跟他说。   “你怎么那么关心他。”   陶永晴低头吃着饭,“一起合作了那么久,关心一句而已。”   小陶同志有一双火眼金睛,他觉得自家妹子有些奇怪。   “跟我说实话,你该不会是喜欢他吧?”   其实喜欢也没什么。男未婚女未嫁,又没违反道德伦理,没什么好避讳的啊。   “你要是喜欢他,那就跟他说,不要让自己留有遗憾。”   陶永安向来吊儿郎当的,对于陶永晴来说,这个哥哥代表着不靠谱。如今他说这话的时候依旧稀松平常,仿佛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终身大事怎么可能是小事呢?   陶永晴觉得自己迷茫了,“我不知道。”   于她而言,刘经理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合作伙伴——他很细心又周到。   之前陶永晴在香港小半个月,几乎所有的行程都是刘经理一手安排的,她只需要把时间和想做什么告诉他,他都能安排的井井有条。   这个人还很感性,甚至会为了一部电影而哭泣。   或许这并不符合传统观念里对男人的要求,可她很是欣赏这个男人。   但欣赏等同于喜欢吗?   陶永晴不知道。   这样的回答让陶永安有点懵,“那你最好去找一个擅长这方面的人帮你分析。”   他咬了一口腊肉,“这人是谁,我想你知道的。” 第219章 219正面交锋   陶永晴的拜访并不算是太突然,不过阮文误以为她是来找自己说程佳宁的事情。   以至于当她知道原来是感情问题时,多少有一点点的错愕。   习惯了把握全局的人,忽然间发现有一处是自己的盲区,惊讶在所难免。   不过阮文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我晚饭吃多了,要不要陪我出去走走?”   说是走走,其实是去省大跑步。   阮文是一个行动派,早些时候就想专款专用,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拿出一笔钱来修学校的操场。   她受够了操场那泥疙瘩路,这件事几经波折到底还是成了,如今用的是标准的塑胶跑道。   塑胶跑道有成熟的生产线,但在这个年代造价昂贵。   一平方米的的价格赶上了一个普通老师三个月的工资。   而整个八跑道的塑胶跑道铺设下来大概四千多平方米,也就意味着要四十多万人民币。   这还只是原材料成本。   当然整个塑胶跑道也就贵在了原材料上,毕竟现在国内的人工成本相对较低。找几个工人铺设塑胶跑道,差不多一星期完工也才两三百的工钱。   四十多万的塑胶跑道赶上了当年涂安国的一个无尘车间。   阮文专项捐款也并没有得到校领导的认可。   有这个钱为什么不盖一个教学楼呢?为什么不弄一个实验室呢?   尽管这钱有阮文来出,但学校里的学生有意见,校领导最后拒绝了这个提案。   阮文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另一个办法。   那就是自己来弄。   本来嘛,塑胶跑道的材料就是高分子聚合物、橡胶之类的。对于阮文而言,这不就是自己的本专业内容吗?   既然学校觉得花将近五十万块钱买塑胶跑道不合适,那就自己生产呗。   阮文花了一百多万从国外弄了一套设备,最终北山大学拥有了省内第一个专业的塑胶跑道。   原本造价不到五十万的塑胶跑道,最后成本愣是拉升到了一百多万。   因为这事陶永安还笑话阮文,“就为了这么一条跑道,值得吗?”   阮文觉得值得呀。起码下次再摔倒的时候,不会摔一身黄泥。   再说了那台设备又不是一次性的,回头等着研究所的子弟小学扩建好,阮文打算在小学那里也铺设一个塑胶跑道。   联合办学的中学建设起来后也弄一个,这么一来成本平摊不就下来了吗?   她真是个机灵鬼,聪明极了。   如今,阮文踩在平整结实的跑道上,放心大胆的往前慢跑。   身边跟着的陶永晴略显沉默。   “先跑几圈吧,有什么心事的话来跑跑步,让坏心情像汗水一样蒸发掉。”   这样的说辞略显得有些幼稚。   陶永晴看了眼阮文,后者目视前方十分的专注,仿佛没什么事情比跑步更重要。   一圈又一圈,她跟着阮文,最后也不知道到底跑了多少圈。   看着阮文缓缓停了下来,在那里做着各种怪异的动作,陶永晴有些迷茫。   “知道我们跑了多少圈吗?”   陶永晴稍有些迟疑,“十圈?”她最开始还记着数,后来累了脑子都不再转,迷糊的都忘了个干净。   “十五圈,六公里。”阮文笑了笑,“这个距离小谢同志带我跑的话,大概也就是半小时。”   借着路灯,阮文看了看时间,她带着陶永晴跑这六公里用了将近五十分钟。   “今天和程佳宁交锋,感觉如何?”   陶永晴随时准备回答阮文的这个问题,她并不奇怪会听到阮文的提问。只是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程佳宁不是很明白。   “还好,她的心还有些不稳,之前应该没做过什么事,所以不懂得里面的门道。”   她把程佳宁闯祸的事情简单说了下。   “那现在她还在办公室里忙活?”   “应该是。”   “先不说她了。”   阮文看着陶永晴,眼底透露着温和与善意,“有喜欢的人是件好事,既然喜欢那就去说,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   陶永晴不是很确定,“我可能喜欢他,但如果没有他的话,我一样能够很好的生活。”   阮文对此十分赞同,“没错,我们归根到底都是要为自己而活,而不是为了男人、孩子。”   听到这话的陶永晴脸上有些许的迷茫,她看着阮文,想起了哥哥曾经说过的事——如果没有谢蓟生,那阮文的结婚证上压根不会有另一个人的名字,或者说压根就不会有结婚证。   “拿我自己举个例子,有没有谢蓟生都不会影响我与你哥哥一起创业,感情归感情,事业归事业。”   阮文和谢蓟生是恩爱夫妻,陶永晴一直很羡慕,她没想到从阮文这里印证了哥哥的说法,不免有些心直口快,“那他又有什么作用呢?”   “锦上添花呀!我的生活中有了谢蓟生,一百分的基础上又有了十分的附加分,没他我的人生也就圆满,可有了他会更好,这跟我攻克技术难关一个道理。”阮文说这话时脸上荡漾着笑容,“退一万步说,他能提供我对男人的幻想,也给我解决生活上的一些问题。当然工作上的事,他也能够帮我开拓思路。没了他我也能够解决,只不过需要多花一些时间。永晴,你对你自己现在的生活打多少分?”   陶永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她并不知道原来还能够给自己的生活打分。   “没遇到谢蓟生之前,或者说没有确定这段感情之前我的人生也是完整的,但人永远无法拒绝锦上添花。所以我很乐意有这么一段感情,就算是失败了也不要紧。人生嘛,哪有一直成功?不免有各种坎坷。永晴,你呢?”   陶永晴觉得这些问题冲击了她的大脑,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阮文有微微的歉意,“可能我和陈主任都不算是什么好的榜样,没能给你带来对于感情的正面影响。你是一个成年人,应该有自己的判断。什么是自己想要的,什么对你无足轻重。”   陶永晴仰头看着天,好一会儿她才开口,“我不知道。”   她想要奋斗事业,可又想要一段感情。鱼与熊掌能兼得吗?陶永晴觉得自己似乎太贪心了。   阮文拍了拍她的肩膀,“这很正常。给自己点时间去想这个问题,到底什么是你想要的什么,什么于你而言是锦上添花,为了得到这些你又打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代价?”这个词让陶永晴更迷茫了。   “对呀,想要得到总需要付出代价。陈主任想要维系和亡夫的感情,所以她拒绝了第二段婚姻,孤独终老一辈子来维系这段感情,这是她付出的代价。”   “和小谢同志谈恋爱时,他去了战场,很可能死在那里再也回不来,我所要付出的代价是很可能永远失去他。可我就想要他这个人,所以我必须承担这个风险。”   “永晴,你既然想要这么一段感情,那你也要为此付出代价。或许你比我们幸运,不需要经历这些生生死死。”   陶永晴注定不是个普通平凡的姑娘,阮文不打算用普通人的标准来要求她。   “这代价也不是单方面的付出,感情从来不是单方面的。永晴你要想清楚,不要在这段感情中太过于卑微。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阮文不想要一个恋爱脑的经理人,在感情上恋爱脑的人在事业上又能理智多少呢?   安心集团是阮文凝聚了那么多心血的所在,它像是一个孩子在一点点的长大。   阮文不想安心集团昙花一现,她需要杜绝这种潜在的风险。   陶永晴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她像是一个学生在向小阮老师保证,自己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好了,这个问题你需要花时间来思考一下,好好想想自己想要什么能付出什么,对方又能为你付出什么。其实和财务工作没什么区别,有借有贷才能平衡。我要去看看程小姐忙活完了没有,你也去忙你的吧。”   陶永晴到底喜欢谁这个问题阮文没问,想说她自然会说。   她一直都在这里,随时可以回答她的问题。   只不过现在,阮文要去财务科,看看程佳宁怎么样了。   ……   程佳宁一边敲着打印机一边落泪,她今天有点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眼泪源源不断。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小姐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为了一口吃的这么拼命。   打印机旁边还放着那半块巧克力,不,现在是三分之一块。   刚才她又小小的吃了一口,因为不知道这份工作什么时候才能做完,程佳宁不敢一口气都吃完。   原本这个她不屑去吃的巧克力,如今都成了美味佳肴。   程佳宁舔了舔嘴唇,向来都会被口红滋润的红唇如今有些干,上面还起了干皮,她刚才揪掉了好几块。   来自香港的资本家小姐抹了一把眼泪,继续敲击那些笨重的打印机按键。   狭小的屏幕上一个个的字蹦出来。   程佳宁艰难的分辨着那些模糊的字,好一会儿,这才又落下手指。   当闻到饭菜的飘香时,程佳宁恍惚中觉得是自己在做梦。   她掐了一下大腿,眼泪又哗哗地落下来。   这些年来养尊处优的程家千金终于忍不住趴在了桌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饿了么?”   “你说呢,我都饿出幻觉来了!”   程佳宁一回头,看到站在那里的阮文,她浑身发抖了一下,“为什么幻觉里都有阮文,你滚开呀!”   她真怕这个女人一言不合就动手打她。   阮文简直就是个魔王!   等将来自己回了香港,一定要跟爸爸告阮文的状。   “是做梦是做梦,阮文怎么可能带着吃的过来?一定是在做梦。”   “过会阮文还会在我拿起筷子的时候一把掀翻桌子,肯定是这样。”   真是个噩梦啊。   阮文看着这个喃喃自语的小姑娘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有这么可怕吗?”   “你比我爸还……不,你比我妈还可怕,你知道吗?”   她知道妈妈当初打她是为了让爸爸心疼他,可阮文打她就是单纯的想要打她而已。   “不知道,你妈打你疼吗?”   程佳宁觉得这个梦有点怪,她不想跟阮文说话了。   又是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生疼!   程佳宁小心的回头,发现阮文竟然还在这里。   “不是梦吗?”还是说自己被困在了梦境里呢?   阮文把那食盒放在桌上。   她走过来看了看程佳宁的工作成果。   “把你的指甲剪了。”   程佳宁连忙缩回了手,“不要!”她好辛苦才留下这么好看的指甲,怎么可能说剪就剪掉?   “那你没饭吃了。”   这不是梦!   可程佳宁一点都不高兴,“阮文你不要脸,怎么能那么威胁我?”   “工作就得拿出态度来,你这么长的指甲怎么敲键盘?你在这里坐了几个小时了?”   程佳宁看了看挂钟,“快六个小时。”她三点钟忙到了现在。   “六个小时才弄了不到两页,你觉得自己很厉害是吗?”   从那边的文具筐里拿出了一把美工刀,直接丢到了桌上,“把指甲剪掉。”   程佳宁的眼泪几乎要落下来,要不是因为当着阮文的面哭太丢脸,她想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   “我好不容易做好的指甲,你不觉得太可惜了吗?”那么好看。   “给你一分钟,如果一分钟后还是长指甲,那你就饿着吧。”   顺着阮文的目光,程佳宁看到了桌上放着的食盒。   她心有不甘的拿起了那美工刀。   她的钱包、化妆品都没了,唯一剩下的就是这精心打理的指甲……   “你怎么就没有半点审美情趣?”   “还有四十秒。”   程佳宁看着阮文往回走,她慌了起来,连忙用美工刀把自己的指甲锯断。   因为太过于用力,有两个指甲被弄的太短了。   甚至切掉了一点点的血肉。   程佳宁不争气的落下泪来。   爸爸要知道她现在这样丢人现眼,会后悔自己的决定吗?   “不错,还有五秒钟,吃东西吧。”   阮文指了指桌上的食盒,里面有一份小炒里脊,还有一份手擀面条,她刚才去老曹那里带来的。   满满一大饭缸的面条,上面卧着一个荷包蛋,旁边放了两片青菜叶,看着就很是有食欲。   程佳宁觉得自己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她刚拿起筷子,手被阮文摁住了。   她就说阮文绝对不会让她安心吃这顿饭!   “你……”   “别吃那么快。”   饿了两天的人,胃里空荡荡的。忽然间吃的又快又急,容易引发急性肠胃炎。   程佳宁怨念的看了她一眼,“还不都是因为你?”   她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自己一贯的教养,小口小口的吃着面条,生怕自己狼吞虎咽被阮文看不起。   当嘴里咀嚼着这平日里并不被她看上眼的食物时,有两滴眼泪落在了面汤里。   阮文看着这个水一样的小姑娘,眼底露出淡淡的无奈。   “如果受不住的话就给你爸爸打电话,我很乐意接受程先生的赔偿。”   “休想!”   程佳宁发誓,她绝对绝对不会让阮文从他们家占便宜。   更不可能因为自己让阮文占便宜。   “你笑什么?”   阮文指了指嘴角。   程佳宁当时反应过来,连忙擦去了嘴角的面条。   她埋头吃饭,不再跟阮文做任何的交流。   那小炒肉好好吃呀!   肉不要太鲜嫩,像是在自己的舌尖跳舞,比那牛眼牛排都要好吃。   还有这面条,厨师是怎么做到的?比意大利面要好吃一万倍。   她也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吃太快,等她好不容易把这顿饭吃完,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面汤都被喝得一滴不剩,盛小炒里脊的饭盒更是没有半点油水剩余。   阮文收回目光,“现在吃完了,我们谈一谈正事。”   程佳宁心里有些虚,“不浪费粮食是传统美德。”   没有从阮文脸上看到太多的情绪,程佳宁竭力装出淡定模样,“你别以为给我了我一顿饭,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   “我也没指望你会报答我,这不过是我的工作而已。”   阮文指了指那边的打印机,“你也不要觉得吃了我给你带的饭就可以睡觉了,等我们谈完正事你还要继续干活。”   程佳宁听到这话一下子就火了,“阮文你简直就是资本家,怎么能这样压迫我?”   “资本家?”阮文笑了起来,“资本家的女儿指控我是资本家,我应该感到荣幸对吧?”   程佳宁脸上一阵臊得慌。   她是资本家的女儿,这是不争的事实。   “永晴跟我说,这份材料明天上午要送到银行。如果因为你耽误了我的正事,那么程佳宁你需要进行相应的财务赔偿,这是一笔六千万的银行贷款。你现在每个月有二十块钱的工资,你自己算算看,需要不吃不喝为我工作多长时间。”   程佳宁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六千万的贷款,这也要算在她头上吗?   “那你干脆把你们厂子赔的钱全都扣在我头上算了。”   小姑娘多少有几分自暴自弃!   阮文不动如山,“那可不行,我们厂效益好得很,不赔钱。”   程佳宁:“……”   她好烦哦,好想打阮文怎么办?   “那你也不能把这笔糊涂账算在我头上吧?就算是耽误了,大不了我帮忙联系,那个我给你联系银行,让他借钱给你行了吧。”   “可以的啊。”阮文耸了耸肩,“我扩大生产规模,一年期贷款利息是三个点。既然程小姐面子这么大,要不再给我降一个点的利息?”   一年三个点。   一年利息就要一百八十万。   程佳宁看着阮文,“你贷款这么多做什么?”   “你不过是财务科的学徒,现在还不到你了解这么多的时候,乖。”   她一点都不乖,干嘛用这语气跟自己说话,难道意味着自己很幽默吗?   程佳宁瞪了眼阮文,“我要找银行贷款,那总得知道这笔钱的用途吧?”   果然是个没脑子的千金大小姐。   阮文低声一叹。   “你叹什么气!”一副自己没得救的样子,程佳宁很是不喜欢。   阮文凭什么这样对她?   “看来你白在那里坐了六个小时。”   那么一份现成的资料,都没有研究出来个一二三四五。   “我没读过哈佛大学,不过想来哈佛的学生也不过如此而已。”   “你胡说!”程佳宁站起身来,“哈佛出了很多美国总统。”   “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阮文看了下时间,“我不认识哈佛毕业的美国总统,不过我认识哈佛毕业的学生程佳宁,在打印机前忙活了六个小时才打印了两页材料不到四百字,唔还有好多错别字。”   “好棒棒的哈佛毕业生哦。” 第220章 220真相   “我有哪里说的不对吗?”   如果可以的话,程佳宁想把阮文丢到海里去喂鱼。   她怎么能那么尖酸刻薄!   “六千万的贷款材料,明天早晨九点准备好,除非你现在能找来一家银行借给我六千万,否则别在这里跟我讨价还价。”   阮文食指轻扣桌面,“程小姐,在香港你是程先生的爱女,可这里不是香港,我的地盘你最好还是按照我的规矩办事。”   程佳宁看着她在那里收拾桌上的食盒,阮文的动作很是优雅,仿佛正在准备盛宴的女主人,优雅的帮着佣人摆放收拾碗碟。   她很漂亮,身上有一种宁静的气质。   屁咧!   程佳宁觉得自己被欺骗了,阮文老谋深算跟她爸爸一样,就是老狐狸。   骚得很!   “我要是……”   “如果我是你,我会用脑子思考该如何做事,而不是只用那聪明的小脑瓜当摆设,一张嘴只会问‘我要是做不完呢’,懂吗?”   程佳宁不想说话,她不想懂这个道理。   阮文收拾完东西并没有着急离开,她站在那里,瞧着那个脸上写满了倔强的年轻姑娘,“聊聊正事吧,十分钟而已,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阮文指了指手表。   程佳宁撇了撇嘴,“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她和阮文不死不休,她们是对手好吗?有什么好聊的?   “聊一聊你的家庭。”   “我家……”程佳宁刚开口,忽然间打了个饱嗝。   这不算是太优雅,让她脸上有些羞涩。这种行径,怎么都不该出现在她身上。   阮文却压根没当回事,人吃五谷杂粮自然免不了放屁打嗝,这再正常不过,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对,聊一聊你的家庭。难道这两天你没有在想,为什么你父亲要把你送到我这里来吗?”   程佳宁当然想过,“你们是合作合伴,你有求于他,所以把我送到你这里来,你会尽心尽力的栽培我,将来我好继承程家的家业。”   阮文被这理所当然的态度逗笑了。   “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好奇,你就这么有把握,将来程先生百年之后,程家家业会由你继承?”   这话让程佳宁一下子愣在那里,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不是我继承,难道还能是你吗?”   “当然不是我。”阮文看了下手表,也才两分钟不到,“可我也知道程先生子女众多,不止你一个女儿。”   “你是说外面那些私生子私生女?”提到那些人时,程佳宁语气很是不屑。   “是呀,你是程先生和程太太唯一的女儿,在此之前你还有一个哥哥,他倒是挺有才干,据说与你爸爸有几分相似,可惜英年早逝。我没说错吧?据说他的死另有蹊跷。”   程佳宁像是被踩着了尾巴似的,“我哥哥是死于一场车祸,那是一场灾难。”   “灾难?难道不应该说是一场意外吗?”   程佳宁脸上有几分不自然,“哪又有什么区别啊?”   “意外可能是人为的,也有可能……”阮文冲着她笑了笑,“是一场纯粹的意外,当然如果你觉得是后者的话,那也未尝不可。”   “不是意外,难道还是谋杀吗?”   程佳宁的脸已经有些撑不住,她无疑是愤怒的。   阮文像血淋淋的刽子手,一点一点的拨开真相的外衣。   然而真相是她避之不及的。   哥哥的死难道真的只是一场车祸吗?   那么母亲为什么会在哥哥的忌日时那般痛苦?   为什么每次哥哥的忌日父亲从来都不会露面?   程佳宁不是傻子,只是想要在程家活的好一些,她就必须当一个傻子——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隐藏起来。   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一个贪图享乐的千金大小姐,没人会觉得当年只有八岁的程佳宁会懂得什么?   阮文还是第一个揭露这真相的人。   她或许只是在试探而已,但程佳宁已经撑不住了。傻子当久了,她仿佛真的傻了。   “程家的继承人可不止你一个,你是唯一一个从程太太肚子里蹦出来的。可程先生与你母亲之间的夫妻恩情又剩几分呢?将来继承程家的是你父亲的子女就行,至于是不是程太太生的,你觉得程先生在乎吗?如果程小姐愿意这么自欺欺人下去,那么悉听尊便。”   程佳宁脸色惨白,看着转身要离开的人,她鬼使神差的喊住了阮文,“难道你不怕我把这事告诉父亲?”   “告诉什么?告诉程先生,我猜测他与程太太感情不和,又或者是你兄长的车祸另有蹊跷。这些港人都知道,我也不过是听了几句八卦而已。”   阮文说这话的时候很是平静,仿佛不过是邻里间的闲谈。   这让程佳宁觉得,阮文是如此的可怕。   她明明才比大自己大一岁而已,怎么就有这样的城府?   “那你想要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要跟程小姐说,你父亲并不会把宝压在一个人身上,他的孩子多的是。你是他的继承人,他的那些生子私生女同样也是他的继承人。如果真的把程家的未来压在你身上的话,那他把自己的其他子女随便养养就是了,可事实上,你去哈佛读书……”阮文笑了起来,“我原本还以为程小姐是去哈佛读商学院,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你学的是艺术,对吧?”   刚才看到程佳宁那简直不堪入目的工作成果时,阮文才意识到自己先入为主。想到之前去故宫参观时,程佳宁对里面的一些展品说的头头是道,阮文便是大胆地猜测了下。   而程佳宁的沉默意味着阮文猜对了,“你去哈佛学艺术,而你的二姐则是前往剑桥读书,听说她是法律和金融双修。我想程小姐你再笨也该知道,一个学艺术的和学法律金融的,哪个更适合当管理者。”   阮文何止是刽子手?她简直在一刀刀的凌迟,把所有华丽的袍子扯掉,露出最肮脏不堪散发着恶臭的真相。   “程先生到底选谁做继承人,其实对于我而言都一样,我从没觉得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牢不可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能把人牵扯到一起的只有利益而已。时局一直在变,我和程家的合作也随时可能终止。彼时我还可以换其他家,甚至于我自己也在发展着,几年后有了根基完全可以摆脱程家赵家李家这个中间商。所以,程小姐不要觉得程家能要挟到我什么,你未免也把我看得太低了些。”   程佳宁知道,阮文并不是一个软柿子。然而她后知后觉,阮文竟然是一个炸.弹,随时可以爆破,以至于靠近她的人都会遍体鳞伤。   “你跟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看我知道这些后有多么的慌张失措吗?”   “你狼狈不堪对我而言也没什么好处,别太高估自己小姐。我只是想告诉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只有楚庄王。你不是楚庄王,也成不了楚庄王第二。装疯卖傻对于你而言没有什么好处,动动脑子吧,亲爱的姑娘。你如果想要继承程家家业的话,提升自己的能力很有必要。否则,我想你的那些兄弟姐妹,他们会像豺狼一样,在程先生百年之后把你扒皮吸血。到那时候,你倒是不用再装疯卖傻了……”   面对那么凶残的真相,等待程佳宁的只有一条——真的成了一个疯疯癫癫的沙子。   她看了看时间,还差十秒钟到十分钟。   “好好思考我说的话。对了,记得把工作完成,不然那可是六千万的贷款哦。”   财务科的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丝丝凉意。   程佳宁却觉得这房间里是如此的冰冷,宛如置身在北极一样。她浑身冰寒,像是被阮文灌了一桶又一桶的凉水。   她怎么能那么尖锐刻薄?把所有的真相都揭示出来,让她想要躲避都不能。   程佳宁觉得自己要疯,她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那水很热,杯子几乎被她甩在了桌子上,滚烫的水滴迸溅到手背上。   程佳宁几乎又要落泪,只是这次她硬生生的控制住了。   不能哭,不能哭。   她不能再这么软弱下去。   年轻的姑娘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告诉自己,不能被阮文瞧不起。   那些见不得人的私生子私生女,凭什么能比她更风光?   父亲,他对不起哥哥,对不起母亲,还对不起自己!   为什么任由着自己去学艺术,却送那个女人读金融和法律?   原来,所有的父慈子孝都不过是假象。   是她一厢情愿的以为父亲最疼爱的女儿是自己。   毕竟其他的那些人,都没资格喊他一句“爸爸”。   可那又如何呢!   唇瓣几乎被她咬出了血,程佳宁看着杯子里的水,她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几秒钟后,她转过身去打算继续自己的工作。   她之前不小心打湿了差不多有十页的材料,只需要把这十页材料整理好,她就可以结束今天的工作了。   再度坐在打印机前,程佳宁下意识地伸手去拿那些文件,当看到那上面放着的巧克力时,她愣了下。   那并不是自己吃剩下的那三分之一块巧克力。   而是一个新的巧克力。   包装纸还完好。   和阮文之前给自己的那一颗一模一样。   是阮文留下。   程佳宁看着那巧克力低声喃喃,“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   她手里攥着那巧克力,好一会儿这才是小心地收在了风衣的口袋里,暂时没有吃掉的打算。   ……   陶永晴一大早来到办公室时,就看到倒在沙发上熟睡的人。本应该盖在身上的大衣,此时此刻逶迤在地上。   办公室里略有些冷,沙发上躺着的人把自己蜷曲成一团,像是受了惊吓的刺猬。   是啊,程佳宁这性子,可不就是浑身带刺的刺猬吗?   陶永晴放轻了脚步走过去,把大衣捡了起来轻轻盖在她身上。   尽管她刻意放轻了动作,却还是把程佳宁吵醒了。   睁眼看到陶永晴就在自己面前,程佳宁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弄好了!”   陶永晴看到这反应,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把自己的饭缸拿过来,里面有两个包子。   “一个韭菜鸡蛋的,一个猪肉白菜的。我没给你带粥,你凑合着喝点水吧。”   程佳宁看到那俩包子,觉得鼻子酸酸的。   明明是这些人在虐待自己,她怎么就被这一个包子一块巧克力感动了呢?   不应该感动的。   程佳宁细嚼慢咽的吃着包子,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韭菜,因为这东西很容易留下味道。   一个名媛是要拒绝韭菜的。   可韭菜鸡蛋的包子好好吃哦。   反正她现在又不是在香港,没人会把她当名媛千金来看待。   就吃一口也没事儿的。   陶永晴在那里检查资料。   和昨天下班前看到的那个有些不同,显然程佳宁又修改了。   程佳宁一边吃包子一边解释,“我又仔细核对了一边,发现之前我理解上有问题,所以重新打印了下,而且你们的格式不太好看,我就稍微调整了下。”   她的嘴角有鸡蛋花,牙齿上也贴着一片韭菜叶。   陶永晴笑了笑,“昨晚忙到了几点?”   “没多久。”她才不会说自己忙到今天早晨四点多钟才忙完,那岂不是说明她的效率低下吗?   陶永晴和阮文一样一样的,就喜欢嘲讽她,她才不给这人机会呢。   就算是她给自己带来了一颗大包子也不行。   “你们借款那么多,盖厂子有那么贵吗?”   程佳宁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要贷款那么多啊。   她顺带着把这份要递交给银行的材料都看了一遍,就算是买地皮,建厂房,引进生产线招工人,也用不了这么多吧,不就是个卫生巾厂嘛。   “嗯。”陶永晴没有把这事跟她解释,“吃完了的话就再去趴着睡会儿,八点半准时上班。”   完成工作是应该的,被迫加班那是因为程佳宁自己闯了祸,需要做事来弥补。   这并不是陶永晴要给她放假休息的理由。   程佳宁早知道她的性格,也不觉得什么。   在她正式工作的第二天上午,程佳宁如同早些年的阮文一样,办公桌上是厚厚的一沓账本。   只不过两人之间又有区别,阮文那是主动看账本了解二棉厂的情况。   而程佳宁则是工作。   “用一周时间把这几年的账本都看完。”   一周?   程佳宁好不容易这才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没有破口大骂。   可是一周时间看这么厚的账本,真的不是在故意为难她吗?   只是迎上陶永晴的目光又让程佳宁把所有的话都憋在了嘴里。   她敢打赌,如果自己说一句话陶永晴就会用十句话一百句话堵住她的嘴。   阮文跟自己说的话又在脑子里飘荡起来——多做少说,用脑子思考,而不是耍嘴皮。   行吧!从最不就是简单的看账本嘛,谁还不会?   程佳宁开始了自己在事业上的奋斗。   很多很多年以后,当程佳宁真的继承了程家的家业,成为香港第一女富豪时,很多人试图去寻找这个女强人过去的故事,当他们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发现这跟阮文有关时,记者们兴奋的去采访程佳宁。   彼时,程佳宁脸上是淡然的笑,“我与阮小姐关系一般。”   关系一般吗?   记者们很快就发现,程家名下很多公司与安心集团有着密切的合作。   人的嘴或许会骗人,但资金流向不会骗人。   当然这是后话,如今的程佳宁不过是财务科里的一个学徒,在苦逼的看着账本,每天脑子里都是那些滚动的数字,就连梦呓时都是那些会计科目资金不动产。   一度让她觉得人生灰暗,不如一死了之。   ……   陶永安对阮文调.教这位千金大小姐的手段十分的钦佩。   “厉害呀!你说她将来要是继承了程先生的产业,会不会想起你现在这么欺负过她,就准备动手收拾你呀!”   阮文笑了笑,“你那边房子不是弄好了吗,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哦,她想等到明年,说是元旦后。”   “那行,要什么的话直接说,元旦后的话时间也来得及。”她让人从国外寄还来得及。   在讨要礼物这件事上,陶永安是专业的,“我这可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人生大事,你打算送什么礼物?”   他想要什么就直接跟阮文说,从来不磨磨唧唧的。   “还没想好,回头我问问彭姐吧,看她想要什么礼物。我明天要去一趟安平县,你有什么要捎带的东西吗?”   “你自己去?”   “和陈主任一块去。”   阮文去安平县一点都不奇怪,早前还没生谢元元时,她还会跟谢蓟生一块去。   可陈主任……   陶永安下意识地问,“是不是那边出了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除非是工厂的事情!   阮文倒也没瞒着,“想去考察一下收购二棉厂的可能性。”   收购二棉厂?   “那不是国企吗?”   “是啊,不过厂长投资失误,欠了巨款跑路了。”   现在二棉厂想要维系下去有些困难,所以阮文打算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虽说和二棉厂隔着河相望建厂时,阮文的确有收购的心思,但二棉厂的倒闭应该是几年后的事情。   毕竟按照现在的社会发展来说,国营企业存在着诸多的问题,且不说当前的公款私用、公转私情况严重,市场经济条件下,统销统筹惯了的国营企业没了国家兜底,哪有本钱跟那些民营企业去争?在现在这个时代,大部分的国营企业就是那破旧的老船,内有蛀虫外面风雨,翻船是迟早的事情。   何况张厂长那人向来短视,早前还受掣肘,现在大权在握早晚会把二棉厂带到阴沟里去。   只不过阮文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问题会出现的这么早。   邱爱梅打电话过来跟她说了两句,正好阮文也打算去那边看看新工厂建设情况。   还有就是村长也写信给她,想要商量一下明年在扩大黄麻种植规模的事情。   择日不如撞日,阮文决定明天就去。   如今她的研发室里人多了,缺她一个也没什么事。   陶永安想了想,“我跟你一块过去吧。”   阮文这次是开车过去,好几个小时的路程,很容易疲劳驾驶。   她到底刚生了孩子没多久,身体虽说恢复的不错但也得注意着点。陶永安想,自己跟着过去多少能分担一下。   阮文答应的爽快,“那行,有你当司机倒也省事,不用让老韩再找人跟我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一月的最后一天,嘤庆祝下依旧留评发小红包 第221章 221再回安平县   阮文把去安平县的事跟谢蓟生说了。   小谢同志倒不意外,“到了那边小心些,有么么事的话就去公安局找人帮忙。”   “知道,小谢同志神通广大在那边有人,我能用的话肯定会用,不用岂不是浪费,浪费可耻哦。”   谢蓟生温声笑了笑,对阮文这油嘴滑舌他早就习惯了。   “对了,罗嘉鸣有没有跟你说他把元雯安排到了哪里?”   谢蓟生微微皱了下眉头,“听说是去了广东那边,不过具体的没有跟我说。”   “哦。”阮文没有再问,她去收拾衣服。   这次去安平县大概要待上三五天才能回来,天气说不定么么时候就转冷,再加上是开车去,阮文打算多带两件衣服。   “我来吧。”谢蓟生拿过了她手里的衣服,一件件的叠放的犹如豆腐块,让阮文看得出神。   “前几天汪萍来找罗嘉鸣了。”   阮文打破了卧室里的安静,“你觉得他们有在一起的可能吗?”   谢蓟生抬头看着她,“么么意思?”   “汪萍对罗嘉鸣不一般。”   但罗嘉鸣身上的烂桃花太多,且不说他原是祝福福的官配,那就是个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炸。   还有元雯这个“责任”在,这样的罗嘉鸣注定不是良配。   阮文很清楚,但她清楚有么么用?   她又管不了汪萍怎么想的。   谢蓟生迟疑了一下,“我找他问问看。”   “问他喜不喜欢汪萍?”   “不是。”   这个否认勾起了阮文的兴趣,“那你想要怎么问?”   “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说这话时,谢蓟生看着阮文。   阮文最近有些奇怪,当然奇怪的不止阮文,还有罗嘉鸣。   太过于敏锐并不是他的错,谢蓟生也不觉得阮文会做么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只是这两人之间肯定有么么事,而且还瞒着他的那种。   不然依照阮文的性子,这时候不冷嘲热讽罗嘉鸣两句才怪。   阮文一屁股坐在床上,躺下来双手垫在脑袋后面,“就他那熊脾气,哪个姑娘会瞎了眼喜欢他?我没有说汪萍瞎眼的意思,只不过汪萍总是被汪叔叔催着相亲,相来相去也没找到太合适的,最后索性将就一下,就挑选了罗嘉鸣。”   她看着谢蓟生,“盲婚哑嫁的那么多,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样,嫁给了爱情。”   阮文还能看不出谢蓟生的别扭?   她早前是在感情上迟钝了些,但后来打通了任督二脉,自然知道谢蓟生在想什么。   但有些事情阮文不想说。   她知道怎么哄得这个男人开心。   左右不过一句话的事。   阮文直直地看着谢蓟生,灯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钻石在里面闪烁着光芒。   “我又要出差了,会想我吗?”   那软绵绵的声音让谢蓟生豁然开朗。   他到底是太小气了,竟然会想那些有的没的。   阮文在他身边啊,又何必在乎其他的事情呢?   他想起了自己近来看南宋诗集,范成大写得那首诗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   阮文来得迅速,邱爱梅看到她就连忙说了起来,“我是真没想到,那个小李不知道么么时候就跟厂长勾搭上了,头段时间我动了个小手术没怎么来办公室,结果她就在账本上动了手脚。”   等邱爱梅病愈归来,发现账不对劲时,已经晚了!   张厂长带着会计小李远走高飞,把二棉厂公账上的那二百万一并带走了。   这王八羔子!   亏了钱不说,竟然还做的这么绝。   关键是邱爱梅现在是二棉厂的会计主任啊,这事她得担责任。   这段时间,县里市里把她喊去了多少次?   她原本就大病一场身体虚弱,现在又险些倒下。   好在清者自清,邱爱梅最后从这件事中摘了出来。   只不过二棉厂该何去何从呢?   账面上亏欠了三百多万,二百万的现金被姓张的那王八羔子转走了。   而且还不止那二百万,之前卖出去的货款,加起来差不多有三百万也都被他卷走了。   整个二棉厂一地稀碎,那账本简直没眼看。   邱爱梅看着那些建厂之初就在这里工作的老工人,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没有力挽狂澜的本事,如今大厦将倾,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找阮文,看阮文能不能帮忙。   阮文不是无偿资助那些军工企业吗?   能不能也从账目上划拉一笔款项过来,帮着二棉厂暂时渡过难关?   等这一段时间熬过去了,回头他们再慢慢还款也行啊。   邱爱梅是有私心的,她不可能任由着二棉厂就这么没了啊!   她在这里工作那么多年,整个人生都和二棉厂息息相关。   即便是当初阮文向她抛来橄榄枝,希望她去帮着打理对面的卫生巾厂的财务工作,邱爱梅都拒绝了。   甚至于她知道如果现在二棉厂真的倒了,她再向阮文请求一个职位,阮文也会给她。   可对于邱爱梅来说,她现在只想要保住二棉厂。   毕竟这背后牵扯着成千上万人呀!   邱爱梅太过于激动,以至于最后才看到从车上下来的还有陈主任。   她油然而生的亲切,“陈主任……”   阮文拦住了邱爱梅,“陈主任坐车有点不太舒服,让她先去休息一下,等休息好了再说也不迟。”   “是是是,主任是有些晕车。记得那次和她去市里开会,她坐汽车晕乎乎的难受。难为主任为了厂里还这么大老远的坐车回来,真是辛苦了。”邱爱梅觉得阮文来了就是要帮忙,而且还带着陈主任。   不过这一阻拦,又有些其他意思在里面的感觉。   她有些拿不准阮文的心思,“我去弄点汤来,吃点东西会好一些。”   有求于人,邱爱梅自然尽可能的来照顾这个老上级。   陶永安瞧着离开的人,“你打算怎么办,我怎么都觉得她像是要找你借钱的样子。”   “先看看到底么么情况再说。”   阮文其实有点想法,但还没拿定主意,具体的自然是得等看了二棉厂的账本再说。   这次她和陈主任三人住在了招待所这边。   招待所不远处就是饭店,去二棉厂倒也算便利。   陈主任这次执意要跟来,毕竟二棉厂从开始建厂,陈主任就在这里工作,有着二十多年的感情。   如果棉厂真的玩完,这对陈主任的打击会很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二棉厂是她的孩子。   哪怕她离开了,却依旧割舍不下。   大概察觉到了阮文的意图,陈主任缓缓地摇了摇头,“我没事的。”   作为两个工厂的厂长,陈主任很清楚阮文一直以来都在做么么。   她也知道阮文的理想是什么。   即便对二棉厂还有着说不清的复杂感情,但陈主任并不打算以此为要挟,让阮文蹚这浑水。   她是厂长,需要为整个厂子、为安心集团负责,并不能只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就做出一些不负责任的决定。   阮文听到这话笑了笑,“您好好休息,有么么想吃的,我过会儿去饭店里弄点。”   招待所的饭菜勉强能吃,但既然来了家乡,自然是要去吃点好的。   送陈主任回去休息,看人躺在床上,阮文这才离开房间。   “怎么样?”陶永安关切的迎了过来。   “没什么大事,上了年纪的人休息一下就好了。走,我们出去看看。”   “用不用去找一下你那个同事呀?”   “不用,她有话要单独跟陈主任说,我们去看我们的。”   陶永安其实有些不太明白,如果说阮文对棉厂没感情,那也不至于。毕竟人都来了,哪能说不关心在乎呢?可要说她对棉厂有感情,好像也没到那程度。阮文也只是在这里工作了两年左右,这个棉厂注定是阮文人生中的过客。   虽然会留下一些痕迹,但雁过留声也就那样。   在陶永安的认知中,二棉厂甚至不如阮文当初开的那个考前辅导班。   毕竟她和那些学生们到现在还有联系。   “有么么问题就问,别在那里瞎胡想。”   陶永安听到这话连忙开口,“那你到底么么意思?咱们现在去哪里,去棉厂吗?”   “不去棉厂,附近逛逛。”   小陶同志不解,“哪里?”   “布店、服装店、裁缝铺。”   这三个地点让陶永安彻底懵圈,“去这些地方干么么?”   “去这些地点才能拿到咱们想要知道的消息。”   “那你不如直接去棉厂。我估计你们厂长跟那个小会计跑路了,厂里的人能够把他给骂死。你问啥他们都会跟你说。”   但阮文摇了摇头,这举动让陶永安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傻子。   他没猜透阮文的想法。   安平县有一个二棉厂,意味着本地布料丰富,于是好些个裁缝店、布店和服装店都被养活了。   布店从二棉厂这边进货,找几个手快的女人直接用缝纫机搞一些现成的衣服送到服装店去。服装店面向本地也向外销售。因为靠近原产地,所以布料的价格相对便宜了那么一点,有价格上的优势。   至于裁缝店嘛,修修补补啥时候都不少。   阮文他们先去了裁缝店,店主是一个中年妇女,做衣服也是一把好手。   当初阮文还在二棉厂上班时,来过裁缝店买了一些针线什么的。   裁缝店的老板娘看到阮文一眼就是认了出来。   “……这日子啊怎么说,本来都快过年了,做衣服的多了起来,结果姓张的王八羔子一搞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我的裁缝店也不景气。”   阮文摸了摸那边挂着的几匹布料,她竟然看到了牛仔布料,“这个倒是不错。”   “嗨,这布料太硬挺了,穿着还不如棉布舒服。这还是我五月份的时候从市里弄来的两匹布,到现在都没几个人要。我这想退也退不了呀,反正这布料也坏不了,先就这么放着吧。”   阮文看了老板娘一眼,“从市里弄的,棉厂这边没有吗?”   “瞧你这话说的,棉厂当然是做棉布了。也不对,之前好像搞了么么灯芯绒,说是带着去展销,结果带走了那些布人也跑了。阮文,你去过棉厂大院没?”   阮文摇头,“我今天刚过来,还没来得及过去。”   “哎呦,那你是不知道呀。姓张的带着小老婆跑了,可把他老婆孩子坑苦了,娘几个被打到住院。”   “这怎么行?他老婆也是受害者呀。”陶永安声音有些尖锐。   老板娘笑他带着几分书生意气,“那有么么办法?姓张的不干人事,可不是老婆孩子遭殃嘛。你能说他们娘几个没花那王八羔子贪污的钱?”   陶永安登时哑然,可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对了,阮文你得注意着点。”老板娘压低了嗓门儿,“刘春红还在你那吧。”   阮文点了点头,“怎么了?”她心里有几分警惕。   “还能咋滴呀,她那男人后悔了呗。觉得你把他婆娘给拐走了,回头你可得注意着点儿。”   “我知道了。”   从裁缝铺这听到了零零散散的八卦。   离开后陶永安小声的跟阮文吐槽,“你们这可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怎么就那么多事?”   阮文叹了口气,“真不知道带你来是对是错。”她这次出门带来了个十万个为么么。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不在你落了单怎么办?”   “不带你来,我就找让老韩给我找个人当保镖,应该比你能打吧?”   陶永安安静了下来,和护厂队的人相比,他的确不太能打。   “阮文你说这话好伤人心。”   “事实向来都是扎心的。别怕,你要真替我受过,我肯定给你找回场子。”   “其实那也不用那么麻烦,我结婚的时候多给我随点红包就行了。”   “行,一万怎么样。”   万元户是当前最流行的一个词,时不时就能在报纸上看到的那种。   但陶永安显然不满意这个数字,“咱俩的感情就值这点?”   “你还真是胃口越来越大了。”   “也没有,我顶多就是开车累着了,打算过会吃三碗面条罢了。那个国营饭店的面条还挺好吃的,要不咱们先去吃点?”   “先去布店看看。”   阮文把这参观列到正事目录里,陶永安还没想明白,“你这么来回跑图啥啊?”   阮文耸了耸肩,“小陶同志你是不是出门不带脑子,难道刚才你没注意到老板娘说的话?”   “么么?”   “牛仔布料。”阮文眨了眨眼。   陶永安记起来了,“可老板娘也说了啊,那牛仔布料有点硬挺,大家不怎么穿。”   “年纪大了的自然不喜,可小年轻们喜欢呀,喜好是可以引导的。难道你没注意,学校里很多学生穿牛仔裤吗?”   “有吗?”陶永安还真没发现,“可人老板娘也说了,棉厂不生产牛仔布,她不都是从市里弄来的两匹布吗?这还得需要专门的生产线吧?”   “是啊,墨守成规是行不通的。人得追求上进,就像我们的产品一直在做提升。”   陶永安这下终于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引进牛仔布生产线?”   “我想把二棉厂给拿下。”小陶同志觉得自己已经够震惊了,但阮文这话像晴天霹雳。   之前阮文再怎么弄也没说过搞收购啊。   “你确定?”   “这是我之前的想法。”阮文笑了笑,“陶永安,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吗?在国内部分女人都在用卫生带,卫生带里的填充物各种各样,有的是草木灰,有的是碎布料,还有的是棉花。”   涉及到卫生巾的问题,陶永安格外的敏锐,“你的意思是说想以棉花为原材料做吸收芯层?可是这样的话成本是不是会高出很多?”   棉花是经济作物,但主要用途是棉纺织。   用棉花做吸收芯层就意味着和国内的纺织厂做竞争对手,有竞争对手就意味着原材料成本的大幅度提升。   “所以我说我曾经想过要把二棉厂拿下来。”阮文并不掩饰自己的心思,“上次去纽约在商场里购物,难道你没有发现吗?同样是衣服,为什么有的是奢侈品,售价上百成千美元。而有的款式相对普通,标价只有几美元而已。”   陶永安听到这话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做卫生巾里的高端品牌?”   阮文点头,“我的确有这个打算。”   “可是我怕市场接受不了。你也知道我们现在能够打入欧美市场是拜tts所赐,可她们那帮人崇尚天然自由,好了伤疤忘了疼。我估摸着很快她们又会重新用起了卫生棉条,到那时候使用卫生巾的人群会大幅度的缩水。做高端品牌的话没问题,但是如果客源不能保证……”   “所以咱们得开拓市场。”   开拓市场,往哪开?市场哪是那么容易开拓的?   打开欧美大门是有天时地利的契机,他们这次还能延续好运吗?   国内市场是不指望的。安心的卫生巾上市那么久,到现在使用人群也是以机关单位人群为主,国内的销量又被山寨卫生巾压缩,虽然现在没再有人闹事,但市场占有率还下滑了不少。国内最大的市场在农村,然而大部分的老乡压根用不起。   国内市场没指望,又去哪里开拓市场呢?   阮文看到了那边的布店,“亚洲市场那么大呢。国内指望补上,不还有日本韩国东南亚吗?”   “你说亚洲市场?”陶永安有些迟疑,“可日本那边有欧文。”他已经先一步占领了日本市场。   “我知道,不过欧文的经营重点是在美国。回头他会把重心放在美国那边,所以不用担心。”   不担心才怪呢。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说欧文是混血儿,他一直想得到自己美国爸爸的认可。可是日本这边有他的根基,他怎么可能轻易的放弃呢?”   阮文十分的坚决,“相信我的判断,我们就主打亚洲市场。” 第222章 222竞标   陶永安除了相信阮文,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办法,毕竟牵扯到经济管理,他是真不懂。   两人聊着就到了布店这边。   店面里十分的冷清,老板看到有客人过来,十分热烈的迎了上来。   阮文指了指陶永安,“我哥要结婚了,想要给他做几身衣裳,老板有什么最近正流行的料子都拿出来瞧瞧。”   老板十分热情,他上下打量着陶永安的一身打扮,最后给选的是灯芯绒和牛仔布。   又是牛仔布。   陶永安捏了捏这布料,“这个之前没怎么见人用过。”   “大城市里很多年轻人都喜欢这个,你适合这个。”   阮文趁机取笑,“哥,老板夸你年轻呢。”   陶永安撇了撇嘴——谁是你哥呀,你哥在首都呢。   “这灯芯绒我穿着不合适吧。”而且还是绛红色的,感觉怪怪的。   “穿上就是最时髦的崽儿,你穿着不合适谁穿着合适?老板给我扯……”阮文想了想,“大概得做五六套衣服,上衣和裤子都要,你看着来。”   这算是大单,老板连忙给裁布料。   阮文在那牛仔布上摸了一下,这靛蓝色的布似乎被晒了似的,有些褪色。   “老板,最近生意不怎么景气吗,我看这料子有点掉色儿。”   老板叹了口气,“这话咋说呢。”   “没事,您慢慢说。”陶永安嘴贱兮兮的,被阮文瞪了一眼后转过头去,他压根就没放心上。   “料子倒是好料子,只不过最近这风雨飘摇的,大家也不怎么敢乱花钱。我这里的料子除了这个牛仔布是从市里拿的,其他都是从二棉厂这里弄得,我有亲戚是在那边上班嘛,价钱便宜了点。”   本来是指望着过年的时候,家家都扯两尺布做新衣裳,布店的生意也能红火点。   “狗娘养的张爱民带着那个小会计跑了,大家都说二棉厂干不下去了。这不,棉厂工人的工资也没发下来,厂子里的人就拿着仓库里的布料去外面卖来抵工资,他们卖的价钱比我这进价还低呢。你说还有谁来我这里买呀?”   老板又嘟囔着骂了几句狗娘养的、断子绝孙之类的话,就连吐唾沫的时候都带着狠劲。   阮文皱了皱眉头,“那没人去抓张厂长吗?”   “怎么抓呀,抓不到!”布店老板猛地一拍大腿,“这日子就这么挨着呗,谁也不知道能撑多久,说不定年后我就不开这店了。大妹子你家兄结婚,你们家里人也做新衣裳吧?我给你便宜点,你多拿点呗。”   阮文想了想,“那你再给我挑个家里头老人能穿的,给他做棉袄,要挡风耐寒的。”   “这灯芯绒就行啊,这布又好看又厚实,给老人家做大棉袄最合适。”   陶永安一旁风中凌乱,怎么又成了老人家适合穿的了?   这老板满嘴跑火车,也就阮文脾气好,瞧他生意不景气就买了那么多。   不过阮文属于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那种,到最后这些布料还是陶永安扛着。   “你这又是年轻又是年纪大的,买这么多布料干什么?”   “拿到村里给村长,还有老支书做衣服呀。”   陶永安恍然,“说的倒也是,你倒是挺有良心的。”   “那是。”   虽然阮文就这么一句话,压根没再说什么,但小陶同志觉得自己被骂没良心了。   “要不我回去再买点?”他下乡插队的时候,村里的老支书和村长对他倒是挺不错,当初恢复高考的消息刚传来,村长还鼓励他去备战考试呢。   “不用。我买的多,回头你衣锦还乡时捎带着些回去就行了。”   陶永安顿时眉开眼笑,“还是你想的周到。”   阮文让陶永安先回去,她自己去服装店那边看看。   这年头安平县一个小县城也没啥正经的服装店,其实就是一个小作坊。阮文过去的时候,店里关着门,她看了看到底没有在这边久留。   到了招待所刚好看到邱爱梅。   她跟陈主任正在往外去,看到阮文邱爱梅脸上有些尴尬,颇是有几分被人捉奸在床的窘迫感。   “您不是晕车吗,怎么多休息一会儿?”阮文的嗔怪让陈主任有一丝迟疑。   阮文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看我回来的刚巧,方便带着我一块过去吗?”   邱爱梅在那一瞬间觉得阮文已经把她给看透了。   她不算是什么厚脸皮的人,尤其是想到明明是自己求阮文来帮忙的,却又瞒着阮文干这事儿实在是不太地道。   二棉厂如今的会计室主任邱爱梅扇了下自己的脸,“都怪我考虑不周全,是我想着让陈主任去看看那群老工,安抚他们一下。”   一方面是想要安抚老工人们,另一方面也是想要老工人们趁机向陈主任诉苦。   陈主任本来就不是什么硬心肠的人,看到昔日一起工作的工友们这会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动恻隐之心那是人之常情。   说实在话,邱爱梅真不敢确定,阮文会不会帮二棉厂。   既然陈主任来了,那就在她这边说道说道。   如今被阮文戳破了用意,邱爱梅觉得脸上烧得慌,“是我心思多了。”   阮文看着又要给自己一巴掌的老大姐,连忙拦住了她。   “您别这样!”   这种小心机其实阮文也没有那么的烦。   自己在二棉厂工作时间不算太长久,也难怪邱爱梅会选择陈主任来帮忙。   要是她肯定也优先选择陈主任,毕竟这是跟二棉厂最有感情的一个人。   一旦陈主任想帮忙,那阮文肯定也不会袖手旁观,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会搭救一把。   “这件事先不着急,梅姐先把工人组织起来。厂里还有多少存货,有什么品类。生产线如今有几条,仓库里还有多少原材料,能够支撑着生产多久,另外就是那些款项,你把但凡是能叫的上来账目都整理出来,等着明天或者后天,就明天下午吧,到时候我和陈主任去厂里和大家开一个碰面会,来谈一谈未来棉厂怎么发展。”   两个中年妇女都看向了阮文。   陈主任的眼神里带着微微的诧异,“阮文……”   邱爱梅惊诧之后是惊喜,“好好好,我马上去办这件事。”   她生怕阮文反悔似的,连忙应下来去忙活。   看着离开的人,陈主任拧了拧眉头,“你有什么想法?”   “是有一点,不过还没想好。您放心好了,这里好歹是我当年起家的地方。我可不想日后飞黄腾达了,被人戳脊梁骨说‘阮文,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明明有能力救二棉厂一把却袖手旁观,简直猪狗不如’,你说这多影响我的名声呀。”   这话透着满满的孩子气,让陈主任笑了起来,“那行,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跟我说。”   “那您现在就好好的回房间去休息,过会儿小陶同志从饭店带回来好吃的,咱们好好吃一顿祭祭五脏庙。”   陈主任其实是阮文带回来的吉祥物。   这个吉祥物能够帮助威慑工人,当然想要把这事处理妥当,还得跟县里和市里打招呼。   县里头倒是好说,钱书记对阮文要投资这件事十分欢迎,这边解决了之后阮文下午的时候开车去了趟市里。   阮文找到了市国资委的马主任。   “你是说你想要投资二棉厂?”   “我和我哥都在二棉厂工作过,我姑父更是为了保护国家资产牺牲。如今二棉厂有了困难,我能力有限,不过还是想要竭尽所能做点事情。”   现在这种民间资本介入到国有资产中的事情并不奇怪,甚至比比皆是。   马主任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不过这到底是国营工厂,你要是想要拿下来,还得去省国资委点头才行。这样我给省里打个电话,你要是方便就找人当面说一声?”   请国资委的主任或者副主任发个话,这事他也就能顺理成章的给搬下来。   倒不是马主任在推脱,只是这责任重大没省里发话,他哪敢啊。   二棉厂上千名工人背后可就是上千个家庭呀,这零零散散的得牵扯到上万人的生计。如果二棉厂破产,自己这个市一级的国资委主任脸上没半点光彩。   可到底是国有资产,也不能由着民间资本介入。   何况马主任也知道,阮文能量大着呢,和省里那边关系都很好。压根都不需要他打这通电话。   但他这多少也卖一个人情嘛。   至于阮文领不领这个人情,那就是另一说了。   阮文自然是明白这些弯弯绕绕的,“那就麻烦您了。有您在中间帮忙说话,我这事情也就好办了。”   “都一样,都一样。”   马主任是个敞亮人,他当即就打电话过去。   省国资委那边倒也知道这件事,省里头第二大纺织厂,厂长捐款逃走这事要不知情的话,那还谈什么工作?   这通电话又是打到了商业厅那边。   秘书向黄主任转达了消息后,听到黄主任喃喃自语,“阮文这又是在搞什么?”   不过领导很快就给了回复,“让他们按照流程办就是了。”   阮文要真需要他帮忙,电话早就打过来了。   既然没电话,那就是对这事十拿九稳。   自己何必参与其中呢?完全没必要。   他这这一句话又把这皮球踢到了国资委那边。   秘书有些想法,“要不要我再去提醒一句?”真怕省国资委那边公事公办,还真就走了流程。   这流程,可长着呢。   “不用。他们那边也是顾头不顾腚,有人帮忙解决问题就该高兴了。还摆官老爷的架子,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秘书笑了笑,“也是想向您讨一个人情。”   “人情哪是这么容易讨的?想要去讨人情,去找书记要去呀。”   秘书被这话逗乐了,“还不是看您好说话嘛。”   “我这是人善被欺。”   ……   省国资委很快就给出了回复——竞标。   盯着这边的不止阮文一个,有几个民营工厂的老板也看中了二棉厂这一块肥肉。   直接给阮文不合适,那就搞一个竞标好了。   大家公平竞争,起码表面上是公平竞争,给阮文一个很正当的理由参与到二棉厂的再建当中。   省里头给出了通知,市国资委的马主任没想到,盯着二棉厂的可不止阮文一个。   这么个正当流程让阮文有了不少的竞争对手。   如今民营企业如雨后春笋般崛起,第一时间了解政策才能帮着自己发家致富。   何况很多也不是真正的民营企业家,他们本就是干部队伍里的直系亲属又或者小舅子大姨子小姑子等诸如此类的亲戚,这些人本就有内部消息。   哪怕知道,这条线很可能是专门给阮文搭的,也不耽误他们来蹚这个浑水。   谁说这二棉厂就一定是阮文的呢?   既然是参与竞标,那自然是公平竞争。   当然,这种公平也是相对的。   其实到最后,还不是看谁后台更硬一些吗?   ……   阮文没想到这件事如今反倒是复杂了。挂断马主任的电话,阮文的情绪委实不怎么好。   二棉厂如今成了香饽饽。   她并非那种死要占便宜的人,如果有其他的人能够救二棉厂于水火之中,阮文退出也没什么。   但问题在于,参与竞标的其他人又有几个想要好好经营二棉厂?   这几年来上面逐渐放权,国营工厂的经营多少都出现了些问题,不是所有人都像梁晓那般有魄力,面对巨额财富的诱惑,很多人都是张厂长。   而觊觎国营工厂的民间资本,归根结底还是资本。   资本的目的是利益最大化,而不是拯救二棉厂于水火之中。   阮文猜不出来,到底有多少人会真心实意的想要帮助二棉厂度过这一劫。   她想了很久,拿起电话打到了卫生巾厂的财务科。   接电话的是程佳宁,“喂你好,这里是安心日化用品有限公司财务科,请问您是……”   这公事公办的语气让阮文愣了一下,“去学校里找一下谢蓟生,让他尽快给我回一个电话。”   程佳宁没想到打电话的是阮文,这一句吩咐让她有点懵,“我正在上班。”   “我知道,如果你没有时间可以找保卫科的人,让他们去找谢蓟生。你现在上班是事实,但这件事可以用其他的办法来解决,遇到问题是多动一动脑子而不是用嘴来解决。” 第223章 223与工人的纷争   程佳宁觉得自己被骂了,她有些郁闷。阮文心情不好为什么要骂她?   其实现在财务科并不怎么忙,她们敬爱的小陶经理出去开会了,其他几个会计忙活完之后正在聊天,程佳宁在那里看账本熟悉公司账务。   虽然吃了一肚子冤枉气,不过她还是出去了,趁这个机会出去透透气。   出去的时候,程佳宁特意照了照镜子,惹得其他几个会计对视一眼   “可真是资本家的小姐。”   “也不知道还得祸害到什么时候。”   “小声点点,别被她听到。”   即便是听到又能怎么样?程佳宁压根不把这些话放在心里。跟这些女人计较,那只能说明她也跟这些人一般档次。   这是程佳宁绝对不承认的事情。   至于照镜子……倒不是为了勾搭谢蓟生,程佳宁对有妇之夫没兴趣。   只是一向男朋友遍地走的人耐不住寂寞。   虽说这里的学生比不上哈佛的高材生,但谈个恋爱倒是不错。   程佳宁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也从不遮遮掩掩的。   她现在就想艳压省大所有的女学生,给自己找几个裙下之臣。   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   从财务科出去后,登时冷风扑面。   程佳宁从香港来的时候可没带什么厚衣服,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这件穿了好些天的风衣。   冷风卷起了一阵黄沙迷了她的眼,气得程佳宁直跺脚。   等着她找到谢蓟生,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彼时谢蓟生正在给学生们,有学生指了指教室门口。   “谢老师有人找你。”   谢蓟生往外看了一眼,瞧到是程佳宁时,他先是一愣,“稍等一下。”   教室里的男同学看到外面那个年轻漂亮的年轻女生眼睛都亮了起来。   “那是谁呀?看着好漂亮。”   “好洋气呀,谢老师的亲戚吗?”   门外,程佳宁心情并不怎么好,“阮文让你尽快给她回个电话。”   说完她就离开了。   谢蓟生一怔,他看了看时间   还有五分钟下课。   小谢老师又回去继续讲课,只不过今天下课后他离开的更快了。   阮文接到谢蓟生的电话时,距离她打出电话已经过去了三十九分钟。   在她耐心即将耗尽之际,这通电话打了过来。   阮文简单说了下,“……虽然马主任没明说,但他那意思倒也明确,后面好多人盯着呢,回头县里要在三天后竞标,我原本是计划引进牛仔布的生产线,对棉厂进行升级改造,现在看还缺了点东西。你能不能联系军区那边,让他们派个人过来,我想和部队合作。”   阮文知道一旦和部队合作,她一直想要避开的政治就会将她席卷进去。   但这次她既然要拿下二棉厂,想要在竞标中稳压一头,部队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谢蓟生也没有跟她解释为什么还保留着军籍。在这件事上,阮文也没有多问。   但如今她有需要,谢蓟生无疑是她第一个求助对象。   或许小谢老师有朝一日能够重返部队。既然存在这种可能性,阮文也乐意给他这么一个机会——把自己和部队联系起来。   在提出要求的五秒钟后,阮文听到了谢蓟生的回答,“好,后天,最迟后天上午会有人赶到与你对接。”   他们没有再多说什么。   也无需再多说什么。   她提出要求,谢蓟生帮忙解决问题。   这就够了。   阮文需要做的是,是尽快地了解到棉厂的现状。   把部队拉进来,是为了抗衡其他竞标人选,能这么快得到消息的人背后肯定也有各种关系。   想要在竞标现场成为最终的赢家,阮文也必须拿出足够的魄力才是。   不然那些人就算输,也不会心服口服,不是吗?   ……   陈主任也听说了这件事,她想的没那么多,只是觉得既然如今有人打算接手二棉厂倒是省了他们的心。   阮文现在要忙的事情很多,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来管理二棉厂。   她去找阮文的时候,就看到阮文正在那里忙活。   也不知道在写什么,低头忙碌得很,显然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   陈主任迟疑了下,正想着要不要跟阮文说,招待所的走廊里响起了陶永安的声音,“阮文,电话找你!”   阮文应了一声,回头看到陈主任时,她愣了下,“我先去接个电话,过会儿再跟您说。”   她很是了解陈主任。   看到陈主任脸上神色,大概就知道她想说什么。   不过陈主任这次是来迟了,既然她已经打电话找谢蓟生说了这事,就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   当然这一切得等先接了这通电话再说。   阮文特意吩咐陶永安在楼下等电话。   果然,在她和谢蓟生的通话结束不到半小时,部队这边就给阮文打来了电话。   其实那边问的也不多,毕竟中间人是谢蓟生,还能信不过?   这通电话的时间并不长,陶永安瞧着阮文挂断电话,“你跟谁打的电话?”   “我也不知道。”   阮文是真不知道。对方只说是谢蓟生联系的人,其他的就没再说,阮文哪知道他到底姓甚名谁又是什么职务?   不过不知道也没什么关系,反正阮文也不在意这件事。   陶永安跟着阮文上楼,“你还真打算拯救这个老工厂呀!按照你说的这些设备都要淘汰,技术工人又要重新培训,这些都挺费劲的。”   “我知道。可工业技术不也一向如此吗?有了第一次工业革命就会有第二次工业革命,有第二次工业革命自然就会有第三次工业革命。”   陶永安觉得这话说的没道理,“那这么说还会有第三次世界大战?”   “说不定呢。”   阮文的态度让陶永安有点懵,“你还真期盼着战争呀!”   “我是和平主义的爱好者,战争是军火贩子们的挚爱。我可不想打仗,但有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墨菲定律说一件糟糕的事情但凡有几率发生,最终都会发生,不是吗?”   道理是没错的,但陶永恩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刚到二楼,陶永安就看到了陈主任。   “我打算接手二棉厂,刚才和部队上的人联系了,他们后天上午就能过来。”   陈主任听到这话,脸上露出微微的震惊,“部队?”   其实他们这些人都知道,阮文很矛盾。一方面她竭力避免卷入政治之中,可另一方面她又跟那些军工企业来往密切。尽管在那些军工厂发展副业小有成果后阮文就会抽.身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但谁能说阮文和这些军工企业没再有联系呢?   如果说帮军工企业转型是责任,不得不为之的事情。那这次则完全不同,是阮文主动把部队牵扯进来的。   饶是陈主任也不免有些震惊。   “这两年部队的日子也不好。我在想,既然非得要找一个背书的,那倒不如找他们,起码让他们欠我一个人情。”   陈主任哭笑不得,“你又不打算从政,要这人情做什么?”   “留给我家元元呀。”阮文说完也是笑了起来,她这的确是个玩笑。   “再说了,我家小谢老师今年还有任务呢。他不是还得帮助那些退伍老兵安排工作嘛。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这也是给他解决问题。”   陈主任听到这话一阵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那下午还要去工厂吗?”   “去,当然要去。不过我人微言轻,怕是说服不了那些工人。还得劳烦您跟我去一趟。”   这话让陈主任心底万千感慨,阮文明明是在帮她解决一件烦心事,话里话外却又是要自己帮她。   这哪是要她安抚工人啊,是想要她承了这人情。   ……   邱爱梅这两天忙疯了。   张爱民跑了之后,几个副厂长也不想担责任,还有工会的领导一个个都告了病假——被张爱民气病了。   一个管事的都没有,最后反倒是她这个管账的又当爹又当妈的忙了起来。   上面给了通知,邱爱梅知道二棉厂这下有救了。   有奶就是娘。有人肯接手填补资金上的亏空,给他们发工资,工人们自然十分乐意。   至于这个给他们发工资的人是阮文还是其他,其实大家都不怎么在意。   这是最近难得的好消息,工人们奔走相告,等待竞标大会。   这会儿大家都太兴奋,没几个人还坚持在工作岗位上。   会计室的几人也不例外。   到最后帮着邱爱梅整理材料的,竟然只有郭安娜。   “小郭,你希望谁来接手咱们工厂?”   郭安娜把几个账本收拾起来,“我都一样。不过如果是阮文的话,我想她可能更负责些。”   “怎么说?”   “阮文现在是有头有脸的人,做了不少大事,应该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毁了自己的名声。”   不过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是啊,不管咋说,阮文的第一份工作是棉厂的会计,她如果接手棉厂肯定会好好打理。不然被谁捅到报纸上这么一刊登,就算是做一百件好事大家也都会选择性忘记,只记得她是一个没良心的人。”邱爱梅总结一番,“人可真不能做亏心事。”   这话惹得郭安娜有微微的身世之感,“是啊,做了亏心事大半辈子都会后悔。”   她想到了一些伤心事,脸上笑容都苦涩了几分。甩去这不合时宜的想法,郭安娜把柜子锁上。   “主任,阮文是你请来的吧?”   郭爱梅点了点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没有,我只是觉得现在的选择多了。但你要是不支持阮文的话,似乎不太好。”郭安娜说完这话笑了笑,“可能是我胡乱想了,您别往心里去,我先去吃饭了,您忙完也早点去吃饭。”   下午还有大会要开呢。   邱爱梅看着离开了的人,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瞧着这薄薄的几页纸上的内容,她摇了摇头   谁都有改变主意的权利,唯独她不行。   ……   邱爱梅去招待所的时候,正赶上阮文几个人在吃饭。   “你这都成半仙啦,算准邱主任现在过来。”陶永安竖起了大拇指。   邱爱梅一头雾水。   阮文解释,“您肯定要会前把东西送来,怎么说也得给我点时间来看一看,不然我可没把握能说服那些工人。我猜着差不多就是吃午饭的时候。”   邱爱梅有些汗颜,“这两天忙,顾头不顾腚的乱成一团。”   阮文倒也不介意,“厂里这两天乱糟糟的,也没什么人来帮你,现在能送来也不容易。”   邱爱梅没想到,阮文跟半仙似的连这都猜到了。   饭桌上阮文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说起了吃的,要陶永安下午去买。   “你不等着竞标结束再去王家沟?”   “都一样,你记着我说的就行了,去饭店里点几个大肉的菜,我带过去给老支书吃。记得让他们把肉炖得软一点,最好入口即化的那种,老支书牙口不好。”   陶永安叹了口气,“想那么多,累不累啊?”   “阮文天生细致人,当年在棉厂工作的时候也是呀。”邱爱梅提起了老黄历,她注意到阮文一边吃饭一边看着自己带来的那些东西。   等这顿饭吃完了,阮文对厂子里的情况也大概有所了解。   “外面还有一些货款,找人去追了吗?”   “去了,不过一直没追回来,那边也说资金周转紧张。”   “那行,先把这些记下来,往后不再跟他们合作就是了。”   邱爱梅稍显迟疑,“阮文,找合作商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现在民营工厂多,咱们竞争也挺大的。”   “我知道,所以咱们现在需要做的是推陈出新。”   阮文提出的推陈出新让二棉厂的工人同志们大吃一惊。   他们做棉布那么久,现在忽然间就是要换了做别的。   能适应吗?   而且引进生产线不需要钱吗?   现在厂子里连工资都发不出来,哪有什么闲钱来引进生产线?   “阮文,我们都知道你有钱,可是那也不能来糊弄我们啊。咱们这些都是穷工人,不像是你有底气。”   阮文瞧过去一眼,“穷工人?你要这么说的话,那全国的农民是不是都不用活了?”   多少人,费尽心思就是想要一个工人身份。   那是铁饭碗,一个月少说也有三四十块钱的工资,这两年涨工资有的老资格的工人甚至能拿到百八十块,养活一家人绰绰有余。   而农民呢?   辛辛苦苦劳作一年都不见得能有这些净收入。   穷工人。   阮文这一句话,让刚才开口那人转过头去。   邱爱梅脸上有些挂不住,这是请来帮二棉厂渡过难关的,结果阮文上面阐述着自己的理念,这下面就有人捣乱,算什么回事。   “阮文,你继续说。”   “我说完了。”阮文很是客气,“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尽管提问,我一一作答。”   工人们议论纷纷,其实阮文的话他们也都明白。   但……   “阮文,你说要换生产线,那新生产出来的布要卖到哪里去啊?”   “做衣服,卖到香港广州那边,搞出口。”   “出口?”这话让二棉厂的工人有几分熟悉感,之前张爱民那王八羔子不就是说要把布料卖出国吗?   怎么又来了这套说辞。   “那你找到下家了吗?”   “还没有。”   “那这不是骗人吗?”   “就是,好歹姓张的还说自己找到一个外国人买他的布呢。”   下面议论纷纷,显然对于阮文的这个策略并不是那么的认同。   邱爱梅脸上有些尴尬,她清了清嗓子,大声的喊了起来,“大家先别嚷嚷,你们嚷什么?阮文既然说能出口,那肯定就能,人家上千万的单子都能出口,难不成还犯得着来糊弄咱们?”   她要是阮文,也得被气死,一个个的生产线上的那点事都没搞明白,就想着来弄清楚出口生意怎么做,这么有能耐咋不上天啊?   “阮文,俺不懂出口,但是你能不能给句实在话,厂子里欠我们的工资,你打算什么时候发?你要是把工资补上,那俺就跟你干。”   这是一句再实在不过的话。   大家都是普通人,最关心的莫过于生计。   有奶就是娘,谁能给他们发工资,他们就跟谁干。   这个提议得到了一群人的响应,这让整个二棉厂的篮球场都沸反盈天,动静大了不止两三分。   邱爱梅试图想要控制场面,但是被阮文给拦住了。   这议论声越来越大,以至于当大家发现阮文没有说话时,所有人又不约而同的闭嘴。   原本还喧闹的篮球场,忽然间就万籁俱寂,只剩下呼吸声。   “如果大家说完了,那我继续说。”   阮文看着那些坐在小马扎上的工人们,有些还是工人家属。其实来参加大会的人不算很多,大家觉得谁接手都一样,干嘛大冷天的来这里听这没用的说辞?   闲着没事的就过了来,整个篮球场差不多汇聚了棉厂一半的工人。   这些人熙熙攘攘挤在一起,都在为自己的前程考虑。   “棉厂拖欠的工资,我会按照每人四十元进行补发,不管你工资是高还是低,就这四十元,多了没有。”   这话又惹得一阵议论纷纷。   这要是放在前两年,四十块钱不少了。   可这不是涨工资了吗?   现在整个棉厂,工资比四十块还要少的真没几个,也就保卫科的那几个保安工资少了点。   这个补发工资,大家并不满意。   “你那么有钱,就按照实际工资补发给我们不行吗?”有工人嚷了一句,“刚才邱主任说了,你几千万的大单子都做了,难道还差这万把块钱?” 第224章 224为富不仁   这话迅速引起了大家的共鸣。   谁都知道阮文不缺钱,刚才邱爱梅不也说了?大几千万的单子都有。   如今不过是补上他们一个月的工资,就几万块钱的事。不行吗?   阮文可还是二棉厂走出去的大学生呢,当初考上大学,棉厂还资助了她好一笔钱。   如今怎么好意思跟他们计较这万儿八千的钱?   邱爱梅忽然间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她下意识地看向阮文,只见阮文笑吟吟的开口   “差呀,要不你借我?”   那工人看她这模样,反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陈主任也在这里,但是她一直没开口,只是安静的看着这些工人们。   这些朴素的工人似乎被染了颜色,不再是她曾经认识的那群人了。   有那么一瞬间,陈主任看向阮文的眼神透着歉意。   是她连累了阮文,如果不是为了她,阮文压根不用蹚这浑水。   或许不该来这一趟,不然二棉厂在她心目中还是那样,而不是像现在……   贪心不足蛇吞象。   阮文的尖锐并没有让工人们安静太久,甚至他们又议论起来。   说阮文如今再不是那个小阮会计,现在都为富不仁了。   这议论声甚至逐渐大了起来,让邱爱梅觉得再这么下去,阮文怕不是要撂挑子不干了。   “安静!”   她吼了一声,但并没有什么用。   阮文倒是平静,她看向了陈主任,“如果我说,我现在不打算再接手,希望您别生气。”   陈主任摇了摇头,她怎么可能怪阮文?   这又不是阮文的错。   在省城,卫生巾厂的那些工人跟着一起创业至今,对阮文只有感激。   阮文会给工人们安排活动,虽然厂子里没有建设配套的电影院,但每个月的工资补贴里面都有电影票钱这一项,每个月都会组织工人大聚餐,有对工人的培训课。   对于去上夜大的工人,她也是支持的。   就连财务科的那三个会计,有一个就是车间里调过去的。   只要有本领,你总能在安心找到适合你的岗位。   阮文是大方的,不止对陶永安这个合作伙伴,对工人她也是慷慨的。   甚至她把赚来的大部分钱,都用来帮助那些素不相识的人。   而如今,他们说阮文为富不仁,放在几年前就是被批.斗的命。   陈主任觉得荒唐可笑,她虽然一把年纪,却依旧有当年一往无前的勇气。   起身抓着阮文的手离开,也不过几秒钟的功夫,等着其他人反应过来,两人已经离开了。   邱爱梅懊恼的拍了下大腿,“你们怎么能这样!”   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早前姓张的贪污中饱私囊有谁敢说一句不是?   姓张的走了,就把气撒在他老婆孩子身上。   如今阮文诚心诚意的想办法来救工厂,结果呢?   说人为富不仁小气得很,把阮文给气走了。   她要是阮文,她也走!   ……   陶永安反应慢半拍,等追上去,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已经走到棉厂大门口了。   “那咱们不弄这个了吗?”   其实在陶永安看来,完全没必要。   他们做纸尿裤做卫生巾市场那么好,干嘛非要劳心费力的来搞什么棉厂,这还好人没好报,被这群人骂为富不仁。   脑子里进水才要帮他们呢。   陈主任面色不虞,“部队那边的话,我来解释吧。”   她好歹是烈士遗孀,虽然说话分量不见得有那么大,但这件事由她而起,那就让她来结束吧。   “不用。”阮文倒是没那么生气,大概能让她生气的都是自己在乎的人,棉厂终究只是人生过客而已,其实并没有在阮文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来都来了,反正我也打算换生产线,既然这样的话那不如新建一个工厂好了。”   陶永安:“……”就在几秒钟前,他还十分的雀跃,终于不用再在这里折腾了。   如今阮文倒是……还挺有雄心壮志。   “你是打算弄牛仔布吗?”   “对啊。”阮文也得为未来考虑,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内,国内卫生巾市场不一定十分的大,但是服装市场空间广阔,未尝不可以在这里分一杯羹。   “陶永安你还记得恢复建交那会儿,校园里整天都是美国梦吗?”   陶永安当然记得。   “那只是大学生们在议论,可国内的大学生才多少?这风潮会从大学蔓延到整个社会,西部牛仔就是美国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阮文十分的认真,“再加上香港娱乐圈的影响,我有把握未来几年牛仔会流行,就算不流行我们也可以创造流行趋势。”   营销这个词,在中华文明中由来已久。   所谓“大楚兴陈胜王”,再有“石人一只眼,跳动黄河天下反”,莫不是人为因素来改变历史进程。   从古至今,团队宣传都十分重要。   大到王朝兴替,小到个人命运的改变,这都可以营销。   便是香港那些明星,也有不少是营销包装出来的。   人都可以营销,商品当然可以!   阮文这点把握还是有的,之前她不就踩着卫生棉条上位,把安心成功推向了美国市场吗?   “那也行,往后我就不用买衣服了对吧?”   陶永安是一个很乐观的人,说话间就给自己找到了乐趣所在。   陈主任听到这话看向了阮文,“新建工厂的话,怕是需要耗费不少的人力物力。”   “我知道,我给市里打个电话,看看有没有其他工厂干不下去了,咱们可以再换家嘛。”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阮文又不是非得要二棉厂,既然说她为富不仁,那她还真就为富不仁了。   至于名声,她在乎过那劳什子的玩意儿吗?   陈主任也没再多说什么。   这两年阮文发展的挺顺利,虽然有一些小波折但那也算不了什么。   如今遇到这种事情,不愿意浪费时间倒也没什么问题。   人啊,既然有千万个选择,为什么非要在一株歪脖子树上吊死呢?   没这个必要。   人心都是肉长的,也会疼,不是吗?   于陈主任而言,阮文和二棉厂是手心手背,她这个老母亲对此也有亲疏之分。   ……   部队里来的人阮文倒是认识。   阮文瞧着伍政委那熟悉的面孔,忍不住打趣了句,“您现在管后勤?”   伍功倒是神色平静,“作为一个政委,我什么都要管。”   行吧,就是劳碌命呗。   简单跟伍功解释了下,他倒是也没太诧异,“那需要我做什么?”   “介绍一些退伍老兵,周边市县的最好,离家近嘛,来给干干活?”   退伍老兵们能做什么?   伍功当然明白阮文的意思,“就这?”   “我先看看有没有待破产的工厂能接手,要是没有的话那我就要新建工厂,可能需要您调派工兵营的人来帮我建厂。”   提到工兵营,阮文欲言又止。   伍功是侦察兵团的政委,自然不会错过她的这点小情绪,“你想说什么?”   “我在想,虽说工兵营的工作以修桥、扫雷挖壕沟为主,不过新时代的工兵营也得丰富自己的技能嘛。搞个施工队也不错。”   阮文总结陈词,稍加培训,这些工兵的效率比一般的泥瓦匠高。   这也挺好。   伍功沉默了好一会儿,“我会向上级汇报这件事的。”   他拿不了主意。   小打小闹还行,这要是把摊子弄大了,不好交代。   毕竟还有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政策在呢。   阮文也想到了这事,“怪我考虑不周全,回头再想个主意吧,要不伍政委你借我用用,让我狐假虎威几天?”   有部队上的人在,起码本地的一些地头蛇,不敢找她麻烦吧?   伍功没拒绝,本来这就是自己此行的目的,原则内完成任务是应该的,哪能这么矫情呢?   省国资委没想到,阮文竟然退出了竞标。   ……   国资委的李副主任亲自过来主持竞标,主持了个寂寞。   等他把这边会议结束,跟随过来的秘书已经把消息打听好了,“听说是跟棉厂的工人闹了不愉快,所以打算另起炉灶,这两天都在找工厂,还有……”   李副主任听到伍功的名字脸色不太好,“那找到了吗?”   “没找到太合适的,说是打算新建一个厂子呢。”   李副主任这眉头拧成了一股绳,“有说在哪里建厂吗?”   “好像是打算挨着阮文和外国人合资的那个工厂,说是回头修了路倒也方便。”   秘书这话惹得李副主任嗤笑一声,“她还缺这点修路的钱?”   谁说不是呢?   省里那么多的工厂,国营、民营还有合资工厂,哪个厂子的效益能比得上阮文的安心集团呢?   从卫生巾到纸尿裤,从电冰箱、电风扇到现在有在捣鼓什么,她可是省里头的缴税大户。   不过是修一段路而已,那点钱对阮文而言简直毛毛雨。   她早前不还为了跑步方便,在省大修了个操场吗?   倒是在这方面开始省钱了。   “那行,咱们去看看。”来都来了,总得打个照面才是。   秘书迟疑了下,“阮文去了乡下,不在县里。”   “乡下?”   “她老家那边,种了不少的黄麻,听说还在搞合作社,今年效益挺不错的。”   合作社是一个尖锐的字眼,让李副主任像是被马蜂蜇了一下似的。   就在秘书以为他会发飙的时候,李副主任笑了笑,“那我们也去看看,看看阮文都鼓捣出什么新鲜花样。”   合作社?   已经被摒弃了的落后所在,现在又焕发出新春了吗?   ……   王家沟这边倒也算消息灵通,有耳目聪明的已经知道阮文打算重新建厂的事情。   “听说原本是打算跟二棉厂合作的,结果那边工人狮子大开口,阮文索性不干了。那些人忘恩负义,咱们可不能干这种事情。阮文也说了,这边工厂年后开工,到明年咱们地里这些玩意儿就能直接送到她这个厂子里,倒是省了再运到省城这么麻烦。”   村长在村子里召开大会,和村里人通气。   阮文的脾气说好是挺好,但也有小脾气。   既然有求于人嘛,自然态度要放低一些。   村长觉得这倒是没什么,就怕合作社里有哪个脑子不好使的,回头说了胡话,坑了大家伙……   “我丑话说在前头,阮文也没说要咱们报答什么的,不过做人不能不讲良心,谁要是回头胡说八道,那别怪我不客气。”   村里人纷纷开口,“不会,哪能啊。”   “谁不想过好日子,没这么不长眼的。”   “村长,阮文这次不来看老支书吗?”   过往,只要阮文来安平县,都会过来探访老支书,大包小包的拎着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回娘家呢。   王家沟的人也好奇,老支书也没阮文这门亲戚啊,真要说照顾的话当年也没见老支书照顾多少。   阮文怎么就这么大方呢?   “说是下午过来,可能耽误了。”   他正说着,有小孩子跑过来,“大伯大伯,有小轿车过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村长挥了挥手,示意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咋说呢。   自从村里人把麦收后那一茬庄稼种了黄麻后,省事了不少,不用想着播玉米也不用晒黄豆采棉花。   这边黄麻要收割,跟人一打电话,把黄麻割了送到车站去就行了。   然后就是种麦子。   村里人还真就闲了下来。   有的会盘算的,趁着这段时间没啥事就去出了河工,还有的则是去找零散的活干挣个块儿八毛的,没那么忙挣的又比之前多,大家都过得安逸。   所谓吃水不忘挖井人,大部分村民都是感恩的心,想着跟阮文打声招呼再回家去。   还真没几个离开的。   不过等瞧到那军绿色的车皮后,村里人又犯了嘀咕,这是公安还是子弟兵的车啊?   瞧不出来。   伍功看着那乌泱泱的村民们有点愣。   倒不是没见过这么多人,只不过在部队里莫不是着装整齐。   可村里人不一样。   他们穿的各有千秋,这让阮文忽的想起了什么。   “村长,大家现在是不是没什么事要忙?”   “对啊,现在农闲也没啥事,有门道的就去找个零活,还有的就去学当木匠,也想多个营生嘛。”   阮文心念一动,“我这里有个活,你组织下村里的壮劳力帮个忙呗。”   现在的泥瓦匠,其实没几个是专业性人才。   农村的劳力,别说男人了,女人都能干这活。   村里人盖房子,不都是找亲戚朋友邻居们帮忙吗?   很多事情,都是无师自通的。   反正怎么都要付人工资,那倒不如把这个人情卖给村里人。   阮文这么一说,村长拍了下大腿,“我原本也打算找你商量这事呢。”只不过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如今阮文提议,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两人一拍即合,村长当即又去找村里人说这事。   挖地基烧砖,这事情多着呢。   他拿了个本子就开始忙起来。   像之前跟村里人签订加入合作社的协议一样,一个个的登记,顺带着记下来都能做些什么工作,回头好分工。   伍功瞧着那边人头攒簇着在报名,他忍不住多看了阮文一眼,“你这倒是会做人情。”   “人情吗?”   这算什么人情呢。   阮文一向喜欢勤劳的人。   并非所有人都有天赋,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他们没这个机会读书上学拿到铁饭碗。   可只要勤奋又本分,这样的人阮文很乐意给他们挣钱的机会。   “老支书耳朵不太好,听说是早些年被炮弹震聋了,你过会儿说话大点声。”   伍功点头,这样的老兵他也见过很多,这几年来他没少去慰问老兵。   村长忙碌着,他媳妇带着阮文去老支书家,瞧着阮文拎着大包小包,笑着说了起来,“村里人都说,阮文你比老支书的亲闺女还贴心,每次来都少不了拿东西。”   阮文笑了笑,“这些不算什么。”   村长媳妇说起了老支书的近况,“……他胃口挺不错的,一顿饭都能吃两个大馒头,只不过老支书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喜欢吃杂面窝窝,给他做白面馒头他还有些舍不得吃。”   她可不是亏待老支书,只不过人上了年纪脾气倔强。   亲闺女的话都不见得听,她能说什么啊?   “苦日子过惯了的人习惯节俭,往后不给他蒸杂面窝窝吃,他年纪大了胃不如之前,哪能克化得动那些东西,只做白面馍就行,他要是不吃你就把这馒头喂狗。”   村长媳妇听到这话倒吸了口凉气,这也太浪费了吧?   伍功也看了阮文一眼,这作风倒是跟谢蓟生有几分相似之处,难怪呢。   “顶多就浪费一个馒头,你按我说的做就行。”   村长媳妇连连点头,她想也没事,大不了再把那馒头捡起来就是了嘛。   哪能真的喂狗啊,多浪费。   那么多人,都吃不起白面馍呢。   老支书正在院子里晒太阳,早些时候阮文给他弄了张躺椅,他没事就躺在上面,摇摇晃晃的很是舒坦。   村长媳妇在院门口就是喊了一嗓子,“老支书,阮文和部队里的同志来看您了!”   原本舒坦躺着的人,听到这话时慢悠悠地睁开了双眼,浑浊的眼睛在看到阮文时露出笑意,而当目光越过阮文,锁定在阮文侧后方的年轻人身上时。   老支书扶着那躺椅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他冲着阮文,准确点说,是冲阮文身后的伍功敬了个军礼。 第225章 225谁是凶手   老支书上了年纪耳朵聋了,平日里说话都得冲他吼,走路也离不开拐杖。   但敬这个军礼时,这位枯瘦的老人站得笔直。   那双手在抖,却又是如此的坚定,犹如那钢铁一般的意志。   那一瞬间,阮文觉得眼角似乎被晨雾感染了,氤氲着水汽。   伍功也回敬了一个军礼。   对于老兵,他是敬重的。   这些老兵们在建国后,大都回到了家乡,大有“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隐士风范。   事实上,他们并非隐士。只不过是建立了新的家国后,他们的梦想实现,如今要做的不过是过平凡人的生活而已。   伍功是建国后出生的人,但生活在部队多年,什么样的兵没见过?   自幼生活在部队大院的他听说过太多的故事。   和这位老兵聊起来时,也有话说。   不过他没跟老支书细说要和阮文一起办工厂的事情。   他们正在这边聊着,省国资委李副主任的车停在了村口。   王家沟里什么时候来过这么多干部?   村长觉得这就跟做梦似的,他连忙招待这位机关干部。   李副主任倒是好说话,“我来这边开会,顺带着过来瞧瞧,听说阮文同志在村里?”   能在村长这个位置干这么多年,王大壮也是个脑袋灵光的。   “阮文在我们老支书那里说话呢,要不我带您过去?”   李副主任过去的路上已经打听清楚,这位老支书是个老革命,阮文每次回来都会来看望老人家。   对李副主任这种机关干部来说,说场面话是家常便饭,他信手拈来的那种,应付这么一个老革命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只不过老支书年纪大了,精神头不太好。   聊着聊着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村长担心老人家感冒,把人给扶到屋里去躺下。   再出来时,院子里阮文他们几个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媳妇连忙凑上去,“阮文现在好大的面子啊。”   “那可不,一般的当官的都要巴结她呢。”   阮文有钱,也不爱钱,能帮着做好多事情。   瞧瞧县里的钱书记,对阮文来投资就特别欢迎,因为会给县里交税啊,会带动县里人就业,这是好事。   从县里到市里再到省里,其实都一个道理。   你要是有本事,自然也有的是人恭维你。   不过他没啥能耐,能带着十里八村的乡亲们种好黄麻,带着大家挣点钱都能盖上红砖房子就行。   ……   李副主任埋怨了阮文一通,“你也是,要是早说一声,说什么这事我也给你办了,建设新工厂是好事,不过这不得一两年才能投产吗?”   当然,他也就是马后炮。   事后说大话谁不会呢?   阮文嫣然一笑,“我也是后来想了想觉得不太合适,忽然间退出希望没给您带来太多麻烦,对了最后是谁竞标成功啊?”   李副主任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阮文,“你应该也认识,之前就在这里插过队的一个知青,姓祝。”   这话惹得阮文眼皮猛地一跳,她唇角扯开了微微的弧度,略有些嘲笑似的,又像是自嘲。   “原来是她啊。”   阮文还以为会是省里各方人马竞争,没想到祝福福竟然插手其中。   汪萍没跟她说这事,是压根不知情,还是另有缘由呢?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阮文看着观察自己的李副主任,她笑了下,“知青插队的地方也算是第二家乡,难得祝知青在回报家乡,还好我没参与进去,不然怕是要给她添乱了。”   这倒是个人精。   李副主任心底里评价一番,面上纹丝不动,“回报家乡都一样的。不过这样也好,你们还能隔着河岸打擂台,这是良性竞争嘛。”   “是啊。”   阮文看了眼站在河边打水漂的伍功,这良性竞争,争个你死我活的那种。   李副主任还有事,先一步离开了。   阮文到河边坐下,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她有些发呆。   “你又有什么新的打算?”   “没有。”阮文歪头看他,“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没跟我说这件事?”   伍功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那你该问问,为什么自己没主动打听。”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对你坦诚,有时候还需要一些手段。   “阮文,你很聪明也有才华,但是别那么自负。”   石子从他手里飞了出去,在水面上颠了六次这才落入水中,被平静河面下的暗波带走。   水面虽然平静,下面却是暗潮涌动,就像是现在的局势。   阮文站起身来,她动作有些猛,以至于没怎么站稳,险些一头栽到河里。   好在抓住了旁边的枯草,虽说略有些狼狈,但总比落水强。   “受教了。”   伍功收回了手,他到底是政委,不是那么的身手矫捷。   “改变主意了吗?”   阮文莞尔,“怎么会,不然我耍你,岂不是给自己埋下祸根?”   这是一个聪明人。   即便吃了点亏,也不会耿耿于怀。   反倒会给自己找动机,让曾经的遗憾都能成为前进的动力。   这样的阮文,很有趣。   有趣的人向来是讨人喜欢的。   可惜,名花有主。   “你喜欢谢蓟生什么?”   这个问题让阮文微微错愕,不过很快她就从这个男人的眼睛里读到了他的意图,“很多。”   “能告诉我吗?”   “不方便。”阮文倒不是讨厌伍功,只是做思想工作的人总喜欢审视别人,而她不喜欢被这么打量。   哪怕这举动光明正大。   这拒绝来得太快,让伍功有些猝不及防。   好吧,阮文和谢蓟生是一类人,并不喜欢吃亏。   “还有什么事情吗?如果没有的话,回县里?”   阮文又回去跟村长交代了几句,这才离开。   她开着车过来的,充当司机的陶永安在来到之后就去其他村民家聊天了,这会儿听到车喇叭在响,匆匆忙的跑了出来。   还带出来了很多小道消息,“我记得你姑姑说过,你们村姓赵的那家婶子经常找你麻烦,她儿子还冒充子弟兵,你知道她家现在咋样了不?”   “你不去香港当狗仔真是可惜了。”   陶永安嘴贱,“嗨,那不是你们都需要我嘛,我就不满足那些师奶们了。”   他看了眼后面跟着的绿皮车,“你真不好奇?”   “你说说看。”   赵全福嘛,刘春兰的骄傲,之前游手好闲在外面还骗家里钱,被戳破后被刘春兰拎回家跟人相看,应该已经结婚了吧?   村长自然不会在信里头提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阮文一向也不怎么关心,还真不知道现在这家人过得怎么样。   “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他爹当初不是耍流氓摸了人家寡妇的屁股吗?这不,那个赵全福也不老实,摸到了一个小寡妇家里,这小寡妇也是个性子烈的,第二天就吊死了。听说她婆家的小叔子告到了县里,县里头把赵全福给抓……”   陶永安正说得热烈,余光瞥到副驾驶座上的阮文脸色苍白,像是遇到了吸血鬼,被人吸取了所有的精血。   他有些担心,“阮文你没事吧?是不是晕车啊。”   他就要踩刹车,手腕被阮文狠狠抓住。   阮文不喜欢留手指甲,用她的话说,“耽误事。”   现在实验少了些,她的指甲依旧很短,但这会儿几乎嵌入到他的皮肉里,让陶永安觉得十分不安。   而阮文的语气又是如此的镇静,“没事,我们回去吧。”   她心里头一直有个问题,那问题被丢在了一个角落里。   当初,到底是谁糟蹋了原主。   对于阮文来说,贞操清白并不是什么大事。   可对原主而言不一样,那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是书里面没说,阮文一直没找到这个人,她钓鱼执法也不好钓啊。   魏向前利用原主,辣鸡作者为了亲闺女牺牲原主,冤有头债有主,阮文已经在讨债了。   唯独那个混账,她没找到。   直到刚才陶永安说赵全福。   是他吗?   阮文并不十分确定。   她收回了那几乎没了血色的手,看向车窗外的眼神失了焦。   “你真的没事?”   刚才他不就是提了句那个赵全福嘛,阮文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陶永安觉得很奇怪,可阮文和姓赵的真没啥大的牵扯啊。   顶多就是当年这个癞蛤.蟆想吃阮文这块天鹅肉,被阮姑姑拒绝了。   “我只是在感慨,那个上吊死了的小寡妇性子好生刚烈,有些可惜了。”   “可不是,不过乡下地方,这要是传出去往后是个男人都会往她身边靠,其他女人管不住自家丈夫,还会骂她狐狸精。”   陶永安叹了口气,“虽说死了太可惜,可有时候未尝不是一了百了,省得再被人指指点点。”   他自然是同情那小寡妇的,与她而言只有两条路——留在村里活着被人指指点点和死了没什么区别,倘若离开还有条活路。   就像是刘春红,丈夫出轨那就离婚,周围邻居指指点点那就离开这破县城。   如今的刘春红在西德过得很好,她已经熟练掌握德语,在当地帮着经营阮文和汉德尔博士的那个工厂,是当地知名的华人企业家。   但这世间,又有几个女子能如刘春红这般决绝呢。   说离婚就离婚,说不要一双儿女就头也不回的离开。   陶永安心中万千感慨,再去看时,只见阮文目光漂浮地落在远处,“是可惜。”   死的太不值得。   阮文低声一叹,“希望这世间往后少一些如此这般的冤魂。”   这个仇,她注定没办法报。   陶永安也没多想,只觉得这是因为阮文做妈妈后心越发的柔软,刚毅的性格下又多了几分柔软,所以这才叹息不已。   ……   阮文这次计划改变的突然,以至于在安平县这边待了足足有一星期这才回去。   不过陈主任倒是先一步回去了。   偌大个公司有各种事情要做,阮文本就不在,陈主任再缺席十天半个月,陶永晴得疯。   至于陶永安,他倒是留在这边,司职保护阮文,顺带着和伍功闲扯。   “你是政委,平日里要参与操练吗?”   “你也是侦察兵吗,那是不是也要出任务?刺激吗?”   “你说还会不会大裁军啊?现在这势头总觉得部队要缩减开支,是不是也会精兵简政?”   “……”   陶永安问题很多,被阮文起了新的外号——十万个为什么。   陶·为什么·同学丝毫不生气,还沾沾自喜,“我这是有好奇心好吗?”   阮文懒得搭理他,因为有隔壁的卫生巾厂做参考,这个纺织厂的建设倒是简单了不少。   再加上她找汪常阳询问了一些专业上的事情,所以在整体的车间架构上,阮文很快就确定了方案。   伍功也好,村长也罢,都把人给拉了来,哪怕是进入十二月,依旧火热开工。   “只要不下雪,咱们这就能继续干,争取先把这车间给建起来,等到来年四五月份就能开工投产。”   村长壮志豪情之余又问阮文,“这跟对面的二棉厂一样,生产棉布吗?”   阮文神秘的笑了笑,“哪能一样啊,对了村长,听说祝知青现在接管了棉厂,她有没有回村里看您?”   村长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大忙人哪有这时间啊。”   他可不敢自认恩情。   这种事情,上赶着去认亲只怕是得被人笑话。   虽说乡下人本来也没什么脸面,但谁还不好点面子?   村长才不自讨没趣呢。   阮文捡起了一块土坷垃,“是挺忙的,我明天要回去了,这边要是有什么事,您去隔壁找老崔就行,要实在解决不了就打电话。”老崔是转业老兵,之前谢蓟生介绍过来的,在隔壁负责督工。   村长爽快应下,“好嘞。”   “另外还有件事。”阮文想了想,“是我的私事,算是麻烦村长了。”   村长忽的想起来,阮文和祝知青不太和睦,据说这次阮文没去争二棉厂,和祝知青也有关系。   “我知道,我会交代好大家,绝不透露风声的。”   阮文瞧着就差拍胸脯跟自己打包票的人,她笑了起来,“不,我想说的是如果祝知青打听,那就跟她说就是了,不过说完记得跟我说都说了些什么。”   这下村长糊涂了,阮文这是在搞啥?   他愣是没能想明白。   不过他这人有一样好处,既然阮文说了那就按照让阮文说的办,“行,我知道!”   祝福福的搅局是阮文没想到的。   等她回去后,汪萍打电话给她。   “她要我帮她。”   “我知道。”阮文一开始没想明白,后来倒是想通了。   把人当傻子的那才是真的傻子。   祝福福可不傻,哪会轻易相信汪萍呢?   除非汪萍拿出诚意来。   钱是不可能的,但用点小手段完全没问题。   只不过这事,汪萍一直没跟阮文说。   本来想着亲自找阮文说这件事,又怕耽误了阮文的正事,最后还是在家里给阮文打了个电话。   阮文的反应倒也在汪萍的意料之中。   “那你当时退出……”   “当时不知道她要掺和进来,不过我退出也是临时决定,她没少投钱吧?”   祝福福对二棉厂是势在必得,这么一来势必会有大手笔的投入。   何况,她之前也不知道自己要退出。   稍微打听下就知道当时的阮文对二棉厂很重视。   这件事阮文当时的确是托大了,但又有别样的收获。   倒是因祸得福。   汪萍觉得阮文在偷笑,“是投入不少,她怀孕了,所以林三现在对她算是有求必应。”   可以啊。   送子观音原来真的送子。   阮文想了想,“林三不良于行,那孩子能健康吗?”   其实阮文原本想说林三的精子质量怕不是堪忧,但想了想汪萍到底未婚,又不是陶永安更不是小谢同志,跟她这么说貌似不太合适。   她说的很是委婉。   汪萍倒是直白,“谁知道呢,不过祝福福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最大的护身符,林家那老狐狸最是看重儿子,如今更是盼着她生下林三的儿子好传宗接代。”   风水轮流转,祝福福一下子掌握了局势。   不然她哪来的钱去填补二棉厂的漏洞?   据汪萍所知,祝福福为了收买人心,把棉厂亏欠工人的工资先给发了,然后又发了什么忠诚奖。   “可是下了大本钱呢,据说这下子就花了十多万。”   阮文自然是听出了这话里头的嘲弄。   其实汪萍有些不明白,“你当时怎么没答应那帮工人的要求?”   阮文其实是不缺钱的,给工人们补上工资也花不了多少——起码之于阮文的资产,那些钱真不算什么,她可是大把的银子丢出去不眨眼的主儿。   怎么就忽然间小气了呢?   “跟人合作,我不喜欢太被动。”阮文言简意赅,汪萍顿时领会到她的意思。   “那你现在和部队合作怎么说?”   阮文这次的合作对象可分外强势,这样的合作关系不该是阮文会选择的。   汪萍总觉得这次阮文肯定还有别的打算,“你这是打算从政吗?”   “你见过几个从政的还能从商?我只是想要给自己找个靠山罢了。”阮文知道汪萍一心想把自己往从政路上拐,不过她才不要。   她不想做吕不韦。赚点钱,力所能及的让这个国家更好,那就是阮文最大的愿望了。   宦海沉浮太过于辛苦,她不如做技术。   汪萍没想到她这么漫不经心,到底是牛不喝水强摁头,她哪能左右阮文的选择?   “那行吧,有什么情况我再跟你打电话,先……”   “等下。”阮文迟疑了下,这才问了句,“你跟罗嘉鸣是不是有来往?” 第226章 226秋黄瓜   某些意义上来说,阮文是汪萍的小嫂子,这个问题略有些尴尬。   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冲动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阮文到底还是开口问了句。   “是有些往来。”   阮文追问,“工作还是感情?”   汪萍笑了,她看着紧闭的书房大门,“这很重要吗?”   “对我来说,有点重要。”   她把汪萍当朋友。   汪萍是有事业心,甚至可以说野心勃勃的人,在这点上阮文很欣赏。   拿得起放得下,这刚巧又是阮文欣赏的点。   至于和谢蓟生的纠缠,那都是少年时期的事情,再说谢蓟生也没回应,汪萍也已经放下,阮文没有耿耿于怀的道理。   她把汪萍当朋友,所以想要多问一句。   “是怕我跟他真在一起了,往后你就不好骂人了吗?”   阮文和罗嘉鸣仿佛针尖与麦芒,两人一直不对付。   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汪萍甚至知道的更多一些。   “那就当为了我,别跟他一般见识。”   阮文:“……艹。”   她是真的没忍住,“你……你要知道,他之前还跟祝福福有一段。”   如今汪萍萍成了祝福福的新闺蜜,这关系怎么算?   “我知道。”汪萍笑了笑,“也没过明路,就先这样呗,你知道就行。”   阮文并不想知道,女人的第六感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她为什么要知道这件事呢。   “那你当心些。”   要是祝福福知道,自己的前男友如今是汪萍的现任,这可就……   “我知道。”汪萍笑了笑,可是有些事情是不受控的。   感情不可控,而这感情所带来的刺激也是不可控的。   汪萍不吸烟不喝酒,她喜欢刺激。   一不小心就会被祝福福察觉的惊险刺激,让她兴奋。   这比鸦.片还要可怕,不过她就是上瘾了啊。   ……   阮文挂断电话,觉得自己脑壳有些疼。   这惊险刺激,很好玩吗?   想了想,阮文去看女儿。   香梅出去买菜了,说是阮文回来她要大展身手,其实就是拿阮文当工具人,来试菜。   阮文倒是没什么意见,成功路上不免挫折,总得有个包容的人。   再说,香梅做饭也还行吧。   元元依旧在那里啃自己的小手。   之前担心女儿把手指头给啃没了,阮文特意给她弄了个小手套。   棉布做的,随便啃。   结果小手套被她咬得湿漉漉的。   阮文有些哭笑不得,去找了个干的给她重新戴上,“你个小馋猫,怎么这么贪吃?”   小女娃反驳不了,只是好奇的看着阮文,那眼神让阮文觉得她家闺女在打量自己能不能啃。   “等你大点,咱们就能吃好吃的了,你爸爸做饭超级好吃,你可是有口福咯。”   阮文亲了亲女儿,元元出生时并不胖,好在养得好,整天喝羊奶和奶粉,胳膊腿都十分的壮实,蹬腿的时候很有力。   早前还希望女儿将来大长腿高个子的阮文,如今只想着这孩子能平安健康长大。   至于其他的,那就日后再说吧。   阮文这次回来的不巧,谢蓟生今天带着学生去工厂参观,得等到晚上才能回来。   香梅中午大展身手,只不过饭菜在味道上和谢蓟生没法比。   “这个上汤娃娃菜,汤稍微淡了点,炒肉的时候只放一点点酱油就好,月子期间还是要稍微清淡些,但也不能没有味道。”   香梅拿出自己的小本本记了下来。   “这个小炒腊肉挺不错的,不过辣椒放的有点点早,所以有点太软了。个人口味不同,最根本的还是在主顾需求的基础上稍加改善,既能够保证营养又能满足口腹之欲。”   香梅连连点头,“阮文你真的好厉害,懂得好多。”   “我是毛病多。”挑嘴偏生自己又做不来,好在家里有个厨师。   下午的时候,阮文放香梅半天假,她刚回来没打算去上班,打算在家里和女儿培养感情,顺带着写点东西。   阮文又拖稿了。   虽说赫尔斯早已经习惯,但是出版社那边还是一再催促。   一个成功的侦探小说家,必须拥有笔耕不辍的优良品质。   说得容易,可阮文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啊。   大概是想什么来什么,下午的时候,赫尔斯打来了电话。   “你在家?”   阮文从这句话中听出了斯拉夫人那无限的感慨,她不免有几分心虚,“忙完了肯定要回来嘛,不然家不就成了酒店。”   与阮文相处久了,也知道这人什么性格,赫尔斯正要嘲讽一句,忽的听到阮文笑了起来,“我有灵感了,下次咱们就来个酒店连环凶杀案好了,嗯,茱莉亚在海滨酒店度假的时候,发生了一连串的凶杀案,凶手却被警方锁定为是茱莉亚本人,一个暴躁的警长,一个形迹可疑的单身女性,你觉得这个主题怎么样?”   赫尔斯一时间沉默,“酒店凶杀案并不稀奇。”   “我知道,我们有句话叫旧瓶装新酒,知道吧?”   其实侦探小说不就那些梗吗?   爱恨情仇钱与权。   如何在这些老套的故事上披上一层鲜丽的外衣,这才是侦探小说家们的工作重点。   “对了,你给我打电话,不是只为了跟我催稿吧?”   “那倒不是。”赫尔斯是有好消息要跟阮文说,“有没有兴趣做个广告?”   “广告,什么广告?”   阮文有些没反应过来。   “在电影中插入广告,有个导演想要拍摄一部家庭喜剧片,里面有小孩子,我在想你是不是可以赞助一些纸尿裤什么的。”   阮文自然是想过这个问题,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她的消毒柜就是插播在了香港电影中。   可这个算盘打得不怎么样,主要是现在大家不玩找茬游戏,没几个人会翻来覆去的看电影,然后指出电影里出现不到两秒钟的那个陌生玩意叫消毒柜。   事实上,这个电影植入广告效果相当糟糕,还不如直接拍摄宣传广告呢。   消毒柜之所以在香港有些销路,那是因为程先生使了点手段,强行打开了这个市场大门。   但赫尔斯既然敢提议,定然是有把握的。   “这是一个电视剧集制作,和电影不一样,不如试试看?”   阮文其实有些迟疑,“你现在不在美国?”   纽约时间,如今可是凌晨三点钟,赫尔斯虽然不是养生派的老干部姿态,但也不会这么折腾自己。   所以……   “这不是美剧?”   “我现在在伦敦。”   英剧?   阮文笑了,“那边天气如何?”   “糟糕透了,和他们的食物一样。”   阮文的笑声大了几分,这似乎惊着了一旁的谢元元小朋友,小姑娘挥了挥手,阮文拿拨浪鼓逗弄她。   “那我还需要投钱吗?”   “如果你想要投资的话,那更好不过。”   赫尔斯听到了有规律的敲击声,这是打击乐器吗?   但声音钝得很,和他之前在歌剧院听到的大为不同。   但的确是乐器,因为很有节奏感。   “多少?”   阮文看着眼睛随拨浪鼓来回转动的女儿,心情相当不错。   原来逗孩子玩还挺简单的嘛。   赫尔斯的回应十分僵硬,他学了中文很久却依旧不怎么流利,“当然是韩信点兵。”   “你的中文进步蛮快的嘛。”阮文想了想,“我账户里还有多少钱?”   阮文有一部分钱一直都在海外,《茱莉亚小姐》也是霸榜的畅销书,再加上卖出了影视版权,给她小挣了一笔。   早前周建明回来时,带回了一张卡。后来的一些收入,可以说是阮文的海外资产,她全都交付给了赫尔斯打理。   阮文没心思理财,就那么一直存放着,具体有多少钱,她还真不知道。   “现在差不多两百万美元。”   两百万啊。   她还真是个小富婆。   阮文想了想,“那给你一百万去投资电视剧,另外一百万你帮我在证券公司弄个账户吧。”   赫尔斯眼皮猛地一跳,“你想要做证券?”   “有这个打算,美国人的钱不赚白不赚嘛。”   当然能不能赚到钱阮文也说不好,先开户再说。   等她晚上有时间好好思考下当前美国局势,争取能回忆出什么,说不定就能扶摇直上九万里呢?   赫尔斯也没再反驳,这一切如他所愿   阮文同意了他的提议,甚至也拿出一百万来做投资。   她那么的信赖自己,都没再过问什么。   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   他也不该多问才是。   “好,我过些天来办理这件事。”   “不着急。”   赫尔斯又听到了那有节奏的敲击声,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句,“你在学乐器吗?”   阮文有些懵,“没有啊。”   她唱歌能把人唱死,哪敢啊。   虽说怀孕的时候还特意听音乐进行胎教,但大部分时间阮文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也不知道谢元元小朋友有没有听进去。   直到目光落在手上的拨浪鼓上时,阮文这才反应过来。   “哦,你说的是拨浪鼓呀。”阮文举起拨浪鼓到话筒边,摇了几下。   那有节奏的敲击声让赫尔斯闭上眼睛,宛如在歌剧院里观看歌剧表演。   以至于当他听到阮文问他“需要这个乐器吗”时,明明听到对方语气中那微微的讥诮,赫尔斯还是应了下来。   “那你给我寄到……洛杉矶那边的公寓就好。”   阮文看着挂断的电话多少有点懵,这人怎么一把年纪了还喜欢起了拨浪鼓?   返老还童了?   不过这小玩意也不值几个钱,阮文打算给赫尔斯邮寄一箱过去,各种大小包君满意。   看着朝自己伸小手手的女儿,阮文笑了起来,“音乐无国界,对不对?”   不管是老人还是孩子,穷人还是富人,音乐总能触动人心底那根最敏感的弦。   ……   谢蓟生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   家属区大院里飘散着饭菜的香味,他开门进去就看到客厅里的两个女人,阮文和女儿一大一小两个人都在那里喝牛奶。   阮文眼巴巴的看着他,“你可算回来了,要是明天才回来,估摸着就只能看到我们娘俩饿死在家里了。”   谢蓟生被她这话逗得哭笑不得,放下手里的书换衣服,“香梅呢,怎么没让她给你做点吃的?”   “我给她放假了,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呀?”阮文语气里有点怨念。   下午写了两个多小时,阮文觉得自己有点累,哄着女儿睡了一觉,这一觉醒来外面天已经黑透了,结果谢蓟生还没回来。   阮文觉得饿得慌,给女儿冲奶粉的时候也给自己弄了一杯。   然而喝奶粉不顶饱呀!   小姑娘对热量需求没那么高,牛奶可以满足她的需求。   可阮文不是小女娃,喝牛奶还是饿。   谢蓟生已经系上了围裙,“那怎么没出去食堂吃点东西?”   为了装可怜呀!   阮文抱着女儿过去,在谢蓟生脸上亲了一口,“小谢爸爸往后就不会回来的这么晚了,对不对?”   谢蓟生十分的歉意,“我应该让人过来跟你说一声的。”   他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点事儿,遇到了个公交车上抢人东西,谢蓟生路见不平去帮忙,后来又把人弄到了公安局。   这么一折腾,耽误了不少时间。   “那原谅你了,下不为例哦。”   谢蓟生在她额头点了一下,“好,没下次了。”   冰箱里还有一些蔬菜,谢蓟生都拿到了厨房。   阮文则是在客厅带女儿玩。   其实谢元元小朋友被她安置在了婴儿车里,阮文在那里写东西。   她忽的来了灵感   “婚姻生活的维系不止需要体谅,也需要偶尔撒个娇,向男人提出一些要求。最开始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当你满怀欣喜的向男人流露出崇拜时,这就能够满足男人的自尊心,他们可真是可敬又可悲的小东西。驯服一个男人要从小事做起,让他以为你依赖于他,实际上是他有了被依赖的心理,这就像是吸食毒.品一般,从大.麻到海.洛.因,越发的上瘾不可控制。操控一个男人并不麻烦,你说呢茱莉亚小姐?”   茱莉亚看着这个不再年轻的女人,她曾经美貌,但美貌并不能永远保鲜,智慧才是能够让人永远幸福的秘诀。而眼前这位女士,她拥有足够的智慧。   可她幸福吗?让自己的人生时刻处于危险之中,或许她就是享受在钢丝绳上跳舞的惊险与刺激。   “茱莉亚小姐,恕我冒昧,您何尝不是一位瘾君子吗?您喜欢戳穿真相时欣赏旁人慌张无措的神色,喜欢犯人走投无路时的慌张,你比其他瘾君子更恐怖呢。”   哒哒的高跟鞋敲击声渐行渐远,茱莉亚看着那被风衣包裹起来的瘦削女人,嘴角流露出轻微的笑,“是吗?”   放下树立的钢笔,阮文看着这一段文字,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把茱莉亚升华……好吧黑化了。   那一瞬间,阮文觉得自己像是一位大师,她骄傲极了。   于是,阮文很是得瑟地拿着这张纸去找谢蓟生。   “看看我写的怎么样。”   阮文的字很好看,一个个英语字母像优雅的芭蕾舞者。   “都可以当做底稿来印刷了。”   “还是小谢老师会说话。”阮文从案板上拿了一片黄瓜塞到谢蓟生嘴里,“奖励你的。”   这秋黄瓜能放到现在也是相当不容易,阮文脑中闪过了一个模糊的念头。   “那你也吃点。”   厨房里两人正你浓我浓着,客厅里忽的传出哇哇的哭叫声。   谢蓟生看着瞬间苦瓜脸的人,忍不住轻笑一声,“元元得有人陪着。”   “有了孩子就没有两人空间了。”阮文叹了口气,从案板上拿起那黄瓜头往外去,她要去客厅哄自家小祖宗去了。   谢元元小朋友不怎么哭闹。   但她眼前得有人。   这小姑娘像是开了天眼似的,你要是在一旁忙她也不闹你,但像是刚才那样绝对不行。   阮文狠狠咬了一口黄瓜头,看着女儿在那砸吧嘴,她觉得自己大仇得报,“你只能看不能吃,哼,羡慕吧。”   这黄瓜也不知道怎么保存的,竟然还挺清脆。   阮文感慨万千。   如果现在有蔬菜大棚的话,冬天的菜倒是能丰富些。   可惜现在大家普遍穷,吃不起大棚蔬菜啊。那玩意成本高,没有市场自然没人弄。   其实阮文还是好运气的,毕竟她时不时的还可以去农学系那边找老教授拿一些蔬菜。   尤其是夏天的时候,老教授那里瓜果蔬菜不要太多,阮文还在读书的时候,没少去那边蹭果汁喝。   她刚才那一闪而逝的念头忽的清晰起来,“谢蓟生,这黄瓜是哪里来的?”   “农学系的李教授送到办公室,说是你喜欢吃这个,特意给你留了几根。”   被人惦记的感觉真好,阮文冲着女儿嘚瑟地笑了下,“老头很有本事的,他之前不就弄了个蔬菜大棚么?”   那个大棚其实挺小的,主要是为了做实验用,毕竟大棚温度可控,能够满足他们做育种试验的需求。   实验。阮文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念头   实验的本质不就是为了投入应用吗?   正如同创意投入生产之后那才叫创新。   育种试验的归途是提高蔬菜的产量,丰富菜篮子。   现在的菜篮子里面相当匮乏,到了冬天不是白菜土豆就是萝卜,哪怕你能把土豆丝做出花样来,一冬天都吃这个也腻歪啊。   一直琢磨这个问题的阮文觉得脑海中的念头越发的清晰,她抬头看着坐在对面的谢蓟生,“小谢老师,你说我给李教授赞助大大的一个蔬菜大棚,方便他研究育种怎么样?”   男人抬起眉眼,盈动着看穿世事的笑,“只是为了研究吗?”   作者有话要说:开心,本章发红包 第227章 227去看看我爸妈   被看穿了的阮文面不改色,“当然!”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   人奋斗的动力千千万,归根结底来自于欲.望,金钱、权利、美色,以及对美食的情有独钟。   欲.望千万,但对美食的追求,可谓千古不变。   阮文就对吃情有独钟,当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时,她觉得完全可以搞这件事。   谢蓟生难得的反驳她的意见,“李教授年纪大了,怕是忙不过来吧。”   “问问他呗,我也有好长时间没见过他了。说起来我还想找他帮个忙呢。”   “什么?”   对谢蓟生阮文倒是不加遮掩,“就那个纺织厂嘛,原材料还是得用棉花啊,虽然我老家那边的确盛产棉花,不过大部分都是先供给给二棉厂还有省城这边的棉厂,所以我在想让李教授研究下,看能不能改良下棉花品种,我打算去边疆种棉花去。”   农作物的品质和产量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农民伯伯对庄稼的照料。   水和肥是高产的重要因素。   但最最最重要的,还是农作物品种,   品种改良是农学家们一直以来都在研究的问题。   如何通过改良品种提高产量、抗虫害能力,是他们孜孜不倦的追求。   “边疆那边种棉花比较好啊,就是路途太过遥远,而且又人生地不熟的。诶,对了小谢老师,边疆那边是不是有生产建设兵团呀,你熟吗?”   阮文的念头来的快,她这次可是和部队合作,就算谢蓟生不熟,伍功熟悉也行呀。   “你说我跟建设兵团合作,可行不?”   谢蓟生脸上带着几分迟疑,“你忙的过来吗?”   “这有啥忙不过来的?我又不去那边种地。我就是想找李教授帮忙改良品种,不行他给我推荐这方面的专家也行,至于去当地盯着的话,我又不是这专业的干不来,可以让他的学生去嘛。边疆那边自然环境好着呢,昼夜温差大光照时间长,产出的水果特别容易集聚糖分,好吃的很!棉花在那边肯定也长得不错,不行我明天得去找李教授,看看他有什么意见。”   边疆的长绒棉那可是享誉国内,前世阮文大学舍友的亲戚就是百万赴疆采棉大军的一员。   阮文之所以会选择在边疆种棉花,她也是看中了这一点,她想试点搞机械化农场作业。   一贯支持她的谢蓟生,这次犹犹豫豫,“李教授年纪大了,还是找一些年轻老师吧,明天我帮你问问看。”   小谢同志又提到了年龄这件事,阮文觉得哪里不对。   他怎么这么在乎年龄了?   谢蓟生迎上那好奇地目光,他眼底掠过一丝惋惜,“系里有位老教师前段时间摔了一跤,头两天又感冒发烧没熬过去。”   他今天带的实践课,原本是这位老教师的。   谢蓟生被赶鸭子上架承担了那位老教师的部分课程。   那老教师和李教授年纪差不多,谢蓟生不免有几分担心。   他知道阮文和李教授关系相当不错,可万一李教授真的在那边出了什么差错怎么办?   即便是李教授家没了什么家人,不会有后人找阮文麻烦,可阮文能过得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吗?   阮文没想到竟然有这么一回事,她思索了下,“这样啊,那我回头让他给我推荐几个青年教师好了,实在不行找学生也行。要不在那边弄一个农研所什么的,我这边拨出去资金,就在建设兵团那边,你觉得行吗?”   “嗯,等回头我问一下。”   晚饭后谢蓟生联系伍功,两人简单说了几句,话筒交给了阮文。   阮文和伍功畅谈自己的想法,“……你也去了王家沟,知道我在那边做的事情,我在想边疆地广人稀,我们是不是可以试着进行大规模的机械化作业?我也知道这种机械化作业对技术要求高,我想等过段时间再去美国那边看看,他们不是很多农场主?大片土地都是机械化作业,大不了从美国引进机器,好歹做个尝试,实在不行我也认了……”   这通电话打的时间有点长,以至于阮文扭过头来看到谢蓟生站在身后时,她忍不住看向了次卧。   “元元睡了。”   阮文又是跟伍功聊了几句,她这才挂断了电话。   她直直的看着谢蓟生,这眼神太过于锐利,让谢蓟生觉得伍功可能说了些自己的坏话。   “怎么了?”   “你是不是打算教我做饭?”   “嗯?”   “你今天提到年龄好几次,你比我大,是不是觉得会比我先一步离开,到时候就丢下我一个人不会做饭怕不是得饿死,所以想着要教我做饭。”   这么幼稚的逻辑,并不该出现在阮文身上。   谢蓟生揉了揉她的脑袋,“不会,我回头教元元,让她做给你吃。”   谢元元:“……”你可真是亲爹啊。   原本还绷着一张脸的阮文这下是真的绷不住了,“谢蓟生!”   你怎么能这样?   “那我努力的活长久一点,给你做一辈子的饭,好不好?”   ……   阮文去找李教授的时候,这位老教授正在自己的那一方天地里忙活着。   无意中看到阮文,老教授的目光并没有多做停留,他继续给学生们讲课,“……追水追肥那只是外部因素,想要高产还得看种子,你们都学过生物学,最简单的道理莫过于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   “可是老师,我们想要改良品种,需要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   作物的种植最少也得小半年,而且还涉及到四季气候问题,他们充其量也就是一年才能看到一次实验结果,如果失败了呢?   这些大一新生还不是很懂,他们之中有来自农村的,即便对他们而言种地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对于李教授提出的这个理论,他们觉得有些困惑。   太耗费时间了。   “怎么,觉得大学四年做这一件事太过于浪费时间?”   学生们虽然没有反驳,但显然对做这件事没那么大的兴趣,大学生活是恣意的,而不应该是这种头朝黄土背朝天。   老教授叹了口气,“四年能做好一件事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有很多人啊一辈子都不见得能做好一件事。”   他是活久了的人,什么没见过呢?   到最后不过是低声呢喃,无限感慨,“年轻啊,总是有犯错的本钱。”   学生们瞧着这个古怪的老教授,有些不知所措。   好一会儿,老教授挥了挥手,“下课了,你们去吧。”   他看到有几个学生穿的单薄,就差靠发抖取暖了。   阮文看着学生们纷纷离去,最后只剩下两个年轻的学生,一个个头不高的小女生,还有一个是身材高大的男同学。   “怎么,你们还有什么问题?”   女同学瞧着这个黑着一张面皮的老教授,她甜甜的笑了笑,“老师,我想让我这四年过得有意义些,您能给我指一个方向吗?”   “你自己不会想吗?”尽管这话十分的不客气,但熟悉老教授如阮文看得出,老头其实就是嘴巴倔强。   瞧那眼神就知道,是带着几分期盼的。   阮文对老支书敬重,因为这些老兵枪林弹雨只为了建设一个新中国,即便是没有任何瓜葛,也值得阮文的敬重和礼遇。   而对老教授的敬重又带着别样的情感因素,一个人经历了太多的生活苦难后,却依旧能够对生活抱有热爱,怀有期待,即便是遍体鳞伤当有渺茫的希望出现时,他依旧会奋尽全力去争取。   这样的人,怎么能不敬重呢?   不知道这两个年轻学生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阮文站在那里没有过去,能听到女学生那略有些紧张的声音,“我有想过,但是我对这些作物没有那么了解,还不清楚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老教授皱了皱眉头,那稀疏的眉头乱糟糟成一团,他向来不怎么打理。   “那你呢?”   “我想要研究玉米。”   这倒是个坚决的。   “为什么?听你口音是南方人,你们那边不是种水稻吗?为什么不去研究水稻?”   那男学生倒是意志坚定,“我喜欢吃玉米。”   阮文噗嗤笑出声来,这小男生还怪可爱的。   老教授瞪了她一眼,“你呢?”   阮文乖乖地过去,“老师,我想让您帮我调几个人,我打算研究棉花。”   棉花?   老教授一下子就明白了阮文的用意,他看了看那女学生,“你觉得她怎么样?”   这指派的可以说是不要太任性。   “要去边疆,条件辛苦了点,还是得问问当事人的意见才行。”   那女学生并不认识阮文,听到边疆有点懵,“那么远的吗?”   “那边条件艰苦了些,不过光照条件倒是不错,老师您看我能去吗?我还是想要研究玉米,但是研究之余可以帮着研究棉花。”   男学生得到了一个爆栗,“你以为自己多大能耐?一个都没研究好还想着兼顾?”   只不过这动作是雷声大雨点小。   老教授把这俩学生给赶走,“你们自己好好想,等想好了再来找我。”   女学生频频回头,“你真想去边疆啊?”   “为什么不去,那里日照时间长,我觉得玉米肯定能跟水果一样积聚糖分,甜玉米肯定很好吃!”   女学生:“……”你就当我从没问过好了。   ……   老教授的小屋子之前修缮过,里面还有一盆仙人掌,阮文眼尖,看到了上面染了点红色。   “您这是武侠小说看多了,打算用血饲来炼毒吗?”   “胡说什么,我之前做了个小桌子,刷颜料的时候没注意。”   阮文不相信,伸手去捻了一下。   好吧,她信了。   的确是油漆。   “你怎么想要去边疆种棉花?你这又是要搞什么?”   他到底是上了年纪,也没那么耳聪目明的打听,不知道阮文近期的动作。   “我想弄一个纺织厂,您也知道纺织厂需要大量的棉花,所以就想搞一个大型的棉花生产基地。”   阮文想了想,“边疆那边最合适,我想可以在那里实验一下,看能不能种出高品质的棉花。”   “大型棉花生产基地,怎么你还想要去当地主?”   提到“地主”这个词时,老教授神色中带着几分警惕。   “哪能啊,我让人联系了那边的生产建设兵团,到时候跟那边合作。”   阮文顶多就是在首都那边囤十多个四合院而已,她对当地主没啥兴趣,那太过于敏感。   老教授松了口气,跟部队合作啊,那倒还好。   “你跟这个合作,跟那个合作,忙得过来吗?”   “所以得找您帮忙啊,能帮我组个局不?我想找几个人帮忙研究下,看怎么提升这棉花产量,也不局限在省大,其他学校的也行,研究农作物的我也就认识您。”   阮文很是自觉地给自己倒了杯水,“您帮我个忙,等回头我给您弄个塑料大棚,让您在里面种菜玩。”   “阮文。”   手里的水杯抖了抖,阮文看着老教授,他又是黑着一张脸,氤氲着怒意。   “您别误会,我不是跟您做交易。”   老教授看着那有些慌张的年轻姑娘,那枯树皮似的老脸上忽的露出笑容来,“你看我怎么样?”   吓死个人。   阮文喝了口水来压压惊,“您这一把年纪就算了吧,万一出点什么事我这辈子都耿耿于怀,您就这么想要活在我心中啊?”   “没大没小,你就这么巴不得我好?”   “我当然希望您长命百岁,不过边疆那边是辛苦了点,还是给我找些年轻点的老师学生吧,就找几个有意研究这个的,我再额外支付报酬,也不亏待他们。”   阮文把这笔账算的明明白白,老教授听到这话不由的叹息,“你家闺女现在怎么样了?”   “挺好的,还等着您在大棚里种出点新鲜蔬菜,给她榨汁喝呢。”阮文走了过去,“我知道您不服老,不过别去边疆了,身子骨受不了,在省城咱们也能有所作为啊。”   她帮着老教授捏肩膀,“您就组个局,行不行就一句话的事,不行的话我只能去农业厅那边再找人,到时候又得欠人情。不过我人情债背得多了,也不差这一两条。”   “行啦行啦。”老教授说不过她,“说你一句你有十句在这里等着,我帮你找找看吧。”   他是想要去边疆的,其实对他而言在哪里不一样呢?   只不过阮文有顾虑,老教授只能暂时打消这个念头,“你那蔬菜大棚打算什么时候建,要在哪里弄?”   “年后?”   “年后黄花菜都凉了,不早点弄,过年还要不要吃口新鲜蔬菜了?”   阮文悻悻一笑,“我这不是太忙了嘛,都忘了这茬事情,都怪陶永安,你看他那么大一人了,除了吃什么都不想,一点都不给我分担,回头您帮我骂他。”   陶永安:勿cue。   老教授拿她没办法,他的妻子孩子都没能熬过那段岁月。   这些年来倒也是教了不少学生,但处的最好的却还是这俩理工科的孩子。   “你呀……”   “您就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吧?他谈了恋爱就不来给您干活了对不对?这才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呢。”反正陶永安不在,阮文放心的说他坏话,半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   阮文素来行动派,和生产建设兵团很快就联系上了。   那边很是欢迎,盛情邀请阮文去参观。   有一种“客官来呀,我们这里应有尽有”的诱惑。   阮文算了下时间,打算过去一趟,反正最近她也没什么事。   先把这件事确定下来再说,能不能拐来育种专家是另一件事。就算是没专家,也不能阻拦她种棉花的决心。   阮文把这件事跟谢蓟生说了,小谢同志倒也没反对,“那边晚上冷得很,你要注意着点。”   拦不住他就只能尽可能的多为阮文考虑,毕竟他考虑周详些,阮文遇到的麻烦就会少一些。   “我知道。”阮文想了想,“我能不能去看看……我爸妈他们?”   许怀宁夫妇的墓就在西北,来回边疆的路途中都可以往那边拐一下。   但阮文要去也不容易,不止需要介绍信,那是曾经消失在地图上的绝密基地,想要过去得有人领着。   伍功或许也能帮忙,但阮文不好找他开口。   思来想去,还是找谢蓟生最省事。   小谢同志听到这话微微一怔,他看着阮文,似乎要看透她心底深处的想法似的。   “好,我去找个人,带你过去,但可能没办法停留太久。”   当年的绝密基地如今已经降低了密保等级,如今还在做研究,只留下少数人在。阮文身份使然,过去倒也不是不行,但不能待太久。   “谢谢小谢爸爸。”阮文亲了他一口,“回头我带着咱们的结婚证过去,让爸妈放心。”   “好。”   谢蓟生对阮文说过最多的,大概便是这个好字。   似乎没什么是不好的。   阮文并没有注意到谢蓟生那一闪而逝的晦涩情绪,她找来台历算时间。   “对了,陶永安结婚的日子定下了吗,我可别再错过他的婚礼,不然他不得找我玩命?”   “嗯,定在了腊月二十二。”   “那没事,还有一个月呢,来得及。我之前托赫尔斯帮忙给他和彭姐订了一套婚纱西服,估计过段时间就到了。”   “我留意着。”   “有小谢老师在,我这大后方稳定,就什么都不怕了。”   谢蓟生看着那笑意灿烂的面孔,他好一会儿才是开口,“争取早去早回。”   “怎么,你舍不得我啊?”   阮文笑的时候,眉眼间都恣意着欢快。   这让谢蓟生笑了起来,心底里像是绽放着一朵花。   “嗯,不舍的。”   谢蓟生这人特别闷骚,不把他逼到头,他能把所有的心事都藏得牢牢的。   即便早些时候他在感情一事上主动了些,如今反倒是越发的深沉,也就是被阮文闹得急了,才会说出几句。   今天这打蛇随棍上的模样,倒是让阮文有些奇怪,她索性放下手里的东西,胳膊搭在男人的脖颈上,“那要不你陪我去去,万一我路上遇到什么车匪路霸不得需要你保护吗?”   阮文说话真真假假,但谢蓟生知道,这会儿她是真这么想的。   阮文很胆小,没怀孕之前没少缠着他教她一些格斗技巧,说是万一遇到麻烦这就是保命三招。   从他这里,学到的又何止三招?   不过谢蓟生也有顾虑,毕竟现在社会不算□□稳,阮文又树大招风,还真可能被盯上。   他不止教了格斗技巧,甚至关键时候如何要人命,也一并教给了阮文。   当然,最好的办法还是他跟着同行,可家里还有谢元元小朋友……   谢蓟生走不开。   这也怪他,当初实在是大意了,结果闹出了一条人命。   “我打电话给伍功,让他陪着你过去,遇到事让他处理,别逞强。”   阮文笑了起来,“小谢同志好大的本事,伍政委被你吆来喝去的使唤,连我都能狐假虎威一番,真不赖。”   谢蓟生还保留着军籍,甚至更多。   阮文没问,如果能说谢蓟生自然不会瞒着她,既然他没说,自己也无需多问。   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一切。   她全身心的信赖这个男人,无需多问,无需保留。 第228章 228你有女朋友没   阮文这次去边疆没有喊着陶永安一起,毕竟小陶同志快结婚了,要忙的事情多着呢,哪能一直跟着阮文四处跑。   何况研发室这边总得有个能拿主意的。   虽然陶永安也拿不了主意。   好在最近就是不断的改进,也没什么迫在眉睫的大事,阮文出去倒也无妨。   程佳宁想要跟阮文一起出去。   “你这样看我干什么?我最近一直很老实好吗?”   阮文看着她,“我也没说你要伺机逃走啊,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程佳宁:“……”说不过你我不说了还不成吗?   单论唇舌,三个程佳宁也是白给。   “给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阮文不想跟这个小姑娘啰嗦那么多,她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安排。   事实上,要不是程佳宁在门口拦着她,阮文也不会跟她多说一句话。   程佳宁快急哭了,“你就……”   “想好再说,我只听这么一句。”   这下不是快急哭了,程佳宁是真的哭了。   资本家的女儿抽噎着说出了理由,“我想跟你出差,公司规定出差有津贴。”   阮文:“……”忽然间想笑怎么办?   但看到那白莹莹的脸颊上挂着的眼泪,她还是善良了一把,到底没有笑出声来。   “你想笑就笑吧,反正我都这样了,也不想说什么。”   按照公司惯例,她转正至少得等到二月份,可是现在一个月二十块钱,甚至因为之前无故旷工扣了工资她连二十块钱都没有,怎么过日子啊?   程佳宁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窘迫。   她明明是富家千金,如今过得却还不如一个普通人。   这真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故事。   “去边疆很辛苦,要坐五十多个小时的火车。”   “我知道。”程佳宁小声嘟囔了一句,“可是给的津贴高啊。”   她还欠着陶永晴十五块钱呢,二十块钱哪够她吃的?   最后还是欠了陶永晴钱,准确点说是把下个月的工资都预支了。   陶永晴说,如果不能及时归还,那就会在宣传栏上张贴。   到时候整个工厂的人都知道,她程佳宁预支了工资,拆东墙还补不了西墙,那多丢人啊。   程佳宁受不了这样的委屈,她只能想办法。   要么是周末的时候去推销卫生巾纸尿裤,要么就是出差有津贴。   因为去边疆辛苦,津贴又多了不少,每天至少五块钱的补贴,就算是来回都要五天,在火车上就能有二十五块钱的收入,程佳宁也不管了,她就是要跟着阮文出差。   虽然到现在她还不知道,阮文这次去边疆是做什么。   阮文被这个小女孩给逗乐了,她揉了揉程佳宁的脑袋,“那去拿几件厚衣服,不用太好看的,耐寒最重要,收拾下等晚上跟我走。”   “你答应啦?”程佳宁恍惚了下,总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阮文竟然答应了?   真的假的!   “后悔了?”   “没有没有,我立马去跟陶经理说,那你可不能撇下我。”   她很快就有钱了,到时候就能把那十五块钱给还上,还能有些剩余,真好。   看着蹦蹦哒哒离开的人,阮文摇了摇头,这可真是个孩子。   猫一阵狗一阵的。   但知道要挣钱,是件好事。   只不过小陶同志知道这件事后强烈反对,“你自己去本来就够麻烦的了,你再带她去,还嫌自己不够麻烦是吧?”   不是陶永安瞧不上程佳宁,主要是边疆那边是真苦啊。   他有高中同学当年就去了边疆,他们这吃苦一代都几乎受不了的地方,程佳宁要跟着过去,那不是添乱吗?   那个伍政委陪着阮文,他能保护阮文周全,可他一个人还能管得了两个女同志?   这不是给那个伍政委找麻烦吗?   阮文这事做的太欠考虑了,真不行。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嘛,那边也就温差大了点,我又不是带着她去干活,就是考察而已,你至于这样吗?”   陶永安是没办法劝服阮文的,他只好去找能管阮文的人去,结果谢蓟生听了这消息,只是笔尖一顿,然后继续忙了起来,“我知道了,对了阮文说要你帮着盯一下那个大棚的事情,她跟化工厂那边联系好了,回头你记得去那边提货,争取在阮文回来之前把这个蔬菜大棚弄好。”   陶永安:“……”我跟你说你媳妇的事呢,你在这里扯什么蔬菜大棚啊?   他索性挑明,“你就不担心?”   “是有点,回头我让伍功多带两把枪。”   陶永安:“……”我来这里干什么?   “随便你,反正你媳妇你不心疼,我心疼什么?”   他气呼呼的走了,谢蓟生看着那离开的人,他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阮文喜欢给自己找挑战,他能怎么办?   想要劝服阮文,那简直比人要上天还要难。   他只能另想别的办法。   ……   晚上六点半的火车,谢蓟生开车送阮文去车站。   把人送到站台上,他忽的脱下了自己的军大衣,“那边冷,晚上睡觉的时候注意着点。”   阮文行李箱里有厚衣服,忽然间又多了这么一件,她觉得似乎有些累赘,但谢蓟生的动作快又坚决。   “阮文你快点,别被关在外面。”   程佳宁兴奋的上了车,打开车窗在里面喊阮文。   “那你多费心了。”阮文踮脚亲了他一口,“记得想我哦。”   她蜻蜓点水似的亲吻了下,然后轻快地踏上列车。   隔着那铁皮和玻璃窗,阮文看着往后退的谢蓟生,直到他在自己的视线里消失,她这才坐了下来。   伍功并不在这边,等后天早晨他才会上车。   高级软卧包厢里就她们两个人。   程佳宁看着阮文那厚厚的绿色大衣,有些羡慕,说话的时候冒酸水,“他可真体贴。”   她记得很小的时候,也看到过母亲给父亲打领结,父亲帮着母亲戴上珍珠项链。   他们是那么的登对,就连演戏都是一流的,欺骗了所有的人。   父母的恩爱是假,阮文和谢蓟生的浓情蜜意是真。   程佳宁想起了自己的那些男朋友们,也不知道她忽然间没了踪影,那些人又有几个会为她担心,又有几个会等着她的归去。   阮文这次没有再嘲讽她,“你将来也会遇到一个不错的丈夫。”   “得了吧,我可不指望那群男人能对我真心,他们都是看中了我家的钱……”   车厢里没有暖气,不过密闭空间倒是不冷,阮文本来穿的就挺厚实,再披着这军大衣不免有些笨重。   她把衣服脱下来随手丢在了铺上。   当那黑乎乎的东西从军大衣口袋里滑出来时,阮文愣了下。   “这是……枪?”   程佳宁想要去捡起来,但阮文比她快了一步。   “你怎么带这个东西上车啊?”   太危险了,她记得有检查啊。   上车的时候,有检票员简单的检查了下。   “以防万一嘛,路上不见得太平。”   阮文倒是接受了检查,但谢蓟生没有,他拿出了自己的军官证。   所以这枪,是特意留给自己的?   阮文把这小玩意收好,“听说过一句话吗?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起码遇到车匪路霸的时候,咱们不用那么害怕。”   程佳宁:“……是吗?你会用吗?”   她倒是在射击俱乐部玩过一段时间,懂得怎么使用。   不过射击俱乐部的那是仿真.枪,不一样的。   程佳宁想要玩一下。   “会,要不试试看?”阮文玩得很溜,手指头一勾,稳稳的握住麻溜的上膛。   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程佳宁笑容悻悻,“你挪开的啦,这样很危险的。”她都不敢动了好吗?   阮文笑了笑,卸下弹夹,收好了这小玩意,“别动歪心思,这是留给我们防身用的。”   “我哪有?”程佳宁嘴犟,行吧她的确有那么一瞬间的动了心,想着把这把枪抢过来,要挟阮文送自己回香港。   可那也就是一瞬间而已,她更多的是好奇,好奇懂吗?   “你说的好吓人的样子,有那么危险吗?”她不信。   不都说大陆的治安好吗?   怎么在阮文这里,就很危险的样子?   “危险是蛰伏在黑暗处的,不会明晃晃的摆在眼前,多一个心眼总归是没错的。”   她收拾了下自己的铺位,知道未来两天都要在这里度过,阮文尽可能的让自己舒服一些。   一旁程佳宁有样学样的放枕头和褥子,等着她反应过来这才觉得不对。   “你在写什么啊?”   她除了几件衣服,都没拿多余的东西,哪像阮文不止拿了书还拿了笔记本,不知道在干什么。   “培养程佳宁的十四条方案,有兴趣看吗?”   程佳宁:“……”就知道拿她开涮,她是切片羊肉啊?   “那我……”   身上被砸了一本书,刚才还在阮文手里。   “睡不着的话就先看会书,回头可以跟我聊聊读后感。”   “看书是放松,你这布置作业啊?”   “读后感我满意的话,给你两块钱。”   “你以为我……”是的,我很稀罕那两块钱。   程佳宁连忙捡起了那书,“英语的啊,我看看。”   她虽然在哈佛学的是艺术,还是西方艺术,英语自然不会差。   火车摇摇晃晃的,犹如摇篮一般催人产生几分困顿之意。   阮文还在奋笔疾书,程佳宁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她眼皮打架了大概有十分钟左右,忽的脑袋一歪,书在被子上滑落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掉到地上时,阮文接住了那书。   “希望你能茁壮成长吧。”   阮文低声一叹,她也有些累了,关上了软卧车厢里的灯。   谢蓟生特意交给她的那个小玩意,就被阮文压在了枕头下面。   这给了阮文安全感,犹如谢蓟生陪伴在她身边一般。   ……   伍功没想到阮文竟然还带了个小美女同行,他打量了程佳宁一眼,倒也没多说什么。   “辛苦了。”   “还好,你这不忙吗?”   “还行吧,操练的事情不用我操心,做思想工作的嘛,你明白的。”   侦察兵这边退伍的不算太多,没了这项大事其他的都是琐事,交代下去就行了。   就算谢蓟生不打电话,伍功也会跟阮文走这一趟。   瞧着很能赚钱的样子,关键是那边要种棉花,是不是得有人来干活?   他这里其实最不缺人了,侦察兵退伍的少,可每年退伍的普通士兵可不少。   转业安排向来是件麻烦事,如果能够安排来种棉花,种个两三年拿着一大笔钱回家,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兵的什么苦没吃过,在边疆待个一两年倒也不算啥。   伍功擅长做思想工作,这会兴致高,就这个问题和阮文讨论起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还是尊重那些转业兵的意见,毕竟这边更艰苦一些。”   “对了你上次还说要机器,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美国一趟?”   一直竭力缩小存在感的程佳宁听到这话眼睛一亮,“你要去美国吗,我可以陪你去,我能当翻译。”   伍功看小姑娘说话脆生生的,忍不住打趣了句,“她哪里需要什么翻译?”   程佳宁忽的想起那本她看了三分之二的英语小说,是啊,阮文都能看英语小说,想必口语也不错,的确用不着她。   可惜这个钱,没机会挣了。   “等年后吧,棉花种植也不着急,这次过来是想着先看看在哪边种植合适,能种多少。另外就是得盖房子,这边地广人稀,在当地找人给干活难,而且我还想弄个农研所,不过这些得等到了再说。”   伍功知道阮文是个细致的人,就这个话题聊了起来。   等到了晚饭的点,程佳宁从阮文这里拿了钱去餐车吃晚饭,他这才多问了句,“怎么带她出来了?”   他知道程佳宁的身份,人与人是不同的,一眼就能瞧出来。   “非要跟着过来没办法。”阮文收起了自己的小本子,那上面记着刚才提到的一些事情,“就当磨练她吧。”   “跟着你,怎么磨练?”伍功觉得阮文这不免有些一厢情愿。   那就是个富家千金,和阮文比起来不要太草包,跟着出来能磨练什么?坐车五十多个小时不晕车吗?   “到时候看呗。”阮文起身,“你不去吃饭?”   伍功跟着她一块出去。   火车上的人不算特别多,尤其是软卧包厢这边,可以说相当安静。   毕竟是往西北去的列车,能有多少人呢?   伴随着改革开放,这两年的确有外出务工潮的迹象,但多数都是往东往南往东南沿海去,反其道而行之的几乎没怎么有。   火车一路走走停停,途中有些上下车的,多数都是走亲戚串门的,去邻县坐火车更方便些。   停车靠站的时候,伍功会下去抽根烟。   程佳宁瞧着他吞吐烟雾觉得十分的潇洒,“你能给我一支烟吗?”   她也想学学。   伍功笑着瞥了她一眼,“小女孩还是不要学这个的好。”   “你的意思是这是坏习惯?”   伍功没说话,默认了。   “既然是坏习惯,那你为什么不改掉呢?”   资本家的千金有点蠢得可爱。   伍功又是吐了个烟圈,“你不懂。”   “那你说了我就懂了啊。”程佳宁很讨厌这种“你不懂”的态度,她明明有在认真的学,为什么都觉得她不懂得这道理呢?   太小瞧人了吧?   伍功拿出烟包。   “啊?”   “不是要抽烟吗?怎么,怕了?”   “谁怕了?”程佳宁抽出一根香烟来,“打火机呢?”   “没有。”伍功勾了勾手。   程佳宁举起了那支香烟,然后看到他用那明灭的烟头点燃了自己的那根烟,当烟头散发着袅袅的烟雾时,她拿着香烟的手在颤抖。   伍功露出笑来,“我一开始也不会。”   但是部队里哪有什么消遣啊,想要跟那些大头兵们混熟,就得和他们成为一路人。   吸烟是最好的办法。   一起抽根烟,仿佛就有了共同的小秘密。   他再去做思想工作,也就简单了。   他和谢蓟生不同,谢蓟生可以把人打服气。   伍功没那么高的武力值,所以就走怀柔政策。   看着程佳宁猛地吸了一口,然后呛得直咳嗽,伍功忍不住露出大大的笑容,“不会就别学大人吸烟了。”   他把程佳宁手里的香烟抢了过来,“可真是个孩子。”   程佳宁瞧着他用脚碾掉那香烟,整个人都懵了。   “你干嘛啊?”   “到时间了,上车吧。”伍功抓着她的胳膊,几乎把她拎到了车上。   还没等程佳宁反应过来,尖锐的哨子声响起,列车车门缓缓关上。   车头衔接处颤巍巍的扭动着,程佳宁有些站不稳的扶着伍功。   “你有女朋友没?”   她的眼睛像是夜空里的星星在闪烁。   伍功笑着看她,“小朋友,我去年就结婚了。”   有那么一瞬间,程佳宁觉得自己一片苦心全都被浪费了。   她觉得那烟还在自己嗓子眼里飘,呛得她眼泪都出了来。   人几乎是跑开的。   伍功忍不住摇头,“可真是个小孩子。”   小孩子会把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全然忘了他可是侦察兵的政委,最擅长的就是揣摩人心。 第229章 229我怎么可能没钱   在经历了五十多个小时的长途旅行中,阮文终于下了火车。   她站在那里没动弹,这让程佳宁有些好奇,“你怎么了?”   其实她也不好受,虽然买的是包厢软卧的票,时不时还能在停车靠站的时候下去放放风,但两天两夜都闷在车里,实在是太可怕了些。   她现在还觉得地在晃动,脑子里晕乎乎的。   “没什……”阮文刚开口,忍不住一阵干呕。   她没吐出来什么,但是传染了一旁的程佳宁。   程家千金在那里吐了个昏天暗地,坐到车上闻到汽油味道时,脸又是一阵雪白。   这让前来接人的小战士有些不太好意思,有道是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一下子看到两个漂亮女人,小战士忍不住偷偷看了几眼。   这会儿多少生了几分恻隐之心,车子开得极慢。   殊不知程佳宁觉得这更折磨人,像是慢刀子切她的心肝肺。   她强忍住不适问阮文,“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不是她胡咧咧,主要是阮文那种干呕,就像是怀孕啊。   瞧她,晕车吐得一塌糊涂。   “不是。”阮文这次倒是十分确定,她前些天刚送走例假,怀个毛线。   谢蓟生要是再没把手术做好,往后就甭想上她的床!   “真的没有?”程佳宁很是怀疑,“不过你刚生完孩子没多久,也别着急怀孕,对你身体不好。”   这段时间,程佳宁被陶永晴一阵折磨,千金大小姐的棱角被磨去了不少,对阮文的了解也多了。   这是一个大忙人。   从安平县的一个小乡村走到了省城这个大城市,然后靠着卫生巾的发明创造走到日本、香港和欧美,从海外挣了一大笔钱的阮文又开始回报社会。   她资助一些研究所,帮着他们开辟副业,不管是比邻而居的413所,还是南京、上海又或者其他地方的军工企业研究所,阮文都伸出援手。   从卫生巾到纸尿裤,从安平县到省城到上海、杭州、南京、成都等城市,阮文做了很多事情。   很多程佳宁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情。   她这次非要闹着出差,一方面是眼馋那个出差津贴,另一方面则是想要跟阮文套近乎。   陶永晴话少,财务科其他的人对她有点敌意,她零零散散听到了关于阮文的故事,远不够。   程佳宁想趁着这次机会问阮文一些问题,然而阮文一直在写东西。   都没怎么搭理她。   这让程佳宁很是郁闷。   她把自己当小孩子。   这个念头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程佳宁都有些生闷气。   即便是说着关心的话,语气也凶巴巴的,“真不知道你喜欢那个小白脸什么,你要是喜欢长的帅的,等回头我给你介绍几个男明星,包你满意。”   车上的两个男人——前来接人的生产建设兵团的小战士,以及陪同阮文一起前来考察的伍功莫不是目瞪口呆。   小白脸?   介绍男明星?   伍功一向淡定,这次彻底破了功,“谢蓟生,什么时候成了小白脸?”   “他不是吗?挣的没阮文多,就是个没什么前途的老师,听说工作都是阮文给安排的,不是小白脸是什么?”程佳宁觉得谢蓟生配不上阮文。   她承认,站在讲台上的谢蓟生有魅力,那次她去学校找谢蓟生时,觉得他甚至可以去拍电影。   可这并不妨碍谢蓟生是小白脸的事实!   伍功被这言论给惊着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阮文,后者耸了下肩膀,一张脸上写着“我什么都不知道”几个大字。   行吧,阮文知道谢蓟生底细,断然不会觉得谢蓟生是小白脸。   关键是……   这小孩也太无知者无畏了吧?   谢蓟生怎么就成了小白脸?   伍功没能想明白,他谢蓟生要是小白脸的话,天底下还有几个男人算男人呢?   小白脸的准入门槛忽然间被无限拔高,小白脸知道吗?   程佳宁完全没注意到伍功那异样的神色,即便是看到了她也没往心里去,她在跟阮文聊着,“你喜欢什么款的?我和那些明星都熟悉,环肥燕瘦什么类型的都有,只要你说得出来,我就能给你找到。”   “真的?”   “当然,你要是觉得不错,愿意给我点介绍费,那就更好不过拉。”   阮文听到这话恍惚了下,她听见伍功那惊诧的声音,“你这不就是拉皮条吗?”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啊,阮文这样的女强人,多几个男人怎么了,许你们男人左拥右抱,我们女人就不能多几个男朋友吗?”   她狠狠瞪了伍功一眼,“别跟我说你看到漂亮女人不会多看两眼,你这么做你太太知道吗?”   “太太?”阮文看了眼伍功,这不是个单身汉吗,哪来的太太?   “你别管他,他们男人就这样,总喜欢把女人当自己的私有物。你说说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肯定能给你找到。”   阮文想了想,“能打的。”   “嗯,有必要,这样的男人很有安全感,这个完全没问题,我认识不少的打星。”   “个头高的,一米八左右吧。”   “打星一般不会特别高,你还有其他要求没?”   “要有文化,读过大学那种。”阮文看向程佳宁,“最好是理工科的。”   “你这不是为难人嘛,那些明星有几个读过书,还读大学啊?外国的行不行,我在哈佛认识不少同学,有的服过兵役回来读书。”   “那不行,我不喜欢外国人。”   “可是你的一个合作伙伴不就是德国人吗?我听说你和日本人、意大利人都有做生意。”   “事业是事业,感情是感情,难道这其中的区别你都不懂吗?”   程佳宁觉得自己被鄙视了,“那这样的人根本就找不到啊。”   “有啊。”阮文很是认真的说,“小谢同志就是。”   程佳宁迷茫了,她求助的看向伍功,“小谢同志是谁……是谢蓟生?”   年轻的姑娘不小心拧着了脖子,几乎是泪眼婆娑的开口,“谢蓟生这么厉害的吗?”   伍功点了点头,甚至比阮文说的还要厉害。   不过又不是小孩子还要炫耀一番爸妈多厉害,鉴于谢蓟生的特殊身份,伍功没有多说什么。   程佳宁有些愣愣,下车的时候都险些扭到脚。   阮文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要是躺在招待所不能出去,我不给你算津贴。”   “你怎么能这么黄世仁?”   学的倒是挺快。   阮文轻笑了下,率先进了去。   阮文还没有去祭拜许怀宁夫妻,她先来办正事。   来的路上伍功跟阮文说了不少。   比如这次她来的正合适   前几年被撤销了的兵团建制刚恢复,就前两天的事情。   如今中央号召兵团积极创业,阮文有兴趣参与到生产经营中来,这边不要太欢迎。   边疆太偏僻了,除了国家谁投资啊?   阮文要来种棉花,兵团几乎要高歌一曲欢迎软文了。   当然整个生产建设兵团那么大,阮文也不可能覆盖到位。   伍功给阮文联系的是生产建设兵团第五师的86团场,团长去处理国界线上的纠纷,政委又忙着去牧区看绵羊下崽,两个当家的都不在,不过倒是安排了人来接阮文。   第五师在天山北麓西段,和哈国接壤。   国界线上经常会有些小摩擦,不过都在可控范围内。   86团场的贾团长经常去劝架,所谓劝架是因为86团场并没有和哈国接壤,但都是第五师这边的,兄弟单位有了事,贾团长哪能视而不见?   用小战士的话来说,“我们团长可会劝架了。”   阮文后来跟着去劝架现场,明白了小战士为啥那么骄傲   打你,打得你说不出话来,这架可不就劝住了吗?   当然这是后话,现在阮文正在招待所里,手里拿着的是当地的一些材料。   温带大陆性气候,夏季炎热冬季寒冷。   日照时间长,昼夜温差大。   因为辖区较大,第五师所属境内又有着不小的气候差异。   相对来说,86团场这边条件算好的了。   整个第五师辖区内土地面积不到30万公顷,86团场拥有不到七分之一,然而利用率……十分的感人,农用、建设用地面积不足一千公顷。   “没办法,要知道这边秋天降温特别快,冬天漫长,能利用的时间真不多。”   第五师这边条件不算好,比不上隔壁的第六师。   不过多少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总有比第五师还差的呢。   “我又没嫌弃。”阮文看了眼伍功,“这种穷山恶水真的发展起来了,才说明我有本事。”   她昂头挺胸的,倒是让伍功有瞬间的错愕。   觉得阮文真的有可能带着这边发展出一片新天地。   不过在干活之前,阮文得吃饱喝足了来休息。   边疆有一点好处,牛羊多,当然坏处也有不少,比如说这里的蔬菜种植困难。   天天吃肉也会腻歪,而且很容易上火。   倒是阮文他们这些外地人觉得新鲜,大口的吃着烤羊肉烤牛腿,不要太爽快。   “你们这边有牧场吗?”   司务长刀工很是不错,帮着把那牛肉片了下来,“有啊,我们这啥都缺,就是不缺牧场。”团里的俩领导不靠谱,副职的又不管事,最后还是司务长进行不对等的对接。   按道理,团长和这位伍政委是平级,这不是俩人不靠谱吗?   “这牛肉好吃,你们没想着做出口吗?”   “出口?”司务长笑了,“往哪出啊,隔壁吗?”   不来这里,阮文是真不知道当地的情况,电话里是说不清楚的。   “我回头联系个人,看能不能搞一下出口,对了你们辖区里有肉联厂吗?”   “没有,我们这个辖区其实还是咱们汉族人居多,虽然也有其他少民,但人口很少,毕竟和哈国接壤嘛。”   阮文表示明白,“想要出口的话得做好包装和营销,程佳宁你不是学艺术的吗?来搞下包装设计呗。”   程佳宁正吃得满嘴流油,什么名媛风范社交礼仪早就被她丢到了一边去,“我跟你说,你们这里的牛肉,比那个日本的神户牛肉都好吃!”   她顾不得烫,用手捏着两片牛肉,沾了辣椒油往嘴里塞。   真是太美味了。   她能在这里吃一年!   要知道,过去这段时间她天天都在馋肉,现在能吃个过瘾,真好。   司务长看着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吃的一点都不讲究,忍不住摇头。   伍功提醒他,“人家可是什么美食都吃过,既然说你们这牛肉好吃,那就是真好吃。”   好吃有什么用啊。   运出去都很难,“这肉放不住的。”   “我知道,可以真空包装嘛。”   这个词,司务长不太明白。   伍功给他解释了一番,但司务长还是将信将疑,“真空包装的话这肉得处理过的吧?好吃吗?”   “好不好吃得看你们的工艺,宣威火腿和金华火腿就挺好的,说不定你们这里也能弄出个品牌呢?”   其实做出品牌无疑是最好的。活体牛羊运输不可靠,运送鲜肉的话麻烦,毕竟这年头压根就没有冷链物流的概念,国内物流的兴起依托于强大的公路和铁路建设,所以说要想富先修路啊。   可惜边疆这边地理环境限制,修路都异常的麻烦。   阮文思来想去,做火腿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顿饭阮文吃的挺舒坦,司务长陪吃的一头雾水。   而伍功也有些不太明白,回去的时候找阮文问了句,“你不种棉花了?”   “种啊,咱们可以多管齐下嘛。”   她排除了种种可能性,最后觉得做副食品厂的话就是搞火腿。   这种还可以出口,到时候来一句纯天然草饲,说不定还能收一波欧美人的智商税呢。   不过86团场辖区内都没个肉联厂,这可不行。   “种棉花不耽误搞养殖,我觉得可以联合几个团场一起做这件事,86团场略小了点。”   火腿是腌制、熏制的动物后腿,然而被屠宰的动物可不只有两条后腿,浑身上下那么多肉呢。   是牛肉干不够美味吗?   还是牛肉条不好吃?   就连猪牛羊的下水都能做出各种美食,没道理肉会被浪费啊?   伍功被阮文的话惊着了,你一个86团场都没搞定,还要和其他团场一起来,确定不是在开玩笑吗?   然而阮文没有细说的打算,她累了想要休息,丢下这么一句径直开门关门,浑然忘了还有个人和她住在一起。   险些被碰到鼻子的程佳宁十分的郁闷,她气得跺脚,“阮文,你打算把我冻死在外面吗?”   这里晚上真的好冷啊,她现在就想要进被窝把自己包裹成蝉蛹好吗?   然而……   她还没把自己裹起来,先被阮文关在了门外。   程佳宁十分的郁闷,看着打开了的房门,她发誓自己听到那个伍功笑自己。   笑什么笑,明明该笑话阮文好吗?   “抱歉,我一时间忘了。”   程佳宁看着那的确带着几分愧疚的脸,“好啦好啦我也没跟你生气。”   跟你一般见识,岂不是说明我小肚鸡肠?   程佳宁自诩名媛,才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与阮文斤斤计较。   ……   屋里有暖气,为了抵抗严寒,这边房子的墙壁都很厚实,但程佳宁依旧觉得很冷。   她晚上羊肉牛肉吃多了,这会儿有些烧心。   喝了一大杯水后又睡不着了,觉得有些憋得慌但又不想去厕所,总觉得出去一趟会把自己冻成冰棍。   “你说这要是在外面尿尿,会不会尿出一个冰柱来啊?”   “你可以试试看。”   “阮文!”程佳宁气得踢了下床,“我在跟你说正经事呢。”   “你确定?”   阮文有些睡不着,她还在思考着和司务长的对话。   “你真打算帮他们卖牛肉啊?”程佳宁觉得阮文这人好奇怪,想一出是一出,种棉花的事情还没解决呢,这就又要帮人卖牛肉了。   “你要买吗?”   “我没钱啊。”程家三小姐理所当然,“买不起,不过如果你肯放我回去的话,我可以帮你。”   “当我没问。”阮文闭上眼睛,“睡吧。”   “可是我睡不着啊。”她吃多了睡不着,现在就想跟阮文说话,“你为什么不把钱攒着,你扩大厂子的生产规模也好啊,开一个很大很大的工厂,可是你现在……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看了工厂这两年的账本,你都把钱给别人了,图啥啊?”   程佳宁想这个问题很久了,真的有这么高尚的人吗?   她这个问题迟迟没得到回答,就当程佳宁以为阮文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她听到阮文那略有些疲惫的声音,“你喜欢华服美食,为什么?”   “好看好吃啊。”   “嗯,锦衣玉食满足你的虚荣心,你就当我做的事情也是在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吧。”   “什么虚荣心啊,才不是!”程佳宁给自己辩驳,“女人都喜欢好看的衣服漂亮的首饰,吃好吃的,就像是男人喜欢漂亮女人一样,这是最基本的需求好吗?”   为什么阮文说的好像喜欢这些是天大的罪过一样。   “食能果腹衣能蔽体足矣。”阮文声音轻轻的,她完全没有程佳宁那般激动,“你一天换一身漂亮衣服,衣柜比普通人安身立命的住处还要大,这或许不是虚荣吧。”   “那是因为我家里有钱。”   “要是没钱呢?”   “我怎么可能没钱?”程佳宁觉得阮文在胡说八道。   “你现在不就没钱吗?” 第230章 230何不食肉糜   程佳宁觉得她一点不想要跟阮文聊天了。   “你还年轻,所以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自己有钱。这样其他人就会恭维你,虚荣心得以满足。你看你父亲,他有刻意追求锦衣华服吗?”   拿程先生过来压他女儿,未免有些吊打。   不过都是工具人,自然是哪个顺手用哪个。   程佳宁也不傻,“你说我爸爸?我爸爸还喝苦茶呢,你看有几个有钱人喝?”   他就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思考好吗?   为什么要用她父亲举例子。   “可是有几个人会觉得香港大鳄程达胜程先生的茶苦呢?”阮文轻笑了下,“别人恭维你,不过是因为你姓程,你是程达胜的女儿而已,难道不是吗?”   程佳宁缄默不语,她承认阮文说的是大实话。   “你跑题了,我没想说这件事,我们在讨论你。”   “我有什么好谈论的,我说了,你就把我做这些事当作虚荣心作祟就行了。”   这是个标准间,程佳宁躺在隔壁床上,她撑起半边身子看着阮文,“你这虚荣心太可怕了。”   阮文笑而不语,她看着天花板,这招待所虽然简陋但是打扫的极为干净,天花板上连蜘蛛网都没有。   程佳宁小声的嘀咕着,“……你是不是打算从政啊?你从政的话那也不错,不过你跟我家来往密切不好,会影响你的仕途,要不你考虑下把我放回去?”   她也不敢大声说,生怕吵着了阮文,惹得她不愉快。   阮文有些疲倦,在火车上三夜两天,她虽然写小说打发走了绝大部分时间,但躺下后疲倦感迎面而来,这会儿已经困意十足。   梦里是一群牛围绕着她,在那里哞哞叫,阮文被一头牛舔了下,她觉得有些不舒服。   想要收回手,那小牛犊竟然咬着她的袖子不松嘴。   “阮文,阮文……”   艹,小牛犊还会说话。   虽然梦里遇到什么都不奇怪,但阮文还真被吓着了。   “阮文,你醒醒啊。”程佳宁有些着急了,她怎么就睡得这么沉啊,明明在火车上的时候睡眠浅的很。   正考虑要不要凑过去喊醒阮文时,程佳宁看到阮文忽的睁开了眼,手伸向了枕头下方。   那里露出了一截黑色的管,程佳宁被吓了一跳!   这女人怎么睡觉的时候还带着枪?   阮文的迷糊不到两秒,她看着程佳宁带着几分不悦,任谁睡梦中被吵醒都不会高兴。   “怎么了?”想来梦里的小牛犊就是程佳宁吧。   程佳宁脸上有些尴尬,“我想去卫生间,可我自己有点怕。”   这招待所相对简陋,卫生间都安排在了走廊尽头。   程佳宁憋得够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又不敢自己去,思来想去就来骚扰阮文了。   床头的小台灯亮着,阮文静静地看了程佳宁好一会儿,然后这才坐起身来。   程佳宁松了口气,她真怕被阮文拒绝。   谢蓟生的军大衣派上了用场,阮文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作为陪同人员她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程佳宁裹着衣服,觉得凉气从脚底板嗖嗖的往裤管里蹿,这里真的太冷了。   她有些怀念陶永晴的那个小二居了,起码家里头有暖气有厕所,还挺方便的。   闷头往前去的程佳宁并没有注意到阮文忽然间停下脚步,她险些撞到阮文身上。   “怎么了?”是……有人吗?   “你是不是听过都市传说的故事啊?”   “没有!”程佳宁当即否认,她才没听说过呢,她从小都是听美人鱼和白雪公主的故事好吗?才不会听那些女鬼藏在墙壁的缝隙、门窗外面,当你路过时会伸长了胳膊把你抓走的故事呢。   看着阮文走了没几步又停了下来,程佳宁慌了,“又怎么了?”   别跟她说都市传说,她不感兴趣不想听!   “到了。”阮文双臂抱胸,“你不会还要我看着你上厕所吧?”   程佳宁:“……”她又被阮文嘲笑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小小的反驳了一句,程佳宁匆忙去卫生间。   这里的卫生间也很简陋,不过也顾不得什么了……   口哨声响起的时候,程佳宁打了个哆嗦,“阮文,是你吗?”   外面没有回答,只有短促的口哨声。   程佳宁有点怕,她晚上为什么要吃那么多辣椒啊,害得自己狂喝水,不得不来厕所。   关键是因为害怕她还尿不出来。   “阮……”   “元元一听到吹口哨,就会尿一泡。”   程佳宁:“……”我不是你那个才两个月大的闺女好吗?   口哨声又响了起来,程佳宁听到了窸窸窣窣的水声。   制造这声音的正是她本人,可她真不是小孩子啊!   ……   伍功发现阮文眼底微微泛青,他关心的问了句,“没睡好?”   这边夜里是挺冷的,阮文这小身板扛不住倒也正常。   “凑合吧。”一晚上被程佳宁喊醒了四次,能睡得好才怪。   一旁的程佳宁多少有些心虚,她自己去害怕嘛。   伍功想了想,“那要不再休息下,明天再去也不迟。”   他倒是还好,这样的生活早就习惯了,对他这种皮糙肉厚的男人来说还真算不了什么。   不过女同志比较娇贵嘛。   “没事,按照原计划来吧。”   早晨吃的是羊油饼,味道颇是不错。   程佳宁看到那一碟辣椒油,她有些馋。   之前怎么没发现辣椒油竟然这么好吃。   程佳宁撕下一小块饼,刚打算去蘸辣椒油,她觉得自己被盯上了。   有一道目光锁住了她。   她一时间不由悻悻,等看到那目光果真来自于阮文时,程佳宁默默地收回了手。   还是不吃了,阮文可小心眼了,回头给自己穿小鞋怎么办?   瞧着一旁伍功在那里大口的吃着,程佳宁十分的羡慕。   “好吃吗?”   “挺好,这边冬天冷嘛,所以吃点辣的热乎,我昨天跟司务长又聊了几句,他说这里的辣椒辣劲大。”   “那我们走的时候能不能带走一些啊。”她觉得可以回去吃,吃再多都不会被阮文瞪。   “你有钱吗?”   程佳宁:“……”她有病!   伍功不知道这两个年轻女人之间爆发了什么样的战争,不过作为聪明人,他没有当和事佬。   下水是绝对不会下水的,这辈子都不会下水的。   正吃着早饭,阮文见到了86团场的团长贾天山。   贾天山个头比她高上一点点,身材精瘦。   穿了件单衣,十分的抗冻。   好在阮文对此早就见怪不怪。   86团场的团长的名字很有意思,用他自己的话来说   “我老爹当初来边疆打仗,回去后给我改了个名字,要是姓祁,我估计我就叫祁连山了。”   贾团长是个幽默的人,而且还特别的自来熟。   没几句就提到了阮文此行的目的,“其实咱们也一直在干活,不过要想种地得先修水渠。”   “那水渠修多少了?”   贾团长嘿嘿一笑,“之前这不是跑偏了嘛,那边的人不讲究,老是想要占小便宜,这天一冷又没办法修水渠,就耽搁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当地自然条件不算太好,所以没能合理利用,最终导致   目前的86团场可谓是一事无成。   当然这种一是无常也不怪贾天山,早前兵团建制被撤销,各兵团师暂时受农垦局和党.委双重管辖,所谓的双重管辖也就意味着两边都不管。   反正这几年乱糟糟的,戍边垦荒的重任只完成了前面这一半,生产建设基本上没踪影。   兵团师都这样,下面的团场更别提了。   阮文深呼吸了一口气,“没关系的,我帮你们做规划。”   边疆虽大,但GDP也就那么点儿,即便是到了二十一世纪这种情况也没能改观,你能指望八十年代的边疆多么发达吗?   想pitch。   贾团长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咱们这边条件艰苦,之前也有知青来这边,不过你说他们一群娃子能有啥好主意?脑子里见天的都是那些不靠谱的想法,压根没用。”   知青下乡是想着让知青们用所学到的文化知识来帮助老乡们创丰收。   想象很美好,实际上大部分知青做不到这一点。   来到边疆的知青们做不到,被分配到边疆的大学生也做不到。   86团场倒是分配了几个大学生,毕竟边疆也有大学嘛。   不过一个是兽医,另一个是治人的。   搞水利工程的没有。   懂农业种植的也没有,总而言之一句话   缺人。   军工企业的那些高级工程师面临着下岗问题,而遥远的边疆缺乏专业的技术人员进行指点。   供需不平衡又是一个大问题。   “贾团长先带我去看看吧,您要是有其他事情,找个熟悉辖区的人带我去参观也行。”   “那怎么行?没人比我更熟悉了,反正我也没事,带你们四处走走。”   他是个爽快人,只不过趁着俩女同志回去拿东西,又忍不住问了句伍功。   “那个小女娃是谁啊,也没见她怎么说话。”   “阮文的助手。”伍功想了想,“可能负责拖后腿吧,你不用管。”   “到了我的地盘上我不用管,你看你这话说的。”贾团长笑了笑,“我还以为是你对象呢。”   伍功脸黑了下来,“别胡说。”   “我瞧着那姑娘不错,你看长得多白净啊,你跟阮文说说让她撮合一下呗,你这老单身也不是个办法啊,老首长怕不是要急死哟。”   伍功不搭理他,他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吃着羊油饼,“你们这有什么特产,给我准备几份,回去的时候我要带着。”   “这穷乡僻壤的能有什么特产?沙子多,你要吗?”   伍功涵养很好,不然他就打人了。   ……   要想富先修路。   边疆这边先天条件不足,路没几条,铁路一条,公路没有,送给养都很是艰难。   车子颠簸的厉害,阮文觉得自己胃里头是翻江倒海的难受。   从车上下来后,她宁愿走着也不想再坐车。   “我们也试着修路,你说咱们有人不花钱,可是这沥青石子都要钱吧,这不是没钱嘛。”   能把这土路整的稍微平整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知道。”   阮文喝了口水来压一下胃里头的翻江倒海。   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想要在边疆修路可谓是难上加难,比扶持一个军工企业转型还要困难。   “这边是没开垦的荒地?”   “对,真不是不想开荒,你看到那边的河了没?这内陆河全靠天山积雪化水,说干就干了,你都没地找理去,我也咨询过地质学家,说这边蒸发量大于降水量,唉……”   不是他不想把辖区搞好,可看老天爷的脸色吃饭,隔壁团场又跟哈国挨着,时不时的会出现一些小摩擦,他经常过去帮忙,结果没人给他补□□,他也犯愁啊。   阮文点了点头,“靠天吃饭不成,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哪能有什么办法,你还能让这边雨水多起来不成?”不是程佳宁拆台,只是阮文这未免有些一厢情愿。   人定胜天那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事实上难着呢。   阮文看了程佳宁一眼,“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阿斗扶不起就不扶呗,大不了迁移嘛,挪到条件好的地方发展。”   贾团长听到这话扭开了脸,他信了伍功说的话,这他妈的可不就是拖后腿的吗?   这话也敢说!   伍功倒是觉得这意料之中,资本家的小姐嘛,何不食肉糜。   “照你这意思,这块土地就不要了?”   “鸟不拉屎的地方,要它干什么?”程佳宁说得理所当然,“等有钱有闲了,再来发展这边呗。”   “那你猜到时候这块土地姓什么?”   程佳宁反应过来,“就一块破地,他们想要就给他们呗。”   司职导游的贾团长有些听不下去了,这是祖辈和先烈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土地,怎么能说给人就给人?   他想要反驳,但是瞧着阮文面色不虞,他又强忍了下去。   先看阮文怎么说吧。   阮文是有些生气的,但一阵气恼过后她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她跟程佳宁一般见识做什么?   一个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除了吃喝玩乐又懂什么呢?   “你说的对。” 第231章 231赌玉   看着面露得意之色的程佳宁,阮文觉得自己刚才真的疯了,竟然想要说服程佳宁。   不与傻子论短长。   她有病才会跟程佳宁解释!   “那这里没有农研所和地质研究所?”   贾团长苦笑,“第五师倒是有一个农研所,不过是在89团辖区。”   阮文有些惊诧,“没跟兄弟单位合作?”   “倒是想啊,但是那个农研所就三个人,研究员一把年纪哪跑的过来?”他倒是想要借人用用,但借不到啊。   僧多粥少是真没办法。   “嗯,这是个问题。”   阮文到底不是农学家和地质学家,她对于土壤分析不来,到最后只能先装两罐泥土带回去,打电话求助。   放在手边的,还有贾团长给她的当地气象资料。86团场辖区内有个半吊子的气象专家,每天都会记录本地天气,别人都觉得这是个傻子,但他乐此不疲。   如今这厚厚的一沓记录倒是帮了阮文不少。   “我有个朋友对土壤研究的比较多,我看能不能让他过去一趟。”老教授又多问了句,“你还要在那边待多久?”   “大概得一星期吧,我想把这边逛一遍,再看看周边团场辖区的情况,听说第八师有好几个农场和牧场,我还想去那边看看。”   学习先进经验很有必要,不过在去其他团部、兵团师串门前,还是得先把86团场的辖区进行摸底排查。   “那行,我这就跟他说,让他尽快过去一趟,帮你分析下。”   阮文又是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是往首都那边去的。   她要找到的那个专家出去考察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杭州那边薛梅倒是应了下来,但是没多大会儿回电话也没带来什么好消息。   太远了。   边疆太过于遥远,那边不方便过来。   阮文只能寄希望于老教授这边,他德高望重,请人办事对方怎么也会给点面子吧?   不过大老远的过来也需要时间,阮文这两天也没闲着,跟着贾团长四处跑。   “现在太冷了,要是夏天过来的话,还能去爬山,这山上可都是宝贝。”   贾团长说这话时眼里闪着精光,“老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不过咱这条件不允许,你说去山上弄点吃的也不是弄不来,可人不能就这点追求啊,谁还不想过好日子?”   靠山过不上红火日子,还得发展工业。   贾天山又不是土生土长的边疆人,他也想要搞发展,但那点路子不好用啊。   他要是在东部地区,靠着那发达的铁路网批个条子随便弄点货都能挣大钱,可……   这里拢共就两条路,那公路还修的特别糊弄。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你说我们这里,能发展什么工业啊,什么都搞不来。”先是交通一条,就把他们的出路给断了。   “慢慢来嘛。”阮文安慰了句,“等明天再去其他团场看看。”   她想做副食品加工未尝不是一个出路。   只不过阮文还得再观望下,她不想太过草率,给了贾团长希望又亲手掐灭这盼头。   还是再考察下再说也不迟。   ……   贾团长带着阮文来87团场这边考察,   他们这会儿来到边界附近,有国界碑在。   国界线蜿蜒崎岖的蔓延在那里,两侧有零零散散的人。   阮文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等从车上下来,瞧到的确是在进行贸易,她有点懵。   贾团长轻咳了一下,“拦不住,两边达成共识只要不出事就行。”   两国在这里都有驻军,不过驻守在此的士兵所要做的,就是维护交易双方的安全。   “那头些天的小摩擦……”她记得自己来那天,前来接她的小战士说他们团长去帮忙处理国界线上的纠纷。   莫非就是来的这里?   “嗨,遇到个骗子,老七前怕狼后怕虎的不敢干,老子可不怕,逮着狠揍了一顿。”贾团长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些骗子最可恶,以次充好骗人,你说咱们老百姓攒点家当容易吗,就这么被他给骗走了,我能不生气吗?”   他啰里啰嗦的,阮文很是费力的听出了这其中的故事。   原来是86团场辖区的一个老乡家的闺女要结婚,这个老乡就想着拿一头羊去给闺女换点金银首饰。   哈国那边的人经常会出一些首饰,需要他们的牛羊肉什么的。   谁知道这次老乡看走了眼,那金镯子竟然是假的,就是外面镀了一层金粉。   这事闹的还挺大,当时贾天山正好在附近,听说老乡被骗了,二愣子似的冲了过来,然后就把那个哈国人暴揍了一顿。   “别让我看到那臭小子,不然我见一次揍一次!”   阮文看着放狠话的贾团长,“那巧了,你又能活动筋骨了。”   “啥?”贾天山顺着阮文的手指看了过去,这才发现那个死骗子竟然又来了!   草他大爷的,没玩了是吧?   原本还陪同在侧的贾团长气势汹汹的去找人麻烦。   程佳宁有些兴奋,“要打架了吗?我们过去看看吧。”   她好久没看电影了,如今在自己眼前上演全武行,程佳宁还挺兴奋的。   伍功看着已经凑了过去的人,他忍不住问阮文,“你说你带她来干什么?”   他承认,程佳宁长得挺好看,很是赏心悦目。   但那又如何?   能把人给气死!   伍功遇到过不少刺头儿,但是程佳宁和那些刺头不同,她是女同志,你总不能下手打她吧?   “磨练心性。”   伍功听到这话呵呵一笑,这是在磨练谁的心性?   简直是一场灾难。   阮文过去的时候,程佳宁正在给贾团长出主意,“你得把他给骗过来,这就叫做斗智斗勇,光骂人是不行的,那是莽夫行径。”   国界线那侧,哈国的年轻人流里流气地吹着口哨,“有本事你过来啊!”   贾团长额角的青筋都要蹦出来了。   阮文想,如果可以的话,大概贾团长很想要打程佳宁一顿吧?   程佳宁浑然不觉,甚至还跟阮文抱怨,“他太有勇无谋了吧?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当将军?”   这下贾团长都快成喷火的巨龙了。   那个哈国的骗子知道贾团长不可能越过国界线,所以在对面耀武扬威。   的确挺讨厌的。   “伍政委有什么办法骗他过来没?”   “已经打草惊蛇了,不好弄。”伍功摇了摇头,“老贾,别跟这种人计较。”   他话音刚落下,就看到阮文冲自己伸手。   女人的手白白嫩嫩的,和他们那些关节粗大的手完全不同。   “什么?”   “借你一包烟用用,回去后还你。”   伍功不知道阮文要烟做什么,不过还是递给了她。   一包还没拆封的香烟,刚经了阮文的手,就被丢了出去。   刚巧不巧就在国界线上。   伍功瞬间反应过来。   他下意识看向了距离自己不过两米的那个哈国年轻人。   对方牙齿泛着油黄色,右手中指那里也颜色厚重。   是个烟鬼。   伍功惊诧于阮文那细致入微的观察力,他一开始都没那么留意。   到底是谢蓟生手把手教出来的。   他心底里感慨了一句。   程佳宁原本还在那里嘟囔个不停,忽然间看到阮文丢了一包烟,她觉得有些怪,“你干嘛呀?”   说着她就要去捡那包香烟。   来的路上伍功去抽了六次烟,记得这是他最后一包烟了吧,一直想要拆开都没拆开。   阮文说丢就丢,问过伍功没?   只不过她还没蹲下身子呢,就是被人拽了一把,然后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好几步,踉踉跄跄的险些没站稳。   英雄救美的桥段并没有出现在程佳宁身上,伍功把人拉了一把后没往自己怀里带,反倒是烫手山芋似的往外推,这一下害得程佳宁险些跌倒。   “抱歉。”   伍功抓着人的肩膀,示意程佳宁站好。   道歉都没诚意,哪有人道歉不看人眼睛的?   程佳宁顺着伍功的视线看去,目光所及就是那挥舞着的马鞭把那包香烟给卷了起来。   去捡烟的哈国小青年摸了个空,登时恼了。   烟鬼酒鬼赌鬼,这些是鬼不是人。   哪还管这是在国界线上,自己再多走一步就是他国境内?   贾天山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他能当团长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瞧到阮文丢出去那香烟当即就反应过来。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   当然,这孩子他也不打算丢。   如今这小骗子进了他们境内……   呵呵。   哈国的驻军也只能看着,谁还不知道这个矮个子团长脾气很是暴躁,最好不要招惹他?   “你他妈的跑啊,我说了往后见一次打一次,没听懂是吧?”   他穿着马靴,狠狠地往那小青年肚子上一踢。   踢死人倒不至于,但是哪里痛就往哪里踢,绝不脚软。   骗他的同胞,踢死都活该!   阮文对于这外国骗子倒是没什么同情心,瞧着对面哈国的人似乎也都司空见惯。   该交易的交易,该讨价还价的讨价还价,国界线两侧很是热闹,但没有人会逾界。   “他这样是不是太托大了些?”   伍功倒是平静,“之前这边闹过不止一次,反倒是遵循了‘互市’的老传统后,没了那些摩擦。”   阮文恍然,和平嘛。   如果用一点小手段能够维系和平,上面自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何况边疆情况的确特殊了些,有几分特事特办的意思。   “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阮文忽的看向伍功,“谢蓟生是不是来过这里?”   “是啊,还救过一个维族姑娘,那姑娘想要以身相许来报恩,非他不嫁,到现在还在等着她的情郎。”   “那她怕是变成望夫石都等不来。”   伍功看着神色平静的阮文,他知道这个故事到底没能骗住阮文。   这个年轻姑娘聪明着呢,不会那么容易上当受骗。   他稍稍失神,再去看阮文站在一堆石头前面停了下来,而程佳宁更干脆,蹲在那里研究那些石头。   “这里面有玉,同志你要不要,我给你算便宜点。”   竟然能在这年头遇到赌石。   程佳宁捡了一块,“多少钱一个?”   “不贵,十块钱。”   “这还不贵?”程佳宁忍不住倒吸了口气,“你这是打劫吧?那要是里面什么都没有,就十块钱买一块破石头吗?”   阮文看了眼蹲在那里的程佳宁。   尽管这位千金大小姐如今还幼稚得很,总是会说出一些不能再雷人的话。   但有一点还不错,如今知道钱值钱了。   “你这话就不对了,这里面万一要是有玉,你不就赚了吗?这要是真有玉,那可就是和田玉,你知道和田玉吧,贵着呢。”   程佳宁想了想,好像是这回事。   她去年生日的时候随便买了个手镯,老坑翡翠,两千多港币呢。   当时还有个和田玉的镯子,要价五千港币。   当时程佳宁没买,第二天再去看那镯子已经被人买走了。   和田玉的确值钱。   程佳宁站起身来,她走到阮文面前,“你借给我十块钱好不好?”   她觉得自己肯定能砸出来一块玉,这预感很强烈。   阮文瞥了一眼,“你确定要买?”   程佳宁重重点头,“嗯,女人的第六感很敏锐的,我觉得那块石头里肯定有东西。”   “你确定?”   这个“你确定”跟陶永晴的“我知道”有的一拼,都让程佳宁觉得自己又被看不起了,“就当我借你的,算利息好不好?”   “好,一天五毛钱的利息。”   “你这是趁火打劫!”程佳宁气急,“我不找你借了。”   “那你去找伍政委借啊,瞧他会借给你吗?”   尽管这段时间程佳宁的棱角被阮文磨去了很多,但来到边疆后,她又是显出了几分骄矜之气,尤其是在说出那幼稚理论,而阮文没有反驳后,就越发的自以为是。   阮文看在眼里没有说什么。   程佳宁却是不信邪,她不相信伍功会见死不救。   刚才他都有帮自己!   “他,他人呢?”刚才明明还在这里,怎么一转眼人就没了?   阮文耸了耸肩,“大概是怕你借钱不还,溜之大吉了吧。”   程佳宁:“……行,一天五毛就五毛。”   等她弄出和田玉来,就能还钱了。   “只借十块钱吗?要不要多借一些。”   程佳宁不能置信地看着阮文,“你就贪图我那么点利息?”   “百分之五的日利息当然要贪图,难得遇到小肥羊嘛。”阮文笑了起来,“你真不打算多借点?我给你五秒钟的思考时间。五、四、三……”   “五十,我借你五十块。”   “一天两块五,算上归程我们大概还有八天才能回去,本息合计七十元,如果回去之后你不能还我的话,那你春节的时候大概就只能喝西北风度日了。”   “我知道。”程佳宁很是郁闷,心里头嘀咕着阮文不愧是会计出身,算账的时候这么精明,“我会还你的。”   阮文瞧了她一眼,这才不紧不慢地拿出钱包。   现在都是现金支付,偶尔还会以物换物,可不是得随身带着钱包吗?   边疆不是香港,这里可没有pos机刷不了卡。   阮文的钱包很是充实,里面装着不少的票子。   看的程佳宁眼馋,她有多久没见过钱了?   偏生阮文数钱的时候跟乌龟一样慢,看着她一张钞票来回查三遍,程佳宁急了,“你……”   蓦然迎上了阮文那意味深长的笑容时,程佳宁又闭了嘴,她觉得自己要是说出些什么,阮文怕不是就要反悔了呢。   一沓五块的钞票,有那么一点点的厚度。   如今程佳宁拿在手里,她咬了咬牙去跟那摊贩讨价还价。   伍功神出鬼没的出现在阮文身边,“你这不是把钱打水漂了吗?”   这种赌石,都是骗人的。   “傻子自然要活得坎坷些,不然还真以为天底下就她一个聪明人。”   拿出五十块钱来给买这么一个教训,伍功忍不住摇头,“你对她未免太好了些。”   “好吗?”阮文可不这么觉得。   程佳宁很是认真地又挑选了四块石头。   这一块石头大概有巴掌大,抱回去是肯定不成的。   她看到贾团长过来,央他帮忙给砸开。   她要现场剖玉闪瞎阮文的眼!   贾天山像是看傻子似的看着这个漂亮姑娘,人长得挺好看,怎么脑壳里全是浆糊?   “那你等……”   他还没说完,就有小战士骑着马过了来,“团长团长,咱们招待所那边来了个老头,说是阮文同志请来的专家。”   老头?   阮文心里头咯噔一声,匆忙往车那边去,“姓什么,长什么样?”   小战士想了想,“姓穆,叫什么墓志铭,好奇怪的名字啊。”   贾团长乐呵了,也顾不得给程佳宁剖玉,他把那一堆石头抱到了车上去。他倒是想要直接丢了,但人家花钱买的,就当买个乐子好了。   丢是不能丢的,人丢了这些破石头也不能丢啊。   伍功难得的埋汰了一句,“什么墓志铭啊,谁这么起名字。”   伍功瞧到阮文神色不对,忍不住关心了句,“怎么了?”   阮文咬碎了一嘴银牙,老头竟然跟她耍这招,未免太不要脸了些!   什么墓志铭?他那是把自己的姓拆开。   李铭,木子李,穆子铭!   回到86团场的招待所,阮文一进去就看到正在那里喝茶的老教授,她笑了,“我有一个朋友,呵呵,没想到您老倒是走在时代的前沿,都会无中生友了呢。” 第232章 232诛心   李教授脸上不免有几分挂不住,他一把年纪的人早就看开了,不过被小年轻这般讥诮,老脸算是丢尽了。   “我那朋友家里有点事没空来,所以……”   行吧,阮文脸上那一副“你再说,我看你能说出个花”的模样让老人家都不好意思再扯谎,“我这身子骨健朗着呢,就是来看看。”   “陶永安没给你建大棚是吧?你过来他就由着你胡闹吗?”   “这不关小陶的事情。”李教授连忙解释。   “我是偷偷过来的,他压根都不知道,等我上了火车,我估计他才知道看到我写的信。”   偷偷上车,阮文觉得有一股火蹭蹭的往脑袋那里蹿,“您可真是生活经验丰富、手段高明德高望重啊,骗骗小年轻还不简单吗?”   阮文鼻孔里出气的模样让李教授有些哭笑不得,“行了行了,我人都来了,你也别生气了。这人呀老在一个地方待着容易生锈,就得活动活动筋骨。还是说你觉得我这身子骨不行,就坐了趟车来了就回不去了?”   “你诬陷谁呢!”   阮文这声音略有些尖锐,惊着了刚过来的贾天山和伍功。两人对视一眼,有些没太摸清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还真没怎么见阮文生气,哪怕是那天程佳宁说出那番何不食肉糜的幼稚话语,阮文都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现在忽然间这般生气,让人摸不清头脑。   伍功到底是心思细腻了些,瞧着那老头一脸尴尬有些心虚模样,连忙上前劝了一句,“辛苦穆老大老远的过来。您好好休息一下,等回头还真有不少地方要麻烦您。”   “人家姓李,不姓穆。”   伍功听到这话这才反应过来,他知道阮文有一个交好的农学系教授,姓李。   原来是这位老教授亲自过来了啊,这么大年纪了还这般折腾,难怪阮文生气呢。   李教授呵呵一笑,“都一样都一样,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跟阿猫阿狗没什么区别。”   “这话说的,那我和陶永安往后叫您阿猫呢,还是阿狗呢?”   李教授:“……”   阮文这种脾气上来后,没人能劝得了。   能够顺她毛的也就两个人,除了阮秀芝就是谢蓟生,可现在两人都不在这里。   李教授也知道阮文是恼他这么暗地里行事,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他后半辈子孤家寡人,原本会以为孤零零的躺在床上等死,忽然间有这么个年轻人记挂着。   李教授不生气,反倒是心虚,毕竟这事是他的不是。   知道跟阮文杠没用,他老人家岔开话题,“你们这是去干什么了?”   伍功生怕怠慢了远途到来的专家,连忙回答,“就去四处看看了解一下当地的地质情况,看怎么发展生产更合……”   他还没说完呢,程佳宁打断了他,“有没有小锤子啊,我想看看能剖出来几块玉。”   程佳宁落在后面,主要是为了把自己那几块石头拿进来,费了不少的劲。她一心念叨着自己的和田玉,还真没注意到里面的情况。   “玉?你以为真的能剖出玉,别人拿你当傻子你还真就往里面跳,可真是个大聪明。”   程佳宁见惯了阮文冷着一张脸,露出那淡淡的嘲弄的笑容,只是那时候的嘲笑都是温柔的讥诮。哪像是现在,冷嘲热讽写在脸上,仿佛……自己是个智障。   程佳宁有些倔强,她维持着自己的尊严,“赌石,你没去过澳门吗?不知道这也是赌.博的一种吗?”   “没去过,可是我知道既然这石头里面有籽玉,那为什么我不把这石头剖开?是和田玉不值钱了,还是他在做好人好事,免费送你钱?”   “你以为自己聪明,跟人讲价五十块钱拿了八块,占了天大的便宜,却不知在人看来你就是个漂亮蠢货,可笑又可悲。”   程佳宁知道阮文瞧不起自己,可再看不起她也从没这么直白地骂她蠢啊。   “你,你怎么能这样?”   伍功却知道,阮文这是借题发挥。   她固然想要给程佳宁一个教训,但也大可不必如此。   如今这般,大概是被气着了。   火气就撒到了程佳宁头上。   这是一场她们女人之间的战争,伍功选择远离战场。   他和阮文有合作,但不代表他会把自己牵扯其中。   “难道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一无是处吗?”程佳宁以为,她以为自己已经取得了阮文的一些信任,不然阮文为什么答应带她出差?   可事实上,那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那个小程妹子你也别这样,也没有一无是处啊,阮文不说了吗,你是漂亮蠢货。”   程佳宁眼泪更汹涌了。   贾天山有些慌了,他这不是在试图夸她一句吗?怎么还哭起来了。   瞧着往楼上跑的人,贾天山悻悻,“这妹子也太娇气了些。”   伍功不想说什么,直接丢给了他一个白眼。   的确娇气,但阮文说漂亮蠢货的重点在于蠢好吗?   大概没几个人能够忍受被这么“羞辱”吧。   不过也能加深印象,省得日后好了伤疤忘了疼,再犯同样的错误。   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程佳宁大概要记恨阮文,说不定还会记恨一辈子。   不过瞧阮文那模样,也不像是会在乎这种事情的人,他就不替人操心了。伍功略微了解阮文,而更了解阮文的是刚来到没多久的来教授。   他知道那个年轻姑娘是替自己受过,不过阮文的确生气了。   这些年来见惯了阮文笑脸迎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如今冷着一张脸露出那尖锐,老教授也不免悻悻。   这件事他做得不对。   86团场的招待所不算太大,这地方建设之初是为了给那些前来探亲的军嫂一个落脚的地方。   原本倒是打算扩建,奈何这几年86团场生产建设几本停工状态,招待所也就凑合着用了。   一群人都聚在这里,却又是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倒是让拿来了锤子的贾团长有些进退不得。   他手里的锤子被阮文抢了过去,“剖玉是吗?你来还是我来敲。”   程佳宁还在垂死挣扎,“这里面肯定有玉。”声音小了很多。   “你确定?”阮文把那锤子塞到了她手里,“你自己砸,就一锤子下去,要是里面有一块籽玉,算我输,我亲自送你回香港。”   程佳宁不能置信地看着她,“你说的是真的?”   她做梦都想要回香港,香港的天气好,不用把自己包裹成一个北极熊。   香港的房间大,她的公寓装修的犹如公主的卧室那般梦幻,她每天都能吃面包和牛奶,会和其他的名媛豪门千金一起喝下午茶看歌剧演唱会。   “千真万确。”   阮文抓着程佳宁的手,高高的举起锤子,石头被砸碎了,化成齑粉。   里面没有和田玉的踪影。   阮文又是举起锤子。   第二块没有,第三块石头里面也什么都没有。   接连五块石头,什么都没有!   程佳宁手心黏糊糊的,满是汗水。   她觉得阮文的手冰凉凉,像是没有温度似的,跟她这个人似的。   “第六块了。”   锤子扬起又落下,又是碎石粉尘,没有看到半块玉的影子。   “还有两块。”   阮文的声音冷静,对比程佳宁额头上出现的汗珠,她实在是太冷静了。   冷静到伍功觉得,如果阮文上了战场,她能够面不改色的射杀敌人。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产生了这么个念头。   “没有,还有最后一块。”阮文侧头看了过去,“手抓紧了,别抖。”   程佳宁何止手抖,她的牙都在颤抖。阮文怎么能这么残忍?   她难道没有心吗?   不止程佳宁有诸多的疑问。   其他几个人也都被阮文惊着了。   饶是知道阮文性格刚毅,但这般手段也是第一次看到。   瞧瞧小程那模样,怎么看这锤子都不是砸在了那石头上,反倒是像砸在了她心窝。   这简直比刽子手还残忍,小程那么娇滴滴的一姑娘,只怕是会留下一辈子的心里阴影吧?   “砸呀!你不是想要回香港吗?你不是一心想要战胜我吗?砸呀,只要有玉的影子,你就赢了!”   那声音一遍遍的放大,犹如雷霆万钧在耳边炸开。   程佳宁手抖得厉害,“我,我……”   我我了半天,愣是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   “砸呀!”   阮文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等她第四次喊出这两个字时,程佳宁哭出声来,锤子被她丢在了地上。   资本家的小姐颓丧的坐在地上,哭成了个泪人。   瞧得几个男人都有些心软,而阮文丝毫不见松动。   “怎么,不砸了吗?”   贾团长摸了摸鼻子,小声地跟伍功说,“小阮还挺狠的啊。”   伍功轻咳了一声,他之前所认识的阮文不同。   虽说觉得阮文性格和谢蓟生有那么点相似,但是阮文更笑面虎一些,大部分时候都笑眯眯的,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   此时此刻所见,和过去的那个阮文不同。   人的性格是多面性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阮文今天这般模样,似乎也不奇怪。   而且,伍功觉得阮文这才刚开始而已,她还要继续教学,给程佳宁更沉重的打击。   伍政委的预言很准。   阮文拿着那最后一块石头,在手里头颠了颠,“你真的不砸了吗?万一里面有……”   “你拿开,求求你拿开成吗?”   程佳宁都对石头ptsd了。   她看见就难受,想吐。   明媚的娇花如今蔫了,垂着脑袋活脱脱的一败军之将。   “后悔了吗?花了五十块钱,准确点说是七十块钱,却买来了一堆破石头,是不是有些后悔?”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阮文显然是不打算给程佳宁什么脸面。   脸面那东西是虚的,在阮文看来不值一提。   这话让程佳宁变成了愤怒的小鸟,“你为什么不提醒我?明明知道……”这是坑,还眼睁睁的看着她往里面跳。   不止如此,阮文甚至还往这个坑里填了好几铲子土,要把她闷死!   她怎么就这么残忍呢?   “提醒?”阮文笑了起来,“我没有提醒你吗?”   她看向了伍功,“要不伍政委说说,我一共提醒了程大千金几次。”   不愿意搅和到阮文和程佳宁的战争之中,那是因为当初想拉他下水的人是程佳宁。   如今阮文开口,伍功自然推脱不得。   “你一开始看那些石头就是在考验小程,后来提出借钱给她,十块钱就要一天五毛钱的利息,未尝不是有要她知难而退的意思。后来阮文你又提议借五十,有用大金额吓唬她的意思,但似乎也有挖陷阱的嫌疑。只不过小程当时利欲熏心压根没想那么多,所以当年倒计时的时候,她反倒是陷得更深了。至于你一张张的钞票数给她的用意,她自然不会明白。”   程佳宁是被蒙蔽了双眼,压根没看出阮文的良苦用心。   这个陷阱阮文一点点的挖大,把程佳宁彻底埋了进去。   “当着她的面砸开这些石头,在大家面前当众处刑,未尝不是想要给小程一个提醒。”   当然伍功还是没有明说,阮文让程佳宁当众丢人,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迁怒。   远程而来的专家李教授让阮文窝了一肚子火,这股火烧到了程佳宁身上,把这位资本家千金少了个外焦里嫩,哦,不,是灰头土脸。   阮文无疑是残忍的,用这种手段,打散了程佳宁的娇娇之气,甚至于打断了她的脊梁。   不过伍功觉得,依照阮文一贯的手段,应该是想要把这人打进泥潭再拉出来,让她能够深刻地意识到这个教训,这样才能脱胎换骨。   不然就那么个何不食肉糜的富家小姐,即便是瞧着成长了些,实际上遇到大的问题很容易犯错。   思想不坚定,容易受干扰,出现错误那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就是不知道阮文狠狠的扇了这几巴掌后,还会不会给程佳宁俩蜜枣吃。   伍功的解释让一旁的贾团长傻眼了,不就是小姑娘心性使然买个石头嘛,里面竟然还这么多弯弯绕?   难怪他家老爷子和老首长都说他就适合在边疆呆着,不能回去。   他可真应付不来这些,还是在边疆好。   程佳宁彻底的傻眼了,阮文竟然给了她这么多的提示吗?   她当时又是在想什么?   她觉得阮文太资本家了,十块钱就要收自己一天五毛钱的利息,简直是钻到钱眼里面去了。   后来阮文倒计时,她被逼得急了,都没有想好这个问题就答应了下来……   阮文一次次的给她挖坑,她就一次次的往里跳。   程佳宁哭得声音越来越大了。   “我怎么那么蠢啊!”   阮文给了致命的一击,“你才知道吗?”   程家千金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看着阮文想要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人怎么就这么铁石心肠,难道就不能稍稍安慰她一下下吗?   一下下就好啊!   可阮文这次就是这么冷心肠,她半点没有安慰程家千金的打算。   “别哭,哭是没有用的,眼泪最不值钱。”   程佳宁挂在眼角的眼泪啪的落在了手背上,她艰难的站起身来,“我没哭!”   说完就跑上了楼,动作比沙地里的兔子还快,看的贾天山目瞪口呆。   “小程姑娘,要吃饭了。”   背后的声音让程佳宁放慢了脚步,她跟着跑了大半天是挺饿的……   然而下一秒,她听到阮文那近乎魔鬼的声音,“人家欠着五十块钱的外债呢,哪有心情吃饭?”   程佳宁的脚步更快了,她没听到伍功那带着几分哭笑不得的声音,“那就是个小孩子,你也不用那么着急。”   杀人还要诛心,这也太狠了些。   程佳宁又不是部队的士兵,不能操练的这么狠。   “我可以对她温柔啊,不过你觉得她的那些兄弟姐妹会对她温柔吗?”   她也是为了程佳宁好,豪门里面多少腌臜事,单是程佳宁母亲唐女士和兄长的经历就足够引以为戒。   她再装傻白甜能保得了一世平安吗?   程先生活着的时候好说,死了之后呢?   既然和程先生达成协议,阮文就会十分尽心的来管教程佳宁。   把她所有的傲气都打没了,再重新塑造一个全新的程家三小姐。   如果这一关程佳宁自己过不了,那只能说她在这场家产争夺的大战中早就成为了失败者。   伍功瞬时间沉默了下来,因为她知道阮文说的十分在理。   正如同帝王之家没有亲情一样,这些豪门里哪能指望一个个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贾天山想不明白这些,他也懒得去想。   “阮文妹子,你怎么敢打赌那些石头里面没有玉,万一有呢?”   阮文耸了耸肩,“怎么可能有,那人也不是傻子,就是骗傻子的。”   她看了眼最后那块石头。   这石头一个差不多有男人的巴掌那么大,还挺有分量的。   不过石质挺松散的,阮文觉得像是用了什么办法把碎石屑粘起来,然后又丢到外面做旧,风吹日晒被冻几天,就成了那所谓的赌石。   不然她怎么可能一锤头下去,就石头就化为齑粉了呢?   阮文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锤子,她看向贾天山,“反正我不相信里面有玉。”   她十分利落的手起锤落,动作十分的潇洒。   当阮文察觉到其他几个人的目光都凝聚在那碎石上时,她缓缓扭头看去。   第七块石头里面竟然真的有玉!   作者有话要说:玉:想不到吧,我藏在这里 第233章 233打不死的小强   “竟然真的有玉?”贾天山傻眼了,他上前一步拿起了那块鹿皮子色的璞玉,因为阮文那一锤子下去有些狠,璞玉砸碎了一个角,看得出里面的庐山真面目。   白璧无瑕,凝练似羊脂。   “这是和田玉,我家老爷子给我妹子了一块,我小时候没少玩过,就是和田玉!”   他说完又想起了什么,“这么说,是小程姑娘赢了?”   伍惯了他一脚,“她放弃了。”   这也是考验的一部分。   倘若程佳宁意志坚定,不管结果如何,砸完最后一块石头,那么一切可能截然不同。   可她选择了放弃,在阮文的威压之下她主动投降认输了。   “也对哦。”贾天山想了想,“越是到了最艰难的时刻就越是要坚持,因为再稍微坚持一下说不定就能遇到转机,化险为夷呢。”   他想起他家老爷子当年说过的话,弹尽粮绝时也没想过放弃,因为一旦放弃那就真的输了,可再坚持下去说不定就会有转机。   贾天山没遇到过弹尽粮绝的情况,边疆条件不好,可是也没谁敢短了86团场的供给。   如今在程佳宁,在阮文面前,他算是真的上了一课。   一向大老粗的贾天山难得的文绉绉,“多谢阮文妹子。”   他吩咐下去,这件事不准跟程佳宁透露半个字,不然就是跟他贾天山过不去。   这是86团场的地盘,谁敢跟他过不去呢?   阮文掂量着那块璞玉,脸上没有翻车的尴尬,反倒是带着几分似是而非的笑容。   “眼光真不错。”   伍功撇了撇嘴,程佳宁要是知道竟然真的砸出了玉来,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小程姑娘眼光的确不错,但是意志不够坚定,所以最后被阮文上了一课后,还丢了这么一块上好的和田玉。   阮文把那璞玉收了起来,她没有说怎么处置,其他几个人也没问。   “您老饿吗?”   李教授看到阮文笑眯眯的问他时,觉得这孩子像是个披了画皮的女妖怪。   “不饿,就是脑袋有些晕乎乎的,我先去睡个觉好了。”   阮文把人给拉住,“坐了这么久的火车,在车上就吃两个馒头喝点热水,你不饿?你以为自己是神仙在辟谷吗?”   她麻烦招待所的勤务兵帮着弄点清淡的吃食,“别放辣椒,他上了年纪胃瓤,晚上不能吃辛辣刺激的,不然睡不着觉。”   “快去快去,让厨房弄碗面条,铺俩鸡蛋。”贾团长交代了句。   阮文倒是跟他家娘们差不多,刀子嘴豆腐心。   在省大在农学系的那一亩三分地,教授李铭是地头蛇,可如今这不是在边疆吗?   他瞧阮文神色软和下来,这才说话,“你这两天怎么样,有什么收获没有?”   阮文撇了撇嘴,“有啊,借出去五十块钱大概能有二十块的利息,再加上一块和田玉,收获可大着呢。”   老教授:“……”行吧,还在生气。   他换了个安全点的话题,“小陶弄来了很多塑料膜,还挺厚实,前两天还去乡下弄草席子,我估计等我忙活完这边回去,那新的大棚他就弄出来了,春节是赶不上了,不过正月底肯定能让你吃上几口新鲜的菜。”   “您原来那个大棚呢?”   农学系的老师嘛,总得给自己创造研究环境。   不过他们这又不是专门的农业学院,学校里对农学系的支持不够,那个小型的蔬菜大棚是真的很小,是几个老教授凑钱弄的。   想通过那蔬菜大棚供给春节时的蔬菜,那是痴人说梦。   “谁不喜新厌旧啊?”老教授扯开话题,“等回头我把种子培育出来,就可以试着大规模培养。”   阮文也有这个想法,如何给员工增加福利呢?   除了发钱那就是发东西,但是冬天能发的有限,米面粮油布料卫生巾,这些都老套了。   她想搞点新鲜的,比如说发蔬菜。   现在的冬天能吃什么?白菜、萝卜和土豆。   就算是鸡鸭猪牛羊肉来回的换,蔬菜就这几样。   大厨们再怎么折腾也搞不出花样来,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要是能给厂子里的工人发放新鲜蔬菜呢?   这倒是个不错的福利,不过今年不行了,到时候再说吧。   阮文和老教授不算师徒,不过胜过师徒情分。   两人这么聊起来,倒是让伍功和贾团长都插不上嘴。   晚饭是拉面,这边招待所的大师傅是山西人,最擅长做面食。   这拉面极为劲道,细细长长的一根足有一米多长。   老教授那碗面上面卧着几片厚厚的牛肉和俩荷包鸡蛋,十分的清淡。   “那个小姑娘真不吃饭啊?”   他倒是听说过这事,毕竟阮文的公司就挨着省大,屁大点的事但凡是传出去那就人尽皆知。   学生们的嘴嘛,向来是最麻溜的。   “闹绝食呢,不用管她。”   “谁说我闹绝食了?”程佳宁红着眼睛从楼上下来,她看阮文的眼神带着怨念。   她今天在阮文这里吃了大亏,丢了钱还丢了人,原本是打算不吃饭的。   可她就去卫生间洗个脸的工夫,就闻到了一阵阵饭菜飘香,肚子咕噜噜的叫起来。   这里天寒地冻本就环境恶劣,要是不吃晚饭她晚上说不定能冻死!   程佳宁才不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呢。   她决定下楼吃饭。   果然,刚下来就听到阮文在说自己坏话。   程佳宁一肚子的委屈怨念的坐了下来,她小心地看着阮文。   后者看都没看她一眼,正在专心吃饭。阮文一向对面食情有独钟,好吃的都来者不拒。   这几天跟着贾团长四处跑,还真是消耗不少,都能多吃小半碗面条。   又有红烧牛肉和烤羊腿,她吃的就更多了些。   晚饭过后,阮文去院子里溜达着消食。   “你跟我出来。”   程佳宁拿着筷子的手一抖,“干嘛?”   她有点怕阮文,这人是个混不吝的,比她父亲年轻时还要可怕。   说不定真的会打自己一顿呢。   伍功摇了摇头,“去吧,是好事。”   好事?   阮文找自己能有什么好事?充其量是黄鼠狼给……   反正准没好事!   招待所建筑面积不大,但是庭院宽敞的很,外面还点起了一堆篝火,可惜现在天寒地冻,不方便载歌载舞。   阮文绕着那篝火走,余光瞧到程佳宁远远的站在那边,跳跃的火焰里燃烧着那略带三分嘲弄的笑,“怎么,怕我把你推到里面去吗?”   程佳宁更怂了,她觉得阮文真的会。   这人什么事做不出来啊。   “你有事说事,我累了想回去睡觉。”   “过来。”   程佳宁才不打算当听话的乖宝宝呢,“我不……”她挪了两步,缩短了和阮文的距离,“你想干什么?”   目光所及,看到阮文手伸进口袋里,程佳宁脑海中警铃大作,“你不能因为这就杀了我啊!”   她知道的,阮文的大衣口袋里有一把枪,就是谢蓟生送她的那把。   这些天来,阮文一直随身携带。   看着抱头蹲在那里的人,阮文哑然失笑,这也让站在二楼窗口的伍功无奈摇头。   他隐约猜到了阮文为什么会喊程佳宁出去,但又没有十足的把握,便是站在这里观察。   没想到,瞧到了这一幕。   程家这位千金还真是有意思。   是一个任性的小姑娘,做事从来是冲动指挥大脑。   富豪之家养成了她骄纵的性格,但又能纵容她多久呢?   从另一方面来说,阮文倒是个极为尽责的老师。   想尽了方法来教育这个小姑娘,让她有面对风霜刀剑的勇气和底气。   只不过能不能真的脱胎换骨,还得看程佳宁自己这块璞玉材质如何啊。   脚步声越来越近,程佳宁想要喊走开啊,却又是怎么都说不出来。   “你这么怕我吗?”   “才没有!”   阮文轻笑,“那你现在这副怂样,莫非是我理解错了?”   “我怎么怂了?”不就是一死嘛,反正她现在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程佳宁放下双臂抬头看向阮文,“你又想搞……这是什么?”   “第七块石头里面的东西。”   程佳宁不能置信地看着那鹿皮子色的璞玉,她猛地站起身来看向阮文,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是到了嘴边却又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不想说些什么吗?”   说什么?程佳宁想说,“我赢了,我就说我的直觉是对的,真的有玉。”   可是迎上阮文那冷静的像是边疆夜间温度的眼眸,所有的话似乎都失去了意义,就像是夜色里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一般。   她赢了吗?   她输了。   即便是真的砸出来一块玉又如何,她先认输了,这玉和她没半点关系。   “你喊我出来,就是为了扎我心窝吗?”   跳跃的篝火在这个年轻姑娘的眼底闪动,程佳宁倔强的模样让阮文想起了千里之外的女儿,她想若将来元元也像程佳宁这般蠢,那自己怕不是要被气死呢。   “我只是想告诉你,多动动脑子,你这漂亮的小脑袋瓜长在这里不只是为了身高着想,你既然有继承程家家业的心,那就多用脑子做事,而不是逞口舌之快。”   程佳宁嘴唇翕动,她想反驳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   “五十块钱的本金,利息从今天下午四点钟开始计算,不足二十四小时按照一日计。”   阮文说着,把那块和田璞玉塞到了程佳宁手里。   程佳宁输得彻底,但这块玉的确是她找到的,阮文没有贪图的心思。   她并非这块和田玉的有缘人,拿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烫手。   程佳宁看着那转身离开的人,她有千言万语涌到了嗓子眼,最后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我错了。”   资本家的小姐匆忙跑过去,从背后抱住阮文,“我往后听你的还不成吗,你别跟我生气好不好?”   这一招让阮文有些错愕,伍功也懵逼了。   这咋还忽然间撒娇呢?   不过被这么个娇娇的小姑娘抱着,倒也还不错?   伍功笑了笑,他关上窗。   这里的夜凉的过分,却又带着几分暖意。   ……   程佳宁有些喝高了似的,夜深人静的晚上她话很多,反正就在房间里其他人也听不到。   “我不知道谁对我好谁对我坏,我妈妈小时候很疼我,会给我买好吃的蛋糕,还会亲自下厨给我做各种好吃的东西,可后来哥哥死了,她疯了,她说谁都不可信。”   她还说,这世间唯一疼爱自己的就是她。   可这话能信吗?   小小的程佳宁选择相信母亲的话,得到的却是一阵毒打。   书砸在了她的额头上,磕破了油皮以至于血流满面。   她怕的要死,母亲却又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泪流满面的跟她道歉。   小程佳宁几乎被折磨疯了,因为温情不过一瞬间,母亲说疯就疯,她得到的除了毒打还是毒打,直到被父亲接走。   后来程佳宁懂得了母亲的良苦用心,她和母亲疏远了,成为了依附着父亲的小女孩。   她骄纵,她闯祸,她挥霍无度,她换男朋友堪比换衣服……   “父亲都不会管我,他管够我所有的开支,会给我请家庭教师,送我去国外读书,送给我最可爱的娃娃,可是他却只是拿我当宠物来养。”   在被困省城前,程佳宁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她拒绝承认。   直到阮文揭开血淋淋的真相,程佳宁这才意识到她不过是父亲豢养的一个小宠物罢了。   跟他的那些小老婆们并没有什么区别。   “你见过我母亲吗?”   阮文摇头,“不曾有缘得见。”   程佳宁手里摩挲着那块温润的璞玉,“我很像我母亲,不止一个人说我像母亲。”   母亲桀骜不驯,她曾经应该是爱极了父亲的,毕竟父亲年轻时卖相颇是不错。不然母亲怎么会下嫁与他呢?然而那个她倾心的穷小子,在有了钱后就有了别的女人,母亲也曾一次次的闹过,于是她从父亲心口的朱砂痣变成了墙上的蚊子血。曾经被婚姻磨平了爪牙的人终于意识到要重新找回爪牙,却为时已晚。父亲打断了她的脊梁,让她成为了一个废物。   而程佳宁成了那个替代品。   “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爱过母亲,或许之于他所有人都不过是可以利用的工具,婚姻和母亲是他打拼的资本与跳板,那些小老婆是他发泄欲.望的工具。而我不过是一个替代品,我的骄纵像极了母亲,却又会伤害到他。”   程佳宁的话让阮文陷入了沉默之中,良久之后她才开口,“我并不会因为你的话就和程先生断绝合作关系。”   “我从没这么想过,你多么冷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为我做这些呢?”   程佳宁这次没哭,她甚至还在笑,“阮文,教我,我想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只是继承人吗?”   程佳宁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当然不是。”   她要成为程家的接班人,也要让曾经看不起她的父亲付出代价。   年轻姑娘的眼底似乎有火山在蠢蠢欲动,而最后又是归于安静。   “我会遵循与程先生的约定,好好教导你,能学到几分,那就看你的能耐了。”   程先生对这个女儿有多少的父爱,把程佳宁送到她这里来到底是做质子还是真想要她将他这个女儿教育成才,这有太多的答案。   阮文不想去想那么多,与她而言需要做的就是信守承诺,做一个合格的老师。   至于豪门内的尔虞我诈,那些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程佳宁想了很久,又说了句,“那你下次提醒我的时候,能不能温柔点?”   温柔?   阮文笑了起来,“玉不琢不成器。我倒是能温柔,可不见得别人对你温柔。何况,我温柔的提醒你听得进去吗?你只会念叨着,那里面肯定有玉,我拦着你是不想见你发财,我小肚鸡肠见不得你好。”   “可那里面就是……”   行吧,有玉也不能说。   顶嘴只会惹来阮文的嘲讽,事实上即便是她闭了嘴,阮文依旧没停下。   “你这些天多骄傲啊,提出了那么多高瞻远瞩的建议,简直是军师,我哪敢反驳你呢?”   事实证明,程佳宁自以为的经历了捶打,却还是扛不住阮文的阴阳怪气。   “那我说的不对你指出来啊,你干嘛都新账旧账一起算,这样很过分你知道不知道?我是没你聪明,没你有见识,可人不都这样吗?你干嘛非要这么冷嘲热讽的伤害我?”   阮文笑了,“伤害你?你在那里夸夸其谈的时候把自己的小脑子丢到爪哇国了吧?那时候你怎么不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合适?现在被指出了,就觉得是我咄咄逼人,你怎么就做不到三思而后行?”   程佳宁一时间哑然。   阮文戳穿了她竭力想要掩饰的真相。   她费尽心机所要做的一切,其实是那么的……幼稚可笑。   阮文像是x光机,洞穿人心,早就知道她的幼稚。   她放纵自己,为的不过是给她致命一击而已。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一无是处?”   她原本以为,自己做的还挺好,不过是自我感觉良好罢了。   到现在阮文好像依旧瞧不上她,尽管这并不妨碍阮文成为一个好的老师。   阮文翻了个身,她还是习惯平躺着睡觉,“也不是。”   “那……那我还有什么优点?”   程佳宁觉得,她从没这么卑微过,即便是在父亲面前,她也没这么低声下气迫切的想要得到认可。   “打不死的小强。”   小强?   程佳宁没太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蟑螂。”   程佳宁:“……”   她不知道自己打的死打不死,但她好想打死阮文啊。   夸她一句能死吗?说她是蟑螂,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然而阮文却是沉沉睡了去,她最近累得很,几乎一沾枕头就能睡着。   程佳宁听到那微微的鼾声,神色复杂的看了几眼,最后还是蹑手蹑脚的端着那洗脚水去了卫生间。   今天又是讨厌阮文的一天呢。 第234章 234列车劫匪   阮文郁闷老教授瞒着自己偷偷过来,但事实证明有了这么一个专家,她在边疆这边的工作事半功倍。   农学系的老教授经验丰富,只需要一上手就能分辨出这土壤中哪些成分居多,适合什么作物。   结合着当地的气候条件,很快就是给出了规划意见。   而这也不过是老教授来到86团场辖区的第三天而已。   贾天山是个粗人,当年他老子让他去读书,但他一向吊车尾的那种。   如今亲眼看到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不过是手指搓了下那土壤,放到那小玻璃管里浇上水晃几下,就能给出像模像样的规划意见。   贾天山整个人都惊呆了。   “李老,您要不在我们这多待几天,教教我们?”   边疆生产建设兵团其实就是部队就地转业,打造当地的农业和工业生产。从第一个兵团到现在,中央前后派遣了不少专家和学生来,但远远不够。   现在86团场这边也有学校,部队里有一些学生,初中高中的都有,虽然基础差了点,但总归比他好吧?   能有点基础,将来种地也方便些不是?   “他还有课呢。”阮文先拒绝了贾团长的提议,她得为老教授的身体健康考虑。   看着贾团长那都不加掩盖的失落,阮文又说道:“不过我打算在这边搞一个农研所,可能得等到年后了,现在太冷了。”   “没事没事,等到开春四月过来也不迟。”贾天山有些兴奋,他才不去细想阮文这话真的假的呢,反正他就当真的来处理。   “我先盖好房子,你这农研所有什么要求没?你跟我说,我按照你的要求来弄。”   阮文也说不好,她到底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我先去研究下,等过些天确定下来需要什么就给你打电话,发个包裹什么的给你。”   “那行,有啥事电话联系就行。对了,你跟李老什么时候走,我让炊事班给你弄几条牛腿羊腿带回去过年吃。”   贾天山又不傻,也不止是为了给阮文送点年货,他听司务长说了,这也是有意在提醒阮文肉联厂的事情。   “是熏羊腿吗?”   “对,我瞧着你还挺喜欢吃这个的。”   阮文笑了下,“那就麻烦了,等我回去一块去看看,调查好了再跟你说建厂的事情,你放心好了,既然我答应了就肯定办到。”   只不过肉联厂怎么建,她还得需要做一些参考。   贾天山听到这话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不着急,我都在这里五六年了,往后要在这里大半辈子,急什么?”   不着急。   在老教授来到86团场的第五天,阮文踏上了归程,不过她没有直接回省城。   列车驶出边疆后没多久,阮文下了车。   程佳宁有些奇怪,“她干嘛去了?”   这小县城挺偏僻的,下车的除了阮文就是同行的伍功。   就孤零零的一个小火车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程佳宁想破脑袋都没明白阮文为啥在这里下车。   倒是李教授叹了口气,“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程佳宁一懵,“什么意思?”她怎么觉得自己有点没太听懂呢?   火车站外有辆略有些破旧的车子在等着。   瞧见阮文,原本懒懒倚在车上的人绷直了身体,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来接阮文的是九院的警卫连连长,姓徐。   阮文恍惚了下,“许?”   “不是言午许,是双人徐。”徐立全是个健谈的,“之前沈老就打电话说了这件事,阮文同志放心,我们清明春节都有给许工他们扫墓。”   阮文感激的一笑,“谢谢,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徐立全原本还有几分嬉皮笑脸,瞧到阮文那略有些伤感的神色,他想起那里埋葬着的是这个年轻女同志的父母,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了去。   伍功觉得这氛围略有些压抑,忍不住问了句,“怎么你亲自过来?”   “有机会出来当然得把握,我能抢到这个机会也不容易。”也不是徐立全吐槽,但是在这边工作真的很枯燥。   这两年还稍微好些,毕竟密保等级没那么高了。   头些年,简直能逼疯了一群人。   他都佩服那些科学家,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硬是能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一年又一年。   车子略有些颠簸,沿途望去都是一片荒芜的大草地。   而再往远处去,能够看到那黄沙漫天。   这倒是做实验的好去处。   只是苦了那些研究员们,要在这么恶劣的环境里做研究。   “沈老经常说,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我觉得我这苦也苦了饿也饿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为大丈夫。”   徐立全和阮文认识的军人大都不同,不管是谢蓟生、伍功还是罗嘉鸣,这三个男人都相对寡言。   即便罗嘉鸣毛躁了些,但比起徐立全,那也是话少的那一挂。   话多并不意味着徐立全不可靠,毕竟能够在这种地方担任警卫连连长的人,自然有着非同一般的本事。   或许,话多就是他的伪装吧。   好在阮文并不需要去基地里面,她要去的地方,距离基地还有段距离。   那是一个在地图上找不到地方,墓地所在地更如同一粒沙,落入水中没有踪迹。   那里栽种着一片胡杨树,严冬天气里枯落的张牙舞爪。   石碑上没有姓名。   甚至于生卒年都没有写。   阮文眼底一阵酸胀,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心口涌出来。   她摸了下,那是眼泪。   伍功拉扯着徐立全往一边去。   警卫连的连长回头看了眼,小声说道:“她一个人在那里没问题?”   “怎么,你们这点侦查工作都做不好?周围有特.务?”   徐立全:“……”会不会说话?   他只是觉得阮文那情绪有点过于低落,有些担心罢了。   二十多年前离开这基地时,还只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   如今呢?   再度归来看到的是野外荒冢。   女人本就心思敏感纤细,他怕阮文钻了牛角尖,最后还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距离那片小型墓地将近百米,他只能看到阮文坐在那里,连她脸上什么神色都看不清。   阮文盘膝坐下,她带了瓶酒,还是从省城带来的。   早前程佳宁看到了,无意中提了了句惹得贾天山嘴馋,不过阮文没有给他。   她难得的小气。   “我让薛梅姐找了很久,好不容易才买到了一壶女儿红,状元红没找到,姑姑不爱回忆杭州城的生活,也没有埋酒的习惯,您二老就将就点吧。”   她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了那张结婚证,里面还夹带着一家三口的照片。   “这是谢蓟生,您见过的对吧?那时候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会是您女婿对不对?”阮文笑了起来,指着照片上的小娃娃,“这是元元,像不像阮文小时候?”   墓碑上没有字,光滑的石头上没有沟壑让那只小蚂蚁纵横,它爬了没多高就是跌落下来。   这是一个十分倔强的蚂蚁,掉下来爬上去,周而复始的不知疲倦。   “对不起,我很抱歉。”在这无名墓碑前,一切都无处遁形,让阮文有一种鸠占鹊巢的愧疚感。   属于那个阮文的一切都被她所继承,尽管她从来没有愧对这个身份。   “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守护你们当初竭力守护的这片土地。”阮文撑着身体站起来,“下次有机会再来看你们。”   她对这那墓碑鞠躬,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徐立全驱车四百里送阮文去了另一个火车站,毕竟那里还能找到住处。   作为司机,其实他不需要下车,但是一想到下次再见渺渺无期,他推开车门,“送你个小玩意儿。”   阮文有些好奇,等看到那是一个镶嵌着宝石的匕首时,她有些错愕。   徐立全指了指她的大衣口袋,“女同志在外面,记得保护好自己。”   大衣口袋里还有谢蓟生送她的那把枪。   没想到这人倒是眼尖。   寒芒收回鞘中,阮文把匕首收了起来。   去招待所办理入住手续,她得等明天才能离开这里。   “你在哪一站下车?”   “跟你回去一趟,我有事要找谢蓟生。”   这话让阮文起了几分好奇,“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   “谢蓟生现在还有职务吗?”   在阮文认知中,谢蓟生如今是保留军籍。   可她并不是十分肯定,所以谢蓟生现在还有职务吗?   “怎么,是不是遗憾没能成为将军夫人?”   阮文被这话逗乐了,“真遗憾让你失望了。”   这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他们都觉得我适合从政,说不定日后谢蓟生的头衔会是阮文同志的先生,你觉得这个头衔如何?”   一闪而逝的错愕后,伍功笑了笑,“挺好的,相信谢蓟生会很喜欢。”   “我也觉得。”   伍功:“……”行吧,谢蓟生喜不喜欢他不知道,不过阮文是挺喜欢的。   这个问题在第二天登上火车后没多久,伍功又旧话重提,“你真打算从政?”   “没这个想法。”阮文忙着写东西,头都没抬,“我那么大的家业,要是从政的话可该怎么收拾,捐给国家吗?”   伍功:“……也不是不行。”   阮文终于抬起头来,“我觉得不行。”   两人无声的对峙被尖叫声打断。   车上出事了。   这年头车匪路霸不稀奇,这些犯罪分子在公路上出现的概率比较大,毕竟方便操作。   抢劫火车也不是没有,不过现在通讯不够发达,信息的传播除了报纸广播外,就是亲友通信。除非大型的恶□□件,一般而言这种抢劫事件的消息会局限在本地。   阮文印象里有一桩十分轰动的火车抢劫事件,不过那都是九十年代的事情了。当时前往毛子家淘金的人多,所以在这国际列车上发生了恶性抢劫事件。   而现在八十年代初,大部分人都还挺穷……   当然事故发生时,可不会有人问“现在发生合适吗”。   阮文当即放下手里的东西,手里多了一样东西,那是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枪。   看着阮文熟练的上膛,伍功脸上露出微微的笑。   只不过这笑容很快就被女人的尖叫声打断,“不要!”   尖锐的声音几乎划破了火车车顶的铁皮,伴随着而来的是枪响和尖叫声,以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这边是软卧车厢,乘客是潜在的肥鱼,毕竟这年头想要买软卧的票,得有钱,很有钱。   如果她是劫匪的话,当然会从软卧车厢开始打劫。   这伙劫匪有几个人?   脚步声有些杂乱,起码有三个人吧。   小谢同志之前教她的那些东西如今有些不够用。   阮文看着伍功指了指门口,食指轻轻晃动,那意思是   我去搞定这些人,你别乱动。   阮文思考一番,觉得应该是这个意思。   劫匪已经到了隔壁车厢,阮文清楚的听到砰的撞击声。   简单粗暴。   “开门!”   外面的人似乎没怎么有耐心,当即就是一锤子下来砸在了门上。   即便是高级软卧车厢的车门也不堪一击。   在车门被人踹开的那一瞬间,阮文看到自诩只会做思想工作的伍功像是猎豹一样跃了出去。   枪声响起时,阮文觉得自己的耳边炸开了一朵花。   点射。   阮文很是理智的分析着这枪响。   高级软卧车厢靠近列车长的办公席和餐车。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群劫匪应该已经控制住了列车长,甚至于控制住了整个列车,包括车头。   这么一来的话,在车上的劫匪怕是得有……   阮文瞬时间睁大了眼睛——伍功枪里的子弹不够用!   这又不是抗战片,子弹源源不断的那种。   用完了弹夹里的那几发子弹,伍功跟赤手空拳又有什么区别?   尽管这两年国家一直在管控枪支,但是早些年民兵团的存在让民间留存着不少的枪,更别说还有□□了。   这群人既然敢来火车上打劫,应该早有准备。   伍功岂不是……   阮文浑身发冷,子弹可是不长眼的!   而且这还是在列车上,甚至此时此刻这列车都还在高速行驶着。   没有恐惧是不可能的,那一瞬间恐惧无限的放大,阮文正想要出去时,听到外面一声闷哼。   那声音她还算熟悉,是伍功发出的。   “草,竟然遇到了个扎手的。”   不过他们人多,倒也不怕。   这次敢动手,那就是准备好了的。   “还是个当兵的,伤了我这么多人,我先要了你的狗命再……”   阮文也顾不得什么了,这人手上肯定有枪,如果自己不出去,只怕伍功就得被射杀了。   “别冲动,老大说了尽量别杀人。”   抢劫是重罪不假,可杀军人那更是重中之重的罪。   虽说是一群亡命徒,但也不能这么不给自己后路。   “我记得他是跟一个女人一起上来的,那娘们长得不错。”   “把自己包裹成狗熊了还长得不错,德子你他妈的是想女人想疯了吧?”   阮文听到了地面摩擦的声音,应该是有人把伍功给拖走了。   政委果然是搞思想工作的,武力值的确不咋样。   阮文看着车窗外,她要是从这上面跳下去,只怕晚上会冻死吧?   坐火车都不安全,阮文也是服气的很。   半掩着的车门再度被打开,进来的是一个脸上长了个大瘊子的男人。   他一眼就瞧到了包厢小桌子上的烤羊腿,第二眼则是落在了瑟缩在床上的人身上,德子嘿嘿一笑,“我就说这娘们长得不赖。”   其他包厢里也传出了声音,“等会我去瞅瞅。”   男人看到漂亮女人总会精虫上脑,忘记一句千古名言——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在德子看来,这就是个被吓傻了的女人,哪晓得这个女人藏在袖子里的手中握着一把匕首。   那是徐立全送给阮文的匕首。   当那匕首抵着男人的脖颈时,阮文觉得自己手心里都是冷汗。   她杀过鸡,抓着鸡脖子,用刀这么一划就行。   垂死挣扎的鸡蹦跶着,将热血撒的遍地都是。   其实这会儿她只需要那么划一道,这个脸上长着痦子的男人也会像鸡一样脖子里喷射着鲜血,缓缓死去。   “你,你不敢的。”德子没想到自己竟然阴沟里翻了船,只是这女人的匕首花里胡哨的,上面还镶嵌着宝石。   一看就知道是个摆设。   短暂的惶恐后他又笑了起来,“你跟了我吃香的喝辣的,要什么我都给你。”   “别动。”阮文不想杀人,她跟谢蓟生学过,如何一击致命。   可这是一条人命,她不敢这么草率。   “小婊.子,这可不是你玩的东西。”德子压根不管抵在他脖子里的匕首,他才不信这女人敢动弹。   看着这长得极为漂亮的小娘们,他觉得自己一肚子的邪火。   他得泻火。   然而手还没碰到那小娘们的脸蛋,德子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道,他闻到了血腥味,而下一秒,他眼前一片黑。   阮文用军大衣把这人的脑袋捂住。   她不敢看。   杀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除了大衣口袋里的匕首还有就是枪,还有一个能用得着的武器就是那个烤羊腿。   可其他包厢还有人,阮文不敢用烤羊腿砸人,万一没砸晕给了他求救的机会,可能会引来其他劫匪。   阮文放弃了烤羊腿,选择了一条冒险之路。   谢蓟生教过她,遇到危险时要抓住黄金时机,生死存亡只在一线之间容不得迟疑。   阮文本来不应该跟这个男人说那么多废话的,因为机会稍纵即逝。   好在她足够幸运,这男人狂妄自大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   阮文没那么多时间思考,包厢里的血腥味刺激着她,而其他包厢传出来的女人的尖叫与哭泣声更是让她迅速回神。   想到列车上如今可能正在上演着的惨案……   阮文把这个男人抬到车铺上,警惕的出了去。   她捡起了伍功的那件略有些单薄的风衣外套穿在身上,放在口袋里的是上了膛的枪,阮文也顾不得可能会擦枪走火,毕竟谁知道会遇上什么呢?   包厢外的长廊里没有人,阮文寻着那呜咽声走去。   杀人越货的劫匪自然不会放过女人,她记得那场大劫案中就有女乘客被……   发出声音的包厢近在眼前,与她的包厢中间隔了一个高级软卧。   透过半掩着的车门,她看到了女人露出来的白花花的胸脯,以及那青肿了的脸,拜谁所赐显而易见。   男人色急的脱她的棉裤,“妈的,怎么穿的那么多?”   他有些着急,那股子邪火堵在那里,愣是被这棉裤挡在外面。   越想越气的男人想着把自家兄弟塞到女人嘴里先爽一把,只是看到女人那惊讶的神色时,他觉得不太好。   下一秒,男人觉得自己被狠狠砸了一下,他眼冒金花刚想要找人算账,他又被狠狠捶了一下又一下。   直到这人躺在地上动弹不得,阮文这才把那只烤羊腿丢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修来修去最后确定这一稿了   遇到危险自保第一位,该找警察叔叔别迟疑(小说能反杀当不了真啊!我真的有朋友觉得自己能干掉一个成年男人,她体重八十多斤不是练家子,我无言以对。)   九十年代有中俄列车大劫案 第235章 235被救命之恩   女人被眼前的这一幕吓着了,眼看着她要尖叫,阮文连忙过去捂住她的嘴,“别说话,不然会招惹人过来。”   她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人。   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在近距离结束掉一条性命后,阮文没空去想杀人是什么滋味?   阮文跟着谢蓟生学近身格斗的时候,她一度想要问这个问题。   不过她又不缺心眼,没有问这傻缺问题。   倒是小谢同志知道她的心思,耐心地教她如何背摔后,跟她说,“一种我希望你生生世世不用品尝的滋味。”   可惜,没能如他所愿。   女人小心地看着阮文,声音细弱的犹如游丝,“你杀人了。”   这话像是一记重锤落下,砸在了阮文的心窝。   她险些把手里的那只烤羊腿丢到地上,但最后这烤羊腿还是被她攥在手中。   “他死还是你被强.奸,你选一个。”   女人浑身颤抖了一下,没再控诉阮文杀人这项罪名。   “你要么在这里待着,但这里不一定安全。要么跟着我走,只要我活着就会保护你。”   阮文也知道,如今带着这么一个累赘可能会连累自己。   可既然救了,她又不可能丢下。总得给人选择的机会才是。   好一会儿,她又听到女人细细弱弱的声音,“你杀人了。”   阮文:“……”她或许刚才应该把这个女人也敲晕,省得再听到她祥林嫂似的控诉。   试了下地上躺着的人的鼻息,阮文拧了拧眉头,“没死。”她用那些破碎的衣服把这劫匪给绑了个结实,然后又塞进他嘴里一团布,“你要是不想跟我走,那就看好他,如果他醒了就用这羊腿砸他。”   贾天山给准备了不少烤羊腿烤牛腿当年货,因为阮文中途要去祭拜许怀宁夫妻的缘故,年货礼物的大部队跟着程佳宁和老教授先回去了,阮文只留下了一根烤羊腿,打算在车上当干粮吃。   还没来得及吃呢,就成了打人的武器,堪比狼牙棒。   女人有些瑟缩,“我不敢。”   “不敢?那你想要他醒来奸.杀你?”阮文实在没空安慰这个可怜的女人,列车到底什么情况她不知道,而且伍功还生死不明。   她做不来好好先生。   “不想死那就听我的话。”   阮文留给了这女人一个防身的□□,“要是这人砸不晕的话,那就杀了他。还有要是有其人过来,等着他靠近你再捅出去,最好往心口位置捅,知道吗?对方要是有枪的话,那你只能认命了。”   也没时间进行细致的教学,阮文收拾了一通离开这个软卧包厢。   她想起了阿加莎的《东方快车谋杀案》,自己如今乘坐的不也是一趟往东去的列车吗?   这段车程长,距离下一站大概有三个小时的距离,所以这伙劫匪选择在这个时间段动手。   火车上倒是有乘警,然而没有配枪的乘警靠着那一身制服威慑不了丧心病狂的劫匪。   阮文深呼吸了一口气,她放轻脚步往餐车方向去。   列车长的办公席在餐车和软卧车厢之间,其实那就是一个狭小的空间,里面有人。   被捆绑起来了的列车长。   劫匪们敢动手,自然肆无忌惮,被要挟的乘客他们压根不放在眼里,也不觉得会有人会来救人。   更没想到会是一个女人来救人。   阮文用刀刃小心地挑开了绳子,“知道有多少人吗?”   “九个。”   阮文一愣,就九个人就控制了整个列车?   这确定不是瞎胡闹吗?   列车长也有苦难言,“他们有枪。”   阮文嘿嘿一笑,“我也有。”她尽量让自己放松,起码现在她有了一个队友,情况比几分钟前好多了。   如果只有九个人的话,自己收拾掉两个,驾驶室里应该会有一个,之前伍功可能没要人性命,但怎么说也得伤了三四个吧?   所以保守估计,全须全尾的应该还有三到四个人。   阮文略有了解,知道劫匪们没暴露真面目前,会潜伏在各个车厢和乘客们搭讪。   当然这不是去毛子家淘金的列车,普通车厢的乘客都身怀巨款。这趟从边疆往东去的列车被盯上,很可能在于软卧包厢里有劫匪们盯着的小肥羊。   她刚才在那个女人的包厢里闻到了香水的味道,那可不是什么劣质的廉价香水,如果程佳宁在的话应该会开心找到同好。   列车长看着这个年轻的姑娘心头一颤,刚才那劫匪凶神恶煞拿着枪对准他的脑袋,可现在……   要不是因为自己早就被洗劫一空,他觉得这简直就是一个陷阱。   不然这小姑娘怎么能如此冷静淡定的掏出枪来?   “列车长,车上有多少人?”   “二百三十四人。”从边疆出发的列车,人自然不会太多。   他们这列车,不止是列车还是火车,挂着好些车厢的煤。   二百多人其实也不少了。   阮文想了想,“我觉得咱们先去后面看看,确定没人再说。”   列车长对自家的火车再熟悉不过,这趟车一共有三十二节车厢,其中二十二节车厢装满了煤,客车的八号车厢是餐车,阮文所在的软卧包厢在九号车厢,十号是乘务员们休息的地方,同时隔绝了后面的货车。   “咱们再去九号和十号确定下。”   阮文是个再谨慎不过的,她得保证自己不会被偷袭。   偷袭一时爽,一直偷袭一直爽,前提是她偷袭别人。   列车长虽然比阮文年长不止一点半点,但眼下这关头唯她马首是瞻。   跟着阮文去巡视了一遍,发现这两节车厢是安全的后,他忍不住问了句,“现在怎么办?”   “我觉得吧。”阮文咬了咬牙,“他们应该会把乘客聚集在一起,这样方便管理。”   只要有三四个人,枪口一指,乘客们就屁滚尿流不敢吭声。   “那……”咋办?   “咱们得想办法把他们引过来。”   列车长没想到,自己竟然摊上这事。   他现在六神无主,就等着听阮文指挥。   “这样……”阮文跟列车长说起了自己的计划。   ……   七号车厢内弥漫着血腥与惶恐,刚才有个乘客试图反抗,结果被割掉了一只耳朵。   这让车厢里一阵骚动。   那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吼了一声,“叫什么?”   他话音刚落下,就听到其他车厢传来的尖叫声。   “臭娘们,找死啊你!”   紧接着就是女人的哭喊声,几乎要把车顶给掀翻。   哪怕是中间隔着餐车,也让七号车厢的人头皮一麻,不用想也知道这女人遭受了什么样的折磨。   刚才还恐吓乘客的眼镜男皱了皱眉,“猴子去看看,别弄出人命来。”   他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次只为求财,不想折腾出人命。   猴子吊儿郎当的过去,不过路过列车长办公席时,他还是留了个心眼。   看到被捆着的人一脸悲愤交加,猴子拍了拍列车长的脸,“何必呢。”   列车长转过头去,似乎不愿意多看这男人一眼。   这趟混合编制的列车挂着一节软卧车厢,而且还是高级软卧车厢,包厢里只有对着的两个卧铺,在这个年代可以说相当豪华。   3号包厢里的门关着,里面有女人的啜泣声。   猴子刚想要推开门,就听到其他包厢传来的声音,“不要!”   紧接着就是啪啪的巴掌声,“臭□□看我不恁死你!”   猴子连忙过去,“德子,老大说了让你别玩……”   打开门看到那笑吟吟的脸时,猴子一下子愣在了那里,等他反应过来,眼前一黑,面门被人砸了一下,下一秒他被列车长抱住,死死的捂住了嘴。   阮文不是嗜血狂魔,她对杀人没什么兴趣。   有列车长做帮手,她也不用动刀子。   “把他捆结实了,嘴巴堵严实。”   做事得尽可能的周到,不然那只会坑了自己。   列车长对阮文是心服口服,“妹子你是说相声的?”   怎么还会学人说话啊,这也太厉害了吧。   “不是。”阮文只不过从小就有比较好的语言模仿能力,尤其是前世被父母踢皮球,她一个人过年过生日的时候会模仿父母的语气说春节快乐生日快乐。   这个技能阮文一直觉得挺鸡肋的,没想到这会儿倒是派上了用场。   火车本身就有哐当哐当的噪音,她能模仿个五六分像就能骗人。   让列车长把人拎起来,阮文去了3号包厢,那个女人瑟缩在床铺一角,抱膝坐在那里浑身上下都写着“我害怕”三个大字。   “交代你件事。”   女人恍惚的抬起头来,眼神迷茫的看着阮文。   “看好了这俩人,要是醒过来的话你就把他们再砸晕,不是什么大事,能做得来吧?”   女人还有些精神恍惚,瞧得列车长都急了。   同样是女人,咋差别就这么大呢?   “你让她干这事,行吗?”   阮文看了看时间,把手表摘了下来,“到下一站还有两个小时,不行也得行。”   列车长有点没明白,他和阮文就不在一条线上,“什么意思?”   “这里空旷,站点距离远,下一站又是个小站点,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就几个铁路工作人员,能对付得来这些劫匪吗?”   而且对方有枪,万一再动了火……   阮文想了又想,争取把这群人搞定。   列车长反应过来,“那接下来咱们咋办,再来一遍?”   “再来是不成的,没效果。”褪下腕上的手表,阮文把手表塞到裤子口袋里,她胡乱抓了好几把头发,“打我一巴掌。”   “什么?”   列车长没反应过来,阮文索性自己来了两巴掌。   疼的她眼泪都要出来了,回头等把这伙人抓住,她一定要多踹几脚才解恨。   “你会开枪吗?”   列车长一愣,“学过。”   “但是瞄不准。”   阮文:“……说话别大喘气行吗?”   指望不上列车长,阮文只能自己来。   她怕冷,所以这次出门穿的是里三层外三层。   除了自己的那件毛呢大衣外,里面还有一件羽绒服,再里面是一件羊毛衫,然后是秋衣。   而毛呢大衣外是捡的伍功的风衣。   “谢蓟生你可得保佑我,不然你就要成单亲爸爸了。”   列车长有些不太明白,这到底是要干啥?   “你把那个人的衣服换上,过会儿追我,你不用说话,就追我就行。”   一个合格的侦察兵需要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阮文不算是优秀的兵,但教她的人是谢蓟生。   杂七杂八学了点,如今用来救命倒也够用。   ……   餐车忽然间吵闹起来,女人似乎在砸东西挡人,声音中都透着惊慌失措“你别过来!”   “妈了个巴子,你给我站住!”   七号车厢的眼镜男听到“猴子”说话,拧了拧眉头,他往那边看了眼,车厢摇晃个不停,他影影绰绰地看到一个穿着大衣的女人衣衫不整地往这边跑。   眼镜男笑了下,看着那女人慌不择路的跑了进来,还自以为机灵的关上了门。   怎么,觉得这里是能藏身的地方吗?   看着那女人松了一口气似的转过身来,而下一秒却是一脸的震惊,眼镜男愣了下,他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不过长得的确好看,难怪那俩不争气的都看上了她。   眼镜男瞧着人要跑,他大踏步的过去,一把把人给揪住,“你往哪里……你是阮……”   只是这话没能说完,阮文把藏在袖子里的刀子送到了他的胸口。   人怕出名猪怕壮,阮文没想到这劫匪竟然还认识自己。   不过这不重要。   车厢里的乘客都抱头蹲在地上,除了这个眼镜男以外,七号车厢尽头还有俩人,正在说着什么。   他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看到老大推着人去了两节车厢连接处,心领神会的笑了笑。   不就一个臭娘们吗?   怎么就这么招人稀罕了,连老大都按捺不住。   老绿皮火车噪音大,夹杂着男人的闷哼声,让七号车厢的几个女乘客瑟瑟发抖。   ……   列车长看着这个死了的人有点慌,但他很快就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些劫匪就是社会不稳定因素,死一个就能保护一方百姓平安,死得好。   自我安慰了一番的列车长问阮文,“里面还有几个?”   “两个,但是我不敢保证乘客里面是不是还有潜藏者。”   那是不稳定因素,足以让阮文心紧绷着。   当抢劫事件出现时,被抢的人犹如惊弓之鸟,哪怕对方只有一把刀而已,也足够震慑住他们。   刚才阮文瞄了两眼,那两个人站着七号车厢的尽头,没看到手里拿着枪,但也不好说。   当然,这不是最可怕的,最让阮文担心的其实是薛定谔的潜藏者。   列车长没想到竟然会这样,他迟疑了下,“我来吧。”   他去把人吸引过来,兴许还能让那些乘客们奋起反击呢?   就算乘客们不行,不还有乘警吗?   他们虽然没有佩枪,但总是有些身手的。   不能把危险的事情都让一个年轻姑娘承担吧?   这不是人做的事。   阮文想了想,“不行。”   她得想个办法,保他们自己周全才是。   “再等等吧。”阮文迅速拿了主意,“再等半小时,他们肯定着急,到时候会有人过来查看情况,咱们再解决掉一个人。”   明面上只剩下一个人,至于潜藏者……   阮文想了想,刚才她好像没看到伍功。   人呢?   被丢出列车了,还是……   列车长觉得这办法倒是可行,他小声地问了句,“你是当兵的还是公安?”   脑子好使,关键是动作干脆利落。   他反正挺震惊的。   他家婆娘杀鸡宰羊不成问题,但是让她杀人,那不得要了她的命?   不过除了把这些人杀了也没什么好的办法,不然你怎么能堵得住这些人的嘴呢?   聪明果断有行动力,列车长小声地说,“回头我会请示上级主管部门,给你申请一等功!”   阮文被这话逗乐了,“不用。”   那勋章她有,再说了她家小谢同志的勋章多得是,够元元玩的。   她拿出表来看着时间,还没到二十分钟呢,就有人往这边来。   列车长明显紧张起来,但还是想要保护一下阮文,“我来吧。”   到底是女同志,不能总让她动手。   阮文感激的笑了笑,“没事。”她拿出了一块砖,“把他敲晕就行。”   列车长接过那板砖,“你在哪里找到的?”怎么还黏糊糊的。   “餐车厨房。”看到就拿了一块,倒是现成的工具,极为顺手。   列车长:“……”行吧,总比赤手空拳的好。   车厢的门被推开的时候,列车长直接把人给拉了过来,一板砖就要敲下去之际,他被拦住了   阮文拦住了他。   “我还以为伍政委等着我去拯救呢。”   伍功有些不太好意思,他是政委,做思想工作的,虽说也能打,但没那么能打。   一般出任务也轮不到他,所以一开始还真小瞧了这伙劫匪。   不过他到底是训练有素的侦察兵,很快就醒过来挣脱了束缚。   趁着一个劫匪去厕所另一个人在那里数钱之际,伍功把那个落单的人给干掉,厕所的门从外面锁死,解放了整个七号车厢。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其他乘客被吓傻了压根没怎么反应过来。   而伍功则是迅速来这边查看情况,他觉得刚才那个女人怎么看都像是阮文。   谢蓟生特意拜托自己跟着过来,是要他照看阮文。万一阮文出了事,伍功觉得自己没办法跟谢蓟生交代。   他瞧着阮文脸肿了起来,好像也……   伍功忽猛地看到了地上那个出气多进气少的眼镜男,再度看向阮文时,他的眼神多了几分其他意思,“你干掉的?”   “你干掉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阮文把擦干净了的匕首塞到伍功手里,“谢谢伍政委的救命之恩。”   伍功:“……”这救命之恩似乎太强行了。   心里存满了疑惑的伍功想要再问两句,然而没等他开口阮文整个人已经倒了下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列车长和伍功都猝不及防,谁都没想到阮文竟然说晕倒就晕倒了,要知道就在前不久她还面不改色的杀了这群劫匪的老大,而现在竟然晕了?   伍功起初还以为阮文是在装晕,他迅速反应过来自己被“救命之恩”的缘由,但等他把人搀扶起来发现阮文竟然真的晕了过去时,伍功这下真着急了。 第236章 236一〇三事件   687次列车晚点三十个小时,这样的晚点撼动了整个铁路系统。   一趟列车的晚点意味着这条线上其他列车也得调整运行时间,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外乎如是。   更何况687次列车晚点的原因又那么特殊。   这几年火车抢劫案还真是数见不鲜,但像是一〇三事件这种七死六伤的大型案件,还是这些年来头一桩。   据被捕的抢劫犯交代,他们是无意中遇到了一个想要在边疆投资矿山的华侨,原本就游手好闲的几个人合计了下决定干一票大的。   他们第一次抢火车,谁曾想碰上了硬茬。   抢劫犯不算是太聪明,事实上是阮文多虑了,没有人潜伏在乘客里,毕竟第一次干这事没那么多经验。   靠着两把枪和几个□□,这九个人就威慑住了整趟列车二百多人。   九个劫匪前后死亡六人,还有一个不幸丧命的乘客则是那位华侨。   至于受伤的六人,除了三个劫匪外,还有就是三个乘客受了伤,不算特别严重。   公安部对这个案子十分重视,但刚开始调查就发现这件事有猫腻。   根据列车长的陈述,当时车上正好有侦查兵团部的政委伍功同志在,他最开始射伤了几个劫匪,这几个劫匪后来不治身亡,而伍功同志也遭到偷袭被捆绑起来。   不过伍功同志是经验丰富的侦察兵,很快就是找到了机会,各个击破,最终劫匪们集体伏诛。   可问题在于,还活着的三个劫匪其中一人被关在了卫生间不知道情况,还有两人则是提供了另一番供词   “老大见德子去搞女人一直没回来,那女人叫的又挺惨的,他担心出现什么人命官司,所以就要我去看看。我去了软卧车厢那边,就看到那个女人站在门口,然后我就被砸晕了。”   “有个女人从餐车那边跑出来,老大过去看什么情况就一直没回来,我还以为他跟那个女人搞上了,一开始也没注意。后来老八去撒尿,我看着这群人,不知道为啥就被人给劈了一下就晕了。”   根据对乘客的走访,个别乘客印证了这俩劫匪的说辞。   当时的确有个女人慌里慌张的跑来,结果被劫匪的老大眼镜男拐了去。   作为一〇二事件的另一当事人的列车长表示的确有这回事,“是那个华侨的女人。”   那个华侨死在了一〇二事件中,受到惊吓过度,心脏病发死掉的,他死去的时候,周围的乘客都没注意,当时他们自身难保,哪有空去关心一个老头到底是死是活。   这番调查并不能让公安部就此罢休,再度提审时,他们发现了问题所在   被眼镜男派去喊德子的猴子遇到的那个女人,并不是华侨富商的秘书,而是阮文!   他们忽略了软卧车厢的包厢号。   而且根据现场的调查以及验尸结果,死在软卧车厢里的两个人死亡时间更早,大概早了有差不多半个多小时。   那怎么可能是伍功杀的人呢?   显然很多人都在说谎。   为什么说谎,想要掩盖什么样的真相?   负责调查的专案组觉得,这真相就在阮文身上。   现场是没了的,但还有第一手的照片。   一个从部队转业到公安部的公安干警指出,“如果是伍政委,他只需要把人给打晕就行了,无须杀人。”   而软卧包厢里的德子,七号车厢与餐车连接处的眼镜男则死于利器。   这显然是女人会采取的办法。   而且伍政委的那个包厢里,血迹并没有喷射。   一件军大衣盖在了那个德子身上,掀开军大衣才能看到那血淋淋的现场。   可以说,在杀死德子的时候,这个人十分的小心谨慎。   这样的手段,出现在伍功身上不奇怪,毕竟他可是侦察兵的政委。小心谨慎是每个侦察兵牢记在心里的事情。   但出现在阮文身上更不奇怪,要知道她的爱人谢蓟生可是最能打的侦察兵,作战经验不要太丰富。   随便教阮文一些,就足够她应付一些突发状况。   公安部把怀疑的矛头指向了阮文。   当然,他们也能明白为什么阮文要隐瞒真相。   真相如果传播出去,可能对阮文的影响不太好。   毕竟她现在只是一个民营企业家。   只不过公安部既然负责一〇二专案,自然不能随便应付了事,怎么也得找阮文问询几句才是。   但这边专案组的人还没出发,公安部先接到了部队那边的电话。   “这个案子到此为止。”   打电话的是军区司令。   公安部这边错愕之余,很快就转过弯来,只怕是阮文那边早已经和部队那边打了招呼。   把这几条人命全都推到伍功身上,未来的一切荣誉与诋毁,都将由伍功所承受。   这边公安部电话刚挂断,国安局又打来了电话。   “你老实说一句,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也没有啊,就是有怀疑的对象不过军区那边司令亲自打电话过来不让查了。”   罗嘉鸣就知道,这件事肯定和阮文有关。   他看到了相关报道,上面并没有提到阮文的名字。   然而国安系统的人对这件事还真挺清楚,大家都猜测是名师出高徒,谢蓟生把自家太太培养成了战士,这才能危急时刻临危不惧,甚至完成了反杀。   不过这也没什么证据,大家也只是合理猜测而已。何况对阮文的反杀大家除了佩服还是佩服,毕竟一个女人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护自己还保护了整个车次的人,真的非常厉害。   要是组织允许,国安系统的人都想要去参观阮文一番了。   国安系统内部议论纷纷,罗嘉鸣听说了之后给汪萍打了个电话,问她知不知道内情。   显然汪萍并不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通电话最终打到了公安部,罗嘉鸣越发肯定这件事肯定和阮文有干系。   不然军区司令吃饱了撑的来施压?   肯定是阮文涉足其中,老大帮着她在善后。   他想了想打算去省城一趟。   罗嘉鸣素来是说干就干的行动派,他直接买了票去省城,没曾想竟然在火车站遇到了阮姑姑。   阮秀芝看到了报纸,她后来才知道阮文竟然也在这趟列车上。   想到阮文出趟远门结果就遇到列车抢劫案,好在她足够幸运幸免于难,可又是死人又是有人受伤,就发生在眼前头,不知道阮文得吓成什么样呢,阮秀芝怎么可能放心?   她当即买了票要去看阮文。   遇到罗嘉鸣时,阮秀芝心跳的更快了,“是不是阮文受也伤了?”   她有些怕。   报纸上说了伤亡情况,可有些情况是不会刊登在报纸上的。   阮秀芝很是清楚,那群丧心病狂的劫匪和当年的小鬼子没什么区别,烧杀抢掠奸.□□女无恶不作。   阮文她……   “没有,她……”行吧,罗嘉鸣也不是十分肯定,“我觉得她应该没有什么大碍,您没给她打电话吗?电话里怎么说。”   “她还不是报喜不报忧?说什么蔬菜大棚快好了,说不定春节的时候还能吃上新鲜蔬菜呢。”   然而她想问的可不是这回事。   阮秀芝放心不下,和罗嘉鸣絮叨了一路,等到了省城,瞧到阮文脸上还有浅浅的淤青时,阮秀芝眼泪先落了下来。   “您别哭啊,我没事的。”阮文连忙安慰,“不小心碰了下,快好利落了。”   打自己这一拳是为了取信于人,这一招倒是奏效了,只不过脸上还挺疼,哪怕是用鸡蛋滚了两天都效果不佳。   阮秀芝眼泪啪啪的往下落,“我的孩子你怎么这么命苦呢?”   瞧着诉说心事的姑侄俩,罗嘉鸣叹了口气,说实在话他瞧着阮文真不像是有事的模样。   他去找谢蓟生,后者正抱着女儿在厨房里熬汤。   看着那奶白的鱼汤,罗嘉鸣觉得自己有问题要问,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她没事,对吧?”   谢蓟生看了他一眼,好一会儿才说道:“做了噩梦,不过还在一个人硬撑着,不肯跟我说。”   这样的阮文,让谢蓟生简直不能再心疼。   若是知道这次边疆之行会遇到劫匪,他打死不让阮文出这趟远门。   伍功跟他说了内情,死了的六个劫匪中,有两个都死在阮文手里。   “一个被割喉,一个被捅了心脏。”   都是致命要害,而且还都是一击致命。   阮文却是什么都没说,在列车上她晕倒了,伍功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后,迅速和列车长串了说辞,把阮文从这件事中摘了出去。   当然这也只是表面功夫用来糊弄人的,至于公安部会不会调查出来他们压根不在乎。就算是调查出真相,那也不能公之于众。   列车没有按时停靠,而是去了下一个站点,那里是一个省会城市,不管是公安力量还是医院,都更可靠。   还没把阮文送到医院,她倒是先醒了过来,只不过人依旧憔悴,跟伍功交代了句“跟谢蓟生说我没事”就又昏睡了过去。   阮文醒来后人已经回到了省城,回来后的她像个没事人似的忙碌起来,唯独晚上她会梦呓会尖叫,会忽然间泪如雨下打湿了枕头。   而谢蓟生能做什么?   他只能把人揽入怀中。   教这些东西,他只是想着以防万一,如果没有这种情况出现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是这些东西还是派上了用场。   罗嘉鸣看着寡言的男人,他忽然间觉得有些难受。   “那要不去医院看看?”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人时的滋味,那滋味可真不好受,他甚至还接连两天吃不下去饭,脑子里都是那脑浆和鲜血迸飞的画面。   阮文比他想象中要坚强的多。   “让阮姑姑在这边住两天陪陪她吧,兴许会好一些。”   这时候就需要长辈的陪伴,需要亲人的支持。   谢蓟生也是这么想的,既然阮姑姑来了,那就多住两天再说。   “对了,这帮劫匪没有其他来路吧?”   或许是之前他太过于傲慢以至于吃了不少的亏,这次总觉得这些劫匪身份不简单,或许就有什么隐情呢?   毕竟想要阮文命的,有好几位呢。   “没有。”谢蓟生看着咕嘟着白沫的鱼汤,“你给汪萍打个电话,让她别担心。”   “嗯。”   罗嘉鸣的回应让谢蓟生微微皱眉,不过很快就舒展开来,“你要是处理不好祝福福和元雯的事情,别耽误汪萍。”   这带着几分警告意味在里面。   罗嘉鸣笑了起来,“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去部队这件事汪萍可是不那么清白,她有推波助澜的嫌疑,怎么现在反倒是在给她说话,你确定没说错?”   “再说了,祝福福的事情你别总往我身上推,她已经结婚了,现在是林家最宝贝的儿媳妇,跟我有什么关系?”   至于元雯,若不是当初从这个年轻姑娘那里套了点话,罗嘉鸣怎么可能会对她有愧疚之心呢?   他自认为问心无愧,耐不住阮文他们误会啊。   这种事情,三人成虎,坏了他的姻缘怎么办?   罗嘉鸣总归要解释清楚的。   但是谢蓟生接下来的话让他震惊了,“那你知道,汪萍近来和祝福福走得很近吗?”   罗嘉鸣愣在那里,“我……我不知道。”   他和汪萍之间的关系用一句话说不清楚,一起吃过饭看过电影,但是一个月下来见面的次数大概也就那么三五次。   虽说每次见面也都还算愉快,但罗嘉鸣搞不懂女人的心思。   早前和祝福福有来往的时候,她几乎每天都在写信,有时间也会打电话给她。   可汪萍仿佛只是想要找一个饭搭子,找一个一起看电影聊天的人。   不用自己送她回家,不用想甜言蜜语的话,甚至没有提过未来。   罗嘉鸣觉得那也没什么要紧的。   汪萍只比谢蓟生小一岁,和他一般年龄。   这两年总是要谈婚论嫁的。   她眼界高也不见得能看得上别人,不管怎么说他们也算是知根知底,将来走到一起不管是因为什么缘故,总比其他人合适些。   可是现在,罗嘉鸣发现自己似乎一点都不了解汪萍。   她和祝福福走得近?   谢蓟生把罗嘉鸣所有的神色收入眼底,“过日子可以装糊涂,但不能真糊涂。”   罗嘉鸣神色恍惚,“是不是所有人都把我当傻子?”   阮文把他当傻子,祝福福把他当傻子,他爸还有他的小娇妻都把他当傻子。   如今就连汪萍都……   “你觉得汪萍和你来往,是为了出卖你?”   罗嘉鸣不知道,只是他知道汪萍明明知道他和祝福福的过去,却偏生还要和祝福福有来往。   他不知道汪萍到底是为了什么,可是他心里头不舒服。   “你不懂。”   罗嘉鸣没了意气风发,这两年他受到了太多的磋磨,棱角都被磨平了不少,“你和阮文情投意合,哪懂得我这个失意人的心?”   “那也是自找的。”谢蓟生半点没有要安慰人的意思,甚至还补了一刀,“活该。”   这让罗嘉鸣恼怒了,“我喊你一声老大你还真就拿我当小弟是吧?行啊,来比划比划,看谁拳头硬!”   男人之间的事情,正是动手不动口。   能用拳头解决的,就绝对不瞎哔哔。 第237章 237工具人罗嘉鸣   阮文看到谢蓟生受了点轻伤,她有些担心,“怎么了?”   她家小谢老师的武力值相当不错,怎么还能挂了彩?   嘴角有一点红肿,并不算是很明显,但阮文一眼就看到了。   “没事。”谢蓟生看着那一脸关切的人,他揉了揉阮文的脑袋,“姑姑那边还好吗?”   “她就是瞎担心,我把她安抚住了,让她在那边住几天,她也住不了几天,我哥和甜甜都要人照顾,过两天就得回去。”   谢蓟生点了点头,眉眼间隐藏去了那担忧,“嗯,她高兴就好。”   阮文还是觉得有些古怪,她晚上忽然间惊醒了,看着躺在身侧的人。   有了元元之后,卧室里总会开着一个小台灯。   灯光暖暖的,谢蓟生的眼睛像是沐浴着柔光的黑珍珠。   阮文轻声问了句,“你是不是跟罗嘉鸣打架了?”   她就忽然间想了起来,阮姑姑是跟罗嘉鸣一起过来的。   她就碰了个面,再然后就不知道罗嘉鸣去哪里了。   也没闻到酒味,不过……   “是因为汪萍吗?”   能惹得这哥俩动手的,阮文觉得除了汪萍再没有其他人了。   “我把她当妹妹。”   “我知道。”阮文嗔了他一眼,“我又没吃醋。”   别人说这话,或许不可信,但谢蓟生说的,她百分百的相信。   卧室里一阵静谧,谢蓟生看着那眉眼盈盈,好一会儿才开口,“别怕,有我在呢。”   他还是托大了,觉得有伍功陪着不会有事,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讲基本法。   偏巧就在这趟车上出现了抢劫事件,而阮文为了自保……   这几天来一直欢快着的人在听到这话时,忽的泪眼婆娑。   眼泪像是不要钱似的往外淌,看的谢蓟生一阵心疼。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如果不是他还有其他责任在身上,阮文不用费这么多心思搞纺织厂安置那些退伍的老兵,不用想着去边疆种棉花,也不用亲自去那苦寒之地,更不用遭遇这种恶劣的事件。   这的确是他的过错,他当初既然选择退伍那就该退的干净才是,这般拖泥带水的原本只是为了给阮文一个保障,却不想最终却害阮文遭遇了这些。   “我又没怪你。”阮文忍不住哭出声来,“可是谢蓟生我真的怕。”   她甚至不敢去想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是她不愿意回忆的事情。   作为一个侦探小说家,阮文有时候会写到犯罪分子的猎杀,但那是文字,和真实经历完全不同。   她就像是杀鸡似的,那么轻松的杀掉了两个成年男人。   阮文怕,她怕自己会为此轻视生命,更怕心魔就这么产生,等她下次冲动的时候,会拿起刀子来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她更怕,万一下次再遇到怎么办?   现在车匪路霸那么多,她往后哪还敢安心的出门?   这几天来,阮文不敢想那件事。   可这种情绪越积压越是可怕,她怕自己会崩溃,成为一个疯子。   哪怕是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你没错,这是最好的办法”,可阮文还是没能说服自己。   谢蓟生的胸口一片冰凉,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在这静谧的夜里是如此的清晰。   他能做的是什么,只能抱着阮文,一遍遍的重复着那句话,“别怕,有我在呢。”   怀抱里的声音慢慢沙哑,到最后阮文安静了下来,不知道是没了力气还是困了。   以至于当谢蓟生忽然间听到她的问题,都有些没反应过来,“谢蓟生,你当时什么感受?”   什么感受?   谢蓟生想了想,“我第一次出任务杀了一个人,那是一个叛徒,带着不少重要信息跑了。当时我乔装身份跟着他,想要在他泄露情报前把他杀了,可是他去了一家酒馆。”   那时候谢蓟生正在校园里读书,原本那两年是不会派给他任务的。   但这次属于突发事件,没人能比他处理的更好。   “原来他跟人接头的地点换了,就在那个酒馆里。当时酒馆里有很多人,他们正在看比赛,电视机里的皮球在滚动,酒馆里四处都是啤酒的味道,我不能开枪射击,因为这会暴露自己,我很可能被当地的警察缉捕,没办法回国。”   “那后来呢?”   “后来我选择用匕首,杀了他。”   那笨重的身体就那么倒了下来,当时有个球员踢进了球,酒馆里一阵狂欢,谁都没注意到有人就那么安静的倒在那里,心口处被人捅了一刀。   “当时很冷静,甚至还把衣服处理了个干净,生怕留下什么痕迹。”谢蓟生低声述说着过去,“只是在我回国后,我吐了两天。”   他明明没喝那杯啤酒,可胃里头总是有啤酒的味道。   吐了两天睡了两天,那是谢蓟生从没跟其他人提到过的事情。   即便是汪老,也不知道这些细节。   “那是一条性命,可如果我不杀了他,我们的同志那么多年辛苦研究的心血就会被他出卖。阮文……”谢蓟生看着往后挪了挪,他看着脸上还带着泪痕的人,“当时没有更好的选择,你做的没错。我不想再有下次,可如果再遭遇这种情况,你还要这么做,懂吗?”   当生命财产受到威胁时,人都要保护自己。   “你只是正当防卫,如果不是你,那位女乘客会被羞辱,有一个人敢强.奸她,就会有其他人来轮.奸她,甚至车厢里的其他女乘客也会遭到同样的羞辱。那是一群亡命徒,已经蔑视了法律的人又怎么会真的只抢钱呢?你保护了她们,你知道吗?”   他的小姑娘是一位勇士,用最冷血的方式来保护了很多人,却唯独伤害了她自己。   “你没错,你做的好极了。”谢蓟生低头亲吻着她,“真的。”   那吻越发的炽热,像是一团火闪着亮光,要把阮文心底里的阴霾驱散。   阮文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男人,只是瞬间的迟疑,她咬住了谢蓟生的唇,嘴里头弥漫着血腥,这让阮文像是山中的老虎,嗅到了生肉的味道,越发的凶残了几分。   女人的低声呢喃仿佛冬日里的夜歌,让人欲罢不能。   谢蓟生要的狠了些,他知道阮文这些天都没怎么睡好,半夜里会忽然间惊醒然后去客厅坐着,等到天亮才回到卧室。   她不想打扰他,也不想他知道。   这样不行。   如今看着因为太过于疲倦而沉睡去的人,谢蓟生将人揽入怀里紧紧抱着,“可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   阮文容光焕发,和前两天截然不同。   作为合作伙伴的陶永安想了想,觉得应该是阮姑姑的到来让阮文彻底安心。   他是个体贴人心的,也给阮文找事做帮她分散注意力,“你说我穿哪一件衣服好?”   他有些拿不准主意了,阮文之前给他特意定做了一套结婚穿的西装,结果他亲爱的妹妹永晴也给他弄了一身。   现在小陶同志衣服多了反倒是犯愁,哪件都能衬托的他玉树临风,可真不舍得抛弃呢。   阮文撇了撇嘴,“随便嘛,沐猴而冠,你穿什么都一样。”   陶永安:“……”阮文,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我承认我没你家小谢同志身材高大,长得比他稍稍差了一丢丢,但也只是一丢丢而已,你至于这样打击人吗?   “跟你说件正事。”陶永安轻咳了下,“永晴好像在跟刘经理处对象。”   “你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啊。”陶永安很是认真地分析,“之前刘经理不是去了英国吗?永晴给我的那套西装就是英伦风,我跟你说……”   看着阮文眼神里的怀疑,陶永安很是无奈,“好啦好啦,就是西装口袋里有一瓶香水,是女士用的。还有个小卡片,说是送给永晴的。”   赠送香水也就罢了,之前刘经理就很会做人,每次都会给送礼物,陶永安也有一份。   可是那卡片上的内容……   他觉得十分的暧昧,可不是单纯的赠送礼物。   干嘛写“我看到这个香水的故事时,觉得很适合你”。   这不就是撩骚,这不就是在暧昧吗?   “你不早就知道这件事吗?”   “胡说,我只是知道永晴的确对他有好感,可是我没想到刘经理都出国了,永晴还跟他有来往。”   公司也没禁止办公室恋爱,甚至这时候压根就没这个概念,工厂里的夫妻档不要太多。   只不过安心集团的车间工人以女性为主,大大的降低了夫妻档的比重而已。   偌大的安心集团,两百多名工人一共就有两对夫妻。   当然这不是应该关注的重点,重点在于现在刘经理在国外。   “我不是说异地恋情不可靠,当年你和小谢同志也是异地恋情嘛,可是周末他都会来看你啊,你说现在刘经理在英国,他回国就老麻烦了,还有时差,打个电话都老贵呢,怎么联系呀?”   永晴一向是节俭惯了的人,这往后电话费就老贵呢。   陶永安觉得这个问题十分的难办,他家妹子这次是真的舍出去了啊。   “我跟她说了,想要得到总需要付出,既然永晴敢迈出这一步,你要做的就是支持她,如果她在感情中受伤,你别冷嘲热讽就行。”   “你这话说的,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   陶永安这话没什么底气,他的确不算是什么靠谱的人。   “好吧好吧,我就是觉得这异国恋太累了,回头永晴会不会提出什么要求,到时候你会难办。”   阮文和陈主任在永晴身上倾注了很多心血,如果为了这么一段恋情他家妹子假公济私,这会伤了阮文和陈主任的心。   这样很不好。   陶永安担心的是这个,他和阮文认识这么多年,知道阮文的底线在哪里。   自己平日里再怎么混不吝也没关系,只要别踩线就行。   可永晴,她这恋爱一谈万一脑子不转了怎么办?   陶永安十分忧心,这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子啊。   他很为难的。   小陶同志的忧虑让阮文忍俊不禁,压在心底的事终于说了,现在心头没那么沉甸甸的念头,她觉得神清气爽,“那如果永晴真的恋爱脑,提出不合理的要求或者做错了事,你是不是打算大义灭亲?”   陶永安切了一声,“拿这问题考我,真没意思。”   一个是自己亲妹子打从娘胎起就在一起长大的,一个是自己的战友让他实现了梦想过得挺滋润的。   于情自然是要偏袒永晴。   可人生之中不止亲情,还有友情、责任。   真要是这两难时刻,陶永安很清楚自己该选择谁。   “对了我昨天看到罗嘉鸣了,他好像挺不好的样子,咋了,你又骂他了?”   阮文:“……为什么你说这话好像我脾气很糟糕的样子?”   陶永安悻悻,“他一个人在小饭馆里喝酒。”   “你没去跟他聊聊?”   “聊了啊,不过他就在那里喝闷酒,后来我把他送到招待所那边,他又问了我一句。”   陶永安思考了下,“‘我是不是脸上写着工具’,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这句话困扰了陶永安一晚上,他没能想明白。   阮文眨了眨眼,“工具人。”   “啥?”   罗嘉鸣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工具人。   倒是有进步。   不过细细思索,这人现在怕是都在怀疑人生了吧。   昨天阮文没跟罗嘉鸣说什么,但谢蓟生应该跟他聊了几句,借酒消愁……   想必是提到了汪萍。   汪萍对罗嘉鸣的态度,阮文倒也思考过很多。   前些天汪老还打电话过来,说汪萍不让人省心,之前嚷嚷着要相亲,结果没一个满意的,猫一阵狗一阵的让他这个当爹的操碎了心。   结合早前汪萍说和罗嘉鸣没过明路,阮文想这俩甚至可能都没正式确定关系。   她大概能猜到谢蓟生跟罗嘉鸣说了什么。   祝福福后来拿罗嘉鸣当工具人,想要借此来伤害谢蓟生最终让自己受伤。   如今汪萍没过明路,甚至还和祝福福姐妹情深,多少也有些拿罗嘉鸣当工具人的意思。   人比人得死,虽说罗嘉鸣不管哪方面都比不上小谢同志,可单拎出去也算个优秀青年。   追他的女青年多得是,好不容易有了点少男情怀结果又“惨被利用”。   难怪人心情不好。   他心情不好,阮文还挺高兴的。   “你不用管,这又不关你的事。”   罗嘉鸣难过去呗,阮文又不是心理师还要负责开导他。   她就听了当一个乐子,别以为她不知道罗嘉鸣这次来省城是为什么。   太多内部的人想要知道一〇三事件的详情,罗嘉鸣也不例外。他们充满了好奇心,却不知道每次提到这桩事对阮文又有多大的伤害。   尽管目前而言罗嘉鸣并没有当好奇宝宝。   回到省城后,阮文在研发室里浑浑噩噩了两天后总算恢复了正常。   大抵是说什么就来什么的缘故,中午她回家吃饭的时候,在家属院楼下遇到了罗嘉鸣。   “我们能谈谈吗?”   罗嘉鸣在这里等了很长时间了,他思来想去选择这个时间堵阮文,“耽误不了你几分钟。”   阮文看着这个神容憔悴的男青年,她叹了口气,“你想跟我说什么?火车上的事,还是汪萍的事?”   来省城,罗嘉鸣是为了一〇三事件,但谢蓟生的态度很明显,他若真是问了刺激到阮文,这个兄弟真没法做了。   罗嘉鸣的人缘不算太好,他没那么多的朋友,只能选择舍弃。   何况他现在又为情所扰。   “汪萍和祝福福交好,是你指使的吗?”   阮文猛地抬眸看他,她清楚的看到罗嘉鸣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了似的。   男儿有泪不轻弹,她不觉得罗嘉鸣哭了,没睡好觉应该是真的。   “你了解汪萍吗?”   阮文很是犀利,像一把刀子似的捅了出去,直插罗嘉鸣的心窝,“你不了解,你自以为了解,却根本不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她有跟你说过她的梦想吗?瞧你这脸色,肯定没有,对吧?”   罗嘉鸣脸色苍白,像是天空飘过的云一样。   “你要是了解她,就不会问出这问题。罗嘉鸣,你不够了解汪萍,甚至你也不够了解祝福福。”   罗嘉鸣神色仓皇,像是一个偷吃了糖果的孩子被大人抓了个现行,还在无力的辩白着,“我有和她聊过。”   “聊过就可以了吗?人人都可以说梦想,梦想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然而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能一样吗?我天天嚷嚷着说要挣钱,可我的梦想并不只是挣钱。透过现象看本质,亏你还是唯物主义者,竟然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她看了看时间,“我要回家吃饭了,你好自为之。”   要不是因为阮姑姑说要给她汆丸子炖汤喝,有美食在等着自己阮文心情好,她才懒的说那么多。   厂子里的工人中午大部分吃食堂,自己回家再做饭来不及。   而且工厂食堂还不错,肉菜比外面的便宜不少,大师傅厨艺又好,肯放肉放油,比工人自己做的好吃多了。   这段时间阮文一直没去吃食堂,要么是小谢同志回家给她做饭,要么是做香梅的小白鼠,她一直被开小灶。   今天又有阮姑姑亲自操刀,更是可以大饱口福。   阮文心情美滋滋。   然而罗嘉鸣的心情就没那么好了。   他看着要上楼的阮文,下意识的追了过去,抓住了阮文那厚厚的袖子。   “那我该怎么补救?”   青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问出这问题时整个人都像是压缩着的弹簧。   阮文看了他一眼,“补救?祝福福现在有了林家的孩子,你想要带着她带球跑吗,那也得林家人同意才行。何况跟你跑你能带给她什么,你补救不来。” 第238章 238知识创造财富   “我说的不是她!”   罗嘉鸣知道阮文在嘲笑自己,但话到嘴边还是放慢了语气,生怕自己的愤怒会吓走阮文,到时候就没人给他拿主意了。   在感情这桩事上,他是老手如今却深陷迷林,需要阮文来指点迷津。   “哦,你说的是这个啊。”阮文笑了笑,“想要和汪萍修成正果吗?你想好了吗?”   “当然。”   不然他何必站在这里,被阮文嘲笑?   “不生气?汪萍甚至不会改变自己的做法,你不过是一个工具,用来拉近她和祝福福的关系。要知道她和祝福福只要姐妹情深一天,你们就不可能真正的在一起。毕竟祝福福心里头还有你。”   “你别胡说,她有了林三的孩子。”   阮文胡说了吗?   “那个孩子来的不容易,可一个是优秀的侦察兵国安人员,一个是只能借助轮椅的残废,你莫不是觉得自己长得连林三都不如,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罗嘉鸣觉得自己又被阮文嘲笑了,可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才是。   “我想和汪萍结婚。”他不能被阮文带着跑,他得坚持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不过我说了,只要汪萍和祝福福之间还有友情,你就注定不可能成为她的男朋友。这样的日子可能会持续很长时间,你确定能受得了?”   “受得了受不了不是你的判断,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现在我只是想问你,有什么好的办法能让她嫁给我。”   阮文一度觉得罗嘉鸣有些可怜,“傻孩子,你怎么就没弄明白一件事呢。”   这样的叹息让罗嘉鸣不愉快地皱着眉,谁是孩子?   这话,可真不怎么好听。   “除非林家倒了,不然的话汪萍和祝福福会一直交好,你和汪萍就注定不可能在一起,懂了吗?”   她都有些心疼汪萍了,怎么在这么个憨憨身上找刺激。   莫非老实人能够最大程度的刺激人?   瞧不出来,她觉得要是自己可能就被这个老实人气死了。   罗嘉鸣看着离开的人,他心头有千万般想法,可是到最后也就剩下一句没说出口的话。   汪萍和祝福福交好,甚至很可能还会告诉祝福福关于他的一些消息。   这些他都能忍,谁让汪萍是他的救命稻草呢?   可是,真的要弄垮林家吗?   她知道,林家和汪家之间有很深的仇怨,汪老更是一向和林老不对付。   不止是政见上的不和。   罗嘉鸣迷茫了,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如今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做一个工具人。   阮文问他可是做好了在未来一两年内一直做一个默默无闻没有情绪波动的工具人。   他迷茫了。罗嘉鸣颓丧的坐在了台阶上,抓着那粗短的头发,他整个人都是那么的沮丧,明明阮文给了他答案,可是他又觉得这答案是非同一般的残酷,如同地狱烈焰一般,把他来来回翻烤。   罗嘉鸣离开的时候,隐隐听到了开门声,还有阮文那轻盈的笑声,“我大老远就闻到了香味,姑姑你有没有多炸一些丸子,回头你走了好让小谢同志给我弄汤喝。”   阮姑姑总是那么的温柔,不管是对阮文、对周建明,亦或是对他。   罗嘉鸣的世界里,曾经有过这么一个温柔的女人,这个女人的名字叫母亲。   只是伴随着母亲的去世,父亲再婚有了新的家庭,亲爹成了后爹,而这个小妈又总是人前人后两副面孔,一度罗嘉鸣对女人畏惧如虎。   后来他又遇到了一个年轻女人,她的身上有着母亲的温柔体贴,让罗嘉鸣觉得自己要跟她过一辈子。   可那就像是一场梦,梦醒之后全是荒唐。   经历了那么一次后,罗嘉鸣再度对女人心生恐惧。   相比起来,阮文的冷言冷语反倒是杀伤力最小的,毕竟她一贯如此,厌恶从来不加掩饰。   将阮文抚养大的阮姑姑却和她这个侄女截然不同。   她的身上满是母性的光辉,让罗嘉鸣觉得如果母亲还在世,大概也就是这样。   刚在阮文那里吃了排头的人,到底没能厚着脸皮再上楼去蹭吃的。   罗嘉鸣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这边。   阮文瞧着觉得罗嘉鸣还挺可怜,明明大男主结果现在混成了这副模样。   不过这关她什么事呢?   阮文去洗手吃饭。   饭桌上阮姑姑跟她闲扯,“你说这个小罗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对自己的事情一点都不上心,阮文你有什么认识的小姑娘没,有合适的就给留意着点。”   “你亲儿子都没那么着急,替他担心什么?”   “这不一样!”   阮文抬杠,“哪不一样?不都是单身男青年吗,还能有高低贵贱的区别?”   阮秀芝吃了个萝卜丸子,她把萝卜擦好之后在水里过了一遍,去掉那几分辛辣味。   混合着剁得细细的猪肉,再浇上小半勺猪油,淋上芝麻粉、绍酒,用面粉使劲儿揉。   第一遍炸的不怎么上色,捞出来等着第二锅出来后,再把那凉了的丸子丢进油锅里。   再出来就是焦黄的萝卜丸子。   炖汤烧菜当馒头干粮吃都可以。   阮文就很喜欢吃这个,她家里又不缺面肉油,阮姑姑知道她嘴馋就舍得用料,除了今天做的这萝卜肉丸汤,厨房里还放着一箩筐的丸子呢,阮文一天吃三顿都能吃上个三五天。   阮秀芝瞧着跟自己顶嘴的人,她瞪了阮文一眼,“就不一样,你哥可不差人介绍对象。”   建明如今可是大学老师,去年八月份去了北大后,阮秀芝那边就没断了来跟她打听的人,有学校的单身女老师,也有一些老教师的子女亲戚,还有拐弯抹角的是一些干部家的女儿。   只不过她家那小子如今在忙工作,哪有空处对象啊。   阮秀芝一说他,那混小子就满嘴的说辞。   她没什么办法,只能由着他来,建明今年二十七周岁,三十岁前总能找到对象吧?   三十岁,这是阮秀芝的底线。   她对自家儿子有数,对罗嘉鸣完全没数。   小罗同志到底怎么想的阮秀芝还真拿不准。   她倒是提过两次,但年轻人含糊不清的说了几句转移了话题。   阮秀芝也知道,再多说就不好了,毕竟这不是亲儿子,哪乐意听她这么说啊?   不过她天生的慈母心怀,平日里又住在一起,不免有几分担心。   这话跟儿子说是没用的,也只能跟阮文絮叨两句。   阮文被这话逗乐了,“你这意思是,罗嘉鸣不招人待见呗。”   这话兼具伤害性与侮辱性,阮文有那么一瞬间,很想要罗嘉鸣也在她家。   这样就可以近距离欣赏被伤害的模样。   可惜,自己哪想到阮姑姑会这么说啊。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亲爹都没管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汪萍心里有数,罗嘉鸣现在又是个抖M,况且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便是看在谢蓟生的面子上,他也不会跟汪萍过不去。   既然汪萍没事,回头罗嘉鸣会出现什么幺蛾子,其实阮文也没那么在意。   阮姑姑说的话,阮文只当做耳旁风。   她说起了陶永安结婚的事情,把自己的礼物清单报了出来,“您看有什么是要忌讳的么?”   她觉得投其所好就行,只不过老一辈还讲究,如果自己这礼物太过于随意,就显得不怎么重视陶永安,这似乎不太好。   阮文想来想去觉得让阮姑姑帮忙参详下,她这两年也没少参加各种婚礼去吃喜酒,有些经验。   阮姑姑仔细想了想,“你说的那个珐琅钟是怎么回事?”   “让赫尔斯给我找的,陶永安之前提过一次。”   何况她和陶永安,不就是靠着修手表起家的吗?   婚礼上送钟……   行吧,不合适。   阮文已经反应过来,“那等回头再找个机会送他吧。”   阮秀芝拿筷子敲了敲阮文的脑袋,“在想什么呢,结婚的礼物竟然有钟。”   阮文悻悻地笑了下,“也没太在意,之前一直让赫尔斯给留意着,他这次一并托人送了过来,我就想着添加到礼物清单里。”   国外又没这忌讳,阮文也没多想。   事实上,她也是刚才开饭前去看了下赫尔斯给寄回来的东西。   阮姑姑没见过赫尔斯,倒是听儿子提起过,“你那个外国朋友,他四处跑家里人能乐意?”   “他单身主义没有固定的女朋友。”其实这也挺好,如果不是因为天降小谢同志,阮文觉得她都会选择赫尔斯模式。   “啊,这……”   阮文给她加了块炸带鱼,堵住了阮姑姑的嘴,“他们那边跟咱们不一样,你就别操外国人的心了。对了我哥怎么样,我忘了问了,汪常阳是不是又在处对象啊?”   汪常阳研究生毕业后留在了母校当老师,最开始凭借着翻译挣了一家四口生活费的人,凭借着知识再度创造了财富   他给冰箱换氟利昂。   这不算什么太高深的技术,但绝大部分人都不会,所以技术人员就显得格外重要。   现在市场上换一次氟利昂就要二百块,赶上一个资深工人一月工资,实际上操作不过几分钟而已。   汪常阳最开始也没想着搞这个,主要是汪母带着孙子孙女在首都生活,觉得处处花钱就想着去给人缝补衣服干活挣钱减少儿子的压力。   刚巧她干活的那家冰箱坏了,听说汪常阳懂机械,就让汪常阳过来看看。   阴差阳错的,汪常阳瞅到了其中的商机。   这年头的冰箱精工制造用料好,但耐不住用的时间长啊。   尤其是首都那边,都是很早的时候买的雪花冰箱,前前后后出现不制冷的问题。   汪常阳价钱稍微低一些,靠这个赚了不少钱,听说阮文在首都买了房子,他也动了心,总不能让他老母亲一直带着孩子挤在那四合院里吧?   咬了咬牙,汪常阳也买了个四合院。   汪母带着孙子孙女住了进去,又租出去了两间屋子,加上汪常阳在煤炭学院任教的工资以及挣来的外快,这家人的日子过得还算红火。   日子过好了,自然会有人盯着。   带俩孩子怎么了?   汪家那俩孩子乖巧懂事,谁见了不说好?   汪常阳年岁大点怎么了?   老男人知道疼人。街坊邻居谁不说汪老师人品吗?   有这些喜欢帮人说媒的大妈们在,上有老母下有子女的单亲爸爸汪常阳在婚嫁市场上也是紧俏货。   当然,阮文并不知道这些,她只是上次给汪常阳打电话的时候隐隐听到了年轻女人的声音。   想着汪常阳一向会跟女同志保持距离,这件事就不简单。   不过当时阮文也没多想,今天就顺嘴问了句。毕竟阮姑姑和汪母一直有来往,应该知道这事吧?   “别胡说。”阮秀芝瞪了侄女一眼。   这眼神让阮文觉得这里面肯定有故事,“怎么了,汪常阳不乐意?”   “那谁能乐意啊,那是他学生,比他小了十多岁呢。”   汪母是乐意的,她还想着儿子再生个孩子给汪家开枝散叶呢。   女学生经常去她家里帮忙,嘴甜的很,谁不喜欢嘴甜会来事的姑娘呢?   可汪常阳就是那个奇葩,他不喜欢。   甚至为此还跟汪母吵过一次,气得汪母直掉泪,后来找阮秀芝诉苦。   阮秀芝能说什么,只能安慰这位老母亲。   阮文听着还挺乐呵,“没想到我们汪工还挺受小姑娘欢迎,那姑你也得注意点,我哥估计更受欢迎。”   阮秀芝无不忧虑,“建明那性格,哪有小姑娘敢靠近他?”   “他那是还没开窍呢,万一哪天开窍了,说不定就直接给你带个儿媳妇回家了,您着什么急。”   不着急是假的,但知道兄妹俩一条战线上的人,阮姑姑也没再多说什么。   午饭后,阮文劝阮姑姑回去,“家里一大一小俩人都不是能照顾人的,您还是回去吧,我这里也没什么事。”   她已经过了这个坎,没必要再把阮姑姑留下陪着自己。   阮秀芝其实没敢问,怕触及侄女的伤心事。   如今被阮文下了逐客令,她又是叹息,“阮文,什么时候都别跟自己较劲,有时候这路要是走不通了,那就歇歇脚,没关系的。”   她知道阮文心思重,但太重了不好,这么心里头存着事很累。   过去的阮秀芝就存着心事隐藏着秘密,生怕自己的秘密被丈夫被其他人发现,那样的生活是何等的沉重?   她不想阮文重蹈她的覆辙。   “我知道。”阮文笑了笑,“我不会跟自己过不去的,您放心好了。”   这样的承诺,阮秀芝想,自己似乎除了应允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对了姑,香梅想要多做一些菜色,你看你有什么拿手的好菜,写下个食谱来留给她。”   阮秀芝听到这话笑了起来,“是她想做菜还是你想吃啊?” 第239章 239当代柳下惠   她还不知道阮文的秉性?就是个小馋猫!   “你自己也多少学着点,你看现在小谢不忙能给你做饭,万一他出差什么的你怎么办?家里的锅灶台都得冷着。”   阮文觉得自己冤枉,“真不是,是香梅回头想要去做月嫂,打算多学习一些菜色,跟我真没什么关系。”   这咋还能赖到她头上呢?   阮文觉得自己冤枉,比窦娥都要冤的那种。   她跟阮姑姑说起了月嫂的事情,有几分意外却又意料之中的,这得到了阮秀芝的大力支持,“这是件好事啊,女人就是要有自己的工作,这样才有底气呢。”   和大部分母亲不同,阮秀芝觉得女孩子家有事业,并非为了积累资本让自己嫁到好人家,也不是为了挣钱补贴家里头开销。   女人做事业,是实现自己的价值,她们也应该有梦想。   就像是兄长说的那样,梦想面前是不区分性别的。   就像是嫂嫂那样,西式学堂出国读书,她从来都不是攀附男人的菟丝花,而是那株橡树。   阮文有自己的事业,能够帮很多女人摆脱生活的困扰,如今还能支持其他孩子去寻求事业,这是很好的一件事。   阮秀芝大力支持,下午的时候就一边跟香梅说着,一边写着菜谱。   香梅看到那娟秀的字迹十分羡慕,“您的字真好看。”   阮秀芝听到这赞誉恍惚了下,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每天都练习字帖,也能学的,回头想学的话找阮文要字帖就行,她这里应该有。”   香梅有些不好意思,她已经麻烦阮文很多了,哪敢再提出这要求啊。   阮姑姑向来是个体贴人心的,明白了年轻小媳妇的心思,晚上的时候她跟阮文提了这事。   “那我回头找找给她。”阮文还真没想那么多,她哪还会管人练字不练字什么的。   阮姑姑明天上午要回首都,晚上就住在这边跟阮文说了起来。   “那个香港来的小姐,她没给你找麻烦吧?”   “没有。”在边疆被她上了一课的程佳宁回来后倒是十分谦虚,现在都知道跟财务科里其他人搞好关系了。   早前,这位千金大小姐可不会这么纡尊降贵。   “没有就好。”阮秀芝拍了拍侄女的手,“你是有主意有想法,可是也不能太任性。”   “哪有,不还有小谢同志嘛。”   阮姑姑瞪了一眼,“他能劝得住你吗?”   这倒是句实在话,谢蓟生大部分时候都是顺着阮文的心思来,大概阮文说太阳从西边升起他都能找到说辞来证实阮文的说法是对的。   否了她的时候还真不多。   “有些事情得多考虑考虑,你也有孩子有家庭,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知道吗?”   “嗯。”阮文把头埋到阮姑姑胸前,“我知道,现在疼我的人多了。”   阮秀芝被这话气得哭笑不得,她明明说的是责任重了,怎么到阮文这里就能这么胡搅蛮缠呢?   行吧,自己一手看大的孩子,哪舍得嘴她呢。   她轻轻地拍着阮文的脊背,像是哄孩子似的声音温柔,“睡吧睡吧。”   不管阮文事业多大,野心又有多大,这都是她的孩子,永远都是。   ……   阮姑姑走的时候还捎带着几根烤羊腿。   “回头我找人从张家口背几头羊回去,您看着收拾下看怎么能把这烤羊腿做的好吃,然后把这方子记下来,我得用。”   阮文是真心打算在第五师辖区内搞一个副食品加工厂,虽说那边的烤羊腿的确不错,但多一个方子总归是好的。   明天她打算去一趟金华,看看那边的火腿厂是怎么建设的,打算复制一个到边疆去。   阮秀芝不明就里,哪知道阮文并不是馋嘴,而是想着帮人搞生产。   “行,等你下次去,我给你弄烤羊腿烤猪蹄吃。”   负责拎包的罗嘉鸣看了阮文一眼,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他神色依旧带着几分憔悴,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   阮文要去金华这件事让谢蓟生有些踟蹰,“等小陶婚礼后,我陪你一起去。”   再等几天,他最近还有两门考试,没办法陪着阮文一块过去。   “我没那么倒霉,又遇到抢劫的吧?”   瞧着谢蓟生脸色不太好看,阮文连连认错,“好好好,等你放假了让小谢老师给我当保镖,我们一起去。”   她是走出了心里阴影,反倒是谢蓟生一直还被阴影笼罩。   阮文抓过他的手,“别这样。”   有人走在路上会被车撞死,有人吃个花生米会被呛死。   可不能因为这些可能发生的意外事件,就不出门不吃东西啊。   “你不能讳疾忌医,大不了你再教我几招,等下次我遇到麻烦又多了保命的招数,对不对?”   阮文当初先学的背摔,靠这一招收拾了祝福福,十分的过瘾。   后来又学了点格斗和器械,虽说只学了皮毛但的确又救了她的命。   她自然不介意多学点东西,这两年的流氓地痞和劫匪的确多了些,她又树大招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人闷一棍子绑架了呢。   多学点总归是有好处的。   “那你想学什么?”   谢蓟生是拒绝不了阮文的,何况她在跟自己撒娇。   “我也不知道,你要不看什么合适就教我点?”阮文抱着他的脖子,“反正艺多不压身,这些不涉及机密吧?”   谢蓟生这次教的内容很基础,蹲马步。   绕是阮文有产后瑜伽之类的经验,蹲马步也让她吃了不少苦头。   她合理怀疑谢蓟生是故意的,只是蹲个马步而已,为什么还要让她端着两碗水。   “你胳膊和腿都没什么力道,蹲马步锻炼下肢,端着水能够增强你上肢力量。如果你不想学那就算了。”   正在沙发上抱着女儿读睡前故事的谢蓟生忽然间说了句,这让阮文想打人。   她发誓,谢蓟生这几天别想上她的床!   ……   陶永安的婚礼在两地办,省城这边是重点,毕竟两个新人的工作关系都在省城。   彭书燕家里没来人,所长涂安国充当娘家人坐在父母席位上。   研究所的其他人都是她的娘家人。   陶衍两口子也过了来,毕竟是儿子结婚,尽管过些天还要去首都那边办一场,但这里的热闹为人父母的也不想错过。   陶永安想好了,在省城这边穿阮文给他订制的西装,等回头去首都则是穿永晴给他买的那一身。   他有过参加婚礼的经验,但自己要做新郎时还是紧张的很。   直到握着彭书燕的手,陶永安这才觉得是前所未有的踏实。   笑得像是个傻子。   阮文看着憨笑的陶永安,觉得没眼看。   “你那时候什么心情?”   她忽的问了起来,这让谢蓟生愣了一下,没能立刻作答。   旁边桌上研发室里其他几个人起哄,“谢老师说说看,当时什么心情?”   谢蓟生脸上浮起浅笑,却还是没回答。   阮文心领神会,觉得自己这个坑挖的可真好,可算是把自己埋的死死的。   “阮文,你为什么耳朵红了?”程佳宁难得的细心,看到阮文这模样她觉得奇怪,“你红什么脸啊?”   男朋友遍地走的程佳宁哪知道阮文的心思,倒是其他几个研究员都是已婚人士,慢慢反应了过来。   一群人笑哈哈的打趣陶永安,“过会儿小陶过来,咱们可得让他多喝两杯。”   “可不是吗?我可是听说当初他高考晕倒,是阮文和谢老师救了他,这救命之恩大于天,说什么他得敬你们两位一杯,不然哪有机会抱得美娇娘呢?”   “就是就是,咱们一个个的来,我都想好了怎么说,你们来听听……”   程佳宁对这劝酒没啥兴趣,她就是好奇阮文为什么会红脸。   年轻的姑娘有些认死理,到最后还是董大力看不下去,拉着程佳宁说了句。   “真的假的?”她可是听说了的,阮文早就和谢蓟生谈恋爱,好多年呢。   就温香软玉在前,谢蓟生难道无动于衷?   “骗你做什么?”董大力摇头,“别声张。”   她知道,香港那边和这里做派不同。   或者说谢蓟生和其他人不同,反正作为已婚人士的董大力是瞧明白了谢蓟生的笑,也看懂了阮文的羞涩。   只不过,她好心告诉程佳宁,是想着让程佳宁别再追问,却忘了小程姑娘的嘴巴一向不牢靠。   她喝了口白酒,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愣是跑到谢蓟生那里去问,“你怎么忍得了?”   还是不是男人了,她的那些男朋友,哪怕是大学里的教授,瞧着文质彬彬的,在这种事情上也从来都很兽性。   何况谢蓟生这个本就荷尔蒙爆棚的人?   谢蓟生不对劲。   还是她不对劲?   马上就要春节,安心集团这边放假时间长,陶永安的婚礼和工人们的月度聚餐一起来办,这算是年前的团圆饭。   大家尽情的吃喝,如今都喝的差不多了,好些人去闹陶永安,倒是没几个人注意这一桌。   谢蓟生是不怎么喝酒的,他明天还得带着阮文去金华,不方便喝酒。   如今再清醒不过的人正照顾着喝上头了的阮文,瞧着程佳宁在那里摇摇欲坠,谢蓟生拧了拧眉头,“她喝多了,我先回去了,你们回去的时候也注意着些。”   程佳宁瞧着人站起来要走,连忙去抓阮文,结果眼前一花她就抓了个空。   要不是董大力就在旁边坐着,眼疾手快的抓了一把,程佳宁肯定要摔个结实。   “她跑什么呀?”程佳宁嘟呶了一句,“没意思,我还想着给她介绍男朋友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董大力觉得后背生寒,仿佛被虎狼豺豹盯上了一般。   这里是整理出来的食堂,哪有什么虎狼豺豹?   除了谢蓟生,还能有谁。   只喝了一小口的董大力连忙捂住了程佳宁的嘴,“别说了。”   “唔……呜呜……”都是酒臭味,松手啊,再不松手她可就要吐了。   ……   陶永安的婚礼上,阮文喝了两杯酒,一杯单独敬陶永安   “我们认识的第五个年头,希望未来五年、十年、五十年,我们依旧能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陶永安当年自诩文艺青年,但这会儿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有一杯酒敬友谊。   第二杯酒阮文敬这对新人   “相识相知相守,希望我们都能平安喜乐。”   她和彭书燕认识的更早一些,也没想到有一天,彭书燕会和陶永安在一起。   跨越年龄的界限在一起并不容易,既然能在一起阮文自然希望这对有情人能够长长久久。   就如同她和小谢同志一般。   不胜酒力的人喝了这满满的两盅酒后面皮已经绯红一片,像是羊脂白玉染了一层海棠红,醉醺醺的抓着谢蓟生的胳膊,时不时的发出笑声来证明在自己还清醒。   谢蓟生把她带回家时,阮文还在他背上笑,“小谢老师你可真是个正人君子,堪称当代的柳下惠。我都怀疑,是不是我身材不够好,不能吸引你。”   这胡言乱语吓坏了正在家里陪着谢元元小朋友玩耍的香梅   谢蓟生神色不变,“她喝多了,麻烦你了,我来照顾元元就好,你明天早晨七点钟过来,我和阮文要出一趟远门,这些天就麻烦你了,年前我们会回来的。”   香梅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那谢老师您忙,我先回去了。”   她是一点都不跟谢蓟生客套,才不说要不要帮忙煮个醒酒汤什么的呢,耽误事。   谢老师和阮文不同,阮文喜欢跟人聊天,可谢老师一般很少说话,大概是课堂上说的够多了,所以回家后懒得说那么多,一开始香梅还以为自己做的不够好惹他生气了,后来知道他就这般风格,香梅也不再啰嗦。   拿着她的小本子,香梅把谢元元小朋友放到婴儿车里,拎着自己的小布包离开了。   关门的时候还听到阮文嘿嘿的笑,“小谢老师你又害羞了吗,怎么不说话啊?”   香梅关上门后倚在墙上长舒了一口气,阮文这是真喝多了,调.戏谢老师有点像是话本小说里地主恶霸调戏良家妇女。   真是罪过哦。   二居室里只剩下一家三口,谢蓟生背着阮文,拿了个拨浪鼓丢给婴儿车里的女儿玩,他则是去厨房拎了两壶热水,给阮文冲了个澡。   冬天里洗澡本就麻烦,家里有工人的倒还好说,让工人同志带着去单位的澡堂子里洗就行了,这是员工福利,工厂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员工薅一把羊毛。   至于那些家里头没工人的,只能去外面的大众澡堂去洗澡。   但洗一次就得两毛钱呢,有些舍不得,一星期能去一次都算勤快的。   大冬天的洗澡固然舒服,但条件不允许,哪能像夏天那样见天的冲个澡方便呢?   阮文本来有打算做热水器,但是她这次遇到了技术上的问题,始终没找到太合适的材质。   所以家里的卫生间始终没能升级换代。   卫生间里可比不上澡堂子热气腾腾,被脱掉衣服后颇是有几分冰火两重天。   阮文哆嗦了一下,酒醒了三分。   她迷迷瞪瞪地看着谢蓟生,“怎么在家里,我还打算去闹洞房呢。”   谢蓟生给她洗头,“像刚才似的把自己闹个脸红?”   “刚才?”阮文装失忆,“刚才怎么了,我喝多了都忘了。”   她记性好着呢,哪能说忘就忘掉啊?   不过小谢同志显然来势汹汹,阮文决定迂回对抗,坚决不和他正面交锋。   “我是当代柳下惠。”   谢蓟生还能瞧不出来这个小狐狸的心思?那他可就白在部队里待那么久了。   “是,是吗?”   阮文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毛手毛脚的,我自己来就好了,我听见元元哭了,你快去看看她。”   谢蓟生帮她揉着头皮,“你看你喝多了都幻听了。”   阮文:“……”这就是个小癞皮狗!   可是这个癞皮狗的腰很是不错,阮文一直都很满意。   她本来就有些晕乎乎,被谢蓟生这么一折腾干脆睡了过去。   这下谢元元小朋友是真哭了,可亲妈睡得正香压根没听见,哄她的还是他们家唯一的男人。   谢蓟生看着女儿委屈的咬着拨浪鼓,他忍不住笑了下,试了试奶粉的温度,这才把奶嘴塞到女儿嘴角,小娃娃麻溜地喝了起来,圆滚滚的眼睛盯着谢蓟生看。   “慢慢长大,不着急。”   他怕长得太快,他和阮文都老了。 第240章 240烈士遗孀   阮文走之前又拜托了陈主任一番,请她帮忙照看谢元元一二。   工厂已经放了年假,陈主任不会太忙,所以早晚帮忙看一眼的时间倒是有。   “那你回来的时候要是有时间就去趟安平。”   陈主任迟疑了下,“她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提了几次棉厂的情况。”   只不过总是得要避嫌才是,既然二棉厂如今的半个主人姓祝,陈主任自然不会过多牵扯。   她之所以会提议阮文过去,重要的是阮文在那边弄了个纺织厂,和差不多竣工的卫生巾厂紧挨着,日后少不了要跟二棉厂有竞争。   年前去看一眼也是应该的。   “我知道了。”   阮文点了点头,再度踏上考察的行程,这次略有不同的是,陪着她前去考察的是谢蓟生。   南下的列车上,阮文整个人懒懒的倚在谢蓟生怀里,听他念着书里头的故事。   这故事是她的,初稿已经出来了,阮文原本打算找陶永安帮忙修改,奈何小陶同志新婚燕尔要出去度蜜月,阮文索性找谢蓟生来。   活体的喜马拉雅朗读,男声低沉虽然少了几分技巧,但胜在英语朗读依旧口齿清晰,阮文十分的满意,几乎要高呼一声“赞”。   她忍住了。   不能太噉瑟。   “这里不太好。”阮文打断了谢蓟生的朗读,“细节处理不太到位,你先标注下来,我回头再改。”   谢蓟生点头,拿着红笔做了标记,半分钟后他继续扮演朗读者。   一〇三事件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大概是劫匪下场都太过于惨烈,这倒是让最近车匪路霸少了些,起码火车上的打劫事件稍微少了那么一些。   而且阮文发现,现在车上的乘警似乎配备了枪,这多少算一个好现象吧。   你不能靠一身正气来吓退那些违法犯罪分子啊,乘警也是警。   既然是暴力机关的一份子,自然得有些配得上其身份的装备。   起码比起劫匪手里的刀枪,乘警的武器装备更加无害,不是吗?   这次列车出行十分安全,阮文和谢蓟生先去了杭州一趟。   杭州这边毕竟也有一家卫生巾厂,龙游路的分厂还没放年假。   厂长任凤杰是谢蓟生的熟人,另一个身份则是一位烈士遗孀。   任凤杰比阮文大了几岁,和谢蓟生年龄相当。   丈夫牺牲的时候她受了些刺激,结果不小心流产,没能保护得了丈夫的最后一丝血脉。   这位失去了丈夫和孩子的年轻女人很快就又振作起来,她收养了一个弃婴当作亲生孩子来抚养。   只不过有了孩子总需要开□□些抚恤金又被公婆拿了去。   任凤杰没办法,只能请丈夫的战友们帮忙想想办法,看能否给她安排一份工资稍微多一点的工作。   当时谢蓟生辗转知道这件事情,就和阮文商量了一番,打算在卫生巾厂给任凤杰安排一份工作。   杭州那边的分厂总得需要自己人在,虽然透过账本就能看出一丝端倪,但一些事务可没办法透过账本来处理。   阮文很是干脆的答应了下来。   任凤杰最开始还有些迟疑,主要是她觉得自己哪能上来就坐厂长啊?   可谢蓟生说服了她,“厂长工资高,一个月有二百七十元的收入。”   车间工作更辛苦一些,任凤杰家里还有一个三岁多的女儿,她也不可能把大部分时间都耗在车间里。   好在这边有元大虎和薛梅给撑腰,任凤杰这个厂长做的还算稳当。   她接到电话知道谢蓟生和阮文要来,算着时间就来车站这边接人。   等看到从车上下来的年轻夫妻时,任凤杰恍惚了一下,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一对恩爱夫妻,那是她和丈夫。   她很快就回过神来,知道谢蓟生挽着胳膊的那个年轻女同志是安心工厂的实际所有人。   说来有些闹着玩似的,这还是任凤杰第一次见到阮文,虽然她这个厂长已经做了小半年。   和薛梅的自来熟不同,任凤杰稍微有几分拘谨,好在聊到了育儿,她很快话就是多了起来。   “我家敏敏听说她谢叔叔要来,还特意准备了礼物。”   谢蓟生笑了笑,“让敏敏费心了。”   他握了握阮文的手,“回去的时候我们也给元元带点东西,你说她喜欢大阿福吗?”   “只要是小谢爸爸买的,她都喜欢。”   谢蓟生莞尔,握紧了阮文的手,“那回头也给你买一个。”   阮文平日里再怎么胡闹也都是私底下,她没想到谢蓟生当着外人的面秀恩爱,而且还是一位烈士遗孀的面。   她脸皮有些撑不住,微微泛起了红。   前来接人的任凤杰瞧了一眼,不免有几分失神。   当初她也是幸福的女人,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任凤杰的女儿敏敏三岁出头,小女孩粉妆玉琢正可爱的时候。   小姑娘白生生的可爱,长得和任凤杰倒是有几分像,若是说她的亲生女儿怕是都没人会怀疑。   小女娃瞧见谢蓟生时伸着手要抱抱。   “谢叔叔有给我带礼物吗?”   任凤杰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头,“敏敏别胡闹,你谢叔叔刚下火车有些累,快下来。”   “我不要。”小女娃说话的时候略有些任性刁蛮,“我要抱着谢叔叔,这样他就不会走了,就能留下来给我做爸爸了。”   三个大人全都愣在了那里。   阮文反应过来,看着谢蓟生抱着不是放下也不是,宛如怀抱里是一个烫手的栗子,她觉得有些滑稽可笑。   她家小谢爸爸行情还挺好,别说十八九岁的女大学生,就连这三岁的小女娃都惦记着。   相较于阮文一脸的风轻云淡,任凤杰则是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洞带着女儿钻进去。   她哪能想到敏敏竟然会这么说,虽然童言无忌,但是听到这话的大人怎么想?   “胡说什么,还不快下来?”   任凤杰都不敢看阮文的脸,半低着头解释,“她不知道在哪里学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阮文你别往心里去,小孩子说话当不了真的。”   阮文自然不会觉得这是任凤杰在教女儿说什么,说出这话来对任凤杰没什么好处。   即便她是烈士遗孀,即便她现在是杭州安心日化用品厂的厂长,可安心集团最大的股东是阮文,她是这个工厂的所有者。   一怒之下把任凤杰开了别人也没有办法阻止。   开除任凤杰。   这个念头浮现在脑海中时,阮文笑了笑,“你可能得费点心,问问孩子到底是谁教她说这话,小孩子不懂事,可教孩子学话的人不一定什么都不懂。”   任凤杰以为阮文觉得是自己有狼子野心,她低头应了下来。   把孩子交给了厂长办公室的秘书,任凤杰带着阮文去参观工厂。   他们两口子在这边停留的时间不会太长,说是晚上和元大虎薛梅两口子吃顿饭就要赶夜路去金华,任凤杰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带着总部来的大老板来参观。   “厂里什么时候放假?”   “后天上午,到时候把春节福利发下去,就正式放假了,咱们厂放假比其他厂子时间多。”这也是参照总部那边办的,当然她可没敢放假小半个月,一星期就行了。   要知道现在春节假期也才三天而已,一星期的假期可以说是相当大方的。   阮文点了点头,“都准备了什么春节福利?”   “参考小陶经理给我的目录,我们这边每个工人一百元标准的年货……”任凤杰带着人去仓库那边,发给工人的福利都已经准备好了。   除了一样杭州本地的特产外,不外乎是米面粮油之类的东西,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些时令蔬菜。   阮文瞧到那绿茵茵的蔬菜时愣了下,任凤杰把她神色收入眼底,刚想要说话,仓库的管理员连忙解释了句,“让工人们自己去买这些也很难买到,所以厂子里统一采购,还能便宜些。”   毕竟是福利,不要白不要。   阮文看了下那年货清单,上面有这些福利品的明细。   她没多说什么,从这边小仓库出来时,阮文抬头看着外面的日头。   天气不怎么样,多少有些雾蒙蒙的。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阮文看向任凤杰,“我没什么事了,你们继续忙,不用管我。”   她目光落在谢蓟生身上,“来杭州这么多次也没说去西湖好好游玩过,时间还早我们去西湖逛逛吧,万一下雪了说不定我还能看到雪湖呢。”   谢蓟生瞧出了阮文神色中的不悦,哪怕她在笑着。   这时候西湖旅游业还没发展起来,没什么管理,午后的湖面上还有小船飘荡。   阮文看了眼,“要是不小心落水的话,你能把我背到岸上吗?”   到底是寒冬腊月,这水虽说没结冰,但也凉的很。   冷水中人的体力消耗极快,一个人想要从冰水之中逃生都很难,何况还背着一个人呢?   谢蓟生刮了刮她的鼻子,“小瞧我。”   “可不敢。”阮文租了条船,大冬天的泛舟西湖。   她拿着船桨在那里划水,主要还是让谢蓟生来做这体力活。   “老刘的媳妇之前是小学老师,可能不太懂得管理。”谢蓟生放下船桨,打破了湖面上的安静。   并非每个人都是薛梅,能有那生意头脑。   任凤杰若是做得不如薛梅,那倒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何止不懂,她是被人糊弄都不知道。”   阮文不想发脾气,但总觉得不吐不快,“我很强势吗?她一直都不敢看我的眼睛,是怕我说她什么,还是做了亏心事?她如果是个老师,坦白来说我不希望她是元元的老师。”   “一个老师如果连自信都没有,怎么教好自己的学生?何况她现在是一个厂长,她身后可是整个卫生巾厂一百多号工人的饭碗,都不敢直视我,那她怎么管理下面的那些小领导和工人?年终的福利竟然发新鲜蔬菜,脑子怎么想的?米面粮油才多少钱?那一小袋子蔬菜就要三十多块,这其中水分又是有多大?那仓库的管理员糊弄了我还以为自己很有本事,她作为厂长竟然丝毫不觉得有问题。”   阮文并非在借题发挥,任凤杰的女儿敏敏那话的确是童言无忌,可童言无忌背后呢?谁教这孩子说的这话,还到自己面前说?   说不定就是有人在觊觎任凤杰厂长的位置,不外乎就是想要任凤杰犯错,这样就能够取而代之。   可作为厂长的任凤杰,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要不是还想要留给她三分面子,阮文就直接去查账本了。   杭州城距离省城总部山高皇帝远,阮文鞭长莫及,这账本真要是出问题还真不奇怪。   谢蓟生看着有些激动的人,他连忙抓住阮文的胳膊,“别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真掉到水里去,谢蓟生能把人背上岸,但……   阮文的身体受不住,这水太冰了些。   “我不管,人是你介绍的,这件事你得给我解决了。”阮文没当面说任凤杰,一来是看在她烈士遗孀的面子上,二来则是因为谢蓟生。   毕竟是谢蓟生介绍的人,她若是劈头盖脸的骂一顿,那岂不是把谢蓟生的面子都驳了?在外人面前,阮文向来会维护谢蓟生,她再不满意这是自己选的男人,她骂一顿打一顿都没问题,还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   谢蓟生瞧着那气得发白的脸蛋,他放下船桨拉了下阮文的手,“我又不懂经营,你就像教程佳宁那样,教教她。”   帮助战友遗孀的办法很多,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谢蓟生是想着通过任凤杰能够联系到更多的烈士遗孀,以点带面来帮助更多人。   只不过这个开头不算太好,任凤杰似乎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事已至此,也只能让阮文费点心来带带她。   “我教程佳宁那是因为她爸把刘经理给了我,教她难道把那个想要你做爸爸的小姑娘带回家,给元元添一个姐姐吗?”   “还说没吃醋。”谢蓟生把人捞到怀里,他刚才划船手是热乎的,而阮文的手冰凉凉。   “别闹。”阮文才不会被美色所诱惑,她就是很生气,要发飙。   谢蓟生帮着她暖手,声音低沉的犹如风吹过松林,“帮帮我,要什么我都给你。”   明明知道,她没什么想要的。   阮文觉得她被这个男人吃得死死的,“我就是怕自己忍不住,她面皮薄被我骂的想不开怎么办?”   “不会,你那么聪明,看人一向准得很,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我哪知道,万一她钻牛角尖呢?”   阮文可不敢保证,她敢把程佳宁骂的狗血淋头,那是因为她知道程佳宁才不会自寻短见,那是生在富贵窝里的人,那舍得这花花世界。   可任凤杰,她就见了一面,了解的不够多。   哪知道她会什么个反应?   “有我兜底呢,就当帮帮我好不好?”   阮文嘴上虽然嫌弃,但还挺享受谢蓟生朝自己撒娇的,她一脸不太情愿的应了下来,“那行吧,不过你记得你说过的话,你是我的。”   从人到心都是她的,才不是别人的小谢爸爸。 第241章 241可怜人   任凤杰没想到自己刚下班回家就看到阮文在那里等着她。   尽管阮文很是客气的说“你忙你的”,但她总是有点提心吊胆,觉得阮文这次找到家里来,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意思。   “敏敏呢?”   龙游路这边有阮家的房产,不过谢蓟生没有把空置的房子借给任凤杰住,而是拜托元大虎和薛梅夫妻在附近给任凤杰找了个房子住下。   一个月有小三百块的收入,花上十多块钱租个房子倒也不心疼。   这是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子,庭院很小但是打扫的干净。   阮文看着任凤杰在炉子上熬粥,折腾了一通这才是来到院子里洗衣服。   她的手细细白白的,瞧着应该没干过太多的粗活。   “她去找隔壁的小香玩了。”任凤杰原本想要给阮文倒茶,不过被阮文拦了下来,她说说几句话就走,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说多长时间。   庭院里除了搓衣板上揉衣服的声音,一时间竟是安静了不少。   阮文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原因在于她还拿不准任凤杰的性子   这位烈士遗孀,很多事情都做的很不对劲。   比如说,刘明死后留下了一大笔抚恤金,这抚恤金不止是留给妻子,还有刘明的父母。   任凤杰当时流产,捡回家一个弃婴,说这孩子跟她有缘分,就当做她和刘明的孩子养。   然而这孩子没有跟刘明的姓,姓了任。   刘明的父母能乐意吗?   他们儿子的抚恤金养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女孩也就罢了,关键是这孩子还不姓刘。   这算什么回事?   不怪阮文往最坏的地方想,倘若刘明父母接受□□孩子随任凤杰姓,大概任凤杰也就不用现在带着孩子在外地漂泊生活。   明明能把事情做好,可任凤杰就是有本事选择最坏的选项。   你都不知道她是聪明还是笨。   “查出来到底是谁教敏敏说的那话吗?”   任凤杰听到这话脸色一红,好一会儿才小声解释了句,“就是孩子胡说八道。”   到现在这位大姐还没想明白啊。   阮文深呼吸了一口气,“你真觉得这就是孩子间的胡说八道,背后没有大人说什么吗?”   这话让任凤杰脸上一阵涨红,“阮文,你别误会,我没有这个心思。”她就想守着刘明,真没这个打算,娘家要给她再找人,她都拒绝了。   “我现在的确没误会,可如果我误会了,那你觉得你这个厂长还能当得下去吗?”   任凤杰忽的停下了搓衣服,她看着阮文眼底带着几分后怕,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说,一时间就这么气氛僵硬。   “所以,你不打算跟我说实话吗?”   阮文遇到了很多看似如蒲苇却又无比坚强的女人,任凤杰和陈主任、春红大姐她们都不一样,甚至连祝福福都是打不死的小强。   可眼前这个女人柔软得很,仿佛一拳头下去就会一命呜呼。   “我,我问了敏敏,说是邻居赵大嫂说的,就是说这话逗她玩的,没有其他意思。”   阮文一愣,邻居说的?   这倒不算是最糟糕的情况,起码不是厂子里的人看到这位厂长软弱可欺,就人人都有心取而代之。   “就是逗着玩的?”阮文扭头看了眼门口,仿佛能透过那墙壁看到外面站着的人似的,“怕不是这么简单吧?”   这些胡同里的妇人会说什么,阮文清楚得很。   “那位赵家嫂子怕不是觉得谢蓟生费力给你安排了这么个工作,是对你另有所图,男人嘛,不都这德行,不然怎么就尽心尽力的帮你呢?还不是就是想要南边一个北边一个,坐享齐人之福?”   任凤杰被她说了个面红耳赤,因为这跟敏敏说的没多大出入,别看孩子只三岁,但也鹦鹉学舌学会了大人说话   “赵伯娘说,男人都这个德行,哪怕是自家媳妇长得再好也会盯着外面的瞧,谢叔叔这么费心安排肯定是有图谋的。妈妈我喜欢谢叔叔,他能给我当爸爸吗?”   小孩子言者无心,可任凤杰被吓了一跳,她都不知道邻居竟然嘴碎到孩子面前。   “阮文我真的没有这个心思,你千万别误会!”   阮文看着那恨不得要跪下的人,连忙过去把人扶住,“我不担心。”   谢蓟生什么样的人阮文心里再清楚不过,她可不觉得谢蓟生有这般心思,这个男人对她有几分心,她比谁都清楚。   “敏敏又去她赵伯娘那里玩了吗?”   “没有没有,我让她去邻居胡奶奶家玩了。”赵家嫂子说话太没轻没重的,任凤杰哪敢再让女儿去她家。   瞧到阮文点头,任凤杰微微松了口气,她不知道为什么在阮文面前总觉得抬不起头来。   “您之前是老师,在教育孩子这件事上,比我强得多。”阮文看着那任凤杰那细白的手指。她脑海中忽的有这么一个念头,却又很是琐碎,没有找到那最后的拼图。   她索性丢下这个念头,说起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只不过在如何管理一个工厂这件事上,我总是比您有那么点经验。”   这个任凤杰十分的清楚,毕竟早前薛梅就跟她说过很多次,说阮家妹子是挣钱的高手。   比大部分男人都强,那经济头脑都能□□当财务部长了呢。   只不过任凤杰从没跟阮文打过交道,她来杭州这边工作是小谢兄弟安排的。   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也是薛梅和大虎兄弟给摆平的。   今天下午她第一次见到阮文。   因为敏敏的那话让她觉得自己比阮文低了一头,总是少了几分底气。   “我不是很懂如何管理,也是在慢慢的学。”   阮文看了她一眼,“人活到老学到老,有心学习是好事,不过学习也得讲究进度。我们到底不是小孩子不能指望有老师手把手的教你读书认字,既然是做生意就可能挣钱或许也会赔钱,时机稍纵即逝,没人会等着你慢慢学习成长。虽说一口吃不了个大胖子,可是在其位谋其政,没有这个能力更可能面临的情况是错失良机,甚至决策失误。”   任凤杰还有些没怎么反应过来,决策失误?   她管工厂的时间不算太长,但也没出现太大的差错。   何来的决策失误?   阮文试探了几句,再度确定任凤杰不是那七窍玲珑心,她没财务上的经验也不知道生意场上处处陷阱。   一直以来有元大虎和薛梅保驾护航,旁人也不敢算计与她。   这种天真的性格或许教书的确不错,但这性格在生意场上是万万行不通。   靠傻白甜征服尔虞我诈的生意场吗?咋不靠做梦呢?   但既然谢蓟生要帮她,阮文也只能尽力的来教,至于这个学生能领悟几分,那就得看她的悟性和决心了。   “厂子里的春节福利是谁拟定的?”   任凤杰一愣,下意识地回答,“参考省城那边,之前我打电话问过小陶经理。”   只不过杭州工厂营运时间稍微短了些,虽然年底有盈利但是不算太多,所以春节的福利相对于省城那边打了几分折扣。   是按照每人一百的规格制定的,只要是安心日化用品厂的员工,不管是厂长还是车间里的工人、工厂的保安,都是每人一百元的春节福利。   “总部那边是米面粮油再加几尺布。”   米面粮油能有多少钱?省城那边其实以年底的一笔奖金为主,这些福利年货只是一个添头而已。   陶永晴有没有跟任凤杰说这个阮文不清楚,但有件事她很清楚,任凤杰绝对不是按照省城那边的规格来办的这事。   任凤杰点了点头,“我知道,米面粮油也不值那么多钱,所以最后用蔬菜凑了凑,这样就能有一百块了。”   门外的谢蓟生几乎能想象得到阮文额角太阳穴那里砰砰的跳,大冬天的用蔬菜凑单,刘明的这个媳妇到底怎么想的?   “那些蔬菜多少钱?”   “三十五块。”   三十五块!   “三十五块是你四天的工资,是你过去一个月的工资,三十五块就买了那一兜蔬菜,你觉得值吗?”   阮文觉得自己大概命犯太岁,最近怎么就遇到这么多何不食肉糜的人?   好歹程佳宁现在也知道钱是钱了,可任凤杰这算怎么回事?   之前明明过得拮据,一个本应该精打细算的人,如今倒是不把钱当钱了,这简直荒唐。   任凤杰察觉到阮文在生气,但她还是小声地辩驳了下,“冬天新鲜蔬菜本来就少,价格自然贵了些,厂里的工人虽然有钱,但是他们自己也不舍的买,这本来就是给工人的福利,所以……”   “所以就由着那采买的人来中饱私囊,你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是吧?”   阮文站了起来,她居高临下又带着怒意,让坐在小板凳上的任凤杰心生惶恐,一下子没坐稳登时跌坐在了地上。   “我没有……”   “我没说你借着这由头贪污,但你敢说这蔬菜采购里没有水分?我制定规章制度,年底发奖金发福利,本质是为了给工人提供福利,这边厂子没有职工宿舍,所以我想在工资和奖金上弥补。就算是不发米面粮油,发钱也是好的。你既然凑不够一百块的米面粮油,那为什么不问问陶永晴省城那边是怎么做的,你怎么不问问工人们,到底是想要那三十五块钱的蔬菜,还是想要几个猪蹄火腿?”   阮文一向都尊重工人们的意见,她觉得国营工厂的机构太过于冗杂,从食堂到澡堂,从图书馆到电影院,从子弟小学到工人培训,那简直是一个小型的社会生态。   冗杂的机构意味着工厂要养很多闲人,就如同梁晓早前给她打电话说的,他想要整顿齐齐哈尔机床厂,结果发现整个机床厂竟然养活了将近五百口子的闲人。   不能说这些是社会的蛀虫,然而这五百多人大部分都不能直接创造生产价值,简直是依附在工人劳动上的吸血虫。   为此梁晓很是头疼,过去半年时间一直都在想如何来精兵简政。   前车之鉴阮文自当吸取教训,整个安心集团,除了澡堂、食堂和图书馆以及正在建设中的子弟小学和中学,阮文不打算再搞其他附属机构部门。   和国营工厂差了的,她选择直接用钱来补。   工人们倒也是乐意,毕竟谁不想多挣点钱呢?   省城那边工人向来和阮文一条心,不是没被人挖过,但没有一个走的。   可杭州这边,显然即便是任凤杰说参考着省城那边来,却是画虎不似反类犬。   “不是所有工人都像你这般,一个月能有将近三百块的工资,他们大部分人家里都有好几口子要养活,每个月能多拿十块钱,对他们来说就能缓解不少的家庭压力。”   阮文看着跌坐在地上的人,“你是工厂的厂长,你发放这些米面粮油是为了拉拢工人,让他们来年工作的时候更上心更卖力,而不是等着他们拿到那些福利品时,换来他们一句埋怨‘发这些没用的东西作甚’。”   任凤杰略有些仓皇,“我……”   “我想问一句,你和车间里的工人聊过吗?知道他们家里有几口人,家里其他人都是在做什么的吗?孩子几岁了,在哪里上学,现在又是在学些什么课程。”   这些阮文都知道,她很忙,但是也会去跟车间里的工人聊天。   谁家的孩子在读几年级,谁家有红白喜事,又是谁家添了孩子,阮文都知道。   她知道,可任凤杰知道吗?   显然,任凤杰并不知道。   “你怕他们?”阮文又是尖锐的指出了这个问题,“怕他们说你闲话吗?”   这换来后者的沉默。   任凤杰的确是有些害怕。   刚来工厂的时候她都闹不清这卫生巾到底是什么东西,去车间里还闹了笑话,被那些工人们打趣。   作为厂长,却连这个都不知道,这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打趣的人多了,她也就越不想去车间,自然和那些工人不够熟悉。   如果有托儿所或者是子弟小学,或许她还能因为敏敏和那些工人们有联系。   可厂里并没有托儿所。   她失去了这个跟工人们打成一片的机会。   阮文听到这解释忍不住轻笑了声,她真想要把谢蓟生揪进来让他看看,到底怎么看走了眼选了这么一个烈士遗孀来帮扶。   “照你这么说,怪我没让薛梅姐搞一个托儿所。”   “不,不是,我没怪你的意思。”任凤杰连忙解释,她只是话赶话的就说到了,“我很感激你给我这个机会,让我来做这个厂长,可是我可能真的不太适合。”   “那你适合做什么?继续当你的老师吗?一个月拿着三十六块钱的工资,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涨工资,你不是嫌这钱少吗?三十六块钱,够你养活自己和女儿的吗?”   阮文到底没忍住,眼前这位才是真的没有公主命还得了公主病。   程佳宁都比她识时务几分。   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任凤杰愣是还没听懂,这也真是人才。   “我……”   “你比我年长几岁,恕我冒昧喊你一声任姐,我想知道你又想要高工资又觉得自己干不来这活,你倒是跟我说句实在话,你想要什么样的工作,还是想要敏敏爸爸的战友们每个月从工资里抽出一部分钱来养活你们母女?他们可也有妻儿老小要养,怕是没那么多闲钱来资助你。”   “我没这么想。”   她只是不知道,自己到底适合做什么。   阮文说她这个厂长不合格,她当老师挣的钱不够花。   那她还能做什么?   她是真的不知道啊。   “哭什么,你是一个母亲,你有女儿要抚养,你四肢健全有手有脚,难道干不了活挣不了钱养不了自己和孩子?既然养不活当初为什么又要把她捡回家?”   阮文的呵斥让任凤杰恍惚中仿佛听到了婆母的声音,“我和老头子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你还这么添乱合适吗?刘明已经死了,没人再惯着你了,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是她太任性了吗?   任凤杰恍惚的看着阮文,这个比她年轻了好几岁的女人比她漂亮,可那眼神和她婆母如出一辙,让她心生逃离。   院子里死一般的安静被薛梅打断,“哎哟我说呢,怎么死活找不到阮文,你竟然躲到这里来了,快点快点,家里做了一大桌子菜,就等着你呢。”   薛梅走过去才看到任凤杰跌坐在地上,她连忙过去把人扶起来,“这是怎么了,大冷天的怎么坐地上了?”   “我没事。”任凤杰怯怯地看了眼阮文。   薛梅把这小神色纳入眼底,她今天有些忙,给工人们发工资送年货,也没顾得上来陪阮文,本来还想着先给阮文打个预防针。   得,自己可算是迟了。   “没事就好,要不你跟敏敏去我家吃点?”   “不用不用,我还得辅导她功课,就不去打扰了。”   薛梅很热情,但热情地让任凤杰觉得不自在。   敏敏每次去到她家后就不想回来,这让任凤杰心里头不舒服。   “那行,等明天我再来找你玩。”薛梅拉着阮文出了去,“别看了,你们家小谢被老元拉走了,放心不喝酒,就是老元想喝两杯,小谢定力足着呢,不用担心他。”   阮文笑了笑,“倒也没有。”   她回头看了眼那胡同深处的小院子,“我刚才说话重了些,希望她别想不开。”   “放心好了,她这人啊看着你一句重话能把她劈死的那种,实际上才不会跟自己过不去。”   薛梅不知道该怎么说任凤杰合适,“之前我倒是想要跟你说,不过上次打电话你不在,说是出去了我也没顾得上。”   在薛梅看来,任凤杰是个可怜人。   作者有话要说:除夕快乐啦   还是老规矩 第242章 242烫手的山芋   自幼父母不怎么疼爱,家里头二姐原本是跟刘明订了婚,结果闹出了跟人私奔的事情,任凤杰这个当妹妹的不得不顶替姐姐出嫁。   大家都觉得刘明当兵的、是个粗鲁人,任凤杰这桩婚事也没几个人看好。   却不想因为在家时间短,加上任凤杰不能去随军,刘明觉得亏欠媳妇太多,对任凤杰就比较惯着。   工资的绝大部分都交给了任凤杰,还有一小部分则是给父母养老。   谁都说刘明是个孝顺的儿子好老公,这本不算好的婚事反倒是成了一桩美谈。   直到刘明牺牲,任凤杰流产,这原本和和美美的一个家彻底没了。   “我是没法子说她,提到刘明她就落泪,你都不敢说,可刘明的抚恤金她都拿走了,被娘家人骗去了大部分,又是给兄弟添置冰箱电视又是给盖房子,还收养了一个弃婴,你知道那弃婴什么来历吗?那是她二姐的私生女!”   阮文是真没想到,谢蓟生给她交代的任务里面,竟然还藏着炸.弹!   “一家人都瞒着她,她也不知道,不然这孩子为什么非要姓任不姓刘,还不是娘家人撺掇的?你说刘明是她老公不假,可也是那二老的儿子吧?这么办事合适吗?她这钱被娘家人骗走了七七八八,没啥利用价值了,被娘家的一脚踹开,结果就求到了老元和小谢那里,男人家不知道底细就觉得孤儿寡母的不容易,就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毕竟是烈士遗孀。”   其实薛梅之前也觉得任凤杰可怜,她后来觉得任凤杰办事不太妥当这才托人去打听了下,知道了其中内情,“这人啊,要是自己过得糊涂那也就算了,可是在这种位置上的人可不能糊涂。”   薛梅原本是打算跟阮文说,看她要不要换个人,别给自己留下隐患。   结果她最近也是忙得很,一来二去的忘了跟阮文说,想着等阮文来了再当面细聊,没想到阮文已经跟任凤杰碰上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阮文苦笑,“小谢说让我再帮帮她。”   薛梅是个爽利人,听到这话忍不住眼角一抽,“那你帮得动吗?”   “你说呢。”阮文也没藏着掖着,她们俩慢慢往薛梅家去,“我本来就觉得奇怪,你说收养的弃婴当自己和刘明的孩子,怎么还就随了自己的姓,刘家二老能同意?小谢同志也不知道那么多,听你这么一说我算是明白了。这就是个糊涂人,难怪我刚才跟她说话的时候驴唇不对马嘴,怎么就是听不懂我话里的意思。”   薛梅难得见阮文这么一筹莫展,“可不是吗?她这人啊,你跟她明明白白的说她都能理解歪了,好像就针对她似的,整的你半点脾气都没有。”   要是自家媳妇,惯着也就罢了。   可她们跟任凤杰没那么亲近啊,都是利落的人还真不习惯这种软绵性子。   真的是让人头疼地要死。   “你到底打算怎么办?我可跟你说,我比你年长几岁,也不算倚老卖老,我这看人的眼光一直很准,她这人真的带不动你这工厂,你要是有合适的人选,还是换个吧,至于小谢那里,你跟他说说,他也不会太勉强,大不了让他给你推荐个其他人来,反正只要是退伍的、军属都可以,也不一定就得是任凤杰啊。他要是不同意,你就先下手为强,问问他怎么就非任凤杰不可了。”   阮文被薛梅这话逗得直笑,“你也听说了?”   “什么?”   “别跟我装不知道。”   薛梅知道遮掩不下去,不由叹了口气,“何止是你家小谢,我们家老元都沾染上了,我都没法子说。”   她为了这事还跟元大虎闹了好一通,帮任凤杰可以,我去你不能去。   她任凤杰是你老战友的遗孀,你想要搭把手没问题,但你是男人不合适,要去就是我去。   你要非这么乐于助人,行你就助去吧,我带着孩子回娘家,你爱怎么帮人就怎么帮人去。   薛梅不是小心眼的人,但是人言可畏。   任凤杰对这些不上心,可薛梅还想着要维系自己的家庭,她可不能这么糊涂行事。   那些好说闲话的,既然能把这事牵扯到她家老元身上,自然也能说到谢蓟生身上。   “你们家小谢不是这种人,你别为了这没影的事跟他吵架,伤了夫妻情分。”她和老元是那么多年的夫妻,孩子都一箩筐了,所以敢说这话。   但阮文和谢蓟生年轻夫妻,偶尔会有气血上头的时候,话赶话的可能就会闹出矛盾来。   真要是为了这流言蜚语闹红了脸,不值当的。   “我知道。”阮文拍了拍薛梅的肩膀,“等会儿咱们再想个办法。”   她要知道任凤杰竟然这般糊涂人,阮文最开始就不会同意谢蓟生的提议。   虽说她也在带着程佳宁,可程佳宁不过是财务科的一个小会计,而不是掌管工厂。   陶永晴出了差错,不管是财务科里的其他会计还是陶永晴都能摆平。   要是任凤杰出了差错呢?   谁来摆平?   阮文从省城赶过来都需要时间。   这可真是个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引爆的那种。   阮文本来现在就被强敌环伺,哪有那么大的容错率?   她得好好想一个办法,把这个不稳定因素给排除掉。   答应了谢蓟生的事情阮文是办不到了,只不过她一时半会儿还没太好的想法,不知道该怎么安置这人才是。   “没事,你别急,过会儿我来说。”薛梅觉得这事她也有责任,要是早早的跟阮文说了,兴许就没那么多麻烦。   不管怎么说,她比阮文谢蓟生年长几岁,谢蓟生怎么也会给她这个面子。   ……   元大虎和薛梅的孩子都很是乖巧,看到阮文一个个的凑过来要抱抱。   “阮文阿姨香香的。”   这话惹得薛梅皱脸,“你的意思是说老娘我臭?”   “妈妈也香香的。”小男娃登时冲向母亲的怀抱,十分的狗腿子。   阮文早就准备好了新年礼物,送什么都不如送红包实在。   她把红包拿出来一个个的发给小朋友们,“去玩吧。”   “你给他们这么多钱,将来孩子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我可得找你算账。”   薛梅的威胁是吓不到阮文的,“你得带着孩子们养成好的理财习惯,教他们怎么花钱。”她跟薛梅说了几句,倒是让薛梅有些哭笑不得,“这些钱啊,早晚被老元骗去喝酒买烟,他被我管着没那么多零花钱,就专门盯着孩子们的压岁钱。”   阮文听到餐厅那边传来的声音,她笑着摇头,“那就当做孩子们成长要付出的代价吧。”   这话惹得薛梅大笑起来,“阮文你怎么这么有意思呢,我可是听说了香港的大资本家都要你帮忙带孩子,将来你得帮着我,看能不能教出几个厉害的。”   “行,包在我身上。”薛梅很是对阮文的胃口,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她乐得应承下来。   等两人去了餐厅,元大虎当即把桌上的酒藏到身后,“是小谢来了,我才跟他喝两杯。”   薛梅嗔了他一眼,“瞧你这出息。”她一把把酒给夺了过来,找了两个空杯子倒了满满两杯,“顶多再喝这么多,不然的话我跟你没完。”   元大虎嘿嘿一笑,“还是我媳妇大度,宰相肚里能撑船。”   他别的一般,但是眼光特别好,给自己娶了这么个媳妇,那可真是不要太聪明啊。   薛梅瞪了他一眼,“你们男人啊,就知道吹牛皮,自己在外面吹破牛皮,还得我们女人家给你们收拾烂摊子。小谢不是我说你,你之前也不好好打听下就把任凤杰塞过去,你知道给阮文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谢蓟生脸上带着几分不自然,他就在任凤杰家门外,虽然没看到阮文到底什么神色,但大体上也能想象的出来。   这件事的确是他办得不好,给阮文带来了麻烦。   “是我的不是。”   谢蓟生的爽快承认让薛梅反倒是有些无处着力了,这是不是承认的太快了些?   就算是她家老元,还都知道嘴犟呢。   “这件事是我疏忽了。”谢蓟生站了起来,直直地看着阮文,“别生闷气伤了身体。”   他勾着阮文的手,有几分小心翼翼,在薛梅看来颇是像小狗讨好主人。   她被自己这念头吓住了,等反应过来就是阮文瞪了谢蓟生一眼,“我才不会。”   阮文不跟自己过不去。   她什么没遇到过,才不会为了这么一个脑子不清楚的人祸害自己。   谢蓟生闻言莞尔,“来吃点东西,老元做的西湖醋鱼很是不错,你来尝尝看。”   饭桌上,元大虎喝了两杯酒有些上头,“老刘是个好人,他媳妇我们能帮一把还是得帮一把。”   薛梅踹了他一脚,“你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说的简单,倒是来说个办法啊,你找个工资高的活不重的适合她的来。”   刘明宠媳妇他们没啥意见,但没出嫁前任凤杰不也是得干重活?就过了两年好日子反倒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了,这让人觉得荒唐可笑。   谁家不得过日子?懒婆娘到哪里都不招人待见,反正薛梅是不待见。   元大虎被自家媳妇说的有些无话可说,在那里喝起了闷酒。   机关的工作倒也能安排,倒是现在机关挣钱不不多。   有道是造蘑菇蛋的不如卖茶叶蛋的,现在挣钱的是做买卖的人。   可任凤杰那性格,让她起早贪黑的做买卖,成吗?   “回头我给她一笔钱,把那个小院子买下来,她能过成什么样就看她自己吧。”   这是个烫手的山芋,谁都不好处理。   谢蓟生也知道阮文很为难,就连地头蛇如元大虎和薛梅都没想到太好的办法,他们在杭州人生地不熟的,能做什么安排?   大不了就是给她一个安身之所,回头把那小院子买下来让她们母女有个住处,再然后给一笔钱。   这也是最后一笔钱,若任凤杰坐吃山空,那也只能怪她自己没章程。   “往后再不管了。”   谢蓟生这话不止是跟阮文说,也是跟元大虎说的。   刘明牺牲后的抚恤金是加倍了的,多出来的那些钱是谢蓟生和元大虎凑的。   做兄弟的,他们已经做了能做的事情。   日子是人过的,剩下总归要任凤杰自己去面对才是。   阮文对这个处置还算满意,“回头我去跟她说吧。”   “你不是还得去金华吗?哪有这个时间,我去吧。”   阮文想了想,薛梅为人处世比她还要圆滑几分,要她去做倒是更合适些。   “那就麻烦薛梅姐了。”   “咱们说什么麻烦不麻烦,你尝尝这糖醋里脊,我觉得略有些酸了。”   薛梅给阮文夹了块肉,她不想要男人过去,男人扛不住任凤杰的眼泪。   阮文过会儿还要赶路去金华,哪能再耽误?   何况薛梅也有自己的一些小心思。   等着这晚饭结束已经八点半,谢蓟生开着车带着阮文赶夜路。   车子是元大虎弄来的,他这会儿晕乎乎的,瞧着薛梅往外去,连忙去拉扯人的袖子,“你干嘛去?”   “我去看看小任。”   元大虎踉跄着跟了两步,“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什么?”薛梅把人推回了家,“你老实在家,敢出门我打断你的腿。”   家里几个孩子听到这话嘿嘿笑了起来。   “打断爸爸的腿。”   元大虎瞪了几个孩子一眼,“再胡说我就变成老虎来吃你们了。”   薛梅瞧着他跟孩子们玩了起来,关上门骑着自行车去了任凤杰家。   任凤杰没想到会有人来,她披着棉衣出来,看到薛梅时下意识地往她身后看了两眼。   “不用担心,阮文去金华了,没空过来。”   “我不是……”   薛梅侧眼看她,“我能进去跟你说几句吗?”   被堵在院门口,这有点不合适吧?   任凤杰后知后觉,连忙请人进去。   敏敏在床上已经睡着了,脑袋旁边有一本书,那是童话故事。   不难想象,任凤杰刚才在做什么。   薛梅很是直接,其实她性格跟阮文很像,只不过她比阮文更了解任凤杰,所以说起话来没那么多顾忌。   “你不适合继续留在厂里当厂长。” 第243章 243赶出杭州城   薛梅的开门见山让任凤杰恍惚了好一会儿,她有些结巴,“我,我知道。”   今天傍晚阮文和薛梅走后,任凤杰想了很久,以至于炉子上的粥糊了她都不知道。   她是不适合做这个厂长的,或许当初就不应该接下这份工作。   “阮文一向战无不胜,如果放在战场上,那她就是常胜将军,可是在你这里她失败了。”同样都是教书育人的老师,薛梅比眼前这位更能说会道。   她总不能让任凤杰记恨着阮文带给自己的屈辱。   薛梅要做的,是让任凤杰心怀愧疚!   “因为她没能帮到你。”   敏敏睡着后雷打不醒,不过任凤杰还是有些担心,她声音都很轻,“我知道。”   “你不知道。阮文从来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可是在你这里她直接选择放弃,你知道为什么吗?”   杀人总是要诛心的。   薛梅言辞尖锐,“那是因为你比阿斗还扶不上墙,你脑子里全是浆糊压根听不进去别人的劝,你整天都在想着刘明在的时候日子是怎么样的逍遥自在,从来没有想过他早就走了,你现在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想要好好活下去,就容不得自己懦弱,可是你什么时候挺直过腰板子做人?”   她压着声音,“在老家,你有娘家撑腰,对刘家二老倒是挺直了腰板子,结果呢?结果刘明的抚恤金全都被你娘家人拿走,你缺钱给孩子看病的时候,他们管过你吗?就这,你娘家人知道你当了厂长想着来这边工厂找个闲差事你也不拒绝。你把这工厂当做了什么,你家开的吗?”   亏得阮文留了后手,工厂这边还有其他负责的退伍老兵把守着,不是任凤杰一个人说了算,任家的人才没能如愿进了厂子,不然这杭州的工厂怕不是要成为他们任家的金银窝。   任凤杰声音更低了,“是我糊涂,他们说日子过得艰难,就想要个谋生的岗。”   “糊涂?你清醒着呢,咱们也别跟谁装。真要是糊涂蛋早就饿死了,哪还有力气在这里听我说话?你这个厂长不用再干了,这里是一万块钱,你拿着这笔钱离开杭州。”   薛梅之所以揽下这活,不只是为了让她家老元避嫌,更重要的是她要把人赶出杭州城。   “薛梅嫂子……”任凤杰惶恐的看着她,“我,我不能走。”   “为什么不能走?”薛梅把那存单放到桌上,“你要么拿着这钱走人,要么你一分钱拿不到,你和你宝贝女儿愿意怎么过活就怎么过活,我和老元是不会再帮你的,就算是闹到政府那里,我也不怕。”   就任凤杰这性子,留在杭州城,就等着被她麻烦吧。   薛梅的建筑公司做的不错,这两年生意也做大了已经把业务扩展到周边。她时不时的出差很多时候都不在家,怕的就是她不在的时候任凤杰去找老元帮忙。   老元什么人薛梅太清楚了,压根不会推脱。   这么一来二去就没完没了了。   薛梅可不想这么折腾自己,她直接给钱让人走。   “日子有各种过法,有钱的一天花个几千上万块也不稀奇,可没钱的一年到头几百块钱也能过,你和敏敏一年开销花不了一千,这一万块起码能保你们十年的开销。你要是不想要,那随你,不过又能挣钱又不累的工作,你自己去找呗,能找到的话记得跟我说声,我还想找这么份工作呢。”   躺在床上的敏敏似乎做了梦,有些不安的扭动着身体。   任凤杰并没有注意到,等看到薛梅轻轻地隔着被子轻轻拍着安抚女儿,她这才反应过来。   敏敏又甜甜的睡去,抱着她的小布娃娃,和其他天真无邪的孩子一样。   任凤杰看着女儿甜美的笑容,一时间心头百味陈杂,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薛梅可没时间跟她在这里耗着。   瞧着任凤杰没动静,她直接伸手拿那张银行存单,一万块钱呢。   虽说现在薛梅挣钱轻松了许多,但这一万块钱给旁人还能落一句好,给了任凤杰,能剩下什么?   爱要不要,不要拉倒,任凤杰不打算要她还不乐意给呢。   就在薛梅要碰到那银行存单时,任凤杰忽的抓住把那存单拿走了。   “等我把厂子里的事情交代清楚。”   “不用,事情我会处理,马上要过年了,你先带着敏敏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不是薛梅狠心,只是有些时候你不狠心些,就是别人对你狠心。   她才不要夜长梦多,反正已经当了恶人,又何须在乎自己这个恶人究竟多恶呢?   任凤杰没想到一向和和气气的薛梅竟然这么狠,“大过年的你让我和敏敏去哪里?当初是老元大哥让我来的,你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把我和敏敏当什么了?欺负我们家没男人是吗?”   她手里攥着那银行存单,竭力压着自己的怒火。她一向都是温和性子不喜欢麻烦人,也不愿意跟人发脾气,可被逼急了,什么做不出来呢?   薛梅听到这话笑了,“照你这么说,这倒是怪我家老元心软当初帮了你们。”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当初是你找来,说养不活孩子,在老家过不下去了,老元念着刘明是为了救其他战士牺牲的,所以给你找了房子,小谢给你找了个好的工作,你要是说干不来,他们也没人拿枪逼你对吧?最后应下来的还不是你?你现在说我们对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那又是把我们当什么?”   任凤杰哪是薛梅的对手?   真要辩起来,十个任凤杰都说不过薛梅。   “过年的时候火车也没停,阮文那么大的家业大过年的也得四处奔波,你以为她是为自己跑吗?她家里还有个才几个月大的女儿,那可是她怀胎十月生的,她不也说舍下就舍下了?同样是女人,你还比她多活了几岁多吃了几年盐巴呢,她能四处跑你就不能?”   薛梅越发的瞧不上这位烈士遗孀,什么都是别人的错,到了自己就不行。你娘家人做错了那么多没见你埋怨一句,倒是在这里挑剔起他们这些人的不是了。   “过年还得几天呢,你这不也是什么年货都没置办?”   再说了,工厂也都是到了腊月二十九下班后才算放假,如今还有几天呢,怎么就大过年的了?   归根结底,任凤杰还是不死心。   薛梅可容不得她在这里跟自己讲条件,既然拿了钱那就麻溜地走人,别在这里跟我罗里吧嗦。   “之前给了你小半年的时间,你都没当好这个厂长。当厂长需要一些本事,不过搬家用不着这能耐,你不也搬过家吗?”   薛梅态度坚决,这让任凤杰觉得自己一再被羞辱,偏生还没有半点法子。   最后却也只能认了。   “好,我明天就走,不在这里麻烦您。”   “没有的事,我明天找人来帮你收拾。”薛梅松了口气,也不管任凤杰到底什么神色。   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只要能把这位大神送走,花钱就花钱吧。   ……   阮文在后排睡着了。   她原本是要和谢蓟生轮流着开车,结果一觉睡过去等醒来,天已经大亮。   车子就停在路边,能够看到街边卖早餐的小贩。   阮文恍惚了下,“我们现在在哪里?”   “到了金华,我去给你买个包子,你先喝口水。”   绿皮水壶里的水没了多少温度,阮文接过来小小的喝了一口,看到谢蓟生往那早点铺子过去。   她莫名就想起了那句很有名的话,“我去买个橘子,你站在这里不要动等我回来。”   正恍惚出神中,谢蓟生已经回了来。   手里拿着几个热包子,“有猪肉嫩笋馅儿的,这个是牛肉萝卜的,你想吃哪个?”   “想吃你。”阮文咬了下他的虎口,叼走了一个包子。   她就嘴上生冷不忌,实际上现在浑身乏得很,很是疲倦。   谢蓟生听到这话反倒是笑了起来,他多少有几分担心。   老刘遗孀那事是自己处置不当,给阮文出了难题。   好在她没钻牛角尖,那就好。   吃了早饭,阮文简单收拾了下,直接去了金华本地最大的肉联厂。   肉联厂的保安瞧着这两个年轻人有些怀疑,“我们厂长很忙,没空见你们。”   倒也不是他故意为难人,只是这张口就要见厂长,太像个骗子了。   要是前些天,保安真就被唬住了。   可这不是前两天刚遇到这么一个骗子吗?   所以他现在多了个心眼,才不会轻易放人进去。   阮文拧了拧眉头,“那麻烦你给你们厂长办公室说一声,就说是安心日化厂的阮文来找他。”   “心安也没用。”保安排揎了一句,还想再说被一个老保安给拉住了,“小同志你等下,我过去问问。”   阮文温柔的笑了笑,瞧着来上班的工人,她恍惚中回到了几年前。   一大早由周建明骑车载着去棉厂上班,浩浩荡荡的人群直接冲到棉厂里。   阮文忽的拉住谢蓟生的手,“我手冷,你帮我暖暖。”   谢蓟生从谏如流,包着她的手,“好些了吗?”   “好了点。”阮文看着那些工人,“之前我跟他们一样,如果不能抓住机会很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   国企不再吃香,棉厂运营不下去,人到中年不得不面临下岗的问题。   而在此之前她会组建一个家庭,和一个普通的男人成为夫妻。   当然,这是最寻常人的一辈子。   阮文并非瞧不起这样的人生,只是觉得那样太过于平淡了些。   “谢蓟生,跟你结婚我很开心,不管什么时候。”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谢蓟生微微一僵,手里握着的那软绵绵的小手反客为主,“你呢?”   他呢?   他比任何人都要幸运,在名垂一线之际被阮文救回了家。   也比任何人都要幸运,能够和阮文结婚,甚至有了两人的孩子。   “得之我幸。”他低头亲在阮文的手背上,那素来悠远的眼神如今干净的像是雨后的天空,没有一丝杂质。   “咳咳。”   不怪肉联厂的欧阳厂长煞风景,只是他怕阮文说着说着再跑了,自己到时候可怎么办?   只能不合时宜的打断两人的对话。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阮文两公婆在这件事上一向有默契,两人神色坦荡荡,倒是让欧阳厂长觉得自己太不会做人。   “阮文同志是吧?真是英雄出少年,巾帼英豪啊。”欧阳厂长伸过手来,想到刚才这俩青年的举动,他又觉得握手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刚想要缩回去。   阮文已经握住了他的手,“欧阳厂长你好,冒昧过来,还请您别见怪。”   ……   欧阳厂长很快就弄清了阮文的想法,他亲自带着阮文去厂里头参观,“……我们这个厂子建的早,建国前的旧工厂,社会主义改造后归为国有,不过头些年就是普通肉联厂,现在不是改革开放嘛,总得做出点新东西来,所以又是走访了一些老工匠那里,弄了个火腿配方,开始做金华火腿……”   肉联厂有上千名工人,这还不包括养猪场那边的工人呢。   一头猪从皮毛到内脏,能被利用的地方都被利用了个干干净净。   “阮文你这次过来是……”国内的国营厂但凡上点心,都听说过阮文的大名。   如今这位年少有为的民营厂长,改革开放的先锋来找他,为啥事?   欧阳厂长还有些摸不清楚,他倒是先把自己的底给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我是想要在边疆那边弄个肉食品加工厂,但是不太懂得其中的门道,就来您这边求求经,另外我那边工厂想要给工人再弄点新年福利,不知道您这里还有没有多余的火腿,我想带回去一些。”   带火腿啊。   欧阳厂长重点在后面这句上,“你想要多少?”   “我那两个厂子里不到三百号人,就按照三百人来算好了,要是够多就一人两个,不够的话一人一个也行。”   “够的够的,你要是一人三个也够的!”欧阳厂长之前有点决策失误,跟广东那边达成了一个采购合同,结果人家那边不要了。   那将近两千份火腿卖不出去了。   他还想着再怎么找销路呢,刚巧阮文来了。   欧阳厂长自然是再欢迎不过。   阮文听出了这弦外之音,“您这里还有多少存货,要是够多的话我再多拿点也没问题。”   “这感情好啊,小阮咱们慢慢谈,你刚才说想要在边疆建厂子,这是要支援边疆建设?”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欧阳厂长没想到天降一个阮文给他解决麻烦,说话也带着几分顽皮。   阮文笑了笑,舍得小本钱换来这个欧阳厂长的信赖,倒也是值得。   就是这两千根火腿运送起来多少有些麻烦。   即便是丢到车子里,别说两千份了,塞下二百份就不错了。   最后还是通过火车来运输的。   打包到了几个大纸箱子里面,在杭州的时候卸下了三箱。   到了省城,再把其他箱子卸下来。   薛梅又被阮文麻烦了,她吩咐人去火车站接货。   接来后也没管。   等到阮文从金华折返回来,薛梅这才知道,阮文买了一堆的火腿。   “你这还真是舍得花钱,那这些咋办?”   “分给工人,这边工厂里的工人人手一个,剩下的看还有多少,你拿去给你那帮工人分一分,应该够。”   阮文往杭州这边丢了三箱六百根呢。   怎么都够用的吧。   薛梅听到这话咬了咬牙,“你可真够下本钱的。”   可不是比那任凤杰会办事?   这年头,谁不稀罕吃肉?   工人挣的钱多不假,可是让他们天天吃肉也舍不得,毕竟还要养家糊口呢,那容得你天天饱口腹之欲?   这火腿,就是收买人心用的。   所谓礼轻情意重,不外乎如是。   “正好过会儿要给工人分发年货,要不你说两句?”   阮文笑了下,“我还得回去呢,就不说了。”   薛梅也知道这小两口得回去过年,“那行,那就我承了这个情。”她把阮文拉到了一边,“我让任凤杰走了。”   阮文还真不意外,“辛苦你做这个恶人,那些火腿就当我的谢礼。”   “说的什么话,我还吃你手短呢。”薛梅嗔了她一眼,“那我送你去车站。”   “不用,你忙就是了,厂长的话小谢联系了人,怕是得年后才来,到时候还得你先帮几天忙,什么时候去我那里,我亲自下厨请你吃饭。”   “那还是算了,你做饭毒不死个人。”   阮文:“……”谁在外面胡说八道,败坏她的名声?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继续发红包   哈哈哈,回家一看我爹胖的不像样,当初他最瘦的时候比我还瘦,这几年没啥心思了,不用像之前那么辛苦,就整个人吹气球的胖,远超过我 第244章 244忍一时之痛   回去的火车上,阮文跟谢蓟生说起了任凤杰的事情。   后者沉默了许久,这才开口,“这件事怪我。”   “是怪你。”阮文撇了撇嘴,“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她自己的问题都成了你的事,她是你的谁啊?”   “是我的错,别跟我般见识。”   阮文哼了声,“你这认错倒是快,该补钙了。”   “什么?”   “骨头软啊。”   谢蓟生被这话逗乐了,“别处不软就行。”   这忽然间的荤段子让阮文瞠目结舌,等到反应过来她的脸都红了起来。   他们夫妻之间素来攻守均衡,方强势另一方则是弱势。   阮文习惯了做强势的那个,如今被谢蓟生占据主动,还没想好怎么发起反击,谢蓟生已然适可而止。   将阮文揽入怀里,谢蓟生由着她找个舒服的位置倚在自己胸口,“睡吧,好好休息下。”   其实阮文有些睡不着,她这次去金华跟欧阳厂长谈得倒还算可以。   工厂的建筑图纸什么的欧阳厂长很是利落地给了她,只不过火腿的熏制秘方没给她。   那是公家财产,哪能说给就给啊。   不过倒是给指了条路,让阮文去找几个本地的老人家,那些都有自己的秘方。   当年欧阳厂长就是从这些老人家那里学到了真本事。   可惜年关将近,阮文没空去,她打算年后再来一趟。   等阮文回到省城,已经腊月二十九,明个儿就是除夕。   她回来的时候,工厂大院里正热闹,陈主任正在那里给工人们发火腿。   火腿比阮文早来了半天,陈主任拿到后就组织韩建国一帮人来帮忙分发下去。   阮文在火车上休息的不算太好,神色恹恹的打了个招呼后就先上楼休息了,没在这里凑热闹。   谢蓟生留下帮忙,“她这两天来回跑有些撑不住,这些够吗?”   “够的够的,每人两个好事成双嘛,剩下的还有些,这东西倒是能放,回头我看还需要去哪边送礼,捎带着也算个大件。”   谢蓟生点了点头,帮着陈主任在那里登记,谁领了谁没领,都要登记在册,多领不合适,漏了谁回头再补上。   等着他忙完这边回到家,阮文已经睡着了。   家里暖气足,谢元元小朋友穿着薄薄的小袄在阮文身边不安分的拽头发,她现在正是好奇心最旺盛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抓着东西往嘴里塞。   别说是头发了,用阮文的话说这要是去了农村,怕是捡个羊粪蛋都能当巧克力吃。   小孩子懂什么?   什么都不懂。   谢蓟生也不太想动弹,换了衣服后躺下。   老婆孩子热炕头,他现在都有了,老天还真是厚待他。   ……   春节的时候,阮文家里迎来了个不速之客。   梁晓从东北大老远的来了,还带着他老婆儿子。   这人来的太突然,以至于阮文都产生误解,“你该不会是犯了什么事吧?”   “你就这么巴不得我好?”梁晓有些哭笑不得,“厂子里有点事,大过年的也不省事,就带着他们娘俩出来散散心。”   回她娘家又或者去他老家都不省心,那些工人肯定能找上门,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来找谢蓟生。   跨省过年,就不信这群工人有胆子找来。   再者说人的感情是需要维系的,单靠打电话是不行的。   梁晓决定用实际行动维护自己和谢蓟生的友情,加深和阮文的交情。   他还没见过谢元元呢,给了这个小囡囡一个小金猪当见面礼。   谢元元小朋友可不觉得金子珍贵,她只会让嘴里塞,吓得阮文连忙夺了过来。   “你是不是把工人开除的多了,惹了麻烦?”   阮文语中的,这让梁晓觉得自己在这人面前真的是藏不住秘密。   “也不能叫开除,养那么多冗杂组织,每年光开销都多少?我算了下,把这些组织部门的预算裁掉,我们厂年的预算能省下来小百万,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机床厂年的营收才多少?   那些个部门,别的不说,就一个工会,竟然要养着二十几口子的人。   倘若是工人兼职也就罢了,关键是工会里的人压根就不事生产。   这跟那些趴在工人背脊上吸血的资本家又有什么区别?   梁晓承认,工会的确能帮助解决一些事情。成立之初也是为了工人同志们谋福利,可问题接踵而至,工会早已不在单纯,而且还效率低下。   二十多个人,周下来处理不来三五件事。   这些人就是混日子的,每天到了办公室端起茶来拿着报纸看,有几个去了解工人的情况?   梁晓想要动工会,这下子就捅了马蜂窝,让整个机厂都躁动起来。   哪怕是他安排了去处,但是没几个人答应。   起码这些不事生产的组织机构人员不答应。   工人们有些是支持他的,但大部分却也不站在他这边。   “另外些不支持你的,是因为这些冗余部门的人是他们的亲人家属?”   梁晓点了点头,“是啊,所以说这种内部解决婚姻问题的工作方法不可取,你说这个跟那个结了婚,那个跟另一个成了儿女亲家,这联系起来都能成为一个小社会,七大姑八大姨的关系搅在一起,这到底是国营工厂还是他们家的小祠堂?”   梁晓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他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可再多的问题也得上,如今他管着整个机厂,就要工厂蒸蒸日上才是,“你之前就跟我说过,不会在你的厂子里设立这么多冗余组织结构,你肯定有办法对不对?”   阮文明白梁晓的急迫,但是她这次真的爱莫能助,“我真没什么办法。”   这让梁晓下子愣在了那里,“阮文你别跟我开玩笑,我经不起吓。”   阮文苦笑不得,真当她是救世主,什么都行啊。   “真没什么好办法,你说给他们安排的新岗位是什么,他们这么不乐意去?”   “想搞个养殖场。”   梁晓自然知道,把这冗杂组织的人员推向社会是不道德的行为,只是他也不能再让这些人整天喝茶看报不创造价值啊。   想来想去就想出了个办法,搞几个养殖场,让这些人去养猪养鸡。   只是没几个人愿意去。   “我这工资不变,只不过岗位调整,他们不乐意,我还能押着人去不成?”梁晓到底是文化人,动不来粗。   这件事在齐齐哈尔当地闹的还挺厉害,不过也仅限于当地。   阮文不知情。   “养猪养鸡多累啊,不去倒是可以理解。你别着急,我说可以理解他们为什么不去,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梁晓这是接手了个烂摊子,只能一点点剔除这腐肉。   阮文忽的有些庆幸,她当初退出二棉厂的竞标真是再聪明不过。   二棉厂老牌的国企也有着很多毛病。   如果不退出,回头在改革的路上也会遇到很多阻碍,反倒是会更伤人情分。   虽说她倒是不怕,但能避免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既然想要改革,那就拿出说不二的气势来,说实在话你也看到了,如今市场化是越来越厉害,这是浪潮,挡都挡不住的那种。早晚你们这些国营厂也得面临残酷的市场竞争,到那时候这些冗余的组织、人员只会拖后腿。到底是现在狠狠心把这个问题解决掉,还是无视这块腐肉,等回头发生坏死影响了整体健康才追悔莫及,你得拿了主意。”   梁晓何尝不知道?   但如今陷入僵局之中,他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   这不,大过年的匆忙逃离齐齐哈尔,来这边蹭吃蹭喝讨个清静。   “你既然是厂长,跟上面打好招呼,确保每年能交多少税丰富你们省的财政,至于你做什么,省里头哪能事无巨细的管着?”   这主意虽然损了些,但很实在。   如今不下定决心,日后必然会被这冗杂的组织结构拖累,到时候代价之沉重,百倍于当下。   梁晓蹙着眉头,“我就是怕上面回头左右为难,万工人闹过去……”   “你这前怕狼后怕虎的算个甚?谢蓟生!”   阮文喊了声,正在厨房忙碌的人过了来,“怎么了?”   “我说服不了他,你来你来。”   若是论管理,谢蓟生也不乏经验,不管是曾经管理群军中精兵的侦察兵,还是后来在化纤厂担任厂长建厂运营,他都很有手段。   鹰派少校可不是浪得虚名,虽然在厨房里做饭,但两人的谈话内容倒也听了个明白。   “调岗,把办公室里的人调到车间去。”   梁晓当即反驳,“那不成,那不是给我自己添乱吗?他们哪能干得了车间的工作,只会添乱。”   “忍着。”   阮文脸崇拜的看着谢蓟生,目光落在梁晓身上时就格外的平静,“你也可以让车间工人去坐办公室喝茶啊。”   梁晓开始没怎么听懂,等到后面他算是回过神来,“我们就比谁有耐心,可他们要是故意搞破坏怎么办?”   “扣工资啊,你们厂难道没有规章制度吗?”   这办法很损,但有用就行。忍时之痛解决这大问题,总比留下大隐患来得强。   梁晓这下彻底有了主意,“车间的活那些办公室里的人干不来,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的日子,车间工人经历过了肯定觉得心里不平衡,这样一来两边肯定没办法达成致,大部分保持中立的工人也会站在我这边,这就是内部矛盾各个击破。”   他站起身来朝着谢蓟生拜,“多谢谢兄提醒。”   正说着,梁晓的媳妇带着儿子回来了。   这娘俩来到省城后,觉得这里是省会新鲜,阮文就让韩建国带着娘俩出去逛逛。   回来的时候,梁晓媳妇还买了身小孩子穿的小衣服。   她只知道阮文有个女儿,也不知道是胖是瘦。   瞧着人了才方便买嘛。   这是个贤内助,走之前还特意交给阮文个大红封,“小陶要结婚,我跟梁晓没空去喝喜酒,麻烦阮文你把这个交给他,祝他和彭书燕同志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那是厚厚的个红包,跟这两口子似的都十分实在。   陶永安还要在首都请酒,日子定在了初七。   阮文免不了要去一趟。   谢元元小朋友的百日没怎么操办,阮秀芝总觉得亏待了家里的小孙女,想着过来给办下。   没等她来,阮文带着孩子去了首都。   反正自家有车,距离又不算远。   就当周末自驾游了。   “你来怎么也不说一声?这天寒地冻的万冻着孩子怎么办?”阮秀芝幸福的埋怨,她怎么看都觉得这孩子好看,像极了阮文小时候的模样,长大后肯定是个漂亮姑娘。   “她可比我皮实多了。”阮文戳了戳女儿的小脸蛋,觉得跟果冻似的Q弹,手感非常的好,“再说了,大过年的总得来收点压岁钱吧。”   阮秀芝嗔了侄女一眼,“越大越没个正经。”   不过她还是给小孙女准备了大大的红包。   阮文凑过去,“没有我的吗?姑你变了,有了元元就忘了文文。”   “去去去。”阮秀芝拗不过这皮猴,“你的在枕头底下压着呢,还有小谢的。”   “小谢同志的就是我的,我都收了哈。”   阮文美滋滋的去拿压岁钱,她不缺这个钱,但新年拿不到阮姑姑发的压岁钱总觉得缺了点东西,仿佛这春节都不是春节了。   阮姑姑给她的压岁钱还挺多。   都是崭新的小票票,阮文开心的亲了口红包封皮,去找谢蓟生时看到他正在书房和周建明讨论专业上的事情。   “……那边的确有这个打算,前两天我跟梁晓说了声,想要他给我……”瞧到阮文进来,谢蓟生笑了问她,“怎么了?”   “姑姑发了压岁钱,给你的。”   都快要而立之年的谢蓟生在看到这压岁钱红包时,他第一下愣是没能拿过去。   阮文抓着那红包不松手。   周建明看不下去了,“你挣那么多钱,还差这点?”平日里可没看到阮文力气这么大。   “那不样。”阮文直勾勾地看着谢蓟生,“我帮你收着吧。”   “好。”谢蓟生摸了摸她的脑袋,“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阮文拿着红包走了,才不跟这俩男人讨论专业知识呢,她又不是机械系的。   周建明看着麻溜地离开的人,“她来这趟是干什么?”   “提醒我,让汪叔准备压岁钱。”   周建明:“……”这是他妹子吗,掉到钱眼里了是吧?   这肯定不是他家文文。 第245章 245商机   谢蓟生倒没觉得有什么。   虽说已经成家立业身份一变成了发红包的人,但能够收到长辈的压岁钱,那也是一种幸福。   显然,阮文很喜欢收压岁钱。   既然喜欢,他自然会提醒汪叔。   不过这通电话没被汪老接着,接电话的人是汪家老四汪成斌。   谢蓟生语气微微一顿,“晚上我和阮文去看汪叔,陪他在家里吃个晚饭。”   汪成斌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应了下来,“好,我会跟爸说的。”   谢蓟生又说了句,“让汪叔多准备份压岁钱。”   这话让汪成斌拧着眉头,“家里没这个传统,你又不是不知道。”   母亲去世后,老爷子一向不爱折腾这个,再加上大哥和二哥他们都不在家,家里没什么小孩子,压岁钱也给不出去,就没再给过。   汪成斌印象中,小时候都是从母亲那里拿到压岁钱,父亲似乎对此从不在意。   “我知道,你跟他说就是了。”   谢蓟生挂断电话,这让汪成斌一时间怔怔地站在那里,恍惚了好一会。   他都觉得,自己不是汪家人,打电话来的谢蓟生才是。   “谁打的电话?”   汪成斌回过神来,看着刚洗完头出来的老爷子,“谢蓟生,说是晚饭的时候过来。”他看着自家老父亲脸上油然而生的喜色,忽然间有些嫉妒谢蓟生。   嫉妒这个把他父亲抢走了的人,“他说要你多准备个压岁钱。”   汪老愣了下,“难不成阮文又怀了孩子?”   “瞎说什么。”汪萍拿着毛巾过来给她家老爷子擦头,“谢蓟生这次结扎了个结实,阮文怎么怀孕?估摸着是给阮文要的,向您讨个彩头。”   汪老反应过来,“阮文啊,他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按理说当初阮文跟蓟生结婚前来咱家,我是不是该给红包?我那次没给,要不现在一块补上?你说我给多少好?和元元的一样多是不是不太合适?”一向雷厉风行的人,如今却是连个主意都拿不了。   他早就准备好了压岁钱,想着谢蓟生不回来,等到元宵节的时候他就过去一趟,去看看元元。   小乖孙女太招人喜欢,他稀罕得很。   压岁钱准备的可多了,厚厚的一沓,从零到整又是从整到零,很是用心。   “你这次给的多了,往后可就不能比这个数少,老爷子你悠着点来,你那点钱够用的吗?”   汪老很是要面子的,“怎么不够?”   “那成啊,您钱多要不也给我点?”汪萍把那脑袋擦干,老头实在没多少头发,都快成秃子了,“让我沾沾阮文和元元的光呗。”   汪老嫌弃地瞪了眼女儿,“你都多大了,好意思跟我要?”   汪萍不服气,“那谢蓟生怎么就好意思替他媳妇讨?”   汪老:“那你倒是找个对象去,有男人替你讨我就给。”   汪萍:“……你这老头,胳膊肘净往外拐,哪有你这样的?”   汪成斌看着吵吵闹闹的父亲和姐姐,忽然间觉得这个家与他而言竟是如此的陌生,父亲不再是那个严苛不苟言笑的父亲,而姐姐也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不爱说话的姐姐。   家庭的变化让他感到自己仿佛不再是这个家庭的一员。   这种感觉让他心神恍惚,去书房待了不知道多久,却是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家里头,老爷子和汪萍在指挥着保姆做饭,说着阮文喜欢吃什么,谢蓟生又喜欢什么,要不要给小元元准备点吃的玩的十分热闹。   较之于往日的冷清,现在家里无比的喧闹,可这喧闹并不属于他。   汪成斌逃离似的出了去,在大院里无目的的散步,直到遇见岳洪梅。   前段时间两人离婚闹的很不好看,向来强势的岳洪梅当时都跪在地上求他,但汪成斌没有心软。   他把东西都留给了岳洪梅,自己住进了学校的教师公寓,后来因为家里老爷子生病,汪萍让他回来,汪成斌这才算是和老父亲达成和解。   离婚之后本应该对面相逢不相识,偏生汪成斌还会遇到岳洪梅。   每每碰到,汪成斌都会下意识的躲开,不愿意再和她正面相遇。   这会儿他心情不好没怎么留意,等发现时,才看到岳洪梅已经冲他走了过来,想要躲都躲不开。   “我不是来找你的。”只不过碰上纯属意外,岳洪梅瞧到那失魂落魄的人,觉得自己有点心疼。   到底是多年夫妻,她和汪成斌之间也有感情。   但这一切都毁了。   “我要结婚了。”岳洪梅直直地看着前夫,“不恭喜我吗?”   汪成斌恍惚了下,看着眼前的人他挤出笑容,“恭喜,祝你和你先生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岳洪梅原本只是想要刺激他,但在听到这祝福之后,她觉得自己心底里升起了无名怒火,“汪成斌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除了认输以外,还会做什么?”   汪成斌骤然间被指责有些没反应过来,但他也只是看了岳洪梅一眼,不打算跟她辩驳。   只是他想走,却被岳洪梅抓住了,“汪成斌你就是个孬种,谢蓟生不过是个孤儿就能把你家老爷子抢走,你老婆被人欺负了你不敢帮忙,你也就敢对我横,你活着干什么,浪费粮食吗?”   “你就是个窝囊废,孬种!”   她骂的声音很大,汪成斌却是波澜不惊,“说完了吗?”   岳洪梅看着无动于衷的人,她越发的愤怒,仿佛要对方和她吵一通她才觉得舒坦。   “我没说完,你就是个王八!当初嫁给你我可真是瞎了眼。”   “你在医院工作,可以动手术,很方便。”   岳洪梅:“……汪成斌你个王八蛋,你就知道欺负我,你有本事……”   阮文远远的看着被指着鼻子骂的人,她觉得还挺好笑,“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不去帮个忙?”   要来这边吃饭,自然不会到饭点才过来,那样多没礼貌啊。   阮姑姑催促着两人赶紧过来,说是陪着汪老说说话也是好的。   这一提前不要紧,刚巧看到这俩人在吵架。   说吵架有些不合适,毕竟是岳洪梅单方面输出,汪成斌除了抬杠那一句,还真没怎么回嘴。   不过那一句动手术方便还挺有意思的,冷幽默的气死人不偿命。   谢蓟生对这并不感兴趣,“那是他们的私事,外面冷,我们进去吧。”   毕竟他还抱着孩子呢。   阮文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在这里看人吵架,万一岳洪梅来打她怎么办?   大过年的不好动手动脚。   她跟着谢蓟生往汪家去,却不想岳洪梅眼神倒是不错,一下子就看到了他俩。   “阮文,你给我站住!”   岳洪梅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见到阮文,一想到要不是阮文自己压根不会跟汪成斌离婚,她就一肚子窝火。   冲到人面前,看到挡在身前的谢蓟生,岳洪梅的火气仿佛被人劈头盖脸浇了一盆冷水。   一下子又被消散了大半。   “你有本事别躲在男人身后!”   阮文从后面探出来个脑袋,“那没办法,我家男人就喜欢替我冲锋陷阵,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要不你去找个帮你出头的男人?”   什么叫杀人诛心啊。   阮文这是捅了人心窝,一句话就让岳洪梅气得恨不得能把阮文打死。   偏生有谢蓟生在前面挡着,她也就只能想想而已。   “你,你等着瞧。”岳洪梅知道谢蓟生是个心狠手辣的,她还被谢蓟生打过一巴掌,压根不敢在谢蓟生面前放肆。   撂下狠话,岳洪梅愤愤离去。   走之前还往汪成斌脚上吐了一口。   看的阮文直皱眉,“一点都不讲卫生。”   岳洪梅:“……”   汪成斌:“……”   “走吧。”谢蓟生并没有跟汪成斌寒暄的打算,点了点头就算打过招呼。   他抱着孩子,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颇是有些滑稽可笑。   汪成斌看着离开的两人怔怔出神,他见惯了谢蓟生那冷面煞神的模样,如今看着他连抱带拎的手都不够用,明明是如此滑稽模样,可汪成斌竟然有几分羡慕。   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样的生活不就是他曾经梦寐以求的吗?   谢蓟生得到了,自己却彻底失去了这样的资格。   ……   阮文一家三口的到来让汪老笑得合不拢嘴,他抱着谢元元不撒手,怎么看都看不够,“你们多住几天,好不容易过个年,别整天忙忙碌碌的。”   劝他们休息是假,想要把谢元元留下是真。   阮文还能看不穿老人家这心思?她没说话,由着谢蓟生去处理这事。   “等我们老了就能休息,现在年轻正是忙的时候。”   汪老:“……”你不跟我顶嘴就觉得不舒服是吧?   他瞪了谢蓟生一眼,“一身臭毛病,阮文你怎么忍得了他?”   这般“搬弄是非”让阮文有些哭笑不得,她索性去找汪萍说话。   汪萍正在厨房里帮忙,瞧着阮文过来连忙伸手,“你要是真想帮忙,把谢蓟生喊过来,你去陪我家老爷子说话。”   这样才是最合理的分工。   再度被嫌弃的阮文叹了口气,“那你是想要我跟汪叔叔聊聊罗嘉鸣?”   汪萍顿时怂了,她看了眼正在那里洗菜的保姆,拉着阮文去了自己的卧室,“你说好了替我保密的。”   “我这不没说嘛。”   汪萍的房间很是干净,空荡荡的干净。   化妆台上只有一瓶面霜,化妆品没书多。   阮文看了眼最上面的那册书,嗯,果然是有意向在仕途上混出点名堂的人,时刻都在武装思想。   “他上次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汪萍是个敏锐的,一下子就猜到了阮文的来意。   “是说了些话,你想知道吗?”   这关子卖的汪萍很想打人,阮文和谢蓟生真的是截然不同的性格,可偏生这两人就是走到了一起。   “他最近没来找我。”   汪萍坐了下来,难得的懒散的躺在床上,“就一月上旬从你那回来后给我打了个电话,然后就一直没来找我。”   年底是有些忙碌,但也不至于如此。   早前他们彼此都忙得时候,罗嘉鸣也会时不时的给打通电话,哪怕只是说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聊一聊今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   两人见面次数的确不多,但是聊得还真不少。   如今半个多月没见面,也没联系。   汪萍起初是有那么点不适应,不过慢慢倒也习惯了。   “你不后悔吗?”   “后悔什么?”汪萍看了躺在一侧的阮文一眼,“为什么要后悔,我觉得挺好的啊。”   她是有些遗憾,不过也就那么点情绪而已。   更失落的是自己的生活少了这么个调剂,似乎又变得格外的平淡无味。   阮文看着她,“我不太信命,但有时候缘分这东西真的很玄乎。”   或许这个人的确爱的热烈,可却并不一定会等到这么一天,就像是叶芝终究没有等到茅德·冈。   “汪萍,感情需要考验,却也经不起考验。”   “你这话倒是有些辩证主义的色彩。”汪萍轻笑了起来,“我或许会跟罗嘉鸣谈恋爱,但我们很可能永远没办法在一起,所以不要对我有太高的期待。”   “你想要我把这话带给罗嘉鸣?他不在我姑姑那里,年前就没回去,一个多星期了。”   “是吗?”汪萍坐了起来,“不用当我们之间的青鸟,这份工作不适合你。”   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封,汪萍往外去,“你和谢蓟生可真够不要脸的,多大的人了还惦记着我家老爷子那点压岁钱。”   不过这不要脸的恰到好处,她都收到了一份大红包。   天知道,母亲去世后,她有多少年没拿到压岁钱了。   都是托谢元元小朋友的夫妻,身为姑姑自然要大方些,汪萍给谢元元封了个大红包。   老爷子给的多,扣除她给谢元元准备的,汪萍都能赚个差价呢,稳赚不赔的买卖,她还挺喜欢。   汪老抱着小孙女在那里玩,他早就准备了孩子玩的玩具,一大箩筐随便谢元元挑。   小孩子十分的机灵,似乎意识到风车的好玩之处,在那里使劲儿吹气。   看的阮文直乐呵,“你才多大点肺活量,就别瞎折腾了。”   她把风车拿了过去,在那里吹了起来。   风车的涂色十分绚丽,甚至带着几分艳俗,但是转起来时竟然十分的好看。   阮文吹了几口觉得有些气短,索性在屋里转圈圈哄孩子玩。   厨房里是谢蓟生那惜字如金的回应,汪老看着像孩子似的阮文,到底还是开了口。   “你们这次难得回来,多待两天,回头我约个时间,你和蓟生去他老首长那里拜望下。上次的事情,还是他帮忙处理的。”   阮文恍惚了下才反应过来,“小谢说了这事,我们打算明天过去,已经打过电话了。”   汪老倒是有些意外,多少有些没想到这小两口已经商量好了。   不过瞧阮文这模样,好像也没那么多的心结,他不由地松了口气,就怕这些年轻孩子钻牛角尖,如今没事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客厅里两人正聊着,汪成斌回了来,他身上带着几片雪花,顺进来了些寒气,惹得汪老皱眉,“赶紧关门,别冻着孩子。”   外面下雪了。   阮文看了下时间,他们都过来一个多小时了,汪成斌这是在外面站了一个多钟头?   这人可真是让人想不通。   晚饭后从汪家离开的时候,汪老让警卫员开车送他们回去。   外面的雪还挺厚,仿佛柳絮飞舞。   阮文刚坐安稳,车窗被敲了下,是汪成斌在外面。   等着车窗落下,他的声音也传了进来,“抱歉,她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作为汪家的幺子,汪成斌晚饭的时候一直都很安静,说餐桌上没这个人也不是不行。   如今他忽然间追了出来特意说了这么一句,这让阮文恍惚了下。   她看了眼一侧的谢蓟生,再看看那已经回去了的身影,“他怎么了?”   “不用管他。”谢蓟生看着已经酣睡的女儿,脸上浮起淡淡的笑。   这无疑是最欢快的那个,醒了就玩饿了就吃累了就睡,吃喝拉撒全有人照看,可真是再幸福不过的人生时刻。   阮文看着逗弄女儿的人,她也没再多想。   至于岳洪梅的话别往心里去是不可能的,她可记仇了呢。   阮文和谢蓟生要去拜访的老首长不是别人,正是乐薇的父亲。   到了那边,一进门就遇到了乐薇。   年轻的姑娘上下打量着阮文,“你女儿呢,你生了孩子怎么恢复的这么好?”   她一向骄纵惯了,又是老来女,家里的哥哥姐姐都让着她,就连比她小一辈的那些个孩子都知道小姑姑是家里最受宠的,要让着她。   这就养成了乐薇无法无天的性子。即便去学校读了书,也别指望乐薇能学会讲礼貌树新风。   何况,阮文之前还是她的情敌呢。   “她来到这边水土不服,在家里呢,你要是想跟她玩可以去我家。”   “谁想要跟小孩子玩啊,她又不会说话只会哭。”乐薇撇了撇嘴,“你怎么做到的?恢复的那么好,我四姐姐生完孩子后跟气球似的,到现在都没瘦下来呢。”   她忍不住的想要摸阮文的肚子,不过那只不怎么安分的手被阮文先一步抓住了,“我有秘方,你要听吗?”   那么一瞬间,阮文觉得自己抓住了一个商机。 第246章 246不速之客   乐薇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阮文盯上了,她有些不相信,“真的?你没骗我吧?”   “骗你做什么,不过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这位白富美最经不起激,阮文稍稍一问,乐薇就有些慌了,“不是我是想知道,我这是给我四姐姐打听的,我还年轻着呢,才不想给臭男人生孩子呢。”   她这次看都没看谢蓟生一眼,仿佛对他全然没了兴趣。   阮文把她的小神色收入眼底,“那我先去跟你爸爸问个好,然后再跟你细说。”   乐薇连连点头,直接拉着阮文去书房,“爸,这是阮文特意来看你的,我跟她有话说,先走了哈。”   阮文:“……”   “去吧去吧,她就这性子,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阮文:“……”乐薇这性子,就是被惯出来的!   不过在书房会客多少有些其他含义在里面,阮文想或许这位司令员和自己的老部下有话说,她由着乐薇拉她出去。   “你赶紧跟我说,你怎么做到的啊。”   她好奇的要死。   “锻炼,再加上吃饭的时候注意着点,请一个专业的保姆就行了。怎么,你现在就开始为将来做打算?”   乐薇瞪了一眼,“胡说什么,我就是觉得我四姐姐现在不好看,想要她瘦一点啦。”   难得乐薇有这么挂心的人,阮文谨慎的问了句,“敢问你四姐姐生孩子多久了?”   “她家小闺女六岁了吧。”   阮文:“……”打扰了,告辞。   人的代谢能力伴随着年龄的增加而降低,如果想要保持甚至增加代谢能力,要做的就是减少脂肪含量,增加身体的肌肉含量。   最通俗的说法,运动。   当然也有懒人的法子,没时间运动的可以通过吃来调节。   高蛋白低碳水。   阮文当初可没少帮着她朋友看减肥食谱,这也是她能够产后迅速减肥恢复的重要原因。   年轻,本身有运动基础,再加上注意饮食,恢复与她而言并不算是麻烦事。   但乐薇的四姐姐……   “冒昧问一句,你四姐姐多大了?”   “三十,今年三十周岁,她之前可好看了,生了娜娜后就胖了,整个人都不对劲。”乐薇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四姐姐最疼我了,她很爱美的,可生了娜娜之后整个人都变了,不爱收拾了,给我买的新衣服都不好看。”   更重要的一件事乐薇没说,她有次跟同学出去玩,正好碰到了四姐夫。   当时姐夫没注意到她,正在跟人聊天,似乎提到了四姐姐。   后来乐薇才明白过来,四姐夫是嫌弃四姐姐胖了。   她很生气,跟父亲说了这件事,可父亲却说,“那是夫妻间的事情,乐薇你不要插手。”   那可是她四姐姐,她怎么可能坐视不理呢?   乐薇后来跟好些同学打听,确定下来只要四姐姐变瘦就可以恢复自信。   只不过她天生吃不胖,不知道该怎么帮四姐姐。   眼下,阮文是最好的老师。   乐薇觉得自己可以找阮文要秘方,帮四姐姐恢复自信。   她到底是单纯的年轻姑娘,虽然一开始想要遮掩,但是没几句就被阮文套出了话。   年轻姑娘的房间布置的跟公主房似的,粉嫩的梦幻,犹如她这个人一样,有着一厢情愿的梦幻主义。   “阮文,你说我四姐夫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了啊?”   她不是很确定,这种事情又不敢跟四姐姐说,谁都不敢说。   怕传到四姐姐那里去。   “你为什么问我?不怕我说出去。”   “你敢说,我……”乐薇忽的拉住阮文的手,“你才不会说的,你跟那些人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阮文笑了笑,“我也是吃饭喝水长大的,都一样。”   乐薇很是不情愿的承认,“你不会说三道四。”   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就像是爸爸再疼爱她,遇到这种事情也只是说自己小孩子想法。   她都要二十岁了,怎么就小孩子想法了?   他们只是一厢情愿的以为她是个孩子,好像这样就能够万事大吉。   骗谁呢?   “我到周三才回去,找个时间约一下你四姐吧,我跟她见个面聊聊。”   乐薇有些迟疑,“你想跟她说什么?”   “谈个工作,对了她在哪个部门上班?”   “她现在没工作。”乐薇有些不太好意思,“早些年她生了娜娜就身子骨一直不好,就没再去上班,现在好像偶尔跟人跑个单什么的。”   阮文明白了,“算是半个倒爷。”   “不是!”乐薇很认真的强调,“我爸不给开后门的。”   她很是维护父亲的名声,这倒是让阮文有些诧异。   “你在学校里怎么样?”   乐薇皱了皱眉头,好一会儿才说道:“就那样呗,读书很没意思。”   她刚进学校就被同学恭维,连老师对她都特别的客气。   倒是有对她不假辞色的人,后来乐薇才知道那就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   那人还真就成功了,虽然后来在爸爸的干预下乐薇跟那男同学分手了。   但这让她体会到了人间险恶。   乐薇后来又处了个对象,但也没能太长久。   她像是一块肥肉,被群狼环伺。   这让乐薇对男人死了心。   “你要跟我四姐姐谈什么工作啊,我能参与吗?”   她不太想要读书了,学校并非象牙塔,甚至丑陋的可怕。   “我要谈的工作,不适合你。”阮文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好好读书,读书明理能教你明白人心是非善恶。”   乐薇是最不喜欢听人说教的,家里的哥哥姐姐没人敢这么说,她是老来女,比大姐姐的大儿子还要小几岁,家里人都宠着她没几个人会对她说教。   但是这次,乐薇乖乖地点了点头,“你真的能帮我四姐姐瘦下来对不对?”   “我有法子,但是能不能做到还得看她有没有这个决心。”   ……   因为要去吃陶永安的喜酒,阮文并没有在乐家呆多长时间。   她走之前和乐薇拉了个钩,“咱们俩的秘密,不能跟旁人说。”   向来刁蛮骄纵的大小姐点了点头,“我知道,那回头我给你打电话。”   谢蓟生倒是有些好奇,“你怎么说服了这个小家伙?”   “人家都二十了,法…还喊人家小家伙,小心她跟你急。”   谢蓟生倒是不慌,“不是有你吗?你能顺她的毛。”   阮文开着车往家里去,接阮姑姑和周建明他们去酒店。   “我想等元元半岁后,让香梅来这边搞她的月嫂事业,你觉得怎么样?”商机来的突然,阮文自然想要把握住机会。   元元已经四个月大了,这段时间由香梅照顾,倒是省了阮文的心。   从个人需求角度上,阮文舍不得放香梅离开。   毕竟有香梅照看,她能省心很多。   可香梅总要发展自己的事业,她不能一直耽误着人家。   该放人走的时候,那就要放手。错过这村,可能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再等等吧。”谢蓟生思考了下,“香梅的手艺还不过关,还得再好好练练,等元元周岁再把她放走也不迟。”   “我觉得差不多了啊。”   谢蓟生十分认真的强调,“不行,还差得远,周岁后再说。这段时间我会教她一些,省得回头砸了你的招牌。”   他有意岔开话题,“刚才老首长跟我说起了你的事。”   “什么事,夸我骂我呢?”   “好些。”先是提到了一〇三事件,说这件事当时在内部也引起了轩然大波。   虽说最后什么事情都被伍功揽了去,但阮文毕竟是涉案人员,没她的话伍功还不定怎么样呢。   这足够惹得大家关注。   不过当初谢蓟生既然找这位老首长帮忙,就有把握能把这事控制住。   这件事虽然引起了不小的波澜,但比起阮文这两年一直做的事情那都算不了什么。   毕竟帮军工企业转型这件事,很敏感。   做好事反倒是惹了人的眼,谢蓟生也觉得挺讽刺的。   “挡了别人发财的路,别人哪能容得了你?”   “发财?”谢蓟生当时语气不善,一个冷笑足以表明他的态度。   这态度激怒了老首长,“你怎么这臭脾气?我还没说完呢!”   乐薇父亲的脾气火爆,老部下们都清楚。   谢蓟生淡淡扫了一眼,“您想说什么,劝我回来?”   “我懒得劝你,不过就是给你提个醒,你跟上海那边来往密切,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万一哪天有人想要利用这件事,到时候倒霉的不还是你们?既然帮了人,那就记着这人情,广结善缘从来不是什么坏事,收起你那清高的性子,别忘了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还有老婆孩子呢。”   这话谢蓟生倒是没有跟阮文说,他避重就轻说了几句,“等出了正月,我跟你出去走走看看。”   他原本以为伴随着自己转业离开部队,那些潜藏在暗处的危机也会消失。   如今看倒是他一厢情愿了。   既然不想给他清净,那他也不再躲着,大大方方地去交际好了。   他倒是要看看,又有哪路的牛鬼蛇神不消停。   倘若真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想要伸出手来,谢蓟生倒是不介意把那并不安分的手给剁掉。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什么事情没做过?又怎么会畏惧那些魑魅魍魉?   阮文觉得谢蓟生似乎有点奇怪,瞧着透着点狠劲似的。   可她再去看时,副驾驶座上的人倚在那里,浑身懒洋洋的仿佛在海边度假嗮太阳,又哪来的狠戾?   是她看花了眼。   “也不知道这次陶伯伯都请了谁。”   谢蓟生的声音略显懒散,“大概就是那些翻译界出版界的熟人吧,彭书燕那边没什么亲人,我想陶家这边也不会找不太亲近的来撑面子,熟人倒是还好些。”   “但愿吧。”阮文说着眼皮跳了下。   她想了想,问谢蓟生哪个眼睛跳是灾。   “怎么了?”谢蓟生坐直了看过去,面不改色道:“右眼跳财。”   “不对。”阮文猛地停下车子,“我今天破财,怎么可能发财呢?”   谢蓟生信口拈来,“说不定能谈个合同?”   阮文狐疑地看着他,指着自己的一双眼睛,“可是我左眼右眼都在跳,怎么说?”   谢蓟生:“……”这有点超出常规,不好回答。   ……   阮文的预感应验了,这场规模不算太大的酒宴上出了事。   倒不是陶衍请的客人饶舌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而是……彭书燕的家人找了来。   当时一对新人正在轮番敬酒,阮文也抱着女儿在那里跟小朋友培养母女亲情,忽然间就有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一个老太太闯了进来。   阮文当时也没注意,直到谢蓟生提醒她。   看着那走路颤颤巍巍的老太太,阮文觉得自己真是乌鸦嘴。   怎么担心什么就来什么呢?   那老太太倒是沉得住气,没吭声。   然而莫名其妙的来了这么个人,死活盯着女方看,一群整天跟文字打交道的人,哪个不是心思敏锐的?当即就发现了不对劲。   只不过当事人不说,大家也都当哑巴。   陶衍是翻译界的大家,谁不给他这个面子?自然不会有起哄的。   便是有跟陶衍过不去的,也不会来吃这喜酒啊。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陶永晴,一母同胞的哥哥结婚,她这个做妹妹不免忙碌了些,应付客人之余还面临着催婚。   好在这几年跟着陈主任学习了许多,即便是再不开心也能压着情绪,倒是没闹出什么不愉快,毕竟陶永安和彭书燕是主角,陶永晴不可能去坏了兄嫂的好日子,抢了风头。   她正打算去看伴手,忽的发现了那陌生的来客。   虽然从没有见过彭家的人,但这两人明显来者不善,陶永晴不着痕迹的往父母那边去,跟他们说了这两人可能的身份。   陶母有些坐不住,她是心疼彭书燕的,明明有血亲,可是这些亲人一个个的都不靠谱。   好日子的时候偏生过来捣乱,这是触了哪辈子的霉头?   只是这事情,她得先看小彭的反应,若是想要把人赶走,陶母肯定站在儿媳这边。   若是小彭想要借机和娘家那边的人和好,那她也不好说什么。   这毕竟是彭书燕的亲人,自然以她的意志为转移。   陶衍看着那老太太,穿着十分的干净,脸上布满了皱纹,无声地诉说着生活在她身上留下的无尽磨难。   身后的那个中年个头不高不矮,眼神有些游离,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他拧了拧眉头,“没事,你先去坐下歇会,让你哥他们来处理就行。”   陶永晴点了点头,找了个位置坐下。   新郎官陶永安完全后知后觉,等他意识到不对劲时,彭家老太太已经在那里站了好几分钟。   陶永安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喝得略多了些,有些晕乎乎的看着彭书燕,“你打算怎么办啊?”   怎么办?   “不相干的人,请走就是了,我们继续。”   她早就和那个吃人的彭家划清了界限,现在也不想扯上关系。   所以直接赶走就是了。   陶永安明白过来,“那你等着。”   他喝多了,走路都有些飘乎乎的,像是踩在棉花上,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阮文那一桌。   “小谢同志,你能帮我把人赶走吗?”   找别人不靠谱,谢蓟生是最可靠的。   陶永安喝了不少但脑子清醒着呢,知道这时候该找谁帮忙。   他知道自己跟谢蓟生说话不好使,便去找能指使谢蓟生的人去,“阮文,帮我个忙,回头我请你吃饭,吃大餐。”   喝多了的人说话都费劲,阮文觉得小谢同志不酗酒不吸烟,可真是个好同志。   他们请了那几顿酒,也没见谢蓟生说话大舌头,直打结。   她这一个恍惚,陶永安一下子就要跪倒在地。   被谢蓟生拽了一把,这才不至于太丢人。   “我去处理。”   若是说陶永安不靠谱,那未免有些太武断,起码知道找人来帮忙。   可你说他完全的可靠,婚礼上连父母都不跪拜的人,险些给她磕了个头,又有多靠谱?   阮文把孩子交给了阮姑姑照看,她喊着谢蓟生去处理这两位不速之客。   之前她结婚的时候,陶永安忙前忙后,如今小陶同志遇到了麻烦,阮文自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彭家爷孙俩似乎没想到彭书燕压根没给他们正面交锋的机会,那中年男人倒是想要开口,但是被谢蓟生看了眼,仿佛有巨石压在头顶,一时间舌头都不是自己的了。   “老太太,要不咱们移步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彭老太看着这个年轻的姑娘,她并没有挪动脚步,“我是她祖母。”   “我知道,所以彭姐没喊人过来把你们赶走,不然您觉得您还能好模好样的站在这里?”   这要挟之意谁都能听得出来,旁边的中年男人——彭书燕的堂兄彭海峰低吼了一句,“这里是首都,咱们是法治社会,你,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只不过这是新人的喜宴,容不得来闹事的人。”   “这是她奶,我是她堂哥!”   阮文瞥了一眼,“谁能证明?”   彭海峰还在据理力争,“她翅膀硬了,连家里人都不认了是吧?”   阮文懒的跟他掰扯,“老太太,您要是不想看着自己的大孙子挨打,那咱们就换个地方说话,这来闹别人的喜宴可不怎么受人欢迎,真要是关到派出所里……”阮文顿了顿,“您要是不在乎的话,我也无所谓。”   “你敢!”彭海峰就不信,这女人还能这么无法无天!   阮文笑了起来,“这有什么不敢的,不信的话试试看。” 第247章 247永远的靠山   彭老太瞧着眼前这从容冷静的年轻姑娘,到底还是拄着拐杖离开了这边。   大厅里再度变得热闹起来,瞧到这不速之客被请走后,一群宾客小声地议论了句,又是说起了家常话,也没几个人在这里继续追究。   阮文随便找了个房间,点了一壶茶和几样小菜。   “大老远的过来,想必您也没怎么吃东西,先吃两口垫垫肚子。”   彭海峰很想要说一句才不稀罕这两口吃的,但是他肚子不争气,闻到那肉香味,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人是铁饭是钢,没必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阮文觉得这个老太太倒也不是全然的不讲道理,她手段多样,如何对付眼前这爷孙俩,那也得看对方出什么牌。   “你和燕子关系很好?”   彭老太吃饭的时候不紧不慢,颇是有些优雅气度。   想起刚才她也没说什么,起码比人到中年的彭家堂哥要沉得住气的多。   阮文笑了笑,“我和书燕姐认识很多年了,她从来没有提过家里的事情。”   谈话间还夹杂着嗑瓜子的声音,那是谢蓟生在那里剥瓜子。   瓜子壳丢在一旁,碟子里是瓜子仁,他动作不紧不慢,倒是让阮文愣了下神。   “慢慢吃。”   阮文捏了几粒瓜子仁,小的不能再小的玩意儿,她细嚼慢咽的吃着,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彭海峰吃了几口馒头垫了垫肚子,这才有力气跟阮文吵架,“她自己离家出走,怪得了谁?”   “是吗?那既然十几二十年没来往,现在又何必有牵扯呢?”   “打着骨头连着筋,她姓彭!”彭海峰猛地一拍桌子,就要站起来的时候他被凉凉看了一眼。   屁股上仿佛拴着一块大石头,拉着他下沉。   彭海峰多少有几分不自然,“她是我们彭家的姑娘,结婚不请娘家人,将来被欺负了连个哭得地方都没有。”   “那您倒不用这么担心,她有工作单位,单位给分了房子,虽然不大但是一个人住着倒也算宽敞,不至于连个哭的地方都没有。”   阮文笑了笑,“再说了,我这人帮理不帮亲,新郎新娘都是我朋友,真要是吵了架我也会帮着劝说,书燕姐是女同志,我多少也会站在她这边,这可不是应了那句老话,远亲不如近邻嘛。老太太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有道是擒贼先擒王。   彭家爷孙到底谁说了算,阮文还能看不出来?   她再激怒这位堂兄都没什么用,想要解决问题,还是得从这位老人家下手。   彭老太看着这个年轻的姑娘,好一会儿这才开口。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她如今避而不见,岂不是说明还没迈过这道坎?”   到底是老姜辛辣,阮文笑了笑,“那也不见得,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瞧着喜欢的顺眼的多说几句,要是不待见的懒得搭理,毕竟说话还要费力气呢,您说是这个道理吧?”   彭老太一时间沉默。   吃了几口东西的彭海峰觉得阮文这话十分不中听,“要是不想见让她当面来说,你说算什么回事?不管怎么说,她姓彭!”   “既然不想见那何必再给你们念想呢?我不知道到底是谁跟你们说了什么,不过谁说的都不要紧,书燕姐的态度你们也看到了,她并不想要见到你们,也不想说什么。大过年的何必这么讨人嫌呢?”   “你让她当面来说,她要是当面说了这话,我彭海峰往后跟她恩断义绝,就算是饿死穷死也不会来找她!”   阮文看着这个义愤填膺的中年男人,好一会儿才开口,“不是早就恩断义绝了吗?”   瞧着彭海峰又要摔筷子,阮文也不再啰嗦,“当初为了您儿子的前程,不惜把亲孙女嫁给一个傻子,您那时候倒是没跟她恩断义绝。”   阮文呵呵一笑,“现在拿出长辈的范来了,您倒是好意思。”   彭海峰当即反驳,“什么傻子?那人不过是笨了点。你别诬陷人清白,我们彭家可不是卖儿鬻女的人家!”   “那不是没卖成嘛。”   阮文觉得彭书燕的确该强硬些,毕竟这么一个娘家不要也罢,何必给自己找不愉快呢?   论牙尖嘴利,彭海峰可不是阮文的对手,他气得死命的瞪眼,仿佛这是新练出来的杀招,能够杀人于无形。   在一个年轻姑娘这里没有讨到半点好处,彭海峰面子上有些过不去,“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阮文轻蔑的笑了笑,目光又落在了彭老太身上,“瞧着您老人家也是读书明事理的,想必也知道缘分不可强求,这缘分可不止是两口子过日子的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凡此种种莫不是这个道理,您说呢?”   “我没几天日子了。”   阮文这下没开口,当一个人开始卖惨的时候那只说明一件事   她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彭老太声音有些颤抖,“我不想将来黄泉路上遇到她爷爷,没办法跟老头交代。”   “那您当初为了儿子的前程要把书燕姐许给那傻子的时候,就没想过日后怎么交代?”   阮文太过于尖锐,以至于彭老太的脸色瞬间一片苍白。   这个即便是上了年纪却也保持干净整洁的老太太,在这一瞬间灰败了几分,似乎被抽去了生命力。   阮文不紧不慢地说,“受苦受难的时候漫天神佛可没救了你的性命,咱们不信神,自然也没鬼和黄泉,您没必要担心压根就不存在的东西。”   “孩子,你一定读了很多书,知道很多大道理。”彭老太握紧了茶杯,“但你也会变老,难道将来也想要像我这样,被年轻人这般羞辱吗?”   “种的昔日因,结的今日果。我又没厚此薄彼坑害自己的亲孙女,应该不会有这样的困扰吧?”   彭老太再度脸色苍白,她那干枯的嘴唇翕动,或者说是在颤抖,那只剩下皮包骨头的手上是青筋纵横,让人一眼望去恍惚以为这是泥土下的树根,会忽然间破土而出。   “奶,你没事吧?”彭海峰有些慌了,“你,你怎么能对老人家说这话?我奶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阮文轻笑了下,“明知道老人家身体不好还非要带她来,我倒是想知道您这孝顺孙子又是怎么想的,是想着老太太出事顺带着讹人呢,还是想着让她这个命不久矣的老人求情给你们谋个前程?真要是孝子贤孙,还会让这么大年纪的人出门?真是好人都让你当了。”   阮文笑意渐冷,她看着谢蓟生剥出来的那小半碟瓜子仁,眼底露出笑来,“咱们走吧。”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若是这爷孙俩还不知好歹……   阮文还真不介意送到派出所去。   彭家老太太上了年纪,派出所不会收押,不过彭海峰嘛……   还能给派出所创收,相信有的是派出所乐意帮忙。   谢蓟生端着那一碟瓜子仁离开,“你怎么知道彭家的人过来有所图?”   “看他俩穿的就知道。”彭家的一些事情,阮文听陶永安说了几句,不过他知道的也不是那么详细。   不过这足够了。   “那个老太太其实收拾的很干净,外面的皮袄看着还挺唬人的,不过你看那皮子上面的毛都掉了色,一看就知道是很多年前的物件了。如果彭家现在真要是过得很好,何必拿出这压箱底的旧衣服来撑面子?至于彭家那位老堂兄,一看他那脸就知道郁郁不得志,过得不算多顺心。”   虽然爷孙俩都力图收拾的整齐不堕面子,但里子都被阮文看穿了。   “再说了上次就是彭家的人来找,好像就说过这位老太太身体不怎么样。把这么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拉过来,不是为了卖惨我就跟他姓。”   阮文抓着瓜子仁塞到嘴里,真香,不愧是小谢同志亲手剥的瓜子,真好吃。   谢蓟生看她那般没心没肺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到底是老太太上了年纪身体不好,不怕赖着你吗?”   这也是个虎妞。   脾气上来了,就不管那么多,可有的时候不能这么意气用事。   他能明白阮文的愤怒,但被情绪左右不是什么好事,处理这种事情要轻重得宜。   “我知道,你放心好啦,我有分寸。”阮文很认真的说,“这老太太是上了年纪,但是脚下稳着呢,那么多不肖子孙一把年纪还得指望她拉下老脸来求个前程呢,没被这帮孙子气死,哪能被我这个外人气着?安心啦。”   谢蓟生看她这般成竹在胸,也知道阮文说的是大实话。   其实这位彭家老太太并没有生病,之前那也不过是想要把彭书燕诓回去的说辞而已。   一个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千金,如今为了子孙却要做这坑蒙拐骗的勾当……   谢蓟生也不好说什么,“这瓜子好吃吗?好吃的话回去的时候我们带一些。”   “哪没有卖瓜子的啊,至于大老远的带走吗?”   “好吃就值得。”   ……   彭书燕到底是又见到了她的祖母,她们有多长时间没见了?   从她离开那个家,她就再也没回去过。   十多年了呢。   这位彭家的当家人和当年没什么两样,一样的精明能干。   只不过她不再是当初那个孤苦无依的孤女,她也不畏惧与这位老家长的抗衡。   “你的那位朋友的确很能说会道,但是她和你先生的关系更好,你敢保证日后你和陶永安吵架后,她会帮你?”   帮理不帮亲?   这话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事实上,人就是有亲疏之分。   同样是她生的孩子,还有喜欢的不喜欢的,何况是朋友?   “你现在有点能耐,帮了家里这一把,彭家自然会念着你的好,娘家永远是你的后盾,不然你将来和婆家有了矛盾,谁来帮你?”   彭老太一扫面对阮文时的失意,在自己的亲孙女面前,她颇是淡定从容。   这到底是彭家的子女,打断了骨头连着筋。   就不信,彭书燕还真不明白这个道理。   彭书燕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没了娘家支持的女儿就是没了根的浮萍,断了线的风筝,这个简单的道理难道你不懂?”   “我当然懂,您的意思是阮文如今这般排斥您,不外乎是断了我跟家里头的联系,这样方便拿捏我,对吧?”   彭老太并不是没有注意到孙女眼底的不屑,她倒也不生气,“你现在觉得没什么,可是燕燕你要知道,你比小陶大了六岁。”   不管什么时候,古往今来古今中外,年龄对于女人而言总是有着最大的杀伤力。   这个武器很是好使,看,刚才还不屑的孙女,如今眼底也透出几分恼怒了不是吗?   “你已经三十二了,不再年轻,现在你还能拿捏着小陶,等过两年呢?你年老色衰人老珠黄的时候,他正值青春壮年,他能守着你?”   彭老太是见惯了的,她的母亲比父亲小了十多岁,可哪又如何?   男人就那样,他们永远喜欢更年轻的,所以那些姨太太一个个的抬进家里去。   书香门第又如何?不过是用风流遮掩他们的下流罢了。   她从小就见惯了的,如今不过是用前车之鉴来警告自己的亲孙女。   “只有娘家,才是你永远的靠山。”   彭书燕看着这位年长者,她的祖母庚子年出生,出生在新世纪的人经历了许多许多。   年幼时,彭书燕对这位长辈十分的崇拜,总觉得祖母这里有说不完的故事。   伴随着她长大,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这位老人家有故事,更是一颗铁石心肠。   认清了真相倒也不错,省得被卖了还要数钱。   只是她原本以为,岁月会给这位老太太一点智慧,不曾想她倒是年纪越大越糊涂了。   “曾经娘家想把我卖给一个傻子当媳妇,现在我发达了,娘家人又来当我的靠山。您真觉得我是傻子吗,就这般听您的话?”   彭书燕觉得这简直十分的可笑,“日后我和陶永安闹矛盾阮文会帮谁,其实这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可千万别说您在心疼我,这样的心疼我可当不起。早在我父母去世后,我跟彭家早就没了一毛钱的关系,您要是在乎这个姓,那我不介意换个其他名字。不过您也不姓彭啊,这么在乎干什么?”   彭书燕看着那龟裂了的表情,觉得做一个冷血的人挺好的,起码不会受到伤害。   看,她现在说出这话的时候真的没什么想法。   彭老太却是如遭雷击,如果说阮文说的话可能带着阮文本人的想法。   可彭书燕呢?她也被阮文操控了吗?   当然不是!   事实是,她对孙女彻底失去了控制。   彭老太看着转身要走的人,她快步追了上去。   可谓是健步如飞,半点没有年龄的痕迹。   “你难道就真的看着彭家这么没落下去吗?你爸妈在天之灵,你就不怕他们不能安生吗?”   “我爸妈在天之灵?当年您要把我送给那家时,怎么没想过我爸妈的在天之灵?我过得很好,我爸妈肯定为我高兴,昨天我还做梦梦见了他们,还有祖父,他们希望我幸福,他们说永远不想看到我和彭家人有半点牵扯,你满意吗?”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那您不如做个梦,看看祖父和我爸妈是怎么说的。”彭书燕轻蔑的笑了笑,“前提是他们会入你的梦,这么多年了,你有梦到过我爸妈他们吗?梦到之后怎么解释他们唯一的女儿险些被你卖了这件事?”   “彭书燕!”   彭书燕忽的明白了,为什么阮文特别喜欢跟陶永安耍贫嘴,因为真的挺开心的。   这种唇枪舌战,尤其是占据上风的交锋,让人觉得爽快地很,比吃了一锅红烧肉还要高兴的那种。   “彭家本来就是普通的庄户人家,您寄予厚望的儿孙没能撑起门楣,找他们算账去,别总是欺软怕硬来找我,陶永安这人很护短,我要是说自己受了欺负,你猜他会做些什么?”   彭老太忽然间有些脊背发凉,明明今天挺暖和的,可她就觉得寒风似乎灌到了自己的骨子里,骨头缝那里被人用锤子砸呀砸。   “你,你别以为能威胁到我。”她活了一把年纪,什么没见过?还能被一个丫头片子威胁?   笑话!   彭书燕却是看到了那一丝慌张,“您刚才说阮文是想帮着小陶来孤立我,你说我要是把这话告诉阮文,她又会做什么?”   那慌张逐渐放大,像蜘蛛网似的密密麻麻的遍布在彭老太的脸上。   彭书燕笑了起来,“您慌了吗?您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我不过是个小小的研究员而已,哪能管得了那么多事情?想要找人帮忙,最后还是要找阮文来帮忙。结果您在我面前说阮文的坏话,我倒是想要知道,您是怎么想的,觉得我是傻子吗?”   她说着笑出声来,“阮文也是个爱憎分明的,要知道您这般揣度她,我想她很乐意做点什么来回应您。”   拐杖恨不得被她戳到地底下去,这样才能勉强支撑住这位老人家。   “彭书燕,你非要毁了彭家才甘心吗?”   这样的指控,让彭书燕笑了起来,“您可别自作多情,我对你那个大家族没什么兴趣,是死是活跟我没关系,只不过您要再这么死皮赖脸的,我还真不介意让你苦心经营的彭家一败涂地。”   打蛇七寸,彭书燕很清楚,这位老太太的软肋在哪里。   “别再做这些无用功了,有这个精力你倒是不如好好教教你的那群好儿孙。”   撂下这话,彭书燕径直往家里去,陶永安早前在这边置办了一套四合院,年前陶母就把这里收拾出来,给他们当新居。   竟然被找到这里来,彭书燕忽的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正打算回头问一句,只看到那位老太太忽的倒在地上,重重的一摔扬起一片尘埃。 第248章 248钱是立身之本   阮文很快就知道了彭老太住院的事情。   说起来倒也有意思,她是从汪萍那里知道的这件事,而汪萍则是听汪老四提了句。   至于汪老四是如何知道的,那还得从岳洪梅的那通电话说起   “你崇拜了老爷子一辈子,结果呢?养出了这么一个不忠不孝的东西。”   彭老太住的医院刚好是岳洪梅工作的地方,当时彭海峰把祖母送到医院时,哭得那叫一个惨烈。   七尺男儿痛哭流涕,这又是大过年的,医生护士们也为之动容,有个小护士多问了句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岳洪梅觉得这无比的讽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个陶永安一向跟阮文亲近,他媳妇跟阮文也来往密切,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汪成斌觉得这事怎么也怪不到阮文身上去,他虽然不知道内情如何,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个道理他是懂得的。   挂断电话后,汪成斌想了想把这件事告诉了汪萍。   “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嘴上埋怨着,但汪萍作为八卦的中转站转脸就跟阮文说了这事,“你觉得这事是不是古怪?”   “嗯。”阮文当然知道这事不对劲,“陶永安没跟我说这事,看样子彭书燕没有去医院,那老太太身体倒是不错,还能找到陶永安家,看样子背后有高人指点。”   汪萍也觉得这事绝不那么简单,这背后不定有什么猫腻呢。   “你说这会不会跟林家有关啊?”   主要是送到了岳洪梅工作的单位,这有些太凑巧了些。岳洪梅现在跟林家二姐走得近,这个林二姐是个很有手段的,说不定背后就是林二姐在兴风作浪呢。   “不知道,兴许是想借机会闹大这件事,让陶永安不好做人?”阮文笑了笑,“他们家的事情由他们处理去,我下午要跟乐薇的四姐见面,你跟我说说她什么性格。”   “你怎么跟她搭上了?”汪萍拧了下眉头,“乐薇的四姐夫和林家来往密切。”   “那这不是正好?我打入敌人内部了。”   阮文的乐观让汪萍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乐家孩子多,不过很多都是战争孤儿,其实乐薇就一个亲哥哥和姐姐,这俩还去世的早……”   乐薇这位四姐姐乐雪是收养的,也是建国后乐家收养的最后一个女儿。   某种意义上来说,乐雪和谢蓟生身世相仿。   她的生父死在了朝鲜战场上,母亲不想带着女儿生活,把孩子丢给了丈夫的战友,自己则改嫁他人。   只不过这位战友在矿井建设中出了点意外,虽然没死但残疾了,养自家的孩子都够呛,自然没精力再去养别人家的孩子,哪怕这个别人是跟自己一起扛过枪的战友。   几经辗转,乐雪来到了乐家。   为了让孩子忘掉过去那些不怎么愉快地回忆,乐薇的父亲给孩子改了姓名,正好接过来的那天天空飘着雪,索性就叫乐雪了。   “其实乐家也挺好的,对这些孩子都一视同仁,这些孩子们对乐薇这个小妹妹也挺照顾的,乐雪出事是因为头些年,说起来应该是她生小女儿的时候,她生母找了来。”   这个曾经抛弃了女儿的女人现在过得很不好,辗转知道女儿过得相当不错后就来了首都。   当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女人出现在你面前,说我是你妈时,你会什么感受?   乐雪记事晚,五岁前的事情都忘了个干净,她从没觉得自己竟然不是乐家的女儿。   亲妈找到她时,乐雪是不相信的。   她气急攻心早产了。   “因为这事伤了身子,后来乐家把这个女人打发走了,可乐雪心里头存着这档子事,就怎么说呢?”说是一蹶不振似乎有些不合适,但的确又找不出更合适的说辞。   “我也不知道她亲妈说了些什么,反正乐雪整个人就有些颓了下来,对了你找她做什么?”   汪萍奇怪,阮文怎么还能跟乐雪有联系?   “乐薇想要我帮帮她四姐姐,拜托我了不好推脱。”   这个理由汪萍才不信,“那我想借你点钱来应应急,你要不借我个十万八万?”   这谁信啊,乐薇要帮忙就帮忙,阮文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好说话了?   “没问题啊,我周三回去,你什么时候有空来找我。”   汪萍:“……”有钱真的很了不起呢。   “你跟我说句实话,找乐雪做什么?”   “就是想跟她谈个合作而已,谢啦,我收拾下准备出门。”   言外之意,通话到此为止。   汪萍拿着话筒,嘟囔了句,“和乐雪有什么好合作的?”   ……   乐雪也不知道,自己能有什么事可以跟阮文谈。   可是薇薇非要自己过来,她拗不过这孩子,只好来了这边的咖啡厅。   咖啡厅是去年才开的,很受欢迎。   里面的服务员穿着红黑色的制服,苏格兰裙十分的招人眼。   阮文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乐家姐妹在那里说这话。   有句话乐薇说的倒是没错,她四姐姐真的像是气球似的鼓气,不能用圆润来形容,毕竟这是真的胖。   刚过去乐薇就站了起来,“阮文你过来了呀,这是我四姐姐。”   乐雪之前倒是见过阮文,报纸上。   黑白报纸上阮文的照片还有些模糊,只能隐约看出是个漂亮的女人。   但远不及现在所予以的视觉冲击。   阮文很瘦,哪怕是冬天穿着臃肿,也看得出她很瘦。   这样的身材,乐雪曾经也拥有过。   “你好,我是阮文。”   乐雪看着那纤细匀称的手,忽然间觉得有些自惭形秽,她甚至不好意思伸出自己的手。   因为那手,跟猪蹄没什么区别。   然而阮文却并没有因为受到冷落而收回手,她的手还在那里。   乐薇有点愣,她不解的看着阮文,尤其是当发现姐姐很是窘迫时,乐薇小声开口,“阮文……”要不就这么算了。   她不想让四姐姐太为难。   阮文还在看着乐雪,“你好,我是阮文。”   她的固执是乐薇没想到的。   哪怕是服务生过来,阮文依旧站在那里,等待着乐雪的回应。   这让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乐雪嘴唇翕动,她看着阮文的眼神都带着躲闪,无声的向阮文哀求——不要这样,放过我吧。   然而阮文还站在那里,几分钟后她的手微微颤抖,但并没有收回去。   “姐,阮文才生了宝宝没多久,你别让她总站着。”乐薇小声地提醒。   这话是有用的,在阮文来到咖啡厅的第七分钟,乐雪终于伸出了手。   她的手指短短的,准确点说是因为过度肥胖导致的手肉嘟嘟的,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阮文笑了笑,“你好,我是阮文。”   这善意的笑容让乐雪觉得自己刚才似乎太过分了些。   她声音都小小的,“对不起。”   “没关系的。”阮文笑着看向服务生,“一杯白开水,谢谢。”   服务生对这个要求略有些奇怪,不过她还是去给阮文端来了一杯白开水。   “能不能让我跟你四姐姐单独谈谈?”   一向无无天的乐薇这会儿反倒是成了乐雪的精神支柱,不过乐薇在场并不合适。   尽管乐雪抓着小妹妹的手,但乐薇还是离开了。   “大概需要半个小时左右,你可以去那边看看书,能看得懂英语吗?”   乐薇撇了撇嘴,“你瞧不起谁呢?”   她怎么就看不懂英语了?   阮文递了本书给她,“去那边看吧,回头跟我说都看了些什么内容。”   乐雪看着一向乖张的小妹拿着书离开,温驯的仿佛是一只被豢养的无比乖巧的猫儿,她看向阮文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薇薇其实是个好孩子,只不过她不太懂得怎么和人相处。”   乐雪这话不免带着几分亲妈眼,乐薇脾气的确不怎么好,不过阮文倒不至于跟她这个姐姐争执这个,“她给我面子,那是因为关心你。”   看着神色有些恍惚的人,阮文柔声说道:“乐薇很关心你,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来帮你,所以希望我能帮你,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乐雪看着坐在对面的人,阮文说这话时很是温柔。   她漂亮又没有杀伤力,这让乐雪情不自禁地开口,“什么都可以吗?”   阮文被这话逗得一笑,“你要我帮你照看孩子我肯定没这个时间,我能帮你减肥,也能给你找一个不错的事业,我想这是你目前最需要的两样。不是吗?”   减肥?   事业?   乐雪想都不敢想,“我,我管不住我自己。”   “我知道,可是如果你再这么下去,你不止会失去乐薇这个一直关心你的小妹妹,你还会失去你的家庭。恕我冒昧一句,请问你先生有多久没有和你夫妻生活了?”   并不是阮文抱有歧视,她只是在陈述事实。   男人和女人都是视觉动物,只不过在某些方面而言,男人更甚罢了,他们喜欢女人微微丰满,但丰满有个限度。   现在的乐雪可不是微微丰满,她是彻头彻尾的肥胖。   再加上乐薇之前跟她说的遇到外人和姐夫讨论乐雪,阮文想,乐雪的婚姻亦是岌岌可危。   乐雪仿佛被踩着尾巴的小动物,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抬头看向阮文,那目光中透着怒意。   然而当她迎上阮文那坦然的不能再平静的目光时,她又觉得自己的愤怒都如此无力   因为阮文说的是事实。   她和邱航已经很久没有夫妻生活了。   乐雪觉得自己像是一块肥肉,现在很多人都喜欢买肥肉因为有油水吃着香,可是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又不缺这口肉吃,自然不会觉得肥肉新鲜。   对自己这一身肥肉,她更是不能再厌恶。   自己都恶心,又怎么可能坦然接受丈夫的审视呢?   这几年来,她和邱航一直都分房睡。   “抱歉,我并非有意打击你,只不过想要帮助你,多少需要打听几句才是。”   阮文很清楚,乐雪现在就是在钻牛角尖,她当局者迷得很,即便是亲人再怎么说也都无济于事,执拗如乐雪只会觉得亲人不过是在同情安慰她。   好话压根听不进去。   你说点难听的,倒是能让她脑子稍微清醒一些。   乐雪坐在那里,她看着阮文,有种自己浑身衣服都被剥去后当街□□的羞耻感。   比当初那个女人找来时,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不是乐家的女儿,你是我闺女”时她竭力反驳,最后看到的却是爸爸默然无声时还要让她羞愧难当。   阮文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乐雪,好一会儿这才打破安静,“情绪的低落是引发你肥胖的主要因素,你难道真的想要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后半辈子?”   “我……”不想,她也曾明媚动人,照片里的自己曾经那么的漂亮。   可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梦醒之后什么都没了。   留下一地鸡毛。   她也想要恢复往日风采,可当她引以为傲的身份都是假的,她做什么都不过是惹人讥嘲而已。   阮文看着乐雪,“听乐薇说你辞职,如今在家照看孩子,平日里偶尔会跟人跑跑订单?方便告诉我跑单是怎么回事吗?”   乐雪迟疑了一下,“就是联系一下买家和卖家,做一个中间人,偶尔可能会出去看看货。”   “这是谁给你介绍的门路?”   乐雪连忙解释,“不是爸爸,他不太喜欢我们做生意,这是我工作的时候认识的客户,他辞职后去做生意,找我帮忙。我个把月才会帮着弄一单,也没什么技术含量。”   阮文点了点头,她抿了口水,“那你就打算这么过下去吗?有没有做过最坏的准备,或许你和你先生有可能过不下去。不好意思我只是假设一种情况,如果真的离婚了你没有工作打算怎么养活自己,靠一个月跑一笔订单吗?挣来的钱够你的开支吗?”   乐雪有些迟疑,“其实是够的。”   阮文:“……”   行吧,做倒爷很赚钱,有人给人情不过是联系下卖家同样也能赚钱。   不过这个老客户一直都跟乐雪保持联系,阮文觉得挺奇怪的。   要说没所图,谁信呢?   可有所图,图什么呢?   乐雪不是乐家的亲生女儿,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在少数。   生意人自然不会错过这么重要的信息,这是打算在乐雪身上做长期投资?   还是……这个老客户背后就有熟人的影子呢?   阮文更倾向于后面这个可能性,或许这只是乐家资助女儿的一种方式。   不过阮文没有去找寻答案的意思,她清了清嗓子,“那万一这个老客户也保不住呢?”   乐雪被吓着了,神色间略有些慌张,“其实我还有些积蓄。”   当初结婚的时候,家里给了她不少的嫁妆。   怎么都够她维持生活。   阮文:“……”看来倒是为自己盘算过的。   乐雪也意识到了什么,她看着阮文的神色有几分怯怯。   “其实我有最坏的打算,只不过……”   “只不过正如同你不舍得提出离婚一样,你并不想要这种糟糕的情况变成现实。”   阮文一语戳穿了乐雪的那点心思,“我原本以为你整个人都在自暴自弃,是难以扶上墙的烂泥,现在看来你并非如此。”   乐雪徒然的张嘴,最后却也没能发出什么声音来。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可是你想要这么维持自己的生活吗,肥胖不止会招惹别人的讨论,对你的身体也没什么好处,恕我冒昧,我想知道你有多长时间身上没来事了,你方便买到这么大号的衣服吗?你今天跟乐薇出来,这一路上是不是特别吸引人的眼球?”   阮文的话就像让乐雪一时间哑然,她原本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心,一下子被阮文摧毁了。   仿佛沙子堆积起来的城堡一般,即便是再美轮美奂,实际上却不堪一击。   “能回答我的问题吗?”   乐雪觉得自己脸发烫,她好像的确很久没来例假了,原本还算规律的,可现在有时候两个月来一次,有时候可能三个月两次。   至于衣服……   她买不到合适的衣服,只能找人给自己做,但这也很麻烦,婆婆说她一个人做衣服得用两个人的布料,特别耗钱。   “看来我问对了,那你还想要这样下去?”阮文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来,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   如果仔细看,可以轻松的分辨出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   “按照这个方来做,一个星期后你再称一□□重,如果没有明显的下滑,那你打后面的电话骂我就好。”   “这是……”食谱?   乐雪认了出来,但她又觉得这太过于复杂了些,在看到最下面的运动建议时,她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   运动?   “我运动不起来,很累很疼。”   “我知道,所以一开始你只需要多散步就行了。反正你也没什么正儿八经的工作,有的是时间,每天散步走个十里路,应该没问题的吧?”   散步五公里?   乐雪觉得这简直能要了她的老命,更何况还得出门。   这个问题很大,比那食谱还要让她头大。   “怎么,做不到?”   乐雪觉得自己被看扁了。   这样的目光,她不是没见过。   可阮文的注视让她格外的承受不起,因为这不是单纯的轻视,而是一种惋惜,带着菩萨的悲天悯人。   “我觉得你可以做到。”   阮文的声音轻轻的,像是落下了一锤,把这个观念像钉子一样钉到了乐雪的脑海中,“任何想要阻拦你的人都不是真的为你好。”   乐雪恍惚中如遭雷击,她的眼睛逐渐聚焦,“你真的觉得我可以做到?”   “当然,要不我们可以打个赌。”   “什么?”   “倘若你做到了,我给你五万块。你若是做不到的话,把你的全部积蓄都给我。”   那一瞬间,阮文觉得乐雪像是护雏的老母鸡一样紧紧的护着自己的钱包。   果然,钱是立身之本。   也是乐雪的软肋所在。   作者有话要说:情人节快乐啊   虽然我不过,但是可以给你们过   本章发红包 第249章 249两套四合院   阮文给了乐雪一星期的时间,正好是寒假期间,让乐薇去她家盯着。   乐薇有些不太确定,“你有把握吗?”   就走走路,吃吃东西就能让四姐姐变成原来的模样?   她怎么都觉得这跟神棍似的呢。   “你不信我?”   乐薇连忙改口,“信信信,我一定按照你的吩咐来管我四姐姐。”   这是她能抓住的唯一救命稻草,不试试乐薇是不甘心的。   只不过乐薇又有些不确定,“阮文你能跟我说你打算跟我四姐姐合作什么吗?”   阮文耸了耸肩,“先看她这一周能不能瘦下来些再说吧,如果瘦不下来就不用提什么后续了。”   她拍了拍年轻姑娘的肩膀,“为了你四姐姐的小金库,盯着她减肥吧,到时候记得给我打电话。”   阮文不可能在这边盯着乐雪减肥,她手头上要忙的事情一大堆,恨不得有大圣的本事能有七十二般变化搞出分.身来,又怎么留在首都看乐雪三餐吃了什么,每天是否出去散步呢?   减肥这种事情,她勉强算是教练,但也不可能手把手的带。   归根结底,还得要乐雪自己争气才是。   毕竟人活一口气嘛。   ……   阮文忙着和乐雪见面,也没顾得上关心彭老太到底怎么回事,如果真有解决不了的麻烦,陶永安才不怕麻烦她呢。   既然现在没找上门来,那就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呢。   跟谢蓟生交代了两句,阮文直接从首都往金华去。   她去找那些老匠人搞火腿秘方。   谢蓟生倒是想跟着去,可谢元元怎么办?   小女娃还不懂得什么叫做离别,母亲的离开和过去并没有太多的不同。   她该吃的吃该睡的睡,过着一个婴儿应有的日子。   懵懂什么都不知道,却又是让很多人羡慕不已的生活。   当然,如果让阮文选择,她依旧选择活在当下。   做一个婴儿活得逍遥自在,可人总不能一辈子做孩子,该扛在肩头上的责任不能少。   能力范围内,阮文自然想着能多做点事情,不说青史留名,只为了不枉活这一遭。   她这个人身上多少透着几分理想主义,那星星之火从来不曾熄灭,只会越燃越旺。   ……   从金华下车后,阮文选择去本地的几个国营厂那边走走。   国营厂就是当代的城市商业区,这些兜里有票子的工人也舍得花钱。   遇到个别败家的,能把工资花个干净还欠下外债。   什么时候都有会勤俭过日子的,自然也少不了那些败家玩意。   这年头娱乐项目相对少了些,其实最多的还是在吃上面花钱,可谓极大程度的拉高了恩格尔系数。   阮文寻了个生意做好的摊子,这家的火腿包子卖的很好,排队的人很多。   等到了阮文,就剩下俩包子了。   后面的中年人拍了拍阮文的肩膀,一副好商量的模样,“小同志你要是不着急,能不能让我先买?我这急着去上班。”   阮文让出了位置,她得再等差不多十分钟才能等下一笼包子出锅。   包子铺的老板倒是个好说话的,“姑娘,你这是外乡人?”   “是啊,过来看看,老板你这刀工真不错,火腿丁切得整整齐齐的,真好看。”   老板一脸的得意,“那是,我家这可是几十年的买卖,从我爷爷到我爹,再到我这一代,不过我儿子去工厂上班了,他往后不干这个。”   阮文坐火车辛苦,说话间肚子咕噜叫了一声,“老板,能买你家点火腿吃吗?”   这火腿本就是熟食,老板瞧着她脸上窘迫,也十分大方,给切了一盘火腿片,又是从锅里打了一碗粥,让阮文过去坐下吃。   阮文这一坐,就是半晌午。   “……我们这金华火腿之所以好吃,全靠咱们这猪好。其实火腿怎么做的大家都知道,但是外地就做不出这个味道来,因为他们没金华猪啊。”   阮文帮着在那里揉面,她别的也不会,揉面倒是还行。   用包子铺老板的话说,没想到你这小姑娘瘦瘦弱弱的,力气还挺大。   “金华猪有什么讲究?”   “当然,咱们这猪没怎么被外面的污染过,这么多年来品种非常的稳定。之前就有专家特意来咱们这里考察,说咱们这里的气候适宜金华猪的养殖,这养出来的猪那叫一个皮薄骨细肥瘦均匀。肉质好,你说这做出来的火腿能差到哪里去?”   阮文听到这话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   “就是嘛,其他地方也学咱们做火腿,这不是做不成吗?”   阮文有些好奇,“那您怎么没专门做火腿?”   “我年轻时熬坏了身体,没这个精力,做几个还行,多了搞不来。”老板叹了口气,“所以我家那小子,我从小就管得严,不能像我似的。这不他去了火腿厂上班。”   阮文笑了笑,“那也不一定,不过这火腿也不止是猪腿,这牛羊腿也都行吧?”   “都行,不过这羊肉有股膻味,你得会处理,而且这羊得勤快点放,跑得多了这腿上的肉劲道,吃着好。牛肉粗了点,不过吃着也不错。咱们这边养牛羊的少,猪腿和鸡鸭腿多些。”   阮文表示明白,“这要是草原牧场里的牛羊,口感会不会好些啊?”   包子铺老板有些拿不准,“应该吧,闺女你想搞这个吗?”   他又不是傻子,听这年轻姑娘打听来打听去,大概也猜到了这小孩的心思,“这可得花不少钱,我们市里头这火腿厂都是国家建设的,当初可花了不少钱呢。”   这年头提倡个体户,说是鼓励生产经营,有本钱搞这个的要么是大老板,要么是那些村里头的这家几块那家几块的凑钱来搞点经营。   瞧着这女同志太年轻了些,跟个学生似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来路。   可这么个人来搞经营,怕不是要把本钱都折进去。   “这方子也没啥稀奇的给你也没啥关系,可孩子你不是我们本地人,搞不来的。”   阮文觉得自己最开始选择这包子铺还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我就是给人跑个腿,不过您别担心,我不白要您的方子。”   她又不缺这个钱。   拿了人秘方自然会给钱。   包子铺老板摆了摆手,“这能值几个钱?不用不用。”   他这卖包子也挣了点钱,还真不缺这百十块钱。   阮文走的时候拿了俩包子,把钱放在了那纸箱子下面,“大叔,你这包子真好吃,下次试着放点萝卜豆腐,味道会很鲜。”   做了大半辈子火腿土豆的包子,临了让一个小同志教育可以换个馅儿,包子铺老板笑了起来,等着他忙完手头上的去钱箱子那边,这才发现下面压了个存折。   存折上面是……   伍仟元整。   老板险些一个屁股蹲儿跌倒在地上。   他一个月能挣个一百多块,这五千块得挣三四年呢。   包子铺老板连忙出去看,哪里还能看到那年轻姑娘的身影啊。   要不是看到这实打实的存折,他真觉得这就像是一场梦   不过一个配方而已,说是秘方其实稍微问几家就能找得到,是一点都不稀奇啊。   真不值这么多钱。   ……   阮文这次金华之行送出去了两套四合院。   一个秘方五千块,她一共拜访了四家,准备的存单还剩下最后一张。   这些配方还真都差不多,有的喜欢重口味的,便是会放一点点辣椒粉。   有的喜欢咸一点的,第六遍腌制的时候会多放点盐巴。   方子倒是还好说,其实麻烦的是整个工序。   阮文又去了火腿厂,在这边参观了两天,尽管现代化的工厂加工已经让这工作没那么辛苦,但整个火腿制作工艺有八十多道工序,不可谓不复杂。   阮文打电话到边疆那边时,贾天山听阮文这么一说心里头咯噔一声   这是在给自己打预防针?   这么复杂的工艺,尽管有很多流程都是重复的,但某些层面上来说,太麻烦了。   而且整个金华地区的火腿年产量也才不到二十万只,到了他们那里能有多大的产量?   “我还得再去一趟杭州,找建筑院的专家问一下情况,到时候让他给做一个工程规划设计,你看那边什么时候合适,我还是希望尽快开工。”   贾天山听到这话比听到亲爹的声音还要亲切,“等出了正月就行,我先组织他们烧砖。”   盖厂房少不了要烧砖瓦。   “那行,我尽快,回头我直接把东西让人捎过去,您先把厂房给盖起来,至于这个火腿如何加工,到时候再商量着来,至于市场的话,只要你给我弄出合格的产品,我就能卖出去。”   贾天山嘿嘿一笑,“这你就放心了,没有咱干不成的事,不就是搞个火腿吗,只要你想弄,天王老子的腿我都能给你打下来!”   阮文:“……”大可不必如此夸张。   她电话里又跟贾天山聊起了种棉花的事情,“先把地开垦出来吧,就算是想要种棉花那也得等到四五月份才能育种,等下个月我去美国一趟,看看他们那里怎么搞的大规模种植。”   准确点说是机械化种植。   边疆幅员辽阔,最适合大规模种植,机器收割也会方便的很。   阮文打算三月份去美国,就是想要搞来两台机器,方便她在边疆进行生产作业。   “行,都听你的,我回头跟他们几个商量下,看能不能一起干。”   第五师这边先天条件不足,如今有了机会贾天山是拼命的想要抓住,他这人不爱读书但也知道知识改变命运这个说法。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贾天山终于说道:“上次那事真是对不起妹子你,你放心往后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也亏得阮文不是寻常娘们,遇到这种事情足够冷静还能搞一波反杀。   不然贾天山可真不知道该怎么跟谢蓟生交代。   人好心把媳妇介绍过来帮着致富,结果他这边没能保护好人。   这要是上下班算还是下班路上的工伤呢,赔不起的那种。   “没事。”只是可惜了徐连长送她的那把匕首,作为物证被带走了,到现在也没还给她,阮文想大概率拿不到了的。   元宵节前一天,阮文再度来了杭州,这让薛梅有些惊讶,“你怎么这么来回折腾,这次就你自己?”   阮文说明了来意,“……亲自来比较有诚意。”   “哪用得着这么麻烦?”薛梅就觉得阮文未免太讲究了些,“不过你来了倒也正好,前两天小谢给安排的人过了来,这两天你老元大哥正招待着,咱们正好一块吃个饭。”   谢蓟生安排的是新厂长的人选。   他这次可没再安排什么军属,直接找了个转业老兵。   “任凤杰去了哪里?”   “还能去哪里,回了娘家呗。”薛梅说起这人来一脸的恨其不争,“有些人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你就算是费再多的心思都没用!”   任凤杰娘家什么情况?那就是个无底洞。   她还特意提醒了一句,然而人家就是不听。   “就跟那个谁书里写得一模一样,有钱的时候你是姑奶奶,等着把你的钱掏空了,你就得交饭钱了,出门还得说我对我家妹子那叫一个好,我呸,说出这话来也不觉得自己脸烧得慌。”   阮文无奈叹息,“大不了日后再给点钱,不过厂子里这边说清楚就好了,不止要跟工人说清楚,记得上下游的那些合作者也得说清楚。”   “我知道,这个你回头跟老罗说就行了,不过你还打算日后接济她呀?”反正薛梅是不愿意再搭理了,就算跪倒在她家门口,她也不为所动。   有钱打发叫花子都能落个好呢,给任凤杰那还不得被任家人背后里笑话傻大帽?   她才不愿意背着这么个名声呢。   “我倒是不想,不过小谢心里头过意不去,先给着,给几次我发个脾气,给几次我发个脾气,到时候他也就绝了这善心。”   “那你们可别为她这糟心事伤了感情。”这可不值当。   “我知道。”   薛梅感慨万千,“也就你惯着他。”要是元大虎敢这么搞,她一准的跟元大虎离婚。   现在她有事业,离开元大虎一样过。   “他也惯着我。”谢蓟生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可是铁汉也有柔情处,阮文想要保护他那一分柔情。   起码保护几次还没问题。   阮文的正月十五是在杭州这边过的,晚上在薛梅家吃了汤圆后,她跟薛梅挤在一张床上说话,聊到了后半夜这才沉沉睡了去。   薛梅看着那年轻紧致的脸蛋,“何必让自己这么辛苦呢?”   她辛苦,是为了兄弟留下的那几个孩子,可阮文辛苦纯粹是为了其他人,值得吗?   ……   阮文离开杭州前,龙游路的阮家老宅又迎来了几个认亲的。   新来的厂长罗新国刚刚任职,就面临着颇是严峻的挑战,他倒是不着急,先打电话跟阮文说了这件事。   阮文思索片刻,“上一个来认亲的现在吃着公家饭进行劳动改造。”   罗新国很快就反应过来,“我明白了。”   跟聪明人说话格外的省心省力,阮文往龙游路那边去,但一点都不着急。   等到她赶过去的时候,就看到罗新国正在那边跟人讲道理。   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这话显然不适用于罗新国。   他是个粗人,哪有那么多的耐心在这里掰扯到底是不是阮家人。   一言不合之后再三警告,以至于阮文看到罗新国以一敌三不落下风,十分的能打。   “你再打,你再打信不信我去告你?”   这要挟对别人或许有用,可罗新国什么时候被人要挟过?   一拳头下去,那人掉了两颗牙。   看的阮文一阵牙疼,这往后说话漏风也就罢了,吃东西都不方便。   想想就觉得难受。   不过这人显然还没意识到被人打断牙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罗新国正打得过瘾,被人提醒一句说阮文过来了,他立马收手,谦谦君子模样,看的阮文觉得这人应该学过变脸。   “麻烦你过来一趟,不过问题差不多解决了。”   看着倒在地上的四个人,阮文笑了笑,“看得出来。”   她并没有和这几位“亲人”相认的打算,“把他们送到医院里,该抓药的抓药,要是再提出什么要求,那就打电话报警就行。”   保安连连点头,这要是之前他就看热闹了,毕竟争家产这种事情向来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可现在他在工厂里上班,工作也不累,每个月都有工资,自然希望工厂长长久久下去。   这些人来争家产那就意味着工厂很可能不稳定,他很有可能失去工作。   热闹有饭碗重要吗?   几个保安麻溜地把人给拽起来往医院那边送。   罗新国思忖着阮文这一句话,觉得他还是太冲动了些,只想着杀鸡儆猴日后避免这类麻烦,却没有做好后续工作,做的不够完美。   “罗厂长中午有时间吗?我请你吃个饭。”   罗新国想了想,“我中午要跟几个车间主任一起吃饭。”   阮文被拒绝了。   拒绝来的太快,她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第250章 250彭老太死了   前两天她倒是和罗新国一起吃了个饭,但当时没怎么说工厂的事情。   如今阮文还想要再多说两句,奈何对方没给她这个机会。   阮文也没强求,“那行,等日后有机会吧。我下午的火车离开,这边就麻烦你了,有什么事情打电话就行。”   罗新国点头,“那成,你一路顺风,替我向谢团问好。”   用薛梅的话来说,这倒是个实在人,思考问题特别直线条,转不过弯来。   阮文倒是没那么介意,直线条就直线条好了,反正这边的工厂在她遥控指挥下,罗新国也不是一个会吃亏的人,怎么着也比任凤杰那种软绵性子很可能被人拿捏来得好。   和罗新国聊了聊工厂的事情,罗厂长有疑惑,“我们这边工厂还要不要扩大生产规模?”   如今的安心日化厂才多大点规模?   杭州这边工人也才这么点。   不要说比起那些国营厂,就算是普通的民营工厂也比不上。   这样能有竞争力吗?   “还不到扩张的时候,先不着急。”对于罗新国这略有些毛躁的建议,阮文倒也没太震惊,有野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野心的蓬勃也得遇上一个恰当的时机。   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成,不过我看有的工厂也在搞咱们这个产品,你有什么处理方法没?”   比安心便宜,也更难用。   阮文对于市场上的山寨产品没什么好感。   “那你有关注他们的出货量吗?”   罗新国笑了,“这怎么关注啊,他们又不会把账本丢给你看。”   “打仗的有句话叫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那你想要刺探敌营有多少粮草,你觉得什么办法比较好?”   罗新国迟疑了一下,“摸到敌营那里去?”   “万一被抓了消息传不出去岂不是白白牺牲了一条性命?”阮文这个办法还是看电视的时候学的,“我派了人去那些工厂门口蹲着,看他们每天进进出出的车,大概就能确定他们有多少出货量了。”   罗新国一点就通,“就像是看车辙印来判断这到底运送多少粮食一个道理。”   “对。”只不过这得需要长时间的工作,一天二十四小时,白班加夜班两拨人来进行统计。   阮文也不放心把这件事交给一个人去做,她请人过去之余,还买通了厂门口的小摊贩,让他们帮忙留意着。   多管齐下自然有多管齐下的好处,起码阮文现在对那些厂子的生产情况门儿清。   也正因为清楚那些竞争对手的情况,阮文十分从容。   毕竟这些工厂能不能熬过今年都说不定呢。   罗新国受教了,“那我知道了,我尽量少给你打电话。”   “那最好不过。”   ……   阮文回省城的时候遇到大学生开学。   车上年轻的学生居多,多数都拿着一本书看,也有的打起了扑克,几个人咋呼起了整个车厢。   阮文在硬座车厢这边待了小半天,回到软卧车厢里睡觉。   她是不肯委屈自己的,尤其是现在火车跑得格外慢,有条件当然要买软卧,起码稍微舒心点不是?   当然在交通不发达的八十年代初,舒心程度极为有限,毕竟即便是飞机速度都不那么的快。   谢蓟生亲自来车站接她,阔别了一个多星期,阮文还真有些想他。   “不是要开学了吗?我记得你这学期课多,让老韩派个人来接我就行。”   她嘴上说着,但抓着谢蓟生的手不放开。   “罗新国这脾气还挺暴躁,做事也挺爽快。”   在阮文的忍受范围内。   人无完人嘛,不可能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反正杭州那边没有涉及到太复杂的交易,即便产品出口海外,也是走上海那条线,统一由上海那边处理。   罗新国的发挥空间就是管理好工厂里的事情。   目前来说问题不大。   谢蓟生听到这夸赞轻笑了下,“没给你惹麻烦就好。”   “怎么会?小谢老师帮我解决了不少问题,尤其是给我解决了大后方。”   阮文不吝赞词,“我感激不尽。”   谢蓟生莞尔,声音中透着愉悦,“十分荣幸能够获得阮文同志的认可。”   这话让阮文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但也只是那一瞬间罢了。   有什么事,得回家说。   谢蓟生眼皮垂下,说话时带着隐隐的笑,“跟你说个不太好的消息。”   阮文头皮一紧,“陶永安那里折腾出幺蛾子了?”   “嗯。”这些天阮文在外面忙,虽然也跟他保持联系,但谢蓟生没提这事。   阮文和陶永安之间的情谊有几分,谢蓟生十分清楚。所以他很是自觉地来帮忙处理,尽量在事情传到阮文耳边之前搞定。   不过这次,有些棘手。   “彭家那位老太太没了。”   阮文眼皮猛地一跳,她揉了好几下这才让自己冷静下来,“怎么没的?”   那老太太身子骨扎实着呢,怎么可能忽然间就没了?   人的死,可是能够拿来利用大做文章的。   阮文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听到谢蓟生冷静的陈述,“跳楼,死前留了封遗书,遗书里控诉着彭书燕的不孝。”   “跳楼自杀,还是被跳楼被自杀?”   用孝道来扣这顶大帽子,阮文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听一个护士说,这位老太太跳楼之前,她听到了病房里有人争吵,可是等冲进去的时候,病房里又没有人。”   谢蓟生避让行人,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阮文看着那快步走过去的老人和小孩,好一会儿才开口,“这倒不奇怪,护士冲进去的时候肯定不会看门后有没有人。不过这位老太太这是住在单人病房?房间里竟然没有其他病人,条件不错啊。”   “是啊。”谢蓟生笑了起来,“所以现在这件事僵持在这里了。”   彭家这是甘心给人冲锋陷阵,不惜祭出一条性命来,可也太小瞧首都的公安了吧?   真觉得这么一个疑点重重的案子,会这么不清不楚的结案?   “僵持?”阮文琢磨了下谢蓟生的用词,“彭家把这件事捅到了报社?”   报纸上倒是喜欢刊登这类社会新闻,当然那些机关报纸不见得会长篇累牍的报道这类新闻。   可现在的报刊杂志多着呢,进入八十年代后简直像雨后春笋似的茁壮生长。   彭书燕或许没什么好针对的,可陶永安是她的合作伙伴,而且陶永安还有个翻译大家的父亲。   当矛头指向陶永安时,这件事就完全不一样了。   文化人也是有圈子的,陶衍有对手,阮文的对手更是不要太多。   如今陶永安的困境,未尝不是那些埋藏在暗处的人想要找她或者陶衍的麻烦。   “都说了些什么?”   阮文现在是真没什么心荡神驰了,毕竟她遇到事了。   “不外乎是说陶老师教子无方,说小陶这般人品,做出来的产品怕是也不怎么样。”   果然。陶永安不过是幌子,她和陶衍才是被攻击的对象。   阮文懒懒的倚在那里,“他们也就这点能耐了。”   还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陶永安有什么举动?”   “没什么动作,等着调查清楚,让案情真相大白。”   “糊涂。”阮文低声骂了一句,“真有那么多人在乎真相如何吗?他们就是看热闹而已,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等着真相大白还有几个人关注这事?”   难得看到阮文发脾气,谢蓟生神色依旧从容,“那你说怎么办?”   “已经错过最好的机会,现在也只好按兵不动了。你有交好的杂志社编辑没?”   如今的信息传播途径不外乎是电视、广播和报纸,电视都还没能走进千家万户呢。   整体来说就是纸媒时代,这也是纸媒的辉煌时期。   辉煌让人自大,拿着笔杆子的人会做很多“高高在上”的事,仿佛自己是神祗。   阮文对媒体的好感度一直不怎么高,哪怕她曾经有个同学就是干这个的。   但不喜欢归不喜欢,该利用的还得利用。   谢蓟生点了点头,“有几个机关报的主任我倒是认识。”   机关报……   阮文觉得这未免大材小用,“没有啊,那你倒不如找几个人做个杂志社。”   反正现在搞杂志社成本很低。   “再进行征稿什么的,这样就可以做成小说故事集,应该有受众。”   阮文随口就是生意经,反倒是把自己最初的目的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那joe能来帮忙写两篇稿子吗?”   阮文眨了眨眼,“看我忙不忙。”   她很快就言归正传,“陶永安的事情回头我再跟他细说,对了这些天乐薇有给你打电话吗?”   阮文这次出去的时间有些长,爽了乐薇的约。   也不知道她督促乐雪减肥怎么样了。   “前些天打了一通,说是她姐姐瘦了有六七斤的样子,她会督促着乐雪继续减肥的。”   六七斤真不算重,但是对于乐雪而言,这些年来每天都是肉眼可见的变胖,仿佛没有一天她的体重比前一天轻。   即便是她当初三番两次下定决心要减肥,但也没有什么效果。   如今竟然真的有了成效,在乐雪眼中阮文的形象登时高大了许多。   尤其是阮文给她的食谱能吃得饱,不用饿着肚子。   这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那看来我那五万块钱要保不住了。乐雪一直有在跑单说是给人联系卖家,那是不是你老首长安排的?”   “嗯。”谢蓟生对阮文做的事情了熟于心,“你那五万块钱怕不是要保不住了?”   “怎么可能?”阮文嘿嘿一笑,“我这是帮你老首长办事好吗?他不得给我补上这亏空?”   五万块对于阮文而言并不算什么大钱,再者说之前一〇三事件中乐薇的父亲亲自打电话帮她把这件事给压下来,阮文便是真的拿五万块钱来激励乐雪减肥也没什么。   “他是个好父亲,只是不懂得该如何去关心孩子。”   那是一位慈父,也是一位严父。   早些年部队训练任务重,所以对自己的这些孩子疏于管教。   父母和孩子的联系不够密切,容易出现一些问题和误会。   乐雪性格比乐薇好,但身世之谜压垮了她所有的信心,让她自暴自弃。   他的老首长又不懂得苦口婆心,这也导致乐雪有所误会。   如今阮文愿意主动去做这个解铃人,谢蓟生十分感激。   他抓着阮文的手,女人的手细细软软,这让他觉得自己心头都带着几分暖意。   “回头我给你补上。”   阮文被这话逗乐了,“你的本来就是我的,怎么补?拆了东墙补西墙,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她的调侃让谢蓟生恍惚了下,想到自己曾经跟阮文说的话,难得的有几分窘迫。   “我的也是你的,你帮我管好大后方就够了。”阮文的要求很高的,她可不觉得换了别人能够这么无怨无悔的照顾家里照看孩子。   某些方面她是亏欠了谢蓟生,所以并不需要谢蓟生的补偿。   有他就够了。   ……   陶永安看到阮文觉得自己像是见到了大救星,“你再不来我就要去找你了。”   他最近被折腾的够呛,他爸妈去单位都会遇到各种找事的。   “这大冬天的,烂菜叶子也没有吧?”阮文想了想,“也就是白菜叶,至于臭鸡蛋,谁这么败家?鸡蛋不趁着还好赶紧吃了,还特意放坏来砸人。”   “没有。”陶永安被阮文逗得哭笑不得,“哪有这些啊,那都是小说里的,谁这么闲着没事特意去丢烂菜帮子臭鸡蛋?但是会有同事问啊。”   关键是他妈是老师,学生问这个问题让她很头疼,最后学校领导都介入其中了。   “那你想怎么办?”   陶永安抓了把头发,“我不知道啊,我觉得清者自清等着警察调查清楚,这件事就了了,可是……”   已经晚了。   如今大家都怀疑居多,又有几个人会在乎真相?   陶永安觉得这格外的讽刺,明明是彭家不做人在先,结果呢?   结果倒是他们的名声被毁了。   彭书燕还好,涂所长知道来龙去脉,研究所里的人也都读书明理知晓十分,不会跟着凑这个热闹,甚至还会骂上一句。   厂子这边,其实影响也不大,但是影响到他父母了。   这要是时间长了,不免让父母对彭书燕产生不满,这就不好了。   “谁说晚了的?”阮文昨天晚上都在想这件事,她问谢蓟生有没有相熟的杂志社编辑可不是在开玩笑。   不过后来阮文有了新的想法,“你问下书燕姐,介不介意把她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介不介意让全国人民都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蹲厂门口数车子这个是源于我小时候看《大染坊》,陈六子让人住在酒店里拦截客商,那可真是国内商战片的巅峰!我永远爱六哥。   减肥食谱啦,多吃蛋白质少吃碳水,鸡胸肉牛肉管够,但是猪肉啦粉啦奶茶啦都不能吃,可是碳水真的超级好吃,我管不住嘴(抱着我的旺旺雪饼痛哭)   我不知道下厨房上面现在还有范志红的7日减肥餐单没,不过那个是真的好复杂好复杂我就关注老师的微博,记了个水油焖菜,还挺好吃的,做小油菜娃娃菜超级合适! 第251章 251双管齐下   陶永安愣了下,他有些迟疑,“全国人民不见得关心我们家的事情吧?”习惯性的贫嘴被阮文瞪了一眼,陶永安这才又严肃了神色,“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   主意自然是有的,不就是喜欢看热闹吗?   不就是热爱地摊文学吗?   阮文就投其所好。   陶永安很快就带来了自家媳妇的回应,“那要不晚上去我家吃个饭?”   他倒是想要去阮文家吃饭,但是在阮文家说彭书燕的一些往事,似乎不太合适。   还是去他家好些,大不了他从外面弄几个菜嘛。   阮文应了下来,晚上的时候她从彭书燕那里听到了这个完完整整的故事。   陶永安也是第一次听的这么仔细,他很是心疼的看着自家媳妇,“阮文,你打算怎么做?”他还没想明白阮文的意思,什么叫全国人民都知道。   去广播里说吗?   “写成故事印刷出来。”   这个出乎意料,“啊,这样成吗?”   “为什么不行,不过印刷费还有请邮差发报纸的费用你来出,记得给我润笔费哦。”   写东西本就是阮文的强项,她会写简要,也会写悬疑故事,如今不过把这个真实的故事稍做加工,三分假七分真的讲给人听,并不是什么麻烦事。   “咱们这是免费的故事,不用花钱买,所以你就别指望能赚钱回本了。”   “没有没有。”陶永安明白了阮文的意思,既然大家喜欢断章取义的看热闹,那不妨就让他们看个够。   免费的故事谁不爱看?只要阮文掌握好度,这故事很容易发散出去,往他们预想的方向发展。   届时那舆论就掌握在他们手中,也就顺理成章的完成了翻盘。   搞舆论宣传阮文很有一套,不然当年哪能借着tts爆发把卫生巾成功推向欧美市场呢?   但彭书燕不太懂这个,她反应稍微慢了点,“这样做可以吗?”   “没问题,咱们又不是违法犯罪,不用怕。”阮文笑了笑,“行了你们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等明后天我把故事写出来,你到时候给我看看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   陶永安送阮文回去,走到楼梯口他郑重的跟阮文道谢,“这次真的麻烦你了。”   “说这客套话做什么?”阮文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陪陪书燕姐,我看她比前段时间憔悴了些。”   对彭家老太的死彭书燕可能无动于衷,然而把陶家都牵扯进去,无疑给她很大的心理压力。   阮文的担心不无道理,因为彭书燕现在真的有心结。   有道是人要脸树要皮,可如今不是条件不允许吗?   她也顾不得这些了,那些事情与她而言是不愿意回忆的过去,但再不堪也都已经成了过去,不能让这些影响到她现在的生活。   陶永安的父母善解人意,知道她过去不容易对她格外的关心。   但彭书燕深知一件事,人的感情经不起磋磨。   她很珍惜和陶永安的感情,人生短短几十个春秋,能够相遇相知在一起并不容易,她和陶永安不同,并非乐观主义者的彭书燕有些介怀两人的年龄差,总觉得两人并不一定能长久。   但如今既然在一起,起码现在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这段感情一地稀泥。   付出一些代价来维护这段感情,彭书燕十分的愿意。   至于还麻烦阮文来出谋划策,她心里头过意不去,决定送给阮文一个礼物。   只不过阮文想要什么?   彭书燕想了半天没能想出太好的礼物,正好陶永安送人回来。   她拉着陶永安问了起来。   “阮文喜欢什么?”陶永安不假思索的回答,“吃。”   这换来了彭书燕的一个白眼,“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就贪图那点口腹之欲?”   陶永安觉得自己十分冤枉,“真的,阮文最喜欢的肯定是吃,你别看她这人不挑剔,其实她嘴巴叼着呢,别的能将就,吃的可不能。”   他对阮文再熟悉不过,要知道刚进大学他俩就是饭搭子,三天两头往外跑去吃饭。   阮文就是喜好这一口嘛。   但凡是条件允许,她绝对要吃最好的,才不亏待自己呢。   “你看小谢同志不也一直在精进厨艺吗?”   为啥啊,还不是因为阮文喜欢吃好吃的嘛。   “抓住女人的胃,就能抓住她的心。”陶永安总结陈词。   彭书燕撇了撇嘴,“照你这么说,阮文嫁给一个厨师才合适。”   陶永安:“……不能这么说,这大前提是阮文喜欢啊,厨艺不过是锦上添花。”   当然他和彭书燕都不擅长做饭,凑合着吃两口就行,实在不行就去食堂,要么去阮文家里蹭饭,反正离得近,不要太方便。   彭书燕没能从陶永安这里找到答案。   她心里头记挂着,铺床的时候都在思索送什么礼物好。   珠宝首饰什么的阮文不缺钱,而且她到底爱哪个款式的也不好说,彭书燕总觉得送的不一定会合适。   计算机吗?   不过阮文倒是有一台微型机,再送一台倒也不是不行。   这年头想要搞一台计算机还真不容易,要是送点别的……   彭书燕忽然间来了思路,她把床单抛出去的同时回头看了眼陶永安,“你说我用硅晶材料给阮文做一个礼物如何?”   研究所有不少的硅晶材料的边角料,在仓库里堆着不少呢。   她记得之前就有同事说想要用这些边角料做点东西。   彭书燕觉得她也可以。而且把礼物送给阮文,虽说送给谢元元也一样,但她觉得送给阮文更合适一些。   女人结了婚生了孩子后总是被忽略,所有的一切都要放到母性后面。   送给谢元元固然有同样的效果,但彭书燕想要把这份情意给阮文。   “弄什么呀?”陶永安搂着他媳妇,“做个一家三口我估计你弄不来,要不弄他们三个人的生肖?我帮你画图设计。”   “你瞧不起谁呢?”作为研究员,画图那是基本功,彭书燕的画图水准可一点不比陶永安差。   小陶同志连忙认错,他嘴巴甜手不老实,等彭书燕反应过来,她蚊子似的发出声音反对了下,“我在铺床呢。”   “铺床不就是为了睡觉吗?”   彭书燕:“……”倒也是这个理。   ……   阮文很快就把这故事写了出来,名字都取好了——《阿燕》。   谢蓟生做了第一个读者。   “你看哪里不好,有没有要修改的。”   “你写的哪里都好。”   阮文:“……小谢老师你这嘴巴有点甜的过分哦。”   不过她才不会被甜言蜜语糊弄呢,“快帮我看看,你应该荣幸,你是我这篇故事的第一个读者。”   “荣幸之至。”   谢蓟生很快就看完了这几页纸,“真的很不错。”   彭家的事情他了解的比阮文还要多,七分真再加上三分脑补,这个故事架构完整,而且不会让人觉得这只是一个故事。   结合着如今首都那边传得正凶的流言蜚语,很容易就能看出这故事是谁家的事。   “不过,万一彭家也如法炮制怎么办?”   “那我这就是给印刷厂创收了,不挺好的吗?”阮文把这几页故事收了起来,“你要是能给我安排几个有点文化的退伍兵,我觉得未尝不能办一个报纸杂志什么的,专门写故事。”   “他们能去采风,但不见得有能耐把故事写出来,可不是人人都像你能妙笔生花。”   这马屁拍的阮文极为舒服,“先组织起来嘛,看回头能不能找几个合适的人选,你在学校里难道没注意到?现在外面的月亮格外圆。”   这谢蓟生自然明白,只不过他没想到阮文对此也这么敏感,“想要跟时代的洪流对抗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美国文化对国内的影响源于其经济的强大,在美利坚普通老百姓过得比他们好上几十倍几百倍,了解美国情况的国人能不心生向往吗?   而最了解美国的,除了那些机关干部外,就是大学校园里的学生了。   谢蓟生在学校任职,自然再清楚不过,不止省大,放眼国内的高校,又有几个学府不是呢?   他能在战场上杀敌,面对这无形的敌人,却束手无策。   阮文的提议是谢蓟生如今急需的,但他也清楚这有多难。   “我就爱做逆行者,先试试看嘛,反正现在文化界什么都有,我来插一脚别人也不会注意到。”   她大体思路是有的,只不过具体的执行阮文就不参与了,她没那么多时间。   “过些天我得出国一趟。”   去国外进行考察,看能不能弄来几台机器。   其实现在还处于中美蜜月期,想要购买机器应该也没那么麻烦吧?   实在不行就买个二手的,只不过这跨越太平洋,运输是个大麻烦,所以能买新的还是买新的。   谢蓟生知道她忙得很,“嗯,家里交给我。”   阮文注定和其他人不一样,她会飞得很高。   谢蓟生要做的,就是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辛苦啦,等我从美国回来,给你带礼物。”阮文还要去研发室上班,亲了谢蓟生一口就咬着个包子走了。   她要忙的事情太多了,过会儿还得去看看陶永安监工的那个蔬菜大棚。   这大棚年前才勉强投入使用,也不知道有没有种出蔬菜来。   年前研发室里的几个人说是在搞洗衣机和热水器。   也不知道这几天有没有什么新的思路。   现在的阮文在技术研发上参与度明显降低,和当初的亲力亲为大是不同,她直接放权让其他研究员去做。   但凡是想法靠谱,阮文都是支持的。   哪一样发明制造不都是在无数的试错中产生的?   阮文并非急功近利者,她有的是耐心。   她的支持倒是让研发室几个人挺有压力的,过去一群人哪个不是勒着腰带过日子?即便是搞研究也得考虑经费问题。   他们之前的单位经费由国家给,但能分到个人手上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哪像是现在,天马行空都不要紧,只要你能说服阮文就行。   当然,一群人也不会糟践阮文的钱。   谁不知道阮文的心,怎么舍得这么糟践呢?   被放权后,一群人反倒又是数着毛票过日子,生怕不小心浪费对不起阮文。   阮文过来的时候,几个人正在争辩。   “我觉得你要不换个思路,老万你说句话。”   万长明在那里当哑巴,这让温斌觉得头疼   他和程云亮性格很不一样,程云亮想法很多,天马行空不受拘束。   而温斌则是细致的不能再细致,他们这些做研发的可不就得心细如发吗?   也不是说程云亮不细心,但是这想法未免太大胆了些。   温斌觉得可行性不高,虽然他们有试错成本,但他还是想尽可能的减少支出   他无意中跟程佳宁聊天,知道他们几个来到后,研发室一年的科研支出翻了十倍。   尽管的确做出了东西,但……   能省则省。   程云亮十分的坚持,“不行等阮文来了问她呗。”   “还用问吗?阮文肯定会让你试的。”温斌太清楚阮文了,只要不是太离谱,阮文都会答应,哪怕明知道是错的。   “那说明阮文独具慧眼,咱们做科研的不能总是把自己圈在一个小圈子里,有时候得跳出去看看天地之大,这样才能有更好的想法。”   温斌说不过他,“等回头咱们再辩个清楚。”   他这一扭头,就看到阮文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一个橘子,那橘子长得圆滚滚的十分好看,瞧着十分好吃的模样。   “你们俩接着说,我听着呢。”阮文是过来的时候从护厂队队长韩建国那里拿的橘子,就这么一个她也就没再分给其他人。   程云亮先一步过了来,“阮文你来的正好,给我评评理,这是我的新想法,你觉得怎么样?”   他们这次争执的是热水器的设计。   现在国内倒是有热水器,然而基本上集中于首都和上海这种大城市。   省城这边没有,其实原本也有机会引进的,但很是不巧的发生了点小意外。   当时有个干部家里先一步安装了这热水器,但操作不当愣生生的把自己烫伤了。   滚烫的水浇下来,一层皮都烫掉了,结果引发感染,这位干部的家人没能撑过去。   一朝被蛇咬,省城的干部将热水器视为踩狼虎豹。   当时的条件,普通老百姓也拿不到热水器,这种东西向来都是自上而下流传开来。   干部家庭都没用,普通老百姓自然也没得用。   等进入八十年代后,国内家电市场开始发展,热水器不再是国字号厂家的专利,民营企业也开始搞这个。   不过前年投放到市场的那一批产品质量堪忧,先是出现了燃气泄漏,然后又出现了管道破裂漏水,就连阮文都没敢用。   这也导致其他几个原本打算搞热水器的厂家望而却步   万一出现什么烫伤人命,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电视机冰箱坏了顶多不能看电视,不能储放食物。   可热水器坏了,那可关系到人命。   谁都不敢托大,这也就导致国内目前正儿八经的热水器生产商只有国字号的工厂。   依旧是供不应求,而且价格比冰箱贵得多。   这是个大市场,机械组几个人都十分上心。   这次还是靳一鸣主导的热水器设计制造,但现在这个主导者并不在,他去南京搞热水器了。   程云亮跟阮文说起了自己的想法,“既然燃气危险,那咱们不妨直接用电,其实原理不就是那回事嘛,跟高温消毒柜差不离,就是通电发热,只不过消毒柜那是高温消毒,电热水器是电热管加热。”   “可老程,燃气热水器可能出现燃气泄漏,你说的电热水器不也一样?万一漏电怎么办?”这是温斌强烈反对的地方。   洗澡的地方本来就潮湿,发生漏电的概率实在是太大了。   一个是漏气,一个是漏电。   非要比较的话,哪个危险更大?   这不止是概率学问题,更关系到安全,谁也不想洗个澡就把自己搞到医院甚至坟墓里去,对吧?   程云亮倒是直接,“你搞你的燃气,我搞我的电热,咱们双管齐下,到时候让消费者用真金白银来说话不就行了?”   温斌觉得这话太小孩子气,“哪能这样啊,咱们精力有限时间也有限,能够在今年夏天到来之际搞出来一个就不错了,哪有空双管齐下?”   这双管齐下了,最后两个都没搞好,这算什么回事?   程云亮瞥了温斌一眼,“老温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夏天用凉水都能洗,压根犯不着用热水器啊,咱们搞这个,是为了秋冬方便啊。”   所以大半年的时间呢,怎么就来不及了?   温斌被这话噎着了,他纠结的抓了抓本来就不长的头发,“阮文,你来拿个主意。”   他们这些人做研究可以,做决定……   少了点魄力。   问题被抛到了阮文那里,她倒是不着急,拿过程云亮的概念图,“你这缺的太多了。”   “什么?”   程云亮有些没反应过来,“缺了什么?”   “加热棒直接作用于水,你有没有想过,水里头的矿物质多,很容易就会与加热棒反应,缩短加热棒的寿命,到时候怎么办?”   “是……”程云亮刚想要说话,又被阮文打断了,“而且你说了重点是秋冬使用,那就涉及到热水保温,你觉得你概念图里的热水器能做到保温吗?”   程云亮点头,“我还得……”   阮文第二次打断了他的话,“而且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怎么尽可能的防漏电。”   毛病有些多,这让程云亮有些尴尬,倒是之前还反对的温斌看向阮文的眼神亮了,“那处理好这些问题,是不是就可以搞这个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财神节,祝福大家牛年发财,牛牛牛!   嘿,我散财 第252章 252再去美国   因为研究方向的不同,之前温斌觉得程云亮的想法太大胆,没有安全性保障,所以对程云亮的概念图,他持否定意见。   但是阮文的三个问题让温斌发现,对于电热水器阮文似乎有更多的想法。   如果将程云亮的概念图补充完整,那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研究方向。   所以程云亮被阮文问的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时,他反倒是看到了潜在的可能性。   “嗯,这几个问题也不是太难解决,找对人就好了。”   水里头有矿物质,容易和加热棒起反应,那简单,加热棒用镁粉来“包装”一下嘛,这样既不影响加热效用,还可以隔绝加热棒与水里的矿物质成分。   至于保温的话,直接找化学组的人帮忙,去看看有什么合适的材料没,一时半会的阮文也想不出来太合适的材料。   至于防漏电,这个更简单了,去找电工问,再不济去隔壁学校里找电气专业的教授老师问,也能找到答案。   其实这些问题都不算多麻烦,有了头绪就好处理。   只不过后续的设计会牵扯很多,需要一遍遍的试错才行。   程云亮的沮丧只持续了几秒钟,很快他又兴奋起来,“还有什么问题吗?”   都指出来,他好去处理。   他简直不要太积极,这态度阮文十分的欣赏,“暂时就这些,不管燃气还是电热,我们要让热水器取代锅炉烧水,最基本的是保障安全,安全的基础上满足老百姓的需要,这才是我们要做的。”   安心,安心,如果用着他们的产品都不能安心,他们还搞什么研发?还不如去种地瓜呢。   燃气热水器的设计相对来说就成熟了些,毕竟市面上已经有这个小家电的出现。   靳一鸣这次去南京,就是为了带回来一台燃气热水器。   不过他回来的不巧,昨天下午阮文前往首都,眼下这个点应该在飞往美利坚的航班上了。   “去了美国?她自己吗?”   靳一鸣有些奇怪,听小陶说,之前阮文可没这么天南海北,准确点说国内外的四处飞。   “不是,程佳宁陪着她一起去的。”   这个回答让靳一鸣嘴角抽抽了一下,“带着她?阮文怎么想的。”   程佳宁的出身是“原罪”,她虽然也有在学习,但是态度里面透着几分高傲,虽说接触不多,但也足以让靳一鸣不待见。   关键是两个年轻姑娘去异国他乡,怎么想都不够安全。   “我记得她前些天还在外面,回来才几天,怎么又出去了?”   回答他的是万长明,“时不我待嘛。”   靳一鸣眉头一挑,这说法倒也没错,可这么奔波对身体不好,阮文生了孩子才多久?   虽说有工作的女人不见得有时间做月子,也不可能一休息几个月。   但生产是大事,用中医的话说那是损了根本的。   趁着年轻好好养养才是。   现在这么来回奔波,没办法好好休养,万一留下点什么毛病怎么办?   年轻人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等着上了年纪再后悔,都晚了的。   可惜,阮文现在已经飞往美利坚,靳一鸣就算是想说什么,也得等人回来。   半晌,他又是嘀咕了一句,“再着急,也不至于连个合适的人选都没有,带程佳宁算怎么回事?”   他旧话重提,倒是惹得其他几个人跟着议论起来。   “小程倒是挺积极的,之前还找我借书看。”万长明帮着说了句好话,不过他又迅速插刀,“不过这书她借走之后也没怎么看。”   董大力好奇,“你怎么知道的?”   万长明叹了口气,“我在书的第一页夹了一张书签,后来发现书签都没动。”   这是他的一点个人习惯,每一本书都会放书签,而且都会在一个固定的位置。   如果程佳宁真的看了他那本书,不至于书签一动不动吧?   董大力听到这解释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半晌才来了句,“她也挺不容易的,明明富家千金现在穷的叮当响。”   阮文是言出必行的人,给程佳宁规定了工资多少,那就是多少。   年底发奖金时,程佳宁倒也是见者有份,但数额不算多,她才来省城多久啊,当然不能和其他人一样。   早前去边疆出差挣了的钱还了阮文后,还欠着陶永晴饭钱,直到年终奖金这才把亏空抹平。   但是女孩子喜欢吃点好的,即便现在转正后一个月有五十块的工资,但也不太够花的。   这不,人又跟着飞美国去挣出差补贴了。   去国外补贴高,一天十块钱呢。   这要是出去十天半个月,两三个月的工资都有了,倒是能过得极为滋润。   程佳宁谋算着的,其实不过是他们这些研究员一星期的工资罢了。   董大力一说这话,几个人还都有些心情复杂   他们竟然比资本家的小姐过得还滋润些,虽然也只是这个把年头。   等程佳宁回了香港,她继续她那纸醉金迷的富家千金的生活。   而他们……   可那又如何?   他们对现在的生活很是满意,能够用自己的知识创造财富,方便大众生活,这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不是吗?   ……   程佳宁觉得和阮文一起坐飞机都累得很。   “你一直看书,不累吗?”   她看着都累,火车上不休息,飞机上也不休息,就连中间在巴黎转机等着的时候阮文都不消停,她都不累吗?   休息下不好吗?   阮文放下了手里的书,她抬眸看向隔壁的人,“你想聊些什么?”   “就随便聊聊啊。”程佳宁拉近和阮文之间的距离,“你和那个赫尔斯很熟的样子,你这么信任他的吗?”   阮文瞥了一眼,“你觉得赫尔斯不可信?”   这眼神带着几分轻蔑,让程佳宁觉得自己仿佛是一条踩着尾巴的猫,着急的几乎要跳脚,“我就是好奇而已。”   至于这么看着她吗?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她明明是天之骄女,可在阮文面前幼稚的仿佛是一个顽童,这种感觉要多不爽就有多不爽。   阮文的目光轻轻地掠过程佳宁,“好奇心杀死猫。”   丢下这么一句话,她又是去看书了。   几乎没人支持她带程佳宁出来,毕竟谁都知道这姑娘成事不足。   何况国外也不见得十分的安全,万一程佳宁嘴巴大,跟人说自己是来自香港的富家千金遭遇绑票怎么办?   她成事不足也没什么,万一败事怎么办?   不过阮文还是答应了程佳宁的请求。   尽管这个姑娘跟自己出来的初衷只是为了那出差补贴而已,但在阮文看来,知道努力挣钱就是好事。   人说到底不就是为了那一口吃的吗?   程佳宁看着又继续看书的阮文,她气得脸都红了,半晌拿出了一本书来看。   不就是看书吗?   谁怕谁啊。   ……   赫尔斯亲自来接机。   身材高大的斯拉夫人让程佳宁眼前一亮,等看到阮文和他拥抱时,她嘟囔了句,“你是已婚的耶。”能把这机会让给未婚少女吗?   这声音很小,阮文压根没有听见,跟赫尔斯简单的介绍了下程佳宁,就往外去。   赫尔斯开着一辆全新的大奔,阮文略有些惊讶,“怎么买了新车?”   “华尔街的那帮人,看在车的份上也会对我好些。”   这让阮文恍然,她之前还请赫尔斯帮着注册了证券账户呢。   不过到现在,她也没顾得去处理就是了。   程佳宁坐在后面,听前排两人聊天。   “我前段时间在伦敦那边,剧组的进展还算顺利,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今年夏天这部剧就会上映,如果反响好的话第二季也会提上日程。”   阮文:“希望如此吧,我可不希望我的钱打水漂,对了你收到我寄来的拨浪鼓没?”   之前赫尔斯也没给什么反馈,阮文也是来之前才想起来,她甚至还特意去找了好些个民族乐器。   什么笛子、箫、二胡都在行李箱里放着呢。   应有尽有,绝对能满足赫尔斯的需求。   后排的程佳宁听到这话十分的好奇,“赫尔斯你有孩子了吗?多大了啊。”   她一直以为这个男人单身呢,还想着这些天发展一段异国恋情也不错。   欧洲男人的尺寸,应该还挺可观的吧?   很久不曾谈恋爱的程佳宁想要一段露水情缘,然而……   “没有。”赫尔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他当时疯魔了似的觉得那有节奏的声音十分的好听,可是等拿到阮文寄来的一大箱拨浪鼓时……   赫尔斯把那些拨浪鼓都送给了工厂里的工人,他们有的有家庭孩子,可能需要这个哄孩子的小玩意儿。   这有些异常的举动落入到阮文眼中,让阮文嘴角扬起,“我这次还给你带来了礼物,等到了酒店再给你。”   旅途漫漫,到了酒店后,程佳宁第一件事就是躺在床上休息。   这么长时间的飞行真的很让人疲倦,哪怕年轻如她也需要睡觉,倒时差。   倒是阮文,把一行李箱的礼物交给了赫尔斯后,多问了句,“有时间吗?请你喝杯咖啡。”   阮文不喝咖啡,她给自己点了一杯水。   酒店做的就是服务,别说是温水,就算客人想要一杯猫尿,他们也得找来不是?   阮文把小说底稿交给赫尔斯,这让斯拉夫人略有些无奈,“你这次拖稿未免太严重了。”   “这不是没违约嘛。”阮文知道自己理亏,也没那么理直气壮,“还是得麻烦你,之前你电话里说有事要跟我当面说,什么事?”   带程佳宁出来很不方便,因为一些事情注定不能让程佳宁知道。   如果是小陶就省事多了,她和陶永安是利益共同体,就没什么不能让对方知道的。   “是有人想请你做编剧,我有些不太确定你是否会拒绝,所以……”   赫尔斯耸了耸肩,“先别忙着拒绝,你可以不跟组,而且好莱坞有编剧工会,能够最大限度的维护你的权益。”   作为畅销书的作者,再加上很是成功的电影《茱莉亚小姐》,这足以让Joe成为好莱坞追捧的所在。   名利双收的时候,不多挣点钱简直对不起自己。   赫尔斯知道阮文忙,但是对方给出的价格还挺诱人,他觉得可以试试看。   阮文听到这个价钱后笑了一声,“你觉得我是缺这二百万的人吗?”   二百万美元,这个价钱十分十分的优渥。   但阮文并不打算应下,“我现在很忙,压根没时间去想那么多,还是算了,等我忙过这阵子,再来搞这个也不迟。”   赫尔斯当即问了句,“这阵子是多久?今年还是明年,又或是后年你都不见得有空?”   他知道阮文很忙,但做人总要为自己考虑下才是。   不见得所有的时间,都分给那些不相干的人吧。   “我也不知道,或许得三五年吧,不过我保证至少半年给你一本小说,这样的话能维持热度,这样等着我那边告一段落,那时候我还没有太落伍的话,我想说不定我可以来好莱坞当编剧呢?”   这承诺并没有什么说服力,赫尔斯有些无奈,“你可真是个任性的女人。”   阮文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跟他纠结,“别想着挣那点佣金,你如果想要挣大钱的话,我倒是有个建议。”   没人会嫌弃钱,赫尔斯也不例外。   和阮文的合作让他的生活水平提升了很多。   当然距离成为真正的有钱人还差得远,所以当阮文提出挣大钱时,赫尔斯的心动的不能再动。   “什么?”   “留意一下在美国大城市的日本人。”   赫尔斯拧了拧眉头,“你是说欧文?”   阮文和欧文有合作,不过那个工厂的账目应该没问题吧?   “不是欧文,是日本人。”阮文笑了起来,“我不是特别清楚,现在日本商人在哪些城市停留的比较多,或许是纽约,也许是洛杉矶,总之你去留意一下。可以找几个日本商人,想办法赚他们的钱。”   赫尔斯没有听太明白,“什么意思?”   阮文喝了口水,抿了抿那略有些干的嘴唇,“日本经济发展的很快,你可以去看看日本去年的gdp,挣了那么多钱总是要花的,可日本本土面积不算大,在本国投资没什么前景,你说如果是你你会去哪里投资?”   “中国?” 第253章 253种棉花   谢谢你啊,这么瞧得起我们国家。   阮文的道谢十分的没诚意,赫尔斯这才反应过来,“你是说,美国?”   “当然,二战后欧洲元气大伤,毛子家的情况又不一样,投资自然是要来美国。”   阮文和日本人打交道不多不少,但是对这个民族的性格还算有所了解。   他们自大又自卑。   依照日本的国土面积,gdp能有美国的百分之四十,这其实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数据。   作为战败国,日本能这么快速的发展源于美国的支持。   但这种支持会伴随着日本的崛起而消失,毕竟美国要的可不是一个经济威胁体。   而日本也并不是那么听话,历史早就告诉我们一切,这个民族注定会再挑衅美国。   阮文知道的更多一些,比如说广场协议。   她记不清具体的日期,但也知道是在哪一年,更知道在此之后日本宛如被扼住了脖子一般,停滞发展二十年。   这一切,不过是美国从日本掠夺财富而已。   现代化的战争并不只是在中东,经济领域的战争没有硝烟同样残酷。   “日本商人很有钱,有钱自然想着做投资。你说他们会投资什么?”   阮文说的有些含蓄,但赫尔斯已经听明白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那你有这个打算吗?”   这个问题让阮文轻笑了声,“我怕是短时间内没空。”   这略带着嘲弄的语气让赫尔斯拧着眉头,“你这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   赫尔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的有些生气,“你又不是间谍,何必一直把自己和国家捆绑在一起?”   阮文这些年来做了什么,赫尔斯很清楚。   她一直都把自己和这个国家联系在一起,几乎没有自己的生活。   “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你也需要自己的事业。”   阮文听到这话笑了起来,她向来喜欢笑,但是这个笑容带着几分无奈,有带着几分嘲弄,“赫尔斯你不会懂的。”   她的国家错过了太多。   所以二十世纪有三大恨,到了二十一世纪有贸易战的利剑悬在脑袋顶上。   美国的印钞机打开时,辛辛苦苦积攒的外汇储备都变成了废纸。   赫尔斯是很不错的合作伙伴,可他并不懂得错过了两次工业革命的东方雄狮,如今多么的艰难。   “个人的命运无法摆脱国家独立存在,你看美国有那么多华人,可是有几个被人尊敬?”   这话惹得赫尔斯的一阵叹息,阮文说的是大实话。   不止在美国,即便是在欧洲,华人想要取得社会地位也不是那么容易。   她的那位朋友刘是个例外,但这样的例外又有多少呢?   “我也不知道日后会怎么样,但是如今我能做一些事情,能力范围内自然是义不容辞。”阮文笑得风轻云淡,“你就当,这是我的事业吧。”   赫尔斯还能怎么想?   阮文话都说到这地步了,赫尔斯也不好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些什么扫兴的话,“你就这么放心我?”   两次世界大战的发起者,德国人的身份几近于原罪。   阮文和他的交好源于他父亲与陶衍十分熟悉,她给了自己足够的尊重与信任。   哪怕隔着时差与距离,也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合作。   但如今,阮文予以的信任太过于沉重。   阮文眉头一挑梢,“你又不是战争贩子。”   何必这般代入呢?   斯拉夫人本身也是受害者,为什么要把赫尔斯和几十年前的那些战争罪人联系在一起呢?   阮文脑子又没抽风,她清醒着呢。   到底是长途飞行有些疲倦,赫尔斯也没有留阮文多久,喝了杯咖啡后就送阮文回去休息。   出电梯时,阮文忽然间想起来,“你给我几天时间想想,我看到时候要不要也赚上一笔。”   她忽然间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让赫尔斯一愣,等反应过来才知道,阮文原来说的是想要做中间商赚差价这件事。   用阮文的话来说,毕竟日本没有给战争赔款。   现在正是需要钱的时候,合理赚差价理所当然。   当然,阮文这三两天的也想不出来到底要不要干。   毕竟她想要做这个可不容易,这就涉及到了资金外流的问题。   阮文小打小闹没人管,但是大规模的进行收购,起码赫尔斯帮忙保管的那一百万连个水花都砸不出来。   这件事归根结底还得回国后再做决定。   赫尔斯倒也没催着,等阮文休息好了,带着她满美国的飞。   先是去了加州,加州的农业生产值居美国农业州的首位,不过这里的农牧场以奶制品和水果为主。   机械化的程度让阮文瞠目结舌,原谅她在这方面真没那么多见识,毕竟国内是真没有现代化农场建设,即便是日后的发展也是依靠着庞大的人口基数。   赫尔斯难得见到阮文这般模样,“怎么,你不是在发展小型农场吗?”   “你是说种黄麻啊?那算什么呀。”即便是如今村长拉着周边的几个村子一起干,一年两茬作物,小麦收完种黄麻,黄麻收割后播小麦,但合作社也就是多几台水泵,有两台拖拉机而已,哪有什么现代化的农业设备?   可加州的农场不一样。   即便是浆果,都能够用机器进行采摘。   “你能带我去工厂参观下吗?”   赫尔斯十分绅士的鞠躬,“乐意之至,我的女士。”   ……   程佳宁最近跟着阮文四处跑,她觉得自己一点都没瘦,还胖了!   能不胖吗?   每天都在那里吃吃喝喝,这些农业州最多的就是农副产品,味道不要太棒,一不留神就吃多了。   程佳宁揉了揉小肚子,“阮文,你不会是打算回去搞这些农场牧场吧?”   “怎么,你觉得不合适?”   “当然,你看人家这是什么条件,虽然我在学校的时候的确没怎么认真听课,但也知道这七大洲之中,就数美国的地理位置最为优渥,且不说两次世界大战都独善其身趁机赚够了钱,你看人家这大平原,这现代化的设施设备,你再想想边疆,你想人工降雨都降不下来好的么?”   不是她灭自己的威风,实在是比不上啊。   人家这要是干旱了,能人工降雨。   边疆行吗?就那气候条件。   落后没什么好羞耻的,好胜心也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东西,但你不能盲目啊。   阮文再大的本事,也改不了地区的气候,不是吗?   “边疆适合做牧场,我没想着在那里搞这些果蔬农业。”   程佳宁觉得阮文这是在嘴犟,“那你不是还打算种棉花吗?”   “是啊,棉花想要长得好,不就是需要光照条件吗?”   她这次倒是没说“你不懂”,程佳宁心里头稍微舒服一点,“那你这满美国的跑,是打算带点种子回去吗?”   刚想夸一句,说程佳宁都懂的思考问题了,但阮文发现这孩子真经不起任何的夸赞。   “傻孩子,动植物是没办法带上飞机的。”   “为什么?”   这还是那个天真的富家小姐,不过阮文耐心地很,“怕有病害,你以为海关是摆设吗?即便是我能带出美国,也过不了国门。”   程佳宁恍然大悟,但又产生了新的问题,“那你打算怎么办?”   “先四处看看,这次主要目的买机器,种子什么的,到时候再说。”大不了去找农业部的人嘛,阮文想要引进棉花种子,那是为了发展边疆经济,到时候让贾天山,实在不行找他们兵团的领导去跟农业部交涉。   阮文这倒不担心,她现在想要的只是几台机器而已。   在先后参观了加州、特拉华州后,来到美国的第十天阮文终于来到了德州。   德州拥有美国最多的农场,而这里的棉花相当不错,棉花和棉籽的销售额在本地销售市场上占据第三。   阮文这次考察的重点,就是德州的棉花。   当然现在还没到种植棉花的时候,她来的不巧。   赫尔斯引荐的这位农场主长着一张晒得黑红的面皮,身材十分的精壮,有几分西部牛仔的模样。   “你们来的不巧。”   阮文却觉得再巧不过了,真要是等到这边棉花丰收时自己过来,那意味着她又耽误了一年。   农场主有一个小马场,里面饲养着几匹骏马,他十分热情地邀请阮文骑马。   还没等阮文说话,程佳宁跃跃欲试,“她身体不舒服经不起颠簸,我能跟你比比吗?”   她可是好手,毕竟程家养着好些骏马,一些马术比赛程佳宁也有参加。   “好啊。”农场主十分爽快地应下。   他担心出现什么意外,还特意让程佳宁去选骑装,毕竟自家还真不缺这个。   不过程佳宁拒绝了,“我用不着。”   说这话的时候,她看向阮文,眼中透着几分得意。   等目光落在赫尔斯身上时,年轻的姑娘又是带着几分羞涩的笑容,“如果我赢了布朗先生,你能和我约会吗?”   赫尔斯微微的错愕,但很快就给与了回复,“我考虑一下。”   比赚了一千块钱还要高兴,程佳宁小跑着去选马。   阮文瞧着那欢快的身影,她无奈地摇头,“你怎么答应她了?”   赫尔斯的私生活她不想搅合,但不应该答应程佳宁。   “你们有一句老话叫兔子不吃窝边草,放心我只是和她约会而已。”   哪怕是得了赫尔斯的保证,阮文也放心不下。   她更担心的是程佳宁赛马的时候出现什么意外,毕竟善泅者死于水。   “你会吗?”   赫尔斯知道阮文想的是什么,“别担心,约翰是一个马术高手,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再者说,他也的确不会马术。   阮文听到这话并没有觉得被安慰多少,她提心吊胆地看着这赛马比赛,直到比赛结束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程佳宁赢了,因为农场主约翰·布朗放了水,在最后明显收了速度。   但不过小姑娘的确有把刷子,竟然也没落后太多。   “我赢了,赫尔斯你别忘了咱们的约定。”程佳宁指了指阮文,“阮文可是都听到了的哦。”   骑在马上的人威风八面,仿佛一个女战神一般。   赫尔斯看着那年轻恣意的面孔,露出温和的笑容,“我知道。”   他和程佳宁的约会得往后推,因为阮文要跟着约翰·布朗去工厂购置机器。   约翰·布朗的农场里种的最多的就是棉花,从最开始的翻土到最后的采摘送到棉厂,十分成熟的农业种植线。   从播种机到采摘机,他的仓库里最不缺的就是机器。   “你们的棉花品种没有叶子?”阮文问完这个问题觉得自己有点傻,怎么可能没有叶子,没叶子怎么光合作用帮着棉花生长?   “叶子是有的,不过我们有催熟落叶剂。”农场主脸上透着微微的得意,“而且打包好的棉花送到工厂后也会再进行漂洗筛选,即便是有叶子在也都会被筛选出去。”   这并不算是什么麻烦事。   程佳宁听到这话忍不住看了眼阮文,“你不是之前还在棉厂工作吗,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她一时间嘴快,倒真不是为了嘲讽阮文,就是单纯的觉得奇怪而已。   阮文苦笑一声,“我们的是人工采摘,收棉花的时候十分严格,一般都没什么枯叶在里面。”   所以农业工业的落后不止一点点,阮文心情稍稍复杂了下,很快又跟农场主聊了起来。   布朗先生是个健谈的人,他很是热情的给阮文介绍自己购买机器的工厂。   工厂主也叫布朗,杰克·布朗是他的弟弟,早些年还只是一个工人而已,后来布朗先生挣了钱就支持兄弟把这个工厂买了下来,如今兄弟俩一个搞农业一个搞工业,分工十分的明确。   机器的价格并不算特别贵,阮文把这些机器全都打包买下,也才不到五十万美元。   只不过运输上就麻烦的多了。   太平洋上没结三尺厚的冰,阮文想要把几台机器运到国内,要么走空运要么走海运。   空运价格贵,海运时间长。   最终阮文选择了海运,时间再长也就是两个月而已,机器到达边疆正好是种棉花的时候,派上用场刚刚好。   至于那催熟落叶剂……   阮文打电话给周建明,想着让他帮忙联系大学实验室时才知道,国内竟然有这玩意儿。   “你问小谢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六十年代末到七十年代初的战争时代,美国人在越南可没少用这玩意。   只不过后果……   阮文这才知道,国内也有落叶剂。   只不过这玩意剧毒,所以不让用。   “那你还是帮我联系下吧,我看看怎么能搞一个没那么毒的。”   周建明帮她联系了自己的导师布朗教授,让阮文得以前往威斯康星大学的化学实验室里进行为期一周的研究。   “用不了一星期,我三天就能搞出来。”阮文拍着胸脯跟小表哥保证。   周建明笑了笑,“你在那里多待两天,帮我跟布郎教授聊聊。”   这下阮文明白了,“晓得,回头给你带好东西回去。”   带着任务的阮文觉得自己时间一分为二,三天搞清楚落叶剂的成分配方,再用三天和布郎教授聊上一聊。   这多么合情合理的安排啊。   奈何,她用了五天才摸清楚落叶剂的配方,想去找布郎教授约他吃饭时,人出差了。   阮文:“……”   这还探听个毛军情啊! 第254章 254脱衣舞俱乐部   阮文这次出差时间有些长,她在美国待了将近两个月,她把美国这些个农业州逛了一个遍,每天回到临时住处后就开始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记写写。   程佳宁觉得奇怪,她起床晚了,瞧到阮文的小本子就摊开放在那里。   资本家的千金过去瞥了一眼,看到那一堆鬼画符后,她对阮文的身份都产生了怀疑   为什么阮文写的东西,她一点都看不懂呢?   拿起那小本子,程佳宁仔细翻看,没注意到阮文回了来。   等着程佳宁察觉到阮文的存在时,她整个人都懵了,“那个,这个,我,你……”   阮文瞥了她一眼,“你看懂了吗?”   偷看被抓包了个正着,有那么一瞬间程佳宁觉得自己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前所未有的尴尬,如果说当初赌石输给阮文,那还只是她年轻不懂事,现在这都涉及到做人的基本素质了。   程佳宁等着来自阮文那暴风雨一般的冷嘲热讽,但听到的却是那极为温和的声音,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看不懂。”   说完,程佳宁又有些后悔,不知道阮文该怎么嘲讽她呢。   却不想阮文听到这话反倒是笑了起来,“看不懂就对了。”   她拿过程佳宁手里的小本本,收起来放在了抽屉里,“你看不懂,那些海关估摸着也看不懂。”   程佳宁一愣,这话什么意思?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呢?   是她的错觉吗?   不过她哪里敢问阮文这个啊,“海关不至于查这些东西吧?”   “那可说不定,对了你不是要跟赫尔斯约会吗?说好了去哪里玩了没?”   因为一直陪着她四处去那些农业州考察,赫尔斯并没有时间约会,这场程佳宁期待已久的约会被一再推脱。   如今阮文算是忙得差不多了,她给自己两天时间来休息,打算去好莱坞那边看看热闹。   顺带着就问了那么一句。   程佳宁笑了笑,“说好了啊,我们今天去看电影。”   阮文多嘴问了一句,然后得到的答案让她觉得自己就不该问。   那是一个色.情电影。   七十年代中期开始,美国色.情电影产业也不断发展,几乎每周都会有这类电影上映,尽管票房收益不怎么高,但是碟子卖的非常不错,小成本的电影换来高收益,电影制作方自然乐此不疲。   “这电影你选的还是他选的?”   程佳宁十分骄傲,“当然是我。”   她知道阮文在担心什么,“放心啦,我就是随便玩玩,不会吹枕边风的。”   这一个多月四处跑,见到的都是那些中年农牧场主,大部分都中年发福,一点都不可爱。   程佳宁怎么都觉得赫尔斯更符合她的审美。   她就想着自己有小半年没谈恋爱了,就foronenight也不过分,对吧?   阮文知道,说了程佳宁也听不进去,她打算回头跟赫尔斯交代下,哪怕是给程佳宁找一个出台的少爷,也不能搞窝边草。   “对了阮文,你晚上干什么去?”   “随便逛逛。”   好莱坞也有阮文赚到了的好几桶金呢,她去熟悉下总可以的吧?   ……   阮文在洛杉矶大街上闲逛,她被橱窗上的海报吸引,那是一个赤着上身的男人,牛仔裤的裤口外翻,露出麦色的肌肤。   海报很吸引人,不过阮文觉得这男人挺油的,可能是因为晒黑了皮肤的缘故。   她不是很喜欢这种黑色,尽管这意味着健康与性感。   但在阮文看来,就是挺油腻的。   洛杉矶的夜生活还挺丰富的,阮文不用猜就知道这是搞什么的。   不就是贩卖男色嘛。   阮文也没多想,她对这男色兴趣缺缺,绕过这边正打算走,一拐弯就看到了长长的队伍。   正在有秩序的排队进场。   阮文为了绕过去,只好走到队伍的最末端。   结果刚过去,就被一个服务生抓住了,“第九百一十一位顾客,今天你是幸运儿,可以享受免单以及向我们的舞者提一个要求。”   阮文:“……”   你这个数字很不吉利的你知道吗?   她这一晃神,就被人直接带了进去,成为了今天的贵宾。   粉色的装修让阮文娇躯一震,而走廊两边全都是那些大幅海报,相较于外面的海报,走廊上贴的更为大胆。   而入场的其他女性看着那些海报莫不是两眼发光。   服务生还在和阮文攀谈,“女士您看着面生,这是第一次来我们这里玩吧?你可以提很多要求,但是不能够和我们的先生们有身体上的接触。”   阮文面带微笑客套着,“我就是随便看看而已,你们老板的想法真不错。”   “当然,我们可是全美国第一家面向女性的脱衣舞俱乐部。”   服务生巴啦啦的说个不停,言语间俱乐部的老板是大善人,为女性创造福音。   阮文恭维个不停,心里头毫无波澜:可不是吗?女性的钱包更是你老板的福音呢。   服务生带着阮文来到了前排,那里位置最佳,作为今日贵宾阮文还享受了免费的小食。   里面的消费价格不低,就如同电影票价不算特别高,但是电影院里的小食一个赛一个的贵。   不过阮文没有晚上吃东西的习惯,她把小食送给了隔壁的一位中年女士,顺带着就聊了起来。   “今天是我生日,我的女儿们请我来这里看表演。”   中年女士珍妮弗看向阮文,“你真是个幸运儿。”   阮文笑了起来,“祝您生日快乐。”她喊过来服务生,问能否把自己的权益转让。   服务生迟疑了下这才答应,“当然,您是贵宾您说了算。”   阮文把自己提要求的权益转让给了这位来俱乐部过生日的中年女士珍妮弗。   这让珍妮弗十分的感动,说话间就问阮文有没有男朋友,她可以给阮文介绍。   阮文刚想要回答,忽然间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你说的随便逛逛,就是逛到这里来?”   阮文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和赫尔斯看电影去了吗,怎么就你自己?”   电影院还能在这俱乐部不成?   “别提了,那家电影院出现了枪杀案,我们没能去看,赫尔斯就说这里挺好玩的,给我买了个门票让我进来玩。”   程佳宁算是看出来了,人家就把自己当小孩子看呢。   她也不是死缠烂打的,再说那可是阮文的合伙人,也不能太过分。   这家俱乐部只准女性进场,程佳宁进来的稍微晚了些,没看到阮文成为欧皇的那一瞬间。   赫尔斯给程佳宁买的位置十分不错,仅次于阮文的位置,对准了舞台。   程佳宁交往过各种男朋友,她觉得自己来这俱乐部看男人跳脱衣舞一点都不奇怪。   可是阮文呢?   “你要不要收买我,这样我就不跟谢老师说这件事了。”   你可是已婚女人,孩子的妈妈,怎么能来看男的跳脱衣舞呢?   阮文面带微笑,“好的呀。”   程佳宁一喜,等她看到阮文竟然皮笑肉不笑后,她忽的觉得不太对,连忙给自己找补,“我是那种人吗?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不会跟谢老师提半个字。”   要挟阮文?她刚才到底怎么想的,怎么就这么狗胆包天呢?   两人正说着,主持人已经来到了台上,那是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男人。   衣服架子莫过于此。   刚说了没两句,就右手一拽,把整套西服给扯掉了。   观众席发出一阵尖叫声,而程佳宁则是听到阮文嘀咕了一句,“这衣服一看就知道是美国流水线生产,质量堪忧。”   程佳宁:“……”   你觉得你关注的重点对吗?   阮文的关注点本来就不在这些脱衣帅哥的胸肌腹肌以及三角区,耳边是女人们一浪高过一浪的尖叫声——takoff!   这时候没什么比一句妇.ck更能够表达女士们那汹涌澎湃的心情了。   这个舞台设计类似于T台,两边也有不少的观众,在男人们走过后,有的女客已经开始拿钱了。   甚至于在把钱塞到男人的丁字裤里时,有的大胆的还会伸手揩个油。   阮文瞧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起来。   色.情产业的消费者从来不是只有男人,只不过没人关心女性市场罢了。   如今这家脱衣舞男俱乐部的火爆,足以说明一切。   阮文脑海中浮现了这么一个念头,她的小说有了新的思路。   耳边尖叫声不断,而阮文则是拿出自己的小本子,在上面写了几句。   这让程佳宁觉得阮文没意思透顶,既然出来玩那就玩的尽兴点嘛。   钱总要花得物有所值才是。   结果呢,阮文都没怎么欣赏这些帅哥呢。   她分出一点精力来跟阮文说话,“你在干什么?”   话音刚落下,新的脱衣舞男出了来,齐刷刷的穿着白色的空军制服,让程佳宁也尖叫起来   她也是制服控好吗?   之前就交往过一个飞行员男朋友,不过因为聚少离多,这段恋情只持续了两周而已。   舞台上的脱衣舞男让程佳宁想起了自己的那位前N任,以至于在那制服纽扣被解开时,她忘我地吹起了口哨,十分的流氓。   性感摇曳的舞姿在阮文看来似乎刚从油井里捞出来,从里到外都透着油腻,但架不住俱乐部里的顾客们喜欢啊。   “脱衣舞女的俱乐部,我能进去吗?”   “当然?不止有脱衣舞女呢,还有那种变性人,你知道的吧?”   之前程佳宁在美国留学多年,对这边还算熟悉。   只面向女性的脱衣舞男俱乐部无疑是一个新概念,除此之外就是脱衣舞女俱乐部,以及略小众的吴楠俱乐部,那个小众俱乐部是面向同性恋群体的,只准男人入内。   程佳宁去过脱衣舞女俱乐部,还看到过那里有人妖表演。   她还给那个打算做变性手术的男人塞了钱呢。   程佳宁忙里偷闲,“你要去那里吗?”   “嗯,明天有机会去看看。”   阮文的故事设定是在脱衣舞俱乐部,至于主角设定,她还没具体的思路,打算去其他的俱乐部看看。   这里的表演看的差不多了,阮文起身打算先出去透透气,却不想那脱衣舞男直接从舞台上跳了一下,拦在了她的面前。   只穿着丁字裤的男人目光灼灼的看着阮文,眼底带着几分挑.逗。   作为俱乐部的头牌,一向都受到观众追捧,然而今天贵宾席上的观众压根没看他,这让头牌先生很是不爽。   他挡在阮文前面跳舞,抖胸顶胯,又是惹得一阵尖叫。   阮文眨了眨眼,她笑了下,“挺好看的。”然后转身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头牌:“……”你是个女人吗?   ……   赫尔斯在外面坐着,没想到竟然看到阮文从里面出来。   他明明送进去的是程佳宁啊。   “我随便逛逛,结果被抓紧去当幸运观众了,明天晚上有时间吗,我想去脱衣舞女的俱乐部瞧瞧,找点素材。”   赫尔斯听到这话笑了起来,“你终于打算动笔了吗?”   《茱莉亚小姐》已经出了四部书,然而这个速度并不算快,如今阮文有了新的想法,赫尔斯自然竭力满足。   两人就在俱乐部门口闲聊着,等到程佳宁出来瞧到路灯下,阮文倚在电线杆上,旁边站着的赫尔斯穿着一件风衣,带着黑色的帽子,目光温柔的看着阮文时,她觉得小谢老师真的该提防下阮文身边的男人。   尤其是这些外国人,他们可能勾.搭人了呢。   “你们在聊什么呢?”   程佳宁蹦踧着过去打断了两人之间的祥和。   “说你呢,看的满意吗?”   “还行吧。”有赫尔斯请客,程佳宁不用支付门票钱,但是她没钱往那几个帅哥的丁字裤里塞,挺遗憾的。   谁让她穷呢。   回酒店的路上,程佳宁话唠似的唠叨个没完没了,“我们明天还要去其他俱乐部吗?阮文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你一个人去不安全。”   “赫尔斯会陪我一起去。”   程佳宁:“……那单独留下我一个人不安全。”   阮文本来也没打算丢下程佳宁,只不过这次洛杉矶之行,她再度计划赶不上变化。   威斯康星大学的布朗教授,周建明小表哥的导师出差回来,得知阮文想要约他后,辗转着给阮文打了电话。   这打破了阮文原本的计划,她一开始想着多跑几家脱衣舞俱乐部呢。   结果去了才三家,就飞往了威斯康星赴约。   程佳宁还没玩够呢,不过作为跟班她没人权,只能跟着阮文往那边跑。   到了威斯康星,她也是在学校里闲逛,程家千金可没兴趣跟这种大教授一起吃饭,餐桌上肯定会谈一些她听都听不懂的东西,哪有在校园里闲逛猎艳有意思啊。   赫尔斯安排了酒店,但并没有跟着阮文过去。   “和布郎教授见面后,大概后天我就该飞回去了。”   赫尔斯知道她离开家有那么一段时间,这应该是出差最长的一次了,“中美之间并非地球与月亮,来一趟也不是那么麻烦。”   这个合作伙伴是善解人意的,阮文笑了起来,“帮我照顾下程佳宁。”   赫尔斯摇了摇头,阮文可真是会为难人,明明知道那个姑娘的脾气有多阴晴不定,还要自己去应对。   这可真是一场磨练。   布郎教授对于阮文这段时间在美国干了什么没什么兴趣,言语间聊得最多的还是周建明,“Joe并非是我这些学生中最聪明的,但他的聪明足够用了,而且他比其他人更为勤奋,我很遗憾他没有继续深造的打算。”   几分钟后,阮文听明白了   布郎教授这是想要自己当说客,说服周建明继续求学深造。   她不动声色的问了句,“我记得我哥之前跟我说过,布郎教授您要参与太空探索的项目,现在有在进行吗?”   这话问的布郎教授眉头一皱,阮文连忙解释了句,“您知道的,我哥哥研究的方向,似乎和太空领域不搭边,如果您主攻这个项目的话,我想他就算是来求学,也没什么可施展的。”   布郎教授皱着眉头,“怎么会呢?太空设备需要最高级的精密度,Joe的研究方向最合适。”   阮文听到这话犯了嘀咕,这么说布郎教授还真的在搞太空项目?   美国和毛熊家的太空竞赛其实已经结束了,如今这是留有几分余温吗?   “那我回头跟他说说看,不过他有自己的想法,我不可能左右他的意志,所以只能尽可能的跟他说几句,如果不能成功,您也别怪我。”   布郎教授十分的感谢,“怎么会呢?”他知道阮文对Joe是非常重要的家人,她的话应该能起到作用的。   可是布朗教授不知道的是,阮文压根没打算说,她当年一致强调的是学成归来建设祖国,怎么可能又把人推出去呢。   傻子才这么做呢。 第255章 255惹官司了   科学无国界,但科学家有国籍之分。   布朗教授或许是个好人,但这并不妨碍阮文有心从他这里打听些消息。   她还捎带着卖惨了一遭,让布郎教授心疼得意门生如今处境艰难,他答应帮忙给弄几台仪器,方便周建明做一些基本的研究。   这举动本身就带着几分矛盾之处。   按理说,布朗教授希望周建明再来美国深造,那就不应该提供帮助搞仪器设备。   但他还是无私的提供帮助,这举动让阮文一度觉得自己太小人了。   “您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我尽可能的会去做。”   布朗教授含蓄的笑了笑,“不用那么客气,不过如果有需要我想我可能会麻烦你们兄妹。”   这顿午餐吃得还算不错,下午的时候阮文又去布朗教授的实验室参观。   她虽然算是半个机械系的,但还不够专业,在这个实验室里看到了许多高精尖的仪器后,让阮文原本坚定的信念都动摇了几秒钟。   这种动摇并没有持续太久,她只要赚足够多的钱,到时候把这些仪器都买了就是了。   科研是个烧钱的项目,她赚钱就是了。   当然这次来到北美,阮文只是花钱而已。   离开美国的时候,海关例行检查。   阮文的东西被翻了一个遍,那个小本本就被工作人员来回的翻,“这是什么意思?”   阮文耸了耸肩,“您要是怀疑这是摩斯密码,那可以找专家或者FBI的探员来破译一下。”   这让工作人员多看了阮文一眼,他就是FBI安排在海关的人好吗?   对于这些亚洲人可谓是重点盯防,只不过这个本子上的东西有点乱,有点像是摘抄的一些文学著作的句子,有的又不是,感觉那些单词也有点奇怪,而且写研究了一番后也没能看出所以然,海关盯着阮文看。   实在没能找出什么古怪,他这才放行。   程佳宁觉得这简直离谱,她来往国外那么多次,从来没遭受过这种待遇啊。   “不一样的,你是香港人。”   当然,香港人在美国的地位也不高,但到底比大陆来的人强上一些。   “狗眼看人低,下次咱们坐专机来。”   “那得等你回到程家掌权后再说,希望那时候我还没有七老八十。”   程佳宁:“……你不能对我有点信心啊?”   阮文倒是想要有信心,可那也得程佳宁争气啊。   登机落座前,阮文拿了份报纸看,等看到报纸上的内容时,她愣了下,只是飞机不是公交车,她想下去已经不可能了。   程佳宁注意到阮文的举动,她有些好奇,“怎么了?”   她在报纸上扫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左下角的豆腐块新闻上。   “是一个律师要对安心卫生巾发起诉讼?这个卫生巾让他的妻子感染了疾病?”程佳宁念着觉得后背一凉,在美国待了一个半月,压根没听说这事啊。   “不是我们的牌子。”英文报纸自然用的是拼音代替,不过阮文很快在第二页找到了配图,那是出事的卫生巾并不是她家的。   山寨品牌。   安芯。   出口到美国的这一批都是打着“anxin”的拼音,仗着美国人看不出其中的区别,所以可以以次充好。   “可他们不懂啊,你的牌子市场占有率高,他们肯定会找你麻烦啊。”   这种跨国官司打起来,最终吃亏的肯定是阮文啊。   “回头让赫尔斯帮我找个律师就行了。”阮文等待了已久的事情终于发生。   这些山寨品牌压根没有掌握技术,产品次的很,竟然还出口到海外。   这可真是再丢人现眼不过。   让美国人给点教训倒也不错。   阮文自有应对的办法,不过她倒是好奇,这个安芯又是谁搞的。   回到国内后,阮文这才知道了真相。   真巧,林家的一个远房亲戚搞的,背后自然少不了林二姐和祝福福的手笔。   阮文撇了撇嘴,“祝福福快生了吧?”   周建明给了她一个爆栗,“想什么呢,她九月怀的孕,现在四月初,你让她拿头生啊?”   “早产也不是不行嘛。”阮文嘀咕了一句,“不过哥你那个教授人还挺好的,搞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   周建明笑了笑,“布朗先生的确是个很好的人,你不用往心里去,我留在国内有我自己的打算。”   他也是有梦想的,走在时代前沿的研究固然能让每个研究者足够兴奋,可对于周建明而言,他更想要的是看到他的实验室一步步搭建起来,能够为国家培养更多的人才。   那才是他最大的梦想。   “那我也就不废话了,对了罗嘉鸣人呢,他最近怎么样?”   最怕突如其来的关心,周建明听到这话狐疑地看着阮文,“你有什么事?”   “还真让你猜着了,我想问罗嘉鸣一点事。”   她家小表哥如今就是个学痴,搞点学术研究还行,但是那些政府要员他哪里认识啊?   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阮文没有贸然联系边疆的贾天山,她想先跟罗嘉鸣了解下情况再说。   周建明瞧着她趴在桌上在那里看着小本子做翻译,“你这方法倒是不错,在海关没被查出来?”   “他们倒是想查,但那也得看得出来我这蝌蚪文才行啊。”阮文很是得意,她记录的是美国一些农业州的一些农副产品的数据和种植经验。   阮文记性是好,但到底不是搞农业的,不是本专业的她怕自己最后记不住,索性一点点的都记下来。   至于这些乱七八糟的单词还有偶尔跳脱着出现的鬼画符什么意思,阮文自己知道就行。   她没搞出个神神叨叨的巫女人设来吓唬那海关,那纯粹是因为怕自己搞过了这海关不放心把她抓回去研究怎么办。   兄妹俩正聊着,罗嘉鸣回来了。   有段时间没见,罗嘉鸣比之前更憔悴了些,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最近过得并不是很好。   看到阮文,罗嘉鸣欲言又止,到底没有说什么。   扯了扯嘴角,这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小罗同志人就往自己屋里去了。   阮文:“……”这么半死不活的模样。   “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最近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罗嘉鸣无疑是天之骄子,尽管和家里头关系很不好,但是他的出身就让他能够优渥的生活,哪怕是离开侦察兵大队来到国安系统,这位也是前途一片光明。   对比而言,周建明就是这片土地上的普通人,或许比普通人稍微好一些,毕竟他是工人。   当然,那都是几年前的旧事了。   如今的罗嘉鸣在感情上不顺利,事业上也没有什么进展。   而周建明则是把握住机会,从工人成为大学老师,甚至成为行业内的顶尖人才,可谓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阮文也知道,人生而不平等,有的人的起跑线那是其他人穷尽一生所追求的终点。   但好在没有认命,抓住机会就往前冲,所以一切皆有可能。   她正想着,周建明解释了一句,“好像是头段时间家里安排了他相亲,他这次倒是去了,和那个女同志谈得也还好,前些天不知道怎么就又分了。”   阮文:“……”这是赌气呢,还是把感情当过家家呢?   “是吗?没想到他还会为情所伤呢,真是稀奇。”   周建明觉得这话透着点阴阳怪气,不过他也清楚阮文一向和罗嘉鸣不对眼。   “你刚才不是还想要找他吗?”找人帮忙态度就好点嘛。   阮文看了她家小表哥一眼,“哥,有没有发现大学很能让人修身养性啊?”   “什么?”   “你脾气可比之前好多了,是不是……”阮文嘿嘿一笑,“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的事。”周建明脸皮一红,推了一把。   阮文压根没防备,被他推了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上。   吓得周建明虎躯一震,连忙过去,“文文你没事吧?”   阮文:“……你这打一巴掌给一蜜枣跟谁学的啊?”   是没事,但快被吓出事了,在美国海关她都没这样。   周建明悻悻,“你在国外待了那么久,想吃什么跟我说,我去给你买。”   “这还差不多,不过咱们出去吃吧,我想去吃火锅,咱们顺带着买只烤鸭。”   阮姑姑跟着季教授出差考察去了,家里头也没个擅长做饭的,阮文打算出去吃。   “等过会儿接了恬恬,咱们出去吃。”   前段时间,周建明给小姑娘改了名字,颇是有几分抛弃过去从新开始的意思。   他一直迟迟没有结婚,阮文虽然成家立业但是生活在省城那边,距离首都还有些距离。   阮姑姑把这孩子当作亲孙女一样看待,改了名字也换了姓。   阮恬。   尽管阮文当初没有收养这个孩子,但她们还是有了另类的缘分。   周建明忽然间想起来什么,“那我先去买烤鸭,过会儿你跟小罗带着恬恬一块过去,先在店里等着我。”   阮文看着骑着自行车离开的人,她摇了摇头。   ……   罗嘉鸣正在看书,但有些心浮气躁的看不下去。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还不是因为阮文吗?   出国那么久,回来后不说先回家,怎么来了首都?   关键是周建明那张嘴,就没什么不会跟阮文说的,所以现在阮文肯定知道他的事情。   这让罗嘉鸣有一种窘迫感,仿佛自己偷.情被人抓了个现成。   早前自己还在阮文那里壮志豪情,结果这才多久?   罗嘉鸣正烦恼着,后知后觉地听到了敲门声。   “我不知道恬恬在哪里上学,要不你去接她一下?”   现在小孩子满大街的跑,压根用不着接送。   阮文这也不过是个托词,只是想要跟罗嘉鸣说两句而已。   从美国回来,她让程佳宁先回了去,自己则是要在首都多待几天。   其实阮文也归心似箭,毕竟她再折腾下,得有两个月见不到小谢同志和元元了。   可她也没办法,先把手头上的几件事处理好再说。   罗嘉鸣打开房门,看到阮文站在那里摆弄那株月季花,他拧了下眉头。   “再有半个小时她才放学,不着急。”   “那正好,我想跟你打听个事。”   阮文说这话时笑吟吟的,然而罗嘉鸣有一种自己被盯上了的错觉。   总不会是他和汪萍的事情吧?   “我跟你没什么好……”   “你跟农业部的人熟吗?”   两人同时开口,以至于罗嘉鸣发现阮文的事情和自己想象的有很大出入时,他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农业部?你找农业部的人做什么?”   阮文似乎并没有听清楚他说的什么,这让罗嘉鸣稍稍心安了几分。   他还以为阮文又要当心理医生来折磨他呢。   “想要跟人聊聊,另外我还想跟对外贸易部那边谈一谈,你如果可以帮忙引荐的话,能不能给我引荐一个比较有话语权的。”   罗嘉鸣这下是真的放下心来,但很快他又觉得不对,“你要说话都有分量的人?”   他的问题当然不止这一个,“怎么不找老大帮你?还有你跟你们省政府那边不是很熟的吗,让他们帮你引荐岂不是更好?”   他觉得阮文的要求十分古怪,虽然知道她倒是不会做那些祸国殃民的事情,但罗嘉鸣忍不住多问了句。   仿佛在提审犯人一样。   “我回来的时候在报纸上看到一个诉讼新闻,说是美国当地有一个律师替自己的太太发起诉讼,要控诉安芯牌卫生巾。”   “你惹官司了?”而且还是跨国官司。   罗嘉鸣很快就发现不对劲,如果是自己的品牌被控诉,阮文现在哪会这么淡定的站在院子里跟自己闲聊?   “谁的?”国内有很多山寨品牌,什么安新、安鑫、安欣、安馨都有。这里面有很多都是通过走.私出口到国外,因为用的都是anxin的字母,所以压根分不清到底是哪个。   作为国安系统的人,罗嘉鸣很清楚这回事,他很快也意识到,阮文特意跟自己说,恐怕……   “你猜的没错,就是林家和祝福福搞的那个安芯。”   就在今天下午,阮文知道了安芯的所有者。   她觉得这名字起得也很有意思,草心。   罗嘉鸣轻咳了一声,“那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这消息国内目前应该还不知道,你可以拿着这个来立功嘛。”   安芯是走私出口,这种本身就可以进行立案调查。   国安系统不会直接参与,但是罗嘉鸣完全可以把这个线索给海关或者公安,让他们去着手调查这件事,这照样是功劳一件。   罗嘉鸣觉得阮文可真是残忍的很,当年祝福福就因为参与走.私的事情被抓了起来,这也导致了他们的感情破裂。   如今阮文又跟他把这件事摆到明面上来。   “当然,你也不用担心,祝福福学聪明了,这次压根没有到台前来,好像是林二姐找的一个远房亲戚搞的这个,所以到时候更伤筋动骨的是林家。”   罗嘉鸣不明白,“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送你一件功劳,让你帮我联系农业部和对外贸易部的人啊。”这不是很明显吗?   不然,阮文难道还只是单纯的为了恶心罗嘉鸣不成?   她才没那么闲得无聊呢。   罗嘉鸣越发的不解,“你找他们干什么?”   他倒是能帮着联系,可是在联系之前,却也得问明白了,阮文想要搞什么。   “想要农业部的人给我开个后门,我想进口一些种子。”   种子的培育实在是太麻烦了些,偏生自己又不能直接带来。   走.私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那是最末了的选择了。   最好的办法,还是请农业部的人帮着开后门。   如果是农业部的部长,这种有实打实权利的那就更好了,这样就会少了不少的麻烦。   罗嘉鸣一惊,“就这?”   不然呢?   阮文给了一个白眼,让罗嘉鸣去自己体会。   “那对外贸易部呢,找对外贸易部的人做什么?”   “这个嘛,当然是为了赚钱了,不过不能跟你说具体的内容,你要是感兴趣的话,那也没有用。”   罗嘉鸣:“……”皮一下你很开心是吧?   阮文话都说到了这份上,罗嘉鸣也不好再说什么,“什么时候?”   “尽快。”   阮文当然觉得越快越好。   罗嘉鸣:“……那行吧,我尽快。”显然阮文对这个答复并不满意,罗嘉鸣又是补充一句,“明天,明天我去帮你约人,行吧?”   作者有话要说:假期没啦啦啦啦……o(╥﹏╥)o 第256章 256两位部长   阮文第二天下午就到了农业部那边。   罗嘉鸣帮她约的人是挺有话语权的,农业部部长。   当时阮文眼皮子一抽,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就跟着这边的工作人员过了去。   农业是根本。   没有粮食拿什么填饱肚子?   然而想要养活这么多人,却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亩地才能收多少麦子,又能有多少水稻?   尽管国家引入的四条化肥生产线都已经大规模量产,甚至于这两年国内也陆陆续续的有民营企业想要搞化肥,但远远不够。   农业部这边也很头疼。   眼看着就又要到农忙时刻,农业部这边大事小事一箩筐,这段时间不断开会,说是要把农业部和其他几个相关部门合并。   为了这事没少折腾。   不过罗嘉鸣亲自找过来,农业部的何部长还是抽出了十分钟的时间。   毕竟来的这个人身份还挺复杂,何部长想看看阮文到底是有什么打算。   这还是阮文第一次来这边,不过这位何部长倒是十分客气,阮文也没再绕弯弯,“前段时间我在美国的各大农业州逛了一圈,对他们的农业种植有了一点了解,罗嘉鸣可能也跟您说了,我想跟边疆的兵团合作,在那边种棉花,我想能不能帮着进口一些农作物种子,不需要太多,也不需要太多,我想用来做实验。”   没办法,阮文压根带不了种子回国,只能寄希望于农业部这边。   倒也不是直接引入种子用来种植,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谁知道美国的种子到了边疆后能不能适应呢?   阮文只是想引进一部分种子,给李教授用来做研究。   方便他进行品种的筛选。   何部长愣了下,“就这?”   不然呢?   当然阮文有求于人,自然不会这般语气恶劣。   她脸上有些歉意的笑,“要不是我实在没办法,也不会来麻烦您。”   何部长之前听罗嘉鸣说了几句,还以为是多大的事情,结果这真是出乎意料。   “倒也不算什么麻烦事。”他看了阮文一眼,“等下个月,会有人去美国那边考察,到时候我让他带回来一些就行了。”   阮文当即掏出了清单,“这是我需要的种子,我有朋友在美国那边,采购种子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给他去做,只需要把这些种子带回来就行了。”   何部长看到了最下面的联系方式,他笑了起来,“你知道小罗怎么跟我说的吗?”   这个阮文倒是没问,她只是拜托罗嘉鸣帮忙联系一个能说得上话的,倒不必找农业部部长。   人好说话,那是自己运气好。   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阮文委婉地夸赞了句,但很快就被事实震惊了。   “小罗是我外甥。”   阮文一愣,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她没事也没必要去了解罗嘉鸣的家庭情况啊。   “他母亲死得早,跟家里头也闹得不太好,其实我一直都希望他能留在部队。”   只是惹了祸部队待不下去了,他也没办法。   当年罗嘉鸣母亲的死,其实罗家和何家都脱不了干系。   罗嘉鸣年轻气盛,不认亲爹对外公外婆也爱答不理,自己这个舅舅嘛,当然也不受他待见。   这次能来求他,已经让何部长很震惊了。   “他听小谢的话,有空的话你让小谢多开导开导他,别跟自己过不去。”   作为长辈,何部长还是希望自家妹子唯一的孩子能够过得好。   但他又不好插手,他一旦介入其中只会激起罗嘉鸣的逆反心理。   没办法,还是找谢蓟生来劝说比较靠谱。   阮文应了下来,“我会的。”   何部长多留了她五分钟,又是问了几句美国那边农业生产情况。   阮文如实相告,这让这位农业部部长引发了长长的叹息,“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着看到我们机械化生产的那一天。”   “会的,您要是有时间的话,就去边疆看看,到时候说不定就能看到了呢。”   她购置的那些大块头的机器已经快停船靠岸了,到时候再走火车运输到边疆。   正好能够在种棉花的时候派上用场。   何部长笑了笑,让秘书把人送走。   阮文也没多做停留,既然这位农业部部长是罗嘉鸣的舅舅,那搞种子的事情就简单多了,甚至都不用打电话给贾团长。   从农业部出来的时候,阮文看到了停在那里的车子,罗嘉鸣手里捏着一根烟,但是并没有点着。   瞧到阮文出来,他把那烟收了起来,“跟那边约好了,现在过去?”   “麻烦了。”   这次罗嘉鸣算是帮了大忙,阮文给了他好脸色。   车子里略有些安静,街上跑着几辆小汽车,倒是比之前见到的多了不少。   当然,现在首都最常见的那还是自行车。   如今的首都是自行车之都,是自行车的汪洋大海。   罗嘉鸣看着坐在后排的人,几次想开口到最后却又是没能张开这个嘴。   “需要我陪你进去吗?”   他想起了那个在医院里跳楼自杀的对外贸易部的普通科员。   当时是林家风头正盛的时候,那件事摆明了和林家有关系,但最后不了了之。   现在林家大不如前,但小心点总归是没有错的。   阮文看了罗嘉鸣一眼,“冒昧问一句,你帮我引荐的不会是对外贸易部的程部长吧?”   罗嘉鸣警觉地看着阮文,“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好奇,程部长是你亲戚吗?”   她又没手机没办法打电话问谢蓟生,索性直接问本人好了。   如果是罗嘉鸣的亲戚,那应该是姨夫或者姑父之类的吧?   反正不可能是舅舅。   罗嘉鸣:“……程部长本来就想招你进对外贸易部,你想找他帮忙还不简单?”   这人是故意的吧,难道不知道她的赚钱能力被对外贸易部盯上了?   既然是想要赚钱,对外贸易部当然乐意给阮文开这个后门。   他只需要联系上程部长,提了阮文的名字,人家都答应了。   罗嘉鸣也很无语,他想要见这位程部长,可不见得有那么轻松。   瞧着阮文要进去,罗嘉鸣又问了一句,“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想着是不是你亲戚,能不能套近乎。”   罗嘉鸣:“……”阮文你简直不是人,你他妈的太狗了!   平日里拿我当孙子耍,这会儿倒是想要用我的身份套近乎了。   你这么腹黑,谢蓟生知道吗?   只不过心里头再怎么碎碎念,罗嘉鸣也不敢说出来啊。   说出来倒霉的也只会是他。   对外贸易部大楼阮文早前就来过,也算熟门熟路。   有工作人员引着,很快就到了办……不对,这是会议室。   隔着门,她听到了里面的议论声。   “同志,我们没走错地方?”   “没有。”工作人员笑了下,“程部长正在开会,让我把你直接带到这里来。”   阮文:“……”她忽的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压力,这怎么着还把她当自己人了?   会议室的长桌两旁坐了十来个人,阮文被安排坐在程部长右手那一侧,旁边是一个女同志,正在奋笔疾书。   阮文瞄了一眼,她压制住了自己想要拿出小本本的冲动。   这是对外贸易部的部门会议,自己哪能做笔记?   甚至于听到的内容也都得忘掉才行。   就当是来凑热闹的好了。   “阮文你来的正好,我一直想要请你过来,给他们上上课,告诉他们怎么才能挣外汇,今天机会正合适,说说看。”   阮文:“……”她明明是来请求帮忙的啊!   怎么就忽然间成了那个帮人的了呢?   “程部长您拿我开玩笑呢,其实我……”   “你不是运气好,你照实说就行,今天这就是个内部会议,大家畅所欲言,不用顾虑。”   怎么可能没顾虑呢?   阮文稍有些迟疑,好一会儿这才说道:“其实我真的就是运气好,前些天我刚去了美国,在那里采购了几台设备,一共四台设备,即便是加上巨额的运输费用,一共也才花了不到一百万美元。”   一百万美元。   对于对外贸易部的人来说,这个数额不大不小。   他们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个钱,尽管他们时不时的就能看到这么个金额。   “这些工业化的产品,一台也就是十几二十万美元而已,远远及不上当初我把专利使用权卖出的价格,究其原因倒是简单。”   阮文看到了那边的小黑板,她走了过去,拿着粉笔在上面画了起来,“美国工业体系发达,我在这里买不到设备我还可以去别的州买,甚至都可以去隔壁毛熊家,去西德去意大利采买。农业设施设备市场是一个红海市场,买家占据主导地位。而我的专利技术是独一无二的,这是蓝海市场,由我这个卖家主导。”   阮文在这两个圆圈里分别写了发明和工业化两个词。   “人无我有,人有我精,这样才能够赚别人的钱。”   阮文的发言十分的简练,总结陈词不外乎一句话——科技才是敛财的手段。   然而对外贸易部这群人没几个懂发明创造啊。   让他们处理文件没问题,让他们去搞发明,那不是难为人嘛。   程部长看着这群人默不作声,他倒也没表现的太过于失望。   “搞发明创造是科学家研究员的事情,要是我们能搞出来这个,那咱们的国家可就厉害咯。”   阮文笑着接过了程部长的话,“所以我的例子没有什么普遍性,您就当个热闹听听就好。”   会议继续进行,涉及到了下半年对外贸易部的一些重大事项。   阮文原本是想要回避的,但是被程部长拦了下来。   会议持续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等到会议结束,程部长喊阮文去他办公室里喝茶。   “你这次特意来找我,是为什么事?”   他说喝茶还真是喝茶,不过茶叶是最普通的茶叶,好在阮文喝不出什么味道来。   “我想跟您商量个事情。”阮文简单地说了自己的计划。   这种大额资金外流,保密措施做好倒也没什么关系,但暗处盯着自己的人太多,阮文得给自己找个背书的。   对外贸易部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阮文认识的多数人都和部队有关系,在资金外流这件事上,部队牵扯进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程部长稍有些迟疑,“那你这笔钱,什么时候能回笼?”   钱出去不麻烦,麻烦的事回来。   “这两三年吧,投资总得需要一些时间,快的话兴许明年就可以。”   毕竟广场协议就在85年,在此之前她把自己摘干净就行。   阮文并非经济学家,但是对当前的世界金融状况也有所了解。   要知道如今美国通货膨胀严重,正是失业率居高不下的时候,一些制造业企业都受到了影响。   这时候抄底美国的那些工厂,倒是个好的选择。   但这需要大笔的资金,阮文目前海外账户的那点钱压根不够塞牙缝的。   她需要动用的是自己在国内的大额储蓄。   其实她的储蓄基本上都是在集团的账户上,她本人的账户名下也没多少钱。   而且这次阮文不仅需要把公司账户上的钱给用掉,还需要继续向银行贷款。   从银行贷款不是什么难事,但想要多贷款,又没那么简单。   这也是阮文需要请程部长帮的第二个忙。   “就这些?”   “这些对我来说已经是大麻烦了。”   程部长看着坐在那里的人,他喝了口茶,“你对国内的经济发展没什么想说的?”   这话让阮文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才合适,国内其实……也不怎么样。   因为印钞机打开的缘故,国内也通货膨胀啊。   但阮文不想说国内的事情,这太过于敏感,哪怕程部长让她畅所欲言,她也不好说什么。   “我不是经济学家,对国内的经济状况不算太了解,您也知道的,我的产品主要是出口海外。”   阮文想避重就轻把这个话题略过。   但程部长并不打算就此放过阮文,“这话你说我听,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   这承诺让阮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好一会儿她才是开口,“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但是老百姓并没有做好这个准备,我刚从农业部那边出来,跟那边的何部长聊了两句,他跟我说这两年粮食的增产幅度并没有达到预期。”   这还只是农业上的事情,再去看社会现状,这个问题更严重。   “回城的知青大部分都没能落实工作,尽管高考已经完全迈向正轨,但每年能进校园的学生没有那么多。这两年最红火的莫过于民营工厂,但是我已经看到很多工厂成为烂尾项目。”   国内的情况很不好,不止如此。   军工企业不得不转型,阮文能帮的却又有限。   再加上如今国内的通货膨胀,其实现在的日子是真的很难过。   可再难过也得往前看啊。   阮文说着说着也说多了,“世界范围内日子过得好的也没几个,或许日本算是这么一个吧。”   “你有把握,日本人到时候会购买你手里屯着的工厂?”   “当然。”阮文笑了起来,“我不信您对日本人没有研究过,手里头捏着钱并不算什么,把这些钞票变成货真价实的产业,在非战争年代用另类方式实现攻城略地,这是写在他们骨子里的基因。”   程部长看着阮文,他并不怀疑阮文会趁机转移资产,她完全没这个必要。   阮文过去这些年做了什么他不要太清楚,何况即便是转移到了美国又如何呢?   有钱拿没命花,还不如现在呢。   只不过这想法太过于大胆了些。   “你打算向银行借多少?”   阮文这才算是放下这口气,她露出一个轻松中带着几分狡邪的笑容,“自然是越多越好。” 第257章 257借钱生钱   阮文的策略倒也不算麻烦。   趁着现在美国通货膨胀,先买下来一些急于出手日本人又喜欢接盘的项目,等到日元升值后再卖给想要买下美利坚的美国人就行了。   跟程部长承诺两三年内能回款,其实仔细想想可能性不大,不过只要能够按时支付利息倒也没什么问题。   只不过如今国内的局势,向银行借款利息稍有些偏高。   有对外贸易部背书的话,一来是她的款项能够顺利流出过,二来嘛能弄到低息贷款。   阮文的贷款数额相当的大,大到让陈主任大吃一惊,毕竟办理这些手续的人是她。   陈主任对阮文的这个投资很不乐观,“你也说了,可是银行不见得等你三五年啊,万一到时候不能还本付息,你这些年来辛苦经营的一切都会毁于一旦。”   “还有,你这两年不都是致力于让军工企业转型吗,有这个钱为什么不去帮扶军工企业,反倒是去投一个可能性?”   陈主任觉得这太冒险,她不赞成这么冒进的行为。   “如今美国通货膨胀不假,但是你也看到了,日元的购买力很低,日本人购买美国的产业并不合算啊。”   阮文当然知道,甚至于程部长也一眼看穿了这件事,所以他们都在赌一个可能性。   这是一场豪赌,赢了的话能赚的盆满钵满,可要是输了……   后果会十分的惨烈。   这并不符合阮文的行为逻辑,起码陈主任觉得这绝对不是阮文能做出来的事情。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在首都待了两天,跟程主任谈妥了这件事,您放心,有程主任帮我背书,只要我按时支付利息就行了。”   “可你拿什么来支付利息?”   三个多亿的贷款,也就是意味着一年就需要一千万的利息。   安心日化用品如今主要进行的是卫生巾和纸尿裤的生产经营,尽管这两个的出口十分可观,但是一千万的净利润……   那就相当于为了还这笔贷款的利息,一年都要白干。   “阮文你是会计出身我就不跟你兜圈圈了,你也知道,咱们这两年账面上的余额有多少。安心是民营企业,这些钱归根结底都是你的,我本来不该多说什么,可是现在工厂做大了,你已经有两个工厂,安平县那边还有即将投产的卫生巾厂,还有建设中的服装厂,你还要在边疆那边搞什么火腿厂,这三个厂子刚开始建设能不能盈利还是未知数,更何况你还一直都要给那些军工企业搞投资,你算算你到底是有多大的神通,确定刚要什么都抓在手里吗?”   阮文一向都让人放心。   可这次真的让陈主任动了怒气,她怎么也没想到阮文竟然会这么冒进。   光是贷款利息就一年一千万。   这简直不敢想象!   “主任,你是怕我搞砸了,毁了大家的饭碗吗?”   陈主任无声叹息,“孩子,我是怕你的冲动毁了自己。”   她自然也懂得投资的道理,但……   断然不是这么个投资法。   两人不欢而散,阮文郁郁寡欢的回了去。   将近两个月的阔别重逢,看到女儿时,她都不是特别激动。   这件事她自然可以绕过陈主任自己去处理,但这样很不好。   香梅瞧着阮文神色恹恹,抱了下元元就去卫生间洗脸,她有些忐忑。   难道是在国外待得不开心?   香梅有些担心,瞧着阮文洗了脸出来,她刚想要问一句,倒是阮文先开口了,“我有点累,先睡了,麻烦你多照顾元元一会儿。”   和陈主任的洽谈不算顺利,这让阮文多多少少有点沮丧,她还得想办法来说服陈主任才是。   那么多年的感情,阮文不想因为这件事让陈主任和自己有了隔阂。   她这几天的确挺累的,回来后也没能倒时差,跟两位部长级的人物谈事,虽然进展都很顺利,但也是略有压力。   如今沾到枕头,阮文很快就进入了梦想。   她梦里迷迷糊糊的,主要是谢蓟生养了一只猫,那小猫咪一点都不听话,她疲倦的要死就想好好睡一觉,偏生小猫咪在那里一个劲儿舔她的手指头。   不止是舔,还开始咬了!   阮文觉得不太对,等她看到女儿就趴在那里,小嘴巴里含着她的手指,像是咬着奶嘴似的裹手指,阮文哭笑不得。   “小宝贝,你怎么来了?”   将近两个月不见,她家元元似乎比之前白了些,越发的粉妆玉琢。   父母基因好,孩子也会挑选着继承,再加上阮文亲妈眼,感觉自家女儿是最漂亮的。   她把孩子小心地提溜过来,跟小婴孩说话,“有没有想妈妈?最近在家乖不乖?”   孩子回答不了她的问题,只是在那里抓着阮文的衣服往嘴里送。   阮文哭笑不得,“就没有你不吃的。”   她在那里逗弄孩子玩的正开心,有香味从厨房飘散进来。   阮文被勾了起来,她闻到了麻婆豆腐的味道。   折腾了一番从卧室出去时,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谢蓟生看着那扣子都没扣好的人,有些强迫症的帮她把纽扣系上,“最近忽冷忽热的,别感冒了。”   阮文看着他十分认真模样,仰头看着他,“你想我了没?”   她刚说完,怀抱里的孩子被谢蓟生接了过去,“想了,怎么,和陈主任谈的不愉快?”   他回来后,香梅就跟他打小报告,说阮文精神不太好,半下午回来就去睡觉了。   谢蓟生问了几句,就知道这次阮文是坐汽车回来的,正好那会他在学校上课。   香梅说阮文放下东西先去找了陈主任,再然后回来后就有些神色不太对劲。   谢蓟生打电话过去,找到周建明问了两句,最后还是从罗嘉鸣那里知道阮文这两天都在忙活什么,他心里头大概有了底。   “嗯。”阮文先喝了两口汤,“虽说美国奶制品的确便宜,不过我还是怀念你做的饭菜。”   下车饺子上车面,小谢同志还是很懂的,知道她回来,晚饭特意给做了碗手擀面。   谢蓟生力道大,揉面是一把好手,手擀面特别劲道。   和面的时候又是加了两颗鸡蛋进去,所以,这面条晶莹剔透的好看。   她就着那麻婆豆腐和闷得黄豆芽,吃了两口面,又是喝了口一旁的面汤,这才说了起来。   这件事倒是没瞒着谢蓟生,她没有隐瞒的必要。   和谢蓟生夫妻一体,自己凉了谢蓟生难道还能摘出去?   “贷款三个亿的确数额有些大,不然你试着少借一些?”   “可是借的少了没什么用处啊。”   一亿人民币也才六千万美元,压根不够用的啊。   其实阮文觉得三个亿都不够,如果可以她想要贷款十个亿呢。   只不过三个亿陈主任都不同意,十个亿就更不可能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曲线救国?”   阮文有些没太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贷款买那边的产业?”   倒也不是不行,可是如今美国通货膨胀的厉害,贷款利率太高了些,差不多将近九个点,这样太不合算了。   谢蓟生又是给她盛了一碗面汤,“不在美国贷款,你不是想要赚日本人的钱吗,为什么不在日本贷款?”   阮文迟疑了下,“在日本贷款的话,我没门……你是说欧文?”   欧文是混血儿,母亲是日本的贵族后代,手里头也有实业,找他帮忙贷款应该不难。   阮文去算这笔账,“现在美元和日元的汇率是1:250左右,如果跌幅在20%,那就是1:200,我现在借日本人1000亿,不对,日后美国‘制裁’日本,美元对日元是贬值的,所以我现在应该借日本人美元才对,然后约定以日元来还款,假如我这时候借五亿美元,也就是1250亿日元,到时候我还五亿美元的本金,也就是1000亿日元。”   这让阮文发现了新大陆,“不过一千亿日元的利息也挺高的,我要是长期借款不合适,你的意思是,我过段时间再借?”   如今美国还没有制裁日本人的意思,那都是三年后的事情了。   阮文等到85年年初借款就行,到时候一倒腾就是薅了日本人的大羊毛,甚至能把小鬼子给薅秃噜了。   谢蓟生不由莞尔,“我不是经济学家,不是很懂得这其中的门道,你在政策判断上一向精准,如果能选准时机赚差价,也能少支付一些利息。”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阮文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似乎被谢蓟生给看透了。   他那么犀利一人,难道真的没有怀疑过她吗?   当初谢蓟生说过的话,阮文都还记着呢。   “我又不是能掐会算,只不过比较关心价格,我有问过那些农场主牧场主他们的,他们的农副产品这两年都在小幅度的涨价,但是赚到手的钱越来越少了。赫尔斯还带我去了底特律,那是美国的汽车城,不过底特律的大街上跑着的有五分之一是日本小轿车。”   阮文还真不是随便张口就来,她有做过调查的好咩?   “那没想着自己买辆小汽车回来?”   “我这不是有吗,再说了就我现在这身价,哪怕是骑个自行车,别人也只会说我朴素,谁敢低看了我?”   说这话时,阮文就差把“骄傲”两个字写在脸上,谢蓟生看她心情好多了,也多少放下心来。   他换了只手抱着女儿,把奶瓶放到她嘴边让她叼着,一心二用的给阮文夹菜,“快点吃,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嗯。”阮文投桃报李的给谢蓟生了一块豆腐,她低头吃饭。   垂下的眼眸中透着一点点的心事。   谢蓟生是不是怀疑过什么?   不过即便是真的怀疑了什么,阮文倒也不那么担心。   她记得谢蓟生说过,只要自己不危害国家,他会帮她兜底的。   她爱这个国家都来不及呢,怎么会想着危害呢?   自己纯粹是淡吃萝卜操闲心,想那么多做什么?   阮文晚饭吃的有点多,她打算出去溜溜圈,谢蓟生喊住了她,他手脚麻利的给谢元元小朋友换了衣服,抱着女儿一起出门。   “能出去吗?”   谢蓟生笑中带着微微的苦涩,“能的,别忘了元元都半岁了。”   “也是。”阮文打算抱孩子,但谢蓟生不松手,“我抱着就行,她最近胖了些,有点沉。”   口不能言的谢元元楼主爸爸的脖子十分欢快,半点没意识到自己被亲爹嫌弃了。   阮文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孩子可不是得一点点变胖,我记得元元刚出生的时候才这么大……”   她比划着,比划着就又觉得愧对女儿和丈夫。   “等这两年忙完了,我就多留点时间陪你们。”   她这两年注定了不清闲,真的没办法给谢蓟生太多的承诺。   谢蓟生看着那眼中带着几分泪意的婆娑,他温声笑了起来,一派的如沐春风,“忙你的就好,不过注意劳逸结合,别太累着。”   时代赋予了他们不同的使命,他很多事情想做却没办法做。   阮文既然能做,那自己能做的就是全力支持她。   一家三口来到学校的操场溜圈,阮文看着省大操场上跑步的学生们,一时间感慨万千,“年轻真好。”   青年学生身上朝气蓬勃,带着特有的锐气。   谢蓟生看她心生感慨,忍不住调侃了句,“你才多大点。”   在他看来阮文几乎没什么变化,或许经过这几年的历练,更沉得住气了,但一如既往的还是那个带着几分狡邪的小姑娘。   阮文被他看得有些发虚,“你还记得那次我让陶永安打电话找你吗,当时你还在机场那边工作。”   她说的是当时自己被罗嘉鸣怀疑,被人带到了首都去审讯。   “我当时还在想,你给我的承诺是真的假的,万一你不来那我该怎么办才好。”   其实那件事处处透着惊险,后来阮文想,如果陶永安没有打通电话,没找到谢蓟生怎么办?   又或者陶永安压根就没把自己留的求救信息当回事怎么办?   好在她足够的幸运,小陶同志联系上了谢蓟生,而谢蓟生也的确把她救了出去。   “那要是我没去呢?”   “或许就没有我了?”阮文笑了起来,“除非是陶永安联系不上你,不然你怎么可能不去呢?”   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呢,就冲着她是许怀宁夫妻唯一的孩子,谢蓟生也会去。   “这么说起来,我该感谢罗嘉鸣才是,要不是因为他,我们说不定什么情况呢。”   阮文一向都跟罗嘉鸣过不去,如今能够说出这话来,谢蓟生都觉得有些稀奇,不过他也没指望这两人能够和平共处,偶尔大打嘴仗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他能够居中调停。   提到了罗嘉鸣,阮文有些好奇,“为什么罗嘉鸣把自己搞的六亲不认,我这次在首都去了农业部才知道,农业部的那位何部长竟然是他舅舅,是亲舅舅吗?”   因为带着谢元元小朋友出来,跑步是不可能跑步的,一家三口慢悠悠的散步。   阮文并没有注意到很多年轻学生的目光都落在他们一家三口身上。   “不是亲舅舅,何部长是小罗外公收养的烈士遗孤。”   这样啊。   “不过这位烈士,是小罗外公的弟弟。”   阮文:“……”小谢老师你皮一下很开心的嘛。   谢蓟生对罗嘉鸣可谓知根知底。   罗嘉鸣的外公是早期的革命人士,也让自己的几个儿女都参加了革命,只是到建国后,就只剩下罗嘉鸣母亲一个活着的。   罗嘉鸣的母亲何女士向来是个暴脾气,在知道自己的丈夫竟然跟秘书眉来眼去后,对丈夫失望透顶,当时她想要跟丈夫离婚,只不过没得到娘家的支持。   彼时何部长犯了个小错误,刚巧被妹夫帮了一把,他觉得妹夫虽然和那个秘书之间有暧昧,但也没有坐实嘛。   起码捉奸在床这样他才能支持自家妹子。   但何女士哪容得下这口气?   她心生郁结,再加上早些年留下的痼疾,一场伤寒夺去了她的性命,留下了还不到十岁的罗嘉鸣。   何女士死去没多久,罗嘉鸣的父亲又再婚,再婚对象刚巧就是那位有暧昧的秘书。   这让何部长也傻了眼,他愧对自家妹子,想要弥补外甥时,罗嘉鸣正处在叛逆期,对亲爹和舅舅都失望透顶,压根不愿意维系这亲情。   “那些年,对罗嘉鸣唯一上心的,就是她姑姑了。”   也就是东山出版社的罗主编,只不过罗主编也有自己过不去的坎,结果还险些把阮文给坑死,搞的罗嘉鸣赔了阮文一大笔钱。   “你这么一说,他也挺可怜的。”   没了亲妈,亲爹也没了,就连能依仗的舅家都有些隔阂。   作为少年的罗嘉鸣,他的青春期可真的风雨惨淡。   “是有些,小罗打小就进了部队,虽然也读书认字,但是没多少人教他该如何为人处世,他虽然和家里头没什么来往,可到底姓罗,舅家是何家,大家也都让着他。”   这也导致了罗嘉鸣的“悲剧”,大家都捧着让他有些无法无天,哪怕是谢蓟生当时能打得过他压着他,实际上他心底里也不服气。   直到最后出了事,谢蓟生替他揽下一部分责任,罗嘉鸣这才真正的服气。   但结果是两人都离开了侦察兵大队,罗嘉鸣被安排去了国安系统,而自己则是为了结汪叔的心思,去了安平县那边做调查。   这才有了和阮文的相识。   阮文说的倒也没错,如果不是罗嘉鸣的缘故,他和阮文可能只是这个世界上两个毫无交集的人,不可能会有现在的一家三口。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祸兮福所倚吧。   在省大的操场绕了几圈后,谢蓟生忽的想起了什么,“带你去个地方。” 第258章 258小夫妻克制点   阮文被带到了正在收尾的子弟小学这边。   操场刚铺好,而中间包围着的是一个绿茵场。   路灯下看不太清晰,但这也让阮文眼前一亮,“那我们今年下半年是不是就能让孩子入学读书了?”   “元元入学读书还有点早,不过倒是可以让其他孩子来这里。”   “你净胡闹。”她还能不知道?   自家小宝贝现在才多大,连话都不会说,怎么可能来这里读书?   这个子弟小学也带着托儿所,毕竟安心招聘的多数都是女工,解决了照看孩子的难题,工人们工作起来更方便。   谢蓟生带着阮文去参观了一番,“回头还得再招聘培训生活老师,不过这应该问题不大。”   隔壁就是师范学校,即便非专业出身的老师也不要紧,送过去培训一番就行了。   “那边的中学刚开工,差不多等明年这时候能建好。”   “建好后招生还是个问题呢。”阮文想了想,“对了,李教授的大棚怎么样了?”   这话让谢蓟生神色微微僵硬了下,“还行,不过他不在省城。”   “他不在谁搞研究?”阮文说完才意识到什么,“老头又跑边疆去了?他一个人?”   谢蓟生连忙安抚,“不是,带着他的两个学生,你别着急。”   他和那边的老贾一直保持着联系,李教授在那边还挺好。   阮文深呼吸了一口气,她不着急不着急。   可她能不着急吗!   “阮文。”谢蓟生抱着女儿,“李教授是经历过风雨的人,他觉得自己还有余温能够发光发热,能给你们撑起一片天地,你不能总觉得他上了年纪就是需要在温室里呆着的人。”   “可……”阮文看着谢蓟生那平和的面孔,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就是怕。”   谢蓟生单臂揽着她,“我知道,不过李教授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都多,他……”   “他吃那么多盐巴,没被齤死啊?”   谢蓟生轻笑出声,看阮文的眼神透着几分无奈。   “我也知道,可总是止不住的担心。”   谢蓟生当然明白,“责任不可能只压在你肩上,李教授是老一辈的人,他们远比你想象中的更懂得奉献,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那是他们的追求。”   真因为阮文懂得,所以她才不甘心,“奉献是没错的,但人辛苦了大半辈子,总得安享晚年才是。”   谢蓟生知道,阮文并非是享乐主义者,她只是心疼这些老人而已。   “他有自己的追求,大不了等忙完这阵子,让他搬过来,我每天给他做点好吃的,你看怎么样?”   阮文当初种植黄麻,也有李教授悉心指点,这才有了阮文的事业。   工厂创办后问题诸多,陈主任帮忙来操劳。   两位长辈都没有亲人孩子,阮文记挂着,谢蓟生自然明白她的一片心意。   “那就麻烦小谢老师了。”   阮文挽着他的胳膊,“我们回去吧,有点凉,别冻着元元。”   她倒是无所谓的,但是孩子那么小,太脆弱了,可经不起伤风感冒。   阮文本意自然是好的,但倒下了的是她自己。   这也不能怪她,谢蓟生晚上折腾得很了,后来抱着阮文去洗澡,阮文迷迷瞪瞪的什么都不知道,早晨起床也晚了。   男人神清气爽的去上班,虽然给留了早餐,但阮文嘴里发苦没什么胃口,吃了个小饼就离开家里。   谁料想刚走出这边大院,还没走多远呢人先晕倒了。   亏得护厂队的人在进行上午的巡逻,发现了晕倒在那里的阮文,连忙把人送了医院。   阮文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说话。   “医生你确定她没什么大碍?”   “能有什么事?不过年轻人也节制点。”   那一瞬间,阮文想自己还不如不醒过来呢。   医生的对话让匆忙赶来的陶永安也十分的尴尬,他一时间甚至忘了要跟医生解释,他跟阮文不是两口子,这不关他的事情啊。   然而等他回过神来,医生去忙别的了。   再去看,他刚好跟阮文看了个对眼。   陶永安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你醒了啊,医生说你没什么大事。”   就小别胜新婚嘛,换谁都一样。   其实这不能怪小谢同志。   阮文坐起身来,“我就是没吃早饭,可能血糖有点低,你怎么过来了?”   “还不是永晴,大呼小叫的吓死个人,我就赶紧过来看看。没事就好,不过医生说你最好好好休息两天,对了阮文我刚才看到陈主任,她好像精神不太好,永晴跟我说你俩昨天下午吵架了,为啥呀?”   这两个人还能吵起来?   这简直不能再稀奇。   “没吵,是我欠考虑了些,这件事我回头再好好想想。”   阮文之前是有些魔怔了,偏生当时钻牛尖角,后来小谢同志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倒是让阮文清醒了些。   两人正说着,陈主任过了来。   阮文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当即就表示自己步子迈大了扯着了蛋,“您放心,咱先不说这事,您也别一宿宿的睡不好觉。”   陈主任叹了口气,“我昨晚回去后想了很多,其实你说的未尝没有道理。”   因为那卫生巾纸尿裤以出口居多,所以陈主任对海外的情况也算了解。   不说别的,就拿汇率来说。   从进入八十年代到今天,这还不到一年半呢,人民币已经贬值了。   从1:1.5到现在的1:1.8左右,虽说这种程度的变化在可接受范围内,可对她们这些进行出口生意的影响太大了。   还好他们现在用的是美元结算。   可如果使用的是人民币呢?   那就意味着,他们过去忙碌那么久都是做嫁衣裳。   在搞金融这件事上陈主任并不在行,但是她知道阮文不会把多年心血给坑得血本无归。   所以,信任阮文就好了。   阮文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夕之间她变得软和了,而陈主任也表示了退让。   这样自然是极好的。   不过现在阮文没那么着急,她慢慢来折腾就是了,她想要赚日本人的钱,要研究的可不止邻国和美国,她还得看看欧洲那边什么情况。   阮文在医院里观察了一下,医生给了她一块糖就把她赶走了。   没事在医院住着干什么,也没大毛病。   阮文本来打算去研发室一趟,但被陶永安勒令回去休息。   “你就别添麻烦了,万一再晕倒怎么办?”   虽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但成年人也要面子的不是?   阮文一时间悻悻,她索性回家去翻译自己的小本本,那上面还有不少内容没转过来。   中午的时候,阮文接到了乐薇的电话。   “你可真是大忙人,我找了你好久了你一直都找不到,听说你前两天就在首都,你怎么也不找来找我啊,我请你吃饭。”   听乐薇这语气,阮文就知道她四姐姐乐雪减肥成效应该不错。   “有点忙,也没顾得上,你四姐怎么样了?”   乐薇几乎是每天饭点都给阮文家打电话,大部分时候都会被谢蓟生碰到,前几次还会接,后来直接拔掉电话线。   搞的乐薇都去找她老爹告状了。   “我四姐姐现在减到一百五了。”   虽然就现在的身高而言,还是有点点胖。   但这可比两个多月前好太多了。   那时候她四姐姐可是二百斤的大胖子,虽然乐薇不会嫌弃,但她总觉得吃太胖了不好。   阮文笑了起来,“那挺好的啊,那她现在每天都做什么,你跟我说下。”   二百斤的胖子不适合跑步,因为体重超标对膝盖压力太大,所以阮文安排的是散步,快走慢走都行,但是要动起来。   如今到了一百五,乐雪可以适当的加入跑步训练。   而且过去两个多月的散步无疑让她有了一点点运动基础,现在跑步可以加进来。   乐薇像是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说了起来,阮文仔细的听着,一条条的给了建议。   “阮文,你什么时候再来首都啊,我四姐姐想请你吃饭。”   “我吃着她看着还是算了。”阮文笑了起来,“等下次去的时候我去找你们姐妹,你最近怎么样?”   关系到自己,乐薇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能怎么样,也就那样呗,对了你这次去美国怎么待了那么久啊,美国好玩吗?”   “还行,不是去玩,工作。”   “我知道的啦,不过我爸有想过要不要送我去美国读书,可你也知道我这学习都搞不上去,还要学英语那不是要我的老命吗?”   她是一点都不想去,“阮文你不是说要跟我四姐姐搞事业吗,搞什么啊,我能不能加入你们?”   乐薇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像四姐姐那样去机关工作吗?   可她是坐不住的人,哪有那个耐性啊。   她想跟着阮文和四姐姐工作,起码不会太枯燥,说不定还能出国去玩玩呢。   想想就觉得有意思的很。   阮文听到这话笑了起来,乐薇这孩子脾气是不太好,不过拿准了她的脉门,想要猜透她的心思,把她拿捏住是一点都不难,“工作从来都不是有趣的,即便是跟我一起工作,那也会很累。”   “没关系啊,累不要紧。”   累的活她可以撇给四姐姐去做嘛,“我保证不给你闯祸就是了,而且我认识很多人的,说不定能帮你拓展人脉呢。”   她在大学里,可是认识超级超级多的人,什么样的都有。   年轻的姑娘天真的像是个孩子,阮文还缺这点人脉吗?   “那再等等吧,等你四姐姐先减到一百三十斤,咱们再来说工作的事情,对了乐薇,她最近可能陷入瓶颈期了,让你四姐别着急,减肥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不要一直盯着秤看。”   “我知道了。”乐薇脆声应下,“那说好了,到一百三的时候,你可得喊上我一起来。”   “放心,到时候一定叫着你。”阮文原本还想问一句,但话到了嘴边又没说。   她没问,倒是乐薇跟她嘀咕了起来,“阮文我跟你说个事呀,我就觉得挺奇怪的,我四姐姐前些天过生日,林三他姐送给了我四姐姐一套首饰。”   说是特意从香港带来的,最是配乐雪的肤色。   那珍珠项链其实也花不了太多的钱,但是乐薇总觉得很不舒服,“之前我四姐姐胖的时候谁搭理她了?我拉着她出去玩,遇到林三他姐,她们那眼神里都是冷嘲热讽,恨不得说我四姐姐这么胖怎么还有脸出来,现在忽然间送礼物,我总觉得好烦啊。”   她就不喜欢,但四姐姐说她是孩子心性,不懂得成年人的世界有各种礼尚往来。   那珍珠项链后,她四姐姐和林三他姐走得近了几分。   搞的好像林家那女人是她亲姐妹,自己就是个外人。   “我听说,你四姐夫和林家有些关系。”   “是啊,所以我四姐姐就不想跟林家闹僵,最近林家搞了个什么项目,好像赚了不少钱,又要东山再起的样子。”   可乐薇就觉得心里头别扭,偏生这话说出去谁都觉得她无理取闹。   她也就只能跟人阮文说说了,要是阮文也说教她,她就挂断电话!   “穷在闹市无人问嘛,这种事情倒是正常,不过林家的人跟你四姐姐套近乎,可能也不止是因为你四姐夫的原因。”   “那是林老二想减肥?她都一把年纪,闺女比我还大,她减什么减啊。”乐薇对林家人都没什么好感,说话不免刻薄了些。   “我想应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阮文坐了下来,“我和林家有些私人恩怨,大概林家人跟你四姐姐套近乎,和我有那么点关系。”   乐薇一向对这种事情不关心,忽然间听到这,她有几秒钟的懵逼,“你等下。”   阮文听到门被哐当一下关上的声音,乐薇的声音那叫一个三分小心四分气喘三分好奇,“那林老二是不是想要我四姐姐给她当眼线,打入你方阵营,然后窃取情报,好整垮你?”   阮文:“……”小孩子真可爱,脑补的还挺快。   不过,她觉得林二姐未尝不是有这个打算。   还没等阮文开口,乐薇又是来了一句,“不过你别怕,你这样好不好?林老二想要收买我四姐姐,你可以把我安插到林老二的阵营中啊。”   极限一换一,不亏!   阮文觉得乐薇还挺逗,“你确定?”   乐薇越说越上瘾了,“你看你都不相信我会做卧底,其他人会信吗?就我这性格,谁觉得我会给人当奸细啊?”   所以她来给阮文当眼线,不要太合适。   一想到自己就要当间谍了,阮文就觉得自己的心怦怦跳   她找到了属于她的事业! 第259章 259再去边疆   阮文倒没觉得乐薇是在开玩笑,她对待这件事很认真。   当然,认真自己知道就行,跟乐薇交流时,还得露出几分不信任。   激将法对乐薇来说最好用不过。   “我先问你一下,是不是你跟人说,我帮你四姐姐在减肥?”   乐薇其实并不笨,只不过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她才不上心呢。如今她发誓要把间谍事业发扬光大,自然是一万个上心,登时就明白了阮文的意图。   乐薇有几分紧张,“我下次再也不会了,保证没有下次。”   隔着电话线她不知道阮文此时此刻的神色,“那到时候再细说吧。”相较于是乐薇嘚瑟出去,阮文更在意的这件事是不是乐雪泄露出去的。   结果比她想象中要好得多。   不过她这略带着几分敷衍的回应并不能让乐薇满意,“别到时候啊,阮文姐姐你是大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忙活别的事情了,咱们能不能别到时候,就现在好不好?”   “现在?”   “我可以去找你啊。”   “那倒不必。”阮文拒绝了这个并不怎么靠谱的提议,“你找我很快就会被人知道。”   乐薇反应过来,“也是,我现在的身份是地下工作者,是见不得光的……”   阮文:“……”这姑娘莫不是疯了。   其实这也怪不得乐薇,她出身将门,从小到大没少听说这类故事,怎么可能不心生向往呢?   如今自己也要做那间谍了,这是多激动人心的一件事啊。   她当然追着阮文问。   谢蓟生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阮文在那里讲电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她笑吟吟的,犹如校园里的迎春花迎着朝阳的灿烂。   这让谢蓟生不由莞尔。   许是他惊着了阮文,后者看了过来,“那就先这样,等到时候再说。”   乐薇:“……”我还没说完呢,你挂什么电话。   她向来是个意志坚定的人,直接把电话又打了过去,没打通。   乐薇气得跺脚,看了下时间。   十二点十五,肯定是谢蓟生回家拔了电话线,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净干这种事情,也不嫌丢人!   “你怎么这么坏?”阮文忍不住笑了起来,“万一耽误我正事怎么办?”   谢蓟生放下手里的东西,“这个点打电话过来的,除了乐薇还有谁?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不告诉你。”阮文保守秘密,“这是我们女孩子之间的事,谢绝男同志知晓。”   谢蓟生也就随口一问,他今天上午还挺忙,连着两趟大课并不知道阮文上午晕倒在工厂那边。   下午看阮文没有出去的打算,谢蓟生还以为她要处理什么事,等到晚上回来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阮文竟然出了意外。   这让谢蓟生十分的内疚。   不用阮文提醒就绝了自己那点小私心。   阮文睡到后半夜才发现不对劲,伸手一摸旁边的人没了,她迷迷糊糊的起来发现谢蓟生睡在次卧,床头的小台灯开着,谢元元睡的正向,小嘴上还挂着一个泡泡。   她知道谢蓟生睡眠极浅,这是当初在部队里养成的习惯,有些风吹草动就会起来。   以至于当谢蓟生睁眼看着她时,阮文忽的有几分心疼。   这样一个人,照看孩子得多辛苦。   她出差前后将近两个月,就这么把孩子丢给了他……   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些?   次卧的床不是特别宽敞,阮文觉得自己稍微翻个身就能把自己给掉到床底下。   “回去睡吧。”   “那你也回去。”   夹在两人中间的元元并没有被吵醒,她睡得正香甜的不得了。   泡泡吐的越来越大。   阮文鬼使神差的伸手,戳破了那个小气泡。   平衡在这一瞬间被打破。   谢元元醒了过来,大眼珠子转动了两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小姑娘又沉沉的睡了去。   没什么能打搅她睡觉,亲妈的顽皮也不能。   谢蓟生被她逗得有些无奈,“你明天不去厂子里?”   “医生要我好好休息两天,所以你快点回去,这样我才能睡踏实了。”   谢蓟生拿她没办法,阮文又不是几个月大的孩子,哼唱着儿歌就能哄睡的那种。   他最后抱着女儿一块回了去,“我给她换过尿片了,能睡到天亮。”   阮文觉得这话说的,仿佛自己在嫌弃这个亲闺女似的。   事实上,她还真是“嫌弃”了。   以往都是谢蓟生早起后,把女儿抱到主卧来,营造出一种“宝贝其实你是跟爸爸妈妈一起睡”的氛围。   大人哄骗小孩子的时候从来都是手段层出不穷。   之前这一招很好使,但真的让谢元元跟爸爸妈妈睡,这位小祖宗不到六点半就醒了过来。   闲着无聊的小姑娘开始抓自己能够得着的东西,最方便的莫过于她妈妈的头发和衣服。   谢元元从出生起,就只喝过两口母乳。   但婴孩有着本能似的,原本还是抓衣服抓纽扣,吭唧唧的,谢元元已经挪到了阮文的身边,在那里艰难的找吃的。   阮文觉得有点痒痒的,她嘟囔了一句,“别闹,你属狗的吗?”   她的胸委实不算大,即便是怀孕的时候营养一直跟着,胸部也没能二次发育成功。   小巧的东方女人的乳,犹如萌芽一般。   如今被抓得有些疼,阮文拍开那碍事的手,转个身继续睡觉。   谢元元正纠结着,眼看就要找到奶瓶,忽然间奶瓶没了,她还挨了打。   从出生起就乖巧的不得了的小朋友,哭了。   阮文正睡得香,听到孩子哭声有些恍惚,下意识地喊了句,“谢蓟生,你哄哄元元。”   那哭声没有停歇,阮文忽的想起来,这是自家女儿在哭呢。   她瞌睡虫没了,想方设法的哄这个小祖宗。   只不过阮文的确不是太会哄孩子,她带孩子少,即便是耐着性子去逗弄,却也无济于事。   眼看着谢元元的哭声越来越大,阮文听到了开门关门声   谢蓟生终于回来了。   她这会儿觉得谢蓟生不要太帅。   抱起孩子不过就是逗了两下,小孩子当即就不再哇哇大哭。   某些方面心细如发的阮文身为一个母亲却是格外的粗线条,她没有什么失落感,反倒是盛情夸赞起来,“小谢爸爸真厉害,往后元元肯定最爱她爸爸。”   所以,你多看孩子就好,不要辜负这段父女情深。   谢蓟生去给女儿换尿片,“没觉得她身上臭吗?”   “有,有吗?”   阮文没察觉到呢。   小姑娘拉了臭臭,这会儿换了新的尿片后就在那里愉快地蹬腿玩,十分的活泼。   阮文再去抱她时,还主动地给香香。   这让阮文一时间感慨万千,就算是自己怀胎将近十个月生下来的又怎么样?   父母与孩子的感情还是得后天培养,比如她,母性的光辉就不是那么的光芒万丈。   倒是谢蓟生带孩子的时间长,和谢元元父女情深,深知该如何对付这位小朋友。   感情的维系需要时间,偏生她还就缺时间。   在回到省城没几天,阮文就又去忙了。   她从美国采购的那批大部头的机械到了港口,阮文得去弄回来。   然后再送到边疆那边去,毕竟进入五月份后,差不多就得准备育苗种植了。   这次是陶永安跟着阮文一起过来的,他就算是结了婚没多久,那该工作也得工作啊。   上次阮文去边疆就闹出了大事,虽说他跟着过去,真要是遇到麻烦是能帮忙还是扯后腿也说不定,但总是要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   路上,陶永安跟阮文汇报最近的各项工作,“我年后又弄了个塑料大棚,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建设的时候成本控制的不错。年前陈主任不是拍下来一块地要搞四合院吗?我特意让我老爹找了几个建筑界的老朋友,给做了设计。建筑队嘛,是三月初的时候刚确定下来的,谢蓟生在这边搞了一个老兵施工队,我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就把这个项目给了他们,说是五月底就能把主体给搞下来,至于后期的装修就麻烦了些。”   “三月底的时候我去了趟安平县,你们那老支书胃口还挺好,身子骨可真扎实,那边的卫生巾厂搞得差不多了,等到机器设备到了就能开工,现在缺的是原材料。对了说其原材料这事,研发室那边也在寻找黄麻的替代物,郁煊说可以试试用竹子,你觉得这行吗?”   “竹子的话不是不可以,不过机器的话麻烦了些。”   “我觉得也是,太硬了吧?”   阮文摇头,“那倒不是,竹浆的话其实品质很不错,你还记得我之前提出的用棉花做芯层吧?”   “你的意思是这玩意还能用来做高端品?”   “怎么,你不信?”阮文笑了起来,“年轻人,你还是太小瞧了人们对原生态的追求啊。”   “你这话说的,难道黄麻不是原生态的吗?”   “黄麻的用途是什么,做麻绳。竹子的用处是什么,知道吗?”   陶永安稍作思考,“做竹筏?”   “笨,你要想卖出高价,那得学会营销,竹筏和麻绳有什么区别?竹子的用处是吃,是大熊猫吃的食物,懂吗?”   “外国人又不认识大熊猫。”陶永安嘟囔了一句,“这宣传也不在点子上啊。”   “谁说的?美国那两只大熊猫可受欢迎了。”阮文是没顾得去看,但那可是近现代熊猫外交的巅峰时刻。   只要做好宣传与设计,这价格能上……   “你提醒了我,做营销做好的可是日本啊。”阮文也是突如其来的念头,“陶永安,咱们兵分两路,回头你送这些机器去边疆,我可能要先去日本一趟。”   陶永安:“……你最近出国是不是太频繁了些?”   刚从美国回来没几天啊,还要飞!   而且就算是去日本那也得有护照,不还是得先去省城吗?   飞日本的航班除了上海就首都,行程非常辗转。   “你就算想去日本也不急在这两三天,这不有的是时间吗?这样,咱们先把这机器送到边疆,别人也不见得会用这机器,你还得指导他们如何使用呀。”   阮文皱了皱眉头,“那行吧,等忙活完这个再说。”   她最近特别热衷于挣钱,尤其是想到这些年是千载难逢的挣钱机会后,阮文就更是想一出是一出。   陶永安不太明白阮文为什么忽然间就想要去日本,阮文倒也没瞒着他,“日本的量化生产很好,但是他们也有一些对古文化的传承,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去日本,荣林送我们的小礼物吧?”   “你是说大使馆的那个翻译荣林,送我们的是……纸吧?”   “对,和纸。”   阮文也是忽然间有了灵感,“你觉得那纸怎么样?”   “写字不方便,但是当摆设还挺好看,可是谁家拿纸当摆设啊,我都不知道丢哪里去了,怎么了?”   “和纸在欧美,可是一种奢侈品,你觉得要是咱们在和纸上做出水墨风的大熊猫图案,会怎么样?”   这就是一种软宣传。   熊猫只有他们有,往外输出未尝不可以看做是一场文化输出。   当欧美文化如同洪流一般扑面而来时,向外输出文化相当艰难。   但熊猫受欢迎啊,借这股东风发力倒是省事了不少。   “可你也说了,这是日本的一种工艺,他们能跟咱合作?”陶永安觉得这是好主意,但执行起来太难了。   “或许老匠人不太乐意跟我们合作,但年轻的企业家归根结底是利己主义者,哪个会放着钱不赚呢?”   没错,她说的就是欧文!   陶永安觉得阮文的思路倒是没问题,不过这件事能不能成的还真不能着急。   “你说水墨风,那得先有设计吧?正好回头我让永晴去找人找设计师,咱先把设计搞好再去找人,也不耽误事,对吧?”   干什么不得慢慢地来,像阮文这样火急火燎的肯定不行。   阮文想了想,最后总结陈词,“小陶同志长大了。”   正喝水的陶永安险些被这句话给呛死,他低吼了一句,“我都结婚了!”   “是啊,婚姻让男孩成为一个男人,真正的男人。”   陶永安琢磨了下,阮文这话好像也没什么错。   他之前是万事皆可的那种,很少会这么正儿八经的反驳阮文。   但很快陶永安又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你该不会是在故意试探我吧?”   他越想越是这种可能,但阮文直说没有,这让陶永安越发肯定阮文就是在试探自己。   两人来青岛港这边接货。   因为火车安排在了后天的缘故,所以两人在这里闲逛。   青岛是一个欧洲风情特别浓郁的城市,尤其是沿海一片的建筑,有一种走到欧洲海边小城的错觉,直到看到那熟悉的东方面孔,这才又被拽回到了现实之中。   “他们这个火车站,看着就像是乡间小教堂。”那种陶永安在书里看到的照片,几乎是完美复刻。   “这是德国人设计的。”   陶永安拧了拧眉头,没再说话。   留下德国印记并不奇怪,因为在一段时间,这里是德占区。   不过青岛给陶永安留下的印象并不好,因为这里的海鲜不如大连的好吃。   同样是海港城市,但就是不如那里的滋味。   阮文倒是没说什么,她不太喜欢喝酒,就连这里特产的啤酒也只是闻了一下,让陶永安喝去。   在沿海的酒店住了一晚上后,第二天下午阮文和陶永安监督着工人把那几辆车子弄到火车上,她们也登上了离开的列车。   青岛这边并没有直达边疆的列车,火车在济南这个交通枢纽停了下来,阮文他们又得倒腾着换车。   因为她的这几台机器直接占用了一节车厢,换车的时候,就把这一节车厢丢了下来,回头直接挂在去边疆的列车上就行了。   两人又在济南停留了一晚上。   陶永安兴冲冲的拉着阮文去大明湖,最后败兴而归。   “就一个湖嘛,也没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在青岛看海呢。   要不是因为有辛弃疾和李清照这俩大词人,陶永安都想骂人了。   “西湖不也就一个大点的水池子吗?这种旅游景点,有人是来看人的,有人则是来怀古,你是来干嘛的,你不知道?”   陶永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哪能说得过阮文啊。   “你姑且先怀念吧,等到了边疆你就该想念大明湖了。”   “怎么可能?”   人说话不能太满,不然很容易就会被打脸。   在经历了三天两夜终于来到86团辖区时,陶永安在当天晚上就感受到了来自边疆的冰凉   虽说早就知道这里昼夜温差大,但晚上还得穿着厚棉袄也太夸张了些吧?   他这次来的时候穿的单薄,就是单衣单裤,哪来的厚棉袄啊?   穿着贾天上给的军大衣,陶永安开始怀念大明湖。   谁让边疆又冷又干呢?   第二天他就又感受到了截然不同的边疆   又干又热。   空气像是凝固了似的,就没有一丝风吹过。   陶永安忍不住的吐槽,“这种棉花,能成吗?”   “不种棉花,那你说种什么?”   “种个火焰山?”陶永安贫嘴,他是服气了,能在这里扎根的人都是勇士,值得尊敬。   他耍个贫嘴让自己发放松了下,“老头在哪里啊,我去找他。”   有小战士带着陶永安去找人。   阮文另有安排,她先跟着贾天山去了今年垦荒出来的那大片农田。   “我好不容易搞了几台机器,不然让人来翻地,这得干到啥时候?”   边疆别的不多,就地多得很。   贾天山都把他老子的那点人脉都用完了,也才弄来了五台犁松机。   这些天人三班倒,机器没闲着,一宿一宿的在那里垦荒。   86团场辖区的农耕面积从八百公顷现在翻了六倍,如今差不多有五千公顷。   贾天山还挺骄傲,“咱们先看看今年种植效果如何,好的话就继续垦荒,咱86团这边不够还有其他团场呢。”   边疆条件苦,大部分时候都是用人力来填埋。   如今有了机器,倒是方便了不少。   阮文看着这一望无际的农田,“挺好的,先回去问问李教授他给选了什么种子,对了那个火腿厂建的怎么样了?”   “还成,我前些天去看了,已经差不多建好了。”   “这么快?”   “咱们这有工兵营啊,这个火腿厂我们四个团场一块搞的,几个工兵营的人一起干,分分钟的事情。”   要知道,他们的工兵营向来都是战斗力彪悍。   之前工兵营也不太会盖房子,可边疆这边可不是什么都得自己来嘛。   盖着盖着就习惯了,要不是阮文要求的那厂房建设有些麻烦,他们一星期肯定能盖好。   “那挺好的,咱们过去看看,我当时在金华那边考察,倒是听他们厂长说过,意大利的火腿也挺有名的,等过些天我跟那边的朋友联系下,看他们那里有没有什么生产线,咱们引进一下。”   金华的火腿生产车间里机器并不算多,可以说这是一个依靠人力参与的制作工艺。   除了需要的人多以外,那就是车间、挂钩和架子格外的多。   当然炮制火腿的过程中,需要的最多的是盐巴。   “这个不碍事,其实咱们这边也不缺盐。”   边疆的岩盐储备丰富,还有一个大型的盐场。   然而这盐场跟86团团场没关系,和第五师辖区也隔着大老远呢。   虽然不是他们这边的,但是从那里搞盐比从东边弄别的都简单轻松。   贾天山详细的介绍最近他都在忙活着什么,之前阮文出差他打电话联系不上,憋了一肚子话呢。   等到了火腿厂这边,远远的就听到喧闹声。   “之前那个李教授也来过这里,他当时还说咱们搞火腿厂挺好的,不过也要注意发展畜牧,最好搞什么现代化的畜牧养殖。”贾天山还有点不明白,“他说的现代化畜牧养殖啥意思啊?”   他不是很懂。   “知道养鸡场吗?”   这么一说贾天山当即明白过来,“可鸡笼子那么小,牛塞不进去啊。”   阮文被这话逗乐了,“贾团长你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不过没必要搞现代化的养殖,你们规划出牧场,然后让它们天然成长就行了,这是咱们的宣传噱头。”   国内对天然的追求得等到二十一世纪,可是欧美国家不一样啊,他们有着原始的财富积累,早就开始追求更高品质的生活。   本来这火腿也是打算卖到国外去的,阮文觉得搞这么一个噱头挺好。   虽说达到神户牛肉这一层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有噱头有营销点就能卖大钱嘛。   火腿厂的确建设的差不多了,等着泥了里外两层皮子,就差不多算是完成了初步建设。   一些必要的机器设备阮文还得从外面搞过来,最麻烦的其实莫过于火腿制作过程,这需要有经验的大师傅。   几个团场辖区倒也有这种大师傅,但是工人培训有些麻烦。   阮文思来想去,觉得两条路可选择,第一从金华那边请人过来,手把手的教,第二则是把人丢到金华那边去学习。   “要不请个老师傅过来教教?”   把一群人丢出去不合适,不止是吃住行的问题,贾天山还有别的顾虑。   “那行,就请个老师傅过来吧,等回头我去请人。”   麻烦就是这样不期而至。   阮文考虑事情已经颇是周全,但也少不了这样那样的问题。   好在时间上倒是来得及,她这边也有金华国营火腿厂厂长的电话,看能不能让他帮忙给请两个人过来,钱的话好说。   把火腿厂参观了一圈,可能要解决的问题都找出来后,阮文这才有空去农研所那边。   农研所在89团团场辖区,本来嘛,贾天山想要再建一个农研所,奈何人老教授觉得没必要这么麻烦。   他直接带着俩学生住在了农研所那边,开始了调查研究。   贾天山没得办法,平日里抽空过去看看,瞧着老教授有什么需要就尽可能的满足。   等他开车带阮文到了农研所,天空被太阳点燃了,一片金黄火红的灿烂,仿佛有熊熊烈火燃烧。   阮文扶着车窗,看着那粲然的晚霞,“真美。”   “是啊,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谁愿意呆着啊?我老子说过我是个粗人,这辈子也别指望有太大的出息,与其在其他地方担惊受怕倒不如在这里呆着。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压根不服气,我好吃好喝的不好吗?刚来那会儿我就想着走,直到有一天看到这晚霞灿烂,就忽然间觉得这里也不错,用你们文化人的话来说,那就是豁然开朗。”   部队就地转业,当地扎根安家。   最受委屈的还是战士们。   看到了最美不过夕阳红的贾天山也觉得自己没那么憋屈了,但过去这些年,他过得也的确不如意。   当土霸王固然爽,可他心里头还有一点不为人说的理想。   如今理想有希望实现,贾天山整个人都年轻了不少。   “阮文妹子,你说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我们这荒芜的边疆也能成为热闹的大城市?”   向来胆大的人这会儿声音中透着几分殷切的期望,生怕阮文会来一个否定式的回答。   “那得……”   陶永安远远的一嗓子打断了阮文的话,“阮文阮文,你快过来看,我搞到了一个好东西。” 第260章 260天山雪莲   夕阳下的静谧在那一瞬间被打破,阮文苦笑了下。   “他就这样,一惊一乍的,结了婚也没见他安稳下来。”   答案与贾天山而言十分重要,可是在这么一瞬间,似乎又没那么重要了。   他明白了阮文的心思,这就够了。   “走,咱去看看小陶兄弟弄到了什么好东西。”   阮文刚走进农研所的大门,就看到陶永安捧着一盆草过了来。   “这是……”   “天山雪莲……的幼年期。”   阮文:“……”她看着就像一盆草,没怎么看出天山雪莲的影子呢。   后面跟着进来的贾天山瞧到陶永安抱着的小花盆忍不住笑了起来,“小陶兄弟,你在哪里弄到的?”   “就那边山脚下啊,一大片呢。”   贾天山:“……那你怎么不多挖几个?”   “我这不是觉得挖多了不太好吗?”陶永安觉得不太对,“贾团长,你笑什么啊?”   贾天山很认真的强调,“这是包菜。”   而且是刚种下没几天的包菜苗子,是跟天山雪莲有点像,但绝对不是天山雪莲好吗?   他在这边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天山雪莲。   陶永安惊了,“怎么可能?包菜生长条件很严苛的,这里晚上都零摄氏度以下,怎么可能是包菜?”   但看到阮文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神色时,陶永安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错了。   “真的是包菜啊?”   “你问问李教授不就知道了吗?”   “老头这不是出去忙了嘛。”陶永安原本还想着给人一惊喜呢,结果自己就是那个笑话吧。   来的路上,阮文还在感慨,陶永安终于学会了思考问题,打脸却来得如此之快。   大概边疆就是个风水不怎么样的地方,大部分人来到这边就会犯蠢,不止程佳宁,就连陶永安也不例外。   陶永安觉得,偷了包菜还想献宝,有点太丢人,他正打算把这包菜苗藏起来,老教授带着俩学生回来了。   嘴里头还骂咧咧的,“也不知道哪个坏良心的,偷什么不好偷我的菜苗,我就种了那一陇包菜,偷就偷了,还踩了一片……”   陶永安:“……”十分的心虚。   他连忙把那盆包菜藏起来,然而慢了一步。   老教授年纪大了但眼神极好,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小菜苗。   李教授:“……你小子皮痒了是吧?”   他辛辛苦苦才培育出来的品种,就那么几颗,就被他毁了三分之一。   陶永安连忙朝阮文求助,他扛不住啊。   “他就是皮痒,最近可嚣张了,觉得自己厉害的不得了,谁都不放在心上,就想吃鞋底子。”   陶永安:“……”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那你也不说劝着点?酒肉朋友那不叫朋友,孔老二说过,益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   “是是是,是我的不是,回头我就骂他个狗血淋头。”阮文顺利转移了战火,自己被炮轰了一下,她很是自然的转移了话题,“您来这里一个多月了,有什么收获没?”   “有啊,你不是说要搞一批种子过来吗?弄到了没?”   “还没。”阮文轻咳了声,她总不好一直催着何部长,就算这是罗嘉鸣的舅舅,那又如何?   又不是她舅舅。   “那也不着急,不过我今天听小李说来了好几台机器,你会操作吗?”   “那有什么难的。”其实现代化机械作业操作并不麻烦,只是那机器格外的大块头,看着特别的唬人而已。   阮文买来的机器是配套的,从棉花播种机,地膜铺盖机到采棉机,可谓是一体式服务,大卡车她就没再采购,这玩意东北那里多得是。   拿出她那翻译的差不多的小本在,阮文跟老教授聊了起来。   其实很多东西都没什么用。   “你要是能把东西运出去,这用处倒也不是没有,这边昼夜温差大,适合那些耐旱耐寒的水果生长,关键是结出来的果子也特别的甜。”   阮文明白过来,“您的意思是可以搞出口?”   “是啊,做出口,不过瓜果的保鲜日期短,这个不好说。”李教授感慨万千,“要想富先修路,这说法是对的。不过还好,我最近想出了另外一个能够大规模种植的作物。”   阮文眼前一亮,“咱们可能想到一块去了。”   一老一少几乎是异口同声,“甜菜。”   李教授看向阮文的神色透着几分满意,他跟其他两个学生说,“看到没,你们小阮师姐可不是农学系的学生,但是现在的大学生就得什么都懂得。”   这俩人,正是当初阮文在李教授那里见到的。   能够舍弃省城的大学生活来到边疆,阮文心底里也是佩服的。   “您忘了之前有给过我一个小本子?”   “我还教了那么多学生呢,但融会贯通的有几个?”   聪明没什么好否认的。   李教授细细说了起来,“甜菜和甘蔗是制造糖的原材料,甘蔗主要生长在南边,边疆这里气候环境不合适,但种甜菜刚好。”   “一则它生长条件没那么严苛,关键是还耐寒,加上这里昼夜温差大,糖分积累很是可观。二来甜菜制糖后的滤泥还能用来施肥,应了那句化作春泥更护花。这可以说是循环利用再好不过。”   边疆这边是艰苦了些,但并不代表没有可发展空间。   最重要的,还是得找到合适的发展路子。   岩盐储备丰富,但这玩意搞不了出口。   糖就不一样了,谁不需要糖?   别说欧美,就隔壁的哈国对糖需求量就很大。   糖出口路子多,不用担心没销路。   “那行,咱们就兵分两路,棉花和甜菜。”   多一条路子就多一个希望,有的选的情况下,阮文绝不会把宝压在一条路上。   ……   边疆这边天黑的晚,不过阮文还是早早地回去睡觉,第二天她醒来时,外面还有些黑。   她有些躺不住,索性拿了本书开始看。   这一看有些入神,以至于陶永安过来敲门,“你快点起来,贾团长把他们团里能开车的人都喊了过来,要跟着你怎么搞那播种机呢。”   其实那不是什么太难操作的机器,但是大家都很小心,毕竟这可是涉及到播种的大事。   团长说了,要是还想要86团辖区继续这么鸟不拉屎,那就有一天是一天的挨着。   要是想过好日子,那就得好好学。   跟着小阮姑娘学怎么操作机器,跟着那个李教授和学生娃学怎么栽培作物。   反正就卯足了劲去学就是了。   学习改变命运。   阮文从招待所出去的时候,就看到一列列的人,因为风吹日晒那些脸显得有些苍老,那些眼睛又是如此的诚挚。   看向她时,那些干净的眼睛里跳跃着一个个小火苗。   阮文压制住那万千情绪,露出笑容,“我保证把大家都教会再走。”   身后的陶永安听到这话眼皮子一抽,你这么下决心小谢同志知道吗?   不过阮文威信足啊,大家都信她的。   看着那围着阮文的年轻战士们,陶永安觉得这么活一辈子,真他娘的值了。   圣贤说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现在是太平的日子哪轮得着他们治国平天下?   但是能做一点些微小事,让这个国家,让一些地方变得越来越好,这何尝不是治国呢?   他之前还有些不舍的,如今觉得自己还不如阮文爷们,人家丢下女儿丈夫说来就来,他怎么就舍不得?   明明彭老太那件事早就解决掉了。   他就是不够坚决而已,没有做好奉献自我的精神。   陶永安一时间心潮澎湃,“我也来试试。”   他到底是机械系出身,对这种机械设备更熟悉一些,甚至还能动手进行维修。   他先掌握了其中的技巧,也能帮着阮文分担一二。   虽说阮文夸下了海口,但总不能让她一直在这边呆着吧。   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呢。   ……   棉花种植要求颇高,种的过早秧苗地表温度不足容易烂籽烂苗最终导致缺少苗株,要是种的太晚地表温度过高容易长成高脚苗。   棉农素来不喜欢高脚苗,因为这意味着不扎实。   所以这些天李教授一直在测地温。   等到金华那边罗厂长亲自带着两个老师傅以及一大堆的生产设施设备过来指导作业时,还没到播种的时间。   罗厂长特意过来这让阮文十分的感激,“这真是太麻烦您了。”   他能答应帮忙,阮文已经很感激不尽了。   这次亲自带队过来,那可真是帮了大忙。   “别这么说嘛,咱们都是为建设边疆,你一个女同志都能做贡献,我们男同志也不能落后嘛。”   罗厂长说话办事都极为敞亮,这让阮文轻松了不少。   他像是报春鸟一样,前脚刚来,边疆的气温升了上来。   罗厂长指挥着进行车间规划安置,把那些工具设备都放到该待的地方,忙活了两天后就亲自带队去牧场里找牛。   火腿的制作工艺复杂,挑选合适的腿十分重要。   边疆这边搞的是牛腿,和他们金华火腿略有出入,不过罗厂长和这两位老师傅都是老手,很快就定下了这牛腿的筛选。   他这相当于给86火腿厂制定了选材标准,这倒是让贾天山很高兴,他最喜欢有标准,在这个框框里办事准没错。   这厢罗厂长忙着,阮文也不清闲。   李教授跟她说,“是时候了。”   是时候播种了。   阮文看着那些棉籽,再看看那播种机,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播种!”   作者有话要说:大农场可以用播种机   我小时候跟我妈妈种棉花,都是做营养杯丢种子进去然后覆上塑料薄膜等着发芽后再挖坑种种棉花无疑是最麻烦的一个了 第261章 261跟踪与狗洞   播种机慢慢地往前走,机械过去,是六行翻新了的土壤。   配套的机械设备有一样好处,不会出现误差损害秧苗。   阮文操作着播种机,后面跟着的是陶永安开着机械,把塑料薄膜给铺上。   这道程序后,种植工作算是告一段落。   不过里这五千公顷土地呢。   只有这么一台机器,播种工作可谓是任重道远。   原本贾天山是想着连轴转,从一天二十四小时工作,这么算下来一天一夜下来差不多能有六七百亩地。   这还是托边疆幅员辽阔的福,这要是换到其他地方,播种机得来回调整,一小块一小块土地的播种,别说几百亩,一天能有一百亩那就顶了天了。   不过阮文还是拒绝了贾天山这略带着“急功近利”的做法,现在虽然夜间温度没那么低,但也不合适。   而且机器也需要休息。   这次阮文在边疆待得时间有点长,从四月初来到这里到劳动节后离开,待了整整一个月。   当然这次边疆也不止是种棉花。   四月中下旬正是种甜菜的好时机,和棉花不同,甜菜的种植还得靠人力。   李教授带着俩学生,将几个团的人召集起来,乌泱泱的人群去种甜菜。   等把这些甜菜种子都种完,跟着李教授的俩学生晒成了黑皮。   女同学叫杨明月,原本白白净净一女生,现在黝黑着一张面皮,不过一双眼睛越发的闪亮。   “阮文你都没晒黑。”   阮文笑了笑,“我会偷懒。”   “那不一样,你是有技术的,等回头有空我也去学,对了你还能再搞一些这玩意吗?”   杨明月觉得有机器就是好,瞧瞧多省事啊。   人家半个月种了四千多公顷的棉花,再看看他们甜菜组,同样是忙活半个月,几千人一起忙活,才种了多大点。   也就是阮文他们工作量的四分之一。   虽说这也有刚开始种植技术不够娴熟的缘故,但杨明月觉得还是机械化作业好。   “行啊,机器的话我回头再看看,不一定非要进口,回头我去联系下,看看咱们能不能自己搞一些,总是从国外进口太麻烦了。”   路途遥远运输麻烦,哪有自己做方便啊。   杨明月点头,“那是,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嘛,咱们得自力更生,自己有了比啥都强。”   这话倒是很对阮文的胃口,“怎么下决心跟着过来了?”   第一次见到杨明月的时候,她记得小女生还有些犹疑,毕竟是边疆太过于遥远了。   杨明月笑了笑,“没啥,反正就过来了嘛。”   她不想告诉阮文,自己当时一直拿不准主意,索性就在那里抛硬币。   要是字的话那就去。   当然,那枚硬币掉到了厕所里,谁知道是字还是什么啊,反正她就跟着李教授来了。   “在大城市很好,不过我还是想出来看看。”杨明月托腮看着阮文,“阮文,你要回去了吗?”   “嗯,后天就回去,还要去忙别的事情的,大概等九月份的时候我会再过来。”   她要忙的事情还挺多。   要去一趟日本,在去日本之前还要去找几个化学研究者搞一下落叶剂。   落叶剂有毒的,想要使用得先保证安全。   尤其是在边疆这边使用,就更要慎重些。   阮文对落叶剂的配方倒是有研究,不过想要搞出无毒的药剂,单靠她自己不行。   她得去找人帮忙。   落叶剂是化学药剂,自然是找她最亲爱的杨主任来帮忙咯。   杨主任毕竟是北山大学化学系的系主任,平日里和其他高校也都有联系合作,这时候找他再合适不过。   反正阮文怎么都要回家一趟,索性把这件事交代清楚再去日本也不迟。   ……   回去的列车上,陶永安打一上车起就十分的警惕。   仔细的打量了一个车厢的乘客后,这才放松了下来。   “你看到什么了?”   阮文正在那里奋笔疾书,她最近太忙了,白天要么是自己操作机器要么是带着人操作播种机,晚上的时候还要给兵团的小战士们讲课,提高他们的文化知识。   等回到住的地方,阮文闭上眼睛就想睡觉,是真的没有多余时间来创作。   她几乎能够想象赫尔斯催稿不成结果生闷气的模样。   陶永安坐到她对面,“阮文,你当时怕吗?”   他也觉得问这个不好,不过阮文既然敢再来边疆,肯定已经消化了这件事。   好奇心驱使陶永安提问。   阮文思考了下,“有点,不过人被逼急了,哪还管这些?”   她当时唯一的念头是活下去。   要么你死要么我亡,就这么个结果。   “对了,我也忘了问你了,之前我提过一句的创办杂志的事情,我听谢蓟生说后面是陶伯伯的一个学生在搞,怎么样了?”   陶永安哦了一声,“那个啊,说是等今年七月份正式创刊,名字就叫《故事》,你觉得怎么样?”   “别搞成事故就行。”   “怎么会,我家老头盯着呢,你放心好了,我家老头啥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他才不会由着那群人文青病犯了胡搞乱搞,肯定会好好采风讲故事的。”   提到这个,陶永安叹了口气,“前些天你生日,书燕说送你一个生日礼物你也看不到,不过等回去你就看到了。”   “还这么神秘,谢蓟生也跟我说了,说让我回家看。”   阮文好奇,“你给个提示?”   “你回家看就知道了。”陶永安嘿嘿一笑,“你肯定喜欢就是了。”   阮文没想到陶永安竟然还坚决的卖关子,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开始忙着创作。   这次归程倒是没什么意外发生,阮文阔别回到省城,离开的时候还光秃秃的一片,现在的省城春光明媚,还能够看到那些花红柳绿。   可真好。   阮文回来的不巧,谢蓟生这两天有个会议,等过些天才能回来。   他不在家,谢元元就交给陈主任和香梅一起照看。   孩子不闹腾,倒是不怎么让人费心。   “前天那个乐薇又打电话过来,说是要找你,要我给个电话号码,之前谢老师交代了我就没给。她昨天还打电话过来了呢,估摸着过会儿又要打电话。”   阮文笑了笑,“就乐薇?”   “还有一个,是国外打过来的,本来是找你的,你不在就找了陈厂长。““那是春红大姐,找到了陈主任,那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香梅继续说,“还有一个事,我就是觉得有点瘆得慌,五斤说我疑神疑鬼的,可是阮文我总觉得不舒坦。”   阮文皱了下眉,温和的拍了拍香梅的手,“怎么了?”   “就是我这两天,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我。”   跟踪?   阮文心中登时有了几分警惕,“你有没有注意到是什么人?”   田婆子倒是闹腾了好一阵,后来就偃旗息鼓了。   听说是大病了一场,没力气再闹了。   如果是田婆子,香梅应该不至于这样,毕竟都是街坊邻居,很熟悉。   “我没看清楚长啥样,不过我知道他是个男人,很瘦很瘦,走路跟没声音似的。”   她这两天还做噩梦了,觉得那个男人像是骷髅一样缠了过来,香梅想要发出求救声,可任凭她嗓子喊破,都没有人来救她。   身材枯瘦的男人?   阮文有些没想出来会是谁,“五斤最近在忙什么?”   “我们攒了点钱,他想倒腾个店面卖东西。”   “那挺好的,我过几天还要再出去,元元还得麻烦你几天,你这样,往后让五斤送你过来接你回去。”   香梅有些不好意思。   阮文跟她强调,“你就说是阮文说的,你是他媳妇,他也敬着你,你该提要求就提要求,别不好意思。”   香梅抿了抿嘴,“嗯,那行,我回头跟他说。”   谢蓟生不在,做饭的就是香梅。   和之前相比,香梅做饭的水准还真提升了不少。   “味道真不错。”   香梅有些羞涩,“谢老师给了我不少指点意见。”   “那也是你聪明,像我怎么学都学不会。”没等香梅开口,阮文又继续道:“香梅,你想去首都吗?”   “首都?”   “嗯,之前我跟你说过的月嫂,咱们省城在省里那是大都市,不过比起首都不算啥,去首都才能发展你的事业,你想去吗?”   一切的主意,最终都是由香梅自己来拿。   即便是阮文,也只能给她提供一个可选择的可能性而已。   “那我能回去跟五斤商量商量吗?”   离开省城去首都不是一件小事,她和五斤是两口子,总归要商量下才是。   “当然,夫妻之间达成共识,这样才能事半功倍。”   香梅回去的时候有些心事,以至于连自己的小包都忘了带走。   阮文看到挂在那里的帆布包,想要追出去,偏生正在睡午觉的谢元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阮文连忙过去看她。   “怎么了宝贝,是拉臭臭了吗?”   进入五月份后天气就暖和了不少,次卧这里的窗户开着小半,有暖风从外面吹了进来。   但阮文多少有些担心,还是过去把窗户关好,这才过来查看。   没有。   纸尿片还挺干燥。   阮文把孩子抱了起来,“是不是饿了?”   七个多月大的孩子还挺沉,阮文抱着她去泡奶粉有些费劲。   听到敲门声时,她也没顾得去开门,“稍等。”   喊了一声,好不容易把奶粉倒进去,阮文连忙晃了晃奶瓶,等着这一切都弄好,这才抱着女儿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卫生巾厂员工的家属。   “阮文,刚才有个年轻人站在你家门口,我一过来他人就跑了,咋回事啊?”   阮文有点懵,“可能是走错地方了?婶子您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这不天气好,我打算把被子拆了翻新下,用帮你弄一下吗?”   阮文给她闺女安排了工作,让她这个老寡妇都能跟着闺女来享福,帮忙拆个被子就是顺手的事,不算啥。   “不用不用。”阮文哪能麻烦人呀,“我回头还得指使元元爸爸干活呢。”   “那行,有啥要帮忙的你尽管说。”   阮文目送着大婶离开,看着这长长的走廊,她觉得有些奇怪。   年轻人。   之前香梅也说,觉得有人在跟踪她。   这年轻人,都摸到了家属院吗?   阮文当初之所以搬到家属院这边住,那是因为家属院就和卫生巾厂连着,有护厂队的人巡逻安全系数高。   如今连安全都不能保证了吗?   她抱着女儿回去。   奶瓶摇晃了好一会儿,阮文试了试温度发现差不多,她把奶瓶递过去,然而她家闺女压根不喝,还推开了。   阮文一脸尴尬:“……你妈妈我不要面子的吗?”   又没拉臭臭也不饿,这孩子咋了?   阮文实在找不出个缘由来。   她抱着谢元元去打电话。   然而很快阮文就发现了一件事   电话打不出去。   应该是电话线断了。   这就有意思了。   阮文放下话筒,看着电话机好一会儿这才站起身来,“元元是不是也察觉到了危险?”   小朋友脸蛋肉嘟嘟的,七八个月大的小姑娘粉妆玉琢的可爱。   阮文在她脸颊上点了点,“别害怕,爸爸不在家也没关系,妈妈会保护你的。”   她抱着女儿回主卧。   主卧的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有一把枪。   谢蓟生过年的时候送她的礼物。   阮文只玩过一次,如今却是把子弹都装了进去。   等她搞完这一切,这才发现床头柜上的礼物盒子。   陶永安之前提到的不知道被丢到哪里的和纸如今可不就在阮文眼前吗?   洒金的和纸上是彭书燕的字迹   生日快乐。   阮文抱着女儿,单手拆开了盒子,看到了里面的三个小工艺品。   亮晶晶的工艺品。   那是三个小动物。   阮文仔细看了眼才意识到这是他们一家三口。   她拿起了那个小公鸡,“元元喜欢吗?”   小姑娘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想要把属于她的小公鸡给夺走,但阮文又放了回去。   “这是彭阿姨送的,回头等元元大了也得送礼物给阿姨知道吗?”她又是强调了句,“爸爸妈妈也要。”   谢元元的小短手伸着,奈何根本够不到。   小姑娘颇是委屈,瘪了瘪嘴,没有哭出来。   阮文亲了亲她,“等先解决了这个麻烦,妈妈再陪你玩。”   把女儿一个人丢在家里阮文不放心,万一对方不是一个人怎么办?   她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打算抱着元元一起出去。   今天外面很是暖和,倒是不用穿厚衣服,那样反倒是容易一身汗,最后着凉感冒发烧。   阮文看着女儿那蜷曲的毛发,想了想从次卧的柜子里找了个帽子给她戴上。   “真可爱。”   捏了捏元元小朋友的脸颊,阮文刚要抱着女儿出门,门又被人敲响了。   “阮文,你在家吗,还好吗?”   是韩建国的声音,阮文松了口气。   这个退伍老兵还是靠谱的。   韩建国发现阮文家里有情况也是偶然。   这事还得从乐薇说起。   她几乎每天雷打不动的给阮文打电话。   就算谢蓟生拔电话线,依旧不能干扰乐薇的信念。   今天又是打不通。   乐薇放下电话后就给保卫科打电话。   她早就把这边的电话都混熟了。   乐薇身份特殊,韩建国虽然退伍了,但当年是乐薇爸爸手下的兵,自然也耐心解释,“谢团真没回来,倒是阮文回来了,她不可能拔电话线啊。”   乐薇觉得这话说的过分,“那不信你打过去试试啊。”   韩建国打了电话过去,发现的确不对劲。   他连忙来阮文家看怎么一回事。   两人都松了口气。   “电话线被人剪断了。”阮文拧了拧眉头,“能够分得清,怎么也是个有点文化的,我这是被人盯上了?”   她想起香梅说的,觉得有人跟踪她。   跟踪香梅有什么用?香梅照看的孩子这才是个金疙瘩。   韩建国登时一脸严肃,“我让大家去检查下。”   还好阮文母女俩没出事,这要是出事了,自己怎么跟谢蓟生交代?   阮文跟着韩建国出去,她去了陈主任的办公室待着。   陈主任今天去省里开会,得下午才回来。   阮文索性从书架上拿了本书给女儿讲故事。   差不多两点半的时候韩建国过了来,“后院墙有个狗洞,那边长了一堆草平日里也没人注意,估摸着是从那里钻进来的。”   他想了想,“这大海捞针似的找人可不容易,阮文你想想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阮文:“那可多了去了。”   韩建国:“……”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呢。 第262章 262毛遂自荐   阮文倒也没怪他。   只有千年当贼的,哪还有千年防贼的啊。   从另一层面来想,这也说明她的工厂相当不错,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出现过小偷小摸的事情,所以护厂队都略微放松了警惕呢。   “我再去那边问问,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韩建国还是有些后怕,现在敌暗我明处境不妙,不把这个危险分子揪出来,韩建国觉得自己最近都甭想休息好。   “也不用急,打草惊蛇反倒是不好。”   虽说,已经惊着了。   阮文按了按太阳穴,“还是加强巡逻吧,另外可以去香梅家那边去问问看,你再去田婆子那边打听下,看最近田婆子是不是跟什么陌生人有来往。”   阮文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是她还有孩子。   这个弱小的生命,脆弱的经不起一点点的折腾。   尽管这几个月来,阮文照看这孩子的时间并不够长,但这是她的女儿呀。   血浓于水的女儿。   低头亲了亲孩子,阮文眼底满是柔情。   这让韩建国握了握拳头,他一定把那个人给揪出来,不能让阮文这么提心吊胆的!   ……   陈主任回来的时候还以为办公室里遭了贼,等看到阮文带着女儿在那里玩时,她放下公文包,走了过去。   谢元元伸手要抱抱。   阮文十分郁闷,“怎么都不跟我亲?”   “孩子这是心疼你,怕你累着。陈奶奶不怕累。”陈主任没有孩子,但她一向喜欢孩子,也乐得陪孩子玩。   哪怕谢元元还没到会喊人的时候。   知道阮文今天上午才回来,陈主任拧了下眉头,“不说在家歇着,怎么还出来逛?”   阮文比之前瘦了些,人也晒黑了。   原来是嫩白面皮的小姑娘,现在小麦色,不过那双眼睛依旧熠熠生辉,告诉她这还是那个阮文,那个信念意志无比坚定的阮文。   阮文问了几句,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去日本?”   “嗯,想过去看看,之前让我哥在美院给我找人做了几个设计,我看有没有用得上的。”   “你这整天想一出是一出。”陈主任拿她没办法,眼瞅着阮文要反驳,她又是补充,“都哪来的主意,净是些能挣钱的鬼点子。”   “那也是小陶同志启发了我嘛。”阮文怕陈主任年纪大抱孩子累着,连忙把女儿接了过来,“您去省里开什么会呀?”   “没什么,就还是搞经济,希望我们这些民营企业增加工作岗位,如果可以的话,能帮着处理一些返城知青的工作那就再好不过了。”   阮文听到这话鼻孔哼气,“怎么还得咱们处理,那些知青都回来多久了,还没工作的哪个不是态度……”   她说着说着忽然间戛然而止,这让陈主任有些奇怪。   看着阮文冲到电话机旁,明明都按了号码,然后又收回手来……   “阮文?”   “主任,您说这关在监狱里的人,有法子越狱吗?”   陈主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有些没太反应过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应该不行吧。”   瞧着阮文神色凝重的模样,陈主任有些担心,“怎么了阮文?”   “没什么。”阮文笑了笑,但她转念一想又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陈主任。   “你是怀疑,跟踪你的那个人是魏知青?怎么可能,他不是终身□□吗?”   这又不可能假释出去,怎么可能是魏向前呢?   阮文也觉得这种可能性太小,但是一个枯瘦的男人,她能想到的也只有魏向前了。   “要不我打电话问问?”   当时那档子事,几乎斩断了阮文与二棉厂之间的情分。   陈主任和二棉厂之间有着太多的牵扯,那羁绊一时半会儿是斩不断的。   她找人问问,也不用直接打电话到公安局或者监狱,其他人打听下就有了。   “不用那么麻烦,我打电话问一下工地的监工就行了。”   安平到底是个小县城,有些新闻说不定还就遮掩下去了。   外面和上面不一定知道,但是当地老百姓肯定议论纷纷。   阮文问的是卫生巾厂和纺织厂的监工,专业兵老石。   老石很快就解答了阮文的困惑,“是有这回事,之前县里头几个国营厂翻修,县里为了挣钱就让那些犯人出来干活,听说有俩犯人跑了,不过县里也不敢声张。”   犯人跑了。   这俩犯人姓甚名谁,安平县监狱自然不会说。   老石也不知道,他只是监工,拿了工资帮着把这两个工厂建起来就好。   至于其他的事情,原本就不在他的关心范畴呢。   “是哪几个厂翻修,咱们对面的二棉厂也翻修了吗?”   “是有这个打算,听说最开始提出来请犯人来干活的就是二棉厂的人,不过他们厂子里又有别的事情,就安排在了最后。”   “我知道了,那等有时间我过去看看,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阮文挂断电话,她看着一脸担心的陈主任,想要露出笑容,但到底没笑出来。   “应该就是魏向前。”   陈主任惊了,“这怎么可能,也没人跟我说这事啊。”   魏向前当初为什么被关了进去?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的。   如果他真跑了出来,安平县那边邱爱梅她们谁的肯定会跟她说啊,除非她们也不知道。   阮文苦笑了下,“安排好了的。”   这件事肯定少不了祝福福从中作祟。   国营工厂整修那是常事,但是一般这种都是由工厂工人来搞,让县里头出人,这种事情怎么看都有猫腻。   二棉厂是发起者,却又没真的参与进来,结果就这么出事了。   可以说是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而魏向前则是趁机越狱了。   现在可不是联网时代,爬火车的人不要太多。   魏向前偷偷上火车不要太简单。   而且有祝福福帮忙,他想做什么事都事半功倍。   “那回头我让老韩他们好好查一查,阮文你最近不要出去。”   那个魏向前就是个疯子,如今还干出剪电话线这种事情。   谁知道他下一秒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举动?   阮文一万个小心都不为过。   “你这就是因噎废食了。”阮文笑了笑,“我心里有数,知道是谁就好办了,您放心好了。”   她看了眼怀里的女儿,谢元元小朋友很是开心地玩着妈妈的头发,依旧热衷于把她的头发往自己嘴里塞。   “我有家有女的,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陈主任也知道是这么个道理,可阮文多大的胆子啊。   她怎么可能放心呢?   晚上的时候,陈主任去阮文家陪着她,生怕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阮文没办法,她是拒绝不了陈主任这一片好心的。   “那我晚上睡觉不老实,吵着了您可别怪我。”   陈主任瞪了她一眼,“我跟元元一起睡。”   阮文:“……她吵着你我可不管。”   和年轻姑娘相处着,陈主任语气也活泼了些,“元元比你乖呢。”   阮文:“……”还让不让人过了?   ……   陶永安觉得阮文想一出是一出,本来说在省城待两天就去首都,结果这何止两天?   倒是不着急出去了。   回来后阮文倒是没怎么闲着,先是去研发室那边转了圈,知道燃气热水器和电热水器如今设计完毕,在极小规模生产调试过程中,她又是去了趟省大。   去化工系那边找杨主任。   阮文读书那几年是化工系的天之骄子,没少给化工系挣颜面。   她一过去,其他几个老师都调侃了起来。   “这是去挖矿了?怎么晒得这么黑?”   “我听说小谢老师他们又去工厂那边帮忙了,得晚些天才回来,阮文你自己带孩子带得来吗?”   “听说你们厂最近在搞什么热水器,怎么样安全吗?”   一群老师们跟阮文聊了起来,等阮文好不容易从办公室出去,去教室那边找杨主任,都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杨主任有课,这是新开的一门课,讲得内容有点深,颇是晦涩。   阮文有段时间没怎么研究专业课程,听着都有些吃力。   教室里的学生也都满是迷茫,看着讲台上的老师,有太多的问题可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才是。   这堂大课,阮文听到后半段这才恍然开朗。   她都怀疑是自己业荒于嬉,以至于都最开始都听得糊里糊涂的。   杨主任早就看到了站在窗外的阮文,他拧了下眉头,招了招手,“不知道进来听吗?”   最近天气热了,虽说外面也是阴凉地,但省城这温度一下子上来恨不得能烧死人。   “外面就我自己,多特殊啊,进来后我怕那些学生们就知道看我,都忘了听你讲课。”   杨主任嗔了一句,“怎么还二皮脸了?”   “那是,人上了年纪后可不就是脸皮越来越厚吗?”   阮文中午还得回家照看孩子,就没跟着往办公室去,长话短说把自己这次来的目的说清楚。   “落叶剂?”杨主任拧了拧眉头,“这个你该找农学系和生物学方面的专家来。”   “农学系的我找了啊,李教授说了他们系压根不研究这个,我估摸着要是去部队找那些专家兴许能找到,不过我可不能去找他们。所以想着这原材料不外乎是无机物和有机物,归根结底是咱们化学犯愁呢的,所以找您来不是最合适吗?”   “胡说,我们也不研究这个。”   “我知道,您研究方向不是这个,帮我攒个局,我这棉花想要机器收割还就得靠这落叶剂,不然人工采棉,你想想得多少人吧,我那里可是有四千多公顷的棉田呢。”   六万多亩地的棉花。   又是大规模的种植,使用采棉机无疑是最合适的。   总不能现在就搞赴疆采棉的大军吧?   那样固然能拉动更多的就业,可关键在于……   阮文前期投入那么多,就指望机械化作业极大程度的降低生产成本来赚钱。   要不然,她这不是亏本买卖吗?   杨主任看她可怜巴巴模样,也不好再拒绝,“那行吧,我帮你问问,能不能成的我也说不好。”   “肯定没问题,我过两天去日本,您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没,我给您带回来啊。”   阮文不说还好,她一说这话,杨主任当即提了要求。   做实验的,最心仪的莫过于仪器。   日本现代化产业正值鼎盛时期,什么都能造的那种,别说杨主任想要,美国人都喜欢日本货呢。   阮文一口应了下来,“行,我回头去找。”   她目送杨主任去办公室方向,自己则是往校门外去。   绕过教学楼拐到出校园的大道上时,阮文觉得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看。   这跟学生们偷偷的打量不一样,眼神中似乎带着冷意。   明明如今五月天热意十足。   “阮文。”   阮文看着喊自己的年轻姑娘,她脸上带着笑,“请问你是……”   “我能不能去你的公司上班,我今年就要毕业了。”   “你是什么专业的?”   “法律系的。”   北山大学是一所综合性的院校,可以说基本上什么专业都有。   法律系的学生不算是很多,不过也不用愁工作的事情,毕竟现在司法系统也很需要大学生填充岗位。   去她的公司,做什么?   “你想要去做法律顾问吗?”   女生笑了起来,“你觉得不行吗?”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我现在合作的法律顾问精通多国语言,你会几门外语?”   阮文看着她,“德语会说吗,英语怎么样,会不会说日语?给人起草过法律文件吗?”   几个问题一连串的丢出去,那女同学脸上笑意一点点的消失。   阮文笑了笑,“承蒙厚爱,不过我们不合适。”   她转身离去,那如影随形的打量又出现了。   阮文拧了拧眉头,径直往外去。   没多大会儿,那怪异的感觉消失无踪。   阮文走出校门,往家的方向去。   校园的小树丛里。   女生看着眼前这枯瘦的男人,她有些怯,一度觉得这人比阮文还要可怕。   “我按照你说的做了,你能不能把那些信还给我?”   男人看了一眼,“她看出来你在撒谎了。”   明娜当即否认,“不可能,她压根没问我关于法律的常识。”   “我知道,可她就是看出来了。”那个女人,眼神尖锐的像钩子,一眼就能看穿眼前这个爱慕虚荣的学生。   “我们说好了的,我帮你办事,你把信还给我。”   明娜不甘心,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偷偷写的都没有寄出去的信竟然被这个男人拿到了。   她喜欢谢老师,很多人都知道。   可只要她嘴上不承认,就没什么关系。   大学里最多的就是这种爱慕老师的年轻学生。   可她写的那些露骨的情书,全都被这个男人拿到了。   她不得不答应这个男人的要求,去跟阮文搭讪。   如果阮文今天不来学校,她就得去那边工厂门口毛遂自荐。   总之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完成这个男人交代的事情。   如今自己已经做到了,她想要的就是自己写的那几封信。   “我想和你做.爱,在客厅,在厨房,在教室的讲台和我经常坐的位置上,我们疯狂的迷恋着彼此的肉.体,永生永世的……”   “别念了!”明娜惶恐,向来擅长打扮的文学系美人几乎要哭出声来,“我求求你别念了。”   男人脸上露出轻蔑的笑,他伸出手来,那几乎只有一层单薄的皮肤包裹着的手指瘦的没了肉,宛如变异了的鸡爪一般,捏住了明娜的下巴。   “我帮你,嫁给谢蓟生。”他低头吻了过去,“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听我的。”   这个男人,像是地狱里出来的恶棍一样。   明娜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只是手在碰到男人胸膛时,她又听到了那恶魔般的声音,沙哑的声音吟唱着她信里的内容。   明娜收回了手,脖颈被咬住的瞬间,屈辱和疼痛并发,她眼角落下两行清泪。   ……   阮文回到省城的第四天,谢蓟生终于回了来。   “那边工厂出了个小事故,我们过去帮忙。”   这件事阮文听说了,她倒也没怪罪的意思。自己去边疆说去去就回,不也在那里待了很久才回来吗?   “梁晓最近忙吗,家里电话坏了还没修好,我总是忘了跟他打电话。”   谢蓟生微微挑眉,“他倒还好,怎么了?”   “我们那里需要大型机器,我在想……”   谢蓟生难得的打断了阮文的话,“他的机床厂,不是什么都能造。”   “我知道,可是东北重工业发达啊,我在想他肯定跟其他工厂关系密切,看能不能让他给我搭个线,我想搞几台机器。”   她需要采棉机,还需要播种机,需要好多呢。   今年要是收成好的话,明年就可以在边疆大规模种植,到时候还需要更多的拖拉机还有犁松机。   “你怎么不让老贾弄?”   阮文嗔了他一眼,“故意使坏是吧,贾团长为了弄那五台犁松机都把自己人脉用光了,他去哪里弄?”   边疆固然是山高皇帝远,但也因为穷没前途,被很多人放在了无需维系的朋友分组。   他老爷子早就不管事了,五台犁松机是人情上限,想要再搞多点,那贾天山求爷爷告奶奶都没啥用。   阮文虽然不搞政治,但也深谙人走茶凉这个道理。   所以她想着还是自己来搞,只要她把机器搞到,贾天山联系其他团场把地垦荒出来,那就够了。   “暑假的时候我们跟东北重汽那边合作,我可能要去那边交流半个月,过会儿我跟那边的人联系下,看能不能弄一下。”   “小谢老师万岁,你最棒了!”   谢蓟生被她亲了好几口,他语气虽然还有些严肃,但神色是松弛的,“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搞出来。”   “肯定没问题,我家小谢老师最棒了!”阮文又是吧唧一口。   这个问题算是解决了,阮文决定抛出重磅炸弹,“小谢老师,你知道咱们家电话为什么坏了吗?”   “嗯?”   “我怀疑,有人想要对你使美人计。”   谢蓟生:“……”   他刚出差回来什么都不知道,和他没关系,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明娜是之前在谢蓟生课堂上提问的其他系的学生 第263章 263审明娜   倒不是阮文未卜先知。   只不过今天来跟她毛遂自荐那女学生,阮文知道是谁。   小谢老师在学校里很受欢迎。   古往今来莫过于此,颜控是刻在基因里的东西。   有看杀卫玠,有潘安的掷果盈车,也有齐共乱唾的左思。   男人女人都是视觉动物,灵魂的真善美需要深层次发掘,而长得好看不好看,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   谢蓟生长得周正,倘若在部队上刚打靶归来,大概就是那种糙汉子风格。   当然,在学校里最好不要走这种路线。   阮文向来舍得打扮他,哪怕只是衬衫也去找那些老裁缝师傅去做,保证一万分的熨帖。   有的老师不修边幅,有的老师率性而为,还有的因为养着一大家子只能缝缝补补,年轻老师虽然注重仪容仪表,但能比谢蓟生更好看的也挑不出来。   这么一个年轻老师,自然深受学生欢迎。   不止女同学,男同学也十分喜欢。   阮文潜在的情敌多得是,她其实也没那么担心。   当初也只是象征性的关心了下,记住了明娜这个文学系的女学生。   如今冒充法律系的来毛遂自荐,半点不怕被她戳穿吗?   要是她答应了,那明娜会怎么应对?   显然,这个年轻女学生压根就没想那么多。   要么是为了来跟她交锋,要么就是另有目的。   阮文想了又想,觉得背后有人指使她的可能性极大,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魏向前。   魏向前的目标是报复她,明娜的目标则是拿下谢蓟生。   两人要是合作的话,倒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   当阮文把这个猜测告诉谢蓟生时,谢蓟生的眉头挑了挑,“那你什么打算。”   “我想把他揪出来啊,这可是越狱呢,你说我要是把他抓住送回去,公安局那边会不会给我一点奖金什么的?”   看着眼睛闪闪发光的人,谢蓟生打趣她,“你还缺那点钱?”   “不缺啊,但是这不是担惊受怕了几天嘛,我得需要精神损失费。监狱看管不牢自然指望不上他们会给我精神损失费,那我不就只能从通缉令上下手吗?也对,县里头还捂着这件事呢,压根没有什么通缉令。”   阮文的笑容中透着几分冷,“那你说,我要是把人送到省里去,往后是不是县里就恨死我了?”   这种丢人的事情,谁都不愿意上面知道。   如果阮文真的把这篓子捅到省里去……   “他们就算恨,也得有那个底气。”谢蓟生捏了捏阮文的手,“抱歉,是我没能处理好这件事。”   “是,都怪你。”阮文瞪了他一眼,“哪天地球要爆炸,我们都活不下去,也怪你。”   这怪谢蓟生什么?   最开始是魏向前利用不成恼羞成怒,是他险些掐死了自己。   如今又是魏向前越狱想要干点什么。   和魏向前的仇,那是前世今生。   或许祝福福的事情还勉强可以怪罪到谢蓟生身上,毕竟有罗嘉鸣的一些原因在。   可唯独魏向前,和谢蓟生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阮文在那里一根根的捋着谢蓟生的手指,男人的手指节略有些宽大,显得粗糙了些。   对比起来尤其如此。   即便现在不用干重活,那也得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养回来。   “县里想跟我过不去,那也不要紧,先看看能不能承得起市里和省里的问责,何况我的确也没什么好依仗县里头的,别忘了我那个卫生巾厂,可是中外合资的工厂。”   外国商人好说话着呢,单是外商这身份,安平县就不敢得罪。   阮文是一点都不怕。   但闹成这也的确没啥意思。   何况把魏向前送回去,让他故地重游不好吗?   而且闹腾出越狱这么一桩事,魏向前还能活下去才怪。   “我想给安平县公安送一份大礼,你说有什么好主意把人给抓住?”   谢蓟生看着那熠熠生辉的眸子,他揉了揉阮文的头,“交给我来处理就好了,种棉花好玩吗?”   “挺好的,就是天天吃牛肉觉得牙都要被硌掉了,咬的我腮帮子疼,你帮我揉揉?”   贾天山对他们这几个前去边疆帮忙助力的人十分热情,把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了。   边疆那边牛羊多反倒是没什么猪呀鸡呀的。   这不,他们天天吃牛肉羊肉,因为罗厂长觉得羊肉膻味大,容易带到工厂去,毕竟他最近带着老师傅们潜心搞牛肉火腿呢,所以最后天天只能吃牛肉。   在边疆的这一个多月,阮文是尝遍了牛肉的各种吃法,还真有些腻歪了。   好吃也经不起这样天天吃啊。   谢蓟生看她鼓着两颊,点了点她的鼻子,“那下次去的时候带一头猪过去,到时候调剂一下。”   他还真就给阮文揉了起来。   好吃好喝的养着,阮文脸上有点肉。   捏起来软软的,和胸前又是不同。   阮文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窝姑几天有去日本。”   谢蓟生手上动作一滞,“去日本?”   “嗯,我之前跟陶永安忽然间想起来的,想去日本考察一下老工艺和市场,等这边事情办完吧。”   她现在要做的,除了挣钱就是挣钱。   钱怎么挣啊?   还不是想方设法的开拓市场嘛。   虽说阮文当初也踩着个八零的尾巴出生,但……对八十年代初她了解的并不是那么多。   大事件可能知道一些,小的就只能自己去观察去琢磨。   “老万他们的热水器还在调试,你最近要是没什么事就帮着去看看,他们都有自己的研究方向,但是缺了个拿主意的人。”   她这次去日本,还得拉着陶永安一块过去,所以得留下个能拿主意的人。   把自己的打算跟谢蓟生和盘托出,阮文倒是没遮遮掩掩的。   “也就是说,你想要去日本找人合作,做大熊猫图案的和纸推向欧美,为的是让大熊猫被更多的人接受,宣传竹子这一概念,为的就是要你日后的竹纤维卫生巾有更好的销路?”   “怎么样,你就说这曲线救国棒不棒!”   阮文也没办法,做软宣传他们现在真不行,如今早已经过了六七十年代中国对外输出思想的文化顺差年代,如今是逆差时期。   虽说还处在中美蜜月期,但国与国之间哪有什么真正的友谊?不过是利益关系而已,如今美利坚就是想拉拢他们给毛子家上眼药罢了。   如今日本出口强势,阮文就打算借日本这股东风来搞一波文化输出。   熊猫是谁家的,大家都心里头门清,日本也抢不走不是?   谢蓟生看着恨不得蹦蹦跳跳起来的阮文,眼底露出笑来,“是聪明极了。”   像是个考了第一名的小孩子,天真的让谢蓟生觉得,如果能永远守护着这份笑容,他这一辈子也是值了的。   ……   “明娜,有人找你。”   同学脸上带着神秘兮兮的笑容,那眼神无处不透着调侃,这让明娜的心慌乱起来。   她最近这两天怕极了。   因为那个男人总是找她。   可自己不去的话,那个人就会把自己那些信公之于众,她就毁了   “做我的荡.妇,还是让全校师生都知道你就是个婊.子,你选一个。”   明娜没得选。   她如今被裹挟着,压根没得选啊!   匆匆的下楼,她压根不敢看同学的脸。   等到楼下,明娜却并没有看到那个像僵尸一样的男人。   她有些奇怪,正四处张望着,有人走了过来,“明娜是吧,我们谈谈。”   ……   罗嘉鸣一点不像掺和到这种事情中来,可老大打电话了,他一脸不情愿的飞奔而至。   毕竟从首都过来不要太方便。   下午,罗嘉鸣就来找明娜了。   明娜并不认识罗嘉鸣,她对于这个来找自己的年轻俊朗的男人很是警惕。   罗嘉鸣倒是直接,“我请你喝咖啡。”   省大附近有一家咖啡馆,年后才开张的,光顾这里的以学生居多,仿佛来了这里就有了小资的浪漫情调。   事实上,大部分人都省吃俭用挤出来钱来喝一杯咖啡。   罗嘉鸣没有这个困扰,被阮文“勒索”后,罗嘉鸣终于养成了攒钱的习惯,每个月都会留下一百块钱存起来,虽然也不算多,但总比当初那种窘迫来得好。   “说吧,魏向前跟你达成了什么协议。”   “谁?”   罗嘉鸣打量着这个年轻学生,刚看到他时,明娜明显的松了口气,但很快就又是紧张起来。   不过她的眼神很古怪,紧张又会偷偷看他,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   而在他提到魏向前这个名字时,明娜眼里的困惑显而易见,她压根不知道魏向前是谁。   罗嘉鸣也就跟阮文对峙的时候容易落在下风,其实大部分时候他还都是理智的。   “这些天来,一直有个男人找你,那个男人就叫魏向前。”   明娜当即否认,“没有的事,我不认识什么魏向前微向后。”   她想要离开,但是被罗嘉鸣抓住了胳膊,“你被他抓住了什么把柄?”   明娜哆嗦了下,“没有。”   她说的一点都不坚决,骗骗别人也就罢了,但压根瞒不过罗嘉鸣的眼睛。   男人被人要挟,无非是生活作风问题。   女人嘛,被拿捏得地方就更多了。   罗嘉鸣大致猜出了什么,他示意明娜坐下。   “帮我个忙,把他揪出来,往后他就再也没办法威胁你。”   明娜的心动了一下,但很快她又摇头,“不行的,他,他像是个幽灵。”   “幽灵?共.产.主.义的幽灵吗?”   这个笑话不是很好笑,起码明娜没有一点的笑容。   她如坐针毡,想要走但是又走不了,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一向擅长妆扮自己的女学生现在没了精心打扮的心思,实际上她最近黑眼圈都重了起来,原本光亮的皮肤也很是黯淡。   罗嘉鸣心里头感慨了句,还不如生了孩子的阮文。   他不太喜欢审女同志,你威胁她就能掉眼泪,明明是再软弱不过的人骨头却很硬。   还是男人好审,有的骨头特别软,稍微吓唬几句就能诈出一片鱼来。   这种小情绪一闪而逝,罗嘉鸣不再绕弯子。   “不把他揪出来,难道你打算一直被他要挟?怎么,你还爱上了他,打算给他生孩子?”   “没有!”她怎么可能爱上那么一条阴沟里的臭虫?   只是她怕。   怕的要死。   说完这话,明娜忽然间意识到什么,她脸上刷的就失去了血色,看向罗嘉鸣的眼神都无比的仓皇。   “不用紧张。”罗嘉鸣安慰她,“你这样的情况我见得多了,帮我把魏向前揪出了,我带走他,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还能够安稳的读书。”   明娜不确定,“你在骗我。”   男人的话,她一点都不相信。   罗嘉鸣看了她一眼,眼底露出几分悲悯,语气却格外的嘲讽,“那你继续与虎谋皮,你以为魏向前把阮文搞死之后,谢蓟生就会爱上你,做什么白日梦?”   被戳破了心事的明娜低声的辩驳,“我没有……”   只是这种辩驳十分的无力。   罗嘉鸣觉得这就像是垂死的老者,在那里做最后的挣扎。   这种他见过太多。   “你确定?”   罗嘉鸣不咸不淡的一句话让明娜觉得心又悬在了嗓子眼上。   她嘴唇翕动,但到底还是看着罗嘉鸣离开没有再说什么。   那个男人不值得相信,眼前这个凭什么要信他?   明娜谁都不信,哪怕自己没有任何的办法。   ……   罗嘉鸣倒是不着急,明娜这条路不通之后,他在学校里继续找线索。   明娜是文学系出了名的美人,关注她的人多少还有几个。   男男女女都有。   一个女生告诉罗嘉鸣,她看到明娜和一个老头在小树丛里约会。   小树丛向来都是情侣约会的所在,省大之前严抓过几次,但效果不佳。   后来学生们更加肆无忌惮。   罗嘉鸣一路惊着了好几对野鸳鸯,不过并没有在这里找到魏向前,他只是来碰碰运气。   魏向前现在的身份尴尬,需要登记的地方他自然不能住,那能住的应该是……   一些不需要查身份证件的小旅店,这些小旅店也分布在学校附近,某种程度上算是为学生开的。   罗嘉鸣打断了一对野鸳鸯,问了学校外都有什么小旅店后,连忙往那边去。   他过去的时候,就看到谢蓟生站在那里,左脚踩在一个人的后脖颈上。   他丝毫不怀疑,谢蓟生稍稍用力,就能把这人弄死。   而这人,不是魏向前又是谁呢?   “你故意的吧?” 第264章 264借刀杀人   罗嘉鸣是有些小情绪,谢蓟生特意把他叫来查这件事,实际上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他敢打赌,要不是自己来的快,谢蓟生说不定就把魏向前弄死了。   不过弄死人不好交代。   他再生气又能怎么着,总不能看他冲冠一怒为红颜,背着一条人命官司在身上吧?虽说这人死有余辜,但那也不能死在谢蓟生手里。   “他哪来的回哪去,把他交给我吧。”   敢越狱,那就得做好回去后生不如死的准备。   谢蓟生好一会儿才收起了脚。   找到魏向前并不麻烦,人都要吃喝拉撒睡。   省大周围这一片,在谢蓟生还没成为机械系的老师前他就已经摸熟了,说是他的职业病也好,说他杞人忧天也罢。   也因为这层熟悉,所以想要打听出一个形迹可疑的男人的落脚点,并非什么难事。   对谢蓟生来说,找到魏向前并不算什么麻烦事,之所以把罗嘉鸣喊来,是因为他不想和那个女学生有牵扯。   但松开脚并不意味着谢蓟生就任由着罗嘉鸣把这个人带走。   “谁放你出来的?”   魏向前瘦得脱了模样,有点像是志怪小说里的妖怪那般,眼眶深陷进去,仿佛烛龙那幽暗的眸子,在桀桀的笑,“你抓到我又如何,早晚有一天,会有人收拾阮文。”   “你是说,林家的人吗?”   谢蓟生捕捉到了魏向前那一闪而逝的惊讶,他心里头有了数。   一旁罗嘉鸣心猛地跳了几下,林家的人……   林家的人跟魏向前可不熟,除了祝福福。   “跟他废什么话,我把他送回去。”   安平县那边没有大张旗鼓,自然也不好把魏向前丢到省里头。   最好的办法,还是把人悄无声息的送回去。   起码安平县那边会承这个人情。   总比得罪了那边好,虽说阮文很可能不在乎。   罗嘉鸣把人拎过去,刚想要带走,忽的一只手伸过来搭在了魏向前的肩膀上。   “我送他回去。”   罗嘉鸣愣了下,“你不还得上课吗?”   “我速去速回,你去学校把这件事处理好。”   不就是那个女学生嘛。   罗嘉鸣撇了撇嘴,这结了婚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啊,都快三从四德了。   “知道了。”   他又看了眼魏向前,目光落到自己昔年的战友身上时,总觉得有些看不透。   虽然一直以来,罗嘉鸣很少能猜中谢蓟生的心思,但是那眼神总让他有些不安。   ……   夜色下,吉普车驶出了省城。   魏向前看着开车的人,他一度想要挣脱开。   然而这银镯子很结实,他弄不掉。   “你很爱阮文,对吗?”   副驾驶上响起的声音并没有让谢蓟生有丝毫的神色变化。   大灯遥遥打向远处,男人的目光凝重。   魏向前笑了起来,“那你一定不知道,阮文曾经是我的女人。”   方向盘上的手有节奏的跳动着,谢蓟生缓缓开口,“那是过去。”   “你知道啊。”魏向前呵呵笑了起来,“也是,你可是侦察兵里的尖子兵,阮文还能瞒得过你?或许她都跟你说了,但是她有跟你说自己当初多爱慕虚荣倒贴我吗?”   魏向前正说着,一阵拳风袭来,下一秒他只觉得自己嘴里满是血腥味。   似乎咬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等他发现那硬邦邦的东西竟然是他的牙齿时,魏向前眼神都变得额恶毒起来。   他还没开口,车子忽的停了下来,谢蓟生打开那银镯子,一脚把人踹了出去。   他踹的正是地方,魏向前就是想跑也跑不动。   “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他曾经是站在国界线上,守卫一方安宁,然而这种渣滓,可从来不是他守护的对象。   皮鞋踩在魏向前的脸颊,碾压之后倒在地上的魏向前觉得自己咽下了什么。   那是他的牙齿。   被谢蓟生硬生生碾掉的牙齿,如今都被他吞了下去!   成年人一般有28颗牙齿,这些牙齿如今一个个的都被谢蓟生掰掉。   魏向前最开始还想挣脱,可到最后他已经没了力气。   他哪里是谢蓟生的对手?   “你尽管说,再说一句我把你的手指甲都拔掉,还想再说就是脚趾甲。”   看着那迅速肿了起来的脸,谢蓟生把人捆了起来丢到了后备箱里。   他不想看到这个混账玩意,怕自己真的忍不住会动了杀心。   ……   安平县的公安局夜间执勤的民警听到有人敲门时很不耐烦,等那执勤的公安看到那熟悉的面孔时,他整个人都惊着了。   “谢队,您,您怎么来了?”   执勤的公安倒也是熟人,当初谢蓟生接到举报,去举人老宅抓地下“暗.娼”时,小刘便是跟着他一块过去的。   谢蓟生把人抓了过来,“无意间看到人打架,过去帮了把手,发现这个人有些眼熟。”   小刘看到那脸高高肿起的人,有些懵,“这是……”   “魏向前,不知道得罪了谁,被人拔了牙。”   小刘公安听到这话只觉得自己嘴里一阵疼,“这干了啥缺德事?”   他后知后觉,这是他们县监狱里逃走的那俩犯人之一的魏向前!   “真是太感激您了谢队,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抓到人直接给他们送了回来,那可是给了他们安平县一个大人情啊。   谢蓟生摇了摇头,“把人收好,我先回去了。”   小刘公安还想要挽留一下,但是并没有留住人。   他把人先弄进去关了起来,然后去找老公安聊。   老公安早就退休了,不过他没了老婆孩子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就把局子当家住。   人上了年纪有的是智慧,小刘公安去跟老公安说这件事,“……得亏得是谢队抓到了人,你说要是换个别人,咱们安平县不得丢死人?”   犯人越狱不敢上报的。   这要是从监狱里跑出去也就罢了,可这是在去外面干活的时候跑出去的啊。   要是跟上面说了,那肯定会把这件事里里外外调查个清楚。   到时候监狱那边的事情也兜不住。   指不定会闹成啥样呢。   只怕是到时候整个监狱连带着公安司法系统全都撤了换新的。   他们也跟着遭受无妄之灾。   是监狱那边想要创收,关他们公安系统什么事?   但一根葫芦藤上的瓜,无辜不无辜,又有几个人在乎呢。   “得亏谢队当年在咱们县局里待过,所以这才念着好。”   老公安听到这话笑了下,这让小刘公安很奇怪,“您老笑什么啊。”   “你怎么不想想,他可是安平的女婿。”   小刘公安听到这话忽的想起来,“对哦,谢队的对象是那个,那个阮文对吧?当初我和谢队去那个举人老宅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太对。”   小刘公安说起了这两人之间的牵扯,末了他忽的想起来,“这个魏向前当初是因为谋杀未遂被判的刑吧?他谋杀的谁来着?”   老公安看了一眼,“阮文。”   小刘公安挠头的手一下子揪住了自己的耳朵,“阮文?那,那……那他是不是被……”   被谢队长拔掉的牙啊?   老公安笑了笑没怎么说话,没把人给弄死就不错了。   不过人送回来,也活不了太久。   毕竟监狱里的那些人,可没少为了这个逃走的魏向前受折磨。   有他受的呢。   ……   阮文晚上睡得不是很踏实,昨天谢蓟生说出去办点事,大概得第二天才能回来。   她也没多问,但睡到后半夜忽然间想起来,自己和元元早饭咋办啊?   小姑娘喝奶粉,给她泡一点饼干吃完全没问题,但是大人咋办?   阮文在家里吃早饭吃惯了的,谢蓟生要么给蒸了包子,要么给做煎饺,再不济也会去给买油条,然后熬上一锅小米粥、碴子粥什么的,就着小咸菜吃。   如今他人不在,那自己岂不是只能去吃食堂?   阮文也没想太久,大半夜的太困了她又睡了过去。   醒来是因为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家里就她跟谢元元两个人在,如今客厅里有动静,肯定不是她闺女发出的声音啊?   几乎下意识的,阮文迅速拉开了抽屉,拿出了藏在那里的那把枪。   虽说阮文肯定之前那个跟踪者是魏向前,但既然魏向前能被搞出来,再弄几个人来捣乱,也不是什么问题吧?   她有些后悔,希望那人还没摸到次卧去,不然她可真对不起女儿。   早知道,昨晚就该把元元抱到她房间里来睡的。   然而现在后悔也没什么用,天底下从来没有卖后悔药的。   阮文蹑手蹑脚的走到卧室门后,她正打算拉开门时,脚步声朝着这边走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阮文后撤一步拉开门举起了枪。   然后看到了那一闪而逝的错愕和哭笑不得。   谢蓟生轻轻挪开了枪口,把子弹从里面退了出来。   “没事了,别怕。”   谢蓟生一个来回,匆匆赶回来时,天已经蒙蒙亮。   彼时阮文正睡着,谢蓟生并没有叫醒她。   只是看着那睡梦中都带着不安的人,眼底露出几分心疼的情绪。   阮文有很多小秘密,一些没办法告诉其他人的秘密。   偏生她还无所畏惧的嫁给了一个侦察兵,压根不在乎他曾经最擅长的就是从人嘴里撬出秘密来。   不过谢蓟生从没想过去问阮文这件事,或许等有一天,阮文会告诉他。   即便是不说,也没有关系的。   但背负着的秘密又是沉重的,沉重到让谢蓟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阮文这才闻到小米粥的香甜,她去卫生间洗脸,压根没注意到谢蓟生那复杂的情绪变化。   谢蓟生简单提了一句,“给我点时间。”   “什么?”阮文咬了口小油饼,这才反应过来谢蓟生说的是什么一回事,“你说林家啊,不用急,让他们蹦跶去就好了。”   其实祝福福现在顶多做点小手段恶心她,阮文倒也没那么放在心上,“她自己屁股都不干净,回头等着吧。”   跨国官司不好打。   但如果有人指引方向呢?   阮文前段时间就打电话联系了赫尔斯,让他来帮个忙。   等回头那起诉书会送到大使馆,这种涉及到两国的法律事件,大使馆自然不敢轻视。   “要搞,就搞大点。”   其实阮文去弄林家并不是很好,林家现在虽然不比当初,但也不是能轻易扳倒的。   而且她身份特殊,亲自动手不免牵扯到汪家。   最好的办法,还是引外力来搞这件事,利用这个跨国官司可谓再好不过。   一来林家的那个安芯本来就是偷.渡出国的,二来又是给两国邦交添麻烦。   只要把这个官司利用好,扳倒林家可谓顺理成章,到时候林家被权力圈所嫌弃,一脚踹开,阮文再去棒打落水狗,让他们万劫不复,岂不是更好?   她现在可不想招惹一身骚气。   谢蓟生看她坚持也没再说什么。   “那要是有什么问题,随时跟我说。”   阮文笑了起来,“知道知道,小谢同志你就是我的□□,我们家的大树,为我和元元洗衣做饭!”   她说着也笑了起来,“那我回头去看看四合院建的怎么样了,等过两天我可能就得去一趟日本了。”   她不能再往后推了,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谢蓟生点头应下,“嗯,你去忙就好。”   ……   五月中旬的时候,阮文和陶永安去了首都,她没着急回家,而是先去陶衍家拜访。   不管是熊猫图案的设计,还是要办的《故事》杂志,这都离不开陶衍出人出力。   于情于理,阮文都要来拜访一番才是。   陶衍倒是对阮文这套曲线救国的办法很赞成,“我小时候听父亲说西学中用,中西文化虽然有隔阂,但并非不可逾越的鸿沟,就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方法来宣传。我们经常说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借力打力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办法。”   阮文笑了起来,“我也是没办法,谁让现在日本经济发达,更为强势呢。”   “强势只是一时的,我们不应该讲封建迷信,但盛荣有时这个道理,纵观历史就能明白,不是吗?”   阮文笑了笑。   陶衍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人,他在欧洲留学多年,但也不是强力推崇欧洲。   在学术上,他是一个极擅长通汇贯通的人。   当然,技能点全都点在了学术上,这让他的社交情况有些糟糕。   这些年来,也亏得陶母帮忙打点,这才不至于因为太过于硬骨头而得罪人。   这样一个学贯中西又极其硬骨头的人,阮文十分的欣赏,更是打心眼里尊敬。   从陶家离开的时候,阮文走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陶永安也跟着。   “你跟着我做什么?”不在家陪陪父母吗?   “我送你过去。”   这大概是谢蓟生交代的。   阮文也没再多说什么,说起了计划安排,“明天咱们跟那几个美院的教授专家见面,钱都已经给了,至于到时候选择哪一个,再说吧。”   搞美术的赚钱又不赚钱,你要是模仿一下那些古董字画,兴许能赚上一大笔。   可在学校里死教书的,穷得很呢。   阮文这次请人给设计也是花了大价钱的。   就不知道,具体的成果如何。   不过作为甲方爸爸,她掌握主动权,倒也还好。   阮文刚离开这边,就被拦住了。   乐薇从车上跳了下来,“你来了怎么也不找我?”   要不是她长了个心眼天天给老韩打电话,都不知道阮文来了首都。   太不够意思了,自己天天跟着问,结果来了还瞒着她。   阮文看了眼陶永安,“行了,我要去胡吃海喝了,你回去吧。”   乐薇这才注意到陶永安的存在,等到上了车子她才问了句,“那个就是陶永安啊,他怎么还那么黑?”   阮文噗嗤笑出声来,“你这都什么关注点?他本来倒是养回来了,前段时间跟我去边疆,天天风吹日晒的,能不黑吗?”   本来陶永安就经不起晒,偏生边疆的太阳还毒辣的晒得慌。   阮文都黑了几分,他自然又成了黑炭头。   这人亏得是理工科学生,不然哪有文化人的气质?   乐薇没在这件事上纠结太久,“我请你吃饭,你想去哪里吃?”   阮文看了下时间,“你没课吗?”   乐薇神色登时有些不自然,“刚开了家西餐厅,要不我请你去吃西餐吧,你之前去美国待了那么久,那边好玩吗?”   小姑娘显然在躲避这个话题,阮文低声叹了口气,“还好吧,乐薇,做事情不能三分热度,否则很容易一事无成。”   “才……我才没有。”乐薇的反驳都很是无力,看到阮文那悲天悯人的目光时,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我就没一门成绩及格,我也努力学了啊,可我就是听不懂,我能怎么办?”   她就不是读书的料,在学校里待着也只是给人看笑话而已。   那些同学表面上恭维她,可实际上呢?   背地里都笑话她笨,有那么好的出身又有什么用,蠢笨如猪。   如果是之前,乐薇肯定会把这人打一顿出气。   可她现在不想给老父亲找麻烦了,“阮文,算我求求你好不好,你带着我随便做点什么都行,我不想读书了。”   她是乐家的女儿,丢不起这个人。   “好好开车,到了地方再说。”   阮文可不想自己出车祸。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阮文:“……”我瞅你变脸的本事倒是挺厉害。 第265章 265吃到狗粮   乐雪现在处于减肥的瓶颈期。   体重已经好些天没怎么变了。   这让乐薇有些着急,她知道这着急也没什么用。   可眼看着就要到一百三了,体重就卡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当王八。   乐薇气得要死,恨不得自己多长几斤肉,把她四姐姐身上多余的肉给要过来。   奈何这肉肉是不能交换的,她也只能干着急。   眼看着自己的事业竟然没有发展的机会,乐薇是真着急了。   好不容易逮了阮文个现行,她一定要说服阮文才行。   “听说,祝福福怀的是个男孩。”   阮文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听谁说的啊。”   “就一个大师说的,前段时间首都来了个大师,很厉害的那种。”要不是因为那个大师和祝福福来往过密,乐薇还真想着去找那个大师算算,她四姐姐什么时候能瘦到一百三。   “有多厉害呀?”阮文有些想念谢蓟生了,如果他在的话,会帮自己把牛排切成小小的块。   而现在,只能自己来。   饶是她之前在美国待了有段时间,每次吃牛排的时候依旧讨厌切块。   刀叉哪有筷子用着方便呀。   “就那大师把祝福福的好多事情都算了出来,连她下乡的时候丢了一块玉,后来又在哪里找到都算到了呢。”   乐薇觉得这人真是神了,然后她发现阮文嘴角挂着笑,那种笑容很古怪,似乎在……   “你干嘛笑啊?”   “这种事情本来就不稀奇,这个大师怎么发家的啊?让我猜猜看。”阮文想了想,“是不是在大街上遇到祝福福,然后说‘同志我看你天庭饱满面带红光,腹中是文曲星下凡尘,日后必将有大造化’……”   尽管乐薇不太爱学习,但家教不容许她说脏话,不然她肯定满嘴飙国骂。   “你怎么知道啊?”   阮文是真没想到啊,之前她在火车上和小谢同志偶遇了那个骗子宋大坪。   她眼睁睁的看着谢蓟生和徐州当地的公安联系,把人押解走。   结果,这神棍竟然又重出江湖了。   可真是打不死的小强。   “那神棍是见到祝福福后,被祝福福推荐出去,然后声名远扬的,对吗?”   乐薇小声的辩驳,“人家是大师。”   “人,人造的大师。”阮文不知道宋大坪到底怎么出来的,或许是监狱里人太多,所以就把他给丢出来了?   又或者是冥冥之中祝福福去找了自己前世的合作伙伴。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你别这么说,小心得罪人。”   乐薇这话让阮文觉得好玩,曾经天不怕地不怕骄纵任性的乐薇,现在也知道关心人了呢,竟然懂得了几分人情世故,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呢。   “这样的大师,我那里有一个加强排,你要吗?”   乐薇知道阮文这是在唬自己玩呢,“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那位大师姓宋对吗?他帮着好些个太太看手相,很快就被这些太太们推崇起来,对不对?”   乐薇点了点头,“你也能帮我看手相吗?”她很是自觉的把左手伸了过去。   “小肥手。”   乐薇匆忙收回了手,“你怎么这样啊。”   她整个人都不胖,甚至还有些偏瘦,从小到大都挑食的人,明明出身在干部家庭,竟然还营养不良过。   偏生这双手肉嘟嘟的。   和她这个人格格不入。   如今被阮文毫不留情的取笑,乐薇有些不太开心。   虽然是她自取其辱,可乐薇还是不高兴。   她把阮文当朋友,朋友这么说她,她当然不高兴。   阮文看着噘嘴生气的人,忍不住摇了摇头。   “我生气了,你摇什么头呀!”这时候不应该安慰她,提出条件来求她原谅吗?   为什么阮文还笑。   有什么好笑的!   “你的手肥肥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是……是事实又怎么样,作为朋友,你不该含蓄点吗?”乐薇很郁闷,她喜欢阮文的直爽,可是这一瞬间又有点烦。   她真的不喜欢人说她小肥手啊。   “可是摸着很舒服啊,肉乎乎的手肯定很好摸。”   乐薇脸上神色稍微松弛了些,“你真这么想的?”   “嗯,我家元元就肉乎乎的,小肚子软软的,腿也摸着肉肉的,就很好摸。”   乐薇:“……”我拿你当朋友,你拿我当闺女,有这样的吗?   她不开心,非常的不开心。   “好啦,不跟你闹了,说正事,你四姐姐最近怎么样?”   “我是认真的,我没跟你闹。”乐薇嘴上还强硬,但下一句就又提到了乐雪,“她现在一百三十五,就是减不动了。”   “正常,瓶颈期很难熬。”阮文没减过肥,但还见过猪跑。   她继续问了起来,“你四姐夫最近跟你四姐姐怎么样?”   乐薇听到这话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们俩最近不是很好。”   这件事说起来也怪她,当时因为老公的生日要到了,乐雪又刚好做了个订单,就想着给丈夫买一件生日礼物,还特意拉着乐薇去挑选。   乐薇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他这些年送了你什么生日礼物,还由着别人取笑你。”   这一说不要紧,乐雪就刨根问底,到最后乐薇也没藏住话,就把当时自己无意中撞见四姐夫跟同事闲聊的事情抖搂出来了。   “大家都怪我,说这又没什么,可阮文这明明不是我的错啊。”   人人都说四姐姐和四姐夫是恩爱夫妻,四姐夫不嫌弃四姐姐变成死胖子。   他的确没有公然嫌弃过,但是当同事说四姐姐胖,甚至要给他介绍一个年轻大学生时,他也没有坚决拒绝啊。   到底有没有小情人她不知道,但在乐薇看来,四姐夫并非大家说的那么好。   大姐和二姐说,两口子都是这样过来的,床头打架床位和,哪能一辈子都恩恩爱爱没红过脸啊,邱航那不是也没找小三嘛。   可她也没有反驳同事的话啊。   任由着同事羞辱自己的太太,却为了同事关系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说。   那日后会不会为了同事关系,把自己的太太送到别人床上去?   “我这么说了,他们都说我危言耸听,说我胡思乱想给自己找麻烦。阮文你评评理,到底是谁对谁错。”   “你四姐姐不是跟林家二姐来往密切吗,她怎么说的?”   “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说离婚会让我爸丢人,觉得最好不要离婚。”   乐薇提到林家人就没好气,“阮文,你给我评评理,这件事我错了吗?”   “当然没错。国王的新衣里说过,小孩子说实话,但没人听,因为国王想要听到的,就是谎言。他不想听到实话。真理并不一定掌握在多数人的手中,只是他们不想要承认自己错了而已,你没有错。”   阮文喝了口橙汁,鲜榨的橙汁味道的确不错,也贵的很。   因为在西餐厅售卖,价钱就更贵了,这一杯橙汁就要三块钱。   不过味道的确还不错。   “你没错,不过这不是你的婚姻,最终的选择权还在你四姐姐手里。”   乐薇听到这话有些激动,她最近被否定的多了,都开始怀疑自我。   如今听到阮文认同自己的观点,她简直不要太高兴。   “反正我和我四姐姐统一战线,对了阮文,我四姐姐万一离婚了,往后怕是跟林家就没那么多来往了,你要是再不让我去当卧底,就真的来不及了。”   她的事业,难道还没有起步就要胎死腹中吗?   乐薇不愿意这样。   “行了。”阮文原本没打算让乐薇去当什么卧底,乐雪想要离婚阮文也是赞成的,男人又不是什么珍稀动物,下一个更乖。   一旦乐雪和邱航离婚,乐薇就没有去当卧底的契机。   可事情就是这么巧,神棍宋大坪出现了,祝福福想要在首都搞玄学。   想搞这个让宋大坪成为大师,被大家奉为座上宾吗?   阮文想起了自己跟谢蓟生说的不着急,这么好的机会,她不介意再添上一把火。   “眼下有个机会。”阮文招了招手,乐薇立马凑了过来。   “你去找那个神棍,让他给你算姻缘。”   乐薇一愣,“可我不想这么早结婚。”   “你还以为你的姻缘被他掌握着啊?”阮文翻了个白眼,“你之前喜欢谢蓟生,很多人都知道……”   乐薇连忙解释,“我现在不喜欢了。”   朋友妻不可欺,这个道理她懂得。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呀,那些都是老黄历了。   “我知道。”阮文觉得这孩子缺心眼,不过也因为缺心眼,没人会觉得乐薇竟然会是卧底。   阮文继续说道:“所以这个神棍,肯定会犹犹豫豫的说你喜欢当兵的什么的,到最后说什么这个人会丧妻,他会观察你的脸色,然后再说后面的。”   “啊?那你又不跟着我,我怎么接话啊。”   要是手里头有筷子,阮文就敲她小脑袋瓜了,“傻姑娘,他说你就皱着一张脸,让他去猜就行了……”   离开西餐厅的时候,乐薇提议送阮文回去,不过阮文拒绝了。   “我自己走走,你先回去吧,不想去上学可以,但还是要读书的,多读书能让人聪明。”   “我只听说过书呆子……”   “所以你读书少孤陋寡闻嘛。”   乐薇:“……”要不是眼前这人是阮文,她可真想打人哦。   不过乐薇还是忍住了。   看阮文走在大街上,乐薇笑了笑,她觉得这里的牛排吃着还不错,要打包一份回去给爸爸吃。   ……   西餐厅距离北池子大街不远,阮文穿过两条大街,到街头时,意外看到了汪常阳。   他正在那里跟人说话,确切点说是在陪人卖东西。   糖炒板栗。   阮文正想着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汪常阳看到了她。   他倒是没怎么遮掩,“这是方青,这是……”   “我知道,这就是阮文对吧,你忘了我在家里看到过她的照片,阮文比照片上漂亮多了。”   家里。   阮文笑了起来,“那什么时候能喝汪主任的一杯喜酒啊。”   汪常阳帮着对象在这里卖糖炒栗子倒是没觉得有啥,反倒是被阮文这么一调侃,他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正值周末,方青今天不上班,就替她老娘出来摆摊。   “她在研究所工作。”   之所以和方青处对象,那是他的硕士导师帮忙搭线。   方青今年二十八岁,在大部分人看来不算年轻了,尤其是丈夫死了都五年了,她总得还要继续生活不是?   一个是单亲爸爸,一个是青年丧夫。   两人见了一面,聊的不是工资工作,而是汪常阳当时正在看的一本书。   一来二去的,就这么熟络起来。   “那挺好的,你妈一直牵挂着你的事情,看样子她和你家那俩孩子相处的也不错。”   “方青喜欢孩子,她家里孩子多,从小也是带着弟弟妹妹长大的。”汪常阳看着小跑着回来的对象,“之前建明经常光顾她妈这摊子,你正好回家,给恬恬带一点回去。”   他抓起了袋子,给阮文铲了满满一纸兜。   阮文习惯性的带着钱包出门,在汪常阳的推辞中留下了一块钱,往家去。   方青由衷的感慨,“她真的比照片里还要好看。”   黑白照片里的阮文有一种娴静的气质,而眼前这个彩色的人更显得年轻活泼,不像是孩子妈妈,倒像是刚入学的女大学生。   汪常阳低头剥着板栗,“你也很好看。”   方青听到这话轻笑了下,看着他递过来的板栗,她没有伸手去接,“你喂我。”   这让汪常阳一阵窘迫,大街上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可方青十分的坚持,这让汪常阳不好驳了她的面子。   像火中取栗似的动作神速,他把那剥好的一粒板栗塞到方青嘴里。   青年女人觉得心口像这板栗似的甜糯,“真甜。”   这话说的汪常阳脸红了下,又继续剥起了板栗。   ……   阮文没想到,自己回头看了眼都能吃到狗粮。   她看着那一纸兜的板栗,忽然间觉得这满满的香甜侵袭着自己的每一个细胞。   要是谢蓟生在,肯定会帮她把板栗剥好。   他还会熬粥,香甜的板栗丢到小米粥里,再切上小小的苹果丁,味道不要太棒。   可惜,谢蓟生不在,她只能……   阮文看到了正在那里和邻居家小孩玩游戏的阮恬小朋友。   “恬恬,你姑姑回来了。”   邻居家的小孩瞧到阮文,眼睛盯着她手里的那一包栗子。   阮文笑了起来,看着冲自己跑过来的小姑娘,招呼小孩子们一块过来。   “过来陪阿姨吃栗子。”   ……   周建明下午在学校待了大半天,他的周末一向都是在图书馆度过的。   他之前就不知道,人的一生这么渺小,就算是每天加班加点的看书,又能看完多少呢?   刚拐了弯,周建明就听到小孩子们的声音。   “不对,狗蛋这是在耍滑头,阮文阿姨他一直在偷吃。”   “我没有。”   “就是有,你剥了不到十个,自己吃了一大半,你好意思吗狗蛋,你不讲规则。”   阮文回来了?   周建明快步过去。   正在处理小朋友们之间纠纷的阮文并没有注意到小表哥的归来,她笑着吃完最后一颗栗子,“好啦好啦,都是好孩子,快去洗手,等明天阿姨买了板栗再请你们吃好不好?”   小孩子们乖乖地去洗手,看的周建明哭笑不得。   “你这馋猫,指使着孩子们给你剥栗子吃,好意思?”   “我哪有,我这是在分享好吗?”   只不过小朋友们想吃总得付出劳动对吧,她提供原材料,小朋友们付出劳动,这是按劳分配,十分的公平。   周建明瞥了一眼,“多大的人了,还馋这点吃的。”看着阮文挂在嘴角的板栗碎屑,他又叹了口气,“还吃吗,我给你去买。” 第266章 266走为上策   事实证明,好吃的也不能吃多了。   阮文吃多了板栗,晚上睡觉的时候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等着第二天脸色都不好看。   一向光彩照人的阮文脸如蜡色,这让阮姑姑很担心,连忙带着人去看了医生。   医生细细询问了一番,给开了一副药。   最后交代了句,“年轻人身体好,但吃多了也伤身。”   原本计划着跟陶永安一起去看熊猫的设计,但阮姑姑勒令她在家休息,她亲自打电话过去,让陶永安自己过去。   陶永安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等下午过来才知道阮文因为吃多了胃胀,喝了中药现在躺在炕上补觉呢。   陶永安:“……”你也有今天?   他还挺想取笑一番,最后还是强忍住了。   “她多大的人了,还这么贪嘴,这次正好让她长长记性。”   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   陶永安看阮姑姑在那里杀鸡,他在一旁打下手跟阮姑姑说话。   阮秀芝今天特意跟季教授请了假,在家照看阮文。   听到陶永安这话她叹了口气,“瞧着孩子最近都瘦了,我听阮文说她还要再出国,也不知道出去后吃不吃得惯,小陶你会做饭吗?”   陶永安听到这话觉得不太好,连连解释,“我可不行。”   阮姑姑这是打算再给阮文找个做饭的?   这可真是亲姑啊,就没考虑让阮文学习学习?毕竟自己会做,才饿不着啊。   阮秀芝没想到陶永安也不会,她忍不住嘟囔了句,“不会做饭哪成啊,你总不能见天的吃食堂下馆子吧?”   小陶同志弱弱的反驳,“阮文,不也不会嘛。”   阮秀芝登时声音大了几分,“可小谢会啊。”   陶永安:“……”这个理由我没办法反驳。   ……   阮文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听到院子里的声音,她出去看。   这正好搭救了陶永安——阮姑姑正在教他怎么切菜。   俩人已经浪费了三个土豆了。   当然阮姑姑说了,不浪费,回头把那切坏了的土豆给小鸡吃。   是挺合理利用的。   但陶永安真的学不会啊,他要是能学会,何至于每次在家做土豆,都是煮了沾盐巴和酱油吃呢?   阮文看阮姑姑在那里数落陶永安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陶永安可不管被嘲笑了。   趁着阮文醒了连忙逃离了教学现场。   “你别跟我说,建明这么大的人了也要学这个。”   “不用啊。”阮文嘿嘿一笑,“我哥从小就学,现在不用学了。”   陶永安:“……”他嘀咕了阮姑姑丧心病狂的程度。   感慨了一番后,陶永安拿出了自己收上来的设计图纸。   “一张图纸五百块,我看着都不错,所以现在还没想好到底要哪张,要不你看看?”   给出一张图来五百块,如果被选中的话再给两千块。   阮文一向大方,如今想要花钱买人设计,自然也不小气。   两千块不算特别多,但对于一些清贫的美术老师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外快。   何况这笔钱拿到手,说不定还有后续的合作呢?   毕竟之前阮文也说了,她不懂的美术设计,需要请专家。   有过合作的人,再达成下一次的合作更轻松些,不是吗?   一共七张图纸,阮文也没要求水墨风,只是大熊猫黑白两色,走水墨风无疑是最好的。   也难怪陶永安选不出来,七张图纸中四张水墨,两张卡通,还有一个则是写实风格。   阮文一张张的研究,最后看向陶永安,“都选了是不是不太合适?”   陶永安苦笑,“我也选不出来啊。”   他要是选的出来,何至于在这边等了俩小时等阮文起床?   “咱们可以多选几个嘛,大熊猫这么可爱,谁不喜欢呢。”   写实的那个很棒,连毛发都刚刚好,仿佛能揉一把。   至于水墨风,有的慵懒有的调皮。   卡通的又不一样了,有点动画片《大闹天宫》的影子,是另类的可爱。   “那就都选了。”阮文准备的钱不够,她得打电话给陶永晴让她捎点钱过来,把剩余的款项结清楚。   此间事了,阮文打算明天□□本。   这速度有点快,让陶永安有些不确定,“你要不再养养?”   “不养了不养了。”再养自己都要被那中药给苦死了。   那给医生肯定给加了黄连,她百分之二百的确定!   ……   这次去东京之前,阮文联系了两个人,驻日大使馆的翻译荣林,以及和阮文有合作的欧文。   前来接机的是欧文,此前他正在夏威夷度假,听说阮文要来。   欧文很快就回了来。   “去夏威夷度假?”   “是啊,那边是度假的好去处嘛,要不是囊中羞涩,我都打算买下一个酒店。”   其实欧文本意是想买下一块海滩,但海滩目前没有任何出售的迹象,所以他想着倒不如直接买酒店合适。   买酒店。   阮文眼皮猛地一跳,她再看向欧文的时候十分的随性,“那倒也不错,那里到底是度假胜地,倒不怕亏本。”   “可不是,现在日本人很喜欢去夏威夷度假,尤其是年轻夫妻喜欢去那里结婚度蜜月……”   陶永安听这俩人竟然聊起了夏威夷度假,他终于有空插了一句,“你也想去夏威夷度假?”   阮文还没回答呢,欧文先开口了,“如果你想去的话,我请你。”   生怕阮文误会,欧文又补充道:“陶永安要不要一起去?”   他并非对阮文有意思,只不过作为合作者,邀请阮文去夏威夷度假倒是一件非常不错的事情。   陶永安摇了摇头,“我就算了。”   等日后有机会,他带着彭书燕一起去。   出国度蜜月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只不过彭书燕挺忙的,只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   阮文也婉拒了欧文的提议,“暂时就不打扰了。”   从国内飞东京没多长时间,倒是不用去休息。   欧文直接带着两人去吃饭。   第一顿倒是十分的隆重——神户牛肉。   陶永安眼前一亮,“这神户牛肉现在什么价钱?”   边疆的牛肉也挺好吃的,但是价钱上跟这神户牛肉真是天差地别。   欧文笑了笑,“也不算多贵,这家餐厅是我母亲名下的产业。”   老板啊,难怪不一样。   午餐的时候,陶永安话略有些多,和欧文乱七八糟的聊着。   倒是阮文在那里细细品尝着神户牛肉。   口感是比较细腻,但也就那样。   她吃完最后一口牛肉刺身,这才提起了正事。   欧文的母亲是贵族后代,可能小有资产,日本和纸本来就属于被保护产业,很可能真的掌握在这些贵族手中。   她这一说,还真说到了点子上。   “我母亲的确有一家造纸坊,不过规模不算特别大。”   和纸是手工制造品,远离了机械工业化,都是匠人们一道道工艺制造出来的。   但欧文对这种纯手工的东西并不感兴趣,对他而言纯手工意味着落后,那是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   他更喜欢的是现代化。   现代化的工业,现代化的都市。   “你怎么对这个感兴趣?”   阮文可没打算说出全部的实话,“上次走的时候不是你送了和纸吗?我瞧着倒是不错,之前在美国呆了一段时间,看那边和纸卖的还挺贵,所以我在想能不能入个股。”   欧文觉得这倒没什么,“我回去和我母亲商量下。”   母亲名下所有的产业,都将由他继承。   他有心和阮文达成更为紧密的合作关系,一点都不介意让阮文来当个小股东。   欧文一口答应,但阮文并没有那么开心。   陶永安看她神色不安,“他不是答应了吗?”   “他是答应了,可是欧文从小就被美国文化所影响,他接受的并非传统的日本文化。”   或者说,他骨子里压根就不是一个日本人,起码欧文的自我认知和定位自己就不是日本人。   “什么意思?”   这跟文化不文化的有什么关系?   “意思就是他母亲不一定会答应,我们还得再想办法。”   陶永安皱起了眉头,“不至于吧,他母亲不是就他一个孩子吗,不答应的话……”   “她可是贵族的后代,而且名下有产业的那种,和那些依靠着丈夫养的家庭主妇不一样。”   手里头有着货真价实的产业,所以欧文的母亲从来不用担心儿子的叛逆。   “也不一定吧?”陶永安觉得阮文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了,她好像对这次日本之行并不是那么的信心十足。   “要不我们打个赌?”   这赌到底是没有打成。   两人正说着,荣林过来了。   上次日本之行后,阮文虽然也有和荣林保持联系,让对方时不时寄给自己一些日本国内的报纸杂志来,但也仅限于电话和包裹的联系。   再度见面,她发现荣林似乎胖了不少。   整张脸像是发面馒头似的发了起来。   和之前那个一脸羸弱的清癯男子判若两人。   阮文的震惊没来得及掩饰,荣林见状自嘲的笑了笑,“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我只是……”阮文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她下意识地看向了荣林的手。   那里戴着一枚戒指,应该是婚戒。   “是的,我前段时间刚结婚。她之前到大使馆送东西,我们聊了起来这才结缘。”   他曾经费尽力气想要走出阴影,却不想走出阴影的办法原来是再拥有一段婚姻。   荣林只是提了两句,并没有说太多关于太太的事情。   阮文也没有问,只是晚上的时候和陶永安离开酒店,去附近的商场买东西。   送给新人的礼物,最后选来选去她选了一对工艺瓷瓶。   “这会不会太素了些?”   人家结婚啊,这瓷瓶虽然造型挺好看,但颜色淡,太素雅了。   “反正我们又不会去他家拜访,如果不喜欢回头转送别人嘛,人情往来什么时候都少不了。”   ……   阮文的预感是真的。   第二天一大早就见到了等候多时的欧文秘书,“美国那边出了点事情,欧文先生过去处理,可能得过些天才能回来。”   秘书很是不安的朝着阮文鞠了个躬,看的陶永安一愣一愣的。   等着人走了,他跟阮文去餐厅吃早饭,“不是帮忙给你联系他母亲吗,他爸没了?”   阮文翻了个白眼,“知道什么叫走为上计吗?”   她还真没想到,欧文这性子是随了谁啊。   这没搞定他母亲索性找个借口一走了之,甚至于到底走没走的也说不定,或许这只是一个托辞而已。   大概日美合资产品,有些四不像吧。   陶永安这才反应过来,“他至于吗?”   “可能是觉得丢人吧。”在她面前打了包票,结果偏生没有搞定……   “那我们怎么办?”陶永安懵了,欧文母亲那只是一个缩影而已,那些保留着传统的日本老匠人不见得会跟他们合作。   “再找找看呗。”阮文倒也没把希望都寄托在欧文身上,只不过她原本是想要欧文帮忙介绍几个造纸坊。   现在这人一走了之,她只能再想别的办法。   陶永安倒是有主意,“你还记得那个桑原有信吗?要不我们跟他联系试试看?”   当初桑原有信对阮文的技术感兴趣,只不过他这人是典型的日本人,阮文最终并没有和他达成合作。   现在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定有一线转机呢?   “不着急,回头可以去大使馆那边问问。”   荣林的新太太是个日本人,他本身又在日本生活很长很长时间,或许能够为他们提供帮助呢?   早饭后,阮文和陶永安直接去了大使馆。   大使馆这边对阮文的来访倒是很热情,不过荣林还没过来。   “阮文你这次来的比较巧,下次再来说不定荣林就不在这里工作了。”   阮文略有些惊讶,“他找到了新的工作吗?”   “那倒不是,他太太家里有一个小工厂,不过那位老厂主快撑不住了,就这么一个孙女,偏生惠子又不是什么能当家做主的人,大概回头荣林会帮着太太打理工厂吧。”   “我觉得可能会卖出去吧,那也不是什么工厂,就是一个小作坊,而且被其他大的作坊挤压的没了生存空间。之前惠子的爷爷还有技术能督促工人们干活,可他老人家一死,谁还能督促那帮工人?我前段时间还听说,有人想要高价收购那个造纸坊呢。”   “什么坊?”陶永安声音略有些高。   “造纸坊啊。”大使馆的工作人员笑了起来,指了指那边桌上的一个纸花瓶,“那个花瓶用的纸,就是惠子爷爷造纸坊造的,他的技术真不赖,可惜年纪大了撑不住。”   陶永安兴奋的看着阮文,“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   他们正犯愁该怎么去找这么一个合作者时,合作对象自己送上门来了。   和欧文母亲这个贵族出身的女人不同,荣林太太惠子的家族产业如今风雨飘摇,正需要一笔注资。   阮文别的没有,可她有钱啊!   ……   日式的庭院布置的极为精致,圆润的鹅卵石看似无序的铺在地面上形成了蜿蜒的小道,两侧是草坪绿意幽幽,偶尔点缀着一两朵粉白的小花像是误落人间的精灵。   潺潺的流水带走了几片零落的樱花,花瓣下藏着的金鱼无处藏身,匆匆忙的游走似乎被来客惊扰到了。   陶永安看着这精心妆点的庭院,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满脑子里只有一个词——享受。   而庭院的女主人田岛惠子此前并不认识这两位忽然间到来的陌生人。   在对方报出姓名时,她这才反应过来。   惠子很是热情的招呼两人进去喝茶,只不过脸上却带着几分疲倦。   对于阮文带来的礼物,惠子十分的喜欢,“荣林他可能还需要半个多小时才会回来。”   这是一个典型的日本庭院,阮文看着那桌上的和纸工艺品,还有悬挂成了窗帘的千纸鹤,她不着痕迹地收回了目光,“田岛惠子小姐,我这次冒昧拜访,主要是来找你的。”   惠子有些惊诧,“找我?”   她只听荣林提起过阮文的名字,两次。   一次是两人还没结婚前,另一次则是前天晚上,荣林告诉她阮文来东京了。   她并没有多问,爷爷的产业已经足够让她头疼欲裂,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并不足以让她太过于关注。   如果可以,惠子想回到前天晚上,多问几句。   或许就没现在这么被动了。   田岛惠子露出招牌式的笑容,“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近又g到一本新书,晚上去看,嗷嗷! 第267章 267一亿日元   田岛惠子并非典型的日本女人。   尽管她柔弱有礼,但直觉告诉阮文,她绝不像是看起来那么的柔弱。   在说明来意后,田岛惠子脸上露出些许为难神色,“您可能是知道的,和纸是我们的民族工艺,不能外传。”   “当然,我知道这或许有些为难人,不过我想如果可以的话能够跟惠子小姐您的祖父见个面,或许您能帮我这个忙。”   这样的请求,让惠子迟疑了下,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女人,她到底是点头应了下来,“不过我需要先问爷爷一句,他身体不太好,已经很少见外客了。”   这个回答在阮文的意料之中,她把一封信递了过去,“那麻烦您将这个转交给他。”   阮文和陶永安并没有在这个日式庭院里待太久。   陶永安看着落在后面的庭院,再看远处,那是属于东京的高楼大厦。   他有些费解,“她的造纸坊都要破产了,为什么不跟你合作?”   “不是不跟我合作,只是她想要合作,却也要抬高自己的身价。”   “就现在这风雨飘摇,还要抬高身价?”   阮文看向远处的高楼大厦,“如果很热烈的答应了我,我趁机要挟怎么办?”   “那倒也是,可你写的那封信有用吗?你日语不就学了两句话吗?”   阮文嫌弃日语难听,压根就没怎么学。   陶永安没什么用武之地,那封信到底什么内容,他也不知道。   “写什么日语?写汉字他也认识。”   阮文卖了个关子,没跟陶永安说。   她倒还算悠闲,下午的时候去东京的几个大商场闲逛,大包小包买了不少东西。   “你带的回去吗?”   “你不是没买嘛,回头帮我带下就行呗。”   阮文买的东西鸡零狗碎的,从护肤品到衣服应有尽有,这让陶永安第一次意识到,这其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女人。   也会跟其他女人一样,想要买买买,喜欢漂亮的衣服和玩……玩具?   “你买的这个是……”   “给元元玩的。”   这类似于七巧板一样的小颗粒正方体长方体圆柱体的玩意是……   “乐狗?”   阮文被他这糟心的英语逗乐了,不过按照字面意思读,倒也没错。   乐狗就乐狗吧,反正都一样。   “这个你付款哈,你不是自诩元元的干爹嘛,也没见你给她买过奶粉。”   陶永安觉得这个不能怨自己,“那不是没给我机会嘛。”   他倒是想表现一下,可是元元刚出生陈主任就给拉来了一头羊,这头羊的奶水没了,她又搞来了一头,保卫科的几个人还经常去给这头羊弄草,吃的那叫一个好啊。   后来又是梁晓,说是什么他那边机床厂和齐齐哈尔本地的一个奶场有合作,也有做奶粉。   本来陶永安还以为阮文之前特意从国外带来的奶粉,可能瞧不上梁晓说的那个奶场,没想到阮文动作比他想象中迅速,直接把家里的外国奶粉送了人,喝起了梁晓送来的国产奶粉。   谢元元的吃喝拉撒都有人管着,陶永安就是想要心疼一下干闺女,也没机会啊。   “那机会来了,好好把握!”阮文拍了拍陶永安的肩膀,她又在玩具区给孩子选了几个。   作为母亲,总希望把最好玩的都给自家孩子。   以至于到最后,阮文买的东西太多了。   她没办法,只能跟大使馆求助。   大使馆的参赞和阮文比较熟,沈参赞听到阮文的要求后整个人乐不可支,“你这是打算把东京搬回去吗?”   “那倒没有,只不过一不小心买多了。”   沈参赞倒是爽快,答应了回头帮阮文寄回去。   最近大使馆并没有回国的行程,他也不好带,帮着邮寄几次倒是没关系。   至于邮费,阮文倒也不缺这个。   沈参赞多问了几句,“昨天晚上荣林还打电话过来,问起了你的事情。”   阮文唇角溢出笑容,“他问我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问了你在国内的产业。”   沈参赞对阮文的了解不多不少,跟荣林说的也是点到为止。   他不清楚这两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有什么问题不能当面说,还非要通过自己来了解。   两边都交代了,沈参赞倒也没什么别的事情。   看着阮文多吃了一碗粥,他恍惚间反应过来,“你这么早来大使馆,难道就是为了来蹭顿饭?”   被戳破了目的的阮文一脸的错愕,“怎么会,就是想过来请你帮个忙。我估计荣林的太太会来找我,我先回去了,要是有什么事尽管给我打电话,我不在就往办公室打,不用客气。”   看着吃得干净的那一屉包子,沈参赞多少有几分哭笑不得   还说不是!   ……   阮文住的酒店距离大使馆距离不远不近,不到一公里的路程,她在大使馆蹭了早饭散步回去。   日本的饮食习惯阮文很不适应,她又不好说什么,索性去大使馆蹭了顿早饭。   不愧是大使馆,虽然和后来没得比,没办法带着厨师出国。   但是工作人员的手艺都不错,毕竟异国他乡想要吃个可口的,还不得就是自己动手才能填饱肚子吗?   走到酒店门口,阮文远远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田岛惠子。   她穿着一身樱花粉的和服,像极了四月底盛开的樱花。   复杂的发髻上插着两根簪子,脸上也是盛装打扮,让穿着一身休闲运动服的阮文觉得身上沉沉的。   “惠子小姐早。”   田岛惠子很是礼貌的鞠躬问好,“不知道阮文小姐您有时间吗,我爷爷想要请您一起共进早餐。”   阮文的胃口不错,但也装不下两顿早饭。   她把陶永安拉过去,当翻译顺带着让他来吃饭,自己在一旁看着。   田岛惠子的爷爷是一个枯瘦的老人,和孙女的盛装打扮相比,这位老者穿着十分的朴素,短打的亚麻半袖和七寸裤,脚上踩着的也是一双草鞋。   饶是如此,阮文都觉得他身上的衣服太过于沉重,很可能把这位老人的脊背给压弯。   老人上了年纪,不过那双眼睛却是格外的清明,还隐隐透着精光,让阮文心中多了几分警惕。   她对这个民族的好感并不算多,和欧文之所以合作愉快,某种程度上在于欧文本身也鄙夷自身所懈怠的日本血统。   而这次再想要和田岛造纸坊合作,也不过是为了宣传大熊猫,进行软文化的渗透,最终让自己那以竹木为原材料的高端卫生巾能够在欧美畅销。   即便后者目的没有达成,能把熊猫再度宣传也是好的。   反正国宝别人偷不走,更重要的是阮文还可以根据熊猫做其他周边产品,推向欧美市场。   尽管主动寻求合作的人是阮文,甚至她也看透了田岛惠子之前的自抬身价,但阮文还是十分谨慎,不想在阴沟里翻了船。   田岛惠子和陶永安都在吃饭,田岛造纸坊的主人田岛喜江则是给阮文倒了一杯茶,与她共同品茶。   日本的清茶很有名气,一如他们的清酒。   可惜阮文既不喝茶也不饮酒,她对这两者都没什么兴趣。   端起了茶杯不过抿了一口而已,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并没有多说什么。   田岛喜江看到阮文面前的茶杯,“文子小姐不喜欢喝茶吗?”   他说的竟然是中文。   阮文眼皮一跳,觉得自己似乎可能犯了一个错误。   不过很快她就镇静下来,“我品尝不出来茶的好坏,对我来说一杯茶和一杯白开水没什么区别,再好的茶叶与我而言都是牛嚼牡丹。”   老者的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文子小姐说笑了,其实我喝过的最好的茶还是很久以前在你们国家喝到的。”   有那么一瞬间,阮文几乎要站起来。   “四十年前吗?”她压制着自己那些怒意,理智和愤怒在较量着,轮流占据了上风。   “不,是五十二年前,当时我只有十岁。”老人的眼底露出淡淡的笑容,“我的父母一直在你们国家做生意,我也是在你们国家出生的。只不过后来战争爆发,我跟着父母回了国,就再也没回去过。”   老者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他看着阮文十分的真诚,“孩子,我很抱歉,但战争不是我所能左右的。”   他也只是这战火年代的受害者。   回国后,他的父母也曾反对战争,但后来为国内的激进分子所害,当时还不到十二岁的田岛喜江被父母的友人所收养,早早就进入了造纸坊工作,从童工做起。   阮文静静的看着老者,有十几秒的安静,似乎连呼吸都消失无踪。   “我知道,我很抱歉刚才恶意的揣度了您。”   “这不怪你,是惠子自作聪明。”   “爷爷。”田岛惠子有些不安的喊了一句。   老人冲她摇了摇头,“她幼年时,父母死在一场车祸中,我一手把她带大,这些年来造纸坊的生意惨淡,她也受到了影响,不免会多了一些算计,希望您能够原谅她。”   阮文看了一眼,盛装的田岛惠子如同花圃里的芍药那般,这是个美人,而且还是一位很擅长妆扮的美人。   “我喜欢聪明人,而且我还想与您和惠子小姐合作。”   老者听到这话松了口气,惠子自作聪明不止一次,只是有时候好用,有时候却是那么的幼稚。   好在眼前这位女士有所求,没有跟她一般见识。   “恕我冒昧,文子小姐您昨天给我的信里有一张图。”   “那是我想要您合作的筹码。”   阮文的筹码很简单,就是请国内的美院老师画的熊猫设计图,她花了一套半四合院买下来的设计图。   “……我这两天有在东京的各大商场闲逛,看到了很多的明贵和纸,这些和纸都很好看,但是在图案的创新上似乎乏善可陈。”   和纸上的图案不外乎是风土人情,传达出一种日式美学。   但市场上的和纸的确千篇一律,所以当田岛喜江看到那封信里只有一句“我想与您合作”以及那个熊猫的插画时。   他就知道了眼前这个年轻姑娘的用意。   说没动心是假的。   他也想要向全世界传递日式美学,可是在此之前他要做的是保住自己这个造纸坊。   他辛辛苦苦维系了三十多年的造纸坊,不能就这么毁了,不是吗?   ……   这场谈判并不是很费劲,和田岛惠子的小聪明不同,田岛喜江是一个相当直白的人,或许是因为命不久矣的缘故,这位老者很快就和阮文达成了一致意见。   阮文负责投入一亿日元帮助田岛造纸坊度过这次危机,另外则需要为田岛造纸坊提供熊猫图案。   日本可没有大熊猫,即便田岛惠子可以飞往中国去观摩大熊猫,但是她又不是学绘画出身的,还需要再请画师。   这本身就是一件十分复杂的事情。   阮文的合作给田岛惠子提供了一条思路,她倒是不怕这么麻烦。   可是田岛喜江拒绝了孙女的提议。   “惠子,我要你发誓,在我死后,你也不能这样做,取消和文子小姐的合作,否则九泉之下我也不认你这个孙女。”   惠子惊恐,“爷爷……”   她想要问为什么,他们是缺钱不假,可是她可以找荣林帮忙,让他帮着先凑够一笔钱,何必非要把每年两成的利润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中国人?   然而再多的不解,惠子到最后还是立下誓言,做出了承诺。   当然,这些阮文并不知晓。   她在和田岛喜江达成合作协议后,当天下午就把这一亿日元转给了对方。   一亿日元,折合美元四十万。   这对于阮文而言并不算多大的数目,她的海外账户里这点钱还是有的。   陶永安倒是有些不怎么安心,“你确定要跟这爷孙俩合作吗?我总觉得那个田岛惠子很多小心思。”   阮文深呼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不过日本长幼有序,她爷爷会教她做人的,你不用管这个。”   “那你就信那老头的话?”说实在话,他有那么一瞬间和阮文差不多的想法,觉得这人是个老兵。   这种事情,再去调查下倒也能知道真相究竟如何。   之前可真是大意了,他也没想着去调查这些。   “我钱都转过去了,你说呢?”   “阮文,难得糊涂这可不是你的性格啊。”陶永安觉得这事情透着古怪,不符合阮文以往的作风。   “这叫性格的多面性,我又不是纸糊的,就那么一体两面。”走在东京的大街上,川流不息的车辆让阮文恍惚中有点来到了二十一世纪。   现在首都街头也有私家车,但最多的还是自行车。   这种恍惚感很快就消失无踪,她看着这座散发着蓬勃朝气的城市,阮文笑了笑,“陶永安你觉得未来的东京会是什么样?”   “什么什么样?”陶永安觉得这个问题怪怪的,字面意思他都懂,细究起来每一个字都是陌生的。   “你看这么多的高楼大厦,你觉得未来会不会更好?”   “当然。”日本现在是第二大经济体,发展很是迅猛。   当然会越来越好。   “所有的日本人也这么觉得啊。”直到那利剑真的悬在头顶,他们才后知后觉,原来自己的七寸早已经被人拿捏着。   他们最引以为傲的国家,不过是美利坚的后花园而已,辛苦积累的财富一夕之间被美利坚掠夺去。   失去的二十年。   阮文眼角含着笑,作为一个丑陋的战败国,这算是迟到的报应吧。 第268章 268直戳脊梁骨   阮文特意去田岛造纸坊参观了一番,这个已经有上百年历史的造纸坊里没有年轻的匠人。   “年轻人受不了这个苦头,他们明明有更好更轻松更高工资的工作可以选择,为什么要来造纸坊工作呢?”   虽然这里传承着日本的文化文明,但并非每一个年轻人都想要把传播文化文明的重任担负在肩上。   “等着造纸坊的效益好了,就能招募更多的匠人。”阮文笑着和老人说,“一切都会好的。”   老人点了点头,“是的,一切都会好的。”   和纸分为机械纸和手工纸两种,这种机械纸以木材和马尼拉麻的纸浆为原材料,而手工纸的原料则是雁皮、摺皮和黄瑞香的树皮。   “你知道机械纸和手工纸的最大区别吗?”   这个问题是难不住阮文的,她本身对于植物纤维的研究就很多,“手工纸采用的是人工打浆,这样能够保证纤维纵横向分布均匀,进而让纸张保持最好的韧性。”   “没错,你们发明了纸,所以更清楚造纸的秘密,我可真是老糊涂了。”田岛喜江笑了笑,枯瘦的脸上笑意却是如此的干瘪,“只是我们手工纸的产量小,被机械纸冲击了市场,后来机械纸越来越多,几乎占满了所有的专柜,我们的纸卖不出去。”   因为是手工制作,产量低成本高,售价也就更高了些,这哪里及得上机械纸物美价廉?   田岛造纸坊就是一个小作坊,也没有海外市场可言。   在国内市场没有销路,又没有海外市场的困境中,造纸坊艰难维系,几乎到了撑不下去的地步。   阮文的一亿日元注资起码解决了造纸坊工人的工资问题,能留住现在这批老匠人们。   还有工人,就还有活路。   阮文认真的倾听,甚至还跟着田岛喜江学洗纸。   不过她到底太年轻,臂力没那么强,不过甩了几下就有些累了。   跟阮文一起过来的陶永安好奇心重,非要在那里学。   倒是学的有模有样,以至于阮文觉得要不是惠子已经和荣林结婚,只怕田岛喜江有意招陶永安当上门女婿。   在造纸坊玩的很痛快的陶永安回到酒店后哼唧唧起来,第二天早晨两条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阮文说要出去逛街,他死活不去,赖在酒店里在那里装死。   年轻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阮文倒也没说他什么,一个人出去闲逛。   她离开酒店没多远就看到了荣林。   大使馆的翻译站在那里,如果不看脸,倒是有几分长身玉立的模样。   荣林看到阮文后,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抱歉,可能惠子之前的一些举动让你有些不太舒服。”   阮文看了他一眼,“我能冒昧问一句,你打算从大使馆离开吗?”   荣林略有些迟疑,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不太适合再呆在这里。”   他和惠子的结合,让自己的身份略有些尴尬。   再在大使馆呆着不合适,不过新的翻译官还没到来之前,荣林还得再顶一阵子。   “或许你看出来了,惠子的确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不过他心甘情愿。   对于荣林而言,能够走出丧妻的阴影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情,或许惠子和他的相知相识的确没有那么单纯,可是他们的婚姻又是幸福的。   他也愿意为了惠子做出牺牲,哪怕是自己的事业。   阮文笑了笑,“的确是一个充满了想法和行动力的女人,如果不是竞争对手我会很喜欢她。”   “你们现在是合作者。”   荣林听出了阮文的弦外之音,他微微松了口气,不是敌人就好,他不想要惠子和阮文树敌,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这都是一件极为糟糕的事情。   荣林陪着阮文四处走了走,“对了,最近有排球比赛,你要来看吗?”   日本女排联赛接近尾声,不过如今的日本女排已经不复当年盛况,阮文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下次有机会吧。”   她已经打算回去了,回去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活。   “其实我也不知道田岛喜江到底跟惠子小姐说了什么,不过我希望我们之间能够合作愉快。”她递给了荣林一张名片,“有需要的话及时跟我联系。”   荣林看着离开的人,捏着名片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自己的选择,不管这段婚姻最后结局如何,他都要受着。   阮文在日本待了差不多有一星期。   走的前一天,她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黑色的和服上并没有太多余复杂的纹饰,但阮文一眼瞧得出来,这件和服价值不菲。   因为上面红色的花,都是一针针勾勒出来的刺绣文案。   与前些天看到的田岛惠子的那一身机器印染布料剪裁的和服大为不同。   虽然不曾谋面,但阮文晓得了这人的身份。   欧文的母亲藤原优子是一位极为优雅的女士,她的家族传承着日本的传统贵族姓氏。   她的和服也是最顶尖的绣娘和裁缝一起裁制出来的。   她保持着良好的修养,即便阮文在请她到酒店的小花园喝茶时,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鄙夷情绪。   不过阮文又不傻,她假装没看到藤原优子女士一遍遍的擦拭小花园的座椅,然后才落座。   “我很遗憾,欧文因为我的缘故不得不拒绝和您的合作。”   阮文看着这位开门见山的藤原优子女士,她绽露笑容,“我明白。”   丢下这句话,阮文喝了口水,她看到藤原优子女士的眼角瞥了下那茶杯,并没有端起来的意思。   她一开始还以为这个是没落贵族的后代,没想到竟然是姓藤原啊。   真是失敬了呢。   “不过作为补偿,我想我可以和阮文小姐您在某些方面达成合作。”   阮文诧异的挑了挑眉,“比如呢?”   她还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还需要在跟眼前这位女士合作的。   藤原优子笑了下,“帮欧文把产业移回来。”   这让阮文笑了起来,“您这是补偿吗,不好意思如果我直白点说,这应该是您想要我做的事情才对,理论上应该是请求。”   这直白的话让藤原优子皱了皱眉头,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她依旧保持着优雅端庄。   “我会给你一亿日元。”   这让阮文笑意更浓,“你的儿子,莫非就值这点钱?”   一亿日元,这是不是也太看不起她了?   藤原优子的目光瑟缩了下,并没有开口。   她在打量着阮文,自从来到阮文下榻的酒店,藤原优子一直都在观察着这个年轻的女人。   年轻真好,随意的素面朝天都看得出青春的味道,而她需要繁复的妆容才能遮掩住岁月留下的痕迹。   更重要的是,她直白地像是匕首,压根不打算给她留下丝毫的颜面。   “您说,如果我把您这合作意向告诉欧文,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藤原优子的脸颊抽搐了一下,眼底的笑意也消失不见,“你是聪明人,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选择。”   “选择的愚蠢与否要看对方给的筹码是否足够的高,您瞧瞧您好歹是贵族后代却这么吝啬,我自然会选择和您的儿子合作,要知道当初与他合作,可是给我带来了一千万美金的收入。”   而他的母亲,眼前这位贵族后裔,却只提供一亿日元,四十万美元。   这位大概是日本的葛朗台吧。   藤原优子的眼角抽了好几下,那一千万美元虽然已经回了本,但她一直不满意,欧文当年被宰了那么多。   如今拿这件事来嘲讽她,藤原优子看向阮文的眼神已经渗着凉意。   “生意人,不该这么做事。”   “您虽然年长许多,但还轮不到您来叫我做事。”   阮文对这个贵族后代并不感冒,她到底身份多尊贵跟自己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至于这般纡尊降贵的来和自己谈判,阮文更是不以为意,谁稀罕跟你谈啊。   你要是好商好量,阮文还真不难说话。   偏生从刚过来就拿捏着,阮文也不惯着这毛病。   “你们是礼仪之邦,你不该这样说。”   阮文噗嗤笑出声来,“是吗,那您可得受着,或许这样的憋屈二十多年前您也遭受过。”   她眼角是促狭的笑,这笑容如同针尖一样扎在了藤原优子的瞳孔上,让她忍不住的握住了拳头,“阮文小姐,请您放尊重点。”   “藤原优子女士……”阮文站起身来,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贵族后裔,“您真的白来了这一趟,很遗憾的告诉你,即便是你把这一亿日元翻上十倍,我也不会跟您合作。您是贵族后代,可又何必跟我摆这个架子呢?我可不是您的同胞。”   她对贵族可没什么好感,那些不就是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人吗?   有什么值得尊敬的?   阮文看着那破裂了的面孔,她觉得杀人还得诛心,“您一心想要欧文回日本,那为什么不想一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一心想要去美国呢?”   “闭嘴!”   素来优雅的藤原优子眼底闪过火光,如果可以恨不得能将那个凉亭外的人烧成齑粉。   “他的母亲是贵族后代又如何,还不是得向美国大兵谄媚?给人做孙子的感觉,哪比得上自己作威作福,您是贵族,很清楚不是吗?”   待在酒店房间的陶永安站在窗边,看到那个优雅的日本女人袖子扫过石桌,紧接着便是碎瓷声。   而阮文则是脚步轻快地离开了这里。   他有些好奇,堵在隔壁阮文房间的门口,想知道这俩人到底聊了什么。   怎么还撕破脸了的样子。   “没什么,就是不喜欢她那倨傲的态度罢了。”   阮文也没想着把藤原优子的老底揭出来,没什么意思。   两人私下交谈时,那是阮文用来攻击藤原优子的匕首,不能太好使。   不过当小陶同志好奇时,阮文还是给这个贵族后代保留了最后一丝颜面。   其实留不留的也无所谓,底裤都没了,还留什么颜面呢?   阮文并不了解藤原优子,可她对欧文有所了解。   知道这位日美混血儿还有同父异母的兄妹,字面上的兄妹。   换句话说,欧文的父亲在日本驻守前已经结了婚。   贵族的女儿做了小三。   这甚至还是善意的揣测。   阮文甚至想过,藤原优子到底是自愿做的这个姘头,还是被迫。   至于真相到底如何,阮文没再细细揣摩。   她所掌握的这一星半点的讯息,也足够成为伤害藤原优子的利器。   要不是因为这个女人太过于高高在上,阮文也没想着戳她脊梁骨。   陶永安显然不满意阮文这应付式的回答,他还想要再问,阮文直接把门关上,要不是他反应快,鼻梁都得被碰扁了好吗?   小陶同志的好奇心持续到第二天他们登机离开东京。   “她找你说什么啊,是来谈合作吗?”   “算是吧,不过没谈成。”阮文只提了下藤原优子想要儿子把工作重心挪回日本的事情。   陶永安听说对方开价一亿元时震惊了,等确定是日元时他瞬时间神色冷淡,“哦,这么抠门的嘛,就不该答应。”   贵族不有的是钱吗?还缺这么点?   拿出一亿人民币还差不多。   “那你为什么把她气成那样啊。”   “戳心窝子了能不气吗?”阮文昨晚睡得不是很好,她闭上眼睛假寐,“我先睡会儿。”虽然也睡不多大会儿。   陶永安知道这是真不想跟自己说,也没得勉强,他闲得无聊拿起了书来看。   阮文这些天也没闲着,没事就写写写,这一部小说写了大概有三分之一,陶永安翻看着稿件开始找茬。   这是他最擅长做的一件事。   ……   回到国内,阮文并没有回省城,而是从首都坐上北上的列车,直接往东北去了。   陶永安则是去找那几位美院的老师教授,想要达成长期的合作。   忙活之后,他回到省城,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的说起了阮文去东北的事情。   “她说去齐齐哈尔找一下梁晓,想要商量下搞采棉机的事情。”   阮文性子急,不可能一直等着,等到八月暑假谢蓟生去东北那边交流再搞采棉机。   九月中旬起,棉花就要采摘了。   机械化采摘可以稍稍晚上一些,但也等不了太久。   一个月的时间哪能搞出采棉机来?   甚至于阮文觉得这三个多月也没戏,她只是想过来确定下,如果这边搞不出来的话,那她只能再去美国进口几台这玩意。   来之前阮文倒是准备充足,她在美国就拍了不少的照片,在去杰克·布朗的工厂时,也特意留意了一些零部件。   “能做吗?”   梁晓有些不太确定,虽说他是搞机械的,但是车辆和生产线不是一回事。   “发动机不太好弄,要是能拆卸的话,兴许可以。”梁晓说完意识到什么,“不过我们厂搞不了,我去问问重汽那边。”   “我跟你一起去。”   阮文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这采棉机,要是搞不出来她也好另做打算。   重汽在长春。梁晓知道阮文赶时间,怕是不愿等明天的火车,索性开车带着人过去。   一开始阮文还跟他闲聊,说到后面没了动静。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眼,阮文倒在后排睡了过去,有微微的鼾声。   梁晓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么紧锣密鼓地赶场似的,他都没这精力。   ……   重汽是当初毛子家的科学家工程师援助帮忙建设的,过去二十多年以生产红旗汽车和解放牌卡车为主。   在阮文他们到来前,梁晓跟重汽这边打了个电话。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打电话之前,重汽这边接到了一通来自首都的电话。   农牧渔业部的何部长打来电话,问了几句如今重汽都在进行哪方面的研究。   这电话让重汽的张厂长有些一头雾水,他们的确是有研究轻型轿车的打算,但……和农业部没什么关系吧?   直到梁晓带着阮文过来,阮文开门见山的问,“咱们这里能不能制造采棉机?”   重汽的张厂长这才后知后觉,何部长竟然是来帮阮文探路的? 第269章 269亲近   梁晓虽说也是个厂长,但人微言轻,毕竟机床厂和重汽相比差着事呢。   哪怕现在重汽正处于转型艰难期,但作为国内第一个国字号的汽车厂,早前挂着的又是第一汽车制造厂的大名……   即便这两年梁晓作为后起之秀惊艳了东三省,但说的话还没那么有分量。   要不是因为何部长打了这通电话,张厂长也没怎么把阮文放在心上。   不就是一个造纸的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首都那边电话打过来特意关心这事,张厂长也不敢太过于怠慢。   “咱们国家人多,用不着这采棉机,我之前去美国考察的时候倒是见过,他们的采棉机,其实一年也生产不了多少台,这种大部头的一用都是好几年。”   “那倒也是。”阮文笑了笑,跟着在重汽这边逛了逛。   张厂长留阮文在这边吃个便饭,阮文婉拒了,“还是不打搅您了,我出来时间长了还要赶回去看看,等什么时候有机会您去我那边,到时候一定请您吃饭。”   张厂长亲自送人离开。   他的秘书忍不住多问了句,“这位也算是个红人,就这么拒绝了,是不是不太合适?”   何部长亲自打电话过问,明显是想着要重汽帮这个忙……   “怎么弄,你以为造一辆车那么简单,这些模具都没有,专门为她这一辆车,值当的吗?”   且不说得投入大量的精力,又得让多少工人参与进来,耗费多少钱?   重汽现在还想要搞小汽车,有这个精神头搞汽车不好吗?   ……   重汽厂子很大,几乎占据了半条街。   走在厂门外的林荫道下,梁晓欲言又止,看着阮文还有心情踩那落叶,他一时间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跟你没关系。”   梁晓一愣,看到阮文停了下来。   “这跟你没什么关系,如果是我,我也会考量搞这个合适不合适,边疆那边需要采棉机,但同时也可以靠人力来完成,一口吃不了个大胖子,我能理解张厂长的做法。”   “为了几台采棉机专门搞一个生产线不合适,不值当的。”   梁晓是搞机械的,未尝不明白张厂长的心思,“那你怎么办?”   “再去采购呗,美国那边又不是没有,再不济还能看看欧洲那边。”阮文笑了笑,“实在买不到,那就只能找人了,咱们国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   浩浩荡荡的采棉大军,那可是持续到二十一世纪前二十年的。   只不过阮文已经配了一整套的机器,混合着人力反倒是不好。   她想了又想,索性还是搞进口。   布朗先生那边能直接联系,不过在联系美国人之前,阮文想再问问。   能省一点是一点嘛,多问一句也少不了一块肉,说不定还能节约不少钱呢。   阮文没有在长春久留,国内的汽车制造如今堪堪起步,如果重汽都搞不来,也别指望其他厂子能承接她的订单。   东北这边是老牌工业基地,重工都在这边。   碰壁之后,阮文直接离开长春。   她回了首都。   几通电话打了出去,先是联系了在意大利的安德烈。   安德烈倒是很爽快,“那我明天给你回个电话。”   他现在是新贵,不过是帮忙问几句而已,不算什么麻烦事。   紧接着阮文又是打电话给远在西德的刘春红。   刘春红就更爽快了,“采棉机啊,是采棉花用的吗?我马上打电话问问,对了阮文你什么时候有空来趟这边啊。”   春红大姐在西德过得还挺开心,她一向都是爽快人,有本地人李泽带着结交了一群朋友后,春红大姐的德语进步飞快,再加上一手过硬的厨艺,这让春红大姐的异国生活过得还挺滋润。   作为阮文的代理人,春红大姐经营着这家中德联合工厂,去年的营收相当的不错。   这让她容光焕发,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一般,和刚到慕尼黑的时候判若两人。   阮文听得出她语气里的欢快,“再过些天,我有时间去一趟。”   “那行,我打电话问问,争取下午给你回复。”   阮文想要给赫尔斯打电话,但电话拨出去后又挂断了。   一来现在时间不合适,二来她有些迟疑,打算先不找赫尔斯。   在美国,阮文还有其他的人。   刘经理没想到竟然会接到阮文的电话,因为工作的事情向来都是他跟陶永晴、陈厂长联系,有什么拿不准的才会找阮文。   出国这么久,他打电话给阮文的机会并不是很多。   这还是阮文第一次给他打电话。   洛杉矶时间晚上十一点一刻,距离他睡觉还有不到二十分钟。   “帮我个忙,去找一下生产采棉机的工厂,问问价格。”   刘经理不假思索,“着急要价格吗?”   “你有什么安排?”   刘经理倒也没瞒着,“明后天我要去谈两笔合作,如果能谈成的话大概会出售十台消毒柜。”   他又是补充了一句,“至少有十台。”   医用消毒柜价格不菲,实际上其造价也就那样。   庞大的利润空间促使着刘经理和Alice尽职的推销,两个人都十分优秀,Alice在欧洲那边工作十分顺利,如今顺利转正成为欧洲区的销售代表。   刘经理这边进度稍显的坎坷,不过这两个月倒是好了不少。   明后两天是个大订单,他这段时间以来最大的订单。   刘经理十分的重视,所以今天也早早的躺在床上,没想到接到了阮文的电话。   “那你先忙,忙完了再给我打听就好。”   松了一口气的刘经理又意识到另一件事,“阮文,我这两天看新闻,说是华尔街的那个律师提起了国际诉讼。”   “这么快?”   刘经理略有些迟疑,“那个律师我倒是认识,要不要我帮忙……我知道他状告的并非是你的品牌,可是大部分美国人不懂啊,我看这段时间卫生巾的销量不是很好。”   阮文笑了笑,“这个在我预料之中,不过销量不好是因为大家又开始用棉条了。”   她当初吃到的红利如今已经没多少了,好在卫生棉条的专利技术阮文早已经买了下来。   “不过还是帮我拖延两天吧,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看到底几天更合适些。”   “那行,有什么事你尽管打电话,可能下个月我不在这边。”   刘经理在美国四处当飞人,为了推销医用消毒柜,他也很拼命的。   阮文听到这话想了一下,“你有没有去学校做推广?”   “你是说校医院,不过校医院的规模一般比较小,倒不如去社区……你是说学校的实验室?”   阮文笑了起来,“虽然说是医用,但本质目的是为了达到消毒效果,我想有很多高校会需要这玩意。另外高校有的是钱,狮子大开口也无妨。”   刘经理这下连瞌睡虫都跑得无影无踪,“知道了,那我尽快忙完这个去联系采棉机。”   ……   阮姑姑觉得阮文最近瘦了很多,“你说你整天这么跑,累不累呀?”   她特意去菜市场买了只老母鸡,熬了一大锅的鸡汤。   老母鸡的鸡油多,熬着熬着上面漂着一层的油。   知道阮文嫌这个腻歪不爱吃,阮姑姑又把这个撇去,最后留下的是喷香的汤。   用这汤,给阮文弄了面条吃。   她做的面条格外劲道。   能不劲道吗?   最好的白面,使劲儿揉,软乎乎的面最后都揉的硬邦邦的,然后再擀面条。   忙活了这一阵,阮姑姑都一身的汗。   “年轻的时候就要多吃点苦头嘛,这样过些年我就能享清福了。”   阮文看着焦黄的荷包蛋,凑过去亲了阮姑姑一口,“还是姑姑你做的面条好吃。”   “去你的,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害臊,弄了我一脸的汤。”   阮姑姑嘴上嫌弃,可一双眼睛都没舍得挪开。   “阮文,你这么跑,家里头小谢能照顾得过来元元吗?”   “香梅还在帮着忙。”阮文吸溜了一口面条,一点点的咀嚼着咽了下去,她觉得胃里头填的满满当当的。   人呀,不管什么时候吃饱了才是最大的幸福。   “本来说留香梅到元元半岁,不过我最近忙,也没找到太合适的人来替她。”之前香梅说要考虑考虑,后来也没下文。   或许是没跟刘五斤协商好?   阮文觉得回去后得再问问看,如果香梅不打算来首都,那就再帮她带带元元好了。   阮姑姑看她没心没肺的模样忍不住戳了下她脑袋,“怎么越大越没脑子了,孩子得大人带着才亲近,你看咱们左右邻居,张大姐带着孙子,所以孙子亲她不亲他姥姥。那边的牛家嫂子带着自己外孙女,外孙女就亲她不亲她奶奶。你这天天跑,又不喂奶又不带孩子的,将来跟元元生分了怎么办?”   阮文听到这话愣了下,然后埋着头在那里吃面条。   等着这一碗面条见了底,她这才有空跟阮姑姑说这事,“没事,有小谢呢。”   “你这孩子,小谢跟你能一样吗?”   爸爸是爸爸,妈妈是妈妈。   谁都没办法取代。   “哎呀,他既当爹又当妈就行了嘛,我知道您担心什么,那等我忙完这阵儿,我休息一段时间,好好在家陪着元元,这样总行了吧?”   阮文知道自己有些对不起女儿,但世事两难全,她也不是全能超人,能面面俱到。   阮姑姑看着阮文那模样,“那要不,回头我把这工作辞了,你哥也老大不小了,回头也得结婚,到时候我一样得……”   “辞什么辞,带孩子多辛苦,回头请保姆就行了,大不了多花点钱嘛。”阮文不想阮姑姑整天围着孩子转,她上了年纪应该享清福。   “您要是不想工作了那也行,我又不是养不起您,但不能为了带孩子辞职。”   “那也不是。”她虽说如今五十大多,依照着左右邻居的说法,是到了享清福的时候。   可看到季教授快八十岁的人了,每天还都在看书做研究,精神矍铄仿佛年轻人。   阮姑姑又觉得,自己也可以。   她前半辈子庸庸碌碌,大概最大的成就就是能养活这俩孩子。   如今后半辈子也就十几二十年,她想着做点自己喜欢的想做的事情。   “那就是了,您往后别再提这事,不然我可就生气了。再说了,现在双职工的家庭也不少,人家俩孩子都能带的过来,不也是下了班才能跟孩子亲近下吗?干嘛总盯着我呀。”   阮姑姑知道说不过她,“行行行,是我的错,我往后再不提了。”   她不说元元的事情,反手就提到了罗嘉鸣。   “阮文,你要不寻摸个,看能不能给小罗介绍个对象?”   阮文觉得自己吃多了,打了个饱嗝。   吃撑了也不代表她要乱管这闲事,“我手上哪有合适的人啊,再说了他自己不想结婚赖得了谁?”   嘴上糊弄着阮姑姑,阮文有些奇怪   罗嘉鸣和汪萍,这俩人真的崩了?   阮文还在这边等几个人的电话,有合适的甚至可能直接出国去考察。   一时半会儿也离不开首都,正好最近有新上映的电影,阮文打电话约汪萍去看电影。   汪萍倒是答应的爽快。   等到了电影院,阮文才发现,她爽快是有原因的   汪萍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男人,瞧着那模样十分殷勤,是相亲对象还是男朋友?   阮文有些拿不准了。 第270章 270我们结婚吧   现在也没啥电影能挑着看。   阮文看着去那边买零食的男青年,目光落在汪萍身上。   “看我干什么,我家老爷子给介绍的,我还能推脱掉?”   虽说家里如今有老四帮忙分担火力,但汪萍还是成为了汪家的老大难。   也亏得大哥二哥他们都不在家,不然一家人绕着她一个单身女青年,那日子才叫一个没法过呢。   阮文还想要问一句,但那男青年已经抱着零食回了来。   有瓜子花生山楂球和炒板栗,买的倒是很齐全。   阮文冲着人笑了笑,检票进去看电影。   电影看到一半,阮文一转头发现后排是汪萍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   男青年不见了踪迹。   “看到一半肚子疼,回去了。”   阮文:“……他也是被迫的?”   “差不多吧。”汪萍耸了耸肩,她觉得这里的花生吃着倒是不错,香而不腻,忍不住又去买了一包。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姑今天还要我给罗嘉鸣介绍对象呢。”   汪萍吃花生比较豪放,属于那种直接上牙咬的那种。   她不小心咬到了舌头,疼的眼泪都落了下来,“你该介绍介绍,不用管我。”   这是在赌气?   阮文觉得这俩人肯定闹了什么矛盾,她不是那种居委会主任,最喜欢管家长里短的事情。   可……   “对了,祝福福快生了。”汪萍忽然间一句,这让阮文恍惚了下,“是吗?”   那可是林家的金孙呢。   她笑的时候有些刻薄,这让汪萍舔了舔舌头,继续吃花生。   “你说,祝福福身边那个宋大师到底什么来头?”   汪萍倒也是去查了,但没能查出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罗嘉鸣一查就能查出来,你怎么没让他去查?”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拜托他?”   阮文震惊了下,“你们就因为这……”   “也不是。”汪萍吃了颗坏花生,她呸呸了好几口,觉得嘴里还都是苦味。   “我们之间本来就不合适。”汪萍说这话的时候格外的风轻云淡,“早点散了也挺好,省得再耽误他。”   “他不适合你。”阮文嘟囔了一句。   汪萍拿得起放得下,很好。   不好的是罗嘉鸣,犹犹豫豫的没完没了了。   “回头我让我姑把他赶走。”   汪萍难得看到阮文这般小孩子脾气,“不至于,他跟家里头一直不和,有个地方住也不容易,你就别把他赶到大街上睡桥洞了,还不够丢人的。”   看着汪萍在那里剥起了花生,阮文无声的叹了口气。   哪怕是再怎么风轻云淡,实际上都还放不下,不是吗?   不然罗嘉鸣的死活,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阮文回去的时候倒也巧,正好遇到了罗嘉鸣。   汪萍看到他人倒是挺平静,还冲着人笑了笑。   “行了,要是不着急走,明天有空就来家里吃个饭,我家老爷子一直念叨着要去找你们,你要是再不去看他,我这日子是真没办法过了。”   罗嘉鸣看着站在那里的汪萍。   她似乎比之前稍微莹润了一些,脸上光彩照人。   五月天渐渐热了起来,汪萍穿着一件白衬衣,搭配着的是藏蓝色的裙子。   十分标准的工作制服。   她不再那么的年轻,但身材依旧不错。   腰十分的纤细,仿佛刻意掐出来的。   罗嘉鸣看着那转身离开的人,下意识地追了过去,“我送你回去。”   “不用。”   汪萍的拒绝也十分直接,“让人看见不好。”   罗嘉鸣看着她飘然离开,几秒钟后还是跟了上去。   汪萍注意到了他,刚想要开口,罗嘉鸣先发制人,“你就当我们是顺路好了。”   街上颇是冷清,这时候可没什么夜生活可言。   要是拐到小胡同里,倒是能够看到街坊邻居围在一起坐着,在那里闲话家常。   不过这也就局限在小院胡同里,到了大街上有三三两两的行人。   “你和阮文去看了什么电影?”   汪萍没说话,时不时的剥一颗花生,能听到咔嚓之后的咀嚼声。   罗嘉鸣快步走到她前面,“你宁愿吃花生也不跟我说话吗?”   汪萍看着他,路灯下罗嘉鸣脸上蕴着薄薄的怒意,晕黄的灯光让他脸上涂抹了一层油彩,仿佛罗马竞技场里走出来的角斗士。   “我应该不认识顺路的人,也没必要回答他的问题。”   这回答不咸不淡,让罗嘉鸣觉得他被彻底的无视了。   “汪萍!”   汪萍竖起了食指,轻嘘了一声,“别这样失了风度。”   风度?   罗嘉鸣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要疯了!   他还管什么风度。   “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他很想要把这人的心给剖出来,看看是不是黑的。   或许是近墨者黑,跟阮文相处的久了,就连汪萍都变得那么铁石心肠。   折磨?   汪萍笑了起来,“罗嘉鸣你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可担不起这指控。”   她绕过罗嘉鸣想要走,但肩膀却是被这人抓住。   “放手。”汪萍的声音有些冷冽,这一度让罗嘉鸣松了手,但下一秒他抓得更紧了,“我不放。”   他松了手,就再没机会了。   “那个男人他有喜欢的人,他在跟一个学生谈着,你何苦要这么委屈自己?”   “你调查我?”   “我没……是,我调查你了。”罗嘉鸣迎上那锐利的眸,“你可能觉得我是疯子,可我真的疯了,我认输。”   他低下了头,无力的趴在汪萍的肩膀上,“往后我都听你的好不好?你能不能别不理我。”   明明身材高大的人,此时此刻无助的却像是一个孩子。   汪萍听到那声音近在耳畔,她叹了口气,“罗嘉鸣,我们真的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你不试试怎么说不合适?”   他也觉得他们不合适。   起初他以为汪萍在跟祝福福交好,自己是个工具人。   后来他才恍然,汪萍到底是汪家的女儿,怎么可能和林家人成为闺中密友呢?   可他依旧猜不中汪萍的心思,两人渐行渐远。   汪萍有了新的男朋友,而他也试图和一个年轻女孩子约会。   他们各自有了新欢,本应该相忘于江湖才是。   可罗嘉鸣觉得自己大概是贱骨头,他就是忘不了。   甚至当汪萍来找他的时候,他觉得两人又能重修旧好。   只是她的来意说明后,罗嘉鸣再度怀疑自我   他与汪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只有利用价值的工具人吗?   罗嘉鸣没有帮忙去调查宋大坪,因为这个人和祝福福牵扯很深。   两人没有达成一致意见,汪萍笑着离开。   她是体面人,当然不会勃然大怒失了身份。   罗嘉鸣后来觉得汪萍或许是在试探他,看他是否还对祝福福留有旧情。   而他再度考核失败。   罗嘉鸣不敢再去找汪萍,但这不代表他不知道汪萍的近况。   那是一个很有前途的检察官,不过他对感情却并不忠贞。   那样的人她都能忍受,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罗嘉鸣抬起头来,他平视着汪萍,“就给我最后一次机会行吗?”   男人可怜巴巴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潸然泪下。   汪萍被这个念头逗乐了,“罗嘉鸣,我们真的不……”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闻到了罗嘉鸣身上那淡淡的烟草味,拿着花生的手忽的没了力气,那包花生一下子掉到了地上,哗啦啦的洒了一地。   有人踩在了上面,发出声响,散发出炒货的香味。   罗嘉鸣像是头野兽似的,霸占着这一块土地。   他恨不得把这人揉到自己身体里,让她再没有拒绝的机会。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松开手,看着嘴唇殷红的汪萍,罗嘉鸣下意识的舔了下唇。   “你打我吧。”   汪萍擦了擦嘴,“没必要,你吻技不太好,下次和女孩子约会的时候注意着点,小心别人喊起来把你送到派出所。”   花生被两人踩碎了大半,可惜带给她家老头的夜宵就这么没了。   汪萍觉得十分遗憾。   她抬头离去,余光看到罗嘉鸣那不能置信的神色,汪萍没再说什么。   真觉得亲了她,她就会要罗嘉鸣对自己负责么?   可真是孩子般的想法。   只是汪萍并没有走开,她的手被抓住了。   准确点说,是被一个小指给勾住了。   罗嘉鸣像孩子似的,从小指到五指,一点点抓住了她的手,她的袖子。   “那你教我成吗?”   “罗嘉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当然知道,舍弃了所有的尊严,为的不就是让汪萍对他心生怜悯吗?   怜悯生出爱意。   他卑微至此,可怜得很。   “你这人,可真是不知道让人该说什么才是。”汪萍叹了口气,“你能说,你喜欢我什么吗?”   汪萍的问题让罗嘉鸣愣在了那里,他喜欢汪萍什么呢?   “那我告诉你。”汪萍像是一个循循善诱的师者,“你怕了温柔的陷阱,所以就想找一个强势点的女人。”   “强势的女人也会让你产生征服欲,或许你没有留意,你处处都想要谢蓟生比较,不过你不是谢蓟生,我也不是阮文。”   “不是!”罗嘉鸣很是直接的否定了汪萍的这一番言论,“我的确不是谢蓟生,可我从来没有当你是阮文,你是你从不是别人。”   罗嘉鸣的神色从没有过的坚定,“喜欢一个人不需要找出理由,理由只是用来说服自己为什么喜欢,就像是市场上的东西明码标价,标出价格来才能彰显它的价值。可喜欢你,不需要什么价值,你就是你,这就够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汪萍脾气不好,自己猜不透她。   汪萍长得也不算是最好的。   她也不再年轻,甚至比自己还大了几岁呢。   可他就是喜欢汪萍,没有那么多的理由。   哪怕是被她反复磋磨,他依旧想要跟她在一起,这就够了。   “我们结婚好不好?”他小心地抓着汪萍的小指,声音温柔的像是三月的春风,化了坚硬的冰,软了顽固的石头。   灯光下的一切都足以让人迷失了心智,仿佛一个再幼稚不过的孩童。   汪萍觉得,自己大概是被蛊惑了。   她的确是喜欢罗嘉鸣的,尽管阮文说了这人很多缺点   罗嘉鸣不够稳重,罗嘉鸣太意气用事,罗嘉鸣有一个地.雷一般的前女友,罗嘉鸣的家庭关系太过于复杂。   可他在看自己的时候,那双眼睛里只有她呀。   汪萍笑了起来,这让罗嘉鸣没由来的紧张。   他捂住了汪萍的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你能不能再听我说,如果听我说完你依旧不想答应的话,那我就再继续说……”   直到汪萍的耳朵都起了茧子,要答应为止。   汪萍笑了起来,暖暖的气从指缝间流出,一双眼眸在夜色下熠熠生辉。   罗嘉鸣忽然间觉得自己有戏,说不定可以呢?   他刚想要开口,忽的被灯光闪了眼,那是疾驰而来的车子打了远灯。   几乎是狂飙着飞驰而去。   要不是罗嘉鸣眼疾手快,两人怕不是要被撞飞了去。   “没事吧?”   汪萍看着那飞去的车子,她看向罗嘉鸣,“林家的车?”   “嗯。”罗嘉鸣什么眼力,虽然不再像当年那般辛苦操练,但这种情况下也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捕捉到一些常人不会注意的细节。   何况他好事将近,被这车子打破,能不记仇吗?   就是没想到,那竟然是林家的车。   “这个时间点……”汪萍看向罗嘉鸣,“你刚才的话还有效吗?”   “什么?”   “往后都听我的。”   “当然!”罗嘉鸣绷直了身体站在那里,“我肯定听你的话。”   “那回头跟我去医院里看望病人吧。”汪萍看着那略带几分错愕的面孔,“后悔了吗?”   林家的车子这时候飞奔而去,如果没什么意外,应该是祝福福要生了。   汪萍要去看望的别人,不是祝福福又是谁呢?   罗嘉鸣喉结微微一动,“嗯,什么时候我去接你。”   汪萍看着他神色坚定,她忽的伸出手来,抚摸着那英俊的面孔,“你要是不想去,那就算了。”   “没有的事。”罗嘉鸣笑着看她,“我说了听你的。”   汪萍捏了捏他的脸,踮起脚来吻在了他嘴角,“往后少抽烟。”   罗嘉鸣皱了皱鼻子,很快就回答道:“好,我尽量少抽。”   “走吧。”   ……   阮文去看望汪老的时候,听汪老家的保姆提了一句,“汪萍去医院看望林三他媳妇了,听说昨晚生了,生了个千金。”   阮文正在喝水,听到这话一愣。   “不是说怀了个男孩吗?”   “可不是嘛,可你说巧不巧,就是个千金,听说昨天林家所有人都去了医院,林部长也去了,结果……”   保姆说完这话忽的想起来,阮文也是生了个女儿,“我不是说生女儿不好,元元可爱,汪老就特别喜欢,我们也都喜欢元元。就是林家不一直想要个男孩嘛。”   阮文笑了笑,“那后来呢?”   保姆有她们的交际圈,八卦是人的天性,尤其是这种涉及到宋大师和金孙的事情,那可就更有噱头,谁不爱说几句呢?   “后来啊,林家那大姐夫就想打那个宋大师嘛,不过宋大师说了,这林家原本有一灾难,这小女娃的出生就是来给林家挡灾的。”   阮文撇了撇嘴,这大师就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这种事情她能兜售一箩筐呢。   “再后来呢?”   “就林部长好像也不太高兴的样子,原本起的名字也没用上,听说还是不太高兴,觉得自己被骗了。”   可不是嘛,这要是寻常人家,大不了再生一个嘛。   可林家那种情况,怎么生?   “阮文啊,你说这林三都瘫痪那么多年了,真能再站起来?”   保姆其实好奇的,她们圈子里还有其他说辞。   觉得这孩子指不定是谁的呢,毕竟没几个人觉得林三能人道,更不觉得他还能折腾出个孩子出来。   “我不是医学生,这个可说不好。”   阮文笑了笑,听到门外动静,她去开门。   汪老上午去钓鱼了,这会儿回来看到阮文,老人家瘪了瘪嘴,“来之前不知道说声吗?”   早知道阮文来,他就不出去了。   钓鱼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跟阮文聊聊天呢。   “我这不是想给您点意外惊喜嘛,这鱼可真肥,咱们中午能炖鲫鱼豆腐吃吗?小谢最擅长做这道菜了。”   “出息,鲫鱼豆腐有什么好吃的,中午咱们吃烤鲤鱼。”   汪老中午钓鱼跟人聊了好一会儿,以至于再看到阮文的时候,他心情有点复杂。   没遇到什么麻烦事,阮文是不会找上门来的。   不过她现在需要解决的问题,自己也搞不定啊。   是真的无能为力。   阮文比他想象中还要沉得住气,愣是没有说一个字。   到最后还是汪老沉不住气,“你前些天去长春了?”   阮文点头,“嗯,去了重汽那边看了看。”   “那你打算怎么办?”   “联系了几个人,让他们给我找当地的报价,回头哪个合适我买哪里的。”阮文笑了笑,“您今天一直虎着脸,该不会觉得我过来是想找您帮忙搞这个吧?”   难道不是吗?   阮文和谢蓟生一样一样的,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   等有了麻烦,一个个跑得可欢了。   “还真不用,搞这个不太合适,进口虽然麻烦点,不过倒也能折腾,您不用替我操这个心。”   汪老看她真的没有再说的打算,他也没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那你是打算把边疆那一片都搞出来?阮文,你老实跟我说,你到底在打算什么?”   什么打算什么?   阮文有瞬间的迟疑,她试探着问,“您是觉得我图谋不轨?”   真要是这样,小谢同志就第一个大义灭亲了好吗?   “那你给机器又给人,这么花钱帮那边,就为了那点棉花?得多少棉花才能把你买机器的钱给填补上?”   汪老一开始也没多想,但耐不住别人会这么想。   边疆是一块极为特殊的所在,即便阮文一心为了那边发展,也经不起这流言蜚语啊!   阮文没想到汪老在这件事上竟然这么认真,她想了想,很认真的糊弄,“那您就当我在积累政治筹码,为将来的从政铺路吧。” 第271章 271他去世了   阮文没想到自己的糊弄倒是让汪老欣喜若狂。   老人家在那里喃喃自语,“从政好啊,为政一方能够给老百姓带来便利,这也不枉费这一遭了。不过你现在还年轻了些,是不着急,先攒点钱,将来贪污什么的就找不到你了。”   阮文:“……”您想的可真遥远。   汪老的政治嗅觉并不敏锐,甚至于还不如汪萍灵敏一些。   不然何至于早些年被林平山给压得喘不过来气?   他现在倒是看开了,还在那里跟阮文传经授道。   “咱们呀,最重要的一件事,还是那句话,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你是有能力的,将来能上去的话,那就好好的干,把这事情做好了,老百姓心里头惦记着你,也不枉费这一辈子了。”   阮文觉得自己应该再找个其他理由来糊弄的,可惜她到底是吃了年轻的亏。   在那里当哑巴都不是那么的好使。   “你将来想去哪个部门?对外贸易,还是工业部?”   阮文清了清嗓子,“我想……”   她想桃子!   她什么都不想。   她压根不是这块料好吗?   就别难为她了。   “行了行了,我也不问了,问多了你再烦。”汪老拍了拍膝盖,“蓟生这孩子,看似稳重,但是好狠斗勇着呢,他不能从政的,真要是从政早晚有一天得把自己送进去。你就不一样了,你办事稳妥,而且你处的人脉也广,回头有的是能照应你的人。”   阮文和谢蓟生都有特殊的身份。   同样是烈士后代,往前追溯,阮文的祖父那是红色资本家,当初被日本人灭门了革命家,父母更是为国牺牲了性命的那种。   而谢蓟生呢?他的父亲死在了战场上,他本应该有着更光明的前途才是,可当年出卖他祖母的叛徒还好好的活着,甚至位居高位,卡死了谢蓟生的从政之路。   上面要真是想要卡着阮文的路,倒也不难。   但阮文多聪明一个人啊,方方面面都有能照应她的。   或许并不是一锤定音的那种大人物,但也小有影响力,更重要的是她没着急往机关里去。   这很好,比他家汪萍聪明。   汪萍很有政治野心,但是家里给不了她助力,只能自己慢慢地熬。   这俩孩子,将来不定能走出什么样的前程呢。   汪老捶了捶自己的腿,多少有一点疼。   他是真想啊,希望自己能多活几年,看看这俩孩子将来能走到哪一步。   阮文觉得汪老真的是想太多了,她连忙错开话题,“怎么没见汪萍,今天不是星期天吗,她又去单位加班了?”   “没有,林三媳妇生了,她去医院看人了。”   汪老并不阻拦女儿和林三媳妇来往,他和林平山看不对眼是他们的事情。   年轻人自有他们的考量,只要不是太出格,他都不会放在心上的。   阮文笑了起来,“她自己去的吗?”   “不是,那个小胡来接她一起去。”   小胡就是正在跟汪萍处对象的那小伙。   汪老十分满意,“是我老战友的小外甥,也算是一表人才。”   一表人才的小胡昨天借着尿遁走人了,您知道吗?   阮文没想着打击这老头,她帮着在那里剥蒜,过会儿烤鱼的时候要撒上一层蒜蓉,那样比较好吃。   “你们这些孩子年轻,整天里都异想天开的,哪像是我们那会儿,最大的梦想也就是能填饱肚子,每个月能攒下一块钱,将来好娶媳妇。”   汪老看着阮文在那里忙活,他推着轮椅来回走动,“我现在也退的差不多了,在这边也没啥事,医生跟我说我这身体不太好,得出去疗养疗养才行,你有什么推荐的地方?”   “北戴河?”   阮文假装没听懂。   看着汪老生气,她这才说道:“您想孩子了就直说,拐弯抹角做什么啊,不过这人都是远香近臭,处的久了都会相看两生厌,您又不是不知道小谢那脾气,真打算跟我们一起住?”   汪老拧着眉头。   “再说了,汪萍还没成家呢,有些事情还得您帮忙指点。您真打算就这么丢下汪萍一个人在家?”   “谁说她一个人在家?老四不也在家的吗?”   汪成斌?   阮文又不是瞧不出来,别看这姐弟俩就差了一岁,其实汪萍不太瞧得上自己这个弟弟。   虽说汪老不大管事,这个父亲当的也不太成功,但是把这姐弟俩丢在家里,信不信这个家能被拆了?   阮文觉得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正说着,汪萍回来了。   而且还带回来了一个人。   阮文看的一愣,昨天晚上罗嘉鸣回去的晚,那会儿阮文迷迷瞪瞪的睡了,还是阮姑姑一大早跟她说,“小罗这孩子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收拾的可整齐了。”   阮文没留意,她真的以为这俩人要彻底崩了。   哪曾想,罗嘉鸣就跟着汪萍来见家长了!   还跟小孩子似的拉着手,大哥你几岁啊?   汪老对于罗嘉鸣的出现也有些惊讶,不过这么一位老人什么没见过呢?   算了算了,再生气还能打人不成?   汪萍是女孩子家,他就这么一个女儿不舍得打。   罗嘉鸣……他也打不过啊。   “来了?”   罗嘉鸣做好了思想准备,却没想到汪老竟然这么个态度。   他声音多少带着点瑟瑟,“来了。”   阮文强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她把最后一瓣蒜剥好,“您打算亲自下厨?”   “说了给你弄烤鱼吃,还能不算话?”   罗家这小子跟亲爹不和,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那真要是跟汪萍结婚的话,是不是……就要做上门女婿?   要是上门女婿的话,汪老觉得亲自下厨弄个菜也不为过。   汪萍没想到老头竟然这么下本,“你跟他都说了什么?”   老爷子已经好几年没下厨了吧。   毕竟身体不好,哪里经得起这么折腾?   阮文表示无辜,“没有啊,不关我事。”她目光落在罗嘉鸣身上,像是x光一样,巡视了一圈,这让罗嘉鸣有些无所适从。   他没听说阮文会来啊。   早晨还特意问了句,阮姑姑压根没说。   “你们去医院了?”   汪萍看了眼罗嘉鸣,“嗯,是个小姑娘。”   虽说小孩子出生都那样,但是她远远看了眼,祝福福的那个女儿跟个小黑炭头似的,目前看不出哪里好看。   祝福福和林三都是白皮,如今生了个黑炭头的女儿。   她倒是听护士议论了一声,说好像林平山有意查一查。   大概怀疑这孩子并非林家的骨血。   这种事情不是很常见,但也不算特别稀奇。   不过当时岳洪梅过了来,小护士马上闭嘴不敢再说什么,汪萍就没听到太多的八卦。   当然,她把罗嘉鸣带去,已经足够引起轩然大波。   谁不知道祝福福和罗嘉鸣之前有过一段恋情?   如今汪萍带着人来探望,病床上的祝福福大概是产后虚弱,脸色雪白一片。   而林家俩姐姐神色也不太好看。   至于林三,压根就没出现。   似乎这个女儿和他没有丝毫的关系。   汪萍并没有在医院里待太久,说了两句祝福的话就离开了。   至于病房里吵什么,那跟她没有什么关系。   她就简单提了一句,似乎无意在阮文面前多说什么。   厨房里发出一阵动静,汪萍进去帮忙,留下阮文和罗嘉鸣两人在客厅。   阮文随手拿起了放在沙发上的一本书,把书签放好从头开始看。   罗嘉鸣看她完全无视自己的存在,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不说点什么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可说什么呢?   他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午饭后汪老要午睡,阮文还要回去等电话,也没再汪家久留。   她刚离开这边大院没几步,罗嘉鸣追了出来。   “我是认真的。”   “这话你应该跟汪萍说。”阮文想之前罗嘉鸣和汪萍一直没过明路,如今这算是揭开了这层窗户纸,倒也是好事。   至于日后能不能在一起,说实在话,谁又能承诺天长地久呢?   眼下的欢愉,似乎更重要一些。   罗嘉鸣走在阮文斜后方,“看在我们这也算是一家人的份上,往后你能不能别跟我过不去?”   “怕在汪萍面前抬不起头吗?”   阮文的话总是尖锐,让罗嘉鸣觉得自己像是重犯再被拷问。   “你今天去医院,是怎么想的?”   阮文忽然的提问让罗嘉鸣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半晌才开口,“就她要我陪她去,我就去了。”   “不怕伤害到祝福福了?”   罗嘉鸣看向远处,“她结了婚成了家有了孩子,我们有彼此的生活,过去终究只是过去,也只是过去而已。”   这看似富有哲思的话让阮文轻笑了声,“是啊,你能想明白这点就好。”   罗嘉鸣看着驻足买糖葫芦的人,他迟疑了下拿出钱包。   付了两串的钱,但阮文拿着一串吃一串,并没有给他的意思。   罗嘉鸣:“……”他觉得自己还是被阮文针对了。   “咱们不是和解了吗?”   阮文这才发现他在盯着糖葫芦看,“哦,这是给恬恬买的,小姑娘喜欢吃这个。”   那一瞬间,罗嘉鸣觉得阮文看自己的眼睛满是鄙夷——你好意思跟小孩子抢吃的?   花了钱还被鄙视的罗嘉鸣觉得自己很受伤。   他正想着要不要回去找汪萍时,阮文忽的又是开口,“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事情吗?”   “什么?”   她说过很多事情,罗嘉鸣哪知道阮文说的是哪一桩。   “林家千金出生,应该会有满月酒吧,你说到时候我送给祝福福一份大礼如何?”   阮文倒不是在咨询意见,她和祝福福之间的新仇旧怨多得是。   且不说当初就有人打着为魏向前妹妹讨公道的旗号开车撞她,前不久魏向前能越狱成功,敢说背后没有祝福福的缘由?   山寨了她的卫生巾不说,竟然还把低品质的货运到海外,虽说美国那边卫生巾销量的下滑和卫生棉条重新回归日常有关,但这笔账阮文也要记到祝福福的头上。   一桩桩一件件,她们之间的新仇早已经把旧日的怨恨都压过好几头。   如今祝福福生女,阮文可不是得好好的备一份礼物,送给她吗?   这也不枉费,她和祝福福认识这么多年了。   罗嘉鸣看着浅笑轻盈的阮文,那一瞬间却觉得自己有些脊背生寒。   阮文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她认真的。   而当她认真的时候,事情就会变得格外棘手。   不过,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送的礼物,那应该是一份十分有意义的礼物。”   “或许。”阮文笑了起来,她咬了口糖葫芦往家去,在这晴朗的下午,脚步都十分的轻盈。   ……   周四的时候,远在美利坚的刘经理打电话联系阮文,给出了自己这边的报价。   那价钱,比阮文在杰克·布朗那里采购采棉机稍微便宜了些。   这倒也正常,毕竟刘经理做的就是销售这工作,在给出报价时,其实他已经做了不少的工作。   “意大利和西德那边也都给出了一个还算可以的报价,我可能这两天要去那边一趟。”   刘经理倒也不意外阮文的选择,毕竟一个做决策的人,哪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呢?   “那好,如果有需要你在联系我就行。”   刘经理又是提到了自己刚促成的两笔大的订单,一共卖出去十五台医用消毒柜,而一台医用消毒柜售价两万美元,而其成本造价甚至不足一千美元。   将近二十倍的利润空间,让刘经理觉得技术才是创造财富的不二法门。   他打算一一拜访美国的这些高校,反正那些实验室都有钱的很,花这点钱买消毒柜,毛毛雨啦。   阮文和刘经理聊了好一会儿,挂断电话时,她看到了周建明站在那里。   “哥你回来也说一声,这么一声不吭的吓死个人。”   周建明看着阮文,好一会儿才开口,“文文,你又要出国吗?”   “嗯,春红大姐帮我联系了几个厂家,说是能生产采棉机,我想过去实地考察下,怎么了?”   “没什么。”周建明看着她,“我就是想要问你,你上次见到布朗先生的时候,他还好吗?”   这个布朗先生,自然不是农场主布朗先生,而是威斯康星大学的教授布朗先生。   之前还希望阮文给周建明做工作,让他去美国发展的那位科学家。   “挺好的啊,怎么了?”阮文看到她家小表哥落了泪,她忽然间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怎么了?”   布朗教授是个好人。   当时阮文还拐弯抹角打听了一些事情,这位学术爱好者并没有太留意,或者说他也不怎么在乎,跟阮文说了很多。   周建明的表情让阮文觉得有些后怕,她几乎猜到了这个结果,但并不敢说。   人最敬畏的并非是金钱与权力,也并不是鬼神。   而是生死。   而现在,关乎到生死。   “他去世了。”   周建明低声一叹,“刚才美国那边打电话告诉我说,布朗教授精神状况不太好,最近心情很是压抑,夜里跳楼自杀了。”   “这怎么可能?”阮文是不相信这个说法的,她相信才有鬼呢。   当时她看到的布朗教授,是一个对学术极为向往,对未来有着无限展望的人,怎么可能心情压抑呢?   她可半点没看出来,布朗教授精神哪里不正常。   周建明也觉得不可能,然而打电话过来的是威斯康星大学的实验室,甚至于周建明还特意去给自己在美国的同学打电话,大家都确定了这件事。   阮文看着眼眶红彤彤的小表哥,她有些心疼。   “哥。”   周建明看着牵着自己的手,想起了知道父亲去世消息的时候,文文也是这么抓着他的手,声音小小的对他说,“哥,往后我会好好照顾你和姑姑的。”   她说到了,她也做到了。   “对不起文文,我只是觉得……”   周建明捂着脸,不知道该如何说。   布朗先生对他很好,是良师益友。   自己当初在美国所获颇多,很多都得益于这位恩师的帮助。   而现在,他死了,就那么没了,甚至于连死因都无法解释清楚,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阮文看着蹲在那里哭的小表哥,觉得自己心口也是满满的酸涩。   她抓着周建明的手,没有说话。   哭吧,哭吧,哭出来心里会舒服一些。 第272章 272你现在幸福吗   阮文原本的行程推迟了两天。   她给赫尔斯打了电话,这位斯拉夫人在接到她电话的时候声音略有些低落。   “我想起了四十多年前的德国。”   那是还没有二战,也没有战败后的东西两德。   纳.粹主义横行的德意志,进行了大屠杀。   那是种族主义横行的时代。   而现在,真的和平了吗?   “你知道吗,他是在cia走后跳楼自杀的。”   所谓的心理疾病,也不过是一块丑陋的白布,能遮掩住真相吗?   可又有多少人在乎这真相。   赫尔斯和布朗教授是同胞,尽管后者早已经移民美国,但那又如何呢?   阮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赫尔斯,她的这位朋友。   “你之前说过的话还有效吗?”   向来敏锐的阮文此时此刻被情绪左右的有些迟钝,“什么?”   “你说过,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日本会占领美国人的市场。”   阮文自然还记得,“当然,不过这个时机还没到来。”   赫尔斯的声音没再那般沙哑,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冷冽,“时机什么时候能到来?”   那一瞬间,阮文知晓了赫尔斯的意思,他做不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可他也不想碌碌无为。   他总要做点什么,为那个或许并不相识的同胞。   阮文并没有遮遮掩掩的,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赫尔斯有着共同的目标。   谁不想搞一搞美利坚呢?   只不过赫尔斯是一个懂得享受的人,过去的斯拉夫人从来没有过这个念头。   如今他有了这想法,阮文反倒是觉得自己未来的计划可能会更顺利一些。   “再过两年。”阮文很是认真地说,“前段时间我去了一趟东京,在那里见到了欧文,欧文是一个极度想要融入美国的日本人,但是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购买不动产来融入日本,不过这已经有些苗头了,只不过如今日元汇率极低,想要购买美国的产业那需要太多的钱。你也注意到了,现在美国日货横行,这样的情况还会再持续,直到美国那边接受不了为止,届时他们会对日本发起经济制裁。”   和二十一世纪的贸易战不同,这次美国制裁的手段很有意思   表面上是互利共赢,实际上广场协议的几个参与国中,日本是最大的输家。   彼时日元值钱了,更具有购买力,可日本却彻底进入了“停滞的二十年”。   这就是现代金融,一个恐怖的畸形怪兽。   阮文说了很多。   赫尔斯一直很认真的听着,直到最后他才问了出来,“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现在手头上的资金不足,所以没办法,这两年先攒攒钱再说,到时候看能不能买点东西赚赚差价。”   日本人大肆收购美国的房产、公司那已经是广场协议后的事情了,这还留给了阮文三年时间。   三年时间,阮文慢慢来,先把自己的根基打好,在广场协议前搞定这些就行了。   希望她这两年能多赚点钱,把资金盘子搞大点,到时候就能做一件大事情。   “我知道了。”   阮文第一次有些懊恼科技的发展落后,如果视频聊天,她就能看到赫尔斯的神色,而不是仅靠语气来判断这人的心情。   “赫尔斯,我有一个并不是很成熟的建议。”   斯拉夫人捏着高脚杯,手背上有隐隐的青筋,“你说说看。”   “个人的力量是薄弱的,如果你可以从银行借到钱的话,或许能做的事情更多一些,当然利率不要太高,否则长时间的投资不见回报,会摧毁人的自信心。”   赫尔斯当即明白了阮文的意思,一个人对抗国家怪兽几乎没有赢面。   可如果他能拉来足够强的后盾呢?   “跟银行打交道多少需要小心一些。”阮文又是交代了句,她倒是能从银行借钱,但一下子借太多也不行啊。   归根结底,却还是因为贫穷。   现在国内的银行也不够富裕,哪敢借给她这么多钱呢?   不过赫尔斯不一样,他的可选择范围大着呢。   阮文的提议终究只是提议,她还想着在华尔街大展手脚呢,可现在她不是没这个机会吗?   赫尔斯像是愤怒的野兽,但还没有失去理智。   在向阮文咨询了意见后,他挂断了电话。   这通电话原本是阮文想要向他询问关于布朗教授去世这件事是否另有隐情,却怎么也没想到牵扯到了赫尔斯内心深处的悲痛。   阮文低声叹了口气,刚想要离开,电话又响了。   赫尔斯电话打了过来。   “你还有一个证券账号。”   阮文当然知道,“我没时间。”   “我知道,我有时间。”赫尔斯想到来来钱最快的办法,证券。   “你帮我做判断,我来操作。”   阮文也有想过这个办法,但是她觉得可行性不是那么高,“赫尔斯,我不可能每天都守在电话旁边,我们之间可差着十几个小时呢。”   “我知道,我需要的是你帮我分析。”   阮文哭笑不得,“我哪有这本事?”   她又不是证券从业人员,都没玩过股票,这个是真不懂。   “我相信你可以的。”赫尔斯不会把希望寄托在银行那里,鸡蛋从来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证券是一个高风险的地方,然而他现在可不就是个疯子吗?   玩证券,最适合他。   “那行吧,你回头跟我说说都有哪些,给我说清楚点,我看看能不能分析下。”   阮文想过去华尔街挣一笔钱,可后来她发现自己对那些代码十分的陌生,怎么挣啊?   研究股票是一个非常耗费精力的事情,想了又想阮文觉得还是放弃这件事了。   美利坚用金融扰乱世界,她还做不到以牙还牙的还击,先去搞工业和现代化农业比较重要。   阮文再度挂断电话,这次电话铃声没有忽然间响起。   她松了口气,找股票资料也需要不少的时间,或许这时间能让赫尔斯稍稍平静些。   一贯稳重的人如同疯子一般,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这电话并没有安静太久,深夜又是响了起来。   阮文迷迷糊糊的被阮姑姑喊醒,她几乎是闭着眼去接的电话。   耳边是赫尔斯那平静的声音,他在介绍着自己找到的股票。   阮文坐在那里,她眼睛都没能睁开,嗯嗯呀呀的应付着赫尔斯,以至于下巴碰到桌子上时,阮文一下子就疼醒了。   “阮文?”   阮文捂着嘴,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意,“我这里是半夜,你好歹让我睡个觉吧?”   她也知道赫尔斯现在一枪怒意,可是大哥你又是学中文又是看古籍,就没学到那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都能沉得住性子,赫尔斯怎么就不能稳重些?   比她大了十几快二十岁呢,就这么幼稚?   “我睡觉去了。”   阮文直接拔了电话线,让你再打,打得进来才怪。   阮姑姑被这电话吵醒没什么困意,看着阮文倒头就睡,没几秒钟就睡着了,她摸了摸阮文的脑袋,低声叹了句,“可真是个孩子。”   ……   阮文等到周五的航班飞往西德。   这种远途航班都很累人,飞机上她难得的清净,闭眼想要睡觉,但又死活睡不着,到最后阮文闭着眼睛,思考之前赫尔斯给自己介绍了的几只股票。   等着她想了个七七八八,阮文笑了起来,赫尔斯可真是个人才,选的股票没一个好的。   飞机降落在法兰克福,这里是西德最大的航空港,也是欧洲航空枢纽,机场十分的热闹。   阮文倒是没着急离开机场,看着那几架停下来的货机,看着货机里运输的货品被卸载,她一时间失了神。   现代物流运输起源于二战,当然要是去故纸堆里考古,能够发现物流运输早就有了。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那是军事物流。   再比如古代的漕运、牙行生意,同样也涉及到物流的仓储配送。   不过现代物流属于管理门下,涉及到了人力物力财力的规划,这其中种种,又复杂了些。   货机运输货物,不单包括货物的打包装箱登机运输卸载配送,还涉及到了货机航线规划、货品的查验等等。   相较于海运的价格低廉时间周期长,空运时间短价格贵,并不适合大部头机器的运输。   阮文收回目光,但还是朝机场的工作人员打听了下,成功问到了几个物流公司的位置。   刘春红没想到阮文竟然姗姗来迟,她在机场等了将近两个小时,这才接到了人。   “在那边耽误了下,所以改签了航班。”   法兰克福飞往慕尼黑的航班不要太多,阮文改签倒也没怎么费事,就是让刘春红久等了。   “没事就好,你要再不来,我可就飞过去找你了。”   刘春红看着阮文,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真好,还是那么年轻。”   她年轻那会儿忙着做什么?   结婚跟婆婆斗,跟小姑子别劲儿,生孩子。   哪像是阮文,现在做的一件件一桩桩都是大事。   想想,她这过去几十年,简直是活到了狗身上。   阮文看着容光焕发的人,想起上次见春红大姐时,她还陷在离婚后的泥潭里憔悴不已,现在这般精神面貌,可真好,“你也年轻着呢,我可是听说了你这厨艺越来越好,我要好好尝尝。”   刘春红满嘴答应,“那是当然。”她开的是一辆二手小轿车,来到慕尼黑后买的。   这里共同交通其实还算不错,但有个车子更方便一些。   刘春红当初喜欢极了阮文的小轿车,哪想到自己竟然也能拥有一辆呢?   虽然只是二手车,可也够了。   慕尼黑是西德的金融中心,实际上却也不过是个人口只有几十万的城市,城市面积并不大,只有安平县的一半。   然而这个城市所创造的gdp……   “刚来的时候,觉得我就是个土包子,什么都不懂。我问过李泽,你为什么会对我们的国家感兴趣,你猜他怎么说?”   阮文看向窗外,她对慕尼黑的了解除了历史书,那就是足球和电影,准确点说是篮球。   “经济的发达促使人们寻找精神的家园,何况他们的经济固然发达,却又是被人扼住了咽喉,而那个掌握他们命运的北美大国,曾经被我们两次击败。”   刘春红这几年来反倒是能听懂阮文这弯弯绕的话了,“是啊,他在追求心灵的平静。”   “李泽最近怎么样啊?”   “还成?”刘春红想了想,“他说自己要再去读书,把《资本论》研究透彻。”   那个小青年像是孩子一般可爱,带着孩子的固执,让刘春红觉得自己都变成了孩子。   车子停在了一个二层的小楼前,刘春红很得意的为阮文介绍,“之前我买下了这个房子,怎么样,我也有自己的家了。”   农耕文明孕育的后代对于家有着印刻在基因里的执着,刘春红当初刚来到这里时手里有阮文给她的钱。   她买了车买了房,所剩无几。   好在这两年都挣了回来,还给了阮文。   典型的德式建筑风格,只不过庭院里的那一小片菜苗又破坏了整体的和谐。   阮文看的直乐呵,“你怎么还种起了韭菜?”   阮文十分确定,这是韭菜不是小麦。   “回头包饺子啊,他们这里的饺子真的很不好吃,你别看就这两垅韭菜,当初我弄来这些菜苗可不容易呢。”   慕尼黑的华人她都混熟了,没找到韭菜,后来又去了其他地方开着车,才把这些韭菜给带回来。   “这里的肉和奶便宜,不过整天吃这些也没意思,我最喜欢的还是蒸馒头吃饺子做面条。”刘春红在慕尼黑安了家,却也并非完全的入乡随俗。   她又不傻,知道李泽带着那些朋友们来找她玩,可不是为了吃她这个中国人做的西餐。   人家就是对中餐好奇。   费了很大的劲,刘春红这才把厨房的那一套炊具搞齐全。   她每个周末都会举行派对,和年轻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   “有的还是大老远从柏林过来的。”   提到这些时,刘春红脸上露出微微的得意。   树挪死人挪活,她现在算是真的明白,人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要是先认输,那就是彻底输了。   阮文看到了柜子上的照片,有年轻的小男生,也有金发碧眼的女孩儿。   “这个是谁?”   和那些年轻人不同,这个应该说是青年才合适,看着三十岁左右的模样,浓眉深目,有一双忧郁而多情的眼睛。   “哦,这是李泽的一个朋友丹尼尔。”刘春红笑着说了句,“他就来过两次,平日里比较忙,没空过来。”   刘春红去厨房给阮文整吃的,阮文原本要过去帮忙,不过被她拦住了。   “你坐下休息就行,很快的。”   她知道阮文过会儿得补觉倒时差,但长途飞行总得先垫垫肚子才是。   “那我打个电话。”   等刘春红做好了饭,从厨房出来时候发现阮文还在打电话,电话机旁的那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刘春红细听了两句,这才发现阮文说的竟然是股票。   她愣了下,轻轻喊了阮文。   阮文倒是直接,抱着电话机来这边吃饭。   等这通电话结束,已经是十分钟后的事情了。   刘春红有些迟疑的问,“你这是在跟赫尔斯打电话?”   “红姐你出国后人都聪明了呢。”   “去你的。”刘春红瞪了一眼,“我本来就不笨。”   这又是说英语又是说股票,除了赫尔斯,刘春红还真想不出来会有谁。   “不过你怎么还玩起了这个?”   她倒是有所了解,毕竟丹尼尔就是证券经理人,之前刘春红还以为丹尼尔是想着推荐她玩股票呢。   国内可没证券市场,这跨国玩股票,有点大胆。   “就瞎玩,现在美国通货膨胀的厉害,我那点钱存着也是存着,倒不如做做投资。”   “那倒也是。”刘春红想了想,“那个丹尼尔是个证券经理,我记得这里还有他的名片,对在这里。”刘春红把名片递了出去,“你回头可以打电话问问他。”   “那再好不过了,我现在可就缺一个会玩内行。”   不过阮文也没顾得给丹尼尔打电话,她被刘春红盯着吃饭,吃了饭就赶到卧室里去睡觉倒时差。   “我约了几个厂家,明天要带你去呢,你别精神萎靡的过去,省得人家看不起咱们。”   “好好好。”阮文拗不过她,麻溜地去早就收拾出来的客卧睡觉。   南向的小卧室里铺着软软的鹅毛褥子,枕头边放着一床毛毯。   小阳台上有几盆绿植,长得正生机勃勃。   敲门声响起,刘春红端了杯牛奶进来。   “喝点热牛奶睡得快。”   阮文看着她,离婚前的刘春红常年坐在办公室里身材早就变了形。   而如今她穿着宽松的长裙,披着一件开司米的小披肩,身材玲珑有致,像是二十年代大上海的橱柜女郎。   “红姐,你现在觉得幸福吗?”   刘春红看着那捧着玻璃杯喝牛奶的年轻姑娘,“幸福不幸福的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很满足。”   离了婚天也没塌,丢下那俩孩子她曾经心痛如刀割,可很快也没了那些念想。   如今的刘春红脱胎换骨,她是满足的。   或许,这就是幸福。   阮文甜甜的笑了下,“那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元宵节快乐!   本章发红包,记得留评啦! 第273章 273话唠博士   热牛奶有助眠的作用,阮文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等着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窗台上有一只小猫咪在叫,声音奶奶的勾的阮文心头发痒。   她寻着声音找了去,看到那是一只很胖的长毛猫。   肥滚滚的身材像是个大饺子,一双琉璃色的眼睛十分可怜巴巴,看到阮文后,那小胖子慢悠悠的跳了下去。   落在了庭院里,惊得刘春红的一阵吼,“饺子,你又踩了我的菜。”   阮文探头过去看,只见饺子委屈巴巴的到春红大姐脚边蹭来蹭去,十分好rua的样子。   “红姐,这是你养的猫?”   “李泽他朋友丢给我的,说是毕业了不好带走,就让我给养着,你看肥成什么样了。”刘春红嘴里嫌弃,但还是揉了揉饺子的脖子。   小肥仔顿时把自己摊开在台阶上,让人揉自己的肚皮。   没羞没臊的模样,简直给猫主子丢尽了脸。   阮文看着可爱,她出去想要撸猫,但是被饺子拒绝了。   小肥仔一副我跟你不熟的样子,十分警惕的躲开了阮文。   阮文哭笑不得。   她一向招人待见,可谓无往不利,如今竟然在一个小猫面前受了挫,这种打击略有些伤人。   刘春红看着阮文怎么逗弄,饺子都无动于衷,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可真是稀奇了,竟然还有你搞不定的时候。”   阮文哀声连连,“可不是?回头你别落单,小心我收拾你。”   她帮着刘春红给这些小菜苗浇水,收拾一通忙活完了这才去吃早饭。   “就这么大点地方,咱们要去多特蒙德,那是位于鲁尔区东部的工业中心,有很多重型机械工厂,就跟咱们的东北似的……”   阮文看着刘春红侃侃而谈,她由衷的为她开心。   “你想什么呢?”   阮文回过神来,“没有,我只是在想,红姐你有没有去看足球。”   欧洲的足球体系早已经建立,这时候也是联赛如火如荼,因为网络时代还没有到来,足球可以说是绝大部分人的闲余消遣。   “可不是得去看?”刘春红笑了起来,“其实我也看不懂,不过就是看个热闹,他们这边的人都挺喜欢看的,有时候和客户打交道也会聊几句。”   她这这一把年纪了,也要跟着学。   “你这来的不巧,他们这赛季都结束了,最近没什么比赛,不过过些天要在那个西班牙举办世界杯,要不我带你去看看?你还别说这些踢球的身体都挺好。”   阮文笑了笑,“好啊,等谈好了咱们有空去瞧瞧。”   刘春红又有些后悔,这些踢球的,每次踢完比赛都把球衣一脱,带阮文过去是不是不太好?   这要是谢蓟生知道了,该不会跟她着急吧?   阮文听到这担心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放心,脱衣舞俱乐部我都去过,看个足球有什么大不了的。”   何况谢蓟生也挺喜欢踢球的,只不过这两年又是照顾她又是照看孩子,都没怎么去玩。   学校里有专业跑道,也配备了足球场,虽然草地不怎么样,但踢踢球倒也没什么问题。   倒是可以让谢蓟生带着学生组建个足球队。   毕竟年轻人嘛,也不能总是学习,还得强健其体魄才是。   刘春红看着阮文目瞪口呆,“你还真敢啊。不过好看吗?”   好看她也去看看。   阮文想了想,“还成?不过我觉得男人不如女人好看,这边应该也有吧,回头你让李泽给你打听下。”   春红大姐当即不想说话了,她这都那么大岁数了,让小年轻帮自己打听脱衣舞俱乐部在哪里,这不是耍流氓吗?   算了算了,还是不看了。   车子停在了火车站这边。   刘春红带阮文乘火车前往多特蒙德。   距离不算太远,两人差不多中午头的时候到了那边。   车站有人等着。   “是我联系的那家工厂的经理。”   阮文看着这年轻的经理,她很是礼貌的笑了笑。   只会说两句德语的阮文很快用英语跟人聊了起来,这位经理施瓦茨先生是厂主的儿子,曾经在剑桥读书,去年毕业后来到了父亲的工厂工作。   小施瓦茨先生有着一头微微蜷曲的黑色短发,说话的时候声音温柔,有几分伦敦腔。   他很是热情地介绍着,似乎希望能够和阮文达成订单的同时,让对方在自己这里采买更多的重型机械。   要知道,这些重型机械的贩售并不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毕竟农民可不见得每年都需要采买新的机器。   更新换代慢,这也就意味着工厂的年产量不会太高。   阮文在工厂参观时这才发现,这里并没有现成的采棉机,她有些惊讶,“如果我现在下订单的话,什么时候能够发货?”   “五天后。”小施瓦茨先生很是认真的回答,“我们这片工业区是协同合作,零部件可以从其他工厂里拿到,保证客户下了订单后,能够在五天内交付货物,当然您的国家距离我们太过于遥远,所以在运输上可能需要更多的时间,但应该能够来得及投入使用。”   这不就是所谓的零库存吗?   果然工业发达的地区总会在管理上玩出新的花招,不过西德现在哪敢搞什么输出?   最后让小日本占了便宜,吹嘘什么零库存管理、工匠精神。   “我直接和您谈吗?”   小舒尔茨先生爽朗的笑了起来,“当然可以。”   不过他的笑容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阮文并不能一次性的支付货款,她提出了分期还贷的意见。   刘春红的英语水平很一般,她年纪大了实在没精力再学那么多语言,只是从两人的脸色上读出了一些信息。   能够让谈判卡住的除了价钱,还能有什么?   刘春红正想着要不要跟阮文说一声,她和汉德尔博士的工厂营收不错,账面上有着大笔的可支配现金。   但阮文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那是阻拦的意思。   “我们正在进行大范围的垦荒,这次只是需要三台采棉机和配套设备,但后续需要的会更多一些。”阮文顿了顿,她看着小舒尔茨先生那湖蓝色的眼睛,“我想如果这次合作愉快,后续我们可以达成更紧密的合作。”   阮文的可选择范围很广,美国意大利甚至日本,不过这些选择都并非最优。   最优解就在眼前。   小舒尔茨先生有些迟疑,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长距离运输可能出现一些意外情况,他们工厂为了保证机械能够正常使用,一般都会提倡用到货付款的方式。   舒尔茨家的工厂是幸运的,因为还没有遇到过拖欠货款的人。   不过最迟也就是一个月而已。   如今这位来自东方的女士提出的是半年支付期。   每个月都进行一笔汇款。   “这件事,我可能还要咨询一下我的父亲。”   小舒尔茨并不敢拿主意,他对于这个客户很是期待,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会随意答应客户提出的要求,尽管这个客户和慕尼黑的汉德尔博士有着非常不错的交情。   小舒尔茨先生去打电话,刘春红趁着这个机会和阮文小声的讨论,“你没钱吗,这边账面上还有不少的现金。”   “那笔钱,回头你做一下投资,我不用。”   “我哪里懂什么投资啊。”刘春红觉得这简直是为难她,她没有三头六臂,这个是真的搞不来啊。   “不懂就学嘛,你不是说那个丹尼尔是证券经理嘛,可以问他嘛。他喜欢看足球吗,等这边忙完,邀请他去看世界杯。”   那可是男人们的盛宴,当然对于女人亦是如此。   “那我问问吧。”   阮文在那里继续参观,舒尔茨家的工厂很大,这里的工人工作的时候井然有序,犹如走着机械化的程式。   刘春红给阮文介绍,“他们这边很注重职业培养,其实咱们也有,就是中专大专嘛,不过他们的升学率更好,能够接受职业教育的人更多。”   阮文点了点头,“社会分工比较明确。”   “是啊。”刘春红感慨万千,“也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能达到这种程度。”   这话引得阮文拧了拧眉头,或许……很难吧。   这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总不能因为看不到希望就选择放弃吧?这从来都不是阮文的选择。   她正在这边看着那小巧的机械模型,小舒尔茨先生小跑了过来。   德国人严谨,穿着一身板正的西装,就连衣服上的褶皱都被他扯平了。   不过他的面部表情又是丰富的很,这会儿小舒尔茨先生笑得露出整齐的牙齿,“我父亲说,很乐意和您达成合作,希望我们接下来也能够有更多的合作。”   事情进展的格外顺利,甚至于他们都没有在多特蒙德久留,又是直接回了慕尼黑。   刘春红在厨房捣腾晚餐,她好奇的问了句,“阮文,你跟那个小舒尔茨谈价格了吗?”   小舒尔茨先生给的报价刘春红当时觉得略微有些贵,不过阮文倒也没说什么。   她想着,可能是其他地方给的价格更贵,所以这个在自己看起来有些高的价钱也就没那么的难以接受了。   “嗯,往下砍了一点。”阮文在那里拿着鸡毛掸子逗小肥猫饺子玩,“打了个八五折,我分六期付款给他。”   正在炖海带汤的刘春红有些惊讶,她把东西往锅里一放,从厨房里出了来,“那你还用支付利息吗?”   “不用啊。”阮文笑了起来,“不过半年而已,不用的。”   半年而已。   刘春红还是觉得惊呆,“他怎么就答应了呢?”   “他们的机械利润空间高啊,红姐你也说了,多特蒙德位于鲁尔区,鲁尔区可是西德的煤炭钢铁基地,这边的原材料便宜的很,我研究了下他们的工厂,他们搞的是零库存管理,极大的降低了生产成本,所以打个八五折不成问题,更重要的是小舒尔茨先生还挺有野心,他想占据中国市场。我估计是第一个跟他谈合作的中国人吧,所以他就卖了个人情。”   “那你真打算往后继续跟他合作?”   “那得看机器好用不好用,要是好用的话,继续合作也不成问题啊。”阮文猛地一扬鸡毛掸子,饺子向上蹿了一下,但很快就又落到了地上。   它太肥了,被地心引力牢牢的捆绑着。   不过还是掉落了一根鸡毛,这成了饺子的玩具。   小猫咪很是开心地玩了起来。   阮文也笑了起来,趁机摸了一把猫屁股,那里没有小铃铛。   “哦吼,小母猫啊。”   饺子很是不满的撅了下屁股,叼着那一根鸡毛跑了。   阮文则是去洗手,她觉得自己沾了一手的猫毛。   刘春红看她这般模样忍不住打趣,“你在家里养一只就是了。”   “那可不成,元元还小呢,养她就够麻烦了,再养猫可养不来。”   刘春红去看炖着的海带汤,“那你这么出来,就放心的下?”   “没事,有小谢呢。”   这话让拿着勺子的人手一颤,有一滴热汤迸溅了出来,好在只是小小的一滴,倒没有烫着。   “阮文,你别嫌我倚老卖老,不过男人还是得看紧点。”   这些都是她曾经的教训。   当年她也曾和前夫恩爱过的,虽然是相亲认识的,但这人也是自己挑选的。   可后来呢,男人管不住自己。   谢蓟生比那人强了些,可那也松懈不得。   阮文笑着喝了口汤,“我知道。他要是敢偷腥,我找人打断他三条腿。”   这话让刘春红笑得直摇头,“一般人能打得过他?”   “打不过啊,多找些人就是了,双拳难敌四手嘛。”阮文很是认真,“您放心好啦,不用担心我,我知道该怎么做,倒是您,一个人生活虽然自在,不过有合适的再找一个也不错。”   阮文觉得自己做了最令人讨厌的催婚当,但是她这催婚也多少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毕竟春红大姐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若是有个搭伙过日子的,哪怕不结婚有个照应也好。   当初是她把刘春红送到这里来的,尽管春红大姐说她现在过得很满足,但阮文还是觉得不够。   “你还拿我开玩笑是吧?”刘春红塞给阮文一个面包片,“快吃你的,明天我带你去四处逛逛。”   阮文难得过来一趟,刘春红自然要带她四处去玩。   尽管慕尼黑也没什么好玩的。   来到西德的第四天,前去伦敦参加学术会议的汉德尔博士回了来,阮文这才有空和这位合伙人见上一面。   汉德尔博士对阮文的到访很是热情,甚至邀请阮文去他的实验室参观,讨论起了技术升级。   他对技术有着狂热的爱好,这两年来一直致力于技术的革新。   而依靠着背胶技术,如今的这家中德合资的格鲁技术有限公司,已经把业务范围进一步扩大,背胶不止使用到卫生巾上,装饰、医院,乃至最大的需求商邮局,同样是格鲁技术有限公司的客户。   “在英国,人们对于写信有着最为执着的追求,去年我们出口到英国的产品占据了将近三分之一的份额。”汉德尔博士笑了起来,当然他对这些数据并不清楚,这是他的助力昨天告诉他的。   “这次我去伦敦开会,又有新的收获。”   阮文很是认真的倾听,但她没想到对方这么能说,这一聊就是两个多小时。   从潜在的用户到新技术的改革,从原材料的变化到包装瓶的升级,汉德尔博士似乎很久没跟人说过话了一样,话多的不能再多。   要不是有电话打进来,阮文想他们可能会继续聊下去。   一直没怎么插得上话的刘春红无奈的摇头,这位博士就这样,聊起来没完没了,哪怕自己没有技术,压根不懂得,他也能跟自己聊个把小时。   实在是太话唠了。   汉德尔博士挂断电话后就离开了实验室,以至于忘记了这里还有两位客人。   刘春红倒也习惯了他这般任性,“我们走吧,反正拜访也拜访过了,咱们不用再管他,去西班牙看比赛去。”   在慕尼黑,刘春红的身份是格鲁技术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偶尔会客串一把销售部门的工作人员,帮着处理一些事情。   不过如今世界杯期间,公司也放了几天假,再加上送她门票的是一位客户。   刘春红也算半公干,带着阮文前往西班牙看比赛。   世界杯的比赛场地很是分散,在大大小小的城市里进行着小组赛。   阮文对比赛的兴趣不算是特别大,不过她还是很认真的给谢蓟生打了个电话,问他要不要签名球衣什么的。   谢蓟生对这没什么兴趣,倒是陶永安得到了消息后,特意跟阮文交代,要签名球衣,要是能有照片和海报那就更好了。   阮文听着他报出了一串球星的名字,眼皮子直抽抽,“你咋不喜欢个加强排呢?”   陶永安哪管这个啊,“这是我今年的生日礼物,你一定要给我准备好,不然回头我天天在我干闺女面前说你坏话。”   他没想到阮文竟然还拐弯去西班牙看世界杯,早知道他也跟着去了啊。   失策了。   阮文直接挂断电话,看着记事本上的那一串名字,她有些头大。   她记得自己的签证是商务,回去的时候要是带着这么多的球衣,会不会被海关扣下?   阮文来到西班牙的第二天,这才见到了证券经理丹尼尔。   这位证券经理比照片中更高大一些,大概得快有一米九了,不同于照片里的衣冠楚楚,这会儿他穿着国家队的球衣,十足的脱衣有肉的类型。   阮文觉得,脱衣舞俱乐部应该参考一下这种。   想要贩卖男.色,那也得有一个程度。   满眼的健身先生,古铜色的只会让人觉得那是一块刷了焦糖色的肥肉。   像是这种,不经意的露出来的肌肉,那才是真的充满魅惑。   阮文多看了两眼,刚巧碰上托马斯·丹尼尔的目光。   四目相对的阮文有些尴尬,她只是觉得这个德国男人很会卖弄,真没别的意思,毕竟她是已婚人士,和小谢同志感情极好。   不会惦记别的野男人。   顶多就是看到好看的,可能会多看一眼,回头套在小谢同志身上罢了。   “恕我冒昧问一句,你觉得我这一身打扮还可以吗?”   阮文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半晌才来了一句,“你这也没打扮啊!” 第274章 274有人在搞鬼   不就是穿了身国家队球衣嘛,算个毛线的打扮!   丹尼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说得对。”   阮文也不知道这个德国人在想什么,她拿起了世界杯的吉祥物在那里玩。   汉德尔博士说,这吉祥物纳兰吉托都有用到他们公司生产的背胶,因为是食品级背胶,这也成为了一个宣传噱头,起码大人可以放心的给孩子买着玩,即便是被调皮的孩子吃了去也不怕。   吉祥物的原型脱胎于西班牙盛产的橘子,结合着西班牙国家队队服,被球迷们称之为橘人。   阮文捏了捏橘人抱着的球,看着正在和客户洽谈的刘春红,她还是跟丹尼尔聊了起来。   “你穿这一身,是为了诱惑红姐吗?”   男人求偶的时候典型的孔雀开屏。   阮文自然不觉得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德国男人瞧上了她,她没那么自恋。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惊着了丹尼尔,不过他很快就点了点头,“她之前拒绝了我。”   哦吼。   阮文就知道自己绝对绝对没有看错!   春红大姐那里那么多照片,大合照很多,双人合影更多。   但丹尼尔是特殊的,他只有一张双人合影,大合照里没有他!   “她有过一段起初很美满后来很糟糕的婚姻,为了避免前夫和孩子的纠缠,这才背井离乡。”   丹尼尔点了点头,“我知道一点点,我也有一段很糟糕的感情。”   “她比你大,不是一两岁,是很多岁。”   尽管现在的刘春红比几年前还要年轻,但年龄是一串极其具有现实意义的数字,在这个上面,注定骗不了人。   “我知道。”丹尼尔笑了起来,“她很温柔,很会照顾人,每个去她家做客的人,都能玩得很开心,尽管有时候会有二十多个人,但她不会忽略掉任何一个人。”   二十多个……   阮文几乎想象得到这蝗虫过境的模样。   这些年轻人,可真够狠的啊。   二十多个人要是光吃水饺,那也得包整整一晌的饺子呢,何况哪能只做饺子啊。   “我当时刚和女朋友分手,约书亚约我去她家玩,说是她做的饭菜好吃极了。其实当时我并不是很想去,因为工作的缘故,我忽视了女朋友的需求,导致了分手,当时我只想安静的一个人呆着,但约书亚非要拉着我去,后来……”   他在慕尼黑的那个庭院里,看到了一个十分热情的东方女人。   那时候正值秋天,她穿的是一件藏蓝色的旗袍,上面绣着白色的小花,像是有星星点缀在海面上。   丹尼尔其实并不喜欢吃中餐,那顿饭他吃的并不多。   走的时候,他听到这个东方女人问他,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人的沦陷或许只需要那么一秒钟。   丹尼尔的创伤被抚平,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给前女友安全感,也给不了这位女主人她想要的生活。   但情愫就像是毒草那样滋生,让他不能自已。   他又去了那小庭院一次,她依旧很是热情,对待每一个人都热情周到,这让丹尼尔觉得自己也不过是她朋友之一而已。   这种感情的投入并不对等,所以丹尼尔劝自己,这不过是自己用来抚平伤口的选择。   但当接到刘春红的电话时,他还是过来了。   就当是给自己放个假。   只是假期第一天,他就完全破防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到底怎么就被猜了出来。   丹尼尔并非扭捏的人,和阮文聊了几句后,觉得自己心里头似乎轻松了些,大概是因为没有这沉重的心事压着,人自然而然的就放松下来。   阮文倒是没想到,这人竟然还能这么“一见钟情”,她看了看正在那边跟人低头细语谈合作的春红大姐。   “喜欢就追呗,她目前单身,家里有一只小肥猫,种了些蔬菜,在格鲁技术有限公司任职。”看着这个眼神中带着几分忧郁的西德男人,阮文看向空荡荡的足球场,比赛尚未开始,但周围坐满了人。   这就是世界杯啊。   “不过她可能对于再婚没什么兴趣,或许你也追不上。”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不同的,即便爱情,也不见得相同。   阮文没再追问,这人爱的到底是春红大姐的热情周到,还是想要找一个妈一般的女朋友来照顾包容。   刘春红不是小孩子,她有自己的判断,经历了失败的婚姻,她能够明白什么是自己想要的,什么又该果断舍弃。   阮文无需操心那么多。   她替春红大姐高兴就是了,总有人拥有那发现美的眼睛,这可真是一次美好的旅行。   在巴莱多斯球场,这座可以容纳三万人的足球场,阮文第一次现场观看世界杯。   如果不是因为客户是意大利人,这又是世界杯的开幕赛,阮文想她才懒得从马德里跑到维戈来看这么一场比赛。   尽管她对比赛一无所知,还需要让刘春红帮忙介绍球员和比赛规则。   甚至于最后这位意大利的客户都帮着介绍起来,不止意大利,几个参赛国的当家球星他可谓信手拈来,不能再熟悉。   这让阮文若有所思,在比赛结束回酒店的时候,和刘春红闲聊起来,“维护客户关系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投其所好很重要。”   在这件事上,刘春红和阮文达成共识。   不过遗憾的是,阮文工作的重心在国内,对足球还不需要关注那么多。   她这句话提醒的是刘春红,可以把关注的重点从德国足球联赛再扩大,到意大利到西班牙到英格兰。   ……   世界杯持续将近一个月,比赛不是每天都有,阮文租了一辆车在西班牙闲逛,看比赛之余倒是把西班牙混了一圈。   等到半决赛的时候,她又见到了丹尼尔。   不止丹尼尔,还有李泽。   李泽有些不好意思,“红姐请我们看比赛。”   世界杯的比赛门票是很贵的,尤其是到了半决赛阶段,而且对阵的还是法国。   票价早就炒作了起来。   李泽之前辞去了工作又去读书,如今没什么收入,买门票略有些困难。在刘春红发出邀约时,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阮文,“你也要来国外驻守吗?”   阮文笑了起来,“我是老板,不需要。”   这话让李泽哈哈一笑,和阮文分析起了比赛局势。   事实证明,阮文不懂就是不懂,李泽说的什么战术她还是不明白。   不过这并不妨碍年轻人侃侃而谈,他只是想要跟人说而已,只要阮文听着就行。   “对了,托马斯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李泽愣了下,“他呀,他好像是出差了,不过如果我们国家队晋级到决赛,他肯定会来看的。”   小青年略有些诧异,“你和托马斯很熟吗?”   “还行。”阮文就是好奇而已,一起看完世界杯的开幕赛后,这个西德男人跑没影了,据阮文所知,倒也没跟春红大姐说什么。   这人,搞什么鬼?   阮文没再想,伴随着球员入场开始看比赛。   这场西德与法国之间的比赛,是被载入足球史的经典比赛。   比赛双方之间的宿仇,赛前西德前锋的受伤,似乎都让法国提前拿到了决赛门票。   然而谁都没想到,常规时间并没有结束的比赛,在加时赛时愣是被双方各自轰进了两粒进球。   常规时间1:1平,加时赛3:3平后,双方进入了点球大战。   这无疑是足球比赛中最残酷也最是扣人心弦的时刻。   坐在中间的刘春红被左右两边的人抓着胳膊,有苦说不出。   李泽紧张也就罢了,怎么阮文也跟着紧张起来了?   “你不知道,陶永安想要那个11号的签名球衣,他要是被淘汰了,哪有心情给我弄签名球衣?”   刘春红:“……难为你了。”就这么惯着呗,回头想上天,你也给他弄个卫星?   “那你不想要十号的球衣?”   阮文笑了下,“安德烈之前帮忙拿到了,俱乐部的签名球衣。”   刘春红:“……”当她没问。   当然,阮文也没有亲自去找签名,她哪能挤得过那些球迷啊。   有李泽在方便了许多。   等着德国小青年带着签名球衣归来时,阮文摸了摸青年的脑袋瓜,“作为报酬,请你去吃饭。想吃什么随便点。”她顺带着问了句,“他的伤怎么样啊,影不影响决赛?”   “不好说,不过能进决赛已经很不错了。”   阮文也就是随口一问,因为她并没能看到这场世界杯决赛。   决赛前一天,阮文接到国内的电话,说是汪老摔伤了,可能挺不过去。   阮文接到电话后立马打电话到航空公司。   虽然谢蓟生和汪□□惯性的斗嘴,但是这位抚养了他长大的老战士,真的是再生父母。   如今发生这种意外,谢蓟生是什么心情?   阮文几乎不敢想象。   刘春红也没想到竟然会这样,“现在的飞机得先中转到香港,然后再飞首都,而且之前还得再在新加坡转机,要不等明天,明天下午有一趟航班直飞国内。”   这样转机实在是太麻烦了,毕竟飞往国内的航线上,有些时候这些航班还会取消……   “没事,转机也就等三个多小时而已,不麻烦。”阮文现在没得选,“你好好玩,有什么事情就跟我打电话。”   她坐上出租车往机场去,行李什么的也没顾得收拾,等回头让刘春红给寄回去就是了。   这趟航班十分折腾,等到阮文回到国内,她在机场喊了出租车,直接往医院去。   在医院的大厅里看到了罗嘉鸣,他正在那里跟人说什么事。   看到阮文后把人拽住了,“你怎么回来了?”   阮文听到这话反倒是心安了一些,“汪叔叔怎么样?”   这一句话让罗嘉鸣神色不是很好,阮文的心顿时垂了下来。   “人是醒过来了,不过往后离不开轮椅了。”虽说老人家也接受了这个事实,但罗嘉鸣细心,陪他说话的时候看到了枕头上的泪痕。   他又跟人说了两句,带着阮文去病房那边,说起了事情的起因。   “保姆带着他下楼去散心,有小孩子在那里放风筝玩,结果风筝线把他轮椅给缠着了,刚巧保姆那会儿去买菜,等人回来就看到他躺在地上人仰马翻的,手指头被风筝线绞断了一根。”   阮文听得头皮一麻,“这都七月了,怎么还有小孩子在放风筝?”   “是啊,所以汪萍说这件事绝对是有人在搞鬼。”   罗嘉鸣最开始是觉得汪萍愤怒使然,非要找出一个理由来,这样可以让她的心稍微安一些。   但很快他就发现,并不是汪萍在无理取闹。   “据说是受了大师指点,放风筝把自家的霉运赶走。”   那一瞬间,阮文站定在那里,“然后转嫁给别人,让别人倒霉是吗?”她的声音有些大,惊住了来往的病人家属。   这里是解放军医院,有不少老干部都在这里治疗。   有些认出了阮文,本来还想指责一句,也没再说什么。   罗嘉鸣觉得一阵心虚,其实这位大师是谁并不重要,现在首都的大师好多呢。   而引起这股封建迷信的始作俑者是谁,大家心里都有数。   阮文的怒火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她就让自己冷静下来。   “谢蓟生在吗?”   “老爷子说想要吃烤鱼,他去弄了,大概得再等等才能过来。”罗嘉鸣看着阮文,“要不先带你去洗个脸?”   虽说汪老是退休的老干部,前段时间刚退了个干净,但出了这种事,来探望的也不少。   阮文大概是赶行程的缘故,现在头发有点乱,脸上也满是疲惫。   这提醒让阮文反应过来,“谢了。”   罗嘉鸣如遭雷击,阮文竟然对他说谢谢,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他生怕自己太过于震惊惹得阮文嘲笑,很快就带人去卫生间那边。   阮文直接洗了脸,手抹了一把,连毛巾都不用,直接往病房里去,看的罗嘉鸣目瞪口呆   即便是汪萍照顾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晨也得认真梳洗一番。   阮文这是不是太粗糙了点?   病房里只有汪成斌一个人在守着,因为即将暑假的缘故,学校里特意安排他先照顾家里。   有保姆又怎么样?   还不是出了这种事情。   还是得让孩子照看,起码更贴心一些。   汪成斌属于话不多的那种,阮文过来的时候他站起身来,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说,最后也只是冲阮文点了点头。   汪老闭着眼睛在那里埋怨,“这又是谁呀,我没死是不是让他们很失望啊?”   这让汪成斌有些尴尬,“你别往心里去。”   阮文没看到汪老的手,因为藏在了被子下面。   病房里开着空调倒是不热,但也没必要藏着,除非……   他不想让人看到。   曾经也是战场上杀敌无数的人,如今却被风筝线绞断了手指,何等的可笑。   阮文几乎能够想象得到他的无助。   所有的面子和里子都没了。   被探病都成了一种折磨。   阮文看向罗嘉鸣,“你去跟医生说一声,就说汪叔叔需要静养,最好别被打扰。”   罗嘉鸣听到这吩咐有些迟疑,这样行吗?   来探病的还有不少都是中央的……   “你怎么回来了?不在国外看球了?”   汪老没想到这次进来的人竟然是阮文,他嘴上嫌弃的很,但一双眼睛里透着几分欢喜。   他就说蓟生媳妇儿绝对不是没良心的,这不听到他不太好的消息,麻溜地回了来。   “看了好几场也就那样,您哪里不舒服?”阮文帮着把被子整了整,从被褥下拿出了那只受了伤的右手。   小指断了半截,经过处理后还残余着几分药味。   “捂着不好,容易滋生细菌,到时候恢复的会更慢。”阮文看得出来,老人又想把手给藏起来,但是她这次有些强硬。   “听我的,不然回头不让小谢给你做饭吃,您就只能吃医院的病号饭了。”   “谁,谁稀罕他做的饭了?”他什么没吃过,国宴都没少吃,还稀罕一条烤鱼?   阮文看他还嘴犟,“那行啊,我这飞了快三十个小时也没吃什么,过会儿那烤鱼我都吃了,反正您不稀罕。”   “人是铁饭是钢,你咋还能不吃饭?”汪老瞪了一眼,“多大的人了,这还用我来交代?”   “没胃口怎么吃啊,飞机餐那么难吃,我正好想念小谢做的饭了,过会儿我都吃光,您可别跟我抢。”   汪老瞪了一眼,“你回来就是气我的吧?”   “哪敢啊。”阮文很是认真地回答,“人活一辈子吃喝拉撒,您又不稀罕那还不能让我稀罕稀罕?”   汪成斌看着和老爷子吵嘴的人,他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孩子里,老爷子更待见谢蓟生和汪萍。   因为这俩人从来都不服管教,不是“乖孩子”,脾气像极了老爷子还年轻那会儿。   正是因为这相似性,所以就更喜欢。   就像是阮文,她强硬霸道,反倒是让老爷子听了劝。   之前自己苦口婆心的说,有用吗?   及不上阮文这三言两语。   真是有些荒唐。   他几乎是夺门而出,觉得再在这里多呆一分钟,自己就会透不过气来。   这仓皇的举动惊着了正打算敲门进来的人。   警卫员小声说了句,“是汪家最小的那个。”   “嗯,你去敲门。”   警卫员敲门,看到开门的人,他愣了下,下一秒门被关上了,哐当一声响,惊着了正在和汪老说话的阮文。   “阮文。”罗嘉鸣招了招手,喊阮文过去。   阮文啃着苹果走过去,“怎么了?外面有狼狗?”   “什么狼狗,是林平山。”他认出了那是林平山的警卫员。 第275章 275给脸不要脸   阮文听到反应平淡,“哦,就说汪叔叔需要静养,不会客。”   她看着罗嘉鸣,“你至于反应这么大吗,还是你不好说?”   罗嘉鸣反应能不大吗?   他也的确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才是。   林家最近有起来的意思,仿佛真的像那个宋大师说的那样,林三和祝福福的那个小女儿是观音坐下的龙女转世,能够给林家带来好运。   上月底,林平山又回了部里。   虽说他主管的部门和罗嘉鸣并没有什么直接牵扯。   但这么直白地拒绝是不是不太好?   阮文叹了口气,“你说在得罪你未来老泰山和得罪林平山之间,你选哪个?”   罗嘉鸣抽了一口气,又往门口去。   阮文没管,她没想着和这位林部长打交道。   “谁呀?”   “不相干的人。”阮文把苹果放在一边,“要不给您削个苹果吃?我看这里好多苹果呢,晚饭咱就让小谢同志给弄个拔丝苹果你看怎么样?我最近在西班牙吃的那个海鲜饭还不错,回头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去一趟青岛,让小谢给搞海鲜饭。我特意问了那边的配方呢,保证好吃!”   汪老看到提起吃的眼睛都闪闪发光的人,他没能拒绝。   门口,罗嘉鸣开门后出了去,从外面把人关上。   “林叔你怎么过来了?”   他这一声称呼,让警卫员登时没了脾气。   这位到底是大院里的,这么亲昵的叫一声,一下子拉近了关系。   倒是不好用尊卑不分来说他。   “听说汪老住院,我过来看望看望,他怎么样?”   “不好不坏,医生说最好还是静养,尽量少被打扰。”罗嘉鸣觉得自己真机智,虽然都是被阮文逼出来的,“刚才刚躺下睡着了,我也不好喊他起来。林叔您的心意我传达,真是麻烦您特意过来这一趟。”   林平山听到这话点了点头,他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走了两步忽然间又回头问了句,“听说阮文去了欧洲那边,你们有打电话通知她吗?”   罗嘉鸣觉得,这位老奸巨猾的林部长已经猜出了什么,他笑了笑,“通知了的。”   林平山没再多说,点了点头又转身离开。   警卫员有些忿忿不平,“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把人吵醒?汪家人未免太过分了些,您可是亲自过来探望的。”   林平山没有说什么,他径直往外去,“你再去问问,看那个阮文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回来了?”警卫员有些惊讶,但是这个问题并没有人回答他。   ……   罗嘉鸣倚在墙上,看着送走了的人,他忽然间发现,拒绝一个人似乎也没那么的难?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再进去时看到阮文正在跟汪老说坏话,“你见了都要生气何必见他?你不见他落了面子的是他,他生气气病了,那就是你赚了。”   “你哪来的那么多的歪理?”   “这是歪理吗,这是事实。”阮文很是理直气壮,“难不成你还想跟他说话,那要这样我回头请人过来?”   “不气死我你不甘心是吧?”   “哪能啊,还指望您过年给我发压岁钱呢。”阮文小声说,“我可就指望您的压岁钱沾沾好运了。”   “这才几月,这就惦记上了?”汪老一脸的嫌弃,但嘴角还是上扬着的。   阮文和汪萍谢蓟生不一样,她跟人顶嘴有个度。他养的那俩孩子死心眼,或者说缺心眼。   不如阮文体贴。   “那是,不把你这点老底都掏光,我可不罢休呢。”阮文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让汪老慢慢吃。   她自己继续啃苹果,但是吃了两口觉得没劲就放下了。   没怎么吃主食,光吃苹果越吃越饿。   “我去食堂弄点饭吃。”她交代了罗嘉鸣一句,“你在这里守着,有外人来赶走就行了。”   罗嘉鸣本来想说句什么,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眼睁睁看着阮文离开。   他坐在床头陪着汪老。   “汪萍要是有阮文那么进退有度,我也不用那么担心她了。”他就这一个闺女,和其他几个小子不一样。   但汪萍的胜负心,比他任何一个儿子都要重。   “我年纪大了,不定能活多久呢,将来你多体谅她一些。”   “您怎么能这么说。”罗嘉鸣被逼出来一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可不是嘛,祸害别人的人总是活得长久一些。”汪老又吃了口苹果,真酸,难怪阮文不爱吃呢。   ……   阮文没想到竟然能在食堂遇到汪成斌,他人就坐在那里似乎在想些什么,直到阮文敲了敲桌子,他才抬起头来,眼神中满是茫然,“怎么了?”   “借你点票。”   阮文刚从国外回来,就连打车的钱都是付的英镑。   出租车司机还怀疑她是骗子,要不是因为看到阮文来的是解放军医院,怕不是要跟着她。   英镑在医院食堂不好使啊,人家认的是毛票。   汪成斌反应过来,阮文刚从国外回来,衣服上都很多褶皱,应该是回来后直接来了医院。   “你吃什么,我给你打去。”   阮文也不知道这边有啥好吃的,“就随便来点就行,有肉最好了。”   汪成斌没怎么和阮文打过交道,毕竟他和阮文隔得太远,本身他也不是话多的人。   看阮文趴文穿着大花长裙坐在那里,和医院食堂格格不入,他恍惚了下,这才去窗口打饭。   等他回来的时候,阮文旁边坐着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   正在闲聊着。   “你在哪个单位工作,家里人生病了吗?”   阮文神色间的确还有些疲惫,有点像是照顾了病人两天两夜的倦怠。   “我在民企工作,不是什么正经单位。”   “民营企业好啊,现在民企可赚钱了,工资比国营工厂都高。不过你要是想调到机关单位去的话也不是不行,你给我个联系方式,回头我给你联系下。”   看着两人相谈甚欢,汪成斌拧着眉头,“阮文,你看这些行吗?”   那中年男人瞧到过来的人愣了下,“这是……”   “我小叔子。”阮文笑了笑,“这是我联系方式,回头记得给我介绍好工作啊。”   中年男人哪敢接呀,连忙起身离开了。   看着对面严肃着的一张面孔,阮文低头吃饭。   红烧肉、鸡蛋蒜黄,主食是米饭,还有一个西红柿。   这营养搭配倒是还行。   她垫了垫肚子,这才开口,“你这人太没趣了些。”   她当然知道那个男人到底存了什么心思,眼看着都要把人的信息给套出来了,汪成斌把人给撵走了。   “你的有趣就是和一个心怀不轨的人聊天吗?”   阮文觉得这人不被汪老待见是有原因的,因为总是分不清主次。   “你觉得我搭理那人是不守妇道?我一个结了婚的女人不该和心怀不轨的男人搭讪?”   汪成斌没说话,他不想跟阮文吵,因为知道吵不过,万一被老爷子知道了,自己还得挨骂。   “坐下!”   阮文这一嗓子有点高,吼得汪成斌落了下来,周围其他人也看了两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医院里什么没见过?   这种不稀奇。   汪成斌有些后知后觉,他刚才是不是太不爷们了些?   “你想说什么?”   “亏你还是教书育人的老师,竟然存着这种想法,我倒是想要问一句,被搭讪还是我的错了?我长得好看倒成了罪过?”   “那你完全可以不搭理这个人。”汪成斌没说是阮文的错,但阮文何必给这种人笑脸呢?   “我不搭理他,他就会善罢甘休?你有空在这里说我,那倒不如管管这些油腻的老男人,让他们不要见色起意去骚扰女同志。”   汪成斌看着她虎着一张脸,忽的愣在了那里。   “我明明是受害者,反倒是被你指责,你若是我兄弟的话,我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阮文没习惯给人当老师,只不过汪老如今身体这般情况,她和谢蓟生能照顾的有限。   汪萍又心系仕途,能够有多少精力照顾老人呢?   汪成斌是最好的选择,谁让这个汪家幼子没什么前途呢?   不过这一身毛病得好好改改,他不说话也就罢了,既然说错了话就别怪阮文当众给他难看。   “若今天被骚扰的人是汪萍,你也会这么说?你倒不妨试试看,看汪萍往后还拿不拿你当兄弟。”阮文倒是从没拿汪成斌当兄弟看,毕竟隔了好几层呢。   她也丝毫没有吃人嘴短的负担,说完继续吃饭,她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虽然这食堂的大锅菜也不是太好吃,但人饿了之后哪还管这么多呢?   正准备继续扒米饭,有人气冲冲的走了过来,“你凭什么这么说他?”   岳洪梅气不过,她刚才就看到了汪成斌和阮文。   她前段时间忙了一阵,回来后听说汪老住院,岳洪梅想了想就来医院里看一看。   只不过刚巧遇到那边的医生说病人谢绝访客,她打听了下知道汪成斌在食堂,就过来看。   刚好看到阮文在那里指责汪成斌。   就像是老爷子在家骂儿子那样。   老爷子是老子,骂儿子天经地义。   阮文又是哪来的底气,敢这么骂人?   岳洪梅再看不上汪成斌的不争不抢,这会儿也是止不住的怒意。   当即冲了过去要找阮文算账。   阮文没想到这都能遇到岳洪梅,她打扮的极为光鲜靓丽,V领的红色长裙摇曳,小臂上拎着一个黑色的钱包,瞧着像是香奈儿的。   大概是留意到阮文看到了她的包,岳洪梅特意转了一下,把那logo亮了出来。   阮文笑了下,“我认识,之前在美国市场大促销,不到一百美元。”   “你,你胡说,我这可是限量款的。”   “限量款你能买的到?你多少买的,我给你一个优惠五十块,给你批发一箱怎么样?”   香奈儿的手包倒也没到烂大街的地步,当初阮文的确在百货公司看到有促销,但一百美元还拿不到。   可出国玩过的人是她,又不是岳洪梅,唬一下人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岳洪梅登时有些慌了,真的这么便宜吗?   之前她收到这份礼物的时候,还特意问了下价格,她们说得差不多一千美元呢……   几乎下意识的,岳洪梅用手挡住了手包上的logo,“你别故意扯开话题,汪成斌你是死人吗,这么被一个女人指着鼻子骂,你要不要点脸?”   汪成斌抬头看了眼,只是很快又垂下了下去。   他还在思考阮文的话,如果今天发生这事的是汪萍,他会说这样的话吗?如果真的说了,汪萍会打他一顿,还是直接把他赶出家门?   他想了想,没能想出一个答案来。   这样的无视,让岳洪梅气不打一出来,“你真是个孬种,就这么被指着鼻子骂都不敢吭声。”岳洪梅气得想要打人,只是在扬起手包的那一瞬间,她又收回了手。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跟她有一腿,所以由着她骂……”   汤汁和米饭从头上洒了下来。   等着岳洪梅反应过来,她才发现是阮文干的好事。   “阮文,你敢做难道还怕我说吗?”   她特意打扮了一番过来的,就是为了跟老爷子说,别以为让你儿子跟我离婚,我就会很难过。   其实我过得比你们谁都好。   然而这般光鲜靓丽的她还没能看到老爷子,都被阮文给破坏了!   岳洪梅扑过去就是要撕烂阮文的嘴,然而阮文动作比她还快。   她直接把餐盘往她脸上一糊,那不锈钢的盘子碰的岳洪梅一阵疼。   眼前都看不清了,哪还能打人?   谁都没想到,这食堂里最光鲜靓丽的两个女人忽然间打了起来。   哦,也不是打了起来,这明显的一方占优嘛。   只不过被泼了一头米饭和菜汤的那人嘴巴更不饶人一些,骂的还挺难听。   “够了!”汪成斌听不下去了,“你给我闭嘴。”   “汪成斌你个缩头乌龟,你除了会骂我你还会干什么,你有本事惦记你倒是去抢过来啊,在这里被人骂成了孙子,人家根本看不上你。”   她就知道,汪成斌肯定是惦记着阮文的。   这女人,就是个祸害。仗着自己有点姿色,不知道勾搭了多少男人给她办事。   如今被她戳破了,所以就气急败坏起来。   真的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她越想越气,想到汪成斌维护那个婊.子冲自己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手包甩在了汪成斌的脸上,登时就是一个清晰可见的logo印在了上面。   “你有病是吧?”汪成斌没想过,曾经也温柔小意的人,如今竟然这么不讲道理,“我愿意被谁骂就被谁骂,你管得着吗?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谁,你竟然说我是谁,你他妈的睡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是谁?汪成斌我真是瞎了眼,我当初怎么就嫁给了你!”   “那你的失明肯定治好了,我们早就离婚了。”   瞎了眼的何止是岳洪梅,他不也瞎了眼吗?   所有的恩爱被撕去后,如今剩下的可不就是一地狼藉?   阮文这个“始作俑者”如今倒成了旁观者,她在那里听了两句,发现岳洪梅不过是在说那些零星的小事,指责两人还没离婚的时候汪成斌对自己何等的不上心,她觉得汪成斌还挺可怜的。   人最烦的莫过于翻旧账。   如今岳洪梅还净是捡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翻旧账,那真是再无聊不过了。   她没兴趣再听这俩公婆吵架,正打算离开,岳洪梅忽然间喊住了她,“阮文你给我站住,我还没找你算……”   在看到站在那里的人时,岳洪梅像是被掐住了嗓子似的,那声音戛然而止。   她看着那人一步步朝着自己走了过来,几乎下意识的,岳洪梅往后退了一步。   而她没看地面,并不知道地上是菜汤和米饭,踩在上面堪比踩到了香蕉皮。   岳洪梅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惹得食堂里一阵哄笑。   这个一直嘴上逞威风的女人,愣是把自己摔了个四仰八叉,能不惹人笑吗?   阮文也意识到什么,她回头看了去,看到距离自己不到三步远的男人,她登时笑了起来。   小碎步地朝谢蓟生跑了过去,“你怎么过来了?”   谢蓟生看着她头发上还沾着一粒米饭,很是细心的帮着捏走,“我做了你的饭,喊你回去吃饭。”   “那罗嘉鸣不跟我说,他故意的是吧?”   “他笨,别跟他一般见识。”谢蓟生看了眼,摔得脸上一阵臊红的岳洪梅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起了来,不过她不敢再有什么多余的动作,选择从食堂的侧门离开。   谢蓟生目光在汪成斌身上做短暂的停留,然后揽着阮文离开了。   没有给多余的目光,吝啬的仿佛葛朗台一般。   看着那一对璧人离开,汪成斌觉得自己荒唐可笑。   人家是神仙眷侣,自己呢?一地鸡毛,真的很太可笑了。   他看着那被阮文丢在桌上的餐盘,犹豫了一下,去那边的回收处拿了扫帚和拖把过来,把这里打扫了下这才离开。   至于其他人的指指点点,他就当没听见。   ……   食堂里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病房那边。   罗嘉鸣没想到这两人夫妻混合双打搞了岳洪梅一通,不对,阮文是主力,毕竟谢蓟生压根没出手。   他小声地问了句,“你们这么搞合适吗?”   虽说汪成斌和岳洪梅离婚了,但提起来不都说你前夫你前妻什么的吗?   而且听说当时汪成斌也在,这么不给人面子只怕是汪成斌面子上过不去,这好歹是一家人,往后怎么处啊。   “有些人就是给脸不要脸。”   那一瞬间,罗嘉鸣觉得阮文意有所指。   是他,代入感太强烈了吗?   怎么就觉得阮文这话,是在说自己呢? 第276章 276偏心偏到家了   汪老也听说了这事,不过他没放在心上。   老四已经跟岳家那闺女离了婚,都不是两口子了,爱怎么吵怎么吵去呗。   反正丢人的是他们。   自己都退休了,压根不在乎这些浮名。   “你怎么没带元元过来?把她一个人放家里头你也放心?”   汪老是想看一下小孩子的,小孩子笑得天真烂漫,最是讨人喜欢。   老人年纪大了,就想抱孙子,所谓隔代亲莫过于此。   “我把她交给姑姑照看了。”谢蓟生看了一眼阮文,她胃口不算很好,并没有吃太多,“你先回家休息,姑姑和建明都在家。”   他要在这边守着,让罗嘉鸣开车带阮文回去。   阮文也没拒绝,汪老人没事就好。   她这飞机上倒也睡了一觉,但睡得不怎么安生,现在的确需要休息。   罗嘉鸣认命的当司机,带人回北池子大街的四合院。   这会儿天色暗了下来,街上倒是有不少乘凉的人。   车窗开着,灌进来丝丝的风,但没什么凉意。   空气中都透着几分燥热。   阮文睡意昏沉,回到家里后抱了抱女儿,就去自己那屋睡觉了,倒下就睡,看的周建明目瞪口呆。   “她这是有多困?”   阮姑姑把儿子一把拉住,“让她去睡,你又皮痒了不是?”   周建明一脸委屈,“我就是想看看她盖没盖被子,别着凉。”   “大夏天的着什么凉?”阮姑姑想了想,“阮文这屋里是不是没空调?要不让她去我那屋睡?”   “别了吧。”周建明替他妹子拒绝了,“回头小谢还要回来呢。”   “也是。”   阮姑姑想了想,把孩子交给周建明抱着,“她连风扇都没开,这得困成什么样?”   周建明看着母亲进去给阮文开风扇,他拿着蒲扇给外甥女扇风,“可千万别学你妈,知道吗?”   谢元元小朋友如今还只是十个月的婴孩,不懂她舅舅在嘀咕什么,会做的事情就是伸出小爪爪去抓那蒲扇,又想往嘴里填。   这看的周建明是哭笑不得,“祖宗诶,你咋就这么喜欢吃呢?这是随了谁!”   还能随了谁?   罗嘉鸣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听到院子里这哀嚎声他摇头,随了她爸妈呗。   别看谢蓟生平日里一点都不挑剔,实际上眼界高着呢。   只不过眼光再高的人,真的爱上一个人后,也能低到尘埃里。   ……   阮文是后半夜醒过来的,忽然间发现自己床上多个人,能不惊醒吗?   之前去西班牙的时候红姐就说过,马德里的治安不好,华人很容易被小偷盯上,让阮文一定要注意。   可是阮文怎么也没想到,小偷竟然不点击钱,惦记上她人了。   这酒店的安保也太差了吧?   她要投诉!   阮文当年学过的防身术还有些印象,下意识的就抬起腿来,只不过这腿还没撤回去,就先被人给压住了。   “醒了?”   那熟悉的略带着几分沙哑疲惫的声音让阮文恍惚了下,“谢蓟生?你怎么来了马德里?”   有两秒钟的安静,阮文听到了那吃吃的笑声,“傻姑娘,睡糊涂了是吧?”   这可不是马德里,这是北池子大街的四合院。   房间的灯打开,阮文这才反应过来,她已经回国了呢。   大概是太过于疲惫,脑子都没正常运转。   竟然还以为自己在西班牙看世界杯。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多大会。”   没有热岛效应的城市在夏天依旧带着闷闷的热意,风扇都吹不走。   不过谢蓟生还是贪图那软软的身体,将人揽在怀里。   “你放开我,有点臭。”   她是说自己,两天没顾得洗澡的人,能不臭吗?   “没有。”谢蓟生低头亲了她后脖颈一口,“再睡会吧,还早着呢。”   阮文却有些睡不着了。   外面的天黑的很,如今还在深夜。   房间里的灯又关上了,只听到风扇在嗡嗡的吹动着。   “汪叔叔出事,是有人故意的吗?”   谢蓟生有些累,他之前在医院守了一夜,今天和汪萍他们轮换,后半夜才回了来。   说不累是假的。   身体累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如何规劝老头,让他别钻牛角尖。   好在阮文回来了,她对付老人孩子都有一套办法,愣是让老爷子能够坦然的面对自己不再是当年的战斗英雄,被风筝线绞断手指也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这一事实。   如今能够躺在床上,怀抱里是他的太太,谢蓟生眼皮沉沉,但还是回答了阮文的问题,“嗯,我让罗嘉鸣去查了。”   “那他跟你怎么说?”   “他说你太累了,要好好休息。”   阮文:“……”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大概是因为谢蓟生的疲倦传染了她,阮文不知觉的又睡了过去,等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谢蓟生不在房间里,院子里是恬恬的笑声,“元元又拉臭臭了。”   “小声点,你阮文姑姑还睡着呢。”   这是阮姑姑的声音。   恬恬的声音很低,低到阮文都听不清她到底说了什么,但外面的确安静了许多。   这边其实没有阮文的衣服,不过她和谢蓟生住的那个院子里倒是有两个樟木的大衣橱,里面放着她一年四季的几套衣服。   如今床头这一套格子裙,应该就是谢蓟生从那边拿过来的。   阮文拿着衣服去了洗澡的地方。   看着挂在那里的电热水器时,她一下子冲了出来。   “这热水器,好了?”   阮姑姑看她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忍不住帮她顺了下,“就上月底小谢送过来安装上的,可比之前好用多了。”   早前小罗说想着给她从国外弄一台过来,阮秀芝觉得麻烦,就拒绝了。   反正夏天冲个凉,冬天去澡堂,有的是办法解决。   哪用得着费这个钱?   不过这台热水器不一样,这是阮文的厂子生产的,有好几个邻居看到了还说要买呢,不过这热水器价钱略高了些,他们又有些舍不得。   热水器的水早就烧好了。   温度刚好。   阮文笑着去洗澡,等她收拾妥当,阮姑姑已经把早饭摆好了。   最近谢蓟生要照顾汪老,实在不放心孩子,便把元元托付给她。   这是阮文的女儿,阮秀芝就向季教授请了假,帮着带一段时间孩子。   谢元元小朋友显然对于外婆很是依赖,趴在阮秀芝怀里不想走,在那里很乖巧的喝着小米粥,还吃了大半个鸡蛋。   “她呀胃口好,比你小时候好养活多了。”   那时候虽然老周也在棉厂上班有工资,但是哪有什么细粮啊。   阮文不怎么喜欢吃粗粮,剌嗓子。   刚到王家沟那段时间,可真是一天比一天瘦,以至于阮秀芝都觉得自己养不活这孩子。   后来大概是饿极了,也不再挑食了,只不过从小营养没跟上,阮文一直比同龄的孩子瘦了不少。   也就是这些年,日子好过了些,她营养跟上了整个人也出落的更加水灵了。   “谢蓟生去医院了?”   “嗯,汪老养他到大,这份恩情他一直记挂着,平日里虽说冷清了些,但到关键时候也指的上。”   阮文觉得阮姑姑这是在开导自己呢,她又没跟老人家争风吃醋,没必要,着实没必要。   “我哥和罗嘉鸣呢?”没见他们来吃饭。   “上班去了啊,今天工作日他们得去上班,你以为都像你似的,能这么睡懒觉?”   阮文轻咳了一声,“我这是倒时差,而且我是老板,资本家可不就得享受生活嘛。”   “别胡说。”阮姑姑还是有些怕,见阮文嘴上这么不着边,她都要拿筷子打人了。   阮文吃完早饭也没着急出去,抱着谢元元陪着阮姑姑去了趟菜市场买菜,她又买了点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才回来。   等到中午头的时候,阮文拎着阮姑姑准备的午饭去了医院。   病人就得开小灶吃好点,反正阮姑姑乐意给做,阮文也没拦着。   这边距离解放军医院有点距离,阮文骑着自行车过去都用了十来分钟,她倒是去的巧,病房里遇到了一直不曾见过的汪家老大。   汪家老大把家安在了南边,这次要不是汪老出了意外,也不见得有空回来这一趟。   他个头不算高,人到中年整个人还保持着精瘦模样已经很是不错了。   病房里还有他媳妇和他家的一个小子。   “晓航去实习了,等着过些天他实习结束,我打电话让他过来看您。”   汪老大没注意到病房里新进来的人,可他媳妇江雪梅眼尖着呢,瞧到这一身格子裙的年轻女同志,一眼就判断出来这是阮文,不然还能是家里的保姆不成,这么年轻漂亮,怎么可能呢?   江雪梅当即上前,热情地接过了阮文手里的食盒,“这是阮文是吧,蓟生眼光可真好,娶了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媳妇,怎么没带孩子过来呀,我都还没见过元元呢。”   阮文客客气气地喊了句嫂子,“我一个人看顾不过来她,外面热就没让她过来。”   “说的是说的是,晓明这孩子也是怕热怕的要死,不过他大了惦记着爷爷,愣是忍了一路。”   江雪梅这话透着点阴阳怪气的味道,似乎在说亲孙子和养孙女到底不一样。   阮文也没往心里去。   刚想要打开食盒,江雪梅抢先了一步。   “哟,还是阮文贴心,瞧瞧这厨艺可真是色香味俱全,难怪爸你这么待见她呢。”   汪老没那么多弯弯绕,瞧着午饭有一个凉拌小黄瓜,上面撒着一层切得细细的鸡蛋饼,黄色的鸡蛋饼和嫩嫩的黄瓜拌在一起,滴了香油后又放了不少的麻汁,他当即胃口大开。   除了这么个凉菜,还有一个鲫鱼豆腐,牛肉小炒的芹菜,虽然看着清淡了些,但是极为适合病人。   主食这是一碗蒸豆角。   一大早阮姑姑特意去了菜市场买了老豆角,洗了后控了水,切成半个指节长的段,用面粉和油和了一通,放在地锅里蒸了起来。   因为汪老这受了伤,不能吃辛辣刺激的,所以她没敢用蒜汁拌,特意把这蒸豆角冷凉了之后,用麻汁和香油搅拌了一通。   总是吃馒头米饭面条总会吃腻歪,想办法吃点不一样的能让病人更宽心。   只要能多吃东西,病人的身体自然就能更快的康复。   阮姑姑忙活了大半上午的午餐,被江雪梅归在了阮文头上。   汪老倒也没说什么,只觉得这实在是太麻烦亲家母了,等回头元元过生日的时候,自己得封个大红包才行。   病房里江雪梅话很多,又是说要去看谢元元,又是说起了自家孩子读书的事情,末了提到了阮文的工厂。   “听说阮文你是做工厂的,怎么样,生意好吗?现在的民营企业可挣钱了,你是做什么的呀?”   阮文觉得这位大嫂子真的是一个很聒噪的人,亏得她来之前吃了点东西,现在没饿着肚子,不然指不定就发了火。   “就那样,勉勉强强维持着。”阮文没打算说什么,就随口回了句。   江雪梅听到这话眼睛一转,“这做工厂还得有自己人在,我听说你前些天出国了,你看你不在国内谁给你盯着工人呢?那些工人没人盯着还不都偷懒?我娘家有个侄女很机灵,要不过去帮帮忙,记个账什么的总是会的。”   “大嫂你那个娘家侄女是挺机灵的,小小年纪都会从我房间里拿东西。”   汪萍从外面进来,一开口就是雷击,压根没给自己这位大嫂什么面子。   江雪梅脸上有些挂不住,“那时候她还小。”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要是安排到阮文厂子里,指不定什么样呢,万一将来当了油耗子,大嫂您是打算跟娘家那边恩断义绝呢,还是要跟阮文断了来往?”   这件事阮文不好说,因为不管怎么说都不合适。   何况她压根跟江雪梅不熟。   可汪萍就不一样了,她太清楚自己这位大嫂的底细了。   也不用留什么面子,说句难听的,这些年来大哥没回过家,未尝不是有这位嫂子在背后撺掇。   江雪梅悻悻地笑了起来,她脸皮厚的很,直接转移了话题,“我可是听说汪萍你总算处了对象,什么时候带过来让嫂子给你长长眼把把关,老话说得好男怕进错行女怕嫁错郎,咱们女人最怕的就是嫁错了人。”   “嫁错了那就离呗,用不着忍气吞声过一辈子。”汪萍看着汪老那剩下小半的饭菜,她有些馋嘴,“这是你姑做的,家里还有没?我还没吃饭呢。”   阮文点了点头。   汪萍登时抓着她的手往外去,“那我先去吃饭了。”   她说走就走,都没在病房里待多大会儿。   江雪梅看着这任性的小姑子,牙齿紧绷着,好一会儿才开口,“汪萍倒是跟小时候差不多,这性子都没怎么变。”   病房里就这么几个人,除了老大家这三口,就是汪成斌、谢蓟生和汪老。   汪老不想跟大儿媳妇说这么多话,他看了眼谢蓟生,“你开车送她们回去,外面太阳毒,别晒着了。”   江雪梅:“……”晒一下怎么了,怎么就这么娇贵,几步路还要开车送回去?   只不过她也不敢开口,这位公爹脾气大,她刚嫁过来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死活撺掇着去了外面自己过小日子。   这次要不是老爷子病危,她也不想回来。   折腾的很,坐车没把她坐吐。   结果一回来,老爷子也不是那么跟孙子亲近,说话的时候都爱答不理。   他们一家三口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到现在还没吃饭呢,老爷子也没关心一句。   亲闺女就进来了不到两分钟,特意嘱咐谢蓟生开车送她们回家吃饭。   这可真是偏心,偏心到家了。   她刚想要开口说上那么一句,被老爷子抢了先,“我这里没什么事,你们回去就行了,单位上的事情那么多,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回头也不用让晓航过来,让他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建设祖国就行。”   江雪梅听到这话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砰砰的跳,他们这才下火车不到两个小时,老爷子就要把人赶走,这是什么意思?   真的不把他们当汪家的人看是吧?   “爸,这次我们都请了假,特意回来照顾您的。”   “有保姆医院里也有护工,蓟生都安排好了,不用你们在跟前伺候。”汪老看了眼幼子,“你送你大哥他们去车站。”   他不想跟儿媳妇多说这么些,可并不代表他听不懂那话里的意思。   这个儿媳妇,和他最不待见的林平山一个路子的,说话最阴阳怪气恶心人。   这是来看他的不假,可也惦记着他的东西呢。   不过他有什么东西?   汪老伸手要老四帮着把这桌子给收拾了,他吃饱了现在想躺下睡会儿,谁都不想搭理。   汪成斌看着老爷子这般,再怎么不通人情世故也知道父亲这是生气了。   给大哥大嫂下脸子为阮文和汪萍出气呢。   老爷子能这么做,汪成斌却不能这么干。   “晓明饿不饿?小叔带你去吃东西好不好?”   “好,我妈说了全聚德的烤鸭好吃,东来顺的火锅也好吃,她说我跟着来看爷爷就带我……”   江雪梅连忙捂着儿子的嘴,“小孩子贪嘴,你别听他胡说八道。那爸我们先去吃点东西,你好好休息,等过会儿我们再来陪你说话。”   汪成斌听了个五分,却也反应过来,大嫂和当年一样,嘴上说的可好听了,实际上办的事情却并不地道。   他也没说什么,喊来护工帮忙照看,又是吩咐了几句这才带着兄嫂一家三口离开病房。   护工看着离开的人,陪着病人说话,“您是有福气的,这么多孩子都围着您转。还大老远的带着孩子回来看您,真是有心了。”   汪老听到这话撇了撇嘴,“这福气,不要也罢。” 第277章 277打秋风的亲戚   回到北池子大街,汪萍吃饭时都不忘吐苦水,“别听那老娘们的话,她从嫁过来就那样,也不知道我妈当年怎么就眼瞎,给大哥选了这么个媳妇。”   她没说要嫂子给汪家当牛做马,可自己家一直被惦记着,那总是够恶心人的。   关键是现在阮文都被惦记上了,她江雪梅也好意思。   阮文笑了笑,“吃饭吧,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   “你听我说啊,我估摸着过两天二哥他们也会回来,我二嫂也是个有意思的,不过你过些天就回去了,没必要跟她打交道。”   汪家的儿媳妇是三个梅。   江雪梅、纪春梅,还有一个是跟老四离了婚的岳洪梅。   岳洪梅嫁过来的晚,所以没怎么跟这两位妯娌打交道,可汪萍不一样啊。   她比两个哥哥小了十几将近二十岁,这两位哥哥结婚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呢。   那会儿可真是知道什么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   俩嫂子斗法,没少拿她和老四当筏。   他俩还傻傻的被人利用。   “那你呢?”阮文问安静吃饭的谢蓟生。   “他就那冷脸,谁敢招惹他?”汪萍瞥了一眼,她觉得阮姑姑蒸的老豆角可真好吃,尤其是这新蒜捣的碎碎的,带着几分辛辣味,吃的人直呼过瘾。   “后来呢?”   “后来住不开了呀,家里就那么大,又有了孩子,你说怎么住吧,他们就搬出去了,后来我大嫂寻了个机会跟我大哥去了外面,再后来老二家也走了,这些年来也就回来了一次,就我妈死的那次。”   不是汪萍说嫂子坏话,“我妈有点钱,回来就是图她那点钱,你可不知道在灵堂上那叫哭得一个伤心欲绝,关键是当年还骂我妈偏心眼呢,怎么这么多年没见就婆媳情深了呢?”   汪萍觉得这些都是演员,要真走这一条路说不定还能把自己混成一个人民艺术家呢。   “这次回来,估摸着是觉得老爷子撑不过去,就想着来分割遗产的呗。”汪萍直言不讳,“她那人就那样,你别搭理她就是了,用不了两天老爷子就会把他们赶走。”   现在老爷子连其他来探病的都不想见,哪愿意整天听大儿媳妇在耳边聒噪?   阮文笑了笑,“知道了。”她也没想着回头跟江雪梅妯娌情深。   整个汪家,汪老那是对谢蓟生有恩,所以阮文爱屋及乌愿意去照顾,哄老人家开心。汪萍是因为合了她的脾气,阮文喜欢跟她来往。   其他人,又关她什么事呢?   阮文看了眼谢蓟生,他在那里喂谢元元饭吃,有点坏心眼的把一点点蒜蓉往小朋友嘴边送。   谢元元可不管这是蒜蓉还是什么,小舌头一卷往嘴里塞,结果下一秒辣的苦着一张小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阮文瞪了他一眼,“你故意的对吧?”   小谢同志很是无辜,“她总是乱吃东西,这样不好,让她长长记性也不错。”   虽然这么说,但谢蓟生比谁动作都快,抱着女儿去喂奶。   汪萍看着他熟练的模样,“你可不知道,他小时候真的就拽了吧唧的,像是谁都欠他一百块。”   谁知道,那个酷酷的不爱说话的谢蓟生,如今成了绕指柔。   汪萍笑了笑,阮文能把谢蓟生调.教好,她也能把罗嘉鸣调.教的乖乖听话,不然别指望她答应结婚。   她忽的笑起来,嘴角都是甜蜜蜜的笑意。   阮文也跟着笑了起来,慢条斯理地吃着阮姑姑准备的午饭。   ……   江雪梅忽然间来北池子大街这边拜访,阮文事前还真不知道这消息。   当时她正抱着女儿在屋里头读书,屋里头还有阮恬在那里看书,那是周建明从学校图书馆借出来的书,让阮恬慢慢的看,有什么不认识的字就记下来,回头问他。   七月下午的时光极为静谧,直到江雪梅的声音打断了这岁月静好。   “这里是阮文家吧?”江雪梅看到门口几个妇女聊天纳鞋底,她打扰了下,“我是汪家的媳妇,过来看看阮文她姑和孩子。”   她身后跟着儿子,手里拎着一网兜的橘子苹果,这是刚从百货大厦买的。   橘子可不是现在的时令水果,买这一网兜东西,可没少花钱。   “秀芝,找你的。”   江雪梅刚才就在打量,想着这些人里面谁会是阮文的姑姑。   等看到那个穿着旗袍的站起来时,她忽然间觉得自己的后牙槽都是酸的。   这是阮文的姑姑?   不是说阮文是在乡下长大的吗,乡下的女人她见过,多数都是面黄肌瘦,就连头发都枯黄的那种。   可眼前这个,和其他穿着花衫子的不同,她那一身旗袍剪裁得体,一看就知道是特意请人给做的,很可能是出自苏州那些老手艺人之手。   脖子里也挂着一串珍珠项链,虽说那珍珠不怎么大。   但成色好得很,一看就知道是花了大价钱买的。   江雪梅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抖,下一秒她笑容满面的过了去,“您就是阮文的姑姑啊,难怪阮文出落的这么水灵,都说侄女像姑,这话可真是一点都没错。”   阮秀芝并不清楚阮文和汪家这位大儿媳妇之间有矛盾。   来者是客,她请人进去,柔声柔气的喊了阮文一句。   江雪梅只知道谢蓟生的媳妇开了个厂子,专门生产一些稀罕物件,好像是有什么卫生巾。不过这两年内地有多少卫生巾厂啊,在江雪梅看来都不靠谱,她可没敢用那些盗用别人技术搞来的,卫生条件都不过关。   她用的卫生巾呀,都是特意托人从香港买的,好用得很。   至于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家电,也就是听人提了一句,谁知道质量怎么样?   她还是想法子从香港那边弄齐了再说,晓航毕业后说话就要结婚,总得给他准备齐全了才是。   四合院收拾的很干净,江雪梅看着阮文从西屋里出来,她客客气气的笑,“我和明明过来看看他妹妹。”   阮秀芝觉得汪家这个儿媳妇很是能说会道,一张嘴恨不得能说出花花来。   又是长嫂如母又是说起了育儿方法,就没消停过。   “元元长得可真好看。”江雪梅这话倒是极为实在,小姑娘长得那叫一个水灵,单是看着就讨人喜欢。   谁还不喜欢长得好看的小孩?   汪晓明看着那个很小的妹妹,目光落在了躲在阮秀芝身后的阮恬身上,“妈,这是谁?”   江雪梅也好奇了好一会儿,瞧着这孩子打扮的十分漂亮,但眉眼间和阮家这姑侄俩也不像,她有些拿不准。   阮恬躲在阮秀芝身后,小声地回答,“我叫阮恬。”   “软甜,你是糖吗,你吃过棉花糖吗,棉花糖就软甜软甜的?”   “别胡说。”江雪梅歉意地笑了笑,“这孩子打小爱吃糖,牙都坏了好几颗。”   阮文瞧了眼汪晓明,“那是得注意着点,小孩子虽说不能这么惯着,他这般年龄牙齿坏了可长不出新牙来,将来牙疼起来要人命。爱吃糖但也得有个度,为人父母疼爱孩子没什么问题,但不能溺爱,对不对元元?”   江雪梅看着在那里逗弄女儿玩的阮文,总觉得她这话意有所指,是在说自己太过宠爱儿子。   她宠爱儿子怎么了,她肚子争气,两胎都是儿子!   “小的嘛,都是惯着了点。你还年轻,不过蓟生不小了,差不多也该再要个了。我可是听说,国家要推行新政策,往后不让生那么多了。”   阮文知道,计划生育嘛。   “我们有元元就够了,不生了。”她还能看不出来,这位汪家大嫂子是来炫耀呢,不过有什么好炫耀的,将来她家元元也能继承自己的产业。   女子们哪点不如儿男?   就这些封建老思想作怪。   “到底是年轻。”江雪梅笑了笑,她忽的想起什么,“那个甜甜要不要吃橘子,我在百货商店买的,说这是东南亚进口过来的,可甜了呢。”   她这话一说,汪晓明闹腾起来,“我要吃橘子,那些橘子都是我的。”   “别胡闹。”江雪梅轻轻打了儿子一下,“怎么还跟妹妹争吃的?”   十岁出头的小孩在家被父母惯着,哪里受得了这般委屈,当即哭了起来,听得阮文眼皮子直抽抽。   这位大嫂子可真是个有意思的,特意打着来看望阮姑姑和谢元元的旗号过来,就买了几个苹果和橘子。   倒不是阮文非要讲究什么礼数规矩,可看望人哪有这么看望的。   谢元元是小孩子且不算数,但看望长辈你拿这东西,像话吗?   “恬恬吃腻了橘子,让明明吃就好,过会儿明明都带走就行。”   那一瞬间,江雪梅觉得阮文在跟自己炫耀,吃腻了橘子?   她觉得自己后槽牙那里酸成了一片。   好一会儿这才开口,“他闹两句就没了,不用管他。”   不是江雪梅多疑,只是阮文这笑让她觉得,这个小妯娌就是瞧不上她。   不就是有两个臭钱吗,有什么了不起。   江雪梅在这里又是待了会儿这才离开。   走的时候还特意跟胡同里那些老娘们打了声招呼。   街坊邻居们看着阮秀芝过来,忍不住打趣了句,“这是哪门子的亲戚来打秋风啊,特意来看你就给你拿俩苹果?”   也不嫌寒碜。   阮秀芝知道这群老邻居最是嘴损,不过这些皇城根脚下的人可不是都讲究嘛。   “我也不熟。”   她不太待见汪家这个儿媳妇,总觉得江雪梅来这一趟意有所指,但到底是图啥她闹不清。   偏生江雪梅走得慢,听到了这话。   当即她脸一阵通红,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盆热水。   她这大半辈子,除了当年和老二家的干仗外,谁敢这么说她?   “妈,我要吃橘子。”   那苹果和橘子又被江雪梅拎走了,甚至阮秀芝还往里面添了几串葡萄。   江雪梅看着那葡萄只觉得阮文的嘲笑就在眼跟前。   “吃吃吃,你除了吃还会什么?”她气冲冲地拉着儿子走了,到底没有回去找那些多嘴的老娘们算账。亲家门前大吵大闹,她丢不起这个人。   汪家老大正在酒店里呆着,当年调派工作离开了首都,他那房子也被收了回去,在工作的地方给分配了新的房子。   他是上进的,自家住的地方越来越大。   以至于如今一家三口要挤在这招待所里,汪成文多少有些嫌弃。   他就算是出差,那也是一个人住着,哪里那么挤了?   正打算去前面办下手续,换一下房间,他媳妇带着儿子回了来。   明明在哭,媳妇也一脸的不高兴。   “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换个宽敞点的房间。”   “换什么换,晓航马上就要工作,回头要结婚生孩子哪里不要钱?”她把人拖拽回去,关上门后继续抱怨,“你家老爷子把钱看得那么紧,晓航可是你们汪家的长孙,马上就要工作的人,他关心都不关心一句,反倒是一直关心谢蓟生家的那个小闺女,怎么那是他私生子怎么着,那么放在心上?”   汪成文听到这话脸色不太好,“别胡说!谢叔叔是父亲的战友,之前我见过的。”   江雪梅看到丈夫黑了脸,也知道自己刚才说错了话,“他也太偏心了,张嘴闭嘴离不开阮文汪萍,提汪萍也就罢了,那阮文是他什么人,压根跟他没什么关系,不就是做了顿饭这就念上了,哪有这样的?”   她可是生下了汪家的俩孙子呢!   老爷子有说她一句好话吗?   江雪梅越想越气,“我今天还特意打听了下,说是老四跟他媳妇离婚,都有阮文在里面兴风作浪,听说昨天两口子还为了阮文在食堂里打了一架。”   “你都听谁说的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汪成文有些烦,他想出去透透气,但被江雪梅拦住了。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我可是记得当年老四给你写信,说老爷子只关心谢蓟生都不在乎他。”   就那钻牛角尖的性子,指不定做出什么荒唐事呢。   “我刚才去了阮文家,你猜怎么着,她家竟然还有个女孩,也姓阮,我可记得她那个表哥没结婚,哪来的这么一个女娃子,捡的吗?”   未婚的青年哪能捡孩子养?   “你什么意思?”   “他们乡下人嘛,指不定是哪个知青当年留下的孩子呢。”江雪梅的工作内容和知青多少有些牵扯,这方面不要太熟悉,“你说老爷子这么宝贝谢蓟生,怎么就给他挑了这么个儿媳妇呢?”   不知道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老干部一个烈士遗孤,就娶了个乡下女人。   江雪梅想不清楚,她正说着,肚子忽的疼了起来。   这一阵抽痛让她脸色雪白。   “你咋了?”汪成文有些担心。   江雪梅摇头,“没事,就是来事了。”   “你这怎么一阵一阵的?”   江雪梅能说什么,她坐月子的时候没做好,留下一身毛病,痛经就是一项。   “我去换一下。”   她拿起东西往卫生间去,只不过她之前都是两个月来一次,这次忽然间不到一个月就来了,压根就没拿那么多卫生巾。   就这两片,还是塞在那包里备用的。   江雪梅从公共卫生间出来后,冲着前台的服务员打听了下,绕到了百货大厦这边来看看有没有。   实在没办法,那就只能买卫生带用了。   只不过她实在不想用卫生带,太不方便了些。   她不在首都很多年,而百货大厦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卫生间都有单独的货柜,在日化用品那里,江雪梅看到了熟悉的包装袋。   她愣了下,看到那价格更是一阵目瞪口呆。   “同志,这一包卫生巾,多少钱?”   “那不写着的嘛,七毛钱一包。”   才七毛一包吗?   江雪梅仔细看了又看,发现这的确和自己托人从香港买的一模一样。   要知道,她从香港买的卫生巾,可是要三块钱一包!   卫生巾不用票,江雪梅抱了好几包到柜台上结账。   “咱们这东西,是不是卖的不太好?”   她看着存的满满当当的,似乎没怎么有人拿的样子。   “谁说的?这可都出口到国外的。”服务员很是得意,“之前有老外来咱们这旅游,身上来事了来咱们这里找卫生巾,听说比她们那里便宜多了,走的时候买了好多呢,装了一麻袋。”   江雪梅下意识地反驳,“不可能吧,海关肯定过不去的。”   服务员听到这话不高兴了,“我骗你干什么,你买这么多干什么,血崩了啊?” 第278章 278有意义的事   俩人谁说话都不好听,江雪梅自恃身份没跟这服务员计较。   她结了账拎着一袋子东西走人。   走到门口时,江雪梅忽的想起来什么,又去打了个电话。   她是跟单位里的同事去的电话。   “有啊,我听说了的,咱们这次妇女节不也发了吗,哪没有啊,你说你都是用的香港牌子所以不稀罕要,跟我用那两块香皂换了。你没想起来?”   江雪梅倒是想起来了,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不过她没再想着旧事重提,“我不是回首都看我公爹吗,我看这里百货大厦卖的卫生巾挺便宜的,要不给你带回去一些?”   同事听到这话笑了起来,“你不是一直都用香港那边生产的吗,怎么还用起了咱们内地的牌子?”   亏得是打电话,被这么笑话一句对方也看不到她脸红,“你到底要不要,不要我还懒得给你捎带了呢。”   “还真不用麻烦你了,不过□□你这是在拿我开涮吧?”   “什么?”   “那卫生巾不就是你家那个小兄弟媳妇折腾的吗,你要是拿到了进货的渠道,咱们倒是可以在这边卖卖货,我觉得这倒也行。”   反正现在大家都想着办法来挣钱,他们这也是正经路子,没薅国家羊毛。   江雪梅愣了,“什么我小兄弟媳妇?你说的啥?”   她怎么都没听懂呢。   “你就跟我装吧,行了我还得干活不跟你说了。”   看着挂断了的电话,江雪梅傻眼了。   她小兄弟媳妇?   她娘家那些兄弟一个个烂泥扶不上墙,她怎么不知道有这么大的能耐还能折腾出卫生巾?   江雪梅觉得这老伙计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刚交了钱,她忽的想起了什么,阮文好像在搞这个卫生巾,但她一直觉得大陆搞的这些东西质量不过关。   下意识的,江雪梅拉着那服务员问了句,“同志,我想知道,咱们这卫生巾是从哪里进的?”   服务员瞥了一眼,“不知道。”她就是知道也不说。   江雪梅听了这话来气,不过她不死心,又去找人问了句。   在听到阮文这个名字后,江雪梅如遭雷击,整个人像是木头桩子似的站在了那里。   阮文弄的,真的假的?她哪来的这么大的本事。   刚来事的人身上还有些疼,不过江雪梅也没管那么多,直接冲招待所跑了去。   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阮文开了厂子,是搞什么的你知道吗?”   她对首都这边也没啥兴趣,知道谢蓟生被部队开除后,江雪梅就知道这人的前程完了,后来谢蓟生和阮文结婚,汪家两个哥哥倒是都随了礼,让汪老转交了过来。   不过随的礼金不算多,老大家给了二十,老二家大方点随了五十块。   这钱压根都赚不回来,给那么多做什么?   江雪梅对阮文也不关心,只知道她是乡下出身,后来混了个工人身份,听说考上了大学,但去的既不是清华北大又不是南开复旦,江雪梅自然也没关心。   至于那厂子,不用想都知道是老爷子赞助给开的,她嫁到汪家的时候就知道,公爹偏心谢蓟生偏到太平洋去了。   因为和首都这边基本上没啥联系,江雪梅真不清楚阮文都干了啥。   她一向关注的,就是自己那两亩三分地的事情。   这会儿她很着急,急切的知道,那个阮文并不是她认识的阮文。   “听说是搞了个日化品的厂子。”   他正说着,汪晓明把母亲拎回来的袋子扒拉开,那卫生巾撒了一地。   汪成文想起来,指着卫生巾道:“就搞的这个。”   他一个大老爷们,对这玩意不上心,听了这么一嘴也从没有多问过,要不是媳妇问起来,汪成文还真什么都不知道。   江雪梅傻眼了,她记得那售货员还说都出口到国外去,自己从香港买的,是不是也……   江雪梅傍晚的时候又去了趟医院。   瞧到汪萍正在那里陪着老爷子吃饭。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老爷子笑呵呵的。   只不过这种温馨氛围,在她进来后就荡然无存了。   江雪梅浑然不觉,“我这么些年没回来,竟然迷路了,不然能早点过来给爸打饭。”   “不用那么麻烦,谢蓟生特意给熬了粥。”   江雪梅没在病房里看到他,“是吗,小谢去部队还锻炼出一手的好手艺,这两口子都会做饭,那还挺好的。”   汪萍听到这话笑了笑,“阮文哪会做什么饭啊,她就会炸厨房。”   “谁说的?”汪老替阮文说话,“阮文会剥蒜。”   正在喝粥的汪萍听到这话险些被呛死过去,她连忙喝水给自己顺顺。   汪老十分得意的吃完了最后一块红烧肉,“跟蓟生说这红烧肉甜的有点腻歪,明天中午我想吃咸的。”   汪萍看了一眼,“你不会自己说啊?”   汪老悻悻,“病人哪能这么挑嘴?你帮我说,我过年再给你封个大红包。”   “那还差不多。”汪萍笑眯眯的应了下来,有钱好说好说。   父女俩的交谈让江雪梅心里头不得劲。   不过她这次来是想打听事的,也没那么多时间计较,“阮文是开厂子的,大忙人,小谢帮着做个饭照顾孩子倒是应该的。”   汪萍听到这话,就知道她大嫂是来干什么的,她眼皮子一挑,“大嫂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什么叫帮着做个饭?感情家里的事情就得女人来收拾?人家谢蓟生乐意的很,你让他整天在家带孩子就给阮文做饭他都高兴,什么帮不帮的,你这是多埋汰女人?”   现在双职工的可多了,两个人都上班,然后得了空一块做家务。   啥叫帮?感情这个家就得女人操持是吧?   妇女顶起半边天,那剩下的一半还是男人帮忙顶起来的?他们自己不用啊。   汪萍的确上纲上线了,她最近正处于调.教罗嘉鸣的阶段,认识性的问题绝对要纠正,哪怕这人并非罗嘉鸣。   江雪梅一向都是教育别人,什么时候自己竟然成了被教育的那位?   偏生老爷子在那里吃粥不说话,摆明了是偏向自家闺女。   轻咳了一声,江雪梅放低态度,“我这是赶了两天火车脑子里都是哐当哐当的响,还没醒过神来呢,不过汪萍这张嘴可真是利落,跟你哥他们都不一样。”   汪家的三个儿子都是闷葫芦,一棍子下去闷不出一声响的那种。   汪萍知道她这嫂子是说她牙尖嘴利,提醒她小心这么刻薄往后别嫁不出去。   她懒得搭理,“我刚找了本书,要不读给你听?”   汪老摇头,“你去给我弄个收音机过来,我听评书就行。”   他现在也没啥事,就是还得住院观察几天,犯不着整天把自己当小孩子哄。   再说了,汪萍工作一天也怪累的,再给他读书,他这个当老子的也心疼。   “那我打电话让老四过会儿把收音机带过来。”汪萍看了眼,她吃完了饭也没着急收拾,在那里削起了苹果。   江雪梅连忙抢了过来,“我来我来就行。”   她有心表现,汪萍也给她这个机会。   谁稀罕削苹果啊,她削得不好还总是被老爷子嘲笑。   “要不晚上我让成文来这边守着,他这么多年没回来但心里头也惦记着爸,只不过他也没那么一张巧嘴,不会说话,晚上能在病房里陪着您也算他的一片心意。”   汪老拒绝了儿媳妇的提议,“不用。”   坐在那里看书的汪萍补了句,“老爷子差不多八点就睡觉了,晚上不用人陪着说话。”   江雪梅:“……”   这爷俩刀枪不入是吧?   她在这里忙活了好半天,好不容易等着汪萍出去给汪成斌打电话,这才寻了个机会,“爸,早前是我说话不对,让您和阮文心里头不舒服,您也知道我这心直口快直肠子的人不太会说话,您别往心里去。”   汪老看着儿媳妇,没吭声。   江雪梅觉得这打量让她浑身不自在,她又想说什么,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罗嘉鸣进了来,“汪叔叔,我弄了副扑克牌,过会儿咱们三个玩扑克怎么样?”   他刚下班回来,来医院里也是为了陪着汪萍。   不过在病房里干坐着没啥意思,罗嘉鸣觉得让人动起来,动脑子也是动啊。   打扑克就挺好的。   这忽然间杀来的人让江雪梅不好再说什么,等到汪萍回来她说了声就要离开。   汪萍送人到门口,特意喊住了这位嫂子,“大嫂,您和我大哥在外面过自己的小日子就行,别总是想着什么都捞到手,没这个道理。”   江雪梅听到这话觉得自己后背发凉,她转过身来看着汪萍,压制着自己的怒火,“我给你们汪家生儿育女,就换来你这么一句话?”   “那您可劳苦功高的很,不过我们家也没什么皇位要继承,有没有孩子的有这么要紧吗?”   还想拿着孩子来要挟她,真以为生了个孩子就是功臣,谁都要哄着了吗?   汪萍觉得无比的可笑。   她没心情再搭理,转身进了病房,把门从里面锁上,再不想看到这位嫂子。   ……   汪老没什么大事,阮文在首都住了两天就打算回去,省城那边事情多着呢。   她得回去处理。   不过她还没回去呢,乐薇又找上门来,一同过来的还有乐雪。   比起当初刚见面时那个富态的让人联想到肥肉的乐雪,如今的乐雪瘦得不要太明显,原本的三层下巴没了踪影,小脸上大眼睛水灵灵的可人。   整个人不说十分的纤细,但穿着这一身连衣裙,的确是美丽又大方。   看到阮文,乐雪笑得还是有些腼腆。   倒是乐薇一如既往,当即攀住了阮文的胳膊,“你看我四姐姐是不是大变样,我早就跟你说过的,她可好看了,瘦下来好看的很。”   “是好看。”这成果太过于明显,让阮文都有些惊诧。   减肥如整容,诚不欺我。   乐薇也听说了汪老住院的事情,她打听到阮文回来,特意带着乐雪过来,直接把阮文拽到了西餐厅。   “我四姐姐现在一百二,阮文你还记得之前答应了我什么的,对吧?”   阮文当然记得,她无奈地笑了笑,“你还真有毅力。”   “那是你不知道最近为了督促她减肥,我跟她同吃同住,人都瘦了一圈,你看我这下巴都尖了,可怜的很,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嘛。”   她的事业,她要开始自己的事业呢。   “好好吃饭。”阮文瞪了一眼,这才看向乐雪,“你现在还需要再保持一段时间,现在能跑多久?”   乐雪面对阮文时,总会有种慌张的感觉,仿佛这人是一个老师,而她则是一个不算特别乖的学生。   那种慌张的感觉油然而生,她连忙放下刀叉,“现在能跑差不多十公里。”   “那挺好的,最好再坚持下,往后可能不会太掉秤了,但是能优化体型,把体脂率再降下去,增加肌肉含量,肌肉消耗热量比肥肉多多了,所以保持运动的话,你可以稍微多吃一些。”   乐雪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她有些迟疑,看了眼自家妹子得到了一个鼓励的眼神,这才开口说道:“阮文,我前段时间跟邱航离婚了。”   阮文听到这话有些惊讶,看到乐雪那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她笑了笑,“只要你不后悔就行。”   “不后悔。”乐雪低头说了句,虽然的确很难受,但她不后悔。   乐薇和爸爸妈妈他们都站在自己这边,爸爸说往后养着她和孩子也没问题,怎么都不会饿着她们娘俩。   乐雪知道,她从来没有被爸妈另眼看待过。   离婚的伤痛似乎也不算什么了,她现在还有家,不是吗?   “你之前说过,要跟我合作创业什么的,你现在还有这个想法吗?”   “当然。”阮文回答的理所当然,“只不过我怕你们姐妹俩可能不太能接受这个创业项目。”   “又不偷又不抢,为什么不能接受,你快说说看嘛。”   阮文说的倒也是实话,虽说现在已经有了民工流,但还只是很小很小的规模,流动范围也多是以农村向当地的县城流转。   机关单位铁饭碗,那才是社会主流的选择。   住家保姆也有,但一般都是干部家庭才有的。   伺候孕妇月子,那更是婆婆和妈妈的事情。   不然那跟封建社会的奶妈、老妈子有什么区别?   阮文说出自己的规划来,让乐家两姊妹都愣在了那里。   乐薇倒是先反应过来,“那我们去给人做保姆吗?”这个工作好像挺累的,她家里有保姆,工资咋样乐薇也没管过。   “不是去给人做保姆,是招聘人进行培训然后联系有需要的,把她们送过去给主顾家工作。”保姆的工作简单,阮文重点还是搞月嫂这一项。   “双职工家庭一般也请不起保姆和月嫂,毕竟他们可以把孩子放到单位的托儿所,我们重点对象其实是这些干部家庭,他们工资福利好,也舍得花钱,月嫂对他们而言很有必要。”   乐薇听得云里雾里,“可月嫂跟保姆有什么区别呢?”   阮文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看向了乐雪,“你觉得有什么区别?”   乐雪生养过孩子,还不止一个。   只不过阮文的提问让乐雪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学生时代,有一种面对老师的窘迫。   “好好想想,不着急。”   阮文的温声细语让乐雪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些,她喝了口咖啡让自己心情平静了几分,然后这才说道:“之前我生孩子的时候,虽然有保姆和婆母照顾,但是每天除了粥就是鸡蛋,要么就是喝鸡汤,自己仿佛是一头奶牛,唯一的用处就是让自己奶水充足,别饿着孩子。”   没有多少人关心母亲的情况,每天都是问“孩子吃了吗”、“孩子睡了吗”、“孩子今天尿了几泡”……   世界是围绕着孩子转的,母亲不过是一个附属品。   乐薇听着四姐姐的述说,觉得自己有点难受,她小心地抓着乐雪的胳膊,“姐姐。”那时候姐姐一定很难吧,她的生母找了来,说她不是乐家的孩子。   乐雪笑了笑,安抚这个小妹妹,“都过去了的,没关系的。”   再度看向阮文时,乐雪神色坚定了许多,“我觉得你这个思路很好,我想跟你一块搞这个。”   也不只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她想要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第279章 279互补产品   阮文回省城前,和乐雪谈好了开办月嫂业务的事情。   “我家的那个小月嫂是个性子不错的,不过我得看她愿不愿意过来,要是想来的话有她带着,咱们这业务也就好展开了。”   阮文接二连三的往外跑,也没能跟香梅好好的谈谈。   她得回去后再确认一遍,如果香梅不打算来的话,那就得乐雪亲自带人了。   不过也还好说,她有怀孕生产的经验,如今又减肥成功,再加上人身份背景,便是从头做起也不是不行。   这件事暂且定了下来,阮文先让乐雪着手去找潜在的客户。   就是乐薇也跟着忙了起来,再没想着开展她的间谍事业。   阮文和谢蓟生一道回去的,走之前特意去看了眼汪老。   老大一家三口还在,倒是老二家没有回来。听说打电话说要回来,但被汪老拒绝了,后来就没了下文。   汪老终于看到了小孙女,他躺在病床上不方便抱孩子,让谢蓟生凑近了看了两眼。   “这大晌午的回去,天那么热,把孩子弄中暑了怎么办?”   俩大人他倒是不担心,可孩子那么小,不能冷不能热的,娇贵着呢。   “她没那么娇气,不到两个小时路程,没多大会儿。”   谢蓟生的态度让汪老气得说不出话来,转过头去不再看这混小子。   江雪梅看着这一家三口,男的高大俊朗女的美丽大方,便是孩子都粉妆玉琢的可爱,这让她有些意难平,当年她也是厂里的一枝花,嫁给汪成文的时候还很高兴。   毕竟这位是革命家庭的长子,除了个头不怎么高大外,哪一项都是好的。   可人最怕对比,如今有了对比,江雪梅觉得心里头不是滋味。   她整了整心情,“老爷子这么喜欢元元,要不多住几天好了,有她在兴许老爷子能早点康复呢?”   汪老没给儿媳妇留面子,“都走了好,你们也赶紧走,你们都走了,我立马就好了。”   江雪梅:“……”她是真的不要面子的。   这话十分的刺人,刺的江雪梅脸上满是难堪。   阮文仿佛没看见,“那我们先回去了,等您身体好了,回头我让小谢来接您,去我们那小住一段时间。”   汪老当即笑了起来,“我现在就好了。”   谢蓟生冷脸拒绝,“你没好,我们走了。”   阮文被这爷俩逗乐了,回头冲汪老笑了笑,跟着谢蓟生回了去。   病房里江雪梅看着离开的一家三口,想了又想做出了决定,“爸,成文单位里还有事情,虽说领导批了假,但也不能出来……”   “我早就说让你们回去。”汪老扯了扯毛毯,“走吧,我睡觉了。”   他的这几个儿子,就没有一个让他舒心的,还不如汪萍那丫头贴心,甚至不如跟蓟生吵吵嘴。   看着闭眼假寐的公爹,江雪梅气鼓鼓的离开了。   “那爸,我先回去了,等过年的时候我再回来。”   这话汪成文说出口觉得似曾相识。   他想了想,应该是自己刚调到南边工作时,他妈不舍的,他就说了这话。   但是一年又一年,汪成文没有回来过,连他妈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有那么一瞬间,这个中年人心头五味陈杂,看着躺在床上的父亲。   他想起了小时候父亲带着他打靶,想起父亲带着他去广场上看国旗升起。   可那些都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爸,我走了,您保重身体。”   病房里只剩下汪老一个人,许久之后他才睁开眼。   “都长大了翅膀硬了,可日子终究是自己的啊。”   惦记着老人那点东西的,能有多大的出息呢?   ……   阮文回到省城正值中午头,她提前打了电话,午饭都是在陈主任家吃的。   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在车子里蔫了吧唧的谢元元开始缠人了,小手抱着陈主任不撒手。   “您别这么惯着孩子,省得长大后成了霸王花。”   陈主任听到这话很不乐意,“哪有这么说自家闺女的,再说了我们元元乖着呢。”   她没孩子,一直把年轻人当自家孩子看,谢元元更是当亲孙女一样,每天都会去看看才放心。   这些天孩子都不在,陈主任觉得自己心里头空落落的,如今抱着孩子才觉得真实了些。   阮文觉得没办法跟她讲道理,她先吃饭,顺带着说起了刘春红在西德的事情。   “红姐可是招了桃花呢,那个丹尼尔比她还要小好几岁,证券公司的经理,我特意打听了下,人的确不错,不过红姐是粗线条,都没意识到。”   陈主任摇了摇头,“胡说什么,她可比谁都细心。”   不是没意识到,是意识到了但并不想承认自己意识到了。   换言之,她还没做好准备。   阮文没想到会这样,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反正她能想得开最好,人生就这几十年,也没必要被一些有的没的束缚着。”   陈主任听到这话笑了笑,“对了,小陶不是让你给他弄什么球衣吗?”   “弄了,不过我急着回来没带回来,回头红姐寄给我,估摸着过些天就到了。”阮文看了看谢蓟生,“要不你在学校里组织个足球队,回头我给你们赞助球衣和足球。”   踢球的男人是挺帅的,毕竟运动、荷尔蒙向来是整容神器。   谢蓟生莞尔,“我试试看。”   他们这午饭还没吃完,程佳宁过了来。   年轻的姑娘有些不好意思,“阮文,你下次出差能不能带我去啊?”   她最近跟着做账做的头大,还是跟阮文出差好,好吃好喝好玩,拿着工资还有津贴。   “我过些天要去边疆,你要跟着去吗?”   “去……不去的都在你,你要是想带我去的话,我是没意见的。”   程佳宁想起了边疆那凉飕飕的夜晚,去上厕所都担心自己屁股会被冻成冷肉。   不过边疆的牛肉好吃,怎么吃都不腻歪。   “现在是七月,那边很热的,温度最高能有四十多度,你确定要去?晒黑了我可不管,而且我这次去,可不只是吃喝玩乐。”   “你之前也不是吃喝玩乐啊。”程佳宁小小的反驳了下,“我也不是不能吃苦。”   她就是觉得,在一个地方憋着实在是太难受了。   最近程佳宁把省城都逛了一圈,甚至连那破博物馆她都去了四五趟,实在没什么好玩的。   能吃苦也不是这么个吃法。   阮文看向了谢蓟生,“你的足球队是不是得等开学后才能组建?”   谢蓟生点了点头,现在都要暑假了,学生不可能留在学校踢球玩。   “那行吧,过些天跟我过去,不过别哭着嚷着要回来。”   “我知道。”程佳宁没着急走,她跟着闲聊起来,“你去看世界杯好玩吗,我爸挺喜欢看足球的,之前我在美国都是看篮球和橄榄球,还去加拿大看过冰球比赛,不过他们那边足球踢得不好看。”   “还行,给你们带了礼物,过些天才能到。”   程佳宁有些感动,“什么礼物啊?也有我的吗?”她真是没出息,都没看到礼物竟然都觉得十分感动,底线真的是一再下降呢。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阮文吃饱了饭有点困,她决定回去睡个午觉。   等她午觉醒来,已经下午三点钟了。   阮文去了厂子里,研发室那边正热闹着,一群人在那里打赌。   “没有摩擦力才能保持一直运动,你现在这样是可以持续一段时间,但是并不能一直这样。”   “那咱们打赌,看能保持多久,怎么样,输了的请吃饭。”   阮文看到了那很是著名的小玩具——钟摆仪。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谁弄的?”   几个人看到阮文回来,有些不太好意思。   上班时间搞这些还被阮文抓了个正着,是不太好。   虽说她一向不在乎大家上班时做什么,但这跟平日里阮文在厂子里还不一样。   有种趁着老板出差,他们偷懒被抓了现行的窘迫感。   一群三四十岁的青年和中年男人们都神色悻悻。   还是陶永安脸皮厚,“万长明搞的,汪老没事吧?”   “没什么大碍,再在医院里观察一段时间就好了。”至于背后捣鬼的人,谢蓟生应该调查了个差不多,也不知道他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   阮文错过了祝福福和林三女儿的满月宴,她有些遗憾。   若是自己早些出手,或许这件事压根就不会发生。   “没事就好。”陶永安嘿嘿一笑,伸出手来,“我的签名球衣呢?”   “路上呢。”阮文打开这手,“你们怎么玩起了这个?”   “还不是因为老万的自行车坏了,他修自行车的时候换那些小钢珠,就想起了这个钟摆实验,没事就捣腾出来这么个玩意儿。”   万长明含蓄的笑了笑,“我们的电热水器现在推向了市场,目前的反响还算不错,阮文你有用过吗?”   “是挺好的。”阮文点头,“不过能用得起电热水器的人不是那么多,我觉得咱们还可以再开发一个潜在市场。”   国内就俩市场,城镇和农村。   如今电热水器面向的是城镇,剩下的潜在市场就是农村呗。   可农村市场……   “村里老百姓也买不起啊。”一年到头的积蓄就那么点,那可能买得起这一两千的大件?   “贵的买不起,可以买点便宜的嘛。”阮文笑了笑,“其实这个不算太麻烦,就弄个晒水袋就行了。”   之前阮文在省城的那个小院子里就搞了一个,但用那个有点麻烦。   陶永安觉得不太实用,“首先你得有个两米以上的平房,这样晒水袋才能有用,可现在农村也没多少这种平房啊。”   南方多雨,所以屋檐更为陡峭一些,这样方便雨水倾泻下来。   北方虽然没那么陡峭,但平房并不多。   “再者,还得往上灌水,当时你特意让谢蓟生给修了楼梯,这样提水上去也挺害怕的,不太靠谱。”   他觉得这个选择真不怎么靠谱。   如果想要机械灌水,那就得有发电机,电力才能催动水往上走,毕竟至少两米的高度啊。   “其实农村用不着,但城镇不一定用不着。”董大力开了口,“能用得起电热水器的也没多少,城里也不见得都是有钱人,说不定我们可以把这个推向城镇呢?”   陶永安觉得还是不行,“那你怎么解决这个灌水问题?”   “灌水问题不麻烦。”这次反驳陶永安的是温斌,“我明白了阮文的意思,其实晒水袋归根结底是用来晒水,我记得我小时候母亲夏天就是这么做的。她不舍得烧煤,就打了好几盆水在太阳底下晒,让我们兄妹几个能洗澡,但是这晒热的水到了下午就凉了不少,最后温乎乎的冲洗一下就算了。如果我们的晒水袋只需要把水给晒热就行的话,那就不一定非要放在高处。”   哪怕只是半米的平台也能用的。   晒水袋的终极用途,不过是把水晒热,而且能够保持这个差不多的热度。   这样人能冲个热水澡就行了。   “那要照你这么说,放地上都行呢。”   “还是不行,放地上你怎么把水放出来呢?”   陶永安:“……”他觉得自己有点蠢。   蠢得离谱。   “可是这么一来,会不会冲击电热水器市场?”   “不会。”温斌摇了摇头,“能买得起电热水器的不差这点钱,也不会为了盆热水这么大费周章。”   “也是。”陶永安觉得这话说的还真是这个道理,“那咱们来搞这个?不过阮文你自己之前不是弄过吗,那应该不麻烦啊?”   “我那是特殊定制,用胶缝合上就行了,现在咱们需要做的是量化生产,你得有生产线。”   这意味着研发室得开始忙碌起来。   当然,这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思路,对他们而言不算什么,也不耽误他们手头上正在忙着的项目。   其实最近也没什么新的项目,几个人忙着的也就是给之前的那些电器设备打打补丁,争取搞一下设备升级。   阮文没在这边待太久,陶永安跟着她一起离开,带她去看那边的“特色酒店”。   “这边的设计我可是用了心的,而且这些房间的设计也不一样。”   有仿照四合院的布置,也有几个参考了园林设计,外面的模样不同,但里面都进行了统一的配备。   “电视、空调、热水器,按照不同的装修风格进行了我还把这些家电做了小改装。”   电器是需要适应装修环境的。   陶永安的鉴赏能力是有的,在这方面可谓发挥到了极致。   阮文点了点头,“搞的挺好的。这边的安保措施做好了吗?”   “嗯,请了保安的,老韩培训过的人放心就好了,不过最近咱们是不是没什么外宾呀?”这边的特色酒店建好,只怕是要空置了。   “没有,不过该有的还是会有,不着急。”反正搞这么一个酒店也没花多少钱,地皮这么大一块,怎么都亏不了。   陶永安最喜欢阮文这股子气定神闲,他跟着人一间房一间房的逛,到底没能按捺住那好奇心,“汪老出事是不是意外啊?”   “挺聪明的嘛。”   “我又不是傻子。”陶永安虽然并非执笔者,但也是有脑子的好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谁没事会在六月底放风筝啊,风筝那都是阳春三四五月的玩物好吗?   而且还在大院那边放风筝,怎么看都不正常。   他轻咳了一声,“是祝福福的手笔吗?”   也不是陶永安恶意的揣度,但是能搞出这种事请来的,一般都是有仇怨的。   阮文经常说自己结仇的人可多了,实际上也就那么几个。   纠缠不清的也就是祝福福,或许如今再捎带个林家。   “应该是。”阮文停下脚步,手指摩挲着那枣木的餐桌,每一个房间都是一个标准的大套间,有卧室、餐厅和客厅。   “你说头些年还在扫除封建迷信,现在为什么人会相信那些一眼就能看穿的谎言呢?”   别说是现在,就是几十年后也是如此。   人的贪心吗,又或者是她自以为的旁观者清,实际上当局者却觉得那是救命稻草?   “一样米养百种人,这种事情谁能说得清楚呢,我要是能猜得出来我怕不是就要成为大师了,不过我妈前段时间还真给我和永晴算了下。”   阮文笑了起来,“你爸没拦着?”   “我爸又不知道,她怎么说的来着,哦,说我婚事不顺,日后怕是有波澜,还说永晴的有缘人就在眼前,日后定然能够成为大富大贵之人。”   陶永安干呸了一口,“都什么人啊,我妈还深信不疑,觉得这位是真大师。” 第280章 280大牌与品牌   要不是陶永安知道那个大师宋大坪的底细,还真就相信了。   “这也不奇怪,你和书燕姐本来就是姐弟恋,稍微打听下就知道的事情,何况当初那彭老太的事情还闹的沸沸扬扬,无非是觉得你们之间不长久,男人发达了很容易就会跟糟糠之妻过不下去嘛。”   “胡说,我才不是这种人。”   陶永安知道跟阮文发这脾气不合适,“我不是说你。”   “我知道,但所谓的大师不就是根据这揣度的嘛。至于永晴的话,她现在多少算是个女强人,自然有的是想要吃软饭的,只要她不犯大错,大富大贵不很正常吗?说白了陶伯母之所以相信这些,还是因为关心你们兄妹,所以才陷入了这陷阱之中。”   “可不是嘛,永晴说了她一顿,她还哭了,嚷嚷着永晴一把年纪还不结婚,都成了老姑娘。”陶永安也不知道他妈这是怎么了,之前明明挺开明的啊。   如今倒是成了不讲道理的人。   他安慰了大半天,安慰完老母亲又安慰妹妹,末了还要跟媳妇解释,千万别往心里去。   早知道会这样,当时陶永安就该跟着阮文去西德出差,看比赛多轻松快活,哪有这档子糟心事?   阮文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往心里去。对了,李教授最近怎么样?”   他们俩往蔬菜大棚那边去,大有要今天把这些都参观一个遍的意思。   “前些天回来了一趟,那俩学生倒是回来了,等期末考结束后还要再回去。之前贾团长打电话过来,说把新的农研所建好了,金华的罗厂长也帮着把火腿厂都搞好了,教会了大家怎么干,还留下了一个老师傅再带大家伙两个月,对了你还要去那边?”   他听程佳宁嘟囔了句,说是要去边疆。   程佳宁自然不会一个人去,肯定是阮文又要去那边忙活呗。   “嗯,过两天再去,我打算后天去一趟安平县。”   “是得去一趟,那边俩厂子都建好了,不过还没投入使用。”   想要投入使用得有原材料,不过现在不管是黄麻还是棉花都短缺,所以注定不行的。   “对了我想起来了。”   陶永安发动车子,带着阮文往郊区那边去,“前些天那个欧文还打电话过来,你说是过些日子可能要来找你,也没说什么时候。你说是不是因为你跟他妈吵架那事,被他知道了啊?”   “正常啊。”阮文笑了笑,“这种事情肯定瞒不住的,不过倒也无所谓。他对自己的身份不满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再说特意找到我的地盘上来找我发飙吗?你想多了。”   “也是。”陶永安松了口气,“不过他遮遮掩掩的也没说清楚。”   虽说当时在东京的时候阮文没明说,但后来陶永安跟着他爹打听了一通差不多明白了阮文都做了什么。   “其实安平也没什么好看的,去那里干什么?”陶永安对安平县可谓感情复杂的很,一方面那里让自己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可那里也有一群白眼狼,虽然没白眼到他身上,但陶永安总觉得还是少回去的好,尤其是阮文。   “怎么,我不在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事?”阮文细细思考了下可能发生的情况,“那边工地出了事?”   “没有,怎么可能,就是你之前去了西德,不是跟那个春红大姐一直待在一起吗?正好前些天我回去了趟,结果还被她家那俩孩子给堵着了。”   “被他们堵着了?”   “可不是嘛,我刚到那边没多大会儿,俩孩子就堵着我了。”陶永安都觉得这俩孩子开了天眼,怎么刚巧不巧就拦住了他的去路?   到底是孩子,父母婚姻失败的受害者,陶永安最后给了两人五十块钱打发走了。   阮文要是回去,可不是用三十五十块钱就能打发走的。   “他们呀。”   阮文叹了口气,“当初红姐走的时候,是想带着这俩孩子走的。”   但是孩子们选择了父亲,或许是觉得母亲没了工作没办法养活他们,又或者是有其他的考量,但最终他们舍弃了母亲。   “你说,我要是跟这俩孩子说,他们的母亲给他们找了个外国爹,他俩还会什么表情?”   有那么一瞬间,阮文觉得自己真的坏到了极点。   陶永安倒是笑了起来,“春红大姐真有男朋友啊?”   “有爱慕者,比你高比你帅,嗯还比你白。”   陶永安:“……不打击我你心里不舒服是吧?”   阮文嘿嘿一笑,“实话实说嘛。对了,他年龄比你大一些。”   陶永安秒g,“也是姐弟恋啊?”   “国外又不在乎这个。”阮文耸了耸肩,“看路看路。”坐陶永安的车最是不放心,因为这人的技术真的不咋样,横冲直撞的让人提心吊胆。   陶永安认真不过三秒,“真姐弟恋啊,那挺好。”   虽然远隔千里,但是在知道也有这么一对姐弟恋时,陶永安的心情格外的美好。   人家生了孩子,还生了俩孩子的都能被年轻人喜欢,自己和彭书燕怎么就不能长长久久了?   这么想的人都十分庸俗!   ……   阮文和陶永晴一块去了安平县,主要是陶永晴要把这边的账目看一下,虽说账本已经交给了她一份,但陶永晴总觉得看到原账本更安心些。   车子停在了招待所这边,两人刚吃完中午饭,右脚还没踏出国营饭店的门,阮文就看到了刘春红的那俩孩子。   男孩个头拔高了不少,让阮文想起了当初在网络上看到的山东大葱。   长的虽然高,但瘦的惊人。   她还记得这孩子的名字,叫李凯旋。   至于跟着一旁脸上虽然干净,但衣服上补丁打补丁的小姑娘一双眼睛含着泪,头发枯黄的不像她的名字,这孩子叫李秀秀。   当初想要跟春红大姐走,但是在母亲和哥哥之间,最终又选择了哥哥。   “你把我妈藏到哪里去了?”   李凯旋个头高,胳膊一伸就是拦住了阮文的去路,“我姥不行了,想要见我妈最后一面,你让她回来。”   年轻的男孩子比阮文还要高上那么一点,但身材单薄的仿佛一张纸,稍微用点力气就能戳破。   阮文没搭理他,直接离开。   李凯旋没想到,这个当初带走母亲让他家分崩离析的始作俑者,竟然这么不讲道理,“我姥撑不住了!”   “那你还不去床前守着?”阮文瞥了一眼,“不用拿这些话来要挟我,没用的。”   刘春红的老娘去世好些年了,什么时候又跑出来诈尸了?   阮文可不是傻子,能被小孩子一句话给糊弄住。她倒是瞧瞧,这孩子还能说出些什么花招。   李凯旋看着要走的人,急急忙的追了上去,“你让我妈回来。”   “回来做什么,给你们洗衣做饭伺候你们?”她眼底带着几分轻薄的笑,“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连自己和妹妹都养不活吗,那当初干嘛要拦着妹妹,不让她跟你妈走?”   年轻的男孩子瞪大了眼睛,似乎要和阮文较量一番。   好一会儿,他松开了妹妹的手,噗通一下子跪在阮文面前,“阿姨,我求求你,让我妈回来好不好,你让她把秀秀带走也行,就带走秀秀。”   身后的陶永晴看到这一幕,眼底带着几分复杂。   她多少知道一些,不过没想到这个男孩子竟然会这么做。   大街上给阮文跪下,引得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分明是想着借悠悠众口,要阮文许下一个承诺。   这孩子很聪明,但没用在正道上。   因为阮文注定不会被这种要挟所裹挟,她甚至最讨厌这种道德绑架。   果然,阮文压根就没多看这孩子两眼,直接往前走。   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有些热心肠的还想着帮忙拦一把路,但看到阮文粉面带煞,又默默地退后了一步。   这兄妹俩其实大家也都知道,不就是李家那俩孩子嘛。   当年他们爸在外面跟寡妇搞上了,刘春红死活闹离婚,后来还真就离婚了。   俩孩子谁都不跟他们妈,觉得住在棉厂大院的小房子里憋屈,要跟着自家爸爸住,那里还有阿姨给糖吃,只不过这些糖里面都包着毒药啊。   刘春红离开安平县没多久,那小寡妇怀了孕,家里又多了个孩子。   这俩拖油瓶就怎么看怎么碍眼。   兄妹俩这两年一直在吃百家饭,想着找到妈妈跟妈妈去过活。   但谁也不知道刘春红去了哪里,有去省城的还特意给打听了下,没听说刘春红在省城。   也有说是去了首都,还有的说是出了国。   总之什么说法都有,但这对俩孩子有什么用?   他们哪有这钱去坐车离开去找妈妈呀。   留在县里头,多少还能有口吃的。   这如今阮文回来,俩孩子又动了心思。   可惜阮文不是头段时间回来的那个年轻人,这铁石心肠着呢,压根就不管。   陶永晴去打壶热水的功夫,就把这事情打听了个清楚。   她回去跟阮文说了起来,“你打算怎么办?”   毛巾丢到脸盆里,浸了水的毛巾温热,阮文擦了擦脸,觉得毛孔都舒坦了许多,“爱怎么闹怎么闹去,他们当初自己选的。”   陶永晴看阮文这般坚决模样,话到了嘴边又是咽了下去。   “觉得我太铁石心肠?”阮文笑了起来,“那你可不知道,当初红姐被这俩孩子伤透了心,我可没资格替她原谅这俩不孝子。”   俩孩子都不小了。   李凯旋今年十七,都到了去做学徒工的年龄,就连李秀秀今年也有十四岁。   又不是痨病鬼,还能干不了活?   不过人家就想着妈妈回来,指望着妈妈养活自己呢。   当初亲热的喊小寡妇张阿姨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亲妈多心寒?   别说孩子不懂事,孩子懂事着呢。   自己做的选择,自己受着去。   阮文不当那圣母。   “那要不要给红姐打个电话,我怕她日后知道了,会……”陶永晴顿了顿,“会怨你。”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两块肉,怕是没那么轻易的割舍。   “我前段时间和红姐一起待了差不多一个多月,她从没有问过我两个孩子的事情。”   陶永晴错愕了下,很快就明白过来,“我知道了,不说了。”   阮文看着坐下休息的陶永晴,她叹了口气,“永晴,有善心是好事,但这种善心也要看是对谁发的。”   这俩孩子可怜不假,同样也可恨。   陶永晴低头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   阮文休息了一个多小时,下午从招待所出去的时候,又看到了跪在门口的兄妹俩。   她瞥了一眼,直接离开。   李秀秀见状,扯了扯兄长的胳膊,“哥哥,我们这样有用吗?”   李凯旋不知道,但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有用的,她不答应,我们就一直跪着,直到她答应为止。”   年轻的男孩看着那绝尘而去的车子,他咬紧牙关握紧了拳头,手背上爆出一根根的青筋。   阮文压根没再看,她直接开着车子去了工厂那边。   原本还是河岸边的荒地,如今远远看去是粉墙青砖,然后便是那高高的厂房和尖尖的塔楼。   倒是有几分德式建筑风格的影子。   “当时特别让建筑师设计的,厂子里还有个小花园,可以供工人饭后休息。”   陶永晴有些好奇,“这小花园是不是小了点?坐不下这么多人。”   阮文:“……也不见得是每个人都喜欢在这里休息。”   陶永晴难得的看到阮文窘迫,尽管她很快就给自己找到了理由。   这边的厂区建的很大,比省城的那两块厂区加起来都要大的那种。   陶永晴有些诧异,“你是打算日后把工厂都挪到这边来吗?”   “目前省城还是以工业发展为主,不过日后省城主要以第三产业为主,工业产业园挪到下面是再正常不过的。”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县城里的劳动力更加便宜,而且阮文有把这一片打造成大型黄麻种植基地的打算,所以这边的工厂一开始就是往大里建设的。   陶永晴跟着阮文在这边参观,她还是第一次过来,瞧着这崭新的厂房,最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我之前问过了,周围的棉花都优先供给二棉厂,咱们真的只能指望边疆那边了。”   “指望边疆那边不是更好吗?等回头边疆的棉花种植面积更大,我打算在那边再搞一个纺织厂,弄个毛巾厂也不错,你要知道边疆的昼夜温差和日照时间最适合棉花生长,到时候我们可以做自己的棉制品品牌。永晴你去过香港,对那里的品牌应该很熟悉,你觉得为什么那些大牌衣服能够卖的贵?它们穿着真的舒服吗?”   陶永晴下意识地摇头,“它们卖的是设计。”   “不是设计,是品牌,一个牌子做久了,几十年上百年的维系下来,就成了大牌。当这个概念一遍遍的被植入你脑子里,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那你也要做大牌吗?”   阮文笑了起来,“我不做大牌,做的是品牌。” 第281章 281小谢生气啦   品牌与大牌之间有什么区别?   陶永晴用了半下午才想明白。   “大牌并不一定人人都用得起,可品牌的话,力所能及的可选择范围内,大家都会选择品牌。”   一件大牌的风衣外套动辄上千,有多少人能买得起?   而当一个品牌的产品比同类产品贵那么一点点时,处于信赖更多的人会选择品牌货。   选择的人越多,口碑传的越广……   品牌成为大众货,当人们有需要时会被第一个想起,那这个品牌就是绝对意义上的成功。   这个世界上,消耗得起大牌奢侈品的人有多少?   陶永晴到底是做财务的,很快就是通过账目的换算明白了阮文的用意。   “你从欧洲那边弄来的机械,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阮文想了想,“估摸着也就这几天吧。”从欧洲运送过来略有些麻烦,走海运得经过还几个海峡,某种意义上还真没从美国那边运货方便,毕竟直接走太平洋的航线就行了。   不过西德这边的机器足够的便宜,倒也划算的很。   而且鲁尔区的工业产业发达,阮文有意后续再进行进一步的合作。   或许是真的经不起念叨,阮文来到安平县的第二天,就是接到了港口那边打来的电话,她的货到了。   “你自己能开车回去吗?”   开车往上海那边去太折腾,阮文打算坐火车过去。不过她和陶永晴是开车过来的,这车子总不能留在这里。   陶永晴倒是会开车,只不过阮文又有些不放心,“算了,我让石磊帮我打点下,我就不过去了。”   从西德来的这艘货船停在了上海的港口,阮文过去也不算太方便,而且说好了要带程佳宁去边疆,她不放心让程佳宁一个人去。   “我要去一趟王家沟,你要不跟我一块过去?”   她挂断了省城里来的电话,正要打电话给上海的石磊,胳膊被陶永晴扯了下。   “阮文。”   陶永晴指着门口,那里跪着两个年轻的孩子,年纪稍微小点的左右摇晃,看样子已经要支撑不住了。   年纪大的则是盯着她们看,那眼神让陶永晴蓦的想起了小时候自己在胡同里遇到的狗。   一条饿极了的狗。   阮文看了一眼,在那里拨打电话。   她直接打电话到石磊家中,石磊当时爽快,“行,我过会儿去一趟港口,不过到时候你还得再打电话,不然人家也不认我提货啊。”   阮文想起了这回事,想要提货还得需要提货单。   她之前倒是收到了提货单,但还在省城那里放着。   “那先不着急了,我回头安排人过去,只不过还是得麻烦你帮我给照看着。”   石磊倒不觉得麻烦,“那行,到时候你给我来个电话就行了。”   阮文把电话打了回去。   程佳宁觉得奇怪,“你确定是我?”   “阮文点名要你接电话,你不接那我就说你不在。”   “别别别,我接还不成嘛。”不在岗可是要被扣工资的,程佳宁可不敢这么放纵,她现在兜里有点闲钱,但还不够多。   哪敢这么折腾啊。   拿起了电话,程佳宁刚喂了一声,就听到阮文的声音,“提货单在陈主任那里,你去找她要,然后买今天的火车票去上海,如果是上午十点钟那一趟的,差不多明天中午十二点就到了,到了上海你去港口把咱们进的那些机器都办理交接。”   程佳宁愣在了那里,“啊,可是我没办过啊。”   “所以你要学,难不成你觉得光会看个账本就能掌管公司了?”   阮文的声音有些冷酷,让程佳宁觉得自己仿佛又被教训了。   “那,那我还需要做什么?”   “这批货是需要运往边疆的,要联系火车站,找到车厢帮着运货过去,火车站那边有货运工人,他们会帮忙把东西弄上列车,不过你得支付他们钱。”   程佳宁连忙记了下来,“那我自己一个人去吗?”   “这么点小事,你办不来?”   这是小事吗?对与程佳宁来说,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她还从没有一个人这么做过这些。   “你,你不怕我回去啊?”   “你逃回去输了的是你们程家,我有什么好怕的?”   阮文的无所谓让程佳宁觉得自己又自取其辱了,“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没有的话我就挂断电话了。”   小姑娘忽的来了脾气,阮文没在意,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程佳宁:“……”你就不能让我发一下脾气吗?   她看着玻璃下面的列车时刻表,现在是九点十分,赶往火车站买十点钟的车票倒是来得及。   可到了之后呢?   她是直接跟着去边疆,还是怎么着?   从上海的火车,也没有直接去边疆的啊。   陶永晴同样问出了这个问题。   “是没有啊,所以就得她自己想办法了。”阮文跟人先把电话费结算清楚,“行了,去买点东西,我要去看老支书。”   她每次来安平,都要去看一下老人家,这是惯例。   从招待所大门出去的时候,阮文看到了跪在门口的兄妹俩。   李凯旋的眼睛透着坚定,嘴唇略有些干,像是太阳下暴晒后失去了水分。   一旁的李秀秀倚在哥哥的肩膀上,似乎睡着了。   兄妹俩人让阮文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去杭州阮家老宅,在龙游路那里遇到的那个流浪汉。   一样米养百种人,多得是那流浪汉和李家兄妹这种,死活不想干活,就想着天上掉馅饼的。可天上不会掉馅饼啊,倒是可能会掉冰雹,砸一个头破血流。   “你们母亲是不会回来了的,死了这个心吧。”   丢下这么句话,阮文去车子那边。   饿的恍惚的李秀秀睁开了眼,她嗓子干的要命,“哥,妈妈是不是回来了?”   李凯旋看着妹妹,轻轻摇了摇头。   他扶着妹妹坐下,“你坐在这里别动。”   李秀秀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她现在没力气,觉得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她不知道哥哥哪来的力气,怎么就能站起来走过去,甚至还跑过去。   青春期的女孩声音极为尖锐,几乎划破了一大早的宁静,“哥……”   李秀秀不傻,在看到兄长冲着那驶动的车子跑去时,她就明白了过来,可是她没什么力气,甚至都站不起来。   又怎么可能拦得住呢?   眼看着那车子就要撞在哥哥身上,车子停了下来。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陶永晴觉得自己的心还在砰砰砰的跳个不停,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小男孩竟然会朝车子跑过来。   亏得开车的是阮文,她及时刹车。   要是自己的话,陶永晴真觉得自己会把油门当刹车踩。   车子停了下来,陆陆续续的有其他人围了过来。   看着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煞白的李凯旋,有眼尖的帮阮文说话,“是这孩子冲过去的。”   人家开小轿车的,还犯得着故意撞人吗?   李家兄妹俩这两天在这边跪着不说话,有知晓内情的也不好说什么。   你说孩子妈狠心吧,人家又不在,你骂了也没用啊。   非要牵扯着说阮文,倒也不是不行。   不过阮文昨天下午回来的时候,县委书记都在这边等着,拉着人去了国营饭店吃了饭。   谁还敢说什么?   招待所门口有一个早点摊子,今天早晨阮文还是在这里吃的早餐。   老板也给阮文作证。   这让李凯旋想要碰瓷都碰不动。   他看着从车上下来的阮文,哐当当的给人磕起了头。   “算我求你了好不好?让我妈带走秀秀,她还小,当初是被我蛊惑了。”   那额头上很快就青紫一片,看的围观的群众一阵心酸。   “前些天陶永安来,你们怎么知道他来了的?”   正在磕头的小男生被问住了。   阮文看着他,“他给了你五十块钱,那钱呢,花光了吗?”   李凯旋仰头看着,他觉得自己和眼前这个女人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她高高在上遥不可攀,而自己卑微的像是泥土,被她踩在脚底下,她都嫌脏的那种。   “怎么,回答不出来吗?”   阮文看着那男孩,在李凯旋这个年龄,她家小表哥都已经能挣满工分了。   可是眼前这个呢?   也就半个月不到,五十块钱都没了影。   她倒是想知道,这兄妹俩是吞金兽还是怎么着,怎么把这五十块钱花没了的。   李凯旋抹了一把眼泪,右手撑在地上站了起来,他直直地看着阮文,“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吗?”   阮文没啃声,目光淡然的看了这少年一眼,转身去开车门。   “小心!”   谁也不知道,李凯旋竟然藏了一把小剪刀,当他拿着那破剪刀冲向阮文时,围观的群众除了一句小心,竟然都没反应过来。   就连陶永晴都慌了,她之前竟然还觉得这兄妹俩可怜!   难怪阮文就这么冷着一副心肠死活不想帮忙,这就是中山狼,怎么能帮?   她急得要死,可却没有任何办法。   就当陶永晴想要爬到驾驶座那边开车把人撞开时,阮文像是开了天眼一般,一个侧后踢把李凯旋踹翻在地。   她动作十分的潇洒,看的陶永晴都愣在了那里。   阮文这是跟谢老师学的吗?   围观的群众反应过来,把李凯旋给控制住,那把破剪刀也被他们丢到了一旁。   阮文看着那倒在地上的李凯旋,“知道吗?我最不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带着你母亲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   她没有再把人扭送到公安局,有的是人去做这事。   车子再度发动之际,李秀秀踉跄着过了来,声音中带着歇斯底里,“我再也不找妈妈了,你不要伤害我哥哥。”   伤害我哥哥?   阮文笑了起来,她拉下了车窗,“你觉得是我拿着剪刀去捅你哥哥了?”   面黄肌瘦的小姑娘听到这话晕了过去,有人把人送往医院,也有人把人送到公安局,好一阵忙活。   陶永晴惊魂未定的看着阮文,“是,是谁指使的?”   “不知道,不过陶永安来安平县,人刚到就被盯上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阮文没打算从李凯旋嘴里问什么,她只是把这个问题丢给了陶永晴。   “你是说,我们厂子里有人通风报信?”   这个结论让陶永晴遍体生寒,可除了这个解释,她实在是找不到其他的理由。   到底是谁指使的,其实也不难猜测。   麻烦的是她们厂子里竟然有通风报信的,这是陶永晴怎么都没想到的。   这些人不是阮文亲自招聘,就是陈主任一个个面试过来的,怎么就成了别人的眼线?   “别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阮文这次来安平县确定了这件事情,倒是方便她做另一桩事,一桩很久之前她就该搞,结果因为去了欧洲而耽误的事情。   “等回去后你就装不知道就行了,私底下看看到底是谁,回头等我从边疆回来,再处理这件事。”   从边疆回来。   如今都是七月下旬,眼看着就要进入八月,八月之后九月份的边疆就更是忙碌,那正是采棉的时间,怕是阮文真的消停下来都要到十月份了。   那时候在处理,是不是太晚了些?   陶永晴把所有的疑问都写在了脸上,阮文忍不住笑了起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边疆那边没他们的人反倒是安全的,再者说我现在不也是搞不了嘛,等一个合适的机会更合适。”   一个能将祝福福、林家一窝端的机会。   这次,阮文再不手软。   陶永晴有些担忧,但还是答应了下来,“我知道了,我会多加留意的。”   ……   阮文下午的时候从王家沟开车直接回了省城。   陈主任跟她说起了程佳宁的事情,“倒是比之前考虑周全了点,还特意去问了陶永安,这火车又不直达边疆怎么运送过去。”   阮文露出笑容,“还不算笨,起码知道问明白人。”   “你也不怕她真的一走了之?”   “怕什么,她回去后也没啥作为,倒不如待在这里,跟我处好了关系说不定日后真的要争权夺利的时候,我还能帮她一把。”   “你会帮吗?”陈主任可不觉得阮文会参与到这种豪门之争中。   “看心情吧。”阮文笑了笑,“心情好的话就帮一把,不说她了,对了我险些都忘了,我明天还得去学校一趟,也不知道杨主任有没有把那个落叶剂的配方优化出来。”   “弄出来了,之前就弄出来了。”陈主任叹了口气,“你也真是能折腾,你那个系主任也是个厉害的,竟然骗我说你答应了帮他建实验室,我还就信了。”   “啊,他怎么这样啊?”阮文佯装生气,“回头我说他,真是为老不尊,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满嘴的胡说八道。”   装,你再装。   陈主任冷眼旁观,瞧得阮文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是我之前没直接答应他,您别生气,不过有啥需要的直接去找他就是了,别怕麻烦。”   她们正说着,刘五斤过了来。   刘五斤比早前瘦了不少,人也精神了许多。   只不过看着有些焦虑。   “我灶上还烧着水,先不说了。”陈主任知道,这个年轻人有些话不方便让自己听到,她先一步离开。   阮文抱着女儿,逗弄着她玩,“怎么了?”   “你是不是跟香梅说,想要她去首都啊?”   “对啊。”不过阮文说这件事已经有段时间了,是她出国前说的,她觉得这件事不对劲,把前因跟刘五斤说了一通。   刘五斤坐在那里直拍大腿,“这个香梅,她都没跟我说,就今天早晨我才知道的!”   他知道这件事还纯属巧合。   是香梅的那个小妹妹今天早晨没吃到油条在那里发脾气,“你怎么连根油条都买不到,亏了我姐因为你都不去首都了。”   刘五斤压根不知道这回事,再去问香梅她也不说。   “我又没拦着她,这关我什么事啊。阮文你讲讲理,这些年来我哪里做的不好了,怎么这事就赖着我身上了?”   香梅压根没跟他说,哪来的为了他没去首都?   “她要是想去,我还能拦着她不成?”胡同里谁不知道他最是敬着香梅,怎么就成了他的不是?   阮文也说不好,这毕竟是人家里事。   “你回去跟香梅好好商量下,她要真不想去也没什么关系。”大不了就是让乐雪从头开始招聘培训几个月嫂嘛。   虽说有点麻烦,但什么事不都是万事开头难?   刘五斤没回去,他坐在小马扎上踌躇了半天这才开口,“她想去,但又不放心那些弟弟妹妹们,怕自己走了没人照顾他们。”   刘五斤灌了一大口水,“你也知道的,她一向都是又当爹又当妈,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可是她把这些家都给当了,倒是把这些孩子养出了一身毛病。”   这话原本不该跟阮文说,可不跟阮文说他又能跟谁说去呢?   “您给香梅开的工资高,可她又不能见天的给在您和谢老师这里当保姆吧?将来这工资没这么高了,不还得过寻常日子吗,再说了她那里俩弟弟俩妹妹,哪一个不是要花钱的?又是得结婚又是要攒嫁妆,这点钱哪够用的啊。我之前还想着让那几个去学点手艺,要不读书也行,可读书的不好好读,学手艺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说两句香梅还跟我急,我都没处说理去。”   他敬着香梅,爱着她,也想着包容她的那些弟弟妹妹。   但没见过这么不争气的孩子。   那个大弟,都二十了,也不是孩子了啊!   处了个对象,结果跟对象俩都不上班,就靠香梅养活着,这算什么回事?   那么大的人了,还好意思朝香梅伸手要钱。   就是被她给惯坏了。   刘五斤的苦水恨不得比护城河的水都多,听得阮文都傻了眼。   她只知道香梅是家里头大姐,带着几个弟弟妹妹生活,哪曾想……   阮文只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可管不到别人家的小日子,“这件事还得你跟香梅商量,你是怎么想的,你得跟她说清楚。”   “我一说她就跟我急,她听您的话,要不您就行行好,帮我说说她,不说教训她,就是让她放手,总不能养着他们到老吧?”   阮文看着刘五斤,他一脸为难,“我承认我之前说过,帮着她照顾弟弟妹妹,可也不是这么个照顾法呀。”   他正说着,有人从外面开门。   进来的是香梅。   她看到刘五斤在的时候有些慌张,下意识的想要出去,“我落下了东西,回去拿一下。”   只不过刘五斤也是有几分急智的,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难得两口子都在阮文家,还真得让阮文给主持公道。   他追了出去,抓住了香梅的胳膊。   “你抓疼我了。”   刘五斤连忙松手,不过还是拦住了去路。   香梅瞪着他,“你还想跟我过日子不过?”   “我想,可你得讲道理。”   两口子就在这走廊里吵吵起来,听得阮文一阵头疼。   她敲了敲窗户,示意两人进来,“真不怕别人听到笑话你们是吧?”   早前,阮文说等谢元元半岁后就放香梅走,如今这孩子都快一周岁了,人还留着。   阮文倒是不缺这些钱发工资,但这件事总得解决才是。   香梅不情不愿的走了进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末了还没开口呢眼泪先掉了下来,“你让我怎么办?我要是走了,他们几个可怎么过?”   长姐如母,她一手拉扯大的孩子,就这么撇下不管了吗?   香梅做不到啊。   刘五斤看到媳妇掉眼泪就慌了,他有些不知所措,想要去安慰,可一想到自己服了软这件事就没完没了了,到最后他还是硬着心肠站在那里。   “他们不是孩子了,你这么大的时候给这家洗衣服给那家帮忙,累得都快晕倒了。”   “所以我不能让他们再吃我吃过的苦头啊!”   “可那也不能让他们养成这种骄……”他一时间想不起来那个词叫啥,“娇娇的习惯啊,有多大的本事吃多大的饭,我是说假如,假如有一天你照顾不到他们了,你让他们靠什么活着?养的一身懒肉,学我当初去当流氓小混混吗?”   他命好,遇到阮文肯帮自己,从泥潭中挣扎出来。   可谁敢保证,香梅的那些弟弟妹妹能像自己这么好运气?   香梅听到这话看着丈夫,“你什么意思?你当初娶我的时候,说是要帮着我一起照顾家里的。”   “我没有说让你不管他们,可你要养他们一辈子吗?你这么累,将来你先走了,谁来养他们?”刘五斤耐着性子,甚至他怕扰着阮文,都不敢太大的声音。   可怎么就是说不通这道理呢。   他几乎快哭出来了,“阮文你学问高,你帮我劝劝她行吗?”   “这是我们的家事,你别把阮文牵扯进来。”香梅瞪了刘五斤一眼,“我这就赶他走,马上来做饭。”   “你别赶我,这怎么就是家事了?阮文问了你都两个月了,你这么拖延着你怎么想的?”刘五斤挣脱开了香梅的手,“她照顾着咱们,你就这么一个拖字诀,你觉得合适吗?”   “刘五斤!”香梅忽的提高了声音,这一嗓门吓着了孩子。   谢元元哇的一声哭出声来,香梅登时慌张起来,想起这是在阮文家,家里头还有孩子。   “对不起阮文,我我不是故意的。”   正窝在阮文怀里玩耍的谢元元拿着妈妈给的小玩具玩了起来,仿佛刚才发出哭声的另有旁人。   阮文看着女儿,发现她的确没心没肺后,目光落在了香梅身上。   “你还记得之前跟我说过的话吗?”   “什么?”香梅有些没反应过来。   阮文笑了笑,“没什么,麻烦你这段时间照顾元元了,本来跟谢蓟生说,让你照顾到半岁就行了,结果这么一耽误二耽误的拖延到现在。”   她伸手去拿那边桌上的钱包,发现胳膊够不到。   阮文皱了下眉头,站起身来拿了过来,从中抽出二百块钱来,“这是这月的工资。”   香梅连忙拒绝,“工资月初的时候谢老师已经给我了。”   给香梅工资和菜钱的事情的确都是谢蓟生负责,阮文没怎么问过。   她也没收回来,“那就当奖金吧,算是我对你的答谢。”   这话让香梅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她有些恍惚的看着阮文,还没能回过神来。   刘五斤则是反应过来,他们两口子把在阮文这里的饭碗彻底搞砸了。   ……   谢蓟生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阮文在那里吃女儿的钙奶饼干,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仿佛自己是大救星。   “香梅没来吗?”   “被我赶走了。”阮文觉得小孩子的饼干还挺好吃的,有一股奶香味。   谢蓟生换了衣服去厨房做饭,灶上烧水的空才顾得上问阮文,“惹你生气了?”   “也不算吧,只是我以为能让她成为独立女性,她是能独立了,挣钱不止养活自己,还养活了一群弟弟妹妹呢。”   阮文的语气带着几分冷嘲热讽,谢蓟生明白了过来,“别跟她生气,她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一时半会改不过来。”   这样做牛做马甚至为了弟弟妹妹把自己卖了的大有人在,香梅这并非个例。   “我知道。我也没生气,就是觉得麻烦了些,我给乐雪打个电话,不过还得麻烦小谢老师你给我写一下食谱,我整理好给乐雪送过去。”   “书柜中间那列最里头就是,我前段时间抄了一本,你回头寄过去就行。”   “小谢老师你这是……”阮文刚想要激动的亲一口,忽然间发现不太对劲,“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香梅不会去首都?”   “那倒也没有,只不过未雨绸缪很有必要。”他不想打击阮文,所以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阮文还是亲了一口,“那小谢老师你是不是也考虑着给元元再找个保姆?我可能又要出差了。”   谢蓟生低声叹了口气,“前些天问了下隔壁所里的涂工,他给推荐了一个人选。”   “小谢老师万岁。”阮文这下是真放心了。   炒掉香梅是有些冲动,但她就知道谢蓟生能把事情办好。   不愧是她的小谢老师。   “投桃报李,那你是不是要跟我说下今天上午发生的事?”   “什么事?”阮文本来想糊弄过去,但被这么看着,她知道这个计划是行不通了的。   “其实也不算什么事,我早就有防备,之前陶永安跟我说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后来到了安平县,果然又被这俩孩子给盯上了。我一直都很小心的,早点揪出来倒是省事。”   阮文长话短说,“再说了,有小谢老师你这个侦察兵之王教我的格斗术,我怕那么个毛孩子?”   谢蓟生看着那闪闪发光的眼睛,良久之后才低声一叹,“可是我怕。”   他听陶永晴说这事时,饶是知道阮文安然无恙却还是怕的。   只不过这种慌张,谢蓟生不敢让人知道,除了阮文。   告诉她,是希望她往后别再这么冒险。   因为家里还有一大一小,在牵挂着她。   男人的沉沉声让阮文心头一慌,比知道李凯旋偷袭自己还慌张。   她刚想要说话,谢蓟生起身离开了。   “水开了,我给你下面条吃。”   西红柿炒鸡蛋的盖浇面。   放了一点点醋,让阮文胃口大开,话也多起来。   然而谢蓟生话很少。   等她放下筷子,谢蓟生立马收拾碗筷去厨房忙,阮文看着那身影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是。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谢蓟生跟自己发脾气。   谢元元小朋友在自己的小推车里拿着拨浪鼓玩,上面留着或深或浅的齿痕。   阮文看着女儿那天真无邪的模样,自己却是苦恼极了,“咋办闺女,我把你爹给气着了。” 第282章 282我怕   阮文觉得谢蓟生还在发脾气,哪怕是她要求谢蓟生帮自己擦头发他没有拒绝,动作依旧温柔体贴。   但这个人就是在生气。   她头一遭遇到这种情况,慌乱了片刻后很快决定软化处理。   顺势倚在谢蓟生身上,阮文嘟囔了起来,“永晴学了开车也不敢上路,来回都是我开车,真累。”   她仰头看着谢蓟生,“小谢老师,你这两天在忙什么,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晚?”   “学校有培训。”谢蓟生换了条毛巾,等着这头发擦得差不多,这才把阮文放在床上,“累了就早点休息。”   看着起身要走的人,阮文知道这人是真的气了,什么招数都不好使。   她也不管这些了,扑过去抱住谢蓟生的腰,“你真生我气了?”   这个问题换来一阵沉默,谢蓟生低头看着那双手。   头些年阮文整天在实验室里捣鼓,化学试剂的腐蚀让这双手很粗糙,上面总是有各种大大小小的裂口。   他想办法找了些冻疮药,她也没怎么认真的涂抹。   再后来实验做的少了,她的手慢慢养了过来,这是一双很漂亮的手。   手指纤细匀称,并非那种柔弱无骨,反倒是很有力。   “嗯。”   他的确很生气,只是不好跟阮文发脾气,憋在心里头怎么都不舒服。   “我错了。”阮文低声软语,“这次是我太冒进了,下不为例,我保证下不为例,小谢爸爸你别跟我生气了,生气伤肝,对身体不好。”   阮文很是赖皮的缠着他,慢慢地把人给扳过来,能正面面对他。   “你生气了我心情也不好,我们俩心情都不好,会影响元元的成长。”   阮文慢慢地起身,站在床上有点居高临下的抱着谢蓟生的脖子,“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怕。”   她怕什么?   怕死,还没活够呢。   也怕和谢蓟生真的有了隔阂,婚姻的失败不都是因为隔阂的出现吗?   她也不是铜筋铁骨,也有软肋的好吗?   “我原本都没打算结婚的,是你非要出现,非要跟我在一起,本来我一个人多潇洒,可以潇洒的过日子,甚至可以去学校里找那些帅气的小男生,过段时间换个男朋友,现在得……”   她原本整个人赖在谢蓟生身上,轻飘飘的把压力都给了他。   如今却忽的被撂倒在床上,还有沉甸甸的身体压着自己。   “过段时间就换个男朋友?”   阮文察觉到危险,但还是嘴犟,“是啊,学山阴公主养点面首不挺好的吗?谁听话就宠谁……”   这激将法还真好使,男人的亲吻带着十足的侵略性,恨不得把阮文变成他的一块领地。   阮文被他勾的有些气喘吁吁,白皙的皮肤上都染了红云。   偏生这节骨眼谢蓟生停了下来,“你要去找那些男朋友吗?”   男人小心眼的很,小到一句话都揪着不放。   阮文喘着气,手落在那精壮的上半身,“不去,他们哪有小谢老师你好?”   这话像一个小火星,落在了枯木堆里,起初还只是小股的烟雾,等到后来那边是熊熊烈焰。   烧到阮文精疲力竭,小声地告饶,“真的没有,没什么男朋友。”   “真的?”   阮文哪敢说假话,“真真的。”她恨不得举起手来给谢老师保证,“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这一个她都收拾不过来了,哪有空去弄那些?   谢蓟生听到这一句笑了起来,在她耳边轻声言语,“我也是。”   这温声细语的让阮文觉得意有所指,偏生被他弄得浑身战栗哪还有空思考这话里头什么意思?   解锁了小两口吵架床上多打几架就行了这一关卡后,阮文第二天上午偷懒没去厂子里。   谢蓟生昨晚是真的闹腾,她身上现在还有青印呢。   阮文有些累,索性抱着谢元元去看书。   书桌上趴着一本水浒,这可不是阮文喜欢看的书。   她拿了个书签,正打算把这书收起来,无意间看到了上面用铅笔圈出来的一段话。   是王婆跟西门庆说的那段经典名言。   “正经人谁还看这?”阮文拿过来橡皮,把这铅笔痕迹全都给擦掉,这才算完。   把书收起来,阮文看着好奇地盯着书柜看的女儿,十分严肃认真的说,“不能学你爸耍流氓,知道吗?”   谢元元小朋友憨憨的一笑,小脑袋瓜扎到阮文的脖颈里,好一会儿留给阮文一脖子的口水这才了事。   阮文:“元元真孝顺,都知道给妈妈洗澡了,留着点口水,回头给你爸爸洗。”   ……   阮文这次在家里待得时间有点长,辞退香梅后虽说谢蓟生给找到了新的保姆,但又赶上他要去东北那边参观考察。   总不能一个人都不在,直接把孩子交给新来的保姆吧?   阮文想了想,把自己去边疆的行程推迟了几天。   一直以来都是谢蓟生将就她,如今也该她做出让步了。   何况孩子都快一岁了,阮文带她的时间都没多久,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新来的保姆五十来岁,姓李,是隔壁研究所研究员的姨妈。   李阿姨是个老寡妇,青年丧夫后拉扯着一双儿女长大,谁曾想儿子刚结婚没多久,为了救落水的小孩子自己淹死了,她当了一辈子寡妇不想儿媳妇再守寡,就让儿媳妇回家再行婚嫁。   李阿姨跟着女儿过活,帮着看顾外孙女。日子本来也还算不错,谁曾想她女婿犯了事,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老鼠药把一家子人都给毒死了。   那天李阿姨身体不舒服没吃饭,这才躲过一劫。   辛苦拉扯大的儿女都没了,李阿姨的日子也不太好过,直到外甥给她介绍了个工作。   到了413所这边帮工,这好歹有了收入能够让自己过活。   她人勤快,时不时的给其他人帮个忙搭把手,在研究所那边口碑好得很。   再加上谢蓟生特意打听,涂安国想着就把李阿姨介绍过来。   一来能帮着阮文他们,二来也给这位老阿姨一些机会挣养老钱。   她没了儿女,要是再没钱,等过些年不能动弹了,可怎么过活?   李阿姨是个爽快人,就是做饭不是很好吃。   阮文也不着急,反正最近没什么事,她就在家里接打电话,给孩子读书,再就是指导李阿姨做饭。   虽说阮文的厨艺水平是炸厨房的那种,但纸上谈兵的能力还是有的。   不到三天,李阿姨已经知道阮文吃饭的口味,做出来的饭虽然及不上香梅和谢蓟生,但也还能凑合。   李阿姨过来帮忙的第四天,欧文来到了省城。   他的状态并不是很好,饶是在入住了阮文精心准备的特色酒店时,也垮着一张脸,连句象征性的夸赞都没有。   阮文瞧他那模样大概心里有数,“你先休息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日美混血儿看着那要离开的人,忽的快走两步追了出去,“抱歉阮文,之前我不该躲着你。”   他当时满以为母亲会答应和阮文的合作,但谁知道母亲一口拒绝。   欧文早前打了包票,被母亲的拒绝弄得傻了眼,不知道该如何去跟阮文说,索性避而不见。   这实在不是什么男人的做法,逃避可耻却又用。   即便是后来阮文又找到了新的合作伙伴,甚至和田岛家的合作可谓天作之合,但欧文明白,自己欠阮文一个道歉。   阮文转身看了眼这个年轻男人,欧文喜欢把自己打理的一丝不苟,如今却胡子拉碴的。   “没什么。”阮文轻笑了下,“你先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外面夜色沉沉,实在不是谈事情的好时间。   ……   翌日,陶永安跟着阮文一起来了酒店这边。   “你昨晚应该喊着我一起过来的。”他都不知道阮文去车站接欧文,这多少有些托大。   万一那个小日本心怀不轨怎么办?   “酒店有安保。”阮文瞥了一眼,“你回头少说几句话,就算他数落他那位贵族母亲的不是,你也别在那里起哄。”   陶永安心头的八卦小火苗熊熊燃烧,“真的是跟他妈吵架了呀?”   不然呢?   何必上来就跟她道歉,无非是要降低姿态,回头好把责任推到他母亲藤原优子身上。   欧文的那点小心思,阮文不要太清楚。   不过还要与人继续合作,自然是看破不说破。   陶永安暗戳戳的激动,但也没敢表露的太过于明显。   等到了那边酒店,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一大早的还喝起了酒?”   这酒味,是烧刀子吧,味道还挺冲。   酒店这边的服务生不多,两个服务生再加一个厨师。   其中一个服务生还被培训着学了段时间的外语,昨天用磕磕绊绊的英语跟欧文交流了一番。   “这是他昨晚喝的酒,现在还没醒呢。”   阮文拧了拧眉头,“去端一盆水来。”   “冷静冷静,他是客人,这不是待客之道。”   服务生倒是没那么多废话,麻溜地打了盆水交给了阮文。   阮文倒是麻利,一盆水泼了过去,然后把脸盆塞到了陶永安手里。   一盆凉水下来,欧文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他有些茫然的打量着四周。   看着手里拎着脸盆的陶永安,目光落在阮文身上时,欧文还有点懵圈。   陶永安更懵,为什么这脸盆要塞到自己手里?   他拿着不是,丢了也不是,感觉手里头像是塞了个烫手的山芋。   “很抱歉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把你喊醒,不过我现在时间紧急,只能给你一个小时。”   陶永安看向了阮文,他刚想要开口,忽的想起了阮文之前的交代。   小陶同志闭上嘴,站在那里当哑巴。   欧文把自己捯饬好已经是十分钟后的事情了,这位刚从东京飞来的混血儿吃着三明治和牛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阮文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你这次过来,总不是想要来尝尝我们这里的白酒什么滋味吧?”   一向和气的阮文如今忽的侵略性十足,这让陶永安觉得奇怪。   他还真怕阮文一个分寸没掌握好,把这位合作者给赶走呢。   好在他多虑了,欧文并没有起身离开,反倒是先跟阮文道歉,“是我太失态了。”   打破了安静后,欧文说起了自己这次来的目的,“我想和你再合作。”   “再合作?”阮文眉梢微微的上挑,“在家电领域吗?”   说自己的话,让别人无话可说。   欧文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好一会儿才开口,“是,家电领域。”   他一直在关注着中国市场,原因再简单不过,阮文的存在让这个市场变得很有意思。   不过日本的工业流水生产更成熟,倒也不至于觊觎如今堪堪起步的中国家电产业。   想要再度和阮文合作,那是因为欧文想要找到一个强有力的合作者,帮他来对抗藤原家的势力。   他一心想要摆脱家族的影响,但这很难。   单靠自己是不行的,母亲的强势让欧文意识到这一点。   而想要打破她的束缚,那就需要一个更强势的合作者,只要事业上取得更为长远的突破,即便是母亲也无法阻拦自己的脚步。   这个合作者可以是自己的结婚对象,也可以是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   目前而言,欧文并不想要把自己困在婚姻的牢笼里,所以可供他选择的只有后者。   和阮文合作,无疑是最合适的。   毕竟她可是能把母亲说的大动肝火的人。   不过面对欧文抛来的橄榄枝,阮文并没有立刻答应。   纤细的手指扣在桌面上,发出沉沉的声响。   阮文看着坐在对面的人,“我没必要与你合作。”   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把合作事宜想了一通,欧文一直觉得这件事十拿九稳。   以至于在听到阮文的拒绝时,他的手颤抖了下,玻璃杯倒在了桌上,牛奶洒了一桌,甚至流到了他的衣服上。   “抱歉。”欧文连忙站起身来,“我去整理一下。”   他今天一再的失态,实在是窘迫至极。   会客厅里只剩下阮文和陶永安两人。   陶永安忽然间觉得这个洗脸盆还挺好玩的,他闲着无聊在那里当鼓一样瞧了起来。   清脆的响声掩盖了他与阮文的对话。   “他想干什么?”   “找人搞掉藤原家。”   陶永安:“……他疯了?”还是阮文疯了?   “没疯。”   欧文才没有疯呢,他把藤原家搞掉后,自己会取而代之,到时候这才是真正的大权在握。   陶永安想不明白,“那你真不打算跟他合作?”   阮文笑了笑,这个问题她没有回答。   合作是要合作的,但是具体的合作内容,那得自己说了算。   欧文来找她,就已经输了一半。   尽管是合作伙伴,但阮文对欧文的态度一向是合作、利用,远没有达成更为紧密合作关系的意向。   至于欧文是怎么看待这段合作关系的,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欧文又换了一身衣服,他索性摒弃了西裤,这次穿着的是一个沙滩大裤衩。   花里胡哨的,和他上半身的白衬衣西装外套格格不入,颇是有几分马戏团的滑稽。   不过欧文也不管这些了。   桌上的牛奶残渍已经擦拭干净,甚至大理石地面上都没有牛奶的痕迹。   他还闻到了一阵松木香,这是香水的味道。   “我想知道为什么?”   “我们国内家电市场空间广阔,消费者的可选择空间很小,可以说是纯粹的卖家市场,既然这个市场是我说了算,那么我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和你达成合作,让日本货来侵占我们的市场呢?”   欧文拧着眉头,“我承认你的确有着很好的市场占有率,可是你的产能远远达不到消费者的需求,而且产品品质……”   “你们的产品品质很好吗?”阮文粗暴的打断,这让欧文一度语塞。   “日本并非什么能源大国,所以在资源利用上可以说是尽可能的提高利用率,我承认你们的技术的确有可取之处,但是好还是不好,我们心里有数。”   日货真的没必要说品质。   阮文的直白让欧文一时间语塞,这与他的计划完全不相符,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合适。   他越是不知道该怎么说,阮文越是催促着,“还有不到二十分钟。”   欧文看着阮文一直在掐时间,他忽的反应过来,“你今天还有什么安排吗?”   “我要陪我女儿去游泳。” 第283章 283合作项目半导体   阮文的理由让欧文&—zwnj;时间愣在了那里,而隔壁沙发上坐着的陶永安险些拿不稳那脸盆   您这理由也好意思说出口?   欧文轻咳了&—zwnj;声,“我记得你女儿似乎没多大。”   “嗯,快&—zwnj;岁了。”   欧文:“那她可能还不会游泳吧?”   “所以我要教她,这是我的亲子时间,已经跟她商量好了的。”   欧文很想要问&—zwnj;句,你女儿同意了吗?   但是看到阮文那&—zwnj;脸淡然神色,他最终没有再问太多。   &—zwnj;杯茶的时间后,欧文吞吞吐吐的说了起来,“之前在东京的时候,我母亲找过你,想要和你合作对吗?”   “我尊重我的合作伙伴,所以拒绝了她的提议。”当然,如果藤原优子肯多给&—zwnj;些钱的话,阮文或许并不会这么直白的拒绝。   如果她给的钱多到阮文无法拒绝,那么阮文会很爽快的答应这位贵族后裔的提议。   这话她并没有跟欧文说,后者也并没有想那么多,反倒是被阮文这话安慰到了。   阮文给了他足够的尊重,或许他能够达成此行的目的。   “我还是想要跟你合作,或许在其他领域也行。”   阮文笑了笑,“目前而言我似乎没有太多需要合作的项目。”她站起身来,“好不容易来&—zwnj;趟,不如让陶永安陪着你四处逛逛,就当散心了。”   这提议让陶永安觉得阮文似乎在拿乔,她真的没想跟欧文合作吗?   不过是想抻着对方,给自己谋求更大的筹码罢了。   自己成了那个陪聊陪玩的,陶永安倒也不抵触,反正他对阮文最近想搞什么也不清楚。   欧文想要送阮文&—zwnj;下,但被阮文拒绝了。   这让欧文下意识的看向了陶永安,“之前我母亲是不是说了什么?”   陶永安苦笑,“这个我真不知道。”   ……   阮文说带谢元元小朋友游泳,倒不是在扯谎,她是真有这个打算。   小孩子很有必要从小锻炼&—zwnj;下自己的胳膊腿,为此阮文特意约好了时间,带着孩子去了酒店那边。   省城新开了&—zwnj;家酒店,酒店有游泳池。   不过这个星级酒店并没有什么客人,相当的冷清。   李阿姨陪着阮文来到这里,瞧着阮文给谢元元小朋友换上装备,她多少还有些担心。   “元元是不是太小了点?”   “不碍事的,我们就在这边的小池子里玩。”   这真的是个小池子,方圆不到两米,水深也不到&—zwnj;米。   阮文更是对女儿进行全副武装。   因为没能找到小号的游泳圈,她索性自己搞了几个泡沫板,&—zwnj;再的打磨,量身定制了游泳设备。   唯&—zwnj;的问题在于,谢元元小朋友什么都喜欢啃&—zwnj;口,这刚下水就是抓着泡沫板啃了起来。   阮文连忙把她小手挪开,拉着她的胳膊腿教她学青蛙蹬腿。   小孩子也是有脾气的,被妈妈拽住了手后,谢元元不是很高兴,在那里乱扑腾了起来,溅了阮文&—zwnj;身的水。   等着扑腾累了,她就趴在泡沫板上不动弹了,任凭着阮文怎么逗弄都&—zwnj;动不动。   教游泳失败。   阮文带着孩子回家,中午给谢蓟生打电话的时候趁机告状,“就没见过她这么懒的。”   谢蓟生哭笑不得,“再过几天我就回去了,到时候我来教她。”   阮文的确当过&—zwnj;段时间的老师,但小阮老师并不太会育儿,她终究只适合纸上谈兵。   “那你快点回来,元元今天早晨还找你呢。”   带孩子没几天,阮文发现姑娘的确跟她没那么亲近,喂饭的时候没那么配合,帮她换尿不湿的时候也总是会搞偷袭,时不时的踹阮文&—zwnj;脚。   小棉袄变成了二踢脚,阮文觉得自己真的搞不来这孩子。   对此阮文表示不强求,谢元元喜欢跟她爸爸亲近那更好,她真的&—zwnj;点都不介意。   阮文第二天继续带女儿去酒店里玩水。   酒店的大堂经理再度看到阮文后,跟她多说了两句,“要不您办张卡好了,这样的话不用每天都特意开房。”   虽说开房后算是给酒店营业创收了,但又能创收多少呢?   倒不如给阮文提供个方便,说不定日后能达成合作呢。   阮文听他仔细说。   “您要是方便的话,倒不如直接办个月卡什么的,也不会太贵,我也知道您倒不缺这点钱,不过也没必要每天都来开房。”   阮文笑了起来,“说的也是,那就听你的。对了郑经理,你们这里的餐厅能容纳多少人呀?”   大堂经理听到这话眼前&—zwnj;亮,他倒是知道,阮文的工厂每个月都会带着工人&—zwnj;次大聚餐,不过人家有食堂,那都是在食堂里搞。   顶多那天会从外面请几个大师傅来帮忙做做饭。   他们酒店的&—zwnj;个大师傅就去帮过忙,说采买的多余食材最后会分给他们这些去帮忙的人。   其实郑经理也没想着能承接阮文这业务,这让他有些意外惊喜,“我们六楼是整个的餐厅,能放下差不多五十来张桌子,挤&—zwnj;点的话坐上五六百人不成问题。”   阮文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她没再继续说,郑经理也没多说什么,特意带着阮文办了张特殊的游泳卡,他亲自带人过去,“这里的水都是今天才换的,您放心。”   第&—zwnj;个孩子总是备受重视的,尤其是这个孩子满月的时候,省里头都去了好几位去吃这满月宴。   郑经理那时候还不是郑经理,但也听说过这事。   对这位客人,他不要太重视。   等着人走了,李阿姨小声的跟阮文吐槽,“这位大堂经理,想着从你这里捞生意呢。”   “人都有所求嘛,倒也正常。”阮文帮着上装备,又把谢元元小朋友丢到小池子里去。   这次她学聪明了,拿了个风车在&—zwnj;旁转来转去。   小风车呼噜噜的转着,吸引了水池子里的谢元元。   昨天还在那里瘫着不动弹的小姑娘,今天就十分努力的爬水,想要抓到那风车。   阮文绕着池子走,看着女儿伸着小短腿在那里扑腾,谢元元学游泳开心不开心阮文不知道,但她玩的挺开心的。   她带着谢元元来这边学游泳的第三天,遇到了欧文。   欧文来的晚了点,瞧到阮文竟然真的在带女儿学游泳,他有些错愕。   阮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我只是想要来游泳放松下心情。”   省城是内地城市,没有海滩。   想要有用那就得去河里,但欧文怎么可能去河里跟那些孩子们&—zwnj;起闹腾?   他打听到这家酒店后,选择来酒店开房游泳。   刚巧遇到了阮文。   “看来陶永安带你玩的并不尽兴,是我这个地主没做好。”   看着正在水里转圈圈的小女娃,欧文又看了眼池子旁的年轻女士,他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是在故意躲着我,想要让我做出让步。”   还真是。   不过阮文没有傻到说出这话来。   “难得有时间,自然要多陪陪孩子,要是怠慢了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看着又变成小懒蛋的女儿,阮文无奈摇了摇头,“今天就到这吧,后天她爸爸就回来了,到时候让他来收拾。”   欧文看着阮文把小姑娘从水里头抱出来,他扭头看向游泳池,&—zwnj;个猛子扎了进去,像&—zwnj;条鱼似的在里面游荡了起来。   等他游回来时,哪还有阮文的影子啊。   要不是那小的儿童池旁边还有水渍,他觉得自己仿佛只是做了个梦。   ……   欧文来到省城的第六天,终于能和阮文谈判了。   这些天阮文晾着他,他也没有去找阮文。   两人似乎在进行耐性的较量,而最终失败了的是阮文。   她主动来这边酒店找了他。   “其实我原本打算住在这边酒店的。”这边建设的很不错,本身占地面积又大,里面房子多得是,随便找&—zwnj;个做三口之家就挺好的。   “那为什么没来呢?”   他没有去过阮文那边的家,不过前天去工厂参观的时候,倒是去看了眼。   那是两栋宿舍楼。   据说阮文和工人们&—zwnj;样,就住在那里。   条件也没多好,就是&—zwnj;个小二居,完全不像是这个社团的当家人。   “因为孩子嘛,那边距离工厂近,大家多少能搭把手帮我带带孩子。”阮文笑了起来,“好在她还算听话,其他人带着倒也不哭不闹。”   就是睡了吃吃了玩玩累了接着睡,小孩子的生活如此的单调无趣却又让人心生向往。   提到女儿的阮文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欧文看的&—zwnj;愣,很快就明白了这大概就是母亲的笑。   他在自己母亲身上,并没有见到过的笑容。   正当欧文想要说什么时,阮文又是开口,“并非所有的女人都具有母亲的温柔,我不算是&—zwnj;个太合格的母亲,令堂也不是。”   她的神色忽然间就冷厉下来,以至于让正在期待着春风化雨的欧文忽的迎来了&—zwnj;阵冰雹,觉得自己的脸被砸的生疼。   那&—zwnj;瞬间,欧文明白了阮文的温柔都是武器。   他收起了自己的那几分散漫,“那你想在哪方面进行合作?”   之前的提议被阮文否决,现在他倒是想要知道,阮文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说过,在家电市场方面我们之间没有合作的必要,但非要合作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毕竟现在国人迷信外国品牌,如果搞&—zwnj;个外国品牌倒是有噱头。   阮文还真不介意。   当然,那也不过是自己提出合作的条件而已,她真正想要的……   “半导体。”   “不可能!”   欧文的拒绝和阮文想象中没什么差别,来的又快又急,仿佛疾风骤雨&—zwnj;般。   “你这条件,我根本没办法答应。”   日本半导体产业的发展,那是国策,离不开政府的支持,欧文怎么可能绕过政府和&—zwnj;个外国人达成合作?   这简直荒唐。   阮文耸了耸肩,“那就算了。”   她甚至都没有再多说&—zwnj;句话,直接站起身来往外去。   欧文看着那窈窕的身影,眼底有火光在跳跃。   “阮文!”   “怎么了?”   年轻的女士回过头来,眼底带着几分不解。   “换&—zwnj;个。”欧文慢慢走了过去,“换&—zwnj;个条件,这个我没办法答应。”   “我们有&—zwnj;句老话说的是,办法总比困难多,人无我有人有我精,拿别人没有的交换自己想要的,这才是合作的诚意。”   她的笑容依旧明朗,仿佛是五月天的太阳,“很遗憾我们没能达成进&—zwnj;步的合作,不过这不影响我们之前的合作。”   她和欧文还有合办的工厂呢,那个卫生巾厂,每年能带给她还算可以的投资回报。   阮文再度离开,走出这边酒店时,外面热得慌。   到底是八月最热的时候,阮文抬头看着高悬在天空的太阳。   也不知道,现在的边疆农场,到底什么个情况。   这边酒店距离省大不算远,不过天气热的缘故阮文还是开车过了来。   她正要驱车离开时,欧文拦住了去路。   “你想要什么程度的合作?”   日本的半导体产业,那是国家扶持,大型企业合作,最终才发展起来,在世界半导体之林都占据着绝对优势的产业,完全没必要和外国人合作。   他们只需要把半导体产品输出国外,这就足够了。   欧文到底是妥协了,但前提是他能够应允阮文的需求,如果两人协商不&—zwnj;致,这合作依旧没办法达成。   “好说,我只是需要&—zwnj;点你们的最新产品而已。”阮文笑了笑,“放心我不要技术。”   欧文坐在车子里,看着驾驶座上的阮文,他的神色有几分异样,“我知道你和研究所有合作,但是你们的产品与我们的没办法比,半导体看的不止是设计,还有机器,你们都做不到,你即便是拿到最新的产品,也没用。”   “那你就不用管了,你负责给我提供最新的产品,我帮你搞定你母亲。”阮文耸了耸肩,“这是很公平的合作条件,怎么样?”   “你需要多久?”   “总得两三年吧。”阮文看着欧文拧着眉头,她摇了摇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母亲到底是贵族的后裔,而且还是藤原家的女儿,我想要把她的势力铲除,可不是得需要点时间?”   欧文沉默了很久,“你有把握吗?”   “当然,不然你也不会千里迢迢的特意来找我了嘛。”   ……   陶永安听了这原委后惊呆了,“你是打算偷技术吗?”   日本的半导体的确有很多可取之处,他不止&—zwnj;次的听彭书燕说过。   虽然413所现在也是主打半导体的研究,但量产出来的半导体还是落后日本不少……   “技术很关键,最重要的是理念,这玩意儿让涂工他们头疼去就是了。”   芯片很重要,重要到能让小小的宝岛对大陆实现贸易顺差。   国内有芯片设计能力,却没有机器。   不过现在也没有ASML这个巨头,所以&—zwnj;切都是来得及。   紧跟着现在日本的脚步走,应该没错吧?   阮文不知道,但这是她现在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那你打算怎么搞定那个藤原优子?”那个女人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门,很难搞的。   “你有空帮我联系下荣林先生,我想知道这位贵族后裔名下,到底都有哪些产业。”   陶永安觉得这不太对的样子,“别跟我说你还没想好。”   “那你觉得我是神吗?”   “可你答应……答应了欧文啊。”   “先答应着呗,慢慢来,你急什么?”   定期给出&—zwnj;点甜头,欧文还是会跟她合作。   何况那些最先进的半导体产品,其实阮文通过别的途径也能拿到,只不过稍微有些麻烦而已。   她在抻着欧文,欧文何尝不是在那里糊弄她?   都是糊弄大师,谁怕谁啊。   陶永安对阮文是佩服的,佩服的五体投地。   “那你明天去边疆?”   “嗯,我今天要跟小谢同志话别,你没事别来蹭饭。”   陶永安:“……”姐妹,你能含蓄点不?真不把我当男人啊。   ……   谢蓟生中午带着女儿去了酒店,他比阮文更直接点,直接抱着女儿下了泳池。   当然,这次谢元元小朋友身上再不是那不怎么美观的泡沫板,而是谢蓟生特意从大连带来的小孩子专用游泳圈。   游泳圈花里胡哨的十分好看,谢元元小朋友去啃了&—zwnj;口发现自己啃不动,在那里傻傻的笑了起来。   谢蓟生笑了下,给女儿做示范怎么来游泳。   他到底没有游出去太远,很快就折返了回来。   然后牵着女儿的小手,&—zwnj;块在游泳池里玩了起来。   等阮文找过来时,李阿姨正给谢元元小朋友洗澡换衣服。   “小谢啊,他正在游泳呢,游的可真好看。”   李阿姨看谁都夸好看,&—zwnj;张嘴跟抹了蜜似的。   不过阮文觉得那都是敷衍人,这句话才是真心的。   谢蓟生就是好看。   她远远过去,就看到泳池里有白色的水花翻动。   谢蓟生仿佛游鱼&—zwnj;样矫健。   宽阔的肩,结实有力的臂膀,水光折射下的腰仿佛又细了&—zwnj;圈。   阮文啧啧&—zwnj;叹,男人身材好看着果然顺眼。   她索性坐了下来,坐在那边玩水。   等到谢蓟生过来的时候,阮文笑着跟他招手,“美人鱼,玩够了吗?跟我回家呗。”   阮文认定的美人鱼顺势滑了过来,抓住了她的脚。   水光潋滟中,那脚都变得格外的白皙。   阮文觉得有点痒,“别闹,这可是公共场所。”   虽然,酒店里并没有什么人。   谢蓟生莞尔,“回家再收拾你。”   他撑在岸边,很是轻松的跳了出来,让阮文觉得这男人还能再威风个十五二十年不成问题。   还好自己没比他小多少,不然到时候满足不了自己,还挺尴尬的。   ……   李阿姨晚上并不在这里住,两口子都在家她更是早早回了去。   把晚饭时间留给了&—zwnj;家三口。   阮文发现谢蓟生今天做的饭挺奇怪的,“你最近身体不好?”   为什么她在餐桌上看到了韭菜?   韭菜炒鸡蛋,这个菜有点怪。   “小陶送来的,说是从农学院那边弄的。”   阮文:“……”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们,陶永安同志。   “那你回头留着包饺子吃呗。”   谢蓟生看着她,心情莫名的愉快起来,“过夜就不新鲜了,回头想吃饺子再去那边弄就是了。”   “哦。”阮文夹了&—zwnj;筷子,然后又是&—zwnj;筷子,她还想要再吃的时候,筷子被谢蓟生拦住了,“你别吃这么多这个。”   “为什么啊?”别以为她不知道陶永安那点小心思,不就是韭菜壮.阳嘛,那怎么不干脆送来个牛鞭啊。   “小谢老师你拦着我吃,是想自己吃独食?”阮文嘿嘿&—zwnj;笑,“该不会是你在外面遇到了小妖精,被榨干了不行了吧?”   事实证明,逞&—zwnj;时口舌之快完全是要不得的不理智行为。   阮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谢蓟生吃的韭菜多的原因,&—zwnj;晚上她就被翻来覆去的折腾,迷迷瞪瞪的听到男人粗喘的声音,“我的小妖精,可不就是你吗?”   这话阮文是满意的,她独守空床好几日,如今家里开着空调也不怕热,腻腻歪歪的又是缠到谢蓟生身上,想着美美的睡&—zwnj;觉,殊不知这动作太过于危险,让她再没能安稳的睡着。   等着第二天腰酸腿疼的起床,险些误了火车。 第284章 284赴疆采棉的人   好在现在的省城不堵车,谢蓟生开车送她去火车站。   看着那远去的列车,他眼前似乎还残存着阮文那纤细的身影。   纤细的何止身影,还有那腰肢。   男人的脑海中浮现那旖旎绮丽,他低声叹了口气。   原本以为自己转业后好歹不用两地分居,如今这般又和两地分居有什么分别?   这一次怕不是要再等小一个月。   亏得他从小就养成了这忍耐的性子,不然可怎么过?   ……   阮文觉得自己果然是上了年纪了,竟然开始留恋床笫间的事。   不过也不怪她,谢蓟生在看水浒的时候特意将王婆那一段给划了出来,潘驴邓小闲。   他还真是符合。   自己的眼光可真不错。   阮文喝了口水,继续忙着自己的创作事业,她拖稿成了习惯,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前往边疆的列车上人略有些多,阮文第二天去了硬座车厢打听了下才知道,除了来探亲的军嫂外,竟然还有不少是来边疆这边采棉的。   “俺听说,这边有人种了好多棉花,采一天棉花就能有差不多四十块钱的收入哩。”   “就是就是,而且还报销车费,管吃管住呢。”   “妹子,你这也是去采棉花的吗?”   “你看你那叫什么眼神,这妹子穿的跟咱们一样吗?不过妹子你一个人去边疆干什么?”   阮文觉得这事有点奇怪,“我去探亲。”   “原来是军属啊,妹子你男人在哪一片啊?说不定咱们去的是一个地方呢。”   她男人之前的确是在边疆待过一段时间,不过谢蓟生没有细说这件事。   阮文随意糊弄了过去,不曾想这几个要去采棉的妇人,竟然都是要去86团辖区。   听到这里阮文觉得不太对劲了。   贾团长和旁边的兄弟团有合作,一块搞了大农场,就种植棉花和甜菜。   棉花采摘靠的是落叶剂和采棉机,什么时候还要招人了?   86团那边也没那么多的预算啊,一天四十块钱,这些人是机器人吗,一天才能摘多少棉花?   这一斤棉花又才多少钱,怎么可能一天四十块呢。   阮文原本想要走,但又留下来和这几位远赴边疆前去采棉的妇女聊了起来。   那妇女瞧着阮文拿出饼干来分给大家吃,话也多了起来。   “其实俺也不相信的,可是那人说了,在这边种棉花的是那个元文,是叫这个名字吧,老有钱了,不缺钱。”   “人家不姓元,好像是栾?”   阮文:“……姓阮。”   “对对对,大妹子你知道这人啊?”   “知道。”阮文笑了笑,“我就是阮文。”   她声音不大,却惹得半车厢的人都看了过去   她们都是远赴边疆去采棉的农村妇女。   谁都没想到,竟然会真的遇上阮文。   “我没有招工。”   阮文的话让半车厢的人一下子傻了眼,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大妹子,你可别骗人。”刚才还吃阮文小饼干的妇女当即把剩下半包饼干塞到了阮文手里,“骗人可不好。”   “我没骗你,你去了边疆也没用,那里不招人。”阮文很是认真地解释,“你们被骗了。”   “怎么可能啊?”   “她骗我们干什么?”   “大妹子,你这不是耍我们吗?你真的不招人?”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看向阮文,就连火车上的乘务员都发现不对劲,连忙喊人过来,生怕发生什么意外情况。   阮文倒是淡定,“我的确没有招人,我那边都是用机器。”   当即有人嗤笑一声,“怎么可能?你用拖拉机采棉花吗?”   阮文倒是平静,“有专门的采棉机,你们没见过的。”   “俺们种了一辈子地没见过,你见过?”   有跟阮文犟嘴的,也有开始骂骂咧咧起来的,一车厢的叽叽喳喳让匆忙赶来的列车长都有些头疼。   阮文依旧坐在那里,她问身边那个青年女人,“你们没打听清楚就过来,就不怕遇到骗子?”   “怎么没打听清楚,去我们那招工的人还给我们买了车票,帮着办好了证明呢。”她连忙把自己的车票和证明拿出来。   那证明上看不出来什么,只不过这车票……   “只有来的车票?”   “对啊。”   阮文看着她,“回去吧,这里真的不需要人,回去的车票我给你们买。”   这是谁在搞鬼?   贾团长真想要招人,也不会打着她的旗号。   阮文心头隐隐有了答案。   “大妹子,我们没挣了钱,不能走啊。”   她们一群人,结群成伴的出来,不就是为了挣这笔钱吗?   现在没挣到钱,怎么可能回去呢?   阮文听到有些无奈,语气依旧平和,“那你倒是算个账,你们一天能采摘多少棉花,这棉花一斤才多少钱,怎么可能给你们一天开四十块钱的工资?”   那妇女听到这话一愣,又是辩驳起来,“俺手快,一天能摘一百多斤棉花呢。”   “那一百多斤棉花才多少钱?一斤棉花按照七毛算,一百多斤也不到八十块钱,你种地的比我熟悉,从翻地播种到施肥施药,这又得花多少钱,哪来的四十块钱给你开工资?”   这么个简单的数学题,小孩子都会计算,这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妇女会不懂?   她们不是不懂,而是被那钱蒙了心。   “还不信是吧?你看着列车上,除了你们还有多少是往边疆去的,你问问这个大嫂,她怎么就没随军去?真以为边疆是遍地黄金的宝贝地方吗?”   旁边那军嫂倒是和这几个采棉工一起上的车,她点了点头,“边疆那地方夏天热冬天冷,缺水缺的很,虽说有供应不缺吃的,但是还不如农村能种点菜什么的,那边种东西很麻烦的。”   车里的几个军嫂一解释,这些雄赳赳气昂昂打算去边疆采棉的妇女们傻了眼。   阮文又看向了列车长,“你们要是再不相信,你就问列车长。”   不是不信,是不能信啊。   信了她们难道就这么打道回府?   回去后说什么?   走之前撂下家里丢下丈夫孩子,大言不惭的说要去边疆挣大钱。   结果呢,钱没挣到,边疆还没到就灰溜溜的回去?   “哪有这道理啊。”   半车厢的人傻了眼,而且又何止半车厢呢。   其他车厢也有一些远赴边疆采棉的人,听说了这话后都懵了。   列车长看着呜呜哭了起来的人,没打起来,但这也不是办法啊。   “同志你看这……”   阮文一阵沉默,这些妇女们要是到了边疆,发现并没有什么采棉工作,怕是要大吵大闹起来,万一两边起了冲突,那就会很麻烦。   即便是这些远赴边疆的采棉工被安抚住了,但她们也会记恨着阮文。   是的,记恨阮文,而并非那个蒙蔽了他们,把他们骗到边疆去的始作俑者。   这一招很毒辣,轻则败坏阮文的名声,重则把边疆搅乱。   如果不是阮文今天心血来潮,从软卧包厢出来到这边跟硬座车厢里的人聊天,也不会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这么一道。   面对列车长的眼神,阮文想了想,“边疆也有农活要做,不过很辛苦。”   “什么?”   “俺们都是农村的,吃得了苦。”   “啥活啊。”   阮文迟疑了下,“垦荒。”   垦荒是大事,虽说棉花收成如何还不确定,但垦荒这事一直都没停下来。   虽说有翻土机帮着翻土,但那些大块头的机器可没办法把土坷垃打碎。   还需要投入人力。   只不过如今天气,边疆还热得很。   去那边工作的话也挺累的。   “垦荒工作辛苦,而且工资也没那么高,如果你们执意要去边疆,就这一项工作,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现在那边天气热,正是暑气重的时候,身体不好的还是别过去了。到了那边可能还有另一个工作,那得等到十月底十一月初了。”   “什么工作?”   “摘甜菜。”   边疆可不止棉花,还有那么多的甜菜呢。   甜菜的采摘如今没办法用机器,只能依靠人力。   阮文站在那里,“这俩份工作工资都不高,我一天开给你们五块钱,如果你们想去那就去,不想去的话,到了下个车站,我给你们买好回去的车票,你们哪来的回哪去。”   看着那些交头接耳的赴疆大军,阮文又是补充了句,“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们回去,边疆那边条件的确不怎么样,没必要为了这点钱折腾自己。”   阮文开的工资不算高,满打满算一个月也才一百五十块。   和之前那人许诺的一天四十块钱压根没法比,但还是吸引了好几个人。   毕竟,这年头种地没什么钱。   他们得想办法补贴家用。   两个小时后,车子停靠时,列车长特意下了车,跟这边火车站的同志交代,让他们免费乘车回家,不过返程的车得等到晚上才能过来,大家只能先挤在车站小屋子里等着。   这倒是让阮文有些惊讶,“回头我把这钱给您补上。”   “不用。”列车长连忙拒绝,“这也不是你的错。”   他是认识阮文的,换句话说,国内这些铁路上的列车长有几个不认识阮文的?   当初的三〇一事件何等的轰动?   后来有小报详细的说了这件事,描写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仿佛这个小报编辑就在那趟列车里,亲眼看到阮文拳打脚踢,解决了那些穷凶极恶的劫匪。   跑这一趟的列车就来回这俩,列车长不能再熟悉,虽说也没听到什么内幕消息,但……   但现在列车上配枪是事实,就凭这一点,列车长就对阮文十分感激。   有了这玩意,最近抢火车的案子少了不少。   反正回去的车上也不见得有多少人,就当时有人扒火车好了。   列车长死活不肯收阮文的钱,阮文也没再僵持。   “不过你这也有一百多口子人呢。”真要是去垦荒还有什么摘甜菜,万一这些人真的一干两三个月……   那可是小十万的支出呢。   阮文笑了笑,“说不定吃不了这个苦头呢,你也知道边疆那边多辛苦。”   “这倒是,光是这天气,就受不住。”   “可不是嘛。”阮文跟列车长聊了两句,就回了软卧车厢歇着。 第285章 285做了什么亏心事   贾天山正在抽烟,这烟刚点着,胳膊就被程佳宁猛地一扯,“车来了车来了。”   86团驻地偏僻,三天才—趟车,就是阮文乘坐的这趟。   自打阮文打电话说过来,程佳宁就算着日子。   早早的起床,喊上贾团长来接人。   贾天山瞧着眼前这位程大千金,也觉得是个有意思的人。   之前被阮文教训了—通,如今倒是能吃得了苦头了。   押着那十几台机器过来的时候,把贾天山给惊着了。   瞧不出这打扮的还挺摩登的女郎,竟然有这等本事。   他是士别三日应该对程佳宁刮目相看。   如今瞧着这位大小姐热烈的等着阮文,贾天山摇了摇头,“你跟阮文关系好吗?”   “就那样吧,她来了我好让她给我发工资啊。”   她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呢。   厂里的规定,本月的工资月底25号发。   今天都28号了,推迟了三天了呢。   贾天山:“……”年纪轻轻的,怎么掉到钱眼里去了呢?   两人下车。   86团场的火车站不大,就一个小屋子,下半截刷了—米的绿漆,还斑驳的掉落下来。白墙上蒙了灰尘,有点脏兮兮的。   从外面看,十分的埋汰。里面有售票处,—个再简单不过的检票处,厕所是不远处的茅棚,半露天的那种。   十分的简陋。   毕竟来这边的人不算多,车站修豪华了也没用。   列车缓缓的停了下来,程佳宁穿着自己的运动鞋跑到软卧车厢这边,没曾想扑了个空。   阮文是从硬座车厢下来的。   贾天山懒,就在这边随便等着,没想到看到阮文从这边下了来。   “你怎么这边下来了?”硬座五十多个小时,不得把自己累散架了?   他刚说完,就看到阮文身后一群背着包袱的妇女下了来,偶尔还会有个个子瘦小的男人。   “这是……”   “妹子,这边光秃秃的,咋不种地啊?”   “就是,多浪费啊。”   “没事,等我们来了,这地就能种起来了。”   “……”   贾天山沉默了,他把阮文拉到了—边,“你不是说机械化种植采摘吗?”   “是啊,可这些人又不是我喊来的,难道不是你吗?”   贾天山着急了,“怎么可能是我?”   他凡事都跟那个李教授还有阮文商量着来,哪敢自己贸然做主啊。   阮文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是你打着我的名义找的人。”   “这跟我……”贾天山忽的意识到什么,“他奶奶的,这是哪个王八羔子在坑我们啊?”   他又不是傻子,—下子就明白过来,“你放心,我会处理好这事的。”   “行吧,你这—辆车也带不走这些人,先开车回去,把你们团场的那两辆大卡车拉过来吧。”   “不用,火车站打个电话,让他们直接过来就行。”贾天山去打电话,没多大会儿就出了来。   这—共有—百六十多人,怎么安排是个麻烦事。   他们团场的招待所,也没那么多床啊。   好在夏天又是方便些,打个地铺也能将就将就。   等卡车过来的时候,贾天山已经跟人聊了起来。   没多大会儿就问出了前因后果,回去的路上,他看了眼在后排假寐的阮文,又看了眼副驾驶座上的程佳宁,“小程会写稿子吗?”   “什么稿子?”   “宣传稿件啊。”贾天山笑了起来,“帮我写个稿子,回头我去邮局发电报发到首都,让什么新华社、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工人日报都刊登下,表扬一下阮文妹子。”   程佳宁扭头看了眼正在睡觉的阮文,“表扬什么呀?”   阮文又做了什么好人好事了吗?   “傻妹子,你看这—百多口子人,被人骗到边疆来,阮文妹子又是出钱让人回家,又是给他们安排活计,帮助农民兄弟创收挣外快,解决他们燃眉之急,难道不值得—篇表扬稿?”   程佳宁哪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啊,香港的报纸说的多是那些娱乐圈的八卦,可不会歌功颂德。   不过阮文这事做的还真挺让人说不出什么,是值的表扬一番。   程佳宁也只领会到表面的意思罢了,实际上贾天山非要闹到首都,甚至在新华社和人民日报这些官方报纸上搞—个篇幅,那可不只是为了告诉全国人民阮文做好事了。   他是要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到首都去,让首都的人去处理这背地里使坏的人。   之前中央刚恢复了边疆的兵团建制,想方设法想要搞边疆的生产建设,中央的首长还特意打电话来问了他们这边棉花种植的怎么样。   结果这就有人给添堵了。   想要给阮文添堵,那你也不瞧瞧这堵是那么容易添的吗?   虽说自家老爷子—直说他蠢,但这点政.治.斗.争的经验贾天山还是有的。   他是没那么聪明,但绝不是傻子。   透过后视镜看了眼,阮文依旧在那里闭目养神,压根没在乎他们俩到底在说什么的样子。   ……   李教授正带着杨明月和辛鹏在棉田里忙活。   如今正是半下午,只不过边疆的太阳毒辣的让人汗流浃背。   阮文看着戴着草帽,佝偻着腰的老教授,觉得有汗水似乎从自己眼角划过,她深呼吸了—口气,小心地过了去。   早前播种后,很快就覆盖了—层塑料薄膜。   如今这棉田里还有—些残余塑料薄膜的残余,阮文—路过去,还被勾着了鞋子。   她皱了下眉头,看到那棉桃时,小心地掰开了—个。   里面还是湿漉漉的棉絮,和自己盖的棉被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生物。   “别猫在那里毁我庄稼。”李教授—个土坷垃丢了过来,砸在了阮文的肩膀上。   阮文大呼小叫了—声,“砸傻我了怎么办?”   这话惹得杨明月笑容满面,“阮文姐你终于来了,教授等了你好几天了。”   “我看我来的不是时候,人家用土坷垃欢迎我呢。”阮文撇了撇嘴,晃悠悠地走了过去。   俩学生对视—眼,拿这俩没办法。   李教授脾气古怪,农学系的学生们敬而远之,偏生人家也不稀罕,和阮文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格外亲近。   “怎么样啊?”阮文打听了下,说是还没有用落叶剂。   “再过几天吧,再过几天用落叶剂试试看,现在还不到时候。”   种庄稼这回事,阮文不是内行,听专家的。   “您觉得咱们这……产量怎么样?”阮文还挺关心的,毕竟产量好了明年方便继续种啊。   要是产量不咋样,可是得想办法了呢。   李教授看着这茫茫的棉田,—望无际的绿油油,如今这棉花叶子也变成了深绿色,远远的瞧着是赏心悦目。   边疆最多的是荒漠,是那些还没开垦出来的荒地。   绿色是和水一样珍贵的所在呀。   不过这样的绿色,也终究只是为了这—茬棉花所服务的,再过几天,就变得碍事了。   “等到时候就知道了,对了你这机器可得多两道程序,你们那边做好了吗?”   “放心,我早就准备好了。”   阮文去美国的时候特意去那些工厂参观,那边的流程她全都记了下来,就是多了几道程序而已,她早就委托梁晓去弄了。   “我现在就等着这些棉花了,有了他们,我的纺织厂就能开工了。”   四千公顷的棉田,—亩地能有—百多斤棉花,那也有至少三千吨的棉花呢。   头一年的产量还算不错了。   如果这产量能翻倍,那可就有六千吨的棉花。   阮文做梦都要笑醒。   “高兴什么?”李教授拿着自己的小尺子敲了下阮文,“就算是三千吨棉花,那才能卖多少钱?你也不想想你这些机器花了多少钱。”   “那不—样,机器的费用可以均摊进去嘛,再说了我这不是还打算继续种植嘛。”   要是按照现在这么计算,这四千公顷的棉花压根不够支付阮文购买机器的钱,连种四五年才能回本。   但她不是还要继续垦荒嘛,等着地多了,产量多了这机器的摊销就会越来越少,自己目的不就达到了吗?   “你当这是生产队的驴呀?”   阮文面不改色,“可不是,驴还会累呢,机器不会。”   她笑呵呵的跟着李教授在这边乱跑,其实伺候棉花的活阮文不会干,就真的就是瞎跑。   “对了辛鹏,你那玉米种的怎么样了,能吃吗?”   辛鹏就是当初那个要来边疆种玉米的年轻人,这会儿被阮文提问,年轻小伙连连点头,“再过几天就能吃了。”   他种的玉米不算多,就搞来了几斤种子,比春玉米晚又比夏玉米早,差不多再过十天就能吃了。   “那感情好,这边疆的水果都甜的很,听贾团长说你们可没少吃瓜果,不过得多喝水,小心别糖尿病。”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李教授看着学生,“我就说让你们少吃点,年轻人肠胃好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阮文:“……”那您说我干什么?   ……   来到边疆的第一顿晚饭十分的丰盛。   贾天山特意从火腿厂那边弄来了—些边角料的牛肉,虽说是边角料,但也足够让远程赶来的采棉工们亢奋。   还说边疆条件差,他们在家里可不见得能吃上肉,而且还是牛肉。   不止牛肉,还有牛奶呢。   那边牧场养了好多奶牛,晚餐前大家都分了—缸牛奶。   前来挣钱的采棉工们背着饭缸千里迢迢的赶来,每人一饭缸牛奶,然后吃着大饼嚼着牛肉土豆,吃了这些天最饱的—顿饭。   “我让工兵连的赶紧给他们搭建窝棚,总打地铺也不是办法。”   阮文开了小灶,晚饭有86火腿厂炮制的火腿。   “这是前段时间李教授给种的菜。”   虽说中国人在种地技能方面可谓天赋满满,但想要种好也不容易。   脆生生的小黄瓜,能细长的豇豆、鲜嫩的西红柿……以前边疆供给靠运输,现在不—样了,他们86团今年差不多能自给自足,起码吃蔬菜完全没问题。   “就这些?”   “什么叫就这些,还有土豆、芋头、南瓜、冬瓜,多着呢。”贾天山嘿嘿一笑,“你别说,人李教授是真有本事,除了脾气大点。”   不过有本事的人脾气大点怎么了?贾天山当亲爹供着都没问题。   “之前我们师长还来跟我抢人呢,被我给赶回去了。”这总有个先来后到嘛,等忙完他这边的,再带动整个师,你着什么急嘛。   放以前,贾天山可不敢跟师长较劲。   想要搞点东西,都还要低声下气的说话。   现在他有了底气,那叫一个威风八面。   别说师长,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好使。   阮文听到这话只是笑了笑,“你们火腿厂的产量有多少?”   “现在还不算多,差不多—天能有二三十个吧。”贾天山挠了挠头,“那个罗厂长走之前说了,我们还得把牧场弄大一些,他倒是夸了我们这里的牛肉,说味道不错,回头工艺慢慢成熟了,说不定能赶得上意大利的那个帕马火腿。”   阮文纠正了下,“是帕尔马火腿。”   贾天山嘿嘿一笑,“都一样都一样,你觉得这火腿怎么样?”   他今天可是用火腿宴招待的阮文,大师傅都在焦急的等待回音呢。   “还行。”阮文点了点头,“不过这味道是不是淡了点?”   牛肉味倒是挺浓郁,因为牛肉本身纤维比较粗,所以一口能吃出来这是什么肉。   就是盐味略淡了些。   “你觉得淡呀?那明天吃重口味的。”贾天山表示这很好说,又不是没有。   他只是觉得阮文坐了那么久火车,刚下车清淡点好。   阮文笑了笑,她很快反应过来,贾天山这是粗中有细,倒是让她有几分刮目相看。   晚饭过后,阮文带着程佳宁—起去看望那些—同过来的人。   86团眼下是住不开的,哪怕是三层高的招待所也住不下这么多人啊,只能先凑合着住。   大概是累了,有些已经蜷曲着睡了过去。   程佳宁看着这些土色的面孔,不发—言,只是跟着阮文—间间的查看。   等查房完毕,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情了。   “人都不容易。”程佳宁端来了水泡脚,“穷人有穷人的不容易,富人有富贵人家的难处。”   阮文笑了笑,在她的小本本上记东西。   “你是不是觉得我还是很幼稚?”所以才不搭理她。   “是还不够成熟,不过比之前好多了。”阮文低头看着这个本子,但下笔的时候也不够流畅,“人活在世上,的确是各有各的难处,但穷人的难处才是最大的,就像是他们千里迢迢为了—句话赶来,说难听点是见钱眼开,可你再仔细想,那还是因为穷怕了。”   穷怕了,饿怕了,所以有万分之—的希望也得去啊。   这时候你让他们理性思考?   简直是何不食肉糜。   程佳宁—阵沉默,好一会儿才说,“你想帮他们,可帮的过来吗?”   全中国那么多人呢,怎么可能帮的过来呢?   “帮不过来。”脱贫那可是到二十—世纪都没解决的问题,阮文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呢?除非她能把欧美都干掉,财富劫掠分发给她的同胞们,否则还是洗洗睡吧。   “那你……”   “不过遇上了那就能帮—点是一点。”阮文的回答让程佳宁—时间无语,“你可真是个大善人。”   卡顿了的思路怎么都理不顺,阮文索性把笔记本收起来。   “对啊,积德积善嘛,你们香港不多的是这种人吗,年轻时混社会混堂口,黄.赌.毒无—不精,漂白后就知道供奉菩萨做好事了,不就是怕自己死了之后下地狱嘛。”   程佳宁觉得这话似乎意有所指,因为她父亲起家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那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一直在当好人做好事。   “我没有,我是无神论者。”   程佳宁:“……”我信你才有鬼。 第286章 286来了一波退婚流   这些天,程佳宁一个人在这边呆着,倒也没闲着。   去棉田里看李教授干活,又或者到甜菜地里看甜菜的长势,偶尔还会去边境线上,看两边的老百姓互通有无,只不过她兜里没……   对了,阮文还没发她这月的工资呢。   程佳宁连忙去讨薪。   阮文诧异的看着她,“你该不会觉得我过来就是专门给你发工资吧?待了那么久难道连这点事都不知道?”   这把程佳宁快说哭了,“可我这个月工资都还没发呢,我都没钱了。”她看中了一块小石头,这次绝对不会走眼的那种。   就差钱来买了。   “没事,永晴会给你算利息的,等回去后就好了。”阮文拍了拍年轻姑娘的肩膀,“再说了,这里管吃管喝也用不着花钱啊。”   “谁说的,我……”她想起之前阮文那一锤子又一锤子,话到最后咽了回去。   阮文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这次来边疆倒是时候。   正所谓“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八月底的边疆夜凉如水,又不算是特别冷,阮文还挺喜欢。   她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生,第二天醒来看到满招待所的人,又有些头疼。   贾团长不擅长和这些远道而来的老乡打交道,把政委派了过来帮忙,借着要和兄弟团商量垦荒的事情溜之大吉。   阮文倒也没在意,毕竟这些老乡们七嘴八舌起来,阮文也头疼的很。   政委姓宋,和贾团长合作多年,对战友抛弃阮文逃之夭夭这一举动进行了思想上的谴责,然后和阮文商量起来怎么办。   “有锄头什么的吗,没有的话就去借,让他们都有趁手的农具,去打土坷垃。”   宋政委觉得这个安排并没有什么不妥当,除了一个问题   “这天气太热,万一中暑了怎么办?”   依照他的意思,直接把人给送走,省得出了事被有心人做文章。   但老贾是个犟脾气,说让这些人知难而退,不用赶。   这是个办法,但宋政委担心,万一有哪个体弱的晕倒,那不还是麻烦吗?   “这好办,早起干活,等下午不怎么热了再干活。”错开大太阳就是了。   “这成吗?”   阮文很认真的看着宋政委,“他们是来挣钱的,可不是来享受的,您好声好气的对待就行,也不用把老乡们当祖宗供奉着,要是受不了那他们自个儿就会回去。”   和贾天山的急脾气不同,宋政委这人犹犹豫豫的。   不过再怎么犹豫,从贾天山和阮文这里得到双重保障,他到底也拿定了主意。   “那成,就这么办,我先带着他们熟悉下环境。”   86团这边倒是没断了垦荒,但垦荒是个大问题。   一台犁地机不够用,而且翻出来的大土块肯定要打碎。   机器干活快,人可没那么快,即便兵团的人都过来,可天气也不允许啊?   这新翻了的土块要是不及时打碎,就硬邦邦的成了大土块,处理起来更麻烦。   之前是缺机器,机器来了又缺人。   阮文如今带来这不到二百口子人,能用的不知道有多少,但的确不够用。   至于去其他兵团借……   大家都忙着垦荒呢,谁有多余的人借给你?   阮文来到86团辖区后的第三天,发现了兵团的困境。   “这样吗?”她看着那轰隆运作的犁地机,看着机器后面跟着的人,“那要是让机器再跑一遍呢?”   “倒是试过,但是这机器油耗太大,再跑一遍这油耗得翻两倍,不太合算。”   其实他们垦荒有经验,比阮文有经验多了,但还是靠人力。   阮文的机器作业省事不假,但那都是真金白银堆上去的,也不省钱。   “团里还有多少拖拉机?”   宋政委当即作答,“八台,团长搞来的拖拉机有两台太老了,坏了,剩下八台还能用。”   “那用拖拉机呢?”阮文想了想,“我记得我们家之前有铁耙子,能把这土坷垃打碎。”   “那玩意也有,喏,那些老乡有用这个的。”   “我说的不是这种小耙子,是大的,用拖拉机带起来的那种,差不多可能有两米长,有半米宽?”   阮文想要拿纸笔,但她今天穿的是长裙,哪有什么口袋。   宋政委瞬间明白过来,把自己的笔和小本子借给阮文。   纸上很快就画出了阮文想象中的铁耙子,“这种,你们这里有没有?”   两排铁齿二十多颗,或许可以再密集一些。   宋政委苦笑了一声,“没……”   行吧,边疆建设全靠人堆,你哪能指望能有多少现代化的机械设备呢?   “你们这边有钢铁厂没,其他辖区也行。”阮文觉得能从东北那边搞来这玩意儿,但至少得需要三天三夜的时间,有这个空倒不如先找个钢铁厂什么的自己来弄。   “有,不过那里也没这个玩意呀。”   阮文笑了起来,“之前是没有,往后就有了,不着急。”   不过阮文也没急着去钢铁厂那边,她先去找了李教授。   “你说的是铁耙齿呀,多少个牙齿。”李教授想了想,“不能太多,太多了反倒是不好,你差不多隔着十二公分搞一个。”   “这十二公分,有什么讲究?”   “天干地支嘛。”   阮文:“……”当她没问。   “你这是两排,前后两排记得错开些。”   “我知道了。”老教授也不怎么靠谱,阮文想着先去那边钢铁厂再说。   钢铁厂距离这边有点远,也顾不得找贾团长汇报,谁知道他去哪疙瘩窝着去了?   宋政委直接开车带阮文过去,等到了那边已经是后半夜了。   边疆太大了,从第五师到第二师全程八百多公里,路途之颠簸,阮文强忍住才没有吐酸水。   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去,等到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一件军大衣,也不知道是宋政委从哪里弄来的。   “太阳出来了。”   宋政委倚在车上,指了指那从地平线上跃起的朝阳。   阮文看了下时间,快九点钟了。   “如果飞机飞的够快,那我是不是可以早晨五点多在首都看日出,然后飞到这边再来看日出?”   这话让宋政委轻笑了下,“那得多快啊。”   三个多小时从首都到边疆?一看就知道阮文还没睡醒。   “满边疆就这一个钢铁厂,他们这地段好,伙食不错,咱们来蹭口饭吃。”   宋政委给阮文的印象一直都是温和有礼,甚至有些内敛过分的温吞,如今这是释放本性了?   她跟在人身后,进钢厂的时候还被拦了一道   “没有证件,不能进去。”   宋政委这张脸也不好使,他有些尴尬,“给你们厂长打电话,还有你们政委团长。”   86团的老脸都被他丢光了,早知道来之前先打一声招呼了。   厂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紧接着还有正在做早操的傅政委。   宋政委做了引荐,阮文也没废话,“我想借你们的钢铁厂弄几个小东西。”   傅政委之前就听说过阮文的大名,没想到人求到了自家门上。   “咱们都是兄弟单位,帮个忙是应该的。”傅政委笑得祥和,一度让阮文觉得这人仿佛笑面虎。   “我们也不是白用,如果您这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宋政委急了,这哪能由着傅南胜随便开口啊,这人一贯喜欢狮子大开口。   刚想要插嘴,阮文继续说,“能帮的我一定帮,绝不含糊。”   傅政委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有阮文同志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几个人往车间那边去,宋政委趁机和阮文说了起来。   阮文笑了笑,“没事的。”   刚才说了,是能帮的我一定帮,没把86团牵扯进去,她心里有数。   “傅政委,你们这钢铁厂主要生产什么,我刚才问了宋政委,他没跟我说。”   傅政委戴着一副眼镜,而且还是金框的那种,加上整个人白净面皮,显得有几分文质彬彬。   这会儿他扶了下眼镜框,冲着阮文笑着说,“子弹。”   阮文身形一晃,亏得抓住了宋政委,这才不至于跌倒。   “真的假的?”   宋政委轻咳了一声,没说话。   草!   阮文觉得自己真是个人才。   她的反应落在了傅政委眼中,让这位边疆最斯文的团部政委含蓄的笑了笑,“没关系的。”   没人能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鬼,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傅南胜很明白这个道理。   阮文松开了手,“宋政委的驾驶技术不是很好,车子颠簸的我脚都软了。”   宋政委:“……”行吧,这锅我来背。   “不过你这子弹能卖给我点吗?”阮文很认真的发问,“我们那边黑市买子弹有点贵。”   自己这都遇到生产厂家了,是不是能够便宜点进货?   宋政委:“……”这锅,我背不动。   阮文的发问让两位政委一个快哭了一个笑的有些耐人琢磨。   不过始作俑者如阮文倒是格外的平静,“不行就算了。”   傅政委笑了笑,“到时候再说吧。”   说话间,几个人到了车间这边。   厂长先一步到来,招呼着几个工人烧起了锅炉,刚进去就一股子热意扑面而来。   想要把铁矿石融化成铁汁,需要的温度是1535度,钢中含碳量稍微低一些,温度低了二十度。   锅炉里面,正是钢水。   如果站在□□上往下看,能够看到那烧的火红一片的钢水。   不过阮文倒是没心情看这个,现在她的工作任务是搞出铁耙齿。   “我们这边大概没有你需要的模具。”傅政委在看到阮文的设计后很是认真的提醒。   “没事,不一定非要用模具,傅政委你们这里有纸壳子吗?”   “你是想要用纸壳子?这纸壳子可没那么结实,只怕这钢水还没倒出来,纸壳子先烧了起来。”   阮文当然知道,纸壳子承受不了这般高温。   “没事,你们这锅炉能移动吗?”   傅政委缓缓摇头,“只能在车间里工作。”   阮文皱了皱眉头,不过很快就笑了起来,“也没关系,我有办法。”不过现在嘛,先吃饭。   钢铁厂生产的东西略有些特殊,阮文不可能详细参观,她先跟着去吃饭,毕竟这位傅政委也还没吃早餐呢。   早饭是馄饨为主食,还有小牛排?   阮文看着傅政委端来的牛奶,她有些惊讶。   没想到这位傅政委还挺会吃。   宋政委解释了句,“小傅早前在西德留学,大前年回国,紧接着就支援我们边疆了。”   阮文顿时反应过来,“这么巧啊,那我跟你打听个人成吗?”   说是牛排,其实就是把牛肉腌制了一通,然后小火小油煎了煎。   味道倒还可以。   只不过配套的是一个匕首,而不是餐刀。   傅政委看了眼阮文,“我和她不熟。”   “哦。”   两人像是打哑谜似的,这让宋政委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你问的是谁啊?”   阮文耸了耸肩,“牛排好吃,傅政委还挺会的,宋政委您得学着点,回头让大师傅来这边请教请教,我们李教授当年也是出过国的人,还有几分海派作风呢。”   “行,那回头我让炊事班的来偷师。”宋政委没再追问,关心起了阮文怎么搞铁耙齿。   “你过会儿就知道了。”   这办法也就坑了坑外行人,车间里的师傅一听说就知道阮文打算怎么搞,还特意提醒了阮文几句。   纸箱、水泥、泡沫板。   等钢水导入水泥凹槽中时,宋政委点了根烟,“你想要什么?”   “没什么。”傅政委看着正在那里跟老师傅们聊天的人,“她一个人来的?”   “是啊。”上次险些出事,现在还敢一个人过来,倒不知道该说阮文艺高人胆大,还是没把那些潜在的威胁放在眼里。   可不管是哪样,没有阮文就没有86团的今天,或许这个今天还不够明朗,有点雾蒙蒙的看不清,但老贾信任她,这就够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说句实在话。”宋政委是做思想工作的,把阮文的话仔细揣摩了一遍弄清楚了她当时有所保留。   不过这哪能逃脱傅南胜的眼睛?   这到底是86团的事情,不能让阮文亏欠了人情。   宋政委觉得还是先打听清楚的好,“放心,不会为难她。我要是为难了,她家那位还不得跟我急?”   谁还不知道谢蓟生?   他们心里都有数。   “那就行。”宋政委松了口气,他就怕傅南胜想不开,再提出什么无礼的要求,最后把这事搞砸了。   知道人家是有夫之妇就好,他过去帮忙。   “这是不是太钝了些?我怕打不碎那些土坷垃。”   “没事,上面多站俩人就行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还是你们有学问的人脑子好使。”宋政委由衷的夸赞。   ……   钢铁厂这边开后门,差不多六点钟就搞好了这十个铁耙齿。   宋政委开来的那车可装不下,最后还是傅南胜派了车专门送过去。   当然,这个专门十分的刻意,司机就是傅政委本人。   “不行吗,我想去86团那边参观下。”   宋政委原本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你们团里没事啊?”   “团长在,翻不了天,我听说阮文同志你是工科出身,要不交流下业务?”   大车坐着不太舒服,不过阮文知道傅南胜想说什么,“行啊,要是傅政委累了,我还能开一段。”   “开得了大车?”   阮文耸了耸肩,“闹市区搞不定,这边疆地广人稀还不敢吗?”   宋政委看着阮文跳上了大卡车的副驾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他打头阵,在前面忧心忡忡。   “你跟老宋很熟?一副担心我把你吃了的模样。”   “我又不是唐僧肉,傅政委也不是茹毛饮血的野兽,不至于。”   她一顶高帽送了过去,傅南胜轻笑了下,“你和林家有仇?”   “可不是么,傅政委你说你和林家那位表小姐不是很熟,为什么呀?难道你们那一批留学生还很多?”   国与国建交后,互派留学生是传统。   不过西德到底处于美国控制下,往那边去的留学生并不是很多。   傅南胜既然留学西德,那或许和林家的那个外孙女有些交集。   阮文当时就是想打听这事,没想到傅南胜当即否认。   她倒是没否认自己和林家有仇这件事。   “退了婚的未婚夫妻,你觉得熟不熟?”   哇奥,这不是退婚流里的流行桥段吗?察觉到傅南胜瞧着自己,阮文当即收起了那略带着几分怪异的神色,“你们年龄是不是差的有点多?”   “多么,我今年三十,她二十二。”   “那还是……”想到自己和谢蓟生也差了好几岁呢,阮文立马表示,“天造地设的年龄。”   不过这俩人退婚了。   她又是补充了句,“可惜退婚了,不过傅政委年纪轻轻就是政委,这么一表人才不怕找不到合适的。”   八卦嘛,谁不八卦?   阮文也好奇,傅南胜怎么就跟林家那位表小姐退了婚,不过她也没多问,她又不是管不住嘴巴的陶永安。   “的确没找到合适的,要不阮文同志你给我介绍几个?”傅南胜余光瞥了一眼,“我在这穷乡僻壤的当真是知音难求。” 第287章 287妈妈   “我手头,也没太合适的人选。”这位是有背景的,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成了团部的政委。   怎么介绍都不合适,阮文觉得还是不挣这个媒人钱了,她真的不缺这个小红包。   “说不定哪天就有个漂亮姑娘出现在你面前了呢。”阮文看着前面的车子,“傅政委当初在西德留学,什么学校啊?”   “一个小破学校。”傅南胜抽出一根烟,正要点火的时候忽的想起了什么,“可以吗?”   阮文不太喜欢烟味,不过管得住才奇怪呢。   “您随意。”   边疆的夜色凉凉,车窗都是关上的,烟味在驾驶室内弥漫开来。   阮文转过头去,努力忽视这不太招人待见的味道。   当凉风吹动头发时,她下意识地看向了驾驶位,傅南胜那边的车窗打开。   手里的那根香烟也没了踪影。   “不喜欢就拒绝,没必要强忍着。”   那么一副模样,抽烟也没意思的很。   “你抽的这烟,味道比较冲。”阮文勉强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她瞄了眼那香烟盒子,发现上面的文字自己不认识。   “是本地的烟草吗?”   “嗯。”   “那就是了,这里气候问题,水果特别甜,辣椒特别辣,这烟草也冲得很。”   她这次出门匆忙,没有宋政委借给军大衣穿,车窗开了不一会儿就有些哆嗦了。   傅南胜把车窗弄下来,“谢蓟生怎么娶了你这么个娇气的?”   他想不明白。   死活想不明白。   小谢同志在边疆这边可谓声名远扬,阮文颇是引以为傲,“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傅政委你有朝一日也会遇到呢,不着急的。”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着,阮文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到再睁开眼,车子已经停了下来,驾驶座上没有了傅南胜的影子。   阮文分辨了下才知道回到了86团的驻地,她从车上跳下来去找凉水洗了把脸,换了一身衣服下来吃饭。   贾天山这次倒是出现了,“姑奶奶,大妹子,阮文同志,我的祖宗哟,您要是出去也说一声啊。”   他就怕万一,要是万一有个什么事,他怎么跟人交代啊?   阮文没搭理贾天山的啰里啰嗦,交代起怎么使用那铁耙齿,早饭过后她上了楼。   “干嘛去了?”   “补觉吧。”宋政委想了想,反正他是打算去睡觉的,开了两趟车,他路上没出事那全靠自己硬撑着,现在吃饱了就想睡觉。   他放下筷子,连洗都不想洗,“团长帮个忙,我先回去睡个觉,你回头跟我家那口子说一声,别让她担心。”   “你就没让他们吃饭?”贾天山忍不住了,这跟饿死鬼似的,像话吗?   “哪能啊,可能是我们的伙食不怎么样,被嫌弃了。”傅南胜笑着喝了口粥。   牛排吃多了,喝点小米粥倒也不错。   阮文说的很对,这边昼夜温差多,瓜果蔬菜好吃一些,这小米粥都格外的香甜。   ……   傅南胜在86团这边待了三天,临走前才向阮文提了要求,“我们那个钢铁厂想转型,帮忙想个出路吧。”   “那你有什么想法,不用太具体。”   “你觉得做建筑材料怎么样?”   “沙子水泥?”阮文下意识地问,“不是不行,但是运出边疆需要火车,支付的运费可不便宜,如果是面向本地的话,倒也有市场,但不是很大。”   本地市场还不是看这些兵团吗?   但大家都不富裕,一般都是自己搞沙子水泥。   钢铁厂想要转型不难,但是转型到建筑材料获得成功真不是什么容易事。   “果然不行,那就劳烦你给动动脑子了。”傅南胜从口袋里抽出了一个小纸条,“我的电话,有想法跟我电话联系就好。”   阮文看着塞到自己手心里的东西,她笑着摇了摇头,这位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既然有的是铁矿石,那倒不如搞一下农业器械。”   阮文这倒不是乱出主意,主要是边疆垦荒路漫漫,一时半会儿搞不好。   这么大的地方,就指望那十台拖拉机吗?   哪能啊。   所以真要是转型,倒不如做农业器械。   傅南胜从车子里探出头来,“那等你忙完这边,我们再细谈。”   年轻的政委冲着阮文笑了笑,金框眼镜在朝阳中闪烁了下,看的阮文额角一跳,你该不会把这责任也推到我身上吧?   这可不地道啊傅政委!   留给她的是大卡车扬起的灰尘,阮文连忙捂着口鼻,等这扬尘落下,她冲着空气挥了挥拳头。   “那就等着吧。”敢给她灰尘吃,她记着呢。   九月份的86团辖区忙碌的热火朝天,几台大块头这些天来就没停歇过,拖拉机也冒着浓浓的烟,能够嗅到柴油的味道。   比起汽油,柴油动力更足,更适合垦荒工作。   不过这工作在九月中旬的时候暂停了两天,因为要喷洒落叶剂了。   虽说改良版的落叶剂几乎没什么毒害作用,但是直升机喷洒操作还是需要注意些才是。   回屋里呆着去,没事别出去。   前来务工的采棉工倒是很乐意,天天干活累得要死,歇着不好吗?   反正工资是照发不误的。   月初的时候临时窝棚就搭建好了,团里也给配了棉被什么的,窝在窝棚里完全没问题。   只不过憋了一天后,大家总觉得哪里不舒服,有几个闲不住的出来溜达。   结果被全副武装的小战士给赶了回去。   有眼尖的看到了阮文,“阮文怎么能出来呀?”   小战士很是认真的解释,“李教授担心落叶剂起不到作用,阮文要陪着他去检查。”   这下子人没话说了,人家是大教授呢。   “还是得有文化,回头说什么得要我们家小子好好读书。”   “你家闺女更聪明,说不定将来能跟阮文一样上大学做大买卖呢。”   “她要是有阮文一半出息那也是我们家祖坟烧高香了。”   临时板房里大家闲话家常,阮文跟在李教授身后,往棉田方向去。   亏得之前有先见之明,把甜菜和棉花隔了老远,不管这落叶剂有没有毒副作用,小心点总归是好的。   “你觉的有用吗?”   “怎么这么没耐心?”李教授看着阮文,“这可不像你呀?”   阮文一向耐性十足,什么时候这么沉不住气了。   “您也不想想,我在这里投入了多少钱。”阮文实话实说,“要是这落叶剂没用的话,那我怎么采棉花?总不能让人工来搞掉落叶吧?”   这可是四千多公顷的棉田呢。   86团和隔壁87团的人都加上,也不够用的啊。   再者说,如果落叶剂没效用,那就意味着要人工采棉,采棉周期也会拉长。   这是阮文最不想看到的情况。   “说句心里话,我虽然不是机械专业的,但是我懂这一行,所以做什么不做什么我有把握。”阮文目光落在远方,“可是种地我不是那么清楚明白,这个是真的没把握。”   只不过这话,阮文不好跟人说,即便是程佳宁如今都是傻乐呵,在这里等着棉花丰收呢。   阮文能跟谁说呢?   最后还是藏不住,跟李教授吐露了担忧。   李教授这才发现,阮文瞧着是比之前憔悴了些,他拍了拍年轻姑娘的肩膀,“没事,别担心。我这把老骨头在呢,放心好了。”   阮文脸上撑出了笑容,“是,有您在呢,您是识途的老马,我可就指望您了。”   她心情并不那么轻松,不过还是陪李教授闲聊着往棉田那边去。   ……   两遍落叶剂喷洒过后,86团这边继续垦荒,而阮文则是跟着李教授在棉田里晃悠,晃悠到老教授都嫌烦了。   “那个二十二团的小傅不一直找你,你要不过去一趟?”   “来回得一天一夜,我最近身体不舒服。”   “那你回去休息呗。”   阮文十分认真,“我这不是不放心您吗?”她理由多得是,李教授拿她没办法,“你呀,这脾气谁受得了?”   “比我本事大的,我也没资格冲人家发脾气,没我有本事的又得跟着我吃饭的,看在我开的工资的份上也会跟我干。”阮文总结陈词,“所以您就别担心了。”   李教授摇了摇头,“你呀,小囡囡可别随了你。”   “随我怎么了?性格开朗不好吗?”阮文嘿嘿一笑,她还要说话,有小战士跑了过来,“阮文,有人打电话找你。”   阮文骑着……嗯,骑着马回了去。   她最近情绪不太好,贾天山想了又想,找了匹马过来,让阮文学着骑马。   这些都是被驯服了的马匹,脾气比较温驯。   阮文也是胆子大的,跟着学了几天后就开始骑马驰骋了。   开车哪有骑马爽啊,原生态的速度迎面吹来的风和沙,给人的感官刺激是最强烈的。   何况兵团里的车也不能天天借给她开,骑马也是解决交通问题的重要手段。   打电话找阮文的是陶永安。   “你先别挂断电话听我说。”陶永安很是认真的说事,“那个欧文已经催了我好几次了,你答应了帮忙得有进展吧?”   人家把最新的半导体产品送来了,你再迟迟没行动,还跑到边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的确说不过去。   “荣林有打电话给我吗?”   “有,不过他那边给你打电话不是很方便,他又不跟我说,我也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陶永安现在是被催的急,只能再打电话给阮文。   “那你让他再等等吧,最多再等半个月,不愿意等就拉倒。”   阮文挂断了电话。   她这些天情绪积攒着,如今倒是发泄出来了,让陶永安傻了眼,“她怎么了?”   “估计是边疆那边天干物燥,上火了吧。要不打电话让阮文多喝点水?”   陶永安:“……我怕她再撂我电话。”他不要面子的吗?   陶永安怂了的,打算不瞎折腾了,“要是那个欧文再打电话来,你就说我出差了,等下个月才能回来。”   温斌看着他这怂样有些忍不住笑意,“你这样不行啊,那他要是问我你去了哪里呢?”   “就说我去了乡……算了乡下也有电话,深山老林好了。”   深山老林可以没电话。   温斌看着往外去的陶永安,连忙问他,“你干什么去?”   陶永安声音悲壮,“去找个深山老林!”   温斌:“……”他实在不懂这年轻人。   ……   谢元元的周岁生日,阮文是错过了的,等着她回去,自家闺女已经一岁零一个月了。   谢蓟生早就接到了电话,知道阮文要回来,带着女儿去车站接她。   阮文向来喜欢轻装简行,顶多就是拉个行李箱,里面装上几件衣服,有时候省事直接背个包就完事了。   如今这么大包小包的,倒是让谢蓟生有些意外,尽管有乘务员帮忙,他还是第一时间过了去。   “我来吧。”   程佳宁听到这声音觉得仿若天籁,她激动的把自己肩上扛着的东西递过去时,发现谢蓟生把阮文拎着的两兜火腿接了过去。   与之同时,阮文则是抱住了自家女儿。   “元元想妈妈没?抱歉宝贝,不过妈妈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呢。”阮文去亲女儿的小脸蛋,然而谢元元躲开了!   这让阮文惊呆了,“儿不嫌娘丑啊闺女,我就晒黑了点你就不认我了吗?”   她这略带几分悲怆的声音让一旁程佳宁轻呵了声,“你真该去话剧团工作。”   这演的跟真的似的。   阮文看了她一眼,“我记得你上次说要给我介绍武打明星是吧?”   几乎同一时间,程佳宁觉得自己被盯上了,那目光之冷冽让她头皮发麻,“阮文,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没有吗?那可能是你跟永晴说的?”   程佳宁连连说道:“对,我跟陶经理说的,你跟谢老师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我有病我才给你介绍男朋友。”   “那应该是我记错了。”阮文笑眯眯的贴着谢蓟生的胳膊,“我饿了,车上的饭不好吃。”   “给你炖了玉米排骨汤,我让李阿姨看着火,回去后正好。”   阮文登时喜笑颜开,“就知道小谢老师不会让我失望。”   她刚想要凑过去亲谢蓟生一口,忽的听到那奶里奶气的声音,“妈~妈。”   在略有些嘈杂的车站上,这声音是如此的细弱,以至于阮文觉得自己听错了。   她扭头看向了谢元元小朋友,小姑娘手里抓着一个小木鱼,在那里玩的开心。   谢元元长得可爱极了,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像是小小的扇,奶白到晶莹的皮肤能反光。   而且谢蓟生还有一双巧手,帮着她扎了两个漂亮的小辫儿。   要是阮文,她肯定搞不来。   “元元?”   谢元元小朋友玩自己的,压根不搭理人。   阮文看向了谢蓟生,向来淡定的她这会儿有一点点的紧张,“谢蓟生,我是不是幻听了呀?”   年纪轻轻的就幻听,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的声音似乎在抖,如同谢蓟生前些时日一样。   把手里的东西全都归置到右手,谢蓟生拿走了女儿手里的小木鱼,那是他闲着没事给她做的小玩具。   本来打算弄个铁铸的,想到女儿还是小孩子胳膊没劲牙齿也不见得是铁齿铜牙,可能会被小铁鱼崩坏,他最终选择搞了个木鱼。   饶是如此,活灵活现的小鱼身上也都是牙齿印。   被要的遍体鳞伤的小鱼被抢走后,谢元元当即急了,“爸……爸。”   她说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有些结结巴巴的,但这足以让阮文惊喜,“真的会喊了耶,谢蓟生你抢她玩具干什么,赶紧还给她。”   这可是她闺女的小宝贝,不能抢的。   程佳宁看着这一家三口,再看看阮文这不讲道理的模样,她很想要埋汰阮文一句   明明是你要谢老师帮忙出气的,怎么又怪罪到谢老师头上?   但当她看到谢蓟生一脸宠溺无奈的笑容时,这话到了舌尖上又顺着喉咙咽了下去。   她就没见到父亲这般看着母亲。   或许这就是自己所不能明白的家庭吧。   ……   阮文洗了个澡,懒懒的躺在沙发上逗女儿玩,“这次多亏了李教授,我原本想要和他一起回来,不过他说想要在那边再研究下,死活不肯,贾团长答应帮我好好照顾他。”   阮文忽的鲤鱼打挺的起身,“小谢老师,我跟你打听个人。”   “我跟他不是很熟。”   阮文被这抢答弄得没脾气,“你这是在我身边放了多少眼睛?”   谢蓟生帮她擦头发,“没有,上次你问了我和钢的事情。”   这让阮文骤然回过神来,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她问了谢蓟生国内有多少类似于和钢这样的钢铁厂。   “你可真是个侦察兵,将来小丫头要是早恋的话,肯定瞒不过你。”   谢蓟生莞尔,“他父亲生活作风问题被批评,母亲大闹了一通很不好看,不然也不会去边疆那边。”   阮文面露惊诧,这不止是退婚流啊,还有家族衰落。   妥妥的男主文起点。   下面就看造化了。   不过人生到底不是小说,傅南胜想要绝地重生,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我之前建议了他,搞一个农机厂,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阮文能做的有限,她不可能盯着那边钢铁厂去做转型。   说起来傅南胜也是个怪人,他那性格哪容得了人盯着他做事?却又想拉阮文下水。   阮文一时间没能想明白这人到底怎么个想法。   “你可真是……”谢蓟生摇了摇头,“盯上你的钱包了。”   “我……去他大爷的!”阮文想骂人了,“我又不是财政部,什么时候成了他们的钱袋子?”   这个恶习绝对不能助长!   她坚决抵制这一恶劣行径,在发表了讨伐傅南胜的檄文后,她没了力气,等头发差不多干了,阮文回卧室睡觉。   她躺在床上,眼光直直地看着谢蓟生,“小谢老师,我们的棉花大丰收。” 第288章 288反间计   边疆真的很适合种棉花。   她的机械化种植成功了!   落叶剂、采棉机,就发生在八十年代初的边疆,这简直像是在做梦。   一个如此美轮美奂的梦,让阮文都有些胆怯,生怕这真的只是一场梦,等醒来自己什么都没有,不过是一场空欢喜…   “恭喜小阮老师。”谢蓟生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下,“辛苦了,先睡会儿,等着晚饭的时候我再喊你。”   额头上有微微的触感,呼吸间甚至都是谢蓟生的气息,这让阮文又踏实了起来,这不是梦。   “晚安小谢老师。”   她笑着闭上眼睛,真的就这么睡了过去。   ……   阮文回到省城后没两天,一车厢一车厢的边疆棉花在安平县卸下。   从火车车厢到货车车厢,一趟趟的运输让整个安平县城都惊着了。   “那是棉花吗?”   “看着像,可是和我们的长得不一样,有点不干净。”   “不是棉花是什么,我可是听我家二小子说了,他们厂的棉花都是从新疆那边运过来的,用机……电机去采的,一个电机就能干上百人的活。”   “怎么可能?大老远的运棉花,吃饱了撑的?咱们这棉花那么好,干嘛费这老鼻子劲去边疆弄棉花?”   “……”   七嘴八舌的消息传到了二棉厂,邱爱梅拧着眉头,好半晌才问郭安娜,“小郭,你知道什么消息吗?”   郭安娜如今是一副摩登打扮,只不过眉眼间怎么都比早些年多了几分沧桑。   “周围的棉花都优先供应咱们厂,再不就是省里的棉厂,阮文去边疆种棉花,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性。厂长您也别担心,新工厂刚开始前两年都是赔钱的,对面一时半会儿对咱们造不成什么威胁。”   邱爱梅,曾经的会计室一员,后来的会计主任,如今成为了二棉厂的厂长。   这个厂长,是祝福福任命的。   与其他人来说,做厂长那可真是好事一桩,但对邱爱梅而言,这是天大的担子都压到了自己肩膀上。   “或许吧,你去忙吧,我跟小祝打个电话。”   她现在的饭碗是祝福福给的,自然要对祝福福负责。   路是自己选的,邱爱梅倒是不后悔,只是打电话的时候,手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郭安娜关门时听到了那低低的叹息,她摇了摇头,从厂长办公室出了去。   如今秋高气爽,可听电视上说,快来寒潮了。   或许明天就来了,谁知道呢?   ……   阮文回到省城后没歇着,她宝贝闺女喊了一声妈妈后就再也不开口了,阮文想什么办法都没用,她就当幻听处理了。   也没再纠结女儿怎么就不愿意喊她,她忙活起来。   跟着陈主任和陶永晴把公司过去三个季度的财报对了一遍后,阮文问起了日本那边的情况。   “田岛惠子之前有打电话过来,听我哥的意思,好像他们的和纸卖的很不错。”   阮文笑了起来,“那当然,谁不爱大熊猫呢?”   她正说着,陶永安跑了过来,“你还不跟欧文打电话啊?”   他真的跑到山上去了,不过是去搞一些野草提炼颜料。   听说,自己不在的那些天,欧文一天一个电话。   也就是在东京,你在美国试试看?   这么打电话不被人揍死才怪呢。   陶永安不敢接,反正没几个会日语的,他爱说啥说啥去,只要自己不接,就永远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荣林给你打电话了没?”   “打了啊,那个田岛喜江不是说每周跟你汇报一次出货情况嘛,不过我觉得那个惠子小姐不太乐意,一般都是荣林打电话。”   陶永安觉得阮文的投资眼光真是不错,“听说他们家的和纸现在可是供不应求,订单已经排到了年后。”   “那你为什么不接欧文的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陶永安觉得阮文去了边疆后脑子里都是风沙,说话都不靠谱,“他在日本不比你清楚?何况他又不做和纸。”   “他不做和纸,不过藤原优子女士的和纸,可是大品牌。”   “卧槽,我怎么忘了这回事!”   当初阮文想要去日本寻找合作商,最开始不就是想和藤原优子合作吗?结果连人都没见到就被拒绝了。   和纸市场不大不小,但高端市场就那么大,田岛家的和纸走的就是高端市场,如今田岛和纸畅销,甚至订单排到了年后,这意味着什么?   即便是市场上田岛家的和纸供不应求,也没有人去购买藤原优子的产品。   那就更不用提,又有多少原本属于藤原优子的客户如今成了田岛家的客户。   虽然这距离搞垮藤原优子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但这不就是欧文想要的初步效果吗?   “我去跟他回个电话。”陶永安站直了身体,“我从深山老林回来了,那里蚊虫可真多,讨厌的要死。”   办公室里又只剩下阮文她们三个人。   陶永晴神色有些不太好看,好一会儿才问道:“阮文,你怎么受得了我哥?”   跟没长脑子似的。   要不是亲哥,她真想把人赶出去。   “小陶同志不适合搞商业,不过做研究还是很好使的。”阮文笑了起来,“书燕姐有跟你抱怨过他吗?”   “那倒没有。”   “那就是了,他平日里还算靠谱。”生活琐事那才是真正的考验人。   如果彭书燕都没怨言的话,那陶永安做事还算妥当。   陶永晴觉得阮文对她哥未免太宽容了些,她也没再说什么,继续说账目的事情。   今年卫生巾的出货少了些,不过阮文倒是不着急,“先把这个盘子拿住再说,国内卫生巾的普及还需要一些时间。”   而她也相当的有这个耐心,“辛苦你了,过两天我要去趟首都,你要不要回家?”   陶永晴迟疑了下,“算了吧,我妈最近在发疯,我可不想回去挨骂。”   她说的事情阮文倒是知道,“陶伯母给那个大师上供了多少?”   “谁知道呢,反正家里就那些钱,随便她折腾也折腾不出来什么花。”她最近也挺忙的,实在没精力搞这个。   阮文笑了笑,“还是咱们主任好,你看多开明呀。”   这高帽戴的陈主任撇嘴,“你又想要我做什么?”   “没什么,真心实意的夸您呢。”   陈主任叹了口气,“你去吧,我不会怪你的。”   陶永晴觉得这俩人似乎在打哑谜,等着阮文离开后,她也回办公室,坐下来时才反应过来两人说的是什么。   阮文无缘无故去首都做什么?   想起自己早前看到的那长篇累牍的报道,陶永晴从抽屉里翻出了那篇新闻。   在几大报纸上占据了不小的版块,说的是一群农民千里迢迢赶赴边疆采棉的故事。   开头多好的一个故事啊,然而转折之后却让人背脊生凉。   陶永晴收起了报纸,阮文远在边疆都有办法来反击,如今回来了还能坐以待毙?   ……   阮文再去首都没赶巧,阮姑姑出差,阮恬被她委托给汪常阳家照顾,家里头没人给做饭吃。   周建明倒是能做,但他那手艺比阮文好的有限。   阮文相不中。   还不如去汪家蹭吃蹭喝呢。   何况,她也有事情要跟汪萍商量。   “我大嫂最近有没有再去找你?”   阮文有些错愕,她注意到汪萍说的那个再字。   “我一直没遇到她呀。”她倒是知道,江雪梅似乎想从她这里便宜拿货,不过阮文回到省城后,又是忙得很,压根就没接到江雪梅的电话。   “怎么,她找你了?”   汪萍耸了耸肩,“那倒没有,就是最近几个月,往家里打电话特别勤快,三天两头的打一通,对了之前元元生日还特意寄了礼物回来呢。”   汪萍说着去把那礼物拿了过来,那是一个芭比娃娃。   一看就知道特意让人从国外带回来的。   阮文看到这小娃娃笑了笑,“那可真是让她破费了。”   “无利不起早,她既然打算破费,肯定是图点什么呗。估摸着是电话打到谢蓟生那里,怕不是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胡说。”阮文捍卫小谢老师的名声,“谢蓟生才不会骂人呢。”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大概也就这样了。   汪萍摇头,“那是不会骂你,他那人啊,有的是办法收拾人。”   汪老并不知道阮文要来,这两天去北戴河那边跟老战友碰面了,得过些天才能回来。   好在家里的保姆还在,阮文的蹭饭计划还能够顺利执行。   说了几句江雪梅,汪萍提起了那篇农民远赴边疆采棉的新闻。   “我有内部消息,要不要听?”   阮文来汪家,很大一方面的原因就在于此。   汪老虽说如今退了个干净,但汪萍可还在里面摸爬滚打呢。   再加上罗嘉鸣的舅舅又是主管农林牧副渔的部长,内部消息从这里打听准没错。   “怎么说?何部长没受处分吧?”   “他能受什么处分?不过这件事闹得还挺大,那会儿正好国庆,几个报纸都报道了这新闻,他心口的确堵了两天,然后就去查了。”   这件事想要调查清楚倒也不是那么的难,先从列车查起,当时列车长给买票,总归是知道这些人去了哪里的。   有了去处那就好说了。   自上而下的排查……   “你猜怎么着?”   汪萍喜欢上了卖关子,阮文想了想,“搞这事的是林家哪个姐姐?”   “老大。”   汪萍是有些遗憾的,因为她一直觉得搞事的是林家二姐或者祝福福。   没想到林家大姐原来也不安生。   “她儿子搞的事,被撸了。”   阮文听到这结果并不是那么的兴奋,“林部长没说抢救一把?”   “他倒是想,自己都被警告了,还敢抢救什么?何况,那是外孙又不姓林。”   同样是外孙外孙女。   林二姐家的女儿林梦君就很会起名字,随外祖父的姓,自幼便是跟着在林家长大。   再加上林部长唯一的儿子林三是个残废没有孩子,林梦君这个外孙女几近于亲孙女。   林二姐早些年就说过,将来让女儿招个女婿。   生了孩子还是姓林,这拐弯抹角的不又是把林这个姓给传下来了吗?   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是因为女儿生下来的孩子都随了父姓,在父亲在爷爷奶奶家长大,即便是和外祖父家亲近,又能有几分亲近?   林梦君则不然,自小生活在林家,又姓林。   她从小就被母亲安排了人生路。   只不过这条路上,唯一的意外,大概就是林梦君留学西德的时候,和傅南胜谈了恋爱,两个年轻人甚至订了婚。   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很难长久,再加上傅家出事,林梦君最后屈从于母亲到底是和傅南胜分了手。   如今回来后,正在物色女婿人选呢。   “……我之前还特意问了傅南胜,不过他没跟我说为什么分手。”   “说是被父母逼迫着分手,那都是瞎话,想知道内幕吗?”   女人之间的友谊,有时候会因为八卦更加的牢固。   起码阮文很喜欢和汪萍八卦,她这里的内幕消息,一向都是让人目瞪口呆的那种。   “他俩有人出轨了?”   汪萍耸了耸肩,“傅南胜早两年回国,正值家里兵荒马乱,据说他又回了一趟那边,好家伙,看到别的男人从林梦君的公寓里出来。”   汪萍说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听得阮文觉得这人就在案发现场。   “我不在,但留学西德的可不止他俩。当时傅南胜回去,那边也有人接送他好吗?”汪萍意志坚定,“而且我还可以跟你说一件事,傅南胜他爸生活作风有问题,出轨的那个女人你猜是谁?”   阮文觉得这个关子卖的还挺好,“谁呀?总不至于是林家大姐。”   “男人都喜欢年轻的,是她前夫的小女儿。”   阮文这下是真傻眼了,“他们这可真会玩。”   “谁知道呢,一个个的神经病。”   林大姐嫁给了郑家老二,后来郑家被批,林大姐和郑家老二离了婚,当时一个女学生嫁给了郑家老二,六三年的时候郑家的小女儿郑婷婷出生。   “郑家老头死了后,光景大不如前,但也没到这地步,把亲生女儿送出去……”这种事情汪萍都不敢想象是书香门第会做的事。   这书,都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举报傅家的就是林家人,所以当时闹的挺不好的,那时候傅南胜也是个傻缺,觉得离开国内就好了,就回去找了林梦君,然后发现跟自己柔情蜜意的人给他戴了顶王八帽子。”   阮文直呼真会玩。   “不过现在傅南胜倒是有些城府了。”   “可不是嘛,爹妈都指望不住,只能靠自己了,不过我也挺佩服他的,能把自己发配到边疆去,我不是说边疆……行吧边疆那边环境就是不好啊,我之前出差去过一次,真的什么都不方便。”   而且傅南胜还是在西德留过学的那种,对现代化都市应该更熟悉。   但人说去就去了,如今做到了团里的政委,少校军衔。   比她家的这兄弟几个出息多了。   从林家说到了傅南胜,又扯到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不过阮文倒是不着急,和汪萍嗑着瓜子吃花生,聊了大半下午。   直到门铃响起,看着垃圾桶里的那些瓜子皮,阮文忽然间有些担心,自己瓜子吃多了,可别搞出瓜子牙来。   她去卫生间洗手的时候,特意照了照镜子。   还好,牙齿很健康。   应该不会出现瓜子牙。   来的人多少有些出乎意料,阮文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祝福福竟然会找上门来。   “怎么,看到我觉得很奇怪吗?”祝福福比之前更漂亮了,那双眼睛锐利的像是一对钩子,能开膛破肚探究出所有人隐藏着的小心思。   汪萍笑了起来,“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最近寒潮,小心别着了凉。”   她很是温柔,仿佛刚才和阮文嗑瓜子吃花生八卦的另有他人。   祝福福轻笑了下,“天气再冷,也及不上人心冷。对了阮文,你来首都怎么不跟乐薇说一声呀,要不要我替你给她传个话?这孩子,最近交往了一个男朋友,乐家怕是好事将近了呢。”   “林家现在这么穷的吗?”   祝福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阮文手扶着门框,歪头看她,“要不然你怎么还想着帮我跑腿赚外快呢?”   她摇了摇头,顺手拿起了挂在身后的风衣外套,从钱包里抽出了一张十块的钞票,“十块钱是不是太侮辱你?”   “阮文!”   哐当一声,祝福福的声音被关在门外。   汪萍瞧着阮文这干脆利落的动作,啧啧一声,“你这暴脾气,可不像谢蓟生。”   谢蓟生那人呀,最是阴损,可喜欢暗地里使坏了。   阮文不一样,她不喜欢都懒的给好脸色,瞧瞧对付祝福福这手段。   “十块钱她不稀罕我稀罕。”汪萍想从阮文手里抽出这张钞票,但阮文手指头夹得很紧。   “乐薇跟谁谈恋爱了?”   “具体的不太清楚,好像是一个研究员吧,哦,是之前她爸去视察海军,她跟着去了趟,认识了个海军上尉?据说是搞研究的,再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   汪萍觉得这事情透着一点点的古怪,“她这是特意来用反间计,想要你和乐薇有隔阂吗?不过那生意不是乐雪主导的吗,乐薇就是个打杂的呀。” 第289章 289购房资格   八月底的时候,乐雪开了个月子公司。   说是提供专业的伺候月子的保姆,业务范围还挺广,照看孩子、照顾孕妇,甚至还有帮孕妇进行产后恢复这一项。   关键是这要价不菲。   虽然是按照周薪计算,但一个月下来四百块钱,普通人家哪消费得起呀?   这月子公司开业之初,真没什么人来光顾。   生意惨淡了小半个月,进入九月后,乐雪的公司算是正式开张了。   第一单生意也很有意思,一个煤老板的媳妇要生了,这个乡下女人如今摇身一变成为了有钱人的太太,就想着享受生活。   在王府井这边逛街的时候,看到了月子公司的招牌,说什么都要请月嫂来帮自己坐月子。   “那女人我还真见过一次,说话挺没礼貌的,不过听说又要那月嫂再给干一个月,还加了工资。”   煤老板不缺钱嘛。   这一单生意效果很好,“国庆节的前后好些个生孩子的,去找乐雪要人,不过她那边人手不够,甚至还出现了加钱请人的事情。”   更关键的是,有人加钱请人,就有人敢模仿。   这不,乐雪那边还想着怎么培训新的月嫂呢,就有其他的月子公司出现了。   “听说祝福福和她小姑姐也开了一个。”   跟风并不稀奇,阮文做卫生巾有人跟风,阮文搞尿不湿也有人跟风,甚至阮文现在做家电都有人……行吧,家电这个不算跟风。   如今这月子公司也有人跟风,真的是再正常不过。   汪萍看阮文气定神闲的剥瓜子,她有些好奇,“你就不着急?”   “你说现在人的工资才多少,就算是这保姆的确贵了点,但是也不至于一个月四五百吧?”   “那是。”汪萍现在一个月工资都没那么多,她得两个多月工资才能请一个月嫂。   “那你家请的保姆才多少钱?你觉得这区别差在哪里了?”   人无我有,人有我精,这才是占据市场的关键所在。   跟风也得跟到精髓才是,阮文和乐雪合作的月子公司,精髓并不在于月子期间照顾人,这种事情能做的太多了。   婆婆、亲妈、保姆,谁不能干?   但能做好的,又有几个?   谁去体会产妇的产后情绪?谁想办法给她们补充营养的同时还能帮她们恢复身体?   这才是月子公司的核心竞争力。   “真要是有本事,那就把人给我挖走。”   “她倒是想,不过乐雪似乎跟这些人签了合同,也犯不着挖墙脚,林家还不敢跟乐家正面交锋。”   你要说跟风,那满大街的都在跟风,首都又不是乐家的,你乐雪能做的,别人做不得?   但挖了人那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林家虽然没挖人,但没少和乐家两姊妹打交道,这么一来二去的,乐薇倒是和祝福福混熟了。   本来嘛,祝福福也是有眼光的那种,甚至还略带几分挑剔,三两句的都说到了乐薇心坎里,结果俩人反倒是成了闺中密友。   因为罗嘉鸣的事情,汪萍把产后的祝福福气得够呛,俩人那原本就脆弱的“友情”土崩瓦解,如今乐薇取而代之。   汪萍也没觉得什么,毕竟乐薇就是跟着瞎胡闹,又不是这月子公司的主要话事人。   直到祝福福上门来说了那么一段话,汪萍忽然间竟然赞同了祝福福的说辞,“你是不是指使乐薇去跟祝福福接触?”   乐薇身上带着大小姐的娇娇脾气,要是按照她的性格,还真瞧不上祝福福呢。   如今成了手帕交,的确有些奇怪。   “我闲得慌吗?”阮文笑了起来,“你这么能想,怎么不跟罗嘉鸣一个单位去?”   汪萍翻了个白眼,没接阮文的话。   ……   阮文第二天睡了个懒觉,然后这才去了月子公司。   乐雪正在这里忙活,她原本是打算找个小门头房就行了,但阮文当时坚持如果有合适的地方,那就买下来。   后来不止是买了门头房,那一栋三层小楼都成了她们公司的大本营。   大手笔到公司刚成立就被查了账,后来知道这笔款项是阮文出的,这才不了了之。   这个位于王府井的月子公司,和街上的其他商店格格不入。   乐雪能够买到这个三层小楼也纯属意外,这里原本是一家鞋店,店主忽然间得到大师指点,说是自己会靠着养猪发家致富,然后就去养猪了。   但养猪需要本钱啊,这不,鞋店就转手了。   乐雪当时正在愁怎么搞公司店面,在阮文的劝说下,索性就买了下来。   这里可是王府井啊!   过个二十来年,寸土寸金。   当然,阮文屯的四合院也挺多的,但谁会嫌钱多啊?   钱多烧得慌,晚上睡不着吗?   反正阮文没这压力,就算日后月子公司干不下去,凭借这不动产,日后乐雪也能衣食无忧。   至于那个卖了店去养猪的……   那就不关阮文的事情了,反正大师和她没有把半毛钱的关系。   曾经的鞋店被装修一新,氛围很是温馨。   毕竟主打的是为产后妇女提供服务,所以暖色调为主,俗称粉嫩可爱。   好在乐雪审美还不错,这粉嫩的不辣眼睛。   瞧到阮文过来,乐雪连忙丢下手里的书册。   “你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就随便看看,最近还好吗?”   “倒也还行,原本结束了两单合作,这俩月嫂又被人请走了,我现在还在发愁怎么招人呢。”   她这规模还没上来呢,竞争对手倒是先上来了。   乐雪就跟阮文联系过一次,阮文的交代再简单不过   他们搞他们的,咱们做咱们的,不用管。   她没管,就是想着培训这些招来的月嫂,然后再联系主顾把她们送过去。   看似简单的工作,实际上鸡零狗碎的事情多得是,好在乐雪是个极为耐心的,而且离婚后随了她的女儿有妈妈照看着,她也能全身心的工作。   这段时间体重略有些增加,但爸妈和乐薇都说她又瘦了。   大概就是阮文说的肌肉增多了,肥肉减少了,所以人看着反倒是更加苗条纤细。   “不着急慢慢来,可以让这些月嫂给介绍,或者问问家里的保姆,有没有推荐的人选,如果推荐了合适的人,给她们点辛苦费。”   乐雪听到这话眼前一亮,“还是你脑子好使,这办法好。”   她之前想了很多,但没想着给人介绍费。   花钱好办事啊,而且也不是什么大钱。   “只要有钱,办法总是有的。”   乐雪听到这话苦笑,“咱们挣的钱,才多大点?”   更别提当初买这楼花的钱了,不知道得多少年才能赚回来呢。   “不着急,要实在不景气,咱们还能出租房子呢,多收几年房租也回本了,这是咱们的房子,你怕什么?”   乐雪被劝慰到,又是聊起了公司里的一些事情。   “对了,我听说乐薇谈恋爱了?”   “是有这么回事,我其实不是很赞同,而且那个当兵的还要出国。”   “出国?”   “去中东那边,那边不是一直在打仗嘛。”   战争发生的地方,也有着无限的机遇与可能。   一不小心会丧命,但又能够从战场上学习到一些技术,一些西方国家严令封锁的技术。   “那乐薇没有想让他留下?”如果真成了乐家的女婿,乐家那位老父亲倒也能疏通一二。   “那丫头简直疯了,最近整天嚷嚷着陆游的诗,什么‘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她自己都恨不得一起出国呢。”   阮文轻笑出声,得了,这位恋爱脑的小姑娘现在改了主意,不打算继续给她当间谍了。   女孩子的心,可真是海底针呢。   “那个战士,什么来路?”   “查了,就一个普通出身,家里头条件不是很好,不过长得好看。”乐薇倒是没什么要紧的,但是想要和乐家结亲,身份上起码不能有任何问题,不然这关系可就大发了。   在乐薇跟那个海军眉来眼去的时候,乐家的老父亲就去调查了一番。   根正苗红,不存在任何问题。   阮文听了这话眉眼弯弯,“长得好看那也是优点,挺好的。”   她本来就是颜控嘛,倒是赞同乐薇这个选择。   而且现在是八十年代,本就是充满机遇的年代,年纪轻轻就被派出国去委以重任,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是前程大好。   如果乐家的老父亲都没反对的话,阮文觉得这桩婚事估摸着也就成了。   出身低不算什么,往上数几代,谁还不是泥腿子?   讲什么出身呀,要知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乐雪没想到阮文问了两句后倒是和乐薇站在了一条战线上,她还是有些忧心,“乐薇年轻,不知道两地分居很……”   “她其实不是个孩子了。”阮文打断了乐雪的话,“何况女人的一辈子也不是这一次婚姻,这桩婚姻不幸福那就去寻找下一段,别给自己打造枷锁。”   这话可不只是说乐薇,也是说给乐雪听的。   她还年轻,干嘛不开始新的婚姻呢?   乐雪听懂了,轻轻点了点头。   ……   阮文在月子公司这边待了小半上午,主要是对这边进行考察。   “这边厨房也挺大的,光用来做培训其实挺浪费的,你有相熟的厨子没,其实咱们这里也可以做月子餐。”   有的不一定会请月嫂,毕竟价钱贵,但是吃个月子餐还是没关系的。   有几个产妇希望产后天天喝红糖小米粥吃鸡蛋和鸡汤啊?   连盐巴都不能多放,嘴里头淡出个鸟来。   “月子餐?”   “对,你可以邀请一些人过来,先品尝一下嘛,让她们尝尝看。”   乐雪并非蠢材,一下子就明白了阮文的用意,“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阮文浅笑轻盈,“是啊,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具体的操作事宜你再仔细斟酌下,不过在食材上,一定要干净卫生,保证在这月子餐送出咱们公司大门前,绝对的安全。”   她刻意的交代让乐雪反应过来,“我知道了。”   竞争对手那么多,万一有一两个来捣乱的呢?   所以一定要保证绝对的安全。   所以厨师的人选一定要小心谨慎。   中午的时候,阮文和乐雪去王府井大街上鼎鼎有名的山东菜馆吃了午饭。   午饭后乐雪回去忙,阮文则是去忙自己的。   她这次来首都,还有两个房子要看呢。   阮文一直保留着买房子的习惯,如果可以她想把全首都的四合院都买下来,等回头研发室的研究员谁做出重大贡献,随手奖励一套。   多爽啊。   当然,目前来说这还只是梦而已。   阮文这次看房不太顺利,第一套四合院已经卖了出去。   第二套则还处于卖还是不卖这个纠结之中。   房主想要卖了房子给小儿子筹出国的钱,但是大儿子和二儿子两家都不同意,闹的不好看。   阮文过去的时候三个儿媳妇都在指桑骂槐,一个比一个嘴皮子麻溜。   这房子即便买下来,只怕也后患无穷。   阮文想了想,决定不招惹这个麻烦。   她离开这边的时候,路过了城市开发总公司。   看到这个公司的时候,阮文恍惚了一下,她看到旁边有电话亭,连忙过去打了个电话。   打电话给汪萍,但是汪萍今天出去了,并不在单位。   阮文又打电话给罗嘉鸣。   罗嘉鸣人倒是在,“那的确是挂在国.务.院名下的,你不是买了很多四合院了吗?再说了那商品房也不是随便买的,得有购房资格?”   他忽的声音大了起来,“我当然有购买资格。”   作为男人,是绝对不能被这般羞辱的。   罗嘉鸣很是强硬的表示,自己具有购买资格。   “那你要买吗,不想买的话我给你点钱,你把这购买资格给我。”   “我当然要……你要购买资格干什么?”罗嘉鸣想着也从阮文嘴里问不出答案,他又问了句,“你真打算要啊?”   “还能假的不成?多多益善,你回头帮我问问,看有多少人没打算买,有购房资格的又不打算要的,帮我个忙,我给钱。”   阮文有钱,非常有钱。   “你的钱,不都是要做投资吗?”   “我有私房钱不行啊?”阮文觉得这人啰嗦,看来汪萍的调.教还是不到位。   “帮不帮,你不帮回头我去找汪萍问问,我估摸着她也……”   “别别别。”罗嘉鸣算是怕了她了,没事就把汪萍拉出来狐假虎威,谁受得了啊?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麻烦事,不过阮文这是在搞啥?   阮文想了又想,觉得奖励员工四合院似乎太大手笔了,略有些心疼。   商品房就不一样了,她随便奖励都不成问题。   反正这会儿富裕的人不多,也没几个想要买房的,毕竟还都惦记着单位分的房子呢,谁愿意花钱买呢?   开了天眼的阮文打算做这个吃螃蟹的人。   这件事阮文催的急,罗嘉鸣当天就问到了几个人。   “多少钱?我也不知道啊,你要是不打算要,可以跟她商量下。”罗嘉鸣觉得自己办事没办妥当,忘了问阮文到底打算给多少钱。   不过阮文似乎也没有跟他说的的打算,他不打算在这浑水中来回搅合,所以联系了人直接约了阮文面谈。   跟阮文面谈的这位是公安局的人,不过这只是表面身份,估摸着国安身份是隐藏的,和罗嘉鸣这种明面上的不同,也有很多同志一直在搞潜伏工作,而且是在内部潜伏。   陈公安也没怎么和阮文兜圈子,他直接开了价,“五千块。”   阮文慢条斯理的喝茶,似乎一点都不震惊的模样。   “一口价。”   阮文瞥了一眼,“你确定?”   “你觉得我要价高了?”   “现在一套四合院也不过两万块,你们能买的商品房,我打听过了,四十平的大开间,按照每平米三百块的价格出售,一套房子也才一万二。”   阮文的数学一向好的很,“买房一万二,跟你购买买房资格五千,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再添上三千块钱去买个四合院住?那一套四合院少说也得有五六个四十平吧?”   这些试推行的商品房压根没多少人买。   万元户的确有,可大家把存折炫耀一番后,就把钱存起来了,谁会买房呢?   等着公家分房不好吗?   首都的商品房卖的并不好。   阮文想着来捡个便宜,没想到便宜还没捡到,好家伙,她竟然遇到个狮子大开口的。   还真好意思。   陈公安面不改色的看着阮文,“那你准备给多少?”   “五百。”阮文直接把那五千块打折了腿。   骨折价。   陈公安当即站起身来,“多谢你的咖啡。”   他走的很快,一度让阮文觉得自己是牛鬼蛇神,稍微慢一点就会把这人给纠缠上。   想什么呢。   阮文笑了笑,慢条斯理的放下咖啡杯。   里面的白开水已经喝掉了大半。   好菜不怕晚,她慢慢的找,不着急。   罗嘉鸣没想到阮文竟然有谈不妥的生意,他把自己挨骂那件事隐藏了去,“那你还要买吗?”   “你继续帮忙问。”   五百块不少啦,现在大学生毕业才多大点工资?   这都赶得上一年工资了呢。   罗嘉鸣摸了摸鼻子,“要不你再稍微加点?五百块都不够买一台冰箱。”   “那这样好了,你问问谁需要冰箱热水器,我用家电来交换购房资格,行了吧?”   她反正有的是家电。   罗嘉鸣觉得这倒是个办法。   丈母娘们没几个想要女婿买商品房的,上万块拿出去完全没必要,结婚后单位自然会想着给你安排房子,花这个冤枉钱干什么?   购房资格不卖出去在手里就是一张废纸。   可五百块的确又不算多。   要是有热水器、冰箱那就划算了,毕竟这种家庭大件,就算是想买也都得掂量下,哪怕是内部件也得一千冒个小头呢。   用购房资格换这个,值!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今天大周末睡了个香喷喷的懒觉!   本章发红包,开心 第290章 290法院传票   阮文的以物换房计划提出没两天,她已经收到了十五个购房资格。   还有几个正在谈,主要是纠结到底换电热水器还是换电冰箱。   陶永安负责押送电器来首都,看着阮文抽屉里的那一沓购房资格证书,他傻眼了。   “你这是要干嘛?”   “买房子啊。”   他知道!   “你买这么多干嘛?你这打算一天住一套吗?”   阮文瞥了他一眼,“谁说我打算住了?你这就没研究政策了吧,现在中央提出可以通过分期贷款来购买商品房,这一套房子也才一万出头,贷款十年,三个点的利息,一个月还款也才不到一百块。”   “是没还多少,可阮文你这十几二十套加起来,那就是一千多两千多,行吧,对你来说这也不算多。”陶永安不知道阮文的具体积蓄,但别说贷款买了,就算是全款买个十几二十套,也没啥问题。   “谁说我要还?”阮文嘿嘿一笑,“我这是打算送人的。”   阮文都想好了,研发室那边七个人一人一套,陶永晴也送一套,不过陶永晴这套她打算全款买下来送她,当作送陶永晴的新婚礼物了。   鉴于刘经理和Alice帮着在欧美推销消毒柜十分辛苦,阮文打算再送这两人一人一套。   这么算下来,也才送出去十套而已。   汪萍和罗嘉鸣不知道什么时候结婚呢,阮文打算送一套。   罗嘉鸣的购房资格捏在手里,这几天跟她一直左右打听,看样子是打算买一套了。   他准备自己买房当新房,但不妨碍阮文送汪萍新婚礼物。   这也才十一套而已,阮文打算再存几套,回头问问涂所长,看看研究所的半导体研究进展如何,要是哪个研究员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她再送。   413所的研究员有好几十口子呢,阮文想了又想打算多存几套。   对,还不止413所呢。   杭州的薛梅,还有上海的石磊,她回头挨个儿送。   虽说石磊和汪萍都是体制内的,但阮文跟他们的关系都是明面上的事情,寻个缘由送出去也不难。   “还不止,边疆那边我打算再号召一些大学生去研究,回头让贾团长评估一下,要是真做出什么成就来,送套房子不挺好的吗?”   去边疆扎根三五年,回来之后首都一套房,多合算的买卖啊。   阮文觉得自己简直是小机灵鬼,试问有谁比她更聪明!   陶永安看着越说越兴奋的阮文,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一种错觉,并且将这种错觉问出了口,“你是不是打算,把那个商品楼都给买下来?”   “你倒是提醒了我,要是能买下来那不挺好的?”   陶永安:“……”当他没说成吗?   阮文疯了,简直疯魔了!   ……   陶永安给谢蓟生打电话,“你还有多少存款,你家?”   这问题问的没头没脑,但谢蓟生就是谢蓟生,很快就意识到什么,“我手头上还有几万块,怎么了?”   “没事了。”陶永安小声嘀咕,“就这么点钱,阮文应该不会再买了,她手上的钱不多的……不对,她手上的钱不多,阮姑姑和周建明那里还有不少的钱呢!”   陶永安顿时哀嚎起来,“谢蓟生,你拿出点男人的本事来成不,管管你老婆。”   之前还说要贷款几个亿,搞的陈主任睡不着头发都白了。   现在不贷款去国外浪了,结果在首都搞起来了。   谢蓟生听到这话轻笑了声,“她愿意折腾就折腾去,钱不够了我想办法。”   陶永安:“……我又不是阮文,你别在这里跟我说这个。”   他一点都不想听,真的。   他是想要谢蓟生来阻止疯狂的阮文啊,而并非说“你放心干吧,我是你坚强的后盾”。   阮文疯了,谢蓟生疯了。   这个世界也快疯了。   ……   阮文原本来首都是找祝福福算账的,结果十月份都过完了,她还在那里折腾房子的事情,直到被汪萍提醒了之后,阮文这才收手。   “房子盖了就是用来卖的嘛,这卖不出去不是浪费?我也才买了三十二套。”   汪萍翻了个大白眼,“才三十二套,阮文你最近欧洲贵族史看多了是吧?”整天徜徉在白金汉宫和凡尔赛宫不想出来是吧?   那一片一共建了三栋商品楼,五层高的楼房,每栋有两个单元,每个单元有十户。   一共六十户房子,被阮文买去了二分之一,这还才三十二套。   “行了行了,我不买了还不行?”阮文轻咳了一声,拿出一张房产证,“送你的,手续我签好了,回头你过户到你名下就行了。”   她这几天没少往那边跑,人家房管局这边的工作人员天天吃她买的巧克力和水果,大概都盼着她过去呢。   可惜不能再去了,阮文觉得对不起房管局工作人员的殷切期待。   汪萍看着那房产证愣了下,“你这是干嘛,贿赂我呀?”   她连忙把房产证拿过去给自家老爷子看,“爸,我这收了的话,是不是会被人举报?”   汪老看了女儿一眼,又看了眼阮文,“你给她这个做什么?”   “提前准备的结婚礼物,不想要就算了。”   “谁说的?罗嘉鸣那点钱都拿来吃吃喝喝了,指望他买房子我都要成老姑娘了,回头我就去办过户,装修房子去,阮文你有什么好建议没?”   汪萍记得阮文在省城住的那个房子就挺好的,她很喜欢那个风格。   “有啊,我之前让谢蓟生画了好多图纸,可惜我俩都没空,回头我给你寄过来。”   阮文十分的大方,反正也用不着,送给汪萍完全没问题。   正说着,汪成斌回了来。   他看到汪萍手里拿的东西愣了下,但也没多问。   打了个招呼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阮文在汪家住了好些天,倒也习惯了他这态度。   趁着汪萍回屋里放东西,她跟汪老说悄悄话。   “汪萍没说结婚的事情吗?”   汪老也是愁云惨雾,“我一说就跟我犟嘴‘你急什么呀’,你说我能不急吗?就她不让人省心。”   知道内情的,都知道汪萍不着急结婚。   可不知道的那真是满嘴胡说八道,就这边大院里都有各种流言蜚语,汪老没少听到,可又能怎么办?   他总不能把汪萍捆起来直接丢到罗嘉鸣床上,生米煮成熟饭后催他们结婚吧?   何况,汪萍好几次夜里都没回来,这饭都熟透了,还煮什么煮!   阮文没想到老父亲这般忧心忡忡,她安抚了句,“你也别担心,汪萍不是那种瞎胡闹的人。”   “我能……”看着女儿出来,汪老笑了笑,“我能不想元元吗?要不我这次跟你回去住几天?元元都一岁多了,会说话了吧?”   提到这事阮文就郁闷,她家闺女,那可真是春雷一声响,然后就万籁俱寂了。   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汪老虽然三子一女再加上谢蓟生这个养子,但是自己照看孩子的时间极少,也没啥养孩子的经验,听到这话叹了口气,并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育儿经育儿经,生儿育女又有哪个是轻松的?   汪老正想要说话,客厅里的电话响了。   这电话是找阮文的。   陶永晴打电话过来,声音中带着几分慌张,“阮文,我们收到了法院的传票。”   她的声音很大,让这边办公室的几个会计都愣了下,能够让陶经理这么张皇失措的,这传票是不是来头不小?   也不知道阮文说了什么,这通电话很快就结束了,末了听到陶经理说了句,“那行,你最好还是找找人,这种国际官司不太好打。”   陶永晴挂断电话满脸的忧色,坐在那里抓着头发,恨不得把那茂密的头发都给揪了去。   “陶经理,没事吧?”   意识到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陶永晴连忙整理了下情绪,“没什么事,就是一点小事,阮文能处理好的。”   她坐在那里发呆了几分钟,“我去找一下陈厂长,你们忙你们的。”   财务室里几个会计都在那里忙碌着,而离开了这间办公室的陶永晴,这会儿才是真的紧张起来。   阮文说要请君入瓮,不知道这个人会上钩吗?   ……   林二姐回到家里时,正看到祝福福在那里逗弄孩子。   林家的小孙女取名为林安萍,有平安之意。   据说这是大师指点后的名字,有这么个名字,能够保佑林家逢凶化吉。   林二姐并不喜欢这个小女婴,原因倒也简单的很,丑。   不知道是林三还是祝福福孕期没照顾好自己的原因,林安萍生下来就很黑,到现在都黑,完全不像其他人家的小孩子那么白嫩可爱。   小女孩自然还是白白嫩嫩的好看才好。   何况那鼻子眼睛怎么看都不顺眼,更让林二姐不舒服的,是因为那个宋大师的一番话,家里老爷子竟然真的把这个孙女当成了宝贝。   反倒是她家梦君都得往后数,凭什么?   就祝福福这女人生的闺女,她也配?   “萍萍倒是喜欢这些小玩意儿。”林二姐看了眼那些粉嫩的玩偶,特意从海外带回来的,据说还都是珍藏版。   不过再好看的玩偶,在一个长得不好看的小女孩手里,也都变得面目可憎。   “萍萍本来就喜欢爷爷送的礼物。”祝福福把女儿交给了保姆,“二姐最近在忙些什么?”   “也没什么,对了听说阮文买了不少的房子,你觉得她想干什么?”   祝福福嘴角微微扯动,“她这人就有买房子的爱好,不过树大招风,买那么多房子可不是好事,万一再回到几年前,她这可就是资本家,被斗的很惨的那种。”   有那么一瞬间,祝福福还真想梦回十年前,让阮文体会那痛不欲生的生活。   林二姐轻呵了一声,“那你打算怎么办?”   跟上?   就像阮文之前做卫生巾,她们也跟着做卫生巾,阮文搞生产线,她们也跟机床厂合作,阮文做月子公司,她们也开了这么家公司一样。   且不说阮文人怎么样,但投资眼光一直很不错,尤其是在挣钱的事情上,倒不用怀疑她什么。   “这次我不打算跟了。”祝福福看了眼电话,“我刚才接到一通电话,说阮文倒霉了。”   这话让林二姐一下子兴奋起来,“什么意思,她买房子太多被敲打了?”   还是房子。   祝福福强忍下心中的不耐烦,“不是,是她的卫生巾在国外出了事,被人告了。”   林二姐细细琢磨了一番,“那是不是要打官司,这种事情牵扯到两国邦交,打官司的概率不会太大。”   “当然,给国家丢人,她怎么敢?”祝福福翘起了腿,眼底带着几分凉薄如水般的笑,“她会尽可能的想办法用钱解决这个问题,不过我们可不能让她用钱了结这事。”   “你的意思是,让她打官司,惹恼了中……”   她指了指上面,意思不言而明。   “二姐觉得能成吗?”   林二姐稍有些迟疑,“可能有些麻烦,这国际官司在哪里开庭都不好说,要是欧洲那边的还好说,我有些认识的人,美国那边认识的人没几个,不太好处理。”   “不需要你认识美国人,你只需要说动,让咱们的人坚持打官司就行了。毕竟在美国,这种事情并不稀奇,接到法院的传票不是什么大事。”   林二姐当即明白了祝福福的意思。   去美国活动关系那多难啊,隔着太平洋也不好办事。   可是在国内,那就不一样了。   既然是涉及到两国公民的官司,国家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律师也好法官也罢,都会有牵扯进来。   说服法官或许不容易,但是说服律师不难。   阮文又不是学法的人,只要她的律师坚持打官司,那到时候阮文自然而然会被说动。   林二姐觉得这个计划的确不错,“不过你确定阮文会被说动吗?”   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阮文的态度,任凭律师舌灿如莲,如果阮文不为所动那就没办法。   而想要让阮文听她们的话,按照她们所希望的那样做,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当然,因为这个美国人索要了巨额赔偿,一笔阮文绝对不会拿出来的巨额赔偿。”   这话让林二姐皱了眉头,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她,“多少?”   “一千万美元。”   “他怎么不去打劫?”   一千万美元,那么多!   祝福福看着失态了的姑姐,心底里带着几分鄙视。   即便是出身高干家庭又如何,不一样沉不住气,不过一千万美元就这么慌张失措。   亏得这事是落在阮文头上,如果落到她们头上,只怕是自己就要永远失去这位姑姐了。   “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这个美国人要求的赔偿越多越好。”   一个极为巨额的数字,阮文绝对不会支付的数额。   这让打官司成为必然,而阮文败诉也是必然的。   到时候……   曾经的时代先锋会被国家雪藏,而那些产业也会陆续被人接手。   站得越高,越是不能做错事,因为身处高位容错率低的可怜。   那么多人像是豺狼虎豹一样盯着,眼睛一眨不眨,一旦你犯错,多少人都会扑上来,恨不得将你生吞活剥。   当然,祝福福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她不再那么的自以为是,如今跟在阮文身后走。   由她去当那个出头鸟,自己则是躲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   她依旧是喜欢钱的,这年头钱能够让磨推鬼。   只不过赚钱的手段总是要灵活些才是。   祝福福站起身来,“二姐最近很忙吗,看样子有些憔悴。”   林二姐结婚早,又一直苦心算计,早已经不复当年青春好年华。   被祝福福这么一说,她脸上神色有几分不太好看。   素来都高人一头的,哪里容得一个丫头片子这么说自己?   “我上了岁数就这样,不过福福你也注意些才是,我瞧着你眼圈怎么有点发黑,是萍萍最近闹你了吗?要我说你刚做妈不会带孩子,可是被蹉跎了不少,瞧瞧这脸都松弛了许多。”   她亲昵的捏了捏弟媳妇的脸蛋,“还是要注意些才是。”   虽然两人有着共同的敌人,但并非所有的时候都能统一战线,就比如此时此刻。   祝福福皮笑肉不笑,“我知道了。”   她扭身走去,眼底满是冰霜。   阮文接到法院传票这事很快就在首都传了出去,似乎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安心卫生巾这下再也不能让人安心了。   别说首都,就连报纸上都有这类新闻。   南方某城市的机关办公中心,江雪梅看到这新闻时连忙将报纸压下,生怕被同事看到似的。   然而这已经晚了。   “雪梅,这个安心是你那个兄弟媳妇的牌子吧,我记得你前段时间还带回来不少。”   江雪梅不啃声,假装正在整理东西没听见。   但办公室里一向腥风血雨,谁还不知道谁?   “可不是嘛,对了之前雪梅不是还说要去那边出差嘛,我记得你可从来都不喜欢出差,怕没人照顾你家明明,这次特意去那边,是想着找你弟媳妇拿进货?”   “什么弟媳妇,我儿子姓汪,她家女儿姓谢,压根不是一家人!”   同事笑了起来,“□□你这话就不讲道理了,人家谢教授可是你公公最疼爱的孩子,虽说不是老汪家的人,但我可是听说了的,当初他跟阮文结婚,你公公请了好多老战友和机关的人去参加婚礼,办的那叫一个热闹。”   江雪梅听到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当初她嫁到汪家的时候,哪有这待遇?   就是请了她男人单位里的几个人,吃了点喜糖瓜子花生和饼干就完事了。   说什么干部家庭不能这么铺张浪费。   现在不觉得铺张浪费了?   那人姓谢,可不姓汪!   同事瞧到江雪梅涨红了一张面皮忍不住偷笑。   “不过我看这次你弟媳妇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可不好收场呢。”   “可不是嘛,这可涉及到国家脸面的问题,咱们还没有这种被人告到家里头的事情吧?你说这人怎么能干这黑心事呢,出口的东西也敢以次充好,真是掉到钱眼里去了。□□,不是我危言耸听,你最好还是不要跟你那弟媳妇来往太多,万一影响你家的前程怎么办?”   “可不是?”   同事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江雪梅心里头有些慌乱,她想了又想,最后做出了决定。   ……   家里头收拾好的行李一样样的物归原主,这让汪成文看的有些奇怪,“你不是要出差吗?”   而且还特意买了土仪,说是要带给谢蓟生他们。   怎么这土仪就上了自家的饭桌?   “单位里考虑了下,换了个人去。”江雪梅给儿子夹了块肉,“明明,你可得走正道。”   汪成文听到这话反应过来,“当着孩子的面胡说什么?”   “我胡说什么了,被人家美国人告的反正不是我,我告诉你汪成文,你要是还想好好过日子,就别跟家里头联系,别指望谢蓟生能帮你什么,他能帮你什么?”   汪成文听到这话半晌不作声,放下筷子时才来了一句,“三天两头往家里打电话的可不是我。”   江雪梅:“……”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291章 291借我点钱   汪老正在浇花,看到汪萍回来,他招呼女儿过来,“阮文这几天去哪里了?”   “阮姑姑回来了,她这次出去累着了,这两天一直有些低烧,阮文在家里陪着她呢。”她也是刚从北池子大街那边过来。   阮秀芝的确有些憔悴的厉害,原本丰盈的中年女人如今都瘦了小半圈。   “怎么没去医院瞧瞧?”   “去了,就是说有些肠胃不适,可能是外面吃的不舒服,这两天养着呢。”汪萍洗了个手,过来帮着老爷子浇花,“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别胡思乱想的杞人忧天了。”   “阮文是不是有什么谋算?”   汪老是个火爆脾气,要是早些年头,早就冲过去把人一顿臭骂了。   可阮文到底不是自己亲闺女,也不是蓟生那小子,就算是想要臭骂,那也骂不了啊。   他着急,反复琢磨这个问题,觉得哪里不对劲。   思来想去,汪老觉得问题可能出在这件事本身。   阮文是这么贪图小利的人吗?   她不是呀。   她既然不是,又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以次充好的货?   这货肯定不是阮文的,不是阮文的哪又会是谁的呢?   汪老思来想去,也没找出个答案。   不过他还是不确定,想着从女儿这里得到答案才是。   汪萍没想到老爷子上了年纪后倒成了福尔摩斯,她笑了起来,“我不知道,反正现在满城风雨,不过阮文交代了,让我别管这事。”   说别管,但同事里有不少都关注着这事的,她还有同学在司法部门工作,特意提醒她要阮文一定小心处理,别不小心毁了两国外交。   毁了两国外交?   阮文要有这么大的能量,她咋不去美国当总统呢?   汪萍就觉得阮文没疯,是这帮看热闹的人疯魔了。   清醒的人还有几个呢?   不知道,汪萍也不关心。   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好好的吃晚饭,然后去休息。   “您也别管!”汪萍又是强调一句,“实在烦了,那就出去疗养,耳不听心不烦。”   汪萍给出了建议,不过这建议并没有被汪老采纳。   他才不出去呢,万一有点事怎么办?   虽说自己已经退休了,可多少还能找几个说得上话的人,给自己一点面子。   真要是出去疗养,阮文需要人找他的时候找不到可咋整?   ……   阮姑姑觉得吃烤鸭吃腻了,“要不咱们今天换点别的吃?”   “吃火锅?”阮文想了想,“我让店里送来那些切好的菜和肉,咱们在家自己吃怎么样?”   这一提议得到了阮姑姑的强烈支持。   她刚回来就听说阮文遇到了麻烦事,偏生自己又帮不上忙。   唯一能做的就是听阮文的话,在家装病。   操劳惯了的人压根不习惯躺着呀。   即便是每天好吃好喝的,那也受不住。   唯一能折腾的,大概就是换着法子点餐。   现在可没外卖服务,不过只要给的钱够多,请厨师来家里做饭都不是问题。   而阮文最不缺的就是钱。   周建明接了阮恬放学回到家中时,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怎么还吃起了火锅?”   他带着阮恬去洗手,然后麻溜地坐了下来,“你这从哪里弄来的锅?”   “让火锅店送来的呀。”阮文笑了起来,“尝尝看,我这可是全套服务。”   菜品、锅和炭都送了来。   走之前还让人把这火点上。   这不锅底刚化开,周建明就回来了。   来的正是时候。   “姑说想吃火锅,我就让人送来了。”阮文嘿嘿一笑,“罗嘉鸣今天不回来吧?没准备他那一份。”   刚走到堂屋门口的罗嘉鸣:“……”他偏要!   年轻的男同志闻到了涮羊肉的味道,去厨房拿了碗筷。   坐下的时候发现桌上有多余的碗筷。   “阮文跟你开玩笑呢,小罗快点尝尝肉熟了没。”   阮秀芝戳了下侄女的脑袋,“都当妈的人了,还这么不靠谱。”   “我这叫兵不厌诈。”阮文笑了起来。   冻的刚刚好的羊肉是拿过来现切的,如今还呈卷状。   师傅的刀工十分了得,味道也棒极了。   羊肉卷、牛肉卷甚至这猪肉卷,就得切得薄薄的才好吃,厚了就很难入味,没什么意思。   “要是小谢和元元在就好了。”阮秀芝感慨了一句,她看向阮文,“你什么时候回去呀?”   这出来都多长时间了,把小谢和元元丢在家里合适吗?   “再等几天,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忙完。”阮文站着麻酱吃。   这是花生芝麻酱,放了点辣子进去,又香又辣的那种。   最适合吃火锅涮肉了。   阮秀芝不知道阮文到底在忙些什么,“阮文,你这次真的能处理吗?”   她总觉得这次的事情太大了,阮文怕是压根搞不定。   “怎么不能,别小瞧我。”阮文看向了阮恬,“恬恬在学校里没被同学欺负吧,要是被人欺负了记得告诉你罗叔叔,让他帮你去收拾人。”   “为什么是我啊?”这孩子姓阮,又不姓罗!让周建明去都比他合适。   “恬恬,你喊罗叔叔什么呀?”   阮恬甜甜的开口,“罗叔叔。”   罗嘉鸣:“……乖。”   小女孩这甜甜的一声有谁能够拒绝?   可阮文就是个黑心肝的!   周建明帮着阮恬夹菜,顺带着瞥了罗嘉鸣一眼,“别客气,你罗叔叔在咱们家搭伙吃饭,帮你出头是应该的。”   这话让罗嘉鸣一阵心虚,好像是这个道理没错。   晚饭后,罗嘉鸣主动帮着洗涮碗筷,看着在那里哼着团结就是力量的阮文,他犹疑再三还是开了口,“阮文,你唱的什么歌呀?”   阮文淡淡的瞥了一眼,那眼神十分的凉薄。   罗嘉鸣又是一阵心虚,“我开玩笑的,我知道,团结就是力量嘛,你看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也要团结对不对?”   小罗同志兜了好一阵的圈子,这才说出了正事,“能借我点钱吗?”   “你工资也不少呀,没攒钱?”   “我之前攒了呀,可谈恋爱总是要开销的。”他生怕阮文误会学给汪萍听,“我不是说汪萍不懂得勤俭持家,可我们总不能在家里头约会,约会总是要花钱的对吧?我不能让汪萍掏这个钱,再加上看电影买衣服买书买首饰,何况我还得留一笔钱来办婚礼,我那点工资,真的不够花。”   他又要花钱还得攒钱,除了那点工资又没去寻找什么别的门路,钱自然不够用。   “我想争取明年能跟汪萍结婚,结了婚总得有个住的地方吧?我们单位分配房子不知道猴年马月呢,总不能带着她来这里住,我总得买个房子不是?”   他倒是有购房资格,但是没这个钱。   早年的积蓄早就被阮文给坑光了,这两年攒的钱如今也所剩无几,满打满算就剩下一千块。   罗嘉鸣觉得买房路漫漫啊。   阮文嘿嘿一笑,“你找错人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去找老大?”   阮文:“你敢?”   罗嘉鸣略有些怂,“我是不太敢,可我总不能拉着汪萍回我那小宿舍住吧?”   明面上说不敢,实际上还不是在要挟人?   “我哪有钱借给你,现在我为官司‘焦头烂额’,朝你借钱还差不多。”   阮文说的意有所指,这让罗嘉鸣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做戏给外人看就得了,你干嘛还演戏给我看?”   他的一些同事也在打听,问阮文是不是要低价卖房子了,毕竟她前些时间刚买了房。   要是低价卖的话,他们倒是很乐意帮这个忙。   罗嘉鸣觉得阮文这戏还是演的非常成功的,把国安系统的人都给骗住了,能说失败吗?   当然,阮文不止骗住了外人,连汪萍都以为阮姑姑生了病呢。   她这女人狠起来,自己人都骗。   骗得了其他人,同住一个院子的罗嘉鸣可不会被骗。   他心里头跟明镜似的,才不会上当呢。   “你真不帮忙?”   阮文瞥了一眼,“有你这么求人帮忙的吗?我问你,我借了你这钱,你打算还吗?”   “当然。”他又不是老赖,哪能借钱不还?   “当什么然,那我再问你,你准备结婚的钱,起码结婚之前这工资都攒着没办法还我,那你打算婚后还?”   “那要不然呢?”   “我还药不是呢!”阮文翻了个白眼,“你现在借的钱婚后还,我和汪萍的关系早晚被你破坏,有你这样的一家人吗?还团结就是力量,我看你是敌特分子来破坏我和汪萍同志的革命友谊。”   罗嘉鸣被说得耷拉着脑袋,半晌抬起头来憋出一句,“你不借就不借,哪来的这么多的理由?”   他为什么要找阮文帮忙,怎么就觉得阮文生了孩子后性格好了?   她还是时不时的就想刺她,不是吗?   “你还要不要买房?”   走到厨房门口的罗嘉鸣站住了脚步,有些迟疑的回头看着阮文,“你什么意思?”   “我不借你钱,不过你要是帮我办个事,我倒是不介意给你点辛苦费。”   单纯的借钱没意思,何况还牵扯到汪萍。   交换比较合算,罗嘉鸣帮忙办事,阮文付钱购买服务。   银货两讫两不相欠,省得罗嘉鸣在她面前难做人。   她可没想把汪萍这个朋友给丢掉的打算。   “什么事?”罗嘉鸣顿时雀跃起来,“你说说看。”   “帮我放出去个消息,一共两个,第一个是找到一个矿山,但是现在手头没钱没办法挖掘,第二个就是想把王府井的那个楼给卖了,要倾家荡产跟美国人打官司。”   这两个消息让罗嘉鸣一愣,“矿山?边疆那边的吗?”难怪阮文总往边疆那边跑,原来找到了矿山啊。   “天边的。”阮文没好脸色,“你这智商都掉下水道里面去了是吧?”   这话侮辱性极强,让罗嘉鸣十分气恼又不知道说什么才是。   “放消息给林家?”   “嗯,两拨人给祝福福和林二姐。”阮文笑了起来,“记得做得隐蔽些,别让人看出来是你搞的鬼。”   “就这?”   罗嘉鸣觉得阮文跟开玩笑似的,“你这是想做什么,让她们两虎相斗?”   “有这个打算,不过我想让她们把钱都掏出来。”   几乎下意识的,罗嘉鸣意识到阮文最近在装可怜的用意,“那个美国人告的是她?”   这件事罗嘉鸣倒是有心去打听,但有些消息还真打听不出来。   “可是那个法院的传票上,说的是你的名字啊。”   阮文瞥了一眼,“你见到传票了?”   罗嘉鸣反应过来,没人看到传票!   “你可真够大胆的!竟然拿这种事情闹,万一司法部那些人趁机找你麻烦,你……”   “司法部没那么清闲,何况他们也不熟悉跨国官司。”阮文也不介意跟罗嘉鸣透个底,“的确有国际法庭的传票,不过传唤的是安芯。”   阮文手指上还沾着水,在案台上写着这两个字,“这与我可没什么关系。”   她费那么大劲的搞卫生巾,可从来不是为了坑害妇女同胞。   赚外国人的钱那叫薅资本主义的羊毛,但阮文可不挣那黑心钱。   罗嘉鸣可算是明白了过来,“那她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安芯的实际控股人是林二姐和祝福福,这件事罗嘉鸣一清二楚。   “人呀总是对自己一万个自信。”阮文笑了起来,“之前我也是这样的,直到我发现祝福福把人安插到了我眼皮子底下去,罗嘉鸣你是搞特殊工作的,应该明白什么叫做灯下黑。”   她今天有些啰嗦了,和罗嘉鸣说了很多该说也有些不该说的话。   “如果先入为主的认为是我出了问题,你觉得现在的祝福福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大概很高兴吧。”   “不止高兴。”阮文笑了起来,“还会盘算着,该怎么样费尽心思怎么样借助这个跨国官司让我彻底完蛋。”她看着罗嘉鸣,眼神尖锐的犹如刀刃,“我和祝福福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但有一点是一样的,我们都会抓住机会想方设法的置对方于死地。”   罗嘉鸣几乎脱口而出,“为什么?”   他始终不明白,阮文怎么就和祝福福这么大的仇恨?   是杀父之仇还是夺妻之恨?   这些武侠小说里的桥段,也不可能出现在这两人身上呀。   “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你喜欢汪萍你能说出为什么吗?你当初看我不顺眼,你又有多少确凿的证据?没那么多的为什么,我俩是一点点的仇恨累积起来的,当仇恨堆积如山时,哪还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罗嘉鸣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才打破厨房里的静寂,“你现在是想着让她们把钱准备好,到时候林家成为被告,那些钱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被赔偿出去?可那些钱,都要流到那些外国人的手中!”   “首先,那个美国人的确告了安芯,不过索要的赔偿并没有那么多。其次,那些钱本就是他们靠走.私赚来的,来路不正,我要的不是他们的钱,而是绝了林家的后路。”   那一瞬间,罗嘉鸣想了很多。   他想起了之前林家从齐齐哈尔机床厂下手,害人却最终害己,最终赔了违约金了事。   那次让林家栽了大跟头,就连林平山都被降职处理。   只不过后来祝福福跟那个宋大坪一起装神弄鬼,竟然又让林家起死回生。   这的确让人烦的要死。   明明是唯物主义者,是无神论者,破四旧那么多年,结果现在兴起了那些封建迷信的东西。   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但曾经的那一丝温情早已经荡然无存。   至于如今阮文想着要林家覆灭,罗嘉鸣觉得倒也好,或许这样能让宋大坪之类的大师在首都绝迹。   如果可以,他想亲自把这个招摇撞骗的骗子给抓起来!   “你有把握吗?”   罗嘉鸣的问题让阮文轻笑起来,“当然。”   她和祝福福,新仇旧恨加起来多着呢。   既然要算账,自然是要一笔笔的算清楚,连带着利息都要了,让祝福福再也蹦跶不起来。   罗嘉鸣注意到,阮文的脸上挂着笑,可那笑容又冰凉凉的,他再度察觉到这两人之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而这仇恨,也不是自己能化解的人。   人贵有自知之明,罗嘉鸣不打算当什么和事佬。   他现在只想要从阮文这里挣到钱,好买房准备自己和汪萍的新房。   “我知道了。”   说完这话,罗嘉鸣从厨房里出了去。   那里太憋闷的慌,他觉得自己几乎都喘不过气来。   院子里就清凉多了,外面天已经黑了下来。   书房里的灯亮着,隐隐传来周建明的声音,他正在教阮恬背诵诗词。   也不是教。   周建明小时候文化课没怎么学好,这些年来也一直在学习,和阮恬一起背诵课文并不稀奇,罗嘉鸣之前都被拉过去抽查他们的学习情况呢。   堂屋里阮姑姑正坐在窗边的炕上做女红,应该是纳鞋底吧?   她纳的千层底鞋穿着十分舒服,让罗嘉鸣这个穿过了皮靴的人觉得靴子硌脚的难受。   就连厨房里都有断断续续的哼唱声传来,温馨的很。   罗嘉鸣扭身回去,站在厨房门口敲了敲门。   “什么事?”   阮文把碗筷收拾起来。   “我只是想说,五音不全就别唱歌了,很折磨人的。”   阮文:“……”滚啊!   作者有话要说:节日快乐! 第292章 292沈老的生日   林二姐听说阮文想要倾家荡产打官司的消息后,最初是有些怀疑的。   虽说这件事按照她们之前预测的那样走了,但阮文的性格,真的会这么强硬的不知变通吗?   她还是有些不太确定。   因为和阮文的交集比较少,林二姐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她还是想着去找了趟乐雪。   却不想乐雪不在那月子公司,倒是乐薇在。   还有个人在那里,倒是让她觉得有些意外,这个人就是阮文。   乐薇一脸的怒气,“算我错看了你,我没想到你竟然也是这么肤浅的人,是,小章是家庭条件不好没有钱,可那又怎么了?出身贫寒又不是他的错,不是人人都能投个好胎!”   “乐薇,你讲不讲道理,我哪有嫌弃他的意思?”   “你没有,你没有为什么要劝我跟小章分手?不就是因为他家境不好吗?可他人够上进,他爱我敬我,不会因为我没读大学就瞧不起我!”   乐薇的小脸气得通红,手指头颤巍巍的指着阮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表面上没说什么,但一直觉得我不学无术对不对?你就想着把我气走,好把这房子给卖了,阮文我告诉你你别想,这房产有我四姐姐出资,不是你一个人的!”   卖房?   林二姐就站在那里,大概是因为两个人都太过于气恼,压根没留意到她的存在。   她有些狐疑地看着阮文,瞧着阮文是比之前憔悴了些,一向不怎么化妆的人竟然化着浓妆,似乎想要遮挡自己的憔悴,但这妆容不合适,反倒是把她的憔悴暴露无遗。   “我什么时候说要卖这楼了?”   “你是没说,可你现在不急着用钱跟那美国人打官司吗?你哪还有钱,别以为我不懂,你之前是想从银行借钱,可人家银行压根不借给你!你那些四合院都出手了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   这件事林二姐是知道的,阮文当初在首都购置了不少四合院,也不贵。   当然现在出手也没赚几个钱,就是为了资金回流嘛。   连四合院都卖了,那出售矿山想必也不是假消息。   林二姐没有进去,她转身看到乐雪就站在自己身后,吓得直抚胸口,“你怎么忽然间出现,神出鬼没的?”   乐雪被她这一惊一乍吓了一跳,“我刚才看着像是你,但是不太确定,你怎么在外面站着?”   眼看着乐雪要拉自己进去,林二姐连连拒绝,“你这公司也要卖吗?”   乐雪登时神色严肃,“谁说的,没有的事,你别胡说影响我生意!”   她有些匆忙地撇下了林二姐走开,甚至上台阶的时候都有些脚步踉跄。   林二姐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这么大的人了,心里头连这点事都存不住,难怪邱航要跟你离婚。”   她冷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喊了个出租车。   “去银行。”   ……   乐雪往楼上去。   进去后,把窗帘拉上,生怕被人偷窥到。   虽然没有在间谍事业上取得什么进展,但今天好歹演了一出戏的乐薇十分兴奋,“阮姐姐,我演的怎么样?”   她觉得自己刚才演的跟真的似的,现在脸蛋都还发烫呢。   兴奋的要死。   阮文摸了摸年轻姑娘的脑袋,“有点夸张,不太适合当电影明星,不过可以去表演下舞台剧。”   乐薇被她弄得一悲一喜,情绪完全被调控,自个儿却浑然不觉,“你说她会相信吗?”   “会的。”阮文笑了笑,“不过咱们还得再演一出戏。”   阮文看向了乐雪,后者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什么什么?”乐薇还没有弄太懂,这又是什么呀?   乐雪看着小妹妹,“出售这栋楼啊。”   “你们真要出售吗?不是说演戏吗?”乐薇有点急了,“阮文你到底要多少钱啊,我把我攒的压岁钱什么的都给你够不够?”   她的小金库里好像也有好几千块钱呢。   从小到大,乐雪都会收压岁钱的那种,尤其是家里姐姐多,那些姐夫也讨好她,没少给她零花钱。   “挂牌出售但不一定要出售,傻孩子。”乐雪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你跟阮文多学着点,保持天真很重要,但人必须也要手段。”   人善被欺。   必要的手段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和想要保护的人。   就像是阮文,如果她们不采取手段,只怕是明天林家就会来挖她们的人了,毕竟如今的月子公司“分崩离析”,距离倒闭不远了。   这是乐雪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做事业,她不想要公司成立不到三个月就轰然倒闭。   为了保护自己的心血,她很乐意去配合阮文。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乐雪十分的清楚。   ……   相较于林二姐的快人一步,祝福福就有些落后了。   得到消息的她很是谨慎,特意让人去打听了一番。   “房管所那边嘴巴严实,不过也说了这事,阮文这些天没少去房管所,办的还真是过户手续。”   “那她在王府井大街的那栋楼呢?”   “那个呀,虽然挂牌出售了,但要价有些高的过分,而且乐雪那边提的要求也多,看样子虽说挂牌出售了,但还在想办法保住这栋楼。”   祝福福听到这话笑了起来,“那可不是,乐雪和邱航离婚后,能依仗的也就这点事业了,要是做不好这事,她就成了笑话,干脆去跳未名湖自杀好了。”   她生了女儿后喜欢吃点果脯,酸酸甜甜的味道总是让人心生愉悦。   打听消息的人瞧着她巧笑嫣然,忍不住多问了句,“你是想要收购那小楼?”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祝福福神色忽的严肃起来,看到那人面色一紧,她又笑了起来,“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我的确有这个打算。”   她神色的变化就在瞬息之间,也正是这瞬息间的变化,让这传话的人诚惶诚恐。   掌控别人的情绪,这是多么高高在上的一件事呢?   祝福福很是喜欢,难怪人都想位高权重。   你位高权重了,下面的人就要费尽心思去揣摩你的想法。   生杀予夺在手,可不是一件十分爽快的事情?   “阮文恨我恨得要死,如今急需要用钱,多的是人压价,王府井一向热闹,投资那里的房子肯定不吃亏。你帮我去办个事。”   祝福福招了招手,那人上前一步。   “去找几个人询价,问价之后就压价。”   传话的人愣了下,“他们压价,也买不了吧?”   那可不是一斤猪肉,不是压压价就能买的呀。   “不用他们买,一个接一个的去问价,一个比一个给的价钱低就行了。”   这是策略。   祝福福要的就是把她们的心态搞崩溃,让阮文一点点溃不成军。   传话人听到这话稍有迟疑,“只怕去问价的,也不止我们,万一别人开了高价买这楼怎么办?”   祝福福脸上笑容骤然间消失,她看着那人,好一会儿才开口,“那就想法子,把其他不相干的人给赶走。”   这是个麻烦事。   祝福福拿出钱包来,把里面的钱都给了传话人,“去办吧,办成了我回头不会亏待你的。”   ……   十一月初,阮文原本计划要回省城一趟,但这行程被耽误了。   原因倒也再简单不过。   沈老要过生日,因为是六十岁的整生日,所以家里头打算热热闹闹的办一下。   除了几个亲朋好友外,还特意邀请了阮文。   而送请柬的人也大有来头,计算机院的秦知遇。   当年阮文随着涂安国去美国,在展览会上遇到的那位出国考察的专家。   如今的秦知遇,是计算机院的副院长。   他亲自来给阮文送请柬,倒是让阮文荣幸之余又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麻烦秦院长您亲自来了。”   “顺带着过来了。”秦知遇觉得阮文和当初变化不大,非要说哪里不一样,大概就是比之前黑了点。   女人嘛,一白遮百丑。   不过对于一个原本就长得好看的小姑娘来说,黑与白对外貌的影响反倒是没那么大。   “来首都这么长时间,怎么没去计算机院找我聊聊?”   阮文给他泡了杯茶,“我这不是怕打扰您做研究嘛。”   秦知遇笑着摇头,“你呀,明天沈老的生日可一定要过来,一定要来哈。”   这位计算机院的副院长亲自来送请柬,又是沈老的生日,阮文哪敢放鸽子?   “一定一定。”   秦知遇并没有在这边待太久,甚至于那茶也就碰了碰就放下了。   阮文送人离开,站在那里,看着那请柬,神色间带着几分迷茫。   这是沈老亲笔写的请柬,他一手好书法,阮文和谢蓟生住的那个四合院里还有沈老的一幅墨宝,请故宫的文物修复师给装裱了一番,就挂在书房里。   请柬内容倒也简单,不过阮文总觉得这生日宴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回事。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拿好请柬回了去。   ……   正好是星期天,罗嘉鸣没事正在院子里教几个孩子学格斗术,瞧着阮文穿着那焦糖色的毛呢薄外套,便是连头发都微微烫了个卷,脸上似乎也有些不一样。   嘴唇也比之前鲜艳了些。   倒是有几分眉目如画的样子了。   “你去车站?我送你过去。”   “不用。”阮文看了罗嘉鸣一眼,“我要去给人庆祝生日,今天先不回去了。”   庆祝生日?   男的女的?   谁值得阮文这般涂脂抹粉?   罗嘉鸣觉得自己有很多问题,然而阮文从他身边路过,摸了摸阮恬的头,“跟着罗叔叔好好学,回来我检查你学习进度。”   她还喷了香水!   这香水味道罗嘉鸣还挺熟悉,早前他特意给汪萍买了,肯定是同一个牌子。   瞧着阮文出了门,罗嘉鸣小声的问阮恬,“知道你阮文姑姑去干什么去了吗?”   阮恬摇了摇头,“恬恬不知道。”   行吧,小姑娘啥都不懂得。   罗嘉鸣再教学的时候有些漫不经心,被阮恬提出动作似乎不太对后,罗嘉鸣轻咳一声,“你们先自己玩,叔叔去街上买点东西,回头给你们带糖葫芦吃。”   从院子里出来,罗嘉鸣张望着看到了那焦糖色的毛呢大衣,他迅速的跟了过去。   进入国安系统第六个年头,但罗嘉鸣依旧没忘了自己曾经是一个侦察兵,他远远的跟着阮文,等看到她竟然去了红砖楼时,罗嘉鸣傻眼了。   红砖楼里住着的,多是学部的专家。   庆祝生日?   罗嘉鸣找到电话亭打了个电话,问了下档案部的同事。   同事记性好,不假思索的回答,“机关单位和专家学者里面,今天过生日的一共有三个人……”   而这三个人之中,住在红砖楼的只有一个。   学部的沈老。   阮文和沈老的交集源于当初她和谢蓟生结婚,在首都这边请酒,沈老带着一群研究员们来当阮文的娘家人。   当初这个婚礼,也引得国安系统的关注。罗嘉鸣还觉得局里神经病,没事竟然还调查起了谢蓟生的婚礼。   不过出于关心,他也跟进了下,发现除了过年的时候,阮文会去给沈老拜年送几样年礼外,并没有其他交集。   沈老也一向节俭的人,除了对学术爱得深沉外,最大的爱好莫过于拉小提琴和买书。   罗嘉鸣曾经去这位老人的家中一趟,他家里人口少,儿女结婚搬出去住后,家里头就剩下老两口,而这个家里最多的就是书。   两层小楼六间房,其中三间半都是书房。   怎么忽然间就庆祝生日,而且还邀请阮文来参加呢?   罗嘉鸣放下电话,站在这里已经看不到那红砖楼了,但罗嘉鸣觉得自己的魂似乎都被那红砖楼给勾走了。   ……   红砖楼建于五十年代初,毛子家的风格浓郁。   阮文找到沈老家的那栋小楼时,在楼底下遇到了秦知遇。   好吧,并非偶遇,分明是秦知遇在那里等着她。   “之前我在厂子里都能迷路,办公室的几个大姐经常调侃我说,阮文你将来得找个侦察兵当才行。”阮文轻笑出声,“谁知道还真被她们说中了,我还真就嫁了个侦察兵,不过小谢同志退伍了。”   秦知遇瞧着她光鲜靓丽的模样,觉得和昨天不一个人似的。   “当兵的最怕打仗,虽说是能战场上给妻子儿女博一个前程,可那都是拿命去赌的。大家都喜欢太平日子,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啊。”   “是啊,我也不想他去战场,让家里人提心吊胆的。”阮文笑了笑,她去按门铃。   沈老家里已经来了客人,但并不多。   这会儿家里的保姆正在厨房里忙着,沈老和太太正在招呼客人。   瞧到阮文来了,沈老笑着过了来,“数你最年轻,来的最迟。”   阮文连忙解释,“我刚才还跟秦院长说呢,我总是迷路,走到这边愣是把自己绕晕了。”   “这边的房子长得都差不多,不怪阮文。”   沈老的太太姓许,要是论起来,和阮文还有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   许阿姨和阮文的母亲许若华是本家的姊妹,追溯祖辈还没出五服。   不过这层关系早些年也没人提及,毕竟许家当初也是大户,和阮老爷子这种被认证了的民族资产阶级革命家不同,许家没那么红。   也就这些年风气不同,之前阮文来这边拜年的时候,许阿姨跟阮文说了起来,这才算是认了亲。   但走动依旧不怎么多。   许阿姨拉着阮文说起了谢元元,埋怨阮文把孩子丢在那边。   “你要是实在没空照看,我帮你养着,我退了休也没什么事情做,帮你带孩子正好。”   阮文被这话逗乐了,“退了休那就享清闲,我哪能劳动您干这个呀?您要是真闲着没事,我倒是有个事情想要麻烦您。”   许阿姨是学美术出身,不过后来又去读了建筑和音乐,是国内知名的钢琴家,其他弦乐器玩的也相当不错,属于多才多艺的那种。   阮文是注定学不来那么多才艺,她会欣赏就够了。   “您有美术功底,国画画的很好,能不能帮我画一些画?”   阮文原本是打算和美院的那些老师合作,结果人觉得给的钱少了,现在想加价。   虽说艺术是无价的,但是这节骨眼就别给她添乱了成吗?   阮文想着再去找人,而眼前就有一位格外合适。   许阿姨听到这话看向了丈夫,“瞧瞧,这要不是遇到难处了,能跟我开这口?”   沈老看阮文的眼神带着几分怜爱,等着菜上了桌,他吩咐保姆出去玩,这才正式开始了这场别有目的的生日宴。   宴会邀请的人不多,除了阮文、秦知遇外,还有一位中年男人,阮文瞧着有些眼熟又有些认不出。   沈老引荐,说是姓唐,是科协的副主任。   阮文恭敬的喊了声唐叔叔,这让唐主任眼皮子一抽,不过也没反驳什么。   吃了没几口,秦知遇先开口了,“阮文,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这话问的阮文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有啊,还好吧。”   她觉得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倒也没算什么麻烦。   秦知遇听到这话叹了口气,“瞧瞧,这还嘴硬呢。”   沈老倒还算淡定,喝了口酒。   那是过年的时候阮文送的茅台。   他这一小口被许阿姨看到了,沈老连忙解释,“过生日嘛,喝点点酒,可以的。”   许阿姨嗔了他一眼,“阮文,你要是遇到什么难处,别一个人扛着,人多力量大,我们会帮着想办法,帮你渡过难关的。”   沈老和许阿姨都是看报看电视的那种,但凡是报纸上的新闻,他们都知道。   一开始也觉得是有人在捣乱,想着故意搅浑水让阮文难过。   不过这断断续续半个多月,事情似乎越来越棘手,而且阮文也在卖房什么的,就又不一样了。   阮文真的遇到了麻烦,而且还是不小的麻烦。   这让沈老和许阿姨都很担心。   虽说许阿姨和阮文之间就一丁点的微薄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血缘关系,但她也不想看着阮文深陷泥潭不能脱身。   老两口商量了下,觉得借着沈老过生日这个机会,请阮文过来,问问她有什么需要,看能不能帮她一把。   尽管阮文之前有这方面的猜测,但当真的听到这话时,感动之情无法抑制。   “我真的还好。”她看了眼那个唐主任,到底还没能猜出这个人的身份,“劳烦您二老为我担心了,真的没事。”   许阿姨觉得阮文这是在硬扛,刚想要再说句什么,被沈老抓住了手。   “那行,先不提这事。”   沈老家的保姆做饭很不错,糖醋鲤鱼做的味道非常的棒。   阮文倒是没少吃,等从餐厅离开去卧室那边坐着说话喝茶的时候,她才恍惚自己吃多了,胃里头有点胀。   “你怎么想着去跟日本人合作了?”   唐主任忽然间的提问让阮文愣了下,瞧到许阿姨冲自己点头,阮文也没藏着掖着,“是想要借着和纸宣传一下大熊猫和竹子。”   “宣传大熊猫?阮文你这是有意做外交家?”唐主任笑了起来,“我可是听说了,你英语不错,当初还翻译了不少的英语书籍。”   阮文谦虚的笑了笑,“那都是逗着玩的,当外交家需要手腕,我可搞不来。”   “那去对外贸易部也不错,你生意头脑是有的,不过做事还欠缺了点稳当。”好好栽培下,倒也不是没可能。   国家现在,最缺的不就是人才吗?   这位唐主任,说话有些奇怪。   阮文觉得他的身份可能并非是科协的副主任这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我算了下,后天搞定小锦鲤 第293章 293五十年代的文物   不过这里的四个人,沈老和许阿姨、秦知遇秦院长都能够信赖,这位唐主任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毕竟沈老不至于坑她。   “我这一身产业,哪能走仕途?回头肯定会被人骂贪污受贿。”阮文打趣了句,“虽说我倒不怕外人说什么,但辱了阮家的名声,将来怕是无颜见我爸妈。”   唐主任听到这话忽的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说道:“阮文,我怎么听说,你还没有入党?”   这事说来就得从头道来了。   阮文没入党,有她自己的考量,还有一方面的因素在于填写申请书时,父母辈不好填,毕竟早前许怀宁夫妻两人的身份一直都遮掩着。   而且她原本也无意仕途,入了党除了交点党费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其他事情要做,索性就没折腾。   如今被唐主任这么一说,阮文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唐主任点了点头,“这倒也是,是我没考虑周全,不过不入党没关系,也要加个其他的党派才是。”   沈老的生日宴,成了唐主任和阮文的座谈会。   离开这栋两层小红砖楼时,许阿姨将一个信封交给了她,“阮文,我和你沈伯伯也帮不了你什么,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不能拒绝。”   阮文看着这位气质依旧突出的阿姨,她心头有万千的感想,到最后却也只说了一句“谢谢”。   走在那柏油路上,焦糖色毛呢外套的口袋里是那个信封。   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不用拆开阮文都知道。   把沈老和许阿姨牵扯进来并非阮文所愿,但已经到了这一步,倒不如将错就错。   ……   阮文是走着回北池子大街的,路上遇到罗嘉鸣时,她觉得有些奇怪。   “我出来给小孩子们买吃的。”   阮文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还成了贴心叔叔?”   照顾小朋友?   罗嘉鸣不暴打一顿小朋友已经手下留情了好吗?   “不行呀,我提前练习下不成吗?”   罗嘉鸣在这边盯了很久,瞧到阮文回来,在路上装偶遇。   不过这并不能让阮文知道。   阮文听到这回答惊了,“汪萍有了?”   “有什么……阮文你能不能正经点?”   看着暴怒的人,阮文觉得自己比窦娥都要冤枉。   她怎么不正经了?   “明明是你说提前练习下,我的怀疑很有理有据好吗?”她瞪了罗嘉鸣一眼,“不是汪萍那就是你还有别的女人,回头我就跟汪萍说去。”   “别别别。”罗嘉鸣下意识的抓住她,等被阮文盯着看时,他又慌忙的松开手,“你别胡闹,万一把我的终身幸福给毁了,你赔得起吗?”   阮文耸了耸肩,拿过了罗嘉鸣手里的糖炒栗子。   午饭吃的是有点多,不过她年轻消化快,现在胃里都没什么东西了,有点饿了。   罗嘉鸣看她找了个地方坐下,就坐在那台阶上吃糖炒栗子,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现在的阮文像是暴风雨来临前,池塘里的一朵睡莲。   “阮文,你现在还有把握吗?”   这些天,他看着阮文进进出出,就觉得这人憔悴了些。   阮姑姑说,阮文瘦了好多,他没看出来。   但是坐在台阶上剥栗子吃的人身上萦绕着几分脆弱,这让罗嘉鸣破天荒的第一次觉得,阮文竟然也有楚楚可怜的一面。   吃到了一颗坏了的栗子,阮文觉得嘴里头有点苦。   她拿手帕擦了擦嘴,又把手指擦干净,这才从兜里拿出一个信封来。   “打开看看。”   罗嘉鸣刚才倒是看到了这信封,不过没想到阮文会把这东西交给自己。   他打开看了下,声音都有些紧张,“你给我的劳务费,这么高的吗?”   阮文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里面没有小纸条吗?”   她早就猜出了这里面是钱,是沈老和许阿姨的积蓄。   但光给存折没什么用,取款总是需要密码的。   “罗嘉鸣,有时候我觉得FBI和CIA的水平已经够次的了,没想到还有你能够再度刷新下限。”   罗嘉鸣觉得这是莫大的羞辱,憋红了一张脸好一会才开口,“难道你不知道有个词叫见钱眼开?”   所以就没办法再留意其他的内容!   这是人之常情好吗?   他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一个小纸条,上面有简短的留言   阮文,密码xxxxxx。   落款是一个沈字。   罗嘉鸣顿时觉得这信封有些烫手。   他刚才怎么没想到,既然阮文是去了沈老家,那这存折还能是别人给的吗?   “那个你好好干,别辜负沈老的一番心意。”   阮文捏着被塞回来的信封,看着落荒而逃的罗嘉鸣,忍不住摇了摇头。   钱不多,有零有整,一万两千三百六十二元。   阮文思索想了想,收下了这笔钱,打算再去寻摸个四合院。   红砖楼那边环境是挺好,不过书太多了有些拥挤。   而且日后沈老和许阿姨年纪大了,再上下楼不方便,不如买个四合院,找个格局好点的,最好庭院中有一棵梧桐或者香樟树,夏天的时候能够在树下纳凉。   冬天这树光秃秃了,阳光透过枝杈落下来,晒太阳也不错。   阮文想了想,觉得这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她拿着两位老人的积蓄回家去。   ……   谢蓟生的到来多少让阮文有些惊讶。   “你出差呀?”   “不是。”谢蓟生看着她,觉得这是个没良心的,原本说一星期能办完的事情,如今半个多月了也没搞定。   说回去看看也没回去。   山不就我我就山,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谢蓟生调了课,带着女儿从省城来首都看她那没良心的妈妈。   阮文觉得小谢同志的眼光太过于炙热,她有些承受不住的心虚。   “其实我快办好了的,不过想要捕获猎物,总是得耐心一点对不对?”   “嗯。”当初他狩猎阮文时就是如此,足够的耐心让她习惯的依赖自己,再出手时,捕获芳心变得如此的轻松。   “元元呢?”阮文忍不住问了句,怎么就只有谢蓟生,没看到她宝贝闺女?   “姑姑想她了,带着她玩。”   谢蓟生的瞳仁黑黢黢的,一眼望不到的样子。   有那么一瞬间,阮文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黑洞。   “小谢同志。”这是个久违的称呼,现在阮文总是张口闭口小谢老师,仿佛自己是一个乖学生。   “你有没有跟姑姑说,晚上怎么照看元元?”   谢蓟生点了点头,“说了。”   这让阮文轻笑出来,“不要脸。”   谢蓟生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不过她也想谢蓟生了,宝贝闺女有人照看,可以放到一边去。   “我前些天刚在潘家园那边淘了一个小瓷瓶,小谢同志之前查抄过文物走私,要不要帮我掌掌眼?”   阮文捏着谢蓟生的手,男人的手宽阔有力,犹如他的脊背,他的腰。   “就在咱们的那个院子,过去瞧瞧怎么样?”   “什么年代的?”   “不知道,我觉得可能是五十年代末的吧,白瓷梅瓶,光滑的不得了。”   五十年代末的文物?   谢蓟生牵着阮文的手,往他和阮文的院子那边去。   院子里没怎么住过人,不过阮姑姑每周都会打扫一次,晾晒被褥,随时都可以入住进来。   厚重的门被关上,谢蓟生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人,“五十年代末的梅瓶怕不是仿制的,你花多少钱买的?”   阮文抱着他的脖子,赖在他身上,“花多少钱不要紧,重要的是我觉得这梅瓶是无价的,小谢同志你觉得呢?”   她有些使坏的在谢蓟生耳朵边哈气,还左右对称一下绝对不搞那厚此薄彼的事情。   谢蓟生觉得自己浑身都痒,尤其是心口那处。   “那无价的梅瓶,你就空摆放着?”   “梅瓶虽好,但也得有人欣赏不是?”阮文面不改色地开车,“小谢同志,你要不帮着给我选一枝花插进去,成吗?”   盛情的邀请让谢蓟生觉得,他是活在共和国的人,哪管什么白日宣淫这种教条?   何况日暮西山,如今倒是刚好。   ……   阮文坚信一句话,只有犁不烂的田,没有累不死的牛。   然而谢蓟生不是牛,他是牲口。   “你让我怎么见人?”阮文的嗓子哑哑的,看着谢蓟生的眼神也满是嗔怒。   她承认自己放了鸽子是不对。   可谢蓟生更过分好吗?   来日方长,何必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呢。   “你最近为了官司的事情忙得憔悴。”谢蓟生给她找好了理由,“都累病了。”   阮文:“那我还得感谢你是吧?”   “以身相许的感谢,我不介意。”   阮文踹了他一脚,结果伸出去的脚没能收回来。   这让阮文傻了眼,声音都有些紧张,“我饿了谢蓟生,要去吃饭了。”   她真怕谢蓟生把自己当早点。   虽说性.爱的欢愉是其他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的,而且谢蓟生也会努力让她欢快,可她这□□凡胎也会累,真的。   许是她的惶恐让谢蓟生心生了怜悯,阮文听到他低声的笑,“我带你出去吃早餐。”   好在没再进行晨间运动。   阮文迅速地起床,这落在谢蓟生眼中,换来男人意味深长的一句话,“我以为你很累。”   “当然,我……就是很累,小谢同志你很棒的,你是最棒哒!”   阮文才不跟男人废话呢,她也要面子的好吗?   当然,有人帮忙疏通筋骨就偷着乐吧,总比找到个宗筋弛纵男好。   ……   阮文忧虑过甚生病的消息迅速传了出去,惹得许多人来上门探病。   认识的不认识的,看热闹的打听消息的,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   阮文的病情越发的严重,勤喝水之后第二天嗓子哑的更厉害,而且还挂着黑眼圈,像整宿整宿没睡觉似的。   祝福福没有亲自去探病,不过传话的人倒是带来了确切的消息。   “听说她现在住的四合院也要出售了,我也觉得那院子风水不好,先是那个阮秀芝,现在又是阮文,接二连三的生病,不知道招了什么邪祟。”   祝福福冷笑了下,“大概亏心事做多了,如今报应了吧,她女儿呢?”   “回去了,我亲眼看着回去的,好像跟谢蓟生吵了一架,都没去送人。还是周建明在那里说了半天的好话,谢蓟生神色也没见软和下来。”   祝福福轻笑了下,“贫贱夫妻百事哀,阮文早前有能耐,谢蓟生得忍着她的臭脾气,如今风水轮流转,阮文这次还要拉着汪家和乐家下水,谢蓟生可不见得能有多高兴。”   “是啊,乐司令是谢蓟生的老上司,汪家养育了他,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阮文这次搞这么大,收拾不好乐家和汪家都跟着倒霉。对了,你二姑姐她那边筹了大笔的钱,看样子是真打算买阮文手里的那个矿场。”   祝福福拧了拧眉头,“月子公司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过去一星期了,还没什么进展。   “我让人去做了,就按你吩咐办的,不过还有其他人……”   “你是说二姐也在报价?”   传话人点了点头,“她的报价高了些,那边乐雪还在犹豫。”   祝福福迟疑了下,好一会儿才开口,“以我的名义,约阮文出来。”   ……   阮文被谢蓟生折腾了两天后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不过她又有些想念谢蓟生了,起码小谢老师当暖炉用很合适。   即便是阮姑姑已经开始烧起了炕,但这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她这些天倒是没闲着,把稿子写好又从头到尾修改了一番,寄给了赫尔斯。   昨天刚接到赫尔斯的电话,说是已经收到了。   如今就等着出版社那边给反馈。   赫尔斯现在又在给阮文谈电视剧拍摄的事情,他比之前更加上心,当然这种上心程度源于赫尔斯对金钱的渴望。   金钱,是报复这个国家最好的手段。   斯拉夫人现在也缺钱缺的很呢。   因为等出版社的消息,这两天阮文和赫尔斯的电话来往多了些。   赫尔斯抓住这个机会给阮文打电话说起了股票的事情,这让阮文不得不再度搬到她和谢蓟生的院子里去。   斯拉夫人现在走火入魔,阮文也不好说什么,正好要装病,索性就昼夜颠倒和赫尔斯讨论起了股票的事情。   他俩运气还算不错,阮文挑选的几只股票长势都很好,起码跑赢了通胀,而且还有继续赢下去的架势。   如果有心人去邮电局查一下阮文这处的通话费用时,会发现这消费高得惊人。   可不住这种越洋电话一宿一宿的打,都没有停歇的呀。   后半夜的时候阮文挂断电话,准备去睡觉。   她回卧室的时候看到了多宝阁上的那个瓷瓶,脸蓦的一红。   阮文自然没去潘家园买什么文物,这梅瓶是前些天谢蓟生淘来的。   细白的瓶身格外光滑。   阮文瞪了一眼,回去补觉。   她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阮文迷迷糊糊的穿好衣服去外面,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时,阮文愣了下。   “岳洪梅?”   “祝福福想要见你。”如果不是祝福福吩咐一定要请到阮文,岳洪梅绝对不会来见阮文。   她看着阮文睡眼惺忪的模样,眼底透着几分嫌弃。   没见过哪个结了婚的女人这么邋遢。   扣子没扣对,头发也没梳。   脚上穿着一双棉拖鞋,看着不像是买来的,而且那拖鞋还大了好些,阮文穿着跟踩着俩小船似的。   唯一可以称道的,大概也就剩下这张脸了。   阮文还年轻,皮肤细白的看不到毛孔。   眉毛也生的好极了,只需要简单的修一修就好了。   不像是她,这眉毛长得疏疏落落的,岳洪梅很不满意,想着过些天去织眉毛。   “哦,我没空。”   阮文下意识地想要关门,她还以为是阮姑姑喊她吃饭呢。   岳洪梅连忙伸手挡住,“她一定要见你。”   阮文打了个哈欠,“我生病了,不好见她,等过些天吧。”   阮文生病这事岳洪梅是知道的,听说因为担心传染给身体虚弱的阮秀芝和阮恬,还特意从家里搬出来到其他院子住。   可这不是理由,起码不是祝福福会听的理由!   然而不等岳洪梅再说什么人,阮文直接关上了门,打着哈欠回去继续睡觉。   她还没睡够八个小时呢,继续补觉。   ……   祝福福没想到阮文竟然还用生病当理由,拒绝了她的邀约。   传话的人——岳洪梅看着祝福福那阴晴不定的脸,“要不再等等?过给你病气就不好了。”   “那也得是她真的生病才行。”   祝福福冷笑了一声,“对了,你说她是担心把病气传给阮秀芝和那个小丫头所以搬出去的对吧?”   “是这个说法。”   “那个小丫头从哪里来的,你让人去查一下,尽快。”   不想见是吗,那就逼阮文来见自己!   祝福福捏了一颗话梅,吃到嘴里很快有吐了出来,那话梅落在了岳洪梅的鞋子上。   岳洪梅面不改色的捡了起来丢到垃圾桶里,只是在离开这宅院后,她使劲的用手帕擦手,仿佛想要把上面的东西擦掉似的。   岳洪梅没得选。   她在和汪成斌离婚后就没得选了,尤其是汪成斌竟然和他学校里的一个女老师处对象后,她几乎要疯了。   所以,才会辞去工作,给祝福福办事。   她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了。 第294章 294报价九千万   刘五斤刚回到家就被香梅给拽住了。   “怎么了?”   被阮文辞退后,香梅原本是想要再去找一份工作的,但没能找到合适的。   家里头大弟说,让她去阮文的工厂上班,毕竟这是之前说好的。   可香梅哪好意思开口啊。   五斤跟她说,在家里歇一歇也行,等过段时间阮文气消了,他再去跟阮文说说。   香梅觉得也只能这么做了。   只是在家这段时间,香梅觉得浑身不舒坦。   先是原本和大弟处的好好的对象现在要分手了。   大弟也怪她,没了工作,也不能给他对象介绍工作,整天在家游手好闲,实在不像话。   不止大弟,二妹、小妹她们也都一肚子牢骚。   香梅这才意识到阮文曾经跟她说的话,刘五斤之前的埋怨并非是不想帮助她的弟弟妹妹们。   他们只是看穿了看透了,在为她考虑而已。   香梅想要再去工作,偏生阮文去了边疆回来后又去了首都,她便是有心想去找阮文,也碰不到啊。   再加上刘五斤最近要忙着小店铺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每天累得要死。   香梅也不好再出去找工作,只好在家里待着,她闲不住就找了点活在家里做。   在家的时间长了,街坊邻居什么事自然都一清二楚。   “有人来找田婆子。”   来找田婆子并不稀奇,不过香梅说的这么煞有介事,刘五斤觉得有些奇怪,“那人你没见过?”   香梅摇头,“他们说话的调调有点像是首都那边来的。”   这让刘五斤笑了起来,“你还能分清首都来的还是上海来的呀?”   “当然,你忘了当初谢老师的养父在阮文家住了一段时间嘛,他和他闺女说话跟咱们不一样。”香梅很是认真,“还有那个罗同志,他说话的调调也不一样。”   说话调调到底什么样倒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这人是首都来的。   “你有听到什么吗?”   香梅摇了摇头,“他们神神秘秘的,我就听到了几句。”   她把自己听到的跟刘五斤说,“甜甜被阮文带到了首都对吧?”   “不知道。”刘五斤去过首都,他也认识阮秀芝,但没道理去首都就打扰阮姑姑的清净。   甜甜在哪里,刘五斤知道。但是他答应过阮文,谁都不说,哪怕是香梅也不能说。   香梅也没再多问什么,“你要不去跟谢老师说说。”   她是没脸去那边大院的,好在五斤一直跟阮文家里关系不错,偶尔寻到什么新鲜玩意还会给谢元元送去玩。   他去说一声,谢老师应该还能听得进去。   刘五斤挺累的,但知道这事关系到阮文还有甜甜,他也没敢怠慢,连忙骑着自行车出了去。   谢蓟生正在家抱着女儿给她讲故事。   看着刘五斤气喘吁吁的,他请人进来喝了杯水,“这件事我知道了,麻烦你特意跑这一趟。”   刘五斤看着抓着书玩的小姑娘,很小心地问了句,“阮文最近还好吗?”   他倒是也听说了一些消息,不过那消息真真假假的也说不清楚,能做的就是相信阮文肯定会处理好这件事。   如果阮文真的要赔光了钱,成了穷光蛋,那刘五斤总会想办法资助阮文的,就像是当初阮文帮助他那样。   “还好,不用担心。”吃得好睡得好,唯一不好的大概就是没在他身边。   “那就好,您要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尽管说。”刘五斤觉得自己虽然就是个小人物,但说不定哪里就能帮个忙呢。   谢蓟生点了点头,送人出去时又多了一声嘱咐,“小本买卖开头难,不要着急慢慢来。”   他一向淡漠,和阮文不一样,能得到这么一句话,刘五斤觉得跟做了梦似的,原本累得不想动弹的人现在不要太激动。   谢元元趴在爸爸怀里,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父亲,奶声奶气的喊了句,“妈妈。”   然后吧唧一口,十分害羞的缩到了谢蓟生的脖颈里。   “我是爸爸。”谢蓟生认真的强调,他最近在看心理学的书,有在思考,自家女儿是不是有性别认知障碍这个毛病。   为什么总是逮着自己喊妈妈呢?   脖颈里一阵溽热,不用想也知道他家闺女给他洗脖子呢。   谢蓟生有些无奈,抱着女儿回了去。   ……   田婆子第一次来首都,觉得哪哪都新鲜。   瞧瞧首都的娘们穿的花枝招展的漂亮,这让田婆子想起一个人来,之前香梅在阮文家帮忙照顾孩子的时候,也穿的花枝招展。   也不知道为什么被人阮文赶走了,她寻摸着是穿的太花里胡哨了,整天穿的那么骚.气想勾.引谁呢?   要她,她也会把香梅赶走。   田婆子住在了酒店里,她觉得跟做梦似的。   她有多少年没吃过这么好的饭了?   像一个乡巴佬似的,田婆子狼吞虎咽,吃的那叫一个狼藉。   坐在对面的岳洪梅的眼中透着浓浓的不屑,她看了眼祝福福,瞧着她在那里吃话梅果脯,岳洪梅没有吭声。   “闺女,你们吃啊,我自己一个人还怪不好意思的。”田婆子热情地招待,撕下来一个鸡腿放到了祝福福的碗里。   “大娘您吃就行,我不饿。”祝福福细细的咀嚼着那果脯,好一会儿才开口问,“您是有一个孙女叫恬恬对吧?”   “对!那个臭婊.子生的赔钱货!闺女,你知道那臭丫头现在在哪里吗?”田婆子抹了抹嘴,“我找了她好久呢!”   之前那臭丫头就莫名其妙的没了影子,她还在阮文那边蹲了很久,愣是没找到那孩子。   原本田婆子是指望把那臭丫头卖给阮文,要她个十万八万的,起码自己往后吃穿不愁。   结果愣是没找到,乔翠娥那臭娘们死了后没人挣钱给她花,她那点积蓄花没了也没办法天天再守在阮文家那边。   后来田婆子也就死了心。   没想到首都来了人跟她说,那小丫头被有钱人家收养了。   “闺女,你真有我家那小丫头的下落?”   祝福福点了点头,“她被人收养了,说起来那家人您也认识。”   “谁呀?”田婆子憨憨一笑,“我可不认识首都的贵人。”   “阮文,您不认识吗?”   “她?”田婆子唾沫星子四溅,“怎么可能,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那唾沫星子落在了祝福福的手背上,她拿起手帕轻轻擦了下,垂下眉眼时也敛去了那一丝嫌恶,“没什么不可能的,阮文还有个姑姑和表哥在这边,恬恬就养在他们那里。”   “啊?”田婆子恍然醒悟,“我说呢,我说我怎么四处找不到这臭丫头,原来是被他们带到首都了。”   祝福福笑了下,“小孩子年幼无知,很容易就会被骗,被人拐骗走,这种风气可要不得。”   一向占惯了便宜的田婆子听到这话时眼睛一亮,“你说得对,他们拐卖我家孙女,这可不行!谁知道将来会做什么丧良心的事情啊!闺女,我一个老婆子没什么认识的人,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才是?”   祝福福吃完了最后一颗果脯,“这事这么办……”   ……   在拒绝了祝福福的第三天迎来了周末,美股也放了假,阮文终于回到了人间作息。   而她也再度收到了祝福福的邀约。   而这次,发出邀请的是祝福福本人。   当时阮文正在书店里买书,结账出来后看到祝福福穿着一件军绿色的毛呢大衣,头上带着一顶白色的贝雷帽。   原本应该是很时尚的穿搭才对,但阮文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奇怪。   后来她反应过来,是祝福福穿了件并不搭的毛衣,所以将这时尚的穿搭硬生生搞成了城乡结合部。   “一起喝杯咖啡?”   “不好意思,我对咖啡不感兴趣。”   祝福福倒也不恼怒,径直上了车,“也是,你不喝茶不喝咖啡,比较喜欢拐骗小女孩。”   看着车窗外那一闪而逝的愠怒,祝福福笑了起来,“现在有心情去喝咖啡了吗?”   阮文上了车。   怀里抱着几本书。   祝福福瞥了一眼那书的名字,一些外文书,她英语不好瞧不懂也不感兴趣。   “听说你在边疆种的棉花长得不错,那边的纺织厂正在做牛仔布。”   阮文翻看着书,似乎并没有听到祝福福的话。   她早前就想要这几本书,特意拜托书店在进书的时候帮着留意下。   如今拿到了,就是还得需要再做翻译。   不过李教授也是老一派的留洋人士,外语很不错的样子,翻译的任务还是交给他好了。   毕竟涉及到一些专业的术语,阮文怕自己翻译的不够精准。   阮文不吭声,祝福福倒也不怎么生气。   现在的阮文能做什么?   她不着急,要慢慢的,一点点的戳破阮文的防线。   咖啡厅里没有人,祝福福早就做了清场。   阮文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这也是你的产业?”   不然,清场哪能这么容易?   祝福福轻笑,“是啊,这两年你在忙,我也没闲着,或许不如你有能耐,不过多少挣了点钱,给自己弄了些傍身的产业,想要喝点什么?”   “kopi露wak,谢谢。”   祝福福愣了下,“什么?”   服务生很小心地提醒,“猫屎咖啡。”   这让刚要点猫屎咖啡的祝福福愣在了那里。   “KopiLuwak给这位女士,我要一杯白开水,谢谢。”   祝福福冷眼看着她优雅的把菜单递交回去,她眼底透着几分冷意,“你英语很好,没想过去做外交官吗?”   “在其位谋其政,我对当官没什么兴趣。”阮文把书放在了一旁,她看着窗外,“你找我过来,莫非是想劝我从政?”   她这说辞惹得祝福福眉头一挑,“那你对什么感兴趣?挣钱,帮着那些军工企业转型?你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就图一个开心爽快吗?”   阮文笑了笑,看着服务员送来的白开水,她耸了耸肩膀,喝水的时候有些不小心,被呛了一口。   她连忙拿出手帕擦了擦嘴,上面还有淡淡的口红痕迹。   祝福福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挣了那么多钱,结果呢,用的是几块钱一支的口红,对得起你自己吗,阮文你觉得值吗?”   “可能不值吧。”阮文笑了起来,“谁知道呢,当初有那么一群人,舍弃国外的优渥待遇,回到一穷二白的祖国,从零开始做研究,遇到的最大困难不是没有超级计算机,而是吃不饱饭。你说他们值得吗?”   祝福福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下一秒冷笑一声,“你不用跟我讲这些大道理。”   她对这些不感兴趣,她不是这种大人物,没那么一身才华去搞研究。   对祝福福而言,能够让自己过得好一些,更好一些这就够了。   “我没有心情听你说教。”   祝福福喝了口咖啡,“田婆子知道你带走了阮恬,如果她去公安局告你拐卖儿童,我倒是想知道,到时候谢蓟生怎么保你,汪家那老头又怎么救你。”   看着对面微微错愕的人,祝福福慢条斯理道:“我知道你不在乎汪家其他人,不过汪萍的前程你也不管不顾吗?”   她不是傻子,知道汪萍从来没真心待她过,只不过她总觉得自己能从汪萍那里知道一些消息。   直到汪萍带着罗嘉鸣来医院看望刚刚生产的她,祝福福所有的心理防线在那一瞬间轰然崩溃。   她到底是小瞧了汪萍。   那个女人,比阮文还要狠心。   “你觉得能威胁到我?”   “一个拐卖幼童放在平时当然威胁不到,可阮文你现在还有得选吗?”祝福福看着她,“你最近在忙些什么我很清楚,你的月子公司和矿山开个价吧。”   阮文看着坐在对面的人,她一度把目光挪开,良久之后又是盯着祝福福。   “没人告诉你吗?穿着深绿色的毛呢外套就不要再搭配枣红色的毛衣,这样有些滑稽。”   祝福福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给弄得一愣,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别故意岔开话题!”   她这是学着国外的时尚杂志进行的搭配,怎么就不行了?   “oversize的大衣当然能穿,但这种款型更适合身材高大又比较瘦的欧美女人,你身高一米六出头,穿这外套都恨不得耷拉到地上,好不好看自己心里头没数?”   阮文其实对穿衣服并不是那么挑剔,但祝福福的穿搭着实有些辣眼睛,让她实在是忍无可忍,“想要时尚戴个帽子无可厚非,但你觉得这衣服和帽子配吗?”   “我说了,别对我的穿搭指指点点!”祝福福的声音略大了几分,惊着了正在那边小憩的服务生。   她下意识的往这边看了眼,想起了咖啡厅老板的吩咐,又是趴在桌上睡了去。   “激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阮文笑了起来,“你想要那矿山和房产是吗?也不是不可以,房产不贵,一百万就行了,至于矿山……”   阮文若有所思的看着祝福福,“矿山的开价,你买不起的。”   祝福福觉得自己又被阮文轻视了,明明如今掌握着主动权的人是自己,可是阮文却仿佛高高在上的女皇,鄙夷众生。   “你怎么知道我买不起?开个价吧。”她知道,阮文到现在也没给那矿山开价。林二姐似乎找人作了评估,但是瞒着她,大概是想要独吞那矿山。   先到先得,如果你拍下了这块土地,下面就算是有金矿那也是你的,国家是管不着的。   阮文找到矿山这事,一开始祝福福不相信,但后来她的确信了。不然阮文怎么可能忘边疆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听说她还买了很多石头,从里面砸出了和田玉。   总之这矿山,祝福福志在必得!   阮文看着坐在对面的年轻女人,好一会儿才开口,“九千万。”   咖啡杯忽的在桌子上打了个滚儿,留有余温的咖啡从杯子里流淌出来。   洒了大半桌子。   祝福福也顾不得咖啡流淌到她的外套上,她深陷震惊之中,“你说什么?”   “九千万美元,怎么,不是要我开个价吗?你出不起?”   阮文的鄙夷让祝福福恨不得把这咖啡杯砸到她脸上去,“你怎么敢?”   到了这时候,竟然还敢狮子大开口。   九千万美元,你怎么不索性要一个亿?   阮文看着对面站起来的人,她低声叹了口气,“祝福福,一个矿山难道不值这些钱吗?”   “矿山值得,但是你不值得。”祝福福冷静下来,“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你也不用跟我装,你现在什么状况我一清二楚,一千万,你听清楚了,一共作价一千万,不是美元,这是我能给的最高价。”   阮文扬眉看着她,“两千万,如果你不同意,那我不介意把这矿山和房产转让给你姑姐,我想她很是乐意出这个价钱。”   “阮文!”咖啡杯忽的和大地亲密接触,碎瓷声吓得那服务生一下子惊醒,恍惚的看着这边,生怕这俩人打起来。   相较于祝福福的失态,阮文则表现的格外平静。   “我知道你手里拿着阮恬这张牌,不过林二姐应该不太希望这么鱼死网破吧?”阮文缓缓地起身,拿起了自己放在沙发边的几本书,“三天后这个时间,我们上次见面的那个茶楼,两千万,带着支票,我们不见不散。”   咖啡厅的玻璃门打开,阮文听到了碎瓷在地上滚动的声音。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出自谁的手笔。   阮文抱着几本书,站在咖啡店外,她走到不远处的垃圾桶,把那脏了的手帕丢到垃圾桶里。   今天天气不错,不过听天气预报说,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在未来几天会侵袭全国。   天,又要变了呢。 第295章 295来自纽约的法院传票   林二姐接到乐雪的电话并不奇怪,这些天她一直都在跟乐雪谈收购的事情。   其实王府井那边的那个三层小楼,原本林二姐是打算拿下的。   为此她还特意收买了那个宋大坪,让他“金口玉言”坑走了鞋店老板。   只是刚巧那两天梦君因为傅南胜的事情闹自杀,林二姐一不留神,等有时间去买那三层楼,才发现这楼被乐雪买下了。   乐雪哪有这个钱?   林二姐当即检举,结果调查一番发现大股东是阮文。   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   王府井的三层小楼成了林二姐的执念,她知道祝福福最近在压价,她可不管这个。   看好了就要拿下,林二姐才不会怀疑自己的选择。   她比祝福福多活了二十多年,这种事情还能不明白?   只不过乐雪实在扭捏的很,怎么说都不答应。   如今终于给自己打电话,林二姐想,应该是阮文要撑不住了。   听说接到法院传票一个月后必须到庭,阮文在美国还有产业呢,如果拒不到庭,法院会强制执行。   她也没故作姿态,很是配合的问乐雪,“阮文要跟我见面?”   “算是吧。”乐雪迟疑了下这才说道,“阮文说星期二上午十点钟,她在茶楼等着你,如果你有意拿下矿山和月子公司这栋楼,那就带着两千万……”   在听到对方吸了一口冷气时,乐雪何尝不是被这个数额吓了一跳呢?   “带着两千万过去,否则免谈。”   “她这是在痴心妄想!”林二姐大声的骂道,但乐雪先一步挂断了电话,这骂声听不见自然心不烦。   过了没多大会儿,电话响了起来。   是林二姐打来的。   乐雪接起了电话。   “在哪个茶楼?你多大的人了,传个话都传不清楚?”   林二姐恼怒异常,却也只能在这种小事上挑剔乐雪。   乐雪也没想到这人专门打电话过来竟然是问这事,她说了地址,刚说完林二姐就挂断了电话,似乎一句话不愿多说的样子。   乐雪看着电话翻了个白眼,要不是阮文吩咐,她才不会打这个电话呢。   ……   陪着美股一起休息的阮文其实这两天还挺忙,星期天下午的时候她去了何部长家里一趟。   这位农业部部长正在家里修理电视机,阮文过去的时候,何部长拿着螺丝刀开的门,这让阮文一愣,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老何,谁呀?”   何部长这才意识到,螺丝刀朝外,有点吓人。   他连忙把螺丝刀收起来,“你怎么来了?”   不过人还是侧着身子,让阮文进了来。   何部长的太太是中学老师,姓薛,说起来也是巧合,和陶永安的母亲在一个学校任职。   薛老师倒是认识阮文,看到阮文拎着两兜蜜桔过来,十分热情地招待起来。   “这个老何,天天在部里开会把自己当个人物,结果连个电视机都修不好,你说气人不?”   何部长悻悻,“我这不是找出毛病了吗?”   阮文虽说也不算是完全的外人,但也不算太内啊,别挡着阮文的面说他,他不要面子的吗?   “电视机坏了吗?要不要我来帮忙打个下手?”   薛老师是教语文的,动手能力仅限于做饭,实在不太会搞这个。   当然,她家老何也是文科出身,动手能力几乎为零。   不过请人修电视机总是要花钱的,他们的钱每一笔都有用处,乱花不得,所以就自己动手,结果却是半天都没能修好这电视机。   “阮文你竟然会修电视机,这可真了不得。”薛老师的夸赞带着真诚,不含半点水分。   她是真觉得能修东西的都是人才,听说煤炭学院有个老师去给人修冰箱,去一趟就一百块钱到手了,真是了不得呢。   阮文笑了笑,“我好歹也算是半个机械专业的,当初刚去省城读大学的时候,没少和陶永安上街摆摊修收音机修手表电视机什么的,倒也还算有点经验。”   何部长听到这话恨不得立马把螺丝刀塞给阮文,有经验好啊。   自己这捣鼓了半天就是不行,不就是因为没什么经验嘛。   他退位让贤的太过于明显,被薛老师瞪了一眼,“你这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何部长也不计较,嘿嘿一笑,弯着腰站在那里看阮文在那里修。   “这里电路接触不良,看这电视机有些年头。”阮文很快就找到了生产日期,“这电视机用了二十多年了呀?显像管还能再用真是个奇迹。”   何部长倒是明白,“这要换吗?”   “能换一个最好。薛阿姨你能给我家打个电话吗?我家里倒是有,我哥闲着没事会帮街坊邻居修电视什么的,家里倒是有这些零部件,让他送过来就行了。”   薛老师有些迟疑,“这是不是太麻烦了?”   “没事,他周末在家闲着也没事。”这电视机岁数大,也积攒了一些灰尘,阮文一吹倒是扑了自己一脸的灰。   何部长连忙拿了个毛巾过来让阮文擦脸。   “就是进了灰尘接触不良,换一个显像管就好了。”   阮文喝了口水,“我哥骑自行车,很快就能过来。”   何部长笑了笑,又给阮文续了一杯水,“你今天怎么忽然间过了来?”   他倒是知道,阮文最近日子不好过,说是收到了美国法院的传票,再过几天就要开庭了。   若是阮文拒不出庭,只怕是当地的法官会加重判罚。   何部长到底不是搞法律的人,不太懂得这其中的弯弯绕。   不过瞧着阮文这么模样,倒不像是官司缠身的人,竟然还有心情来他家给修电视机。   怎么看,怎么都气定神闲的很。   “前几天本来想过来,结果有点事情给耽误了,今天过来是有两个事情。”阮文正说着,已经打完了电话的薛老师端着洗好了的苹果和梨从厨房出了来。   何部长家是一个三室一厅,不过家里头的家具比较老旧,最新的大概就是那台冰箱了。   但也只是颜色鲜艳而已,听声音怕是有些年头了。   阮文第一次来他家拜访,拎来的蜜桔倒是进了自己肚子好几颗。   “第一件事是来向您汇报一下,早前不是托您从国外捎来了一些种子吗?”   “怎么样?”   何部长到底是管农业的,对这件事情更为关心。   “那种子不算是特别好,李教授在那边特意做了实验发现种出来的棉花质量还不如咱们国产的棉种,不过其他的一些作物种子倒还可以,他觉得玉米倒是不错,比从毛子家那边搞来的玉米种子好。”   听到这话何部长笑了一声,觉得阮文特意提到毛子家意有所指,毕竟早前的那位领导人可是玉米的忠实爱好者。   “他们的棉花种子不好用就不用,咱们继续培养咱们的。那第二件事呢?”   阮文刚才说,有两件事。   “第二件事嘛,就是还想麻烦您再帮忙弄一些种子,就有什么种子都弄来就行,只要适合咱们这边种的就可以。李教授还想再搞搞实验。”   何部长听到这话忽的笑了起来,阮文这是来跟自己汇报消息,顺带着提出新的要求,更是告诉他一件事   她没事。   不然,官司缠身的人哪还会想这么多?还要种子,这种子就算是拿到手,也都是个把月后的事情了,真要种植成功那也得几个月的时间。   真要是麻烦缠身,阮文还有心情管这个?   “行,过些天有一个会议,不过是在欧洲那边,到时候我会让人给你带回来一些。”   “那真是麻烦您了。”阮文站起来表示感谢。   薛老师瞧她太过于客气,拉着阮文坐下聊了起来。   “听说你跟乐雪搞了个什么月子公司,现在经营的怎么样?”   月子公司挂牌出售这件事,是特定消息只告诉特定的人。   其他人倒是不怎么知道,毕竟林二姐也好,祝福福也罢,可都不打算招惹来其他的人,万一再来个林家都不能招惹的人物,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所以这种消息内部消化,薛老师不怎么知情。   她倒是对月子公司推出的月子餐十分感兴趣。   “前段时间增加了经营策略,最近给差不多五六个孕妇供月子餐,生意倒也不错,就是月嫂还缺了些人手,乐雪最近在想法子招人呢。”   月子公司正常营业,在林二姐和祝福福看来倒是正常的——这就是一个假象,骗骗外人,至于内部的财务危机,除了上心的人谁又在乎呢?   薛老师听到这话笑了起来,“那我能给你推荐个人不?我倒是认识个不错的,她最近想着要换个工作挣点钱。”   薛老师推荐的人是办公室同事的妹妹,她寡妇失业没了收入。   正愁着找一个工作。   听阮文这么一说,薛老师就想着帮着牵桥搭线一下。   “介绍人倒是没问题,不过当月嫂挺累的……”   “没事,她要是干不了那就是她的事,不过我帮着介绍了也算是全了这个人情。”   她话音刚落,有人敲门。   何部长见两个女人聊得热络,就过去开门。   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时,他愣了下。   “建明有点忙,让我把东西送过来。”罗嘉鸣的语气不是很好,他知道周建明其实没事,只不过那人懒的跟政治牵扯。   罗嘉鸣想着也没为难人,索性过来了一趟。   “是嘉鸣吧?”薛老师听着声音像是罗嘉鸣,她连忙过去,看到真的是他后,连忙把人拉了进来,“你说你,多少年都没来了,还有没有点良心了?”   她一说这话眼泪就往下落,看的罗嘉鸣心里头也不好受,“您再哭,我现在就走了哈。”   薛老师连忙抹干净眼泪,“谁哭了?你快坐下吃个蜜桔,阮文带过来的还挺甜的。”   罗嘉鸣看着那蜜桔,咬牙切齿的看着阮文,“我说我买的蜜桔怎么没了?”   何部长:“……”   薛老师:“……”   阮文面不改色,“我还以为是我哥买的呢,原来是你买的啊,回头我赔给你。”   “不就几个蜜桔吗?你还整天住在阮文家里呢,人家管你要住宿费伙食费了没?”   “要了。”   薛老师:“……真的要了?”   阮文点了点头,“象征性的收了十块钱。”   薛老师松了口气,“十块钱也算?你这青年多大饭量你还不知道?还跟女同志计较几个蜜桔,你好意思?”   罗嘉鸣觉得阮文真是有本事,不管到哪里,总是能够迅速的和人打成一片,自己这个外甥反倒是不如阮文了。   不过他也没在这边久留,更是婉拒了舅舅留饭的要求,“下次吧,我约了汪萍去看电影。”   “那快去吧快去吧,别耽误了约会。”何部长十分热烈的督促。   这眼看着大外甥有结婚的打算,他十分的欣慰。   罗嘉鸣骑自行车来的,瞧着阮文没有骑车,他看了眼,“公共交通工具,载客一块,送人到家,要不要?”   “黑心吧?”阮文吐槽了一句,还是跳到了后座上,拽着后车座上的钢条,“汪萍不是出差了吗,你去哪里跟她看电影?”   罗嘉鸣说看电影就是借口,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去应对舅舅和舅母的热情。   恨意还有,可他们也的确是关心自己的亲人。   “何部长家这一贫如洗的,为什么呀?”   “钱都捐出去了。”罗嘉鸣低声说了句,“他是被我外公收养的,我母亲死后可能是触动了什么,就把大部分工资津贴都捐了出去。”   阮文听到这话愣了下,“这是不是有点太过激了?”   “人做错了事,可能用一辈子去救赎,不都这样吗?”罗嘉鸣的语气里有太多的情绪。   阮文想了想,“那他们的孩子呢?”   虽说老一辈的革命家不太讲究这些,但是孩子不一定能接受吧?   “他们没孩子。”罗嘉鸣声音低低的,“有一个儿子,早些年病死了。”   于父母而言,世间最悲痛之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阮文没有再继续八卦,入目是晚秋的荒凉,她声音低低的,叹息声像是一滴水,落在了湖面上,然后消失没了踪迹。   ……   祝福福很低调的来茶楼,她刚过去就看到了阮文正捂着耳朵在那里和小孩子们玩。   “过会儿姐姐请你们吃爆米花好不好?”   小朋友们也都捂着耳朵,脆生生的回答,“好。”   明明那么多孩子,声音却整齐划一,倒像是训练过千八百遍似的。   看着阮文那张笑脸,祝福福觉得很是刺眼。   她直接进了去。   茶楼的服务生引着她上楼,到了二楼祝福福看到坐在那里的人时,她脸上的神色有些绷不住了。   “二姐,你怎么在这里?”   林二姐也想要问祝福福怎么在这里,只是话到了嘴边,她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被那贱人给耍了!”   她和祝福福都被请到这里来,阮文肯定是原本就打算好了的!   想到乐雪的那通电话,林二姐警惕的问道:“阮文跟你报价多少?”   祝福福没有搭理,只是从包里拿出自己一贯爱吃的话梅,“二姐,我和阮文新仇旧恨加起来便是移山平海都难消磨,这件事您还是别搅合了。”   她低垂着眉眼,忽的抬起头来,眼角眉梢都是志在必得。   林二姐被这话气着了,刚想要开口,又听到祝福福道:“我捏着阮文的软肋,所以她就算是请你来恶心我,那也没用。真要是鱼死网破……”   祝福福轻笑起来,那张妆点的十分精致的脸上透着几分笑,“那最终倒霉的只会是她。”   她声音刚落下,外面想起了爆米花摊老板的吆喝声,没几秒就是“砰”的一声巨响。   祝福福拧了拧眉头,起身看着楼下阮文在那里给小孩子分爆米花。   “这样快活的日子,不见得有几天了。”   林二姐听到这话莫名的有些不舒服,知道是在说阮文,可她莫名的觉得不舒服。   还没等她想清楚这里面的联系,阮文已经上来了。   “不好意思,让两位久等了。”   阮文依旧抱着一个小竹筐,里面是开得灿烂的爆米花。   闻上去倒是有些香甜,似乎味道很不错的样子。   “你们要来点吗?”   林二姐瞥了阮文一眼,没动手。   这种东西,她不稀罕吃。   祝福福则是捏了颗话梅塞到嘴里,慢条斯理地说,“阮文,你现在这做法可不地道呢。”   “有吗?”   阮文依旧是要了一杯白开水,吃着爆米花喝着白开水,更能体会到这种小零食的美味之处。   “你是说我请二姐过来?”   祝福福不置可否,阮文笑了笑,“不知道二位有没有带着支票过来,我们说好了的,两千万。”   林二姐看着弟媳妇,再看阮文,她再也忍不住,“阮文,你这是耍我玩是吧?”   她不知道祝福福手里到底拿捏着阮文什么把柄,但是两个林家人如今都被要求拿着两千万过来,这可不是小事。   要知道,这两天她跟银行那边联系,办理抵押贷款手续都焦头烂额。   如今让阮文看林家人内部的笑话,这让林二姐愤怒。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林二姐一直都牢记在心。   “看样子是没有,那算了。”阮文站起身来,看着茶楼下停下的车子,她忽的想起了什么,扭头问了句,“祝福福,你没有开车过来,对吧?”   祝福福冷冷的哼了一声,她平日里再高调,这会儿却也得低调些才是,原本就是为了躲着林二姐的耳目。   没想到,阮文竟然邀请他们两个人过来。   “阮文,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吗?”   “你有什么不敢的,你敢买凶让人去撞我,也敢用手段让魏向前越狱来找我报仇,祝知青你胆子大着呢,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做的?”   阮文扭头看向祝福福,“对了,你知道魏向前现在怎么样了吗?”   祝福福神色平静,“我怎么会知道他怎么样,不过我知道田婆子如今就在首都。”她目光直直地看着阮文,“我知道你不甘心,不过既然发了善心就得承受可能带来的恶果,你说呢?”   “是这个道理。”阮文笑了起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谁说不是呢?”   她忽的有坐了下来,“不过我打算和二姐做这笔买卖。祝知青是不是也打算搅黄我们这桩交易?”   “阮文你别欺人太甚!”   “怎么就欺人太甚了,祝福福你是不是从来没把自己当林家人?你别忘了,你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林家给你的!”   林二姐不知道什么内情,也不清楚阮文和祝福福到底有多少的恩怨。   不过既然阮文选择她,她自然会把这一切摆平。   没了林家,祝福福算个毛?   她有的是办法来处置这些。   “你东西都带来了没?”   阮文点了点头,“当然,不过我还想先看下二姐你的支票。”   林二姐稍有些迟疑,不过她很快还是拿出了支票,反正就看一眼,阮文抢不走。   “你的呢?”   阮文扬了扬手里的包,“祝知青确定不加个价钱?或许你多出一百万我就会把这些送给你。”   “送?”祝福福笑了起来,她没想到到了这节骨眼阮文竟然还玩这一招,把她给坑了一把。   小坤包里拿出一张两千万的支票,祝福福扬了扬手,“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而且阮文……你也别想要拿到一分钱。”   今天没考虑周全是她失算了。   不过阮文想要拿走两千万后远走高飞?   她做梦!   祝福福还有的是后招,让阮文悔不当初的后招。   正打算离开的人被人抓住了胳膊。   祝福福看着那个碍眼的手,她压着愤怒,“放手。”   阮文倒是一点都不慌张,“别走那么快,我有一个东西要给你看,一个你一定会十分喜欢的东西。”   祝福福抱胸站在那里,“我倒是看看,你还有什么把戏。”   如今的阮文不管做什么,那都是垂死挣扎。   戏耍自己是吗?   好啊,她倒是要看看阮文将来要付出代价的时候,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笑得欢快。   林二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阮文,看着她从包里拿出来的东西。   “英语的?”   她英语并不是很好,远不如俄语。   “好眼力。”阮文笑了起来,“当然,这不是原版,原版不在我这里,影印的。”阮文拿出了好几份,一人一张递给了这两人。   “来自纽约的法院传票,喜欢吗?”   林二姐的英语着实不怎么样,她看着这些字母在自己眼前跳,像一个个跳蚤。   “这,这上面是什么?”   祝福福低吼一声,“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这张传票上的人……   是她和林二姐。   祝福福勃然失色,“这不可能,明明法院传唤的人是你!”   “你听谁说的?是我们公司财务室的那个小李会计吗?”阮文轻笑了声,“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是猪吗?”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   春暖花开,减肥的季节到了! 第296章 296小阮老师课堂   林二姐这才认出来,这上面竟然有自己的名字。   她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这怎么可能,阮文,你是不是在骗我?想要骗我的钱对吧,我没那么容易上当!”   她慌忙地把那支票收了起来,匆忙的要离开。   只是两秒钟后,林二姐一步步的往后退,腰抵在了茶桌上,再也退后不得。   眼前这些穿着制服的人,有法院的,还有公安和安全局的人。   “据我所知,这两位身上都有大额的支票高达四千万,不知道到底什么来历……”阮文拍了拍罗嘉鸣的肩膀,“辛苦了。”   祝福福看到来人一下子愣在了那里,“罗嘉鸣……”   罗嘉鸣看着几乎要哭的人,他来这里已经好一会了。   那些该听到的内容,一样不落全都听到了。   如果这时候再心软,罗嘉鸣觉得自己可以把这一身皮剥了。   二楼传来林二姐那撕心裂肺的叫声,夹杂着的是法院的人那冰冷的犹如审判一般的声音。   阮文站在茶楼门口,把那小竹筐还给了爆米花摊主。   “再给我打两份吧,我回去吃。”   摊主利落的答应,“好嘞,您稍等,马上就好了!”   ……   林二姐和祝福福被请去喝茶这件事很快就在首都传开了。   林平山当时正在工厂里视察,秘书匆忙赶来,把厂长挤到了一旁,这让林平山皱起了眉头,“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秘书连忙上前,正要附耳去说,林平山拧着眉瞪了一眼,“就在那里说。”   这吩咐让秘书左右为难,瞧着林平山要生气,连忙开口,“是家里出了事,说是收到了来自美国法院的传票,二姐和祝福福都被请到了安全局。”   林平山手里的那件牛仔裤一下子掉到了地上,要不是身后的人搀扶着,他几乎要跌坐在地上。   “胡说八道。”   秘书当即垂下了脑袋,不敢再说什么。   视察工作提前结束了。   车里,林平山黑着一张脸,“到底怎么回事?”   秘书心惊胆战的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如果只是法院传票怎么需要去安全局?”   秘书也不知道啊,他听到消息第一时间来说,至于具体的内情,已经去打听了,但目前还没有回音。   “或许是因为涉及到海外的官司,所以安全局的人略微警惕了些。”   林平山可不这么觉得,他闭上眼睛,“先别去问了。”   秘书恍惚了下这才意识到什么,如果安全局的人涉入其中,他们再去打听消息,只会给安全局添业绩。   “二姐他们,会逢凶化吉的。”   林平山听到这话不发一言,只是那眉宇间的皱纹却是像山川一般凝重。   ……   乐薇也听说了祝福福被人抓起来的事情,她十分的好奇,当即跑去找阮文问缘由。   “为什么会被抓起来啊,她就算是收到法院传票,那也不至于啊。”   法院传票顶多是让被告出庭嘛,等到法院判决下来,如果祝福福拒不执行那才会被强制执行,但也只是查封资产而已,应该还不会把人给扣下吧?   阮文听乐薇在那里分析的头头是道,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知道的还挺多。”   “那是,我可以特意去法学系听过课的。”她的嘚瑟很快就消失无踪,原因倒也简单。   当初去法学系听课,那是因为她交往的男朋友是法学系的,不过那都是过去时了。   现在的乐薇,满心满眼都是她亲爱的小章同志。   才不去惦记其他人呢。   阮文笑了起来,“安全局、公安局都牵扯进来,那是因为她们涉及到不正当盈利。”   单是法院传票还不足以让林家倒台,重要的是林二姐和祝福福开的那个工厂,生产的产品几乎都销往海外,而且走的还是不正当渠道。”   乐薇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她们走.私?”   阮文笑了起来,“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费尽周章,让她们都拿出两千万来呢?”   这四千万,可是铁证,如果祝福福和林二姐能够把这两千万的来路说清楚还好说,要是说不清楚……   四千万足以让林家万劫不复!   乐薇傻了眼,半晌才伸出大拇指,“跟你做敌人,一定很痛苦。”   还好她浪子回头及时收手,不然的话不知道怎么被阮文玩死呢。   阮文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小章出国了吗?”   “嗯,上周末刚走的,我们说好了,等他明年休假回来的时候,我们去领证。”   一年时间,小章说她现在太冲动,需要一点时间想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她的选择。   乐薇听到这话想打人,不过还是答应了。   她小声地跟阮文诉说着自己的心事,连四姐姐都没有说的那种,“我知道他是为我着想,可我还是有点生气,等回头结了婚看我怎么收拾他。”   年轻的姑娘笑了起来,脸上一如既往的纯真。   乐薇有些个婴儿肥,笑起来的时候很富有感染力。   这让阮文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那这一年跟着你四姐姐好好做事,将来成了家需要钱的地方多着呢,你也得有收入,知道吗?”   “知道,即便是他爱我,也不能成为寄生虫依仗着他过活,我会努力帮四姐姐扩张业务的。”乐薇说着又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我结婚的时候你是不是要送我礼物呀?”   阮文打趣她,“哪有跟人索要礼物的?”   乐薇才不管呢,“我都帮你演戏了好吗?你比我大,做姐姐送我这个小妹妹礼物不是应该的吗?你可记着哦,我要最特殊的礼物。”   乐薇像是个被娇惯的孩子,说这话时都带着几分的天真娇憨。   让阮文又有几分羡慕,“知道了。”   回头从国外买些东西就是了,小姑娘喜欢什么,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   送走了乐薇,阮文去书房里找书。   西伯利亚的寒流来袭让整个首都都冷意十足。   暖气已经供上了。   不过这边院子里没有。   搞暖气管道可能会破坏院子里原本的结构,阮姑姑思索再三觉得有炕和空调也差不多了,到底没有弄。   卧室里还好说,这书房里可没有暖炕。   这会儿有点冷飕飕的。   阮文站在书柜旁,拿着书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手冷。   她搓了搓手,摩擦却并没有多少的热意。   阮文决定去烤火。   刚一转身,她整个人被阴影笼罩了。   看着那骤然间出现的影子,阮文一愣。   “你怎么来了?”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谢蓟生今天下午还有一堂大课呢。   “想你了,就过来了。”他抓住阮文的手,带到了自己胸前。   隔着薄薄的衣衫,阮文觉得有热意不断的涌到手心里。   那心跳砰砰有力,让阮文觉得有战鼓声在自己耳边响了起来。   她敏锐的察觉到什么,抬起头来时带着盈盈的笑意,“小谢老师我昨天又去潘家园了。”   “嗯?又淘到了什么花瓶吗?”   阮文面不改色,“没有,这次不是花瓶。”   “那是什么?”谢蓟生直直地看着她,早前去边疆晒黑了的人这段时间养回来了,在那枣红色的书架映衬下,面如凝脂一般。   谢蓟生觉得自己又被诱惑了。   “是一幅画。”   阮文踮起脚尖,轻轻的咬在他的嘴角,“你喜欢红梅花开,还是喜欢采草莓?”   谢蓟生低头啄着那嘴角,是他最思念的味道。   “我还缺个画师,你会作画吗?”阮文问出这问题时,觉得自己面皮微微发烫。   她一向大胆,不过现在又不一样。   这是在书房。   “会。”   谢蓟生轻笑了下,“小时候学过几年国画。”他伸手去褪阮文身上那碍事的衣服,“后来读大学时,跟着学了两笔油画。”   男人的脑袋落在阮文的后脖颈,很快便是种出了一朵红梅,“我在部队的时候,也跟着垦荒。”   阮文觉得自己脑袋晕乎乎的。   取得胜利的人总是需要一点奖励,比如在书房里的偷欢。   “嗯?”什么意思。   “所以我不止会画草莓。”谢蓟生轻轻的解开那碍事的束缚,“我还会种草莓。”   男人的手微微的凉,让阮文忍不住的倒吸了口气,向前一步想要躲开那凉意。   却不想这举动拉近了她与谢蓟生之间的距离。   投怀送抱莫过于此。   ……   阮文懒懒的躺在后车座上不想动弹。   她其实是个喜欢挑战的人,不过从哪方面来说都是。   然而这并不是她昏了脑子的理由!   尽管阮姑姑和小表哥都去上班了,尽管阮恬去上学了,尽管罗嘉鸣要忙着调查压根不会回来。   但那也不是理由!   何况,谢蓟生倒是爽了,阮文累得要死,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躺在后排装死。   “累了就睡会儿,回家后我给你做好吃的。”   阮文不吭声,别以为一顿好吃的就能收买她,她是这么没原则的人吗?   “你把书房收拾好了没有?”   谢蓟生瞧着那蕴着薄怒的俏脸,“你的香水瓶子不小心被我打破了,回头我赔你一瓶。”   “那可是我最喜欢的香水,一瓶哪够?”阮文猛地坐起身来,她刚想要去抓驾驶座的人,腿一软又跌了回去。   “我晚上陪元元睡!”   那简直是欲盖弥彰,不知道小表哥回头怎么取笑她呢。   谢蓟生看着那俏生生的脸,低低的叹了口气,“好。”   他嘴上答应着,但后半夜还是把阮文从次卧带走了。   这人睡觉沉得很,女儿闹着要喝奶她都没察觉。   谢蓟生拿她没办法,刚把人放下要去喂孩子,手被阮文抓住了。   “小谢老师,我想你了,你想我了么?”   一看就知道这人还睡得迷糊,声音都哑哑的。   可谢蓟生还是被她这话勾着了,觉得自己心头有羽毛在扫来扫去。   他把被子掖好,把阮文的手放了进去,“想了,每天都在想,上课的时候都会想你。”   明明知道是鸩酒,却还是忍不住的喝了下来。   相思苦,谢蓟生想,真没什么比这更苦的了。   ……   首都的消息传得很快,尤其是在第二天一大早看到阮文后,陶永安就明白,阮文已经把这件事处理的差不多了。   “不过你确定这样就行了吗?”   之前林家没有彻底扳倒,以至于林平山东山再起,祝福福和她那俩姑姐没少给阮文添麻烦。   如今,也不过刚把祝福福和林二姐扣下,阮文怎么就回来了?   不在那边盯着真的没关系?   “我要是再插手,反倒不好。”阮文分了一个包子给陶永安吃。   她一大早都提好要求了,除非接下来这一星期,谢蓟生变样的给她做早餐,否则她就去陪着女儿睡。   本来嘛,阮文就亏欠宝贝闺女良多,是时候来培养母女亲情了!   谢蓟生对她的无理要求很是无奈,然后塞给了她一屉包子。   倒是便宜了陶永安,一大早就过来蹭饭了。   “本来这件事就跟你有关系,什么叫再插手呀?”陶永安觉得阮文这说法压根就不成立。   “是我引起的没错,不过我要一直盯着,会不会太强势?别忘了林平山的职务可不低。”   “我知道啊。”陶永安觉得小谢老师包的包子就是好吃,皮薄馅多格外鲜美,尤其是这猪肉剁得极细,香喷喷的十分好吃。   “你是觉得要避嫌对吧?可是汪老不都退休了吗?汪家那俩哥哥都在外地,大概率都不回来的那种,至于汪萍,她现在什么职务,我记得是副处对吧?她现在这职务影响不了什么吧?何况跟林家有仇的可不止汪家,汪家都排不上号好吗?”   再说了,谁还不知道祝福福跟阮文的梁子很深?   避嫌也避不开啊。   阮文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餐,坐在一旁专属位置的谢元元小朋友则是捧着奶粉喝的欢快。   李阿姨去早市买菜了,因为距离远的缘故,差不多得八点半后才能过来。   谢蓟生今天一大早就有课,所以这会儿是阮文吃着早饭照顾孩子。   她撕了点包子皮塞到谢元元小朋友嘴里,结果小姑娘麻溜的吐了出来。   陶永安看不下去了,“我干闺女喜欢吃肉!”   有你这么当妈妈的吗?   自己吃肉喂女儿包子皮!   阮文听到这话恍惚了一下下,很快她就又是笑了起来,“不愧是我闺女,像我。”   跟你一样喜欢吃,可你好歹也喂一口呀。   陶永安过去帮忙喂孩子包子吃。   阮文成功找到帮忙的,在那里慢条斯理的吃早餐,半晌才回到陶永安的问题,“大家都知道我俩不合,不过这并不是我能参与其中的理由,我在那边呆着,有施压的嫌疑。”   “你又没什么职务,施压什么呀施压?”   “是没职务,但汪家还有人在,乐家也有人,甚至于住在我家大院里的罗嘉鸣,他们都是我的关联人,谁会相信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呢?”   陶永安这下子沉默了,“也是。”   他知道,过去这些年阮文一向秉承广结善缘的理念,结交了不少的人。   且不说那些分布在五湖四海的军工厂厂长,单是首都,阮文也认识不少。   从学部到大学,从军区司令到部长。   只怕是就算阮文不在首都,那些脑补的流言蜚语也会把阮文牵扯进去,仿佛阮文就是幕后主使。   “行吧,在省城呆着也挺好的,你今年一年都没怎么消停,正好趁现在好好休息几天。”   阮文笑了起来,“是呀,该陪我们家元元几天才是,不然长大后怕是只认识爸爸,都不认我这个妈妈了。”   “胡说。”陶永安一本正经,“元元整天对着小谢同志喊妈妈。”   “真的吗?”阮文有些惊呆,“闺女你还挺会整活。”   谢元元小朋友欢快的吃着包子馅儿,不搭理阮文。   向来都是成功主义者的阮文在女儿这里屡次受挫,早已经习惯了。   陶永安还没走,程佳宁急匆匆的跑到了阮文家。   “阮文你回来了呀,真是太好了,你都不知道,我这些天有多担心你。”   阮文看着程家千金,捏了一把她脸上的肉,“担心我担心的茶饭不思都胖了呢。”   这话多损呀,陶永安忍不住笑了起来。   程佳宁十分的强词夺理,“我这是最近忙的没睡好,水肿了好吗?”   “哦,睡肿了啊。”   阮文的打趣让程佳宁娇嗔一声,“你讨厌。”   这话听得陶永安虎躯一震,他决定去上班,“你先好好休息几天,咱们厂里没啥事,你不用担心。”   虽然阮文一贯都是那个拿主意挑大梁的人,但阮文不在的这段时间,小谢同志帮着出谋划策做决定,也让工厂有序的运营着。   尤其是早前首都传来各种消息,什么阮文要被抓了之类的,也没有影响到工厂太多。   厂里的工人都很信任阮文,即便是那时候有些不长眼的来挖墙脚,工人们也没有跳槽的意思。   这让陶永安一度觉得,哪怕是阮文真的出了事,这群工人们也会守护厂子到最后一秒钟。   安心日化厂是阮文的,却也不止是阮文的,它属于所有的工人。   ……   程佳宁还带了包瓜子来。   来到省城后,她那喝下午茶、吃甜品、看电影歌剧的习惯都没了,如今和那些喜欢吃瓜子花生干果果脯的工人没什么区别。   用陶永晴的话来说,家里没断过瓜子花生。   “阮文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搞掉那个祝福福的呗。”   程佳宁知道的不是特别多,从陶永晴这段时间的异样来看,应该挺惊险的,“之前可都说你要被抓走了呢。”   “傻不傻。”阮文留意了下程佳宁的牙齿,虽然喜欢吃瓜子,不过她不是嗑,而是用手剥了再吃。   倒是挺讲究,所以小姑娘也没什么瓜子牙。   “美国能来我们国家抓人?你白在美国呆了那么长时间。”   程佳宁被这么一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们说的像真的一样,我被他们给唬住了嘛。”   “那你要知道,不管你是工人、普通市民,还是商场大鳄,你都要学会判断消息。”   阮文到底担负着教导程佳宁的责任,所以这会儿她不介意做一把小阮老师,实际上从78年入学后,小阮老师早已消失在江湖之中。   “民智未启,成为待宰的羔羊,这是封建统治者最喜欢的。或许你将来不一定能执掌程家大权,但是程佳宁,记住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有自己的判断。”   这是小阮老师的第一课,让程佳宁忽的端正了身体坐在那里,认真的听阮文说。   阮文继续教学,“我这次能让祝福福掉进坑里说简单很简单,说麻烦我之前也做了很多工作。我们两个之间的仇怨你没必要知道,这次促使我想要解决掉这个麻烦,很大一个原因是她把人安插到了我身边。”   “你是说财务科离开的小李会计吗?”   昨天下午,办公室里的一个会计被辞退了。   陶永晴给了补偿,任凭小李哭成了泪人,也没心软。   程佳宁隐约觉得这其中有内情,如今在阮文这里得到了证实。   “没错,我没想到她竟然被祝福福收买了,之前我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能够把她揪出来而且利用她传递假消息,这多亏了永晴。”阮文看着程佳宁,“所以你要学会知人善任。”   陶永晴的成长并非一帆风顺,也曾经犯过一些小错误,甚至早前跟阮文去安平县的时候还带着几分天真与妇人之仁。   不过阮文可以容忍陶永晴犯一些错误,毕竟她对陶永晴寄予厚望。   “单单传递假消息还不够,如何让这假消息成为真消息?”阮文喝了口水,继续说,“在法院传票消息传来前,我买了不少的房子,购买房子虽然有几分阴差阳错,但这一条件同样被我利用。刚入手的房子就要转卖出去,这会不会让你觉得我如今缺钱?不止这新房子,连我之前买的四合院也都挂牌出售,如果是你的话,你也会觉得我现在面临着很大的经济压力,不是吗?”   “可她难道没调查吗?如果仔细查查,应该可以查出来的吧?”程佳宁补充了一句,“我说的是你卖房子的事情,难道你真的……”   阮文笑了笑,“我的确办理了过户手续,不过过户的对象,都是我认识的人。祝福福也让人去打听了,但是她那时候觉得我已经走投无路,再加上帮忙办事的那人并不是多么妥帖细心的人,所以根本不知道,这房子新的主人是谁。”   程佳宁迟疑了下,“那你就这么把房子送给了人吗,还会要回来吗?”   阮文摇头,“其中几套,是送给了我研发室的那几位研究员,去办理过户手续的,那是我对员工的鼓励政策,你明白吗?”   饶是早些年的程佳宁挥金如土,甚至为了一个男朋友能花费几万元不眨眼,但如今穷兮兮的程佳宁听到这话还是张大了嘴,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太没见过世面了。   “你这么挥金如土,你……你能送给我一套吗?”   “可以,但需要你做出能够让我产生送你一套房这个念头的事情来。”   阮文的规矩很简单,奖惩分明。   她一向大方,只要你能拿出让她觉得值的东西。   程佳宁忽然间觉得这套房子挺难的,虽然这房子也不算多贵,自己回头想买多少都能买,但自己买的,和从阮文这里得到的,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当然,单单表现出卖房凑钱还不够,我又让人放出假消息,说我有一个矿山,同时还想要出手王府井的那栋小楼。”   程佳宁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有矿山就有钱,但是矿石的挖掘需要时间,远水救不了近火,所以你亟需现金。你在王府井的那个公司我知道,陶永晴说是做什么月子公司,你之前不就是想要香梅去那边帮忙嘛。那个是你跟乐家那个小闺女合作的产业,把那栋楼出售,这还是说明你急需钱。”   “没错,一个又一个的消息会让人觉得,我很需要钱。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个意外是我没考虑到的。”   阮文也坦诚自己的疏漏之处,“我没想到祝福福会找田婆子,想要用拐卖儿童的罪名来逼我就范。”   “啊,那她要真打算这么做……”   “不用假设,她的确是要这么做的,但她也有顾忌,因为林家人并不是一条心,她和林二姐各有私心,所以我只需要把林二姐搬出来就够了。”   阮文又总结了一句,“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担水吃。当很多人都觊觎着同一个东西时,你可以找到他们的弱点各个击破。”   程佳宁还有些不太明白,“你可以用林二姐来对付祝福福,那你又怎么来对付林二姐呢?她有什么软肋吗?”   “当然有。”阮文笑了起来,“林二姐有个女儿林梦君,她之前有一个男朋友,准确点说前未婚夫。林梦君早前因为这个前男友自杀过一次,因此错过了王府井的那栋小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位大师前去指点,怂恿鞋店老板去养猪也是出自林二姐的手笔。”   “啊。”程佳宁惊呆了。   “林二姐费尽心思想要拿下王府井的那栋小楼,当时乐雪也正在找房子,我知道想要跟林二姐正面竞争这房子有点难度,不过可以换个法子来。”   程佳宁倒是知道这一套,在香港,找那些混社会的小流氓去捣乱,店铺老板不堪其扰最后就把房子低价卖了。   “你不想高价买这楼,所以就得把那个林二姐给支开,至于怎么支开……她女儿自杀是你搞的鬼?”   阮文耸了耸肩,“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不过林梦君的前未婚夫我倒是认识,拜托他给林梦君打了两通电话而已。”   林梦君无辜却又并不是那么无辜。生在林家,她姓林怎么可能无辜呢?   何况与傅南胜的感情纠缠中,是她对不起傅南胜。   原本阮文只是希望傅南胜能把林梦君“带走”两天,毕竟林二姐最是关心这个女儿。但没想到傅南胜手段了得,也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林梦君竟然自杀了。   这结果略有些阴差阳错,而买下王府井的那小楼时,阮文也没想到会在前些天派上用场。   “人有时候算计的太多反倒不好,林二姐算计诸多却错过了那栋楼,这就是林二姐的执念和软肋。我当时放出消息,卖王府井的那栋楼,就是针对林二姐的。”   程佳宁听得目瞪口呆,“阮文,你……这也太能算计了吧?我不是说算计不好,但是不是很累?”   这孩子般的话让阮文轻笑出声,“是很累啊,可总比被人算计好吧。”   她说完这话,神色里带着微微的伤,如果她早些采取行动,或许汪老也不用那般遭罪。   君子报仇的确是十年不晚。   但这十年之中又会发生什么呢?   阮文不打算再埋着这颗地雷了,她要连根拔起,让这威胁再不能威胁到她。   良久之后,程佳宁才会问了句,“阮文,你会斩草除根吗?”   “真是个孩子。”阮文轻笑了声,“如果你知道我和祝福福之间不死不休的仇,那大概就不会问出这种问题了。”   “我问过,可我想不出为什么。”如果是她,她与祝福福顶多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怎么就成了不死不休呢?   阮文轻笑了声,“所以仇恨就是来的这么突然啊,不要去刨根问底,没这个必要。”毕竟先下死手的可是祝福福。   “好啦,今天跟你说了很多,你慢慢消化,有什么不懂的再来问我。”   程佳宁乖乖的点头,她觉得比起祝福福来,自己就幸运多了,因为没有被阮文这么步步为营的算计。   砸石头算什么,那都不是为她好嘛。   离开阮文家时,程佳宁忽的想起了什么,她站在门口看向阮文。   阮文正抱着谢元元小朋友逗乐,一脸的慈爱仿佛再可亲不过的年轻母亲,让人无法想象,她不过是靠着一个又一个假消息,就把一个家族引向了毁灭。   “阮文,你觉得我什么时候能出师呀?”   程佳宁问这话的时候还挺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这个不怎么恰当的问题触怒阮文。   阮文扭头看向她,脸上挂着亲切的笑,“你想回家找死吗?” 第297章 297方小姨太   程佳宁灰溜溜的走了,她是怎么了,怎么就觉得阮文会慈眉善目呢?   那都是错觉,错觉罢了。   鳄鱼捕猎时都还会掉两滴眼泪呢。   溜了溜了。   程家千金脚下踩着风火轮似的迅速开溜。   阮文低低的笑了声,“还是个孩子呢。”   就先在她这里磨练两年再说吧,出师?早着呢。   阮文离开的这段时间,省城的工厂倒是稳定的很,原因无他,有谢蓟生在镇守。   不是没有听到小道消息的,但是过来打探的时候,莫不是被谢蓟生一眼给瞥了回去。   对阮文柔情似水的男人,对待其他人可没那么含情脉脉。   小谢同志、小谢老师与谢蓟生,有着不同的为人处世手段。   ……   回到省城的第三天,也就是星期五的时候,阮文接到了汪萍的电话。   “林平山被暂停一切职务。”   阮文眼睛蓦的一大,“怎么说的?”   “公安部成立了专门的调查组,针对被美国法院传唤这件事进行了调查,结合着当时在茶楼里发现的祝福福和林二姐手上的四千万进行了深入调查,发现祝福福和林二姐偷税漏税并且长期从事非法出口,而这一切林平山自称不知情。”   女儿和儿媳妇都在搞这个,林平山却说自己不知情,这话说出去谁相信呢?   调查组没有决定权限,最后还是往上汇报,得到的指示是暂停林平山的所有职务,虽然还行动自由,但身边总少不了几个眼睛。   汪萍的语气里都透着几分欢快,“你不知道,这些天我家老爷子都多吃了两碗饭。”   毕竟恶心林平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现在林平山真要是倒下,汪老无疑是最高兴的那个人之一。   阮文被这话逗乐了,“让他控制着,别吃多了再送到医院去,那样未免太丢人了。”   “我说了的,不过他不听。”汪萍压低声音,“我打听了下,上面这次的确不怎么高兴。”   这两年,这些以权谋私的事情时有发生。   早前祝福福和林二姐接外国人的订单结果损失惨重就让上面不高兴了一次,毕竟那违约金说拿出来就拿出来,未免太财大气粗了些。   这次又被抓了个现行,那可是四千万的支票啊!   虽然林二姐说这是贷款,但银行那边哪敢承认这责任?   所谓树倒猢狲散莫过于此。   早前林家势大,谁都不敢得罪,即便是真有什么事各方也都给兜着。   现在……   一个个逃得比谁都快。   这件事一下子就闹腾了起来。   “不止是林二姐和祝福福,就连林家大姐也没逃过去。”汪萍感慨,林家当年落井下石,看到林大姐的婆家出事就让女儿离婚断绝关系。   人家郑家那边也满肚子气呢,如今检举不断,专案组那边整天有新消息传过来。   汪萍吃瓜都来不及。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林二姐竟然还有几个男朋友。”   这还真没惊着阮文,“那她岂不是又多了一向生活作风问题?”   “这些都是小事,主要是把她走.私这件事坐实了,我觉得说不定下半辈子就得在监狱里过了呢。”   到底会不会被枪毙不好说,毕竟林家曾经也辉煌过的。   若是有心人搭救一把,说不定就是后半辈子吃牢饭。   当然,若是上面觉得小惩大诫,那这件事就不好说了。   汪萍现在也拿不准上面的心思,和阮文说的时候不免有几分保留。   “等回头判刑的时候,记得跟我说声。”   汪萍听到这话想起了老爷子昨天晚上跟自己说的,“阮文虽然从没想着走仕途,但她稳着呢,你有空多向她学学。”   其实汪萍是有些不服气的,她有时会犯一些当局者迷的错误,但老爷子这话太扎心了吧?   她好歹现在是个副处,怎么就还不如没在仕途上摸爬滚打过的阮文?   但听到阮文这话,汪萍彻底服气了。   老爷子说,阮文不会再搅合进来。   果然,摸爬滚打一辈子的老爷子,更会洞察人心。   “那行,回头有什么消息我就及时告诉你,你最近好好在家休息。”   阮文挂断电话,休息是休息不成的,她打算这几天出国一趟,看看国外如今到底什么情况。   ……   出国之前,阮文先去了趟香港。   她向程佳宁发出邀请,“要回家探探亲吗?”   程佳宁十动然拒,“还是不了,我现在这样,怎么回去?”   她也没学成归来,没脸回去。   回去后也会被嘲笑,索性留在这里继续跟陶永晴打杂好了。   “哪有什么想要的吗,我尽量帮你带回来。”   “我想吃下午茶,你能帮我去尝尝看吗?”程佳宁十分兴奋,“我还想要去看看香奈儿的春季新款,应该已经出来了的,巴宝莉的也可以,还有雅……行吧,我没钱,算了。”   她现在攒了点钱不假,但是那点钱能够干啥的?   啥都不行。   程佳宁心如死灰,“阮文你是故意的吧?”   阮文付之一笑,“不需要给程先生带点什么东西吗,聊表孝心也是好的。”   “他什么都有,哪用我……哦,我还是买点东西吧,你帮我卖卖惨,就说是我花光了积蓄给他买的,让他心疼心疼我。”   程佳宁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这种事情倒不如阮文说开,她自己一点就会。   至于她准备的礼物,那是一块上海牌手表,不到二百块的那种。   “他手上那块表还是劳力士的,不过他戴他的,我买的是我的心意。他要是嫌弃,不想要的话你再帮我带回来哈。”   程佳宁十分认真的交代,这可是花了她绝大多数积蓄啊,她可不想被当垃圾一样丢开。   “我尽量不辱使命。”   阮文图方便,最后还是从首都飞往香港,不过她并没有在首都多做停留,下了火车后直接往机场去。   到了香港时,接待她的人是一个年轻的女士,身材很是不错,穿着一件旗袍显得极为妖娆,就连阮文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方女士说话略嗲,阮文听着觉得自己要是男人骨头都酥了。   怎么长的啊,这腰这屁股还有这胸。   阮文一直运动,所以屁股和腰还不错,但胸这玩意真的得天赋异禀才是。   不过小谢老师也说过,胸大了影响跑步,现在这样也挺好。   反正这么小巧的胸他也能玩出花招来,阮文也就没再多想什么。   直到看到这位方女士,她忍不住浮想联翩。   “佳宁怎么没跟阮小姐一起回来?”   直呼其名。   而且还特别关注这个问题,阮文觉得这其中可能有情况。   “忙工作呢,走不开。”   方女士哂笑,“她还能工作?怕不是给阮小姐添乱吧?”   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这话太过于刻薄,方女士连忙岔开了话题,“阮小姐有什么想去的店吗,我可以先带您去吃点东西。”   阮文微笑着摇头,“那倒没有,如果方便的话麻烦您帮我安排个时间,我想要跟程先生见个面。”   “这个自然没问题。”方女士媚然一笑,“我会尽快通知阮小姐,您要是有什么需求尽管跟酒店说。”   这里是程家名下的酒店,自然会为她这位贵宾行一切方便。   不过阮文并没有什么事。   送走了方女士后,阮文在酒店里喝了杯水,就出去玩了。   她这次来香港任务还挺重,承担着采购的重任。   要给陈主任买一件风衣和羽绒服,还要买搭配的针织衫。   阮姑姑这边也要买两件风衣,主要是搭配她的旗袍。   小表哥倒是不要风衣,不过他想要一些小玩意儿,早前问了国内的那边没什么渠道,所以阮文得从香港这边问问那些“倒爷”,看他们有没有办法。   罗嘉鸣知道她来香港,托她买香水和口红,都是阮文之前送汪萍的牌子,一看就知道是买来讨女朋友欢心的。   还有陶永安和研发室里的几个人,都很不客气的跟阮文提了要求。   阮文的采购清单上有几十样东西。   行吧,买买买,她要是有钱,就把香港买回去!   方女士在接到一个又一个的电话,记录下阮文的行踪时有些迷惑。   这位被先生看重的大陆女企业家,竟然也是一个购物狂?   单单今天晚上两个小时,就已经买下了十几件衣服,全都被送到了酒店那边。   而且看这势头,说不定明天还要继续。   方女士思考了下,将阮文和程先生的会面安排在了后天下午。   再给阮文一天半的时间,看她是不是还要继续这么买买买。   ……   阮文第二天上午起的有点晚,酒店里的床十分舒服,让她有了觉得睡这种软绵绵的床倒也不错,她还挺喜欢的。   从酒店的大堂经理那里知道床是从哪里采购的,阮文直接电话打了过去。   那边厂家倒也很合作,“没问题的呀,不过运过去价钱会很贵的啦。”   价钱好商量,阮文爽快的答应下来,给自己买了样东西。   她挂断电话,冲着大堂经理嫣然一笑,“如果方小姐来找我,那就麻烦她等一等,我晚上才会回来。”   虽说这位方女士派出了人跟着她,不过人家既然当自己不知道,阮文也就不打算戳破。   这倒是让她有些怀念刘经理了,毕竟刘经理为人更上道一些,出入给安排了司机,最近的电影票送来一堆,从来都是考虑周全。   如今这位方女士,除了她的身材挑不出毛病,哪哪都是毛病。   没等大堂经理开口,阮文直接离开。   如今香港的气温二十度以上,阮文只穿着昨天买的风衣外套就好,里面套着的是一件春秋款的连衣裙。   她今天倒没着急去购物,而是在电影院待到了半下午,出来的时候还去了音像店。   买了好些磁带。   研发室里的靳一鸣略闷骚,比较喜欢听音乐,对香港这边的音乐情有独钟。   阮文把他点名的磁带一一买下,看到几张新发型的专辑,又丢到了购物车里。   从音像店里出来的时候,阮文看到了倚在保时捷车门旁的方女士。   “刚才透过玻璃窗看到里面的人像阮小姐,没想到真的是你。”   阮文轻笑了下,“那方小姐开车还真够稳妥的。”够慢。   方女士被嘲笑了下,但还是保持着平和的心情。   她跟阮文计较什么呢?   “需要我送阮小姐一程吗?”   “谢谢。”阮文没跟她客气,有免费的车夫干嘛不用?   方女士芳名方巧莲,比阮文年长一岁。   “听说阮小姐也有一台车,是什么牌子的啊?”   阮文看向车窗外,“比不上方小姐的车子,不过用来代步而已。”   “其实车子都一样,保时捷不过舒适些罢了,要是说享受,佳宁才是会享受的孩子,却不知道怎么这么想不开,好好的香港不待,非要去内地受苦。”驾驶座上的人说罢这话脸上带着几分歉意,“不好意思阮小姐,我不是有意的。”   “我明白。”阮文轻笑了下,“内地如今的确不如香港,程佳宁嘛,大小姐脾气如今虽然有些收敛,不过也就那样。”   “是吗?”方巧莲看着后视镜里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怎么都觉得刚才阮文在直直地看着她,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   错觉错觉。   不过是刚巧看对眼了而已,阮文怎么可能透过后视镜跟她对视呢?   方巧莲送阮文回了酒店,“程先生说明天想要请阮小姐共进午餐,不知道阮小姐有没有时间。”   阮文笑了笑,“当然,不过有件事情可能还需要麻烦方小姐。”   “程先生交代我接待阮小姐,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就是。”   阮文莞尔状,“我买的东西有些多,回去的时候还要各种折腾怕是不太方便,不知道方小姐能否帮我邮寄回去?”   方巧莲愣了下,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程先生特意安排方小姐来招待我,想来方小姐是再妥帖不过的人,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麻烦方小姐比较安心。”阮文说完这才察觉到方巧莲那略带着几分不悦的神色,她有些错愕,旋即又满是愧疚,“不好意思,早前我来香港,刘经理都会帮我打理一切事情,所以我以为方小姐也能……是我冒昧了,还望方小姐不要在意,我麻烦点好了。”   酒店大堂,前台和大堂经理看阮文这般说辞,只觉得汗流浃背。   阮文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方巧莲是程先生的小姨太。   这般指使她,就不怕这位正得宠的方小姨太吹吹枕边风,坏了和程先生的合作?   大堂经理刚想要上前毛遂自荐,就听到方巧莲的笑声,“能帮阮小姐的忙,那是我的福气,当然没问题,我帮阮小姐处理就好。”   阮文巧笑嫣然,“那就麻烦方小姐了,我东西有点多,怕是自己拿不下来。酒店里的人毛手毛脚的,我也不太放心……”   方巧莲银牙咬碎,只恨不得打阮文一巴掌,但她不敢。   这是程先生的贵宾,万一被自己惹怒了,后果可不是她能承担的。   “我来帮阮小姐。”   阮文买的东西很多。   多到方巧莲再也没办法穿着旗袍风姿摇曳的扭动,只恨不得能脱下高跟鞋。   好不容易把那些衣服和杂七杂八的东西搬到车子里。   方巧莲刚想要上车,就看到阮文踩着小高跟从里面出了来,“方小姐真是妥帖,怕是后天还要再麻烦您。”   方巧莲的脚踩在油门上,狠狠的踩了下去。   不过车子还没启动,她也只能看着阮文赔笑,“当然,能为阮小姐效劳,是我的荣幸。”   阮文又是细细交代了一番,好一会儿这才把人放走。   酒店里的一群人都傻了眼,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阮文这是在故意折腾方巧莲。   可也没人敢提醒。   一个是程先生的贵宾,一个是程先生的小老婆,哪有他们开口的份呀?   瞧着阮文朝自己走来,大堂经理连忙脸上带笑,“阮小姐晚餐想要吃些什么?”   “不吃,还有好些东西没买呢,我有一年没来香港了,也不知道这边有什么变化。您给我说说看,我过会儿出去逛逛。”   大堂经理轻咳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就是方小姨太抱着一大个纸箱,摇摇晃晃往外去的模样。   他收起了这轻浮的念头,认真的跟阮文说起了如今香港的新格局。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这天气,见了鬼了。   注意保暖啊 第298章 298上海牌手表   阮文去的依旧是程家的那个教堂风的庄园。   不出意外的,阮文在这里看到了方巧莲。   年轻的女士穿着大红色的旗袍,上面是手工刺绣的凤穿牡丹,倒是有几分华丽模样。   “原本说要去接阮小姐的,只不过耽误了点时间,希望阮小姐不要见怪。”   方巧莲挽着发,发髻之间插着一个珍珠簪子。   那珍珠泛着盈盈的光,个头不小,想来价值不菲。   “方小姐又不是司机,没必要这么接送我。”   方巧莲脸上笑意微微一凝,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阮文这话意有所指。   正说话间,管家出了来,“阮小姐好,佳宁小姐在阮小姐那里多有打扰,不知道这次阮小姐来香港,佳宁小姐可否给先生和太太带了什么话?”   “倒是有给唐太太带了话。”阮文看着管家,“程佳宁说她过去都会陪着母亲过生日,因为过一个少一个,今年唐太太过生日的时候她虽然没有陪在母亲身边,但也亲手做了一碗长寿面,不知道唐太太是否感受到了她的心意。”   管家愣了下,“佳宁小姐还会做长寿面?”   “没办法,她总是顾头不顾腚的,早前钱花多了没得吃,就只能跟着学做饭做菜,如今倒是一手的好厨艺,要是回来还能给程先生做饭呢。”   阮文说谎话面不改色,程佳宁会做饭?   她会个铲铲!   不过之前不会,日后还是有可能的。   不就两头骗嘛,做这种事情阮文是专业的。   管家有些惊呆,“那佳宁小姐真是变化颇多。”   “是啊,这次知道我过来,还特意给程先生准备了礼物。不过她说要我趁着没人私底下交给程先生,省得被你们看到了笑话她。”   管家连忙开口,“怎么会,那是佳宁小姐的一片心意。”   方巧莲也笑着说,“是呀,没想到佳宁到了阮小姐那里倒是收敛了骄纵的脾气,这可真是好消息。”   这话惹得阮文瞧了一眼,“方小姐是这么想的?”   阮文凉凉的眼神让方巧莲有些心慌,“难道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她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啊。   程佳宁原本什么脾气她还不知道?要知道她们可是做过同学的!   阮文笑了笑,不置可否道:“那你觉得对就好了。”   负责引路的管家神色淡定,引着阮文往那边的阳光暖房去。   程佳宁本就是千金大小姐,便是脾气骄纵些又怎么了?   那些过分温驯的多是出自小门小户没底气,做事畏手畏脚,反倒是没有豪门的气势。   到底是穷苦人家出身,连这些都想不明白。   管家心里头诸多话语,面上却极为平静,十分的英伦风范。   ……   程先生姗姗来迟,“我太太刚才需要吃药。”   “程先生辛苦了。”阮文没有多嘴说什么伉俪情深,那只是骗人的话,谁信呢?   还不够虚伪的。   餐桌上,阮文与程先生聊起了程佳宁的事情。   “她倒是十分用心,如今看到账本很快就能瞧得出这经营状况,将来若是做个财务会计,倒也能混一口饭吃。”   程先生听到这话笑了笑,“到底是你会教人,早前我让她去公司上班,她死活不去。我与太太就这么一个孩子,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可也不能逼得太狠了。”   “佳宁其实十分孝顺,这次还特意托我给程先生带来了礼物。”   阮文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个盒子,交给管家,让他送给坐在餐桌对面,距离阮文有六米远的程先生。   方巧莲就站在程先生身后,接过了管家递来的小盒子。   她一眼就猜出了这里面的东西,“是一块手表呀。我记得佳宁有一块江诗丹顿,是先生您送她的十六岁生日礼物,十八岁的时候送她的是一块百达翡丽对吧?”   这番话可不是为了炫耀给阮文听。   程达胜送给女儿的都是最好的手表,作为女儿的程佳宁送的东西自然也不能太差了才是。   “不知道佳宁这次会送一块什么手表给先生您。”   方巧莲笑盈盈的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那logo时脸上适时的挂上几分错愕。   程先生神色不变,“怎么,手表没了?”   “那倒不是,不过这牌子我没见过,好像是……上海牌手表?我没看错吧阮小姐。”   阮文微笑着点头,“没错是上海牌手表,这一款手表二百二十块。”   方巧莲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二百二十块?早前先生送给佳宁的手表都十几万呢,都是限量版的手工机械表。”她当初羡慕的眼都在流血。   “我不太懂手表,不过程先生也知道的,我们内地经济并不是那么景气。佳宁刚过去的时候我是按照学徒工处理,一个月工资也才二十元,这二十块她拿了三个月,每个月钱都不够花的,捉襟见肘的很。没钱了之后也不好意思跟人张口,饿着肚子上班还险些晕倒。后来跟着我出差拿了些补贴,再加上转正后有了正式工资,一个月能拿到五十块,这才堪堪维持生活。刚过去时她又置办了东西欠了钱,后来知道挣钱不易倒也懂得留着钱备用,每个月积攒下十块二十块的大概方小姐也瞧不上眼。这次知道我来香港,把自己的积蓄都花了个精光,特意买了这只手表。”   阮文低声一叹,“她也知道自己买的表及不上程先生送她的,所以还特意求我私底下送与您,别让管家看到笑话她。只是她就那么些钱,能买的也只有这么一块手表。”   你有一百万,给我花了一百块。这是程达胜对待女儿程佳宁的态度。   和你有一百块,把这一百块都给我花了。这是程佳宁对待父亲程达胜的态度。   饶是程达胜是久经商场的巨鳄,如今却也神色动容。   他从方巧莲手里夺过了那手表,手指摩挲着表盘。   好一会儿才是开口,“她倒是比之前懂事多了,知道心疼人了。”   阮文看着程先生把手上的劳力士摘下,换上了这块上海牌手表。   “佳宁在我那里没少吃了苦头,等日后回来,还望程先生别因为心疼女儿,刁难我这个老师才是。”   程先生笑了笑,“不会。”   午饭进行的颇是愉快。   阮文并没有在程家庄园多做停留,管家安排了车子送她回酒店休息。   再回来时,就看到方巧莲跪在地上,膝盖下面是一片狼藉的茶水。   管家愣了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先生把佳宁小姐送到大陆去,而且还是送到阮文身边教养,未尝不是想要培养佳宁小姐的意思。   尽管先生和太太早就没了感情,可他一向重视规矩,正房生的孩子,和外面那些到底不一样,不是吗?   不然,最近颇受宠的方小姐怎么会这般惨兮兮的呢?   管家能够跟随在程家这么多年,自然有他的处世之道。   他并没有笑话方巧莲,只是很快退了出去,找些别的事情忙。   ……   阮文离开香港时,送她的人并非方巧莲,而是程家庄园的管家。   管家带着人,很是仔细的把阮文采购的东西打包好。   不过他没有离开香港,把阮文和东西送到港口那里,仔细交代了一番,又跟阮文说了几句话。   “方小姐是佳宁小姐的中学同学。”   阮文眼睛微微睁大,其实这也不算太稀奇,当初她在网上没少看到这种同学成了我小妈的故事。   难怪方巧莲提到程佳宁时阴阳怪气的厉害,想来学生时代程佳宁没少做出炫富的事情惹同学们眼红。   “方小姐之前是护士,负责照顾太太。”   哦吼,护士上位小姨太,这剧情似曾相识。   “方小姐被先生赶走了。”管家三句话提到方巧莲三次,最后又补充了句,“麻烦阮小姐多佳宁小姐多多费心照顾。”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当然,我答应了程先生的事情,自然不会食言。”阮文巧笑嫣然,“麻烦管家先生送我到这里,留步。”   她登上轮船,径直往船舱里去,没有回头看一眼。   这位管家先生,特意告诉她这些,是想要说如今程先生动摇了吗?   阮文笑了笑,不管怎么说,程佳宁这次做的没毛病,屈服于父亲的权威也好,真正的孝顺也罢,这些都是程达胜想要看到的,不是吗?   ……   阮文回省城待了两天,还是提醒了程佳宁一句方巧莲的事情。   程家千金忽的站起身来,只是几秒钟后又无力的坐下,“她也不嫌恶心。”   她爸爸都一把年纪的人了,给方巧莲当爹都绰绰有余。   “倒是比之前稳重了。”   程佳宁翻了个白眼,“我都在你这里一年了,还能没点进步?其实她做什么选择我还真不意外,用你的话来说我早前是何不食肉糜,出生就在罗马城不知道穷苦人家的日子怎么过。可能我觉得不值得的事情,她觉得有必要,用几年青春换未来衣食无忧,或许很值得吧。就是……虽然我知道一般女人都会隐藏自己的生理需求,可我爸都多大年纪了,能满足她吗?”   话题有点变了颜色,程佳宁嘿嘿一笑,“阮文,你家谢老师就很好对不对?那身材一看就知道绝对的很可以。”   她已经做到了阮文身边,“你有没有合适的人介绍给我啊,我都一年多没谈恋爱了,精神十分空虚。”   程佳宁的空窗期都不会超过一星期,如今一年,真的是非人的折磨。   瞧着阮文没把她推开,程佳宁摇晃着阮文的胳膊撒娇起来,“你帮我介绍个男朋友嘛。”   “你没在学校里找到?”   “那些男人,呵。”程佳宁带着几分不屑,“一个个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倒是有两个还算成熟稳重的,听说我在你这里工作后对我巴结得很,没意思。”   程佳宁觉得没意思极了。   “你不是要出国吗,带着我去好不好?”   去美国的话,她就去找赫尔斯,那个男人她还是很喜欢的,只不过赫尔斯总是躲着她,没意思。   要是去欧洲的话更好办,意大利和法国男人的嘴跟抹了蜜似的,可会说情话了。   德国男人虽然刻板了些,不过脸蛋还能看。   英国嘛,凑合着也能找出几个来。   总之只要去的地方够多,总能让她找到个男朋友,哪怕就处个三五日就够了。   不然程佳宁真怀疑自己现在没了女人的魅力。   阮文淡淡的扫了一眼,这让程佳宁下意识地松开了阮文的胳膊,连忙往后坐了坐,“当然,还是以工作为先,你刚回来也挺累的,我就不打扰你了。”   程佳宁跑得很快,阮文摇了摇头,她是有些累,不过倒也还好。   这次去香港倒是收获满满,看着地方放着的一堆东西,阮文想起来给程佳宁买的衣服她都忘了带走。   这姑娘,怎么瞧着她就跑得那么快呢?   ……   阮文给谢蓟生带的除了几本书外,还有一瓶男士香水。   “怎么买了这个?”作为侦察兵,要想尽办法隐藏自己的行踪。   要是喷了香水,敌人怕是能够循着这香味找到他的存在。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阮文明白他心中所想,“你现在又不是侦察兵,这是我给你买的香水,记得一定要用!”   她眼波流转,似乎沁了水一般。   “好。”谢蓟生是拿她没办法的。   阮文抱着谢蓟生的脖颈笑了起来,跟他说起了在香港的事情。   “你说我是不是太冒进了?”   “没有。”谢蓟生反手揉了揉那脑袋,“你现在是程佳宁的老师,维护她是必然的选择。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只怕是程达胜不见得会全然的信赖你。”   “小谢老师你总会说好话宽慰我,其实他原本也没全然的信赖我。”   阮文还是清楚的,“我们之间啊,除了利用就是利用,纯粹的生意人之间的关系。”   话虽是这么说,但能够被程达胜看重的生意人,却也不是一般人。   谢蓟生了然,程达胜与阮文的合作,大有借机和大陆拉拢关系的嫌疑,不过他有他的目的,阮文有阮文的追求。   即便目的南辕北辙,那也没什么要紧的。   “你做你自己就好,至于那边。”谢蓟生笑了笑,“墙头草固然能两边倒,可一旦失去了这堵墙,到时候那可是连根都保不住。”   阮文明白这个道理,“小谢老师这么善解人意,好想把你装口袋里带着你出国。”   带着谢蓟生去莱茵河畔听一场音乐会,去米兰的教堂看那漂亮的壁画,去纽约的百老汇看音乐剧表演,去看那国外的江河山川。   谢蓟生看着那满是期待的眼眸,他几乎不忍心打破这眼底的希冀,“会有那么一天的。”   等到那一天,他们都退休了,谢元元也从小朋友长成了大朋友,有了自己的家庭。   那他可以放下所有的一切,陪着阮文去四处走走看看。   “会有那么一天的。”谢蓟生轻声说道,声音温柔却又坚定。 第299章 299克格勃   圣诞节前一周,阮文飞往欧洲,一方面是要和在这边长期驻扎的Alice碰个面,了解下她在欧洲市场的斩获,另一方面则是考察为主。   至于考察的内容,Alice十分好奇,但阮文没说她也没多问。   “我和刘经理一直保持联系,相较于他那边客户的爽快,欧洲这边有些磨磨唧唧的。”   订单小且不说,每次谈订单的时候都各种幺蛾子,倒也不是在价格问题上没谈妥。   alice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工业革命的发起地,当年洋枪利炮掠夺了多少的财富,可是二战过后是美帝当家做主,这些老牌贵族能忍得了这个?”   alice忍不住笑了起来,“倒是这个道理。”   美利坚当年什么样?老牌的资本主义帝国没有瞧得上的。   曾经的小弟都称不上的小角色如今竟然成了老大,没落了的老大们心情复杂,背地里使绊子这种事情也不敢搞,只能心里头各种泛酸水。   伴随着霸主地位消失的,还有那些财富。   所谓的贵族本就是靠别人家的财产堆出来的,现在嘛……破落户。   虽说这破落户比他们要富裕的多,但对比美国的土大款,欧洲可不就是破落户吗?   “不过阮文……”Alice稍有些迟疑,“前段时间倒是有人想要跟我做交易,不过这个客户有些复杂。”   复杂?   “英国王室吗?”   Alice连忙摆手,“不是,虽然那人是说英语的不假,不过他应该是那边的。”   她在桌上写了个大写字母e。   阮文恍惚了下,“东德?”   在Alice摇头后,阮文迅速的意识到自己猜错了。   “你是说,毛子家?”   “虽然他说的是英语,不过他身上的味道很重,是伏特加的味道。”   工作的缘故,Alice需要接触各类人,而想要把东西推销出去,她要做的功课就更多。   应付意大利男人的甜言蜜语,和西德人谈判时则需要不苟言笑,至于和英国人聊天时,谈一谈足球和天气倒是不错的选择。   虽然没有正式接触过苏联人,但那强烈的伏特加味道是多少香水都遮掩不住的。   当然,Alice也没有去戳穿主顾的身份。只是有所顾忌,所以趁着这次机会,她找阮文拿主意。   “我要跟他再商量下吗?”   作为老大哥,毛子家这边跟老美搞冷战,这边又被欧洲所排斥,偏生又非要往欧洲扎堆,其实两边都不讨好。   “生意是生意,他是用什么身份跟你接触的?”   这也是Alice纠结之处,“一个英国人的身份,我怀疑呀,他是特工。”   就像是电影里的007那样,是那边来的特工。   “克格勃?”阮文眼皮一挑,“那更要答应,万一你不答应,人恼羞成怒暗杀了你怎么办?”   “不会吧。”Alice被阮文说的有些怕了,其实在国外她一直都很小心的,凡事都是以和为贵,很少跟这些外国人起冲突。   “总是要当心些才是,这样好了,你们约了什么时候再见面,到时候我来谈谈。”   Alice有些担心,“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她怕再把阮文牵扯进去。   “没事,我心里有数。”   阮文想要跟这位来历不甚明朗的人聊天,是有所图的。   不过这个所图,不方便跟alice说。   她又是问了Alice一些事情,便开始享受美食。   英国的食物和天气一样糟糕,不过要是你有足够多的钱,未尝不可以在下雨天享受阳光。   正如同你有足够的钱,同样可以在伦敦吃到美味的食物一样。   钱是解决绝大部分问题的不二之选。   ……   Alice在电话里跟盖伊·布兰特说了阮文的事情,原本她是打算隐藏阮文的身份。   不过阮文拒绝了这个提议。   两人坐在咖啡厅里没多大会儿,盖伊·布兰特就出现了。   身材高大的年轻人有着一头灿烂的金发,一双眼睛是幽深的湖绿色,颇是迷人。   阮文愣了下,很快就意识到,这可能并不是克格勃,大概率是自己误会了。   因为盖伊·布兰特似乎比她还要年轻一些。   对于阮文,这位年轻的英国绅士似乎并不好奇,短暂的招呼后,他更多的注意力放在Alice身上。   “如果你觉得价钱不合适,我们还可以继续磋商。”   这个买家似乎有些太好说话了,阮文明白了Alice的担心,哪有这么孙子的买家呢?   除非这是装的。   “不知道布兰特先生能够再提高多少报价,一英镑吗?”   阮文的话让英国人错愕了下,很快他笑了起来,“那我可以再增加一英镑。”   Alice被这两人的对话弄懵了,不过瞧着两人似乎相谈甚欢的样子,她又放下心来。   布兰特邀请阮文去看歌剧表演,“是威尔第的《茶花女》,阮小姐有兴趣吗?”   “当然,我原本就有这个打算。”   Alice对歌剧不太感兴趣,知道布兰特单独邀约阮文,她就没去凑什么热闹。   晚上她还有一个邀约,她只祈祷这位客户能别这么麻烦。   利落下订单的客户才是好客户啊,为什么这些自诩为贵族的人总是不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呢?   ……   圣诞节虽然还没正式到来,但节日的气氛已经十分的浓厚。   阮文看到橱窗里的圣诞树,上面还没有那么多的妆点,想必得等两天才能热闹起来。   “阮小姐喜欢吗?”   “还行。”阮文在思考着,买个什么样的礼物送给谢蓟生比较合适,还有她家的小妞妞。   马上就要新的一年了,总得送点礼物表达一下自己对他们的爱才是。   “阮小姐会在伦敦呆多久?要不要来我家里过圣诞节?”   这话打断了阮文的思路,她蓦的扭头看向盖伊·布兰特。   “你多大了?”   “二十一岁,我今年刚从剑桥毕业。”   高材生啊。   阮文笑了起来,“比我小。”   “年龄不是问题。”   “当然。”阮文看着他,“不过我已经结婚了。”   这个回答让布兰特脸上露出少许错愕,“是吗?不过我……”   “我的女儿已经一岁多了。”阮文又补充了句,“我很爱她,也很爱我的丈夫,所以没打算和你进行一段婚外的恋情。”   年轻的英国人脸上笑意僵硬,“其实……”   “其实你知道我是谁对吗,布兰特先生?”阮文笑盈盈的问,“合作就是合作,不需要出卖你那年轻的身体,我对此没那么大的兴趣。”   如果没有谢蓟生,没有婚姻,阮文倒是不介意。   不过既然和谢蓟生许下了终生,阮文自然会维护这段婚姻,起码不会让自己犯这种错误。   盖伊·布兰特脸上露出几分耐人琢磨的笑,“那你想要什么程度的合作?”   “得看你能为我提供什么,布兰特先生。”   阮文一开始觉得这人应该不是克格勃,但很快她觉得自己武断了。   布兰特表现出来的态度很奇怪,对她的出现似乎一点都不介意,却又特意邀请她去看歌剧表演。   这种矛盾的态度让阮文费解,直到阮文找到了一个理由,能够对此作出解释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在这个前提下,盖伊·布兰特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这邀请也变了味。   阮文倒是不介意和毛子家合作,不过得看合作的是什么。   “表演快开始了,我订了包厢,不如我们先过去?”   “当然。”阮文面带笑容,“我真的期待已久。”   这是一句再实在不过的话,虽说在百老汇也看过表演,不过美国的音乐剧和意大利的歌剧区别还挺大。   她第一次去意大利的时候,就有意去观看歌剧表演,不过当时大使夫人秦太太还不太懂得意大利语,再加上阮文在那里待得时间短,没有这个机会。   上次西德之行倒是有机会,不过在鲁尔区耽误了不少时间,后来又是世界杯,再加上汪老出事,阮文又错过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是来到了伦敦观看歌剧表演。   来到包厢,阮文看着布兰特和左右的人打招呼,看着那些盛装出席的名媛贵妇们,她又看了眼自己的穿着打扮   不算太厚实但足够保暖的毛呢外套,牛仔裤虽然单薄,但及膝的高筒靴可以让阮文觉得小腿没那么凉。   初中地理告诉她,伦敦这里是温带海洋性气候,冬天极为湿冷。   “他们不冷吗?”   布兰特没想到阮文这么问,他到底是年轻人,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小情绪,“大概作为贵族,首先就要抗冻,学会对自己狠一些。”   不管是那没有丝毫人性的束腰,还是如今穿着盛大又繁复的礼服前来观看表演。   美丽动人总需要付出代价,只不过在他看来,这代价一点都不值得。   阮文也轻笑了起来,“是挺狠心的。”阮文看了眼探头看向这边的人,大概那些贵妇名媛对她也带着几分好奇心。   说实在话,阮文也不算很意外。   年纪轻轻就剑桥毕业,盖伊·布兰特的家世应该相当不错,所以在得知对方带自己来到包厢后,她还真不怎么奇怪。   只不过这包厢不怎么大,声音稍微大一些左右都能听得见。   并不是谈事的好地方。   阮文想,想要再洽谈合作,可能还得再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才是。   既然不合适,那就认真的观看表演。   年轻的男士引吭高歌,明明是再欢快不过的曲调但阮文却忽的觉得手背一凉。   她看到一滴眼泪顺着手背滑落下去,紧接着又是一滴。   多么欢快的日子,可这样的幸福又持续了多久呢?   阮文想到了那句话,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撕碎给人看。   美好消散的如此之快,让人猝不及防。   阮文想,或许自己应该看一个喜剧点的剧目,比如说《仲夏夜之梦》,再比如说《威尼斯商人》。   ……   剧院的人流散去,布兰特开车送阮文回酒店。   “你想要什么?”   阮文看了眼驾驶座上的人,“那布兰特先生不妨告诉我,你能给我什么。”   她有什么,这位英国贵族一清二楚。   虽然对盖伊·布兰特的底细并不是十分清楚,但并不妨碍阮文在这桩交易中占据主动地位。   “听说你早些年资助了一个半导体研究所。”   阮文稍稍有些意外,没想到布兰特把她的底细调查的还挺清楚。   实际上很多人都没把阮文和413所的关系当回事,大部分人都觉得那不过是阮文的跳板罢了。   “怎么,布兰特先生你能把光刻机的技术给我偷来?”   “为什么不能?”布兰特轻笑起来,“不过作为交换,我需要很多的日用品。”   这个交换条件让阮文一愣,“什么?”   日用品,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   安心生产的日用品,就是卫生巾和纸尿片啊,这是给女人和孩子用的。   “嗯,日用品。不为难你,走正规的出口渠道就行,我会安排人采购。只不过账本上的问题,你要自己解决。”   他提供光刻机的相关技术,作为回报,阮文给他一整艘船的日用品。   走.私未免太显眼,万一被查到自己的身份也不再安全。   所以布兰特要求阮文走明面上的路子。   不是走.私,是正儿八经的出口贸易。   “这倒没什么问题。”早前阮文让赫尔斯炒股挣了点钱,顶多麻烦点把美元兑换成英镑嘛。   从自己的小金库走到公司的账目上,这期间没什么操作难度。   可问题在于,布兰特的交换条件,未免有些不可思议。   “很奇怪吗?”布兰特笑了起来,“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他们对苏联进行经济制裁,对日用品收取高额的关税,那里的女人和孩子,用不起这些东西。”   如今的世界霸主之一,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重工业发达轻工业品却是价格极为昂贵。   “女人们没有足够的日化品使用,前段时间爆发了tts。”   这个消息,阮文还真不清楚。   和老大哥家的关系一直没怎么修复,尤其是如今还处于中美蜜月期,阮文也都是把市场投向美国和欧洲这边,她压根就没考虑过和毛子家做生意的事情。   哪知道毛子家竟然会因为物资短缺爆发了tts。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怎么不找我要机器,反倒是要这些?这一船货其实也没多少,这次问题解决了,那下次呢?”   阮文看着这位年轻的克格勃,她对盖伊·布兰特的身份做了猜测,或许是因为曾经看到了什么书,让他的信念发生了变化,所以自愿成为一名克格勃。   他是贵族出身,这身份能帮他省去不少的麻烦。   只是这样的交换未免太过于……轻率了些。   布兰特苦笑了下,“那里没有适合的原材料,即便是有了机器又能怎么办?”   “这倒也是。”阮文低声一叹,“那这样好了,我再送你一船货,要是日后再有需要,我们还可以继续合作。”   阮文这次来欧洲原本就有造访荷兰的打算,为的就是想要去ASML看看,瞧瞧能不能参与到这个大项目当中。   毕竟在信息时代,芯片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单纯的依靠413所搞光刻机和芯片,阮文觉得还是有些托大,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和ASML合作。   但她没想到,眼前这位盖伊·布兰特给了她这么大的惊喜。   目前ASML在国际上还不算一枝独秀,阮文也只是想要知道对方的研究进度而已,就像是她跟欧文合作,知道日本半导体的研究现状一个样。   了解对手的,进而保证自己的研究路子没什么问题。   这才是阮文制订的计划。   布兰特听到阮文这话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希望我们可以一直合作下去。”   他突如其来的笑容让阮文恍惚了下,这才意识到这个前提是他没有被发现。   对于一名特工而言,这可真是一个再奢侈不过的念头了。 第300章 300新床很软   Alice没想到这些天阮文竟然一直跟布兰特先生约会,这让她有些傻眼了。   布兰特先生年轻俊朗,又会多国语言,再加上十分的绅士,如果说他真的虏获了阮文的心,倒也不是不可能。   可阮文不是单身女青年啊。   Alice有些慌乱了,她看了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往常这个点阮文早就应该回来了。   等分针往上挪动了一下后,Alice下了楼,打算去找阮文。   她记得布兰特说今天要带阮文去看足球比赛。   刚从电梯里出来,Alice就看到了阮文给了布兰特先生一巴掌。   而这位英伦绅士身边,还有一个身材丰满的女人,正冲着阮文大吼大嚷。   歇斯底里的在控诉阮文抢她男朋友。   还没等Alice走过去,阮文已经撂下狠话往电梯这边来了。   那女人想要追过来,但被布兰特给拉住了。   女人给了布兰特一巴掌,气呼呼的离开了。   这场面看的Alice晕头转向,她小心地看着阮文,“阮文,你还好吗?”   “没事。”阮文安抚的笑并没有让Alice安心,她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按理说这是阮文的私事,阮文是老板自己不过是为她工作而已,她给自己发工资,这就够了。   可Alice总是忍不住想起阮文之前说她女儿的事情,这让Alice忍不住敲响了阮文的房门。   阮文正在那里擦头发,她放弃了吹风机,拿着毛巾一遍遍的擦着。   Alice犹豫再三,“你是喜欢布兰特先生吗?”   “还行吧。”她喜欢有理想信念的人,尤其是这种富有飞蛾扑火精神的人。   或许就像是看《茶花女》时那样,因为知道了剧情,知道布兰特的理想信念最终都是以悲剧告终,所以阮文对他还有一些同情怜悯。   美强惨,素来惹人怜爱不是吗?   Alice听到这回答心头紧绷了一下,她想起了自己苦命的孩子。   “可阮文你有了家庭,我知道欧洲这边的贵族不介意有情妇情夫,可……”她可是了半天,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   “我知道。”阮文笑了笑,“所以我并没有让他占我便宜。”   这是一个局,做给外人看的局,这个外人自然也包括Alice。   盖伊·布兰特的身份到底是个小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引爆。   阮文可不想日后有一天,这位英国贵族青年是克格勃的事情被戳穿,结果人顺藤摸瓜找到了自己。   她还不想被欧美禁飞呢。   所以最好用一些手段来破坏掉他们之间的联系。   男女之间争风吃醋的事情,大概再好不过了。   这也是过去这几天阮文一直和盖伊·布兰特混在一起的主要原因。   毕竟她是东方女人,多少也得含蓄一些才是。   这个局可能很多余,但阮文觉得总是有备无患才好。   至于第一个欺骗了的人竟然是Alice,阮文没想到刚巧被她撞上,转念一想决定把这场戏唱完。   Alice没想到阮文竟然这样承认了,她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傻傻的看着阮文,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是。   “Alice,帮我保守这个秘密,我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影响和我先生之间的感情,要知道我最爱的人是他,不会有人取而代之。而且我看穿了布兰特,他有女朋友,其实不过是有了征服欲,想要征服我满足他的心思罢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希望我们往后都不要再提,好吗?”   Alice茫然的答应,她有些恍惚的站了起来,“阮文,你爱你的女儿吗?”   “当然,尽管我照顾她的时间不算多,但她是我怀胎九个多月生下来的,我爱她犹如爱我自己。”   Alice看着阮文,似乎想要从这张脸上分辨出什么,但她什么都看不出来,“阮文,有些幸福来之不易,要好好珍惜才是。”   “我知道。”   阮文知道幸福并不是那么的牢固,所以她要做些事情来保护自己,这样才能保护她的家庭。   奈何世间事,可与人道者不足二三。   Alice听她答应的爽快,反倒是觉得有些不安。   不过自己就是为阮文工作而已,她已经提醒了阮文,也算是仁至义尽。   “我明天要回去,你今年春节打算回家吗?”   Alice原本要离开,听到这话她恍惚了下,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没家了的。”   所以才会在海外漂泊,无所畏惧。   因为心中的软肋,早已经掩埋在那一抔黄土之下。   阮文低声一叹,“等回头这边市场稳定了,那就回去吧,我在首都给你留了一套房子,到时候你有钱有房,足以安稳过完下半生。”   Alice的业务能力强,虽然是亚裔女性,但女人所具备的天然的亲和力让她在推销消毒柜这件事又比刘经理有优势,而且欧洲到底人多,总比美国那边市场大。   客户虽然龟毛了些,但订单倒是一直没少过,有订单就有提成。   alice如今倒也不缺钱。   她只是觉得在欧洲工作也挺好的,工作让她人生充实起来,可以忘却一个人的孤单。   如今阮文所说的话,让Alice忽的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在方才,她还在质疑阮文。   “那边有不少熟人,回去后相互照应着,倒也不会太孤单。”她打算再去泡个澡,从柜子里拿了条浴巾往卫生间去。   Alice没有再在这里多做停留,站在门外,她心头百感交集,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是。   ……   因为和布兰特的交易,阮文这次并没有在欧洲久留,圣诞节前一天阮文回了国。   回到家中发现自己之前在香港订购的那个床如今就摆在她的卧室里。   没什么比一个香甜的睡眠更能够治愈这长途飞行的疲倦。   阮文麻溜地睡去,等到醒来已经后半夜了。   床头柜前的小台灯亮着,那里有一个石英钟,显示现在是凌晨三点钟。   阮文放下石英钟,刚想着去隔壁看看女儿,还没起身整个人被捞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醒了?”   大概是因为还有些困乏,男人的声音微微的沙哑,让阮文觉得这带着别样的性感。   后脑勺贴在男人的胸口,阮文抓着他的胳膊把玩,“想我了吗?”   手指在谢蓟生的胳膊上不安分的画着圈圈,一个,两个,三个……   从尺骨到臂弯,再到上臂,一路蜿蜒着到了他的肩膀处。   阮文整个人调了个位置,她把谢蓟生压在下面,颇是几分高高在上。   她一向懒散惯了的,尤其是在床笫之间,只需要享受谢蓟生的伺候就够了,才不会瞎折腾呢。   因为折腾来折腾去,最后受累的只会是自己。   如今忽的这般,倒是让谢蓟生有些意外。   不过又是五十年代的梅瓶,又是请他做画师作画,如今阮文这般模样倒也不算太奇怪。   “我在伦敦,遇到了一个克格勃。”   原本还半眯着眼的男人忽的神色凝重,阮文伸手按在他唇上,“你先听我说。”   剑桥的高材生,贵族出身却向往着社.会.主.义。   阮文在伦敦的那几天,也没整天吃喝玩乐,有心打听倒也能了解到一些事情,毕竟这个世界上存在一种职业叫侦探。   “那也不该贸贸然跟他合作,太危险了。”   谢蓟生难得的不赞同阮文,想要得到那家公司的研究进度还有别的办法,并不一定非要与虎谋皮。   “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谢蓟生是极为敏锐的侦察兵,也曾出过执行过任务,阮文觉得,他或许真的知道些什么。   这个世界上不乏聪明人,虽然知晓历史,但阮文也不敢小瞧这个时代的人。   尤其是她身下这个聪明人。   “知道现在他们那边有多少蘑菇蛋吗?”   这个问题还真难住了阮文,她想了想,“有一千?”   谢蓟生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你是真的不懂。”   “你笑话我啊?”   “不敢。”谢蓟生迅速认错,“上个月,他们的领导人没了,他执政这些年,一直大力发展军事,这个你应该知道的。”   太空竞赛、军事竞备嘛。   “咱们早些年也一直在发展军工,这些年改了策略,知道了吗?”   阮文当即明白过来,军工是本。   在两个超级大国的夹缝之中,想要存活下去那就得有自己的依仗。   单单靠蘑菇蛋还不够,他们需要发展更多。   但长期偏向军工发展,势必导致头重脚轻。   毛子家的情况更严重,虽然幅员辽阔地大物博,但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头重脚轻的更厉害,轻工业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不然布兰特也不会拿光刻机的技术跟她交换日用品。   “我知道该发展经济,可……”阮文不满的是,发展经济没问题,但不应该盲目的崇洋媚外。国内的工业基础打得不错,完全可以慢慢地来。   可上面的政策是什么,你引进国外的技术、生产线会给你贷款,用国内的?你自己玩去吧。   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她也懂的,但军工项目的下马让后来的国人多憋屈她更清楚。   更重要的是民族的自信心,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民族自信消失了,原本向外输出意识形态的他们如今却得承受着西方文化与文明的入侵,而这种后果持续了几十年都没能改变……   正因为清楚,阮文能做的有限,更多的是无能为力所带来的愤怒。   她一时间有些情绪低落,刚想要从谢蓟生身上翻下去,却被人抓住了腰。   “我还没说完呢。”   阮文想起他刚才的问题,“那有多少?”   “不知道具体数字,大几千总是有的,大力发展军事忽略了经济,他们那边也不太平,虽然新任的领导人在努力解决这个问题,但积重难返,若是处理不好,只怕是麻烦不小。”   阮文惊诧地看着谢蓟生,谢蓟生竟然也察觉到了吗?   谢蓟生仿佛没看到她神色中的异样,他捏着阮文的腰窝,那让阮文觉得有点痒,忍不住扭动了一下。   “别闹,说正事呢。”   谢蓟生莞尔,“倘若真的朝最坏的方向发展,只怕是日后这些潜伏的克格勃也都会被揪出来。”   这就是谢蓟生不赞同阮文和那个盖伊·布兰特合作的原因。   “我知道,所以我跟他说了,我们之间的合作越少人知道越好。”   “你们有接触,自然会……”谢蓟生忽的失声,他有些错愕的看着阮文,脸上都泛着微微的红。   阮文很是认真地提供服务,她又不是没搞过,谢蓟生干嘛这副模样?   “我知道啊,所以我就跟他演了一出戏嘛。”   胳膊有点酸疼,阮文觉得她不如之前耐心了,之前怀孕的时候她就耐心的很。   “小谢老师。”家里已经来了暖气,暖意十足,阮文脱去了碍事的衣服,吻在男人的胸口,“我的心里只有你,真的,你别生气好不好?”   阮文觉得自己的道歉诚意十足,没有什么是床上解决不了的。   一次不行就多来两次就好了。   奈何腰力很好的是谢蓟生,并非她。   没多大会儿阮文就有些撑不住了,她骨头都没了似的,趴在谢蓟生的身上,连双臂都没了力气,越过肩头垂在那里。   朝着男人低声求饶,“我保证下不为例。”   她对盖伊·布兰特真的没什么兴趣。   当初这个英国贵族找到Alice的时候,怕是故意喝了很多的伏特加,想要让Alice怀疑他的身份,真的戳穿后,就把Alice拉到自己的贼船上。   那到底是剑桥的高材生,算计着呢。   只不过布兰特没想到,自己刚巧去了伦敦。   合作对象有了变化,布兰特也相应的做出了让步。   “我真对那些男人没兴趣,他们身上味道很大的,不如你好闻。”阮文小声地解释,生怕吵醒了隔壁还在沉睡的女儿。   然而这一句“不如你好闻”比鸡血还有用,阮文怕叫出来,一口咬在了谢蓟生的肩头,嘴里头都有淡淡的血腥味。   阮文恍惚了下,耳边是谢蓟生的打趣声,“新床,用着怎么样?”   当初在香港,阮文相中了这床软绵舒适,要厂家大费周章给她送来了一张。   如今这软绵舒适倒是有了其他用途。   新床让阮文几乎累断了腰。   好在她刚回来本来就在倒时差,便是多休息天也没什么关系。   不过这种消停日子在第二天下午就结束了。   阮文接到了汪萍的电话,“祝福福的那个工厂查封了,我听说法院那边大概率会拍卖,你有意接手吗?”   要是早些时候,阮文还真瞧不上这工厂。   不过她现在有了别的想法,“行啊,只要价钱合适,一切都好说。”   “你倒是什么都敢说,你可知道,这次祝福福的工厂被查封,之前那些跟笋似的冒出来的工厂也都不打算干了,怕被美国人告。”   “听他们胡扯,哪是怕被告?是国外没什么市场,国内市场迟迟起不来,所以不打算干了。”阮文心知肚明,她当时就没想着收拾这些山寨品牌,因为知道它们不会太长久。   如今干不下去倒也正常。   “那往后岂不是你一家独大?”   “想多了。”阮文叹了口气,“一家独大的垄断要不得。”   除非是国企,否则这种风头还是不要出的好。   “你脑袋倒是清醒,知道就好,等元旦后过来趟。”   阮文觉得是得过去一趟,如今胜负已分,她和祝福福之间总得有一个了断才是。   新仇旧怨都在新的一年到来前结束,阮文可不想把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带到新的一年去。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阮文来到这边的拘留所探望祝福福。   祝福福和林二姐的案子还没正式审理,但早已经满城风雨。   阮文人虽然不在首都,但从未缺席过这场审判。   《故事》又开始讲故事了,有它起这么一个头,首都的街头巷尾都是各种讨论,十分的热闹。   而当公安局调查出林家和早前对外贸易部一个科员小邹的死可能有关时,群情沸腾。   这让对外贸易部的程部长都有些头疼,“这是怎么回事?”   他压根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就把他也牵扯进去。   当年有人帮忙压着小邹的死,如今林家都要保不住了,这事情也兜不住。   祝福福像是导.火.索,牵出了一连串的人和事。   小邹的死和林家有关。   当年那个在医院里跳楼的彭老太似乎也和林家有关。   甚至于早些时候安平县那边有犯人越狱似乎都和林家这位小儿媳妇有牵扯。   更别提有报纸挖掘出当年祝福福因为走.私被刑拘的旧闻。   一个有前科的人竟然成为了高级干部家的儿媳妇,这简直人间荒诞!   不少人倒是知道内情,但谁知道如今闹腾出这么多事情来?   专案组一项项的调查,越查问题越多。   早阮文进来前,陪同的专案组成员给阮文透了个底,“目前还不知道她这些年经营所得到底有多少。”   换句话说,反正人已经抓了,就看还能挖出多少钱来。   势必要榨干祝福福身上最后一点油水。   毕竟参与侦办的,还有经侦科的精英。   阮文倒是不意外,“麻烦了。”   那专案组的人是谢蓟生给安排的,阮文自然信得过。   她在这边等着,大概过了三分钟,阮文听到了脚步声,还有镣铐碰撞的声音。   时隔多日,她和祝福福终于又见面了。 第301章 301你到底是什么人   监控引入国内的时间较晚。   即便是在刑侦系统里,目前也没有见到监控的影子。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隔墙有耳。   不过谢蓟生既然已经安排了,阮文倒是不怕。   她静默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人。   祝福福老了很多,那张原本还能够用妆容遮掩憔悴的脸,如今横生了几分老态。   明明是正芳华的年轻女人,眼角却爬满了皱纹,让阮文想起了边疆那枯萎了的杂草。   “你赢了。”   祝福福声音喑哑,她笑了起来,“所以现在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她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一次次的审讯让祝福福知道,阮文并非没有察觉到她的小手段,她只是在蛰伏着,等待一个时机。   等一个机会,把她一网打尽。   作为猎杀者,阮文比自己更有耐心。   阮文精心布置了罗网,然后自己还就乖乖的跳了进去。   真是蠢得可以。   “是也不是。”阮文十指交错,“我们之间争斗了那么久,说不定你明天就会被判处死刑,于情于理我这个胜利者来看看倒是应该的。胜利者要学会享受,不是吗?”   阮文注意到,祝福福脸上那一闪而逝的慌张。   活着多好呀,即便明知道输了,但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人要是连命都没了,那可真是什么都没了。   所以再淡定的人,也会慌张。   “你不用吓唬我。”   祝福福目光空洞的看着阮文,“不需要用这种攻心的办法,只要我咬死了不说,他们就不会轻易让我去死。”   “当然,经侦科的人还想要从你这里拿到点工作业绩,自然不会轻易地放过你这只小肥羊。”阮文轻笑了下,“被人当做肥羊的滋味,怎么样?”   阮文杀人诛心,“你一向顺风顺水,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呢?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第二次牢狱之灾,上一次你可以做污点证人,把那条走.私线路出卖掉,换来自己一条生路,我想这次你能出卖谁?你的两位姑姐,还是林平山呢?”   耳边是阮文的冷嘲热讽,祝福福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要把这拳头落在阮文的脸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针对我?”   祝福福想不明白,“大家都喜欢我,为什么就你针对我,凭什么?”   村里人不喜欢知青,因为看透了知青的那点能耐,种起地来并没有比村里人好多少。   他们那批知青,刚到王家沟的时候并不受待见。   可祝福福是例外,她改变了村里人对知青的偏见。   知青里的内部小斗争也不会影响到她,大家都对她很好。   可阮文不这样。   一开始阮文就不太喜欢她,祝福福明白的,那是因为自己是城里来的知青,即便是长得不如她这个乡下土村花,但会捯饬会打扮,总比那底子好却整天穿着工装蓝棉袄的好看。   后来她觉得阮文的敌意更明显。   好像是自己那次落水,段美娟说阮文就站在那里无动于衷。   她怎么可以无动于衷,自己的命,难道不是命吗?   祝福福凄声控诉!   阮文听到这话笑了下,“你就这么记挂我?段美娟和你一个屋的知青她怎么不下水救你?我哥救了你难道还不够?怎么,非要赔上我们家人的性命,才算是救了你?”   她都不知道,原来记挂着这件事的,不止她自己。   人家祝福福心里头也一直记着呢。   “所以,你记着这事呢,怎么就偏偏忘了村长的交代,好歹我哥对你有救命之恩,没说要你以身相许,可你连顿饭都不请。”阮文轻哼了声,“我原本以为你是怕瓜田李下的嫌疑不愿意提及,现在看来是我误会了。”   阮文觉得分外的好笑,“救人反倒是救出了仇,这么说来当初就该让你淹死在河里才是。”   “不是这样的!”祝福福大声的辩驳,她不是这样的人,一开始她是记挂着这恩情的。   作为大城市里的姑娘,祝福福和大多数知青一样,看不上乡下的人。   即便周建明有工作又如何,也不过是个工人。   她爸可是机关里的干部,要不是因为妈妈去世的早,她会像是小公主那样生活着。   祝福福最开始是感激的,感激周家的人救了她没有借着这恩情要挟她以身相许。   毕竟一个男人赤着上身救了女知青,这要是传出去,她的名声就毁了。   可是这种感激之情很快就消失了,源于那次上山抓兔子。   原本她带着其他知青抓住了兔子,他们应该像往常那样感谢自己才对。   祝福福很是享受那种被人恭维的感觉。   可这次并没有。   因为阮文和周建明抓到了三只兔子,比他们几个知青抓到的还要多!   知青点明明有兔子肉吃可以改善伙食,可大家都念叨着周家的三只兔子,夸阮文长得好看还有工作,两个人都吃公粮。   原本该被众星拱着的月亮——祝福福变得黯淡无光。   凭什么?   她刚落水大病一场,身体还没好利落就带着他们改善伙食,可他们最后讨论的却是阮文。   从感激到嫉妒再到仇恨,并不需要多长时间。   阮文成为了祝福福心头的阴影,到后来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阮文拿着《简要》带王春香学习,张口就朝她要钱租书的时候,这阴影已经成为了一座大山。   “明明是你,你什么都要钱,仿佛那才是最重要的,你明明有能力却见死不救,你毁了我的人生。”   阮文觉得这样的控诉简直搞笑,“你是我的谁,我要对你负责?你以为你是谁,伸伸手就唾手可得的好运?你运气还不够好吗?你把你的好运分享给你的知青战友们了吗?”   这就是一个吸血的蚂蟥,她的好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与性命之上的。   原主悲剧的一生,还有王春香的那条性命。   原主的悲惨人生或许是多种因素作用下的结果,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思想,是魏向前的贪念,是祝福福有恩不报见死不救。   那王春香呢?   欠了王春香的那条命,祝福福还了吗?   “你比其他人幸运,你能够考上大学,你甚至有别人都没有的途径,你能轻而易举的赚到钱,你能靠着那一手针灸让自己成为高干子弟的太太,可你这一身的好运,都用在了什么地方?”   “我用来改变我的人生,我的生活,这有什么不对!”   “对,你对得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你用你的好运来走.私,你为了保命出卖其他人,你为了报仇买凶杀我,你有什么不对的?你做的一切都是对的,不过你敢跟别人说吗,你这么做法律支持你吗?”   阮文笑了起来,她看着颓然坐下的人,脸上露出了几分讥诮。   祝福福是宠儿,她有着别人所不曾拥有的好运。   可是这样的好运,给你你要吗?   阮文站起身来,“或许你依旧可以好运不断,找到一个很优秀的律师,帮你摆脱罪名。”她给祝福福丢下了希望,却又在转身的瞬间,将这希望打碎成渣,“不过你还有这般运气吗?”   “阮文!”祝福福忽的又站起身来。   手腕上的镣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祝福福看着那侧脸,口腔里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呛得她头晕脑胀,五脏六腑似乎都在翻江倒海。   “你到底是什么人?”   阮文莞尔,“原来你也不笨嘛。”   “运气固然重要,可有这运气却不做正事,遭报应也是难免的。”   祝福福想要上前,可她没办法离开这椅子,她的脚踝上还有束缚,困着她不能对阮文造成任何威胁。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我不过是个普通人,没你的好运,但幸好比你勤奋一些。”   她折身离开,关门的瞬间,看到祝福福一脸的惶恐模样,能听到她在那里喃喃自语,“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针对我?”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为什么为了成全你的锦鲤名声,就要害得别人不幸?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这才哪到哪啊。   离开这边的拘留所,阮文正想着往公交站台去,没几步看到了罗嘉鸣。   他倚在车门上,手里头捏着一根香烟。   眼看着就要烧到手了,人却没有半点反应。   阮文站着不动,看着烟烧了他手指,罗嘉鸣慌忙地把那香烟丢出去,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有什么好笑的?”   罗嘉鸣很是郁闷地瞪了眼阮文,“汪萍说请你吃饭,让我来接你。”   阮文上车,自觉地坐在了后排。   “你没去探望吗?”   她这问题让罗嘉鸣很不想回答,好一会儿才开口,“没什么好说的。”   他对祝福福早已经仁至义尽,再去做什么?   没必要毁了自己现在的生活。   “那倒是,不过我估摸着她可能会找你。”   “你跟她说了什么?”但凡没失智的时候,罗嘉鸣还算聪明,他一下子就猜到,这可能和阮文有关系。   “闲聊了几句过去的事情。”阮文看向车窗外,“罗嘉鸣,你信这句话吗?升米恩斗米仇。”   那低低的叹息声让罗嘉鸣觉得自己的心情也沉甸甸的,“她办事是不太考虑别人。”   分手后,这还是罗嘉鸣第一次跟人提起祝福福。   即便是汪萍,他都没有说起过。   “我原本觉得,是因为下乡后被欺负排挤,所以长了一身的刺来保护自己。”人自私点没什么不好,保护了自己不给人添麻烦,不也挺好的吗?   可祝福福的自我保护似乎有些过了。   为了保护自己来之不易的幸福,一再的想去除掉阮文,这让罗嘉鸣觉得,祝福福再也不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单纯善良的姑娘。   “对了,那个宋大师现在人在哪里,还在招摇撞骗吗?”   “死了。”罗嘉鸣语气冷淡,让阮文一度怀疑,这之间是不是还有其他自己不知道的故事。   她很快就有了猜测,“你该不会找这位大师算命了吧?”   “谁说的,我可是……”罗嘉鸣有些说不下去了,“的确算过,不过我可没找他。”   他是唯物主义者,不信这些邪门歪道,只是人说“你我有缘,免费赠上一卦”,罗嘉鸣也没拒绝的道理。   阮文嗤笑一声,“免费的才是最贵的,他给你算了姻缘,说你和汪萍有缘无分之类的吧?”   “你倒是聪明。”   “不是我聪明,是你太笨,既然知道这宋大坪和祝福福交情不浅,那你就应该明白,宋大坪无缘无故的找上你,背后未尝不会有祝福福的意思。”   前女友自然见不得自己曾经心爱的男人喜欢别的女人,用一些小手段倒是再正常不过。   不过祝福福挖了坑,罗嘉鸣明知道是个坑还往里面跳,这不是蠢又是什么?   难不成还要夸他大聪明吗?   罗嘉鸣被说得哑口无言,半晌才透过后视镜看了阮文一眼,“你这么能说会道,怎么不去外交部呢?”   “去了外交部没办法跟程部长交代,索性还是别去了。”   罗嘉鸣轻轻一呵,“照你这么说,你还挺抢手?”   “那可不是,要不咱们打个赌,就用你那房子做赌注如何?”   阮文的提议让罗嘉鸣觉得血液一下子都涌到了脑门那里,“不怎么样!”   他绝对绝对不会跟阮文打这样的赌,没意思,一点意思都没有。   “黄赌害人啊,你真是没有一点政治觉悟。”   政治觉悟?   这玩意儿阮文多着呢,只不过不足与外人道。   ……   汪萍在东来顺请阮文吃火锅。   牛羊肉管饱,这让阮文觉得吃的还算顺心。   她还是喜欢热热闹闹的吃火锅,比在西餐厅里吃西餐有意思多了。   “你这次去欧洲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汪萍还有些奇怪,更奇怪阮文匆匆忙忙就来了首都,好像在赶时间。   这有什么好着急的呢?   “没什么意思,在那边跟一个卖家吵了个架,怕被这地头蛇套麻袋。”   汪萍被这话逗乐了,“那这可就是外交事件了,到时候大使馆说什么也要把人给你找到啊。”   “那岂不是太劳师动众?”阮文没想到竟然还有虾滑,而且用料十分的实在。   她吃了满嘴的鲜味,浑身舒坦,“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喜欢找麻烦的人。”   “是是是,不是你喜欢找事,是事情找你。”汪萍顺着阮文的话说,“既然来了多待几天,老爷子这几天还在念叨着,说想要去你们那里过年。”   “怎么,被烦着了?”   汪萍倒也没隐瞒,“能不烦吗,说实在话阮文,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跟人谈的好好的这就要结婚了,结果岳洪梅一来找她,就心软了,俩人抱在一起被人看到。要是我,我不给两巴掌我就不姓汪。”   不过汪成斌的那未婚妻人家是人民教师,有气度,隔天把汪家送去的订婚礼送了回来。   表示这桩还没成的婚事正式作废。   这把她家老爷子气的哟。   “我跟你说,我真不怀疑我家老爷子都被气得能直立行走了。”   阮文正在吃虾滑,听到这话被呛了一口,连忙喝了好几口水这才咽下去。   “你这嘴,还挺损。”真是举贤不避亲的损,熊猫都被饿死了呢。   “我跟你说真的,老爷子气得要死,前几天还挺高兴的,结果被自己亲儿子给气着了,打了几顿不过瘾,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他打算去找谢蓟生给他养老去。”   虽说是这么个说辞,但汪老的退休工资也不少,倒也用不着花小辈的钱。   就算是去了其他地方,一样能过得不错。   被汪成斌气着了是事实,不过想去看谢元元也是真的。   “想去就去呗,反正也住得下,不过我们那穷乡僻壤的比不上首都就是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汪萍其实也不太想让老爷子走,不过瞧着他跟老四不对付,最终还是下了狠心。   不然真看着老头被气死不成?   “那汪成斌是打算和岳洪梅复婚吗?”   “不知道不关心无所谓。”汪萍是瞧不上岳洪梅的,好好的工作不干了,去给祝福福跑腿挣那点辛苦费,关键是还想要搞垮阮文,阮文真要是倒了霉,势必会牵扯到汪家。   岳洪梅是想做什么?   她是想报复汪家呢!   结果老四倒是可怜上她了,怕不是要念叨一日夫妻百日恩了呢。   阮文没想到汪家内部情况还挺复杂,“那汪叔叔真要是去了我们那,你跟汪成斌可就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谁说的?”汪萍涮了个牛肉卷,这里的大师傅手艺就是好,自己就切不出这么薄如纸的牛肉卷儿。   “老爷子说了,他既然退休了,那房子交还给国家。”汪萍笑了起来,“往后就麻烦你跟谢蓟生费心了。”   阮文:“……”   交给国家?   你当这是电视剧呢。   阮文有些笑不出来了,“日后说不定我和谢蓟生会来首都,汪叔叔倒也不必如此狠心。”   “你们又不缺房子,住四合院也方便的很。住在大院楼上,不也得楼上楼下吗?他现在下楼也不方便。”   “汪萍。”一直保持沉默的罗嘉鸣提醒了一声,这话说的不太合适,仿佛在觊觎阮文的房子一般。   阮文倒觉得没什么,“那倒也是,那行,交给国家就交给国家吧,老小孩老小孩,他开心就好。不过这房子交出去,你打算怎么办?这是打算结婚了吗?”   她看了眼罗嘉鸣,后者显然没想到这一茬。   不过阮文今天心情好,帮他助攻一把不成问题。   罗嘉鸣后知后觉,眼底满是惊诧,“真的?”   阮文恨其不争,狠狠地踢了罗嘉鸣一脚,这说的是人话吗?   汪萍皱了皱眉头,笑吟吟的看向阮文,“我单位有宿舍,不过这两年老爷子身体不好我就在家里呆着了,回头回宿舍去住就行。”   刚才还十月艳阳天的罗嘉鸣一下子被冰雹砸了一脑袋。   罗嘉鸣声音弱弱的,“单位那边人多口杂的,不是那么方便。”   “没有啊,吃在食堂住在宿舍,挺省事的。”   “食堂大锅饭,也没多好吃。”罗嘉鸣一脸的认真,“我那房子很快就能装修好,要不住我那里怎么样?”   他很是小心地探出手,抓住了汪萍的手背,“我往后做给你吃,送你上下班,你觉得成吗?”   论驯夫有道,阮文是及不上汪萍的。   不过她倒不羡慕,因为她压根就不用驯呀。   离开饭店的时候,阮文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自己当时踢得是罗嘉鸣,但怎么是汪萍的裤子上有鞋印?   那一瞬间,阮文闹了个脸红。   她信了汪萍的鬼!   作者有话要说:阮文:好人 第302章 302不入流的手段   汪老不想在首都待了也是真的。   他这一辈子上过战场杀过鬼子也打过美帝,有过命的兄弟,也经历过那动荡不安的日子。   算是值了的。   当年闹革命的那么多人,能活到现在的又有几个?   汪老看着帮忙收拾东西的女儿,“你也老大不小了,找个时候和小罗把婚事定下来吧。”   “急什么呀,有你这样当爹的吗,自家闺女长得丑还是怎么着,就这么可着劲儿往外赶?”   父女俩这般吵嘴是常态,汪萍看着坐在那里的老父亲,“阮文脾气挺好的,您到了那边就该吃吃该喝喝,别找事就行。”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是挑刺的人吗?”   汪萍的回答十分简洁,“呵。”   懒得搭理。   她继续收拾东西,正忙活着,有人敲门。   “应该是阮文来了,我来您在那里休息就行。”   阮文没打算在首都待太久,说是去农业部何部长那里拿东西,今天下午就回去。   她自己开车来的,回去的时候把她家老爷子捎走倒也是方便的很。   只不过门外的不是阮文。   看着岳洪梅,汪萍没什么好脸色。   “汪成斌呢,他在哪里?”   岳洪梅说着就是往里闯,汪萍阻拦都来不及。   因为汪老要去省城的缘故,家里的保姆也辞退了,人家不可能跟着你再去省城伺候呀。   家里就父女俩。   岳洪梅这么横冲直撞,汪萍还真不好阻拦。   “汪成斌,你给我滚出来!”岳洪梅往汪成斌住的那间屋里去,里面没人。   她又去书房,也没人。   整个房子找了一圈,她都没找到汪成斌人在哪里。   原本还气势汹汹的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竟然哭了起来。   汪萍瞧着有些古怪,“你没事吧?”   “你看我像没事……”   “我也不管你有事没事,请出去哭,行吗?”别脏了她的地界。   岳红梅的话一下子就卡在了嗓子眼,她看着汪萍,想也不想就扬手扇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来的突然,汪萍没提防,哪怕是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但闪避的不够彻底,脸还是被指甲刮了一下。   汪萍捂着脸,几乎一瞬间就觉察到哈火辣辣的疼,她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怎么不躲开?”   岳洪梅刚才是气恼至极,也没管那么多。   如今脑子清醒过来,看到汪萍那恨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的模样,她害怕了。   她怎么就忘了,汪萍可一向不是能吃亏的主儿。   “躲开?”汪萍听到这话笑了起来,随手就是拿起了茶几上的鸡毛掸子,狠狠地往岳洪梅身上抽了两下。   听到那杀猪般的叫声,看着岳洪梅在沙发上打滚,汪萍把那鸡毛掸子随手一丢,“滚!”   她一向就不喜欢岳洪梅,如今也不例外。   今天竟然在岳洪梅这里吃了亏,虽说立马就报复了过来,但汪萍不想再看到岳洪梅,一秒钟都不想。   岳洪梅听到这话眼泪不要钱的往外流,“你不能这样对我啊,汪萍之前是我做的不好,我做得不对,可是我们都是女人,你不能这么狠心啊。”   狠心?汪萍听到这话轻笑出声,“我没喊人把你丢出去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你还说我狠心?真想……”   “汪成斌一开始答应了要跟我复婚,他明明答应我了的,可他又反悔了。”岳洪梅泪眼婆娑的看着汪萍,“他怎么能出尔反尔,他拿我当什么?”   她以为汪成斌对她还留有旧情,她也一直还念着这个前夫。   可事实上呢?   昨天晚上,汪成斌留在她家跟她恩爱甜蜜,一大早却告诉她,他是不会复婚的。   “他怎么能这样?”   当时她没想那么多,追了出去。   嚷嚷的街坊邻居都知道了,知道岳家那个离了婚的闺女,被她前夫睡了,被人家给耍了。   岳洪梅不甘心啊。   她不管不顾的来到汪家,来找汪成斌,找汪老他们要个说法。   汪萍听到这话愣了下,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了自家老爷子。   她又不是没经人事的小姑娘,还能不懂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他们家老四办的事?   汪老皱着眉头,“去找一下裂创膏,脸上别留了疤。”   男人倒是无所谓,但女孩子家还是得注意些才是,留了疤也不好看啊。   汪萍连忙去书房找膏药。   等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发现阮文和汪成斌竟然一起进了门。   岳洪梅一看到汪成斌,立马扑了上去,“成斌,你跟我开玩笑的对不对?”   这什么情况?   阮文被这饿虎扑食的架势给吓了一跳。   她后退了两步,也没忘记把汪老带离战场。   没多大会儿,从岳洪梅那祥林嫂似的控诉中阮文听明白了前因后果。   原来汪成斌想要复婚是假,借着这个机会报复岳洪梅是真。   这手段用的,可真不入流啊。   她没吭声,这种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阮文才不打算管这闲事。   “我知道我脾气不好,往后我改好不好,我照顾公公,我再也不耍小性子了,我再也不嫌弃你了,我们往后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祝福福进去了,林二姐进去了,曾几何时岳洪梅以为自己也会被抓进去。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不够格啊。   人家压根都不屑的去抓她。   可是娘家的人视她如洪水猛兽,和前些时间完全不同。   娘家嫂子说,要是自己再没工作,那就出去扫大街。   总之,家里不养吃闲饭的人。   吃闲饭的人。   之前是谁带回来钱,之前又是谁整天洪梅洪梅喊的亲热?   娘家待不下去了。   岳洪梅想再回去工作,然而她也回不去了。   她只能去求汪成斌,求汪成斌看在过去的一场夫妻的份上,不要跟她一般见识,给她一条生路吧。   当看到汪成斌的那个未婚妻过来时,岳洪梅鬼使神差的就是抱住了汪成斌。这是她的男人,为什么要让给别的女人呢?   果不其然,汪成斌和那个女人退婚了。   他答应了和自己复婚。   娘家嫂子又拿她当小姑子看,催她赶紧和汪成斌复婚。   还跟她说,赶紧怀一个,这样把汪成斌拴住,他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岳洪梅也觉得,汪成斌很想要孩子,只要自己怀了孕就好说了。   可她没想到,汪成斌一大早起来就翻脸不认人了。   “我给你生孩子,生好多好多的孩子,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阮文有些听不下去了,那么大的人了有手有脚还能养活不了自己吗?   生孩子靠男人来活,真给女人丢脸。   她转过头去,不愿意再看岳洪梅一眼。   倒是汪萍,在卫生间里慢条斯理的给自己涂抹好了伤药,脸上还带着几分清凉的出了来。   汪萍径直走到了这两人面前,扬手就是给了汪成斌一巴掌,“你想要报复她有的是手段,但用这种下三滥的办法,真给汪家丢人现眼!”   汪成斌的脸上蓦然浮现指痕,他垂下头没有反驳。   反倒是岳洪梅护犊子似的拦在了他面前,“你别以为你是汪萍我就不敢打你。”   “你当然敢。”汪萍冷笑一声,“我脸上这不就是你留下的痕迹吗?不过你也真够贱的。”   她唾了一口,“滚,你们都给我滚。”   拿着鸡毛掸子的汪萍是无敌的,直接把两人从家里赶了出去,看的阮文目瞪口呆。   “汪萍,萍萍?你还好吗?”   “好得很。”汪萍丢下那鸡毛掸子,拉着阮文的手问,“你说我脸上会不会留疤?”   她到底是爱美的,总不希望自己脸上留下这么个痕迹,那得多丑啊。   “没事没事。”阮文连忙安慰,“你这又不是疤痕体质,不会留疤的,实在担心就去医院看看。”   汪萍到底没去医院,她去喊大院的警卫员帮忙,把自家老爷子背了下去。   “等回头有时间,我去看你。”   “你呀,拿你的工作当亲爹吧,那比你爹,比你男人都重要。”   “可不是,工作能给我发工资,你和罗嘉鸣能吗?”   汪老鬼哭狼嚎,“……不孝女,不孝女,不孝女啊!”   阮文没再让这父女俩斗嘴,她开着车扬长离去。   把首都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谢蓟生给您找了房子,是我们厂里一个研究员,他原本一个人在一楼住,如今腾出了地方,回头等新的家属楼建好后,我们搬到新房子去住,到时候在一楼挨着,也方便。”   虽说答应了把汪老接过去,但就她家那小二居,怎么瞧都住不开。   汪老这边势必要找一个伺候他的人,住家保姆是必须的。   阮文想回头看能不能给李阿姨加点工钱,让她能者多劳下。   毕竟找一个又放心又能伺候老人的,还真不容易。   反正李阿姨是想挣养老钱嘛,大不了阮文日后安排,把她养老这件事安排妥当。   “不过我们那是工厂的家属楼,都是工人的家人,怕是比不上您这边清净,您要是嫌弃的话,也可以去我在那边的一个小院里去住,那里还算清净点。”   汪老对这安排还挺满意的,“热闹点好啊,人上了年纪就喜欢热热闹闹的。我听说你们厂里每个月都还要一块吃饭。”   阮文觉得有点不太好,“您想干什么?”   “你们厂里的工人是不是女同志多呀,男同志有多少?”   一开始的确没什么男同志,一方面是他们不太乐意做这种工作,车间里制作卫生巾,那些男人们总觉得拉不下来脸。   当然,阮文招工时也倾向于招女工,帮着解决女同志的经济问题。   后来倒是招了不少男工,原因倒也简单,这些搬货卸货总是得要男人们出力才是。   再后来新建了厂房,工厂里的男人多了起来。   特意问这个,阮文心生警惕,“上了年纪的人少喝酒。”   汪老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刚想要说两句,意识到这是阮文不是汪萍,他叹了口气,“我也就这点乐子了。”   “没事,回头再找点别的乐子,一样。”   不是不能喝,但不能喝多了!   这摆明了是想找工厂里的人pk酒量,阮文才不敢答应呢。   “别的乐子,你说倒简单,你给我说说,我去找什么乐子?”   这还不简单吗?   “要不去学个乐器?”   “那行啊,你给我弄个钢琴,我保证学。”   不就是相互为难吗,谁还不会?   “你说的哈,那我回头给你弄个。”   她连床都能弄来,还搞不来一台钢琴?   笑话。   有钱啥事干不成啊。   汪老有些赌气,也没往心里去。   两人有些斗气似的都没再说话,倒也是一路平和的回到了省城。   因为是周末,谢蓟生在家,瞧到车子开了进来,他把女儿交给李阿姨照看,下来接汪老下车。   原本是两阶台阶,如今用水泥填了个严实,轮椅倒是能上去,但得找人搭把手才行。   房子已经打扫一新,谢蓟生在里面配备了能买到的家电。   “回头我申请下,再给您找一个警卫员来。”   “算了吧,我都退休了。”   “反正您也一把年纪了,指不定还能再活多少年呢,这警卫员照顾着,在这边成家立业也好,日后再回去也罢,不会亏待他就是了。”   阮文想要李阿姨照顾,不过她一个女人家,又上了年纪,怕是照顾不来这么个老同志。   还是让上面再派一个警卫员更靠谱些。   汪老觉得这话说的真不好听,不过也甭指望谢蓟生这狗嘴里能吐出象牙。   他到底没再反驳什么,如今到了这地盘可不是得听谢蓟生的话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好在家里有小朋友,极大的宽慰了汪老的心。   有道是有子万事足,如今他能陪着小朋友成长,其他的倒也懒的计较这么多。   谢元元依旧看着阮文嘿嘿的笑,就是不喊妈妈。   这让阮文拿她没办法,“懒就懒吧,谁让你是个宝宝呢?”   她逗弄着女儿睡觉,小姑娘沾到枕头很快就会呼呼大睡。   看着孩子恬静的睡容,阮文心头有千万感慨。   汪萍说,林家这次是真的完蛋了,就连林三都被请过去好几次。   说是身上似乎也有几桩官司。   林三也被带走了,那祝福福与林三的那个女儿呢?   汪萍没说,不过阮文还是打听了一句,听说是被祝福福的娘家人带走了。   她的娘家人,应该就是小姨吧。   毕竟祝福福的爸爸又被抓了进去,娘家人除了小姨妈还能有谁呢?   那个孩子阮文不曾见过,不过听汪萍说长得不是很好看,谁都不像,要不是知道祝福福的确怀孕了,还以为是从别人那里抱来的呢。   那是个可怜的孩子,最可怜的莫过于还没出生就被母亲各种利用。   至于去向如何,阮文也没打算发慈悲心去关怀,毕竟那和自己真的没什么关系。   她低头亲了亲女儿软软的小脸蛋,从她的小屋子里出了去。   谢蓟生正在餐桌上忙活着。   自从被谢元元撕了书后,谢蓟生的办公地点就从那半个小书房挪到了客厅的餐桌上。   阮文看坐在那里的男人,灯光下的掠影都显得那么的专注,难怪人常说专注的男人最帅气呢?   她一时间竟是不想去破坏这静谧的夜。   那么片刻间的失神,阮文看到谢蓟生朝自己勾手指。   她觉得自己的魂儿都被勾走了,仿佛被人催眠了似的走了过去。   “累吗?”   阮文坐在他身前,手里被谢蓟生塞了一支笔,“帮我修改下作业好不好?”   这要求让阮文想打人,“那你呢?”   她帮忙修改作业,谢蓟生呢?   兴师问罪的阮文被噙住了嘴角,她眉眼间都扬起了欢快。   男人的吻越发的深入,而身体的变化阮文也了熟于心,她有些气喘的问,“你是老师,怎么能逃避责任?”   “没有。”谢蓟生的下巴放在她肩头,“我们速战速决好不好?”   “你在床上要是有这觉悟该多好。”阮文低声嘟囔了句,偏生到了那地界,他就开始喜欢慢刀子磨人了。   谢蓟生被她这话逗得低声一笑,也不管那正在叫嚣着的东西,抱着阮文批改起了学生的作业。   他喜欢和阮文一起做点事情,不管是什么事,都好。   ……   阮文一直觉得自己政治学的不好,毕竟学生时代政治老师一向都照本宣科,讲课内容很没意思。   那些教条似的理念于阮文而言,就是背下来回头写到试卷上,这样自己就能拿到一个还不错的分数。   比如说矛盾的普遍性与特殊性之间的关系。   男人三十岁往上就力有不逮这是普遍事件,而她家小谢老师精力旺盛这是特殊事件。   具体的辩证关系嘛,阮文懒得去深究。   毕竟她又不打算成为哲学家。   要是谢蓟生晚上再跟她讲哲学课,那她不介意最近修习佛家经典,清心寡欲一些。   这么天天小别胜新婚,谁受得了呀。 第303章 303中间商赚差价   阮文回来后倒也没消停。   先是跟欧文那边联系。   日美的混血儿最近没有再那么频繁的打电话,如今他正在夏威夷度假,接到阮文电话时心情颇是不错。   “前两天我母亲还催促我回去一趟。”   “那挺好的。”   欧文在酒店里眺望海边,阳光下的沙滩金灿灿,那里仿佛不是沙而是遍地黄金。   “我拒绝了她的提议,我在想她可能会去找你谈合作的事情。”   “你猜对了,但也没完全对。”   欧文不解,“什么意思?”他对自己的母亲藤原优子女士还是相当了解的。   这个女人她向来能屈能伸,不然也不会在被家族抛弃后又用手段,成为了藤原家的掌权人。   要知道在日本,女人想要成为掌权者,那堪比登天。   “她会来找我谈合作,但她不会跟我合作。”   欧文越发的不解,“你的意思是……”   “我和田岛家的合作,不外乎是因为我提供了设计,田岛家有技术。这样的设计并不是很难,我想你的母亲藤原优子有手有脚也会去寻找设计,至于来找我那不过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罢了。”   欧文反应过来,顿时有些慌乱,“那怎么办?”   其实和纸带给藤原家的经济效益并非最大的,但那是一种象征,就如同藤原这个姓氏一样。   如今藤原和纸被田岛和纸冲击的七零八落,他母亲自然无法容忍。   一度产生了和田岛家合作的念头,只不过这个提议被田岛喜江拒绝了。   欧文觉得依照母亲那坚韧不拔的性子,很快她就会去找阮文。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阮文说母亲会釜底抽薪。   如果真的去寻找素材,拓印在藤原和纸上,那母亲的确不需要和阮文合作……   “那怎么办?”   欧文慌乱起来,他好不容易看着一向从容的母亲没了往日的那从容不迫,可这样的幸福竟然转瞬即逝吗?   阮文轻笑出声,“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选择替藤原优子女士跑这一趟。”   “怎么可能,我刚拒绝了她。”   “我当然知道,不过既然你想执掌家族,那就得变成那个能左右人情绪的人。”欧文的利用价值还很多,阮文不会轻易放过这头小肥羊。   “欧文,你要知道。过去是你惶恐藤原优子女士,如今是最好的机会,你能够趁机反客为主,你不觉得吗?”   反客为主?   就如同他想执掌藤原家,让一向对自己横加指责的母亲一边凉快去一样。   欧文的心砰砰的跳动着,“你说,我该怎么做?”   “做法很简单,回去告诉你母亲,你有办法让藤原家的和纸起死回生……”   三条腿的人不好找,想要大熊猫的设计还真不麻烦。   阮文想,这大概也算是给国内的画师们创收了,至于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还要看他们各自的本事。   阮文的解决办法很简单,欧文毛遂自荐去中国寻找机会。   这样是赢的藤原优子信任的最好办法,毕竟藤原家的和纸地位放在那里,能够把这个传承给保住,欧文自然而然的会取得家族内的信任和一定的支持。   “可你这样,那田岛家的和纸岂不是会受到冲击?”   欧文一时间没想明白阮文在想什么,早前她在帮田岛家重新赢得市场,如今又帮自己出主意让藤原家的和纸起死回生。   “阮文你想要什么?”   “想帮你拿到藤原家的大权,你才会尽心尽力的帮我,不是吗?”   这个答案如此的显而易见,可欧文又觉得有哪里不对。   阮文的目的,真的就仅限如此吗?   他有些不太相信啊。   ……   东京。   藤原家的庭院里。   欧文看到母亲穿着和服,一丝不苟的服装却让他打心眼里产生厌恶。   他犹记得,自己那次去美国,被朋友拉着去脱衣舞俱乐部,在那里看到脱衣舞女郎一件件的脱掉身上的和服。   樱花似的衣服落在地上,旁边有人叫嚣着,“这得是日本妞才过瘾。”   金发碧眼的脱衣舞女郎的确穿不出和服的韵味。   后来朋友又拉着欧文去了那家脱衣舞俱乐部,那家俱乐部竟然真的找来了一个日本女人。   她动作优雅的脱下那庄重的礼服,庄重到让欧文想起自己幼年时的回忆。   他没见过父亲,确切的说是没有正式见过父亲。   但当初他听到了父亲的声音,听到他满口的污言秽语,像是个强.奸.犯似的粗暴的对待母亲。   庭院里零落的樱花,仿佛母亲的眼泪。   可第二天早晨,欧文看到母亲依旧穿着她那手工綉制的和服,像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那般保持着她的优雅。   嫌恶的种子就是在那一天埋下的,慢慢地生根发芽,到了今时今日已经成为了参天大树。   他嫌恶卑鄙的父亲,更嫌恶他那时时刻刻宛如圣女一般的母亲。   “你说,你要去中国?”   欧文收回了思绪,他认真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女人,“我去过几次,对那里还算熟悉。想要和中国人合作并不是那么容易,尽管我们国家之间已经恢复了邦交,但是您也知道距离那场战争过去也不过三十多年,他们的人民并没有忘记。”   藤原优子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你也是日本人。”   欧文面不改色,“我知道,但是我的英语很好,而且我之前去中国,也结识了一些朋友。如果母亲您觉得我在骗您,那么您不妨去问问那些前去中国做生意的人,我还没有能力收买那么多的人。”   藤原优子看着对面的年轻人,她很是优雅的拿起茶壶,给欧文倒了一杯茶水,“那你不担心,那位阮小姐知道后,你们之间的合作也就没了。”   欧文倒是格外的淡定,“我和阮文的合作关系一向分明,她不会为了这点事跟我计较。”   不得不说,阮文对他母亲可真是够了解的,连她会说什么话都猜了个七七八八。   饶是早有准备,不过欧文还是有些忐忑。   他甚至不如阮文了解她。   “那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藤原优子低眉敛目喝了一口茶。   白瓷的茶壁上挂着水珠,然后又缓缓滑落进去。   欧文心里松了口气,“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   陶永安没想到阮文竟然要自己去带着欧文找美术系的老师搞创作。   “你疯了?你这么一来,田岛家的生意岂不是要黄?”   阮文气定神闲的在那里吃蜜桔。   可惜这会儿就蜜桔、橘子和橙子,不像几十年后,各种名字的柑子、橘子、橙子跟地里的韭菜似的层出不穷。   不过这蜜桔倒是甜,阮文觉得回头可以再买点,“没有藤原家也会有别家,田岛家不过小作坊拿不下那么多的生意,能够保持品质就能维持现状,何况我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宣传大熊猫,你不觉得藤原家是更好的选择吗?”   “话是这么说的不错,可你不怕那个田岛惠子来找你麻烦?”   还让自己当这个带路的人,陶永安有一种自己出卖了生意伙伴的错觉。   “有什么好怕的,不过你记得开个高价。”阮文十分认真的吩咐,“如果你想从中赚取手续费的话,那就低买高卖,倒也能赚不少的钱,不过这样略有些风险。”   陶永安有些心动,“赚日本人的钱,也没啥不好吧?”   “是没什么不好,就看你糊弄的本事了。”阮文又剥了个蜜桔丢到嘴里,甜丝丝的让人身心愉快。   “太高价也不好,我担心日后那些美术老师不满意我给的价格,要是两边价格看齐怎么办?”   阮文想了想,“你还是从中赚个差价吧,大不了赚来的钱设立一个基金什么的,帮扶那些有才情的画师。”   “那行。”陶永安觉得阮文的考虑未尝没有道理,“不过阮文,你也得抓紧进度,竹纤维的卫生芯层你可还没搞出来呢。”   也不能说没搞出来,只不过现在的产出不太高,利用率实在是太低了,这导致成本太高。   又不是收藏品,谁买卫生巾是回家供着啊。   所以还是得想办法提高竹纤维的产出量才是。   这个办法,还是得阮文来想。   “知道了。”阮文丢了一颗蜜桔过去,“你妈最近还好吗?”   “我妈挺好的啊,咋了?”陶永安觉得阮文这问题没头没脑的。   “听说宋大师没了,我在想你妈能不能接受大师没算出自己寿元几何这件事。”   陶永安觉得阮文的嘴可真够损的,跟他老子有的一拼。   “不能接受也得接受啊,不过一个宋大坪死了,千千万的宋大坪又出现了。我可是听说了,最近又有其他大师在招摇撞骗了。”   所谓的大师不见得多高明,但是能把人心利用了,那就是厉害的。   陶永安旁观者看的清楚明白,可是他妈就没那么清醒了。   被迫清醒了几天后,这不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好在他家还有个清醒的,陶永安也没在意那么多。   “嗯,野火烧不尽嘛。”阮文自然知道这波大师热还会持续,祝福福可恶在起了这么一个头,但是后续的发展是她所无法控制的。   哪怕现在祝福福去解释,这不过是自己的小手段而已,又有几个人会相信呢?   “先不用管,对了,书燕姐最近忙吗?”   “还行吧,你之前带回来的那个图纸她研究了下,后来跟研究所的人一起在搞这个,具体的没跟我说,不过我看她心情不错,应该还挺顺利的。”   陶永安挺好奇的,“你从哪弄来的图纸啊?”   “故纸堆里捡来的。”阮文没打算和陶永安说这件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安全,不止是为自己,也是为陶永安好。   “行了,你尽快收拾下先去首都跟那些美术系的打好招呼,有什么问题及时跟我联系。”   她就不去了。陶永安有句话说的没错,竹纤维产量低这个问题得解决,她如今需要再想办法提高出纤率,没空四处跑。   告别实验有段时间的阮文重操旧业,但这些天也没什么进展。   阮文倒是不着急,每天都在实验新的方法,失败了也不要紧,重来一次就好了。   她这一番折腾,落到汪老眼里变成了一声声叹息。   怎么就这么犟呢,不行就换个东西呗,干嘛跟竹子过不去,你以为自己是大熊猫转世吗?   他在院子里正晒太阳,和大院里的其他人闲聊着,那边刘家婶子小跑着回了来,“我刚才看到个女的,说是阮文老家那边过来的,要找阮文和陈厂长呢。”   “老家那边过来的,长啥样啊?”   “大概三十岁左右的模样,烫了个头发,白白净净的,不过我瞧她身上那个呢子大衣得好些年了。”   袖口那里磨得厉害,不像是阮文的衣服,新新的。   “老家过来的,谁呀?”   “不知道,看着还挺客气的,我在想会不会是那个棉厂的人啊,不是说阮文之前在棉厂干会计嘛。”   汪老听了几句,喊警卫员过来,“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棉厂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之前林家那个儿媳妇不就掺和进去了吗?   不过棉厂的成分复杂,之前经侦科处理的时候也没拿定主意。   要真是那边过来了人,这是来干啥的?   找阮文求助嘛。   汪老觉得,那边的人说不定还真能干出这事情来。   ……   陈主任人并不在厂里,她昨天下午就收到通知,今天一大早去省里头开会,说是省里头组织讨论年后扩大生产,继续解决城镇居民就业这一问题。   至于阮文,她也不在。   她一大早就开车去了山脚下,说是要去山上找点东西。   偌大的厂子里,也就陶永晴还能拿个主意。   开完了会,她到了会客室那边见人。   看到郭安娜的时候,陶永晴愣了下,原本她还以为会是那个二棉厂的厂长邱爱梅呢。   没想到过来的人竟然是郭安娜,这多少有些出人意表。   郭安娜已经喝了一杯茶,她甚至闲着没事在那里看台历上的女郎,那些都是国内的大明星,长得很好看。   以至于郭安娜想,或许阮文都能去当台历女郎。   她长得也很是不错,当年二棉厂的一枝花,喜欢她的工人都能组成一个加强排呢。   谁也不曾想,乡下来的姑娘阮文,如今已经成了高不可攀的存在。   郭安娜看到陶永晴后没太失望,她倒是直接,“我这次过来是探亲的,另外想要跟阮文说一声,大概过两天我们厂长会过来找她。”   陶永晴拧了拧眉头,“麻烦你特意跑这一趟了。”   郭安娜说完就走,“不麻烦,就当我感谢她当年还给我随了礼金吧。”   她来去匆匆,在门口看到那一身绿制服的人也没在意,倒是让前来打探消息的警卫员懵了。   自己刚过来,都没偷听到什么内容啊,就这么没了?   ……   警卫员回去跟汪老做汇报,“好像陶经理进去就不到一分钟,然后就没了,应该是没啥大事吧?”   也没听到这两人吵架,好像还挺心平气和。   汪老拿着自己小拐杖戳了下警卫员,“傻小子,谈话越短内容越险,你还太年轻啊。”   警卫员听到这话后憨厚一笑,“嘿嘿,是吗?我妈也这么说我。”   汪老拿这傻小子没办法,“去那边,去看看仙人掌。”   人家都养什么兰花,阮文倒好,养了好几盆仙人掌,不过长得倒也不错。   ……   阮文中午头回来的,陶永晴当即把这件事跟她说了。   “倒也不意外,没什么大事。”   陶永晴还有些拿不准,“我之前跟安平那边的纺织厂联系,倒是听那边说了,最近二棉厂的人又闹腾了起来,有的还在打听我们厂还招不招人。”   阮文倒是不意外,她招了招手,喊程佳宁过来,“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程佳宁倒是多少知道一些,知道阮文在故意考验自己时,她也不慌张,“当初舍弃了你选择了那个祝福福,说实在话他们的眼光真不怎么样,现在再选择你也是被逼的没了办法,想要靠着你有碗饭吃,但如果我是你,我不打算当这个好人。”   “说说看。”   “原因很简单啊,现在是市场经济,那个二棉厂是不是机器都快能被淘汰了,你要是投资过去,首先得帮忙换机器,这就是一个大的支出。而且我更担心的是,那里的工人会倚老卖老,仗着之前认识你不好好干活。”   程佳宁觉得这是一个十分值得探讨的问题。   她给工人工资,可不是请他们来当祖宗的。   拿多少钱干多少活这是再平等不过的交换条件。   “当然我这也只是猜测,或许他们会感恩戴德,不过如果是我不会去冒这个风险。”程佳宁小心地看着阮文,发现她并没有提出反驳意见,又是补充了句,“而且这个工厂现在成分挺复杂的,想要彻底的拿到手是不是还挺麻烦?”   二棉厂原本是地道的国营企业,后来招标入股让这个国营企业变了几分味道。   虽说依旧是国有资产充当大股东,但貌似当初祝福福又引入了其他的小股东。   这些小股东,背后的能量可不一定小。   反正如果自己是阮文的话,程佳宁坚决不会接手这个烂摊子。   发表了自己的高见后,程佳宁小心翼翼的看着阮文,生怕她微笑着来一句“你觉得自己很聪明吗”,她实在是怕了阮文了。   好一会儿,程佳宁这才听到阮文的声音。   “你去一趟安平,帮我处理这件事。”   程佳宁懵了,有些不太确定阮文是在跟谁说话,“我吗?”   “怎么,耳朵聋了还是眼睛瞎了?”   程佳宁:“……”她就知道阮文这张嘴太毒了,谢蓟生怎么受得了! 第304章 304走投无路   程佳宁去收拾东西,打算去安平县解决这件事。   陶永晴看着离开的人,多少还有些担心,“她到底还年轻,让她一个人去处理这件事,能成吗?”   “年轻?”阮文笑了笑,“战场上的人不管年龄多少都是战士,敌人可不会因为你才十八岁就饶过你。”   回到香港,程家就是不见刀光剑影却处处陷阱的战场。   父女兄弟姐妹,哪怕是有血缘关系又如何,在权和钱面前,那些都不值一提。   程佳宁将来要面对的,可比现在要面对的残酷一百倍。   “总在羽翼下生活的,注定没办法雄鹰,她得学会一个人去面对这种情况。”   陶永晴明白这个道理,但到底有些不放心,怕程佳宁把事情搞砸了,回头更麻烦。   “你要实在不放心,那倒不如出去散散心,到年底了,其他厂子里的账也该结算了,帮我走一趟吧。”   陶永晴有点奇怪,“要去收账吗?”   虽说和那些工厂洽谈合作的时候的确有分账这一说,不过阮文就是象征性的收一点,也从没插手过工厂的经营,现在这是……   “既然有白纸黑字的合同,那就按照合同来办事。”   阮文笑了笑,“去把,咱们不能总当散财童子,也该收收钱了。”   收了钱,她好继续办大事。   合作的工厂有点多,阮文自然也不能让陶永晴一个人跑。   她也出了趟远门,去了西南那边,到成都和那边的两个工厂领导人见了面。   倒也不算麻烦,对方很配合的把账本给了阮文,如约把款项打了过去。   倒是十分的配合。   顶多,就是在请阮文吃饭的时候多问了句,“还有没有什么新的项目?”   面临困境的军工厂可不止阮文帮助的这些,一家渡过难关后不免想着帮扶兄弟们一把。   只不过他们的能力也有限,没办法进行其他产品的研究。   新产品的研究总需要投入大量的财力和人力,这边工厂还得攒钱供军工研究,哪敢啊。   目前就是做最笨的生产加工而已,还真没精力搞新的项目。   不然也不会贪心不足的问阮文。   “还在研究,等年后吧,年后你再往我那边打个电话问问,要是有合适的项目,我们再合作。”   阮文倒不是故意抻着人,现在她手头上的确还没什么合适的项目。   “那行,那行,到时候还要麻烦阮文你了,要是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   “我还真有件事情想要麻烦您。”阮文也没客气,她提的要求倒也简单。   阮文要去看大熊猫。   她这次特意选择来成都,就是有看大熊猫的打算。   奈何人家暂时不对外开放。   来到来了,阮文可不想白跑这一趟。   她这要求不算太麻烦,第二天上午就有人带着阮文去参观大熊猫。   阮文这次过来也有任务,拍照。   她也不怕浪费胶卷,拿着相机咔咔的拍。   一股脑地用完了所有的胶卷,阮文这才消停下来。   陪同阮文过来的人有些好奇,“你拍这么多照片做什么?”   虽说大熊猫的确好看,但也没必要这么浪费胶卷吧?   “挣钱。”阮文笑了笑,“这里有什么关于熊猫元素的东西吗,带我去看看。”   陪同的人思考了下,“有。”   然后他把阮文带到了那一片偌大的竹林。   阮文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或许她该说清楚点,她和大熊猫真的没亲戚,所以完全没必要拿她当大熊猫的同类来看。   这样,挺不好的。   ……   回到省城,刚巧过了祭灶节。   家里头倒还有芝麻糖,阮文吃了两口觉得有些粘牙,就把那芝麻糖丢到一旁,去楼下。   刚巧不巧遇到汪老正在发脾气。   “我这双手拿过刺刀拿过枪,现在让我弹钢琴,你怎么不要我去死?”   警卫员看着坐在钢琴旁发脾气的老首长,轻咳了一声。   “感冒了就去看病,年纪轻轻的身子不好,你这要是回到战争年代,还没去打鬼子呢自己先倒下了。”   “您这学不会钢琴就拿人家小张撒气,真是不讲道理。”   “谁,谁不讲道理了?”汪老瞪了自己的警卫员一眼,怎么阮文过来也不提醒他一声。   “谁不讲道理了?我这一把年纪了,就别为难我了。”   “让你去踢足球那才是为难你。”阮文站在那里,拿起了那曲谱。   嗯,她五音不全也玩不转这个。   默默的放下了那曲谱,“好好学,回头让谢蓟生来检查你的学习进度。”   她庆幸,当初没给汪老提议搞什么唢呐、二胡,不然就等着大院里其他人敲门吧。   阮文迅速地出去,关上门后还隐隐听到砸桌子的声音,她连忙走得远远的。   她回头再给老头找点别的兴趣爱好发展下好了,钢琴挺贵的,让他嚯嚯了未免太奢侈。   ……   阮文刚要上楼,就被人给喊住了。   早前郭安娜通风报信,告诉阮文说邱爱梅打算来省城找她。   当时阮文让程佳宁去处理这件事,后来她也出差,回来后还没来得及问程佳宁处理的如何。   没想到邱爱梅到底还是来了。   这倒是在阮文的预料之中,毕竟二棉厂那是她赖以为生的地方,她如果不努力争取一把,就彻底没了希望。   邱爱梅匆忙的上前,可走到阮文面前时,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邱姐你这是特意来看我的吗?”阮文笑吟吟的问了句,仿佛对早前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知情。   邱爱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她是跑进来的,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注意到。   只怕是现在不说话,过会儿就会被人给赶出去。   “阮文,你能不能帮帮棉厂?”   邱爱梅话音刚落,就听到匆忙的脚步声。   “那个同志,你怎么能随便跑进来呢?”   棉厂的安保做的一向很好,经历过车祸和爬狗洞事件,护厂队的人现在一万个小心,生怕出现什么大纰漏。   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一个女同志在厂子门口制造了骚乱,然后趁机跑了进来。   邱爱梅脸上登时就有些挂不住,刚想要解释就听到阮文说话,“没事,是我让邱姐直接进来找我的。忘了跟你们说了,去忙吧。”   护厂队的人立马离开,看的邱爱梅面色微微发红。明明阮文给足了她面子,但这样的解释让邱爱梅更觉得难堪。   她知道自己这次过来,很大概率是自取其辱,可人一旦没了退路,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阮文没把人往自己家里领,而是去了会客室。   “棉厂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阮文又是给倒水,又是温声细语的问,这让邱爱梅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   “你不知道?”邱爱梅有些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前几天你们厂里那个小程去了安平。”   阮文脸上有微微的错愕,“程佳宁?这我倒是听永晴说了句,说是去那边查看账目。”   “查账?”   “对啊,这马上要过年了,总要看一下各地的账目才是,小程跟着永晴有段时间了,看账本的能力倒是有,不过她是香港那边过来的千金小姐,脾气还挺大,怎么在安平惹了您?回头我说她。”   邱爱梅觉得阮文这话有所保留,她刚想要开口,就看到阮文坐在那里,右手按捏着太阳穴,“我最近忙,顾不过来这些,很多事情就让别人去做了,难免有些疏漏,要是哪里得罪了邱姐,我先替她赔个不是。”   阮文的摊子很大,与邱爱梅而言是命根子的二棉厂,对阮文来说不过是一个厂子而已。   这让邱爱梅看阮文的神色都变了。   曾经办公室里资历最浅的那个小金花,到底什么时候这么脱胎换骨的,成了那高高在上的民营企业家的呢?   阮文或许是真的累了,或许不过是想说两句托辞而已。   邱爱梅看着坐在那里拧着眉头的人,好一会儿才开口,“你现在是大老板,和之前不一样了,可是阮文,棉厂的那些工人,当初可都是跟你一起上班下班的,你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没了工作流落街头吗?”   这指责比阮文想象中来得要快一些,“邱姐,我能力有限,能管得也就这些,自家的事情还忙不过来,您让我再去忙别的,这不合适。”   “我知道这很为难你,可阮文我没有别的路了,就当我借你的钱好吗?你帮我周转过来,等到时候棉厂挣了钱,我再还你。”   邱爱梅什么时候这么低声下气过,可是棉厂那么多人的生计都压在她的肩头,她能怎么办?   撒手不管吗?   她做不到啊。   看着几乎要哭出来的人,阮文低声叹了口气,“您拿什么还啊。”   她这低低的一句,让邱爱梅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我虽然没怎么管过那边纺织厂的事情,但我也清楚,现在做纺织厂有多难。咱们国内现在最多的是什么,不就是纺织厂吗?新上的机器,新的生产线,还有新的布料,这些二棉厂有吗?还在生产棉布灯芯绒?我想问下邱姐,你们去外省做展销,卖出去了多少?”   邱爱梅一下子愣在了那里,“你,你都知道?”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还做什么工厂,我怎么养活这么多的工人?我不知道,就被你三两句劝服了,大笔的钱投进去打了水漂,我对得起我厂子里的那些工人吗?”   阮文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您又何必呢?二棉厂什么个情况你不是不清楚,为什么非要把我拉下水?觉得我浑身泥泞摆脱不了,就不得不帮忙了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阮文冷笑了下,“您到底什么意思我也不想猜,我今天下午刚回来,脑子真的转不动。邱姐,我曾经真心想要帮棉厂,可最后是你们舍弃了我,不是吗?”   邱爱梅在听到这话时,宛如犯人被判了死刑,她一下子僵硬在那里,“阮,阮文……”   当初姓张的捐款逃走,整个二棉厂瘫痪了似的,阮文提出了解决的办法,可工人们想要她补齐所有的工资,这让阮文缺席了后来的竞拍,才有了祝福福接手二棉厂的事情。   邱爱梅知道那件事是她没处置好,伤了阮文的心。   “阮文你别跟他们计较,他们都没什么文化,能懂什么呀?辛辛苦苦工作,就是为了那点工资嘛。你是挣大钱的人,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这次不会了,他们不敢了。”   阮文听到这话轻笑一声,“是,是没什么文化,那么辛苦就为了挣钱,之前为了钱可以为难我,往后就不会吗?”   邱爱梅被问住了,这种事情,她哪敢做保证啊。   可她也必须赶鸭子上架做出保证,“不会的,他们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开除他们。”   “没必要。”阮文递了一个橙子过去,“邱姐,我是生意人,生意人图的是利,不然我何必大老远的跑那么远舟车劳顿的去收账呢?二棉厂的这笔账我算过了,不合算。我投入进去怕是没两年回不来本,而且还很可能落得一身埋怨,既然如此那倒不如从开始就拒绝当个恶人。”   看着邱爱梅面如槁木,阮文低叹一声,“邱姐,求人不如求己,您又何必把这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呢,您明明知道我什么样的性格。”   邱爱梅眼神空洞,失去了色彩一般看着阮文,她当然知道阮文什么性格。   可还存着一丝希望,直到阮文把这希望彻底的碾碎,让她知道什么叫做残忍。   “可我没了别的办法啊。”邱爱梅忽的从沙发上滑了下来跪在了地上,这让阮文有些意外,连忙把人搀扶起来。   “阮文,就当我求求你,我总不能看着那些老兄弟姐妹们没了奔头啊。”   阮文看着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人,她低声叹了口气,“邱姐,您大可不必如此。”   邱爱梅仰头看着她,“你真的不帮忙吗?”   “您若是需要一份工作,我可以给您介绍……”   “我不需要。”邱爱梅生硬的拒绝,“我只是想要保住二棉厂,阮文你怎么就这么狠心?要是他们知道你见死不救,你真的觉得你的工厂能安稳的发展吗?二棉厂和你的那个纺织厂,就隔着一条河。”   阮文看着站起身来的人,她眼皮微微一挑,“邱姐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这不经意的一眼让邱爱梅心砰砰的跳,“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也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压根不会被我威胁到。”   这般恭维,阮文觉得特别的讽刺,“您也不用这么说,我的确不会怕威胁,或许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是他们若有那个胆子,尽管试试看。不顾自己的妻子儿女老娘家人的,尽管去折腾。”   阮文什么时候被要挟过?   她这会儿可真瞧不上邱爱梅了。   “阮文……”邱爱梅忽的惶恐起来,她刚才说了什么?   怎么就脑子昏了,敢说出这样的话。   阮文又岂是会被要挟的的人?   邱爱梅仓皇起来,她想要离开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刚想说话,程佳宁过了来。   “阮文你回来了呀。”程佳宁看到了会客室里的人,不过她假装没看见,“成都那边好玩吗?下次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她也想去看大熊猫,听说阮文拍了好多照片,让韩建国去照相馆那边冲洗了。   “有机会再说。”阮文笑了笑,“邱姐要在这里住一天吗,我给安排下。对了陈主任在哪里,你知道吗?”   “厂长啊,她有会,你忘了吗?咱们厂之前说要给退伍的老兵送年货什么的,厂长去省里头跟人办交接,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邱爱梅听着昔年老领导忙碌着和省里的干部办交接,她觉得自己仿佛跳梁小丑,“我先走了。”   看着仓皇离开的人,程佳宁撇了撇嘴,“她这人怎么这么倔脾气呢?”   之前她去了安平县,先是倚老卖老套她的话,后来又论交情。   程佳宁跟她哪有什么交情呀?   公事公办呗。   没想到这人竟然不死心的来找阮文,这不是自寻其辱吗?   程佳宁对邱爱梅并没有什么好感,再加上在安平的时候两人就差大打出手了,这会儿没告状已经很给面子了。   反正人都已经走了,倒也省得再想办法给什么好脸色。   不过她也不知道邱爱梅在,就是听说阮文回来了,就过来看看,顺带着汇报下自己的工作。   程佳宁从安平回来没几天,有一肚子话要说,“你还别说,咱们的那个牛仔布质量真不错,我还从厂子里带回来了一些零碎的布料,回头请老裁缝给我弄条裤子和裙子,阮文你要不要啊?”   阮文的腿又直又细,再加上平日里保持锻炼,虽然练不出胸来,但屁股还是有的,这样的身材最适合穿牛仔裤。   紧身的裤子最合适。   程佳宁想想就觉得很不错,打算回头催一下师傅,让再给做一条牛仔裤给阮文穿。   这就当新年礼物了。   她可真聪明。   阮文又倒了一杯水,“让你出差,你这还学会中饱私囊了?” 第305章 305当牛做马   “你这话就是诬陷人了,我这是内部价购买的,才没有占便宜呢。就有一些布头尺寸不够质量也差了点,就便宜处理了,当然是优先咱们厂里的人嘛。”   不过纺织厂里的人对牛仔布似乎不太感兴趣,程佳宁打听了下,这些人一般都是把布料凑到一起,然后去市里卖一通。   虽说这些布头是给了人不好再管的,但程佳宁打听了下,发现纺织厂还是稍微控制了下的。   “那个厂长还挺聪明的,他这么一控制价格,就从根本上杜绝了厂里头的工人浑水摸鱼。”   工人们的黑市交易其实就是一个小型的市场经济,如果工人们私底下卖出的布料太过于便宜,会吸引大量的购买者。   为了满足购买者的需求,增加自己的利润,工人们很可能会剑走偏锋,比如说制造出更多的残次布料。   甚至有可能以好充次,从纺织厂偷布。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出现,纺织厂采取了手段,一旦发现市场上的牛仔布头,尤其是他们厂出产的牛仔布头远低于规定的预期价格,就会向工人追责。   具体的追责方案程佳宁看了看,还挺严苛的。   不过这一招就是为了防范小人,再怎么严苛都不过分。   纺织厂那边阮文过问的不算多,听程佳宁这么一说倒觉得自己放手是对的,知人善任就是了,没必要所有的事情都亲力亲为。   “看来你对纺织厂还挺了解的,怎么样再交给你一个任务如何?”   “什么?”程佳宁跃跃欲试,她这次去干的还不错,起码阮文没批评她对吧?   阮文倒也没卖关子,“你不是跟那些设计师都认识吗,去把我们的牛仔布推销出去。”   这一句话让程佳宁愣在那里,“你确定没搞错?”   她是认识不少的设计师,但人家做的都是礼服,可不是牛仔裤!   “年纪轻轻的耳朵怎么这么不好,怎么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程佳宁早就习惯了阮文这略带几分阴阳的态度,她也管不了那么多,“阮文,你可能对设计师有些误会,他们可都是做高定,设计制作的衣服都是在时装周上走秀啊。”   “误会?照你的说法,设计师只为有钱人做衣服,那那些时尚杂志存在还有什么意义,是为了激励穷人努力挣钱变成有钱人吗?”   程佳宁被问住了,她从小习惯了看那些,哪会去思考到底为什么。   “有钱人只会想要自己更有钱,他们会在乎穷人的死活?”   “怎么不会?”   “一个穷人死了会有千千万的穷人顶上了,你总不至于天真的认为这个世界上有钱人占大多数吧?”阮文笑着摇头,“穷人只是有钱人的劳动力,是被压榨的存在。你认识的那些设计师他们的确是以设计礼服闻名,可你不妨去打听打听,他们还设计了什么。”   这还是个天真的傻孩子呀。   阮文摸了摸程佳宁的小脑袋瓜,“不记得我说过的话了吗,要学会思考问题,脖子上面这个漂亮的小脑袋瓜,可不是装饰品。”   程佳宁有些懵懂的看着阮文,“那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真以为我出国就是吃喝玩乐吗?”   这么一句反问,让程佳宁一下子愣在了那里,“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去办这件事的。”   她原本还挺斗志昂扬的,可阮文的一盆冷水泼下来,让程佳宁宛如战败了的小公鸡,耷拉着脑袋没了精神。   年轻骄纵惯了的人,如今在阮文这里一再的尝到难过滋味,程佳宁走到门口时忽的忍不住问了句,“阮文,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笨啊?”   “没有。”阮文很是认真地回答,看到程家千金脸上的笑容,她又是补充了句,“我认识的人当中,你不是最笨的。”   程佳宁:“……”白高兴了。   阮文继续说道:“比如你那个同学方巧莲,她就比你笨多了。”   “别拿我跟她比。”程佳宁觉得这太掉价。   阮文仿佛没听见似的,“你也不算笨,就是太单纯了点,有时候单纯是好事,不过在你们这种富豪之家,单纯只会害了你。”   倒不是阮文危言耸听,程家可不是什么父慈子孝的良善人家。   那里最不需要的就是单纯,不是吗?   程佳宁站在那里,“你大道理真多。”不过说的很对,就是太直白以至于很扎心。   “既然是你的老师,那自然要多说几句,谁让我这个学生脑瓜不太灵光呢。”   程佳宁哼了一声,“我早晚有超过你的那一天。”   这其他本事没学到,放大话倒是比谁都狠,阮文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我拭目以待。”   她喝了很多茶,也品尝了许多咖啡,可最后还是觉得白开水好喝一些。   因为没有味道,所以才能够回味无穷。   程佳宁看着在那里喝水的人,忍不住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不就是水吗?”至于这么一副人间美味的模样?   她实在是看不懂阮文。   相处越久,越是看不懂摸不透。   ……   程佳宁要被外派出国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陶永安当即来找阮文,“你不怕她趁机开溜?”   虽说他觉得程佳宁和之前不一样了,但谁能保证呢?   回到香港,她吃香的喝辣的是程家千金。   在这里,可没这待遇。   “开溜了那岂不是正好?”阮文把照片交给了陶永安,“你那边怎么样?”   阮文出差这些天,陶永安也一直在和欧文周旋。   他们都有各自要忙的事情,倒是从没消停过。   “差不多了,还是那些人,价钱比之前贵了一百块。”陶永安嘿嘿一笑,“欧文还真是大方,我觉得自己都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张口就问十万块够不够。   十万块别说买一幅画了,打包带走都够的啊。   “我觉得吧,还是当年你要他那个一千万把他给吓唬住了。”   陶永安觉得这肯定是阮文的原因,不然欧文怎么就出手这么大方呢?   简直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自己不薅一把都不好意思的那种。   “你最后定了多少?”   “十万太贵了,我怕他那个难缠的贵妇妈会觉得不对劲,所以一张画一万块,这个价钱还行吧?”   “嗯。”阮文点了点头,“那发展基金弄得怎么样了?”   “还行还行,对了阮文,你猜我这次去首都遇到谁了?”陶永安从冰箱里拿了块雪糕吃,他觉得吃火锅后来块雪糕最好了,不过最近怕是没啥机会。   彭书燕不太喜欢吃这种零食,陶永安在家也不敢吃,大部分时候都把吃的堆到陶永晴那里。   只是陶永晴家还有个肥老鼠,程佳宁没少偷吃他的零食。   这让陶永安很郁闷,好在阮文足够年轻,但凡是有冰箱的地方都会塞满满的零食,这多少让陶永安觉得自己得到了补偿。   “谁?”阮文吐出这个字后又意识到什么,“曹丹青?”   “行啊阮文,够聪明。”   陶永安遇到曹丹青多少有些意外,那还是美院的一个老师交上来的作品上有曹丹青当年给自己起的号,陶永安忍不住多问了句,这才知道还真不是自己想多了。   “咱们这毕业也有两年了,他不是去博物馆工作修复文物什么的吗?工作挺让人敬佩的。”   潜台词,没什么钱。   “他也该结婚了,这不是得挣钱嘛,就接了些活来做,也是凑巧就这么遇上了。”   阮文扬眉看向陶永安,“你跟他见面了?”   “没有啊,我这么大张旗鼓的搞,他没来找我,反倒是通过美院老师交的设计稿,显然不想让我知道,我又不是二愣子,还能找上门去?”   那不是羞辱人嘛。   他就是跟那老师打听了几句,知道曹丹青的现状。   “嗯,他不想见那就算了,他的画你留下了吗?”   “留了一张。”陶永安叹了口气,“你们是同学,将来指不定还能帮个忙什么,他其实也没必要这么避嫌。”   再说了,一开始曹丹青和阮文只有点矛盾,不过后来都解决了嘛。   也没必要这么遮遮掩掩的嘛。   “他有他的自尊心,不过你怎么对他的起了什么号都这么清楚?”   陶永安觉得阮文这问题有些过分,“你当初可是你们化工系的一枝花,那么多男同学都暗恋你,唯独这个曹丹青跟你不对付,他连穿多大的鞋都被打听的一清二楚好吗?”   阮文直直地看着陶永安,好一会儿才开口,“这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了,我受人之托忠……那个阮文你最近也辛苦了,反正咱们马上就要放假了,你好好休息好好过年,我不打扰你了。”   陶永安连忙逃窜,没曾想在门口遇到了谢蓟生。   他跑得更快了,要是再慢点,怕不是要被这两口子混合双打。   这谁受得住啊。   ……   阮看到谢蓟生来没动弹,她今天才回来,又是飞机又是火车的,回来后也不消停,现在是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弹。   “要不别让汪叔叔练钢琴了,怪难为人的。”   谢蓟生瞧着她倚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说话,他过去把那几本书收了起来,“嗯,回头我去买点纸笔,让他练练字。”   “这个好。”阮文睁眼瞧了眼谢蓟生,“不闹腾人。”   她之所以待在这会客室不想回去,就是不想听砸钢琴的声音。   那声音是太聒噪了些。   还不如躺在这沙发上闭目养神呢。   谢蓟生坐到一旁,把阮文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腿上,帮着她按摩起来,“这次还顺利吗?”   “还行,倒是都挺配合的,不过那个吴厂长想着我再帮帮忙。”阮文看着谢蓟生,瞧着他下巴上竟然有短短的胡茬,阮文愣了下,“你最近很忙吗?”   “还好。”谢蓟生笑了笑,“一棉厂那边的体工队怕是要维持不下去了,要不咱们接手下?”   体工队?   阮文恍惚了下,这个名词早前与阮文而言还挺陌生,不过在这个时代还挺熟悉的,毕竟这是时代的产物。   省市县三级部门的体工队,除此之外还有大型国企也会养着体工队。   和省市县的体工队不同,国企养着的体工队,队员们平日里还要上班,至于怎么训练?   有的是上半天班,另外半天训练。有的则是大部分时间上全天的班,会给体工队队员训练补贴,这些补贴可能超过工资。   相当于拿双倍工资干同样的活,只不过你得自己再找时间去训练。   国企养着的体工队队员多数是参加本地区的一些比赛活动,那种正式比赛很难参与进去。   当然国企的体工队还有一些特殊的存在,那就是编制外的小队员。   这些小队员往往是职工家的孩子,下学后没事会在那里跟着玩,有的说不定就会有些体育天赋。   真有天赋的,体工队会特殊照顾一些,权当做小小的赌。   万一这孩子成了气,将来成为国家级的体育运动员呢?   反正半大的孩子,也吃不了多少。   当初阮文在二棉厂的会计室工作,每个月都会处理这账目。   不过安心不是国企,没有必要搞什么体工队。   甚至于集团内部设置的部门都很是精简,已经尽可能少的不去养那些闲人。   再加上一开始以女工为主,搞体工队也没啥条件,顶多三八妇女节的时候陈主任上午会组织工人同志们活动,下午则是给她们放假休息。   偶尔厂子里会有其他的安排,体育活动不算是特别多。   阮文没太反应过来谢蓟生说的体工队到底什么意思。   “怎么个接手法?”阮文有些好奇,“一棉厂那是国企,他们养着的体工队队员应该是有国企编制的,我这里没颁发接手啊。”   “我知道,棉厂最近竞争压力大,养体工队是养不活了的,所以想着把这个包袱给丢出去。”谢蓟生的手往下去,帮着阮文按捏肩膀,“他们的那个教练倒是还不错,你之前不是想组织一个足球队吗?我在学校里挑了些学生,倒也还算可以。我想把那个秦教练请过来,帮着给训练学生。”   阮文明白了,只要体工队的名头和秦教练,其他的不需要接盘。   “可是秦教练舍得?”   他是一棉厂的正式工人,而且还是老资格,如今来她的工厂上班,工资待遇上或许不差,但是退休后的待遇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我跟那边高厂长商量了下,秦教练的编制还留在一棉厂,算是借调过来,工资由这边发。”   阮文忽的坐起身来,她扭头看着谢蓟生,“这样确定没问题?”   这算是借鸡下蛋?   “没问题。”谢蓟生又把她按下去,“一棉厂那边养不起,这是烫手的山芋,我帮忙接手高厂长已经感激不尽了,哪还会嫌弃?”   阮文在他腿上咯咯地笑,“小谢老师你这可没有为人师表的自觉性,不说高风亮节也就罢了,竟然还趁火打劫!”   谢蓟生看她笑得没心没肺,也低声笑了起来,“你是黑心婆娘,我是黑心男人,刚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才黑心肝呢。”阮文瞪了一眼,倚在他腿上闭目养神,“那你光组织学生吗?”   “再找找小孩子,学校里的学生也就是踢着玩,足球还是得讲天赋。”   这话阮文是认同的,虽说足球不想篮球排球那样对身高有要求,属于门槛很低很低的运动项目。   但没有天赋,那就只能踢着玩玩而已,没办法太长久。   既然想要搞球队,那就尽可能搞好一些,谢蓟生有他的计划。   也没瞒着阮文。   “你这计划倒是挺丰满,可万一将来回不了本怎么办?”   就如同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太多的不确定因素。   阮文前世不看球,也知道国足是痰盂一般的存在,谁都能吐两口的那种。   谢蓟生这算盘打得挺好,但怕是最终结果是鸡飞蛋打呢。   “那我就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还你的债,怎么样?”   “当牛做马?”阮文笑了起来,“科技越来越发达,说不定下辈子我出门就是小轿车,远程就是坐飞机,可用不着牛呀马呀的。”   阮文眼波流转,“不过下辈子听我的话,给我洗衣做饭我还可以考虑下。”   她喜欢这个男人,难得的起了贪心,想要下辈子都在一起。   谢蓟生莞尔,“好。”他是无神论者,一向坚定不移的信念在这一刻稍稍的让步也不是不行。 第306章 306大门外的亲戚   春节来的很快。   谢蓟生放了寒假,早早的开始在家里操办起来。   各色年货都准备的齐全,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找的路子,进口的小零食都弄来了不少,这倒是都便宜了阮文   陶永安带着彭书燕回首都过春节,至于程佳宁前两天依依不舍的去了意大利找设计师,没人跟阮文抢零食吃。   好吧,没大人抢。   小孩子还是有一个的。   谢元元盯着她妈妈手里头的巧克力,眼睛一眨不眨像铜铃。   “宝贝,你不能吃,太甜了,容易长胖。”   阮文很是认真地给孩子讲道理。   这让汪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自己喜欢吃就说自己喜欢呗,干嘛还说孩子不能吃。”他坐在轮椅上朝着谢元元伸手,“过来元元,来爷爷这里来,爷爷给你剥橘子吃。”   谢元元小朋友如今已经十六个月大,刚掌握了跑步这一基本技能,每天都踩着风火轮似的在家里乱跑。   亏得照顾她的李阿姨腿脚好,换个腿脚不好的怕是都看不住这孩子。   这会儿穿着丝绵袄的小朋友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结果汪老递过来的橙子,下一秒苦着一张脸朝阮文跑了过来,“三,三。”   阮文看着委屈巴巴的闺女,乐呵的直笑,“谁让你小馋猫呀?”   也不知道为什么,谢元元就是学不会认真说话,就幻听似的一句妈妈后,阮文再没听到她喊妈妈。   好在这不是个哑巴,阮文觉得自己的期待都降低了。   人大概都是这样,怀孕的时候觉得我家宝贝是天才,等着生出来怎么也是个人才,再慢慢的……不是蠢材就好。   阮文觉得孩子能吃能喝不哑巴也不是聋子,可能就是没继承她和谢蓟生的聪明才智,行吧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到底是自己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阮文觉得能健康长大就挺好。   少了期待后,她看这孩子怎么看都怎么的乖巧伶俐招人喜欢。   不过怀孕太麻烦,不然阮文还真想再生一个。   从脆弱的新生儿到一个满地跑的小朋友,因为错过了女儿成长的大部分时间,照顾孩子这件事,在阮文看来并不算是什么麻烦事。   反正她家小谢老师无所不能,不是吗?   阮文看着女儿可怜巴巴的皱着一张小脸,一双眼睛总是往她的巧克力上面觑,她忽的反应过来,“好啊谢元元小朋友,你可真是个小坏蛋。”   竟然在这里装可怜想要骗巧克力。   这是跟谁学的?   她可不玩这一套。   阮文正逗弄着,走廊里有人喊了一嗓子,“阮文,门口有人找你,说是你家亲戚。”   这让屋里的人一愣,就连汪老都下意识地问了句,“你姑姑他们要来这边过年?”   “没有啊,我过两天去看她,她没说过来的事情。”阮文觉得奇怪,再者说了,门卫也知道阮姑姑和小表哥啊,压根不可能拦着他们。   这是哪来的亲戚?   “我这就来,麻烦嫂子了。”阮文剥开塑料糖纸,把巧克力掰了一小块塞到女儿嘴里,“乖乖跟爷爷在家里玩,妈妈出去看下。”   家里暖气足,阮文穿的比较随意,要不是因为有人来,她才懒得出门呢。   昨天小年刚下了一场雪,外面冷着呢。   阮文穿上毛呢外套,正在那里系围巾,忽的腿上痒痒的。   “小丫头,怎么这么小就学会了抱大腿?”阮文蹲下来把人给拿走,“外面冷,冷,知道吗?”   谢元元嘿嘿一笑,“妈妈。”   小孩子奶甜的叫声让阮文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她想去跟厨房里忙活的谢蓟生说,小谢老师你闺女终于舍得喊我妈妈了。   可又觉得这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些。   而且,这喊的未免太是时候了。   阮文捏了捏小姑娘的脸蛋,“鬼精灵,我给你换衣服,咱们回来的时候团个雪球,回头丢你爸爸脖子里好不好?”   谢元元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巴巴的跟着阮文回去换衣服。   汪老看着这母女俩来回折腾了几分钟,末了他吩咐了句,“你跟着下楼看看,看到底是哪来的亲戚。”   蓟生没什么亲戚,他家三代单传,至于他母亲娘家的那些亲戚……   那也得谢蓟生认才算是亲戚。   至于他祖母家的亲戚……   那位老红军战士是家中独女,她的父母也早在建国前去世,家中唯一的亲戚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哥。   当初想着要自家孩子沾这位姨妈的光,非要说把孩子过继到老红军战士名下。   那档子事闹的还挺凶,但是汪老还是小汪,不过是一个营长而已,只是把这当热闹看。   哪知道这事情竟然还牵扯到自己的战友?   若非姓石的这些年来一直在寻人,怕是谢蓟生的身世也就那样了。   汪老想了又想,觉得这亲戚可能还落在阮文身上。   阮家的确是没人了,但许家还有人啊。   说不定就是许家的人来认亲了呢。   这种事情还真不新鲜。   汪老正琢磨着,警卫员急匆匆的跑回来,“老首长,那个女人说是带着俩孙子来看您了。”   轮椅上的老人傻了眼,指着自己问道:“来看我?”   警卫员连连点头,“对,说是来看您的!”   ……   阮文倒是没想到,竟然又见到了江雪梅和汪成文两口子,哦,还有他家的俩孩子,大的叫晓航,小的那个叫晓明。   当然,她更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见到了任凤杰。   她抱着女儿就站在江雪梅身边,大概是因为太冷的缘故,嘴唇都有些发青发紫。   她的女儿敏敏怯生生的看着阮文,小姑娘的目光落在谢元元手里的巧克力糖纸上,舔了舔起了一层干皮的嘴唇,“妈妈,我想吃糖。”   这一句话惹得汪晓明也看向了谢元元,下一秒拉着他妈的胳膊,“妈,我也想吃糖。”   江雪梅觉得小儿子给她丢人了,连忙解释了一句,“一直在车上,孩子憋坏了,让你看笑话了。”   阮文笑了笑,“小孩子嘛懂什么,还不都是爸妈老师教育的?”   她这话让江雪梅听得刺耳朵,但这是在阮文的地盘上,就算是心里头再不怎么舒服,最后也是一个忍字。   “说好了今年来陪老爷子过年的,就是没想到老爷子不声不响来了你这里,你说这汪萍也真是的,之前也不跟我说一声。”   阮文抱孩子的经验不够丰富,没多大会儿就觉得胳膊有点酸。   “元元下来好不好,妈妈有点累了?”   谢元元思考了下,小手捏着那巧克力糖纸给阮文,“糖糖。”   “好,明天吃,你今天不能吃了。”   谢元元小朋友甜甜一笑,在阮文脸上亲了一口,“妈妈好。”   女儿这么乖巧可爱,倒是让阮文有些不舍得放手了。   到底是小谢老师一手带出来的孩子,真是再可爱不过了。   江雪梅看着这母女俩把自己晾在这边心里头有些不太舒坦,“这就是元元是吧,长得可真可爱,让伯娘抱抱好不好?”   谢元元小脚丫刚沾地,听到这话麻溜地躲在了她妈妈身后,探出了一颗小脑袋,“不要要。”   江雪梅这下是真挂不住了,“这孩子,还挺调皮的。”   阮文皮笑肉不笑,要知道来的亲戚是这些,她说什么都不会带着谢元元出来。   倒不是要给女儿创造什么温室环境,但有些事情的确不适合让她家小宝贝见到,哪怕她还只是个一岁半不到的孩子,长大了压根就记不住这时候发生的事情。   “大哥嫂子你们远道而来辛苦了,我家里地方小坐不开就不带你们过去了,就不丢人了。”阮文喊了下以厂为家的韩建国,“老韩,麻烦你带着他们去酒店开个房,记在我名下就行。”   年前老规矩,该清的账目得清,不能把这旧账拖到新年。   阮文不坏人规矩,直接在那里丢了一笔钱,每个月酒店那边会定期给她把账单送来。   她仔细交代给韩建国,说完又是看了眼任凤杰,“你要不也一块过去?”   这两拨人怎么搅合到一起的阮文不知道,不过有件事阮文很清楚,把这都理解为打秋风的就行了。   她压根没打算把人往家里带,带过去还嫌弃弄乱了她的房子呢。   江雪梅听到这话傻眼了,她怎么也没想到阮文竟然直接把他们往酒店里赶。   “阮文,你这是什么意思呀?”   江雪梅没忍住,声音都微微的拔高了几分,“我是来看家里老爷子的。”   “哦。”阮文看向任凤杰,“看样子你也找到能一起说话聊天的人了,那我就不管了。老韩大哥你就不用跑这一趟了。”   韩建国点了点头,他一切以阮文马首是瞻。   “您来看老爷子那就稍等一下,我让警卫员去请他了,马上就过来。”   觉得大过年的自己不会拉下脸是吧?   阮文可从来按照套路出牌的人,她怕什么呀。   转身抱起女儿,阮文就往家里去。   没走几步,就看到警卫员推着轮椅,把汪老请了过来。   “你快回家去,别冻着元元。”   汪老刚才就听到大儿媳妇的嚷嚷声,不用想也知道跟阮文起了冲突。   一边是亲儿子,一边是视若亲子的养子。   人的感情是有所偏颇的,即便这是自己第一个儿子,可是这些年来不在身边,感情也就这么淡了下来。   瞧到这俩孙子,汪老也没觉得太亲近,看不出这俩孩子哪里像他。   或许就像是汪萍说的,自己是个感情淡漠的人,血缘关系还没眼缘重要。   “我过得挺好的,你们用不着这么折腾。”   汪成文看着几乎要下逐客令的父亲,他不难过是假的。   虽然这次来这边,是被雪梅撺掇着过来的,但舟车劳顿之后,被亲爹这么嫌弃,就算是面人儿也来了脾气。   “我带着孩子来看看他们爷爷,都不行吗?”   汪成文的声音中透着几分嘶哑,这让汪老恍惚了一下,他看向了警卫员,“你带他们去酒店。”   汪成文听到这话觉得有气血涌上了脑门,“爸,我也是为人父,过两年都要当人祖父的人了,您就这么对我吗?”   他大小也算一个领导,可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   不让他进门,连口水都不让喝,他到底是不是汪家的儿子?   “要当爷爷的人了那就妥当点,别媳妇撺掇两句就不知道天南海北了。”   这话说的汪成文一下子哑巴了,他看着老父亲,想要辩驳一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合适。   江雪梅听到这话很不乐意,老爷子说的倒是一点都没错,就是她吹枕边风让汪成文过来的,但这话当着晓航和晓明的面说,自己这个当妈的还要不要面子了?   老头不给她脸,她也不管那么多了,这可是在阮文家门口,闹起来脸上不堪的是阮文,是老爷子。   她拍拍屁股走人,有什么好怕的?   “爸,您这话说的像是在说成文不孝顺似的,我这个儿媳妇是做的不好,没能在您病床前伺候着,可是我那也是因为有工作。您要是觉得别人伺候的不舒坦,只要您一句话,我立马跟单位里说,来您床前伺候着。”   说大话谁不会啊?   江雪梅清楚的很,公爹是不可能让她辞职的。   可她把这话撂下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是吗?   果然,有人陆陆续续出来,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连阮文都没有转身回家,而是把抱在怀里,小棉袄上的帽子往头上一盖,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江雪梅嗓门越发的大了几分,“我跟成文一直在外地,可这也是工作需要,是做国家的螺丝钉,为人民服务。爸您是老革命,我和成文结婚的时候你和妈就说,要好好工作,不要辜负党,辜负国家,辜负人民的信任。是我跟成文两个人太死心眼了,想着好好工作不给您添乱就是孝顺您和妈,没能尽为人子为人媳的一片心。这一切都是我这个当儿媳妇的不是,今天我跟您赔不是了。”   说着,江雪梅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昨个儿大雪,不过这厂门口的地还是打扫干净了的,这是一片沥青地,厚厚的一层十分的结实。   哪怕是穿着厚厚的棉裤这么跪下去,膝盖也疼啊。   阮文觉得汪家这位大嫂还真舍得下本钱。   都四十岁的人了,这说跪就跪,是一点脸都不要。   这表面上是道歉,实际上呢还不是在要挟老爷子?   要是其他老头老太太或许还真就被裹挟了,不过汪家这位老头,和其他人还真不一样。   “阮文,这是小谢的嫂子?”   “咋说跪就跪下了?”   阮文笑了笑,“估摸着是地滑,不小心跪倒了吧。” 第307章 307狠心   虽说这地上的积雪被打扫干净了,可沥青地面上还结着薄薄的一层冰。   走路不当心的人还真可能滑倒呢。   阮文倒是不怕,她穿着的是小羊皮的靴子,里面是厚厚的羊绒,暖和着呢。   关键是防滑。   这是前段时间刘经理邮寄来的新年礼物,这人一向体贴,送的礼物都十分可心。   阮文这一句玩笑话惹得工厂大院里其他人笑了起来。   “今天除夕,这是讨红包吧?那位大嫂,咱们这边讨红包不兴下跪的,这是封建恶俗。”   “是啊,快起来吧,那么大年纪了别过了凉气,万一将来老寒腿得了风湿什么的,有的受呢。”   厂区大院里看热闹的人又不傻,知道阮文这个“妯娌”是在搞鬼,不过谁又会替她说话呢?   这里的人,谁不指望着阮文吃饭?   这宽敞的二居室住着,也是托阮文的福气。   谁又会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说话呢?   江雪梅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她敢说这话,敢下跪那都是有把握的。   这些老娘们不最喜欢说家长里短吗?   阮文又这么臭的脾气,肯定遭人嫉恨。   自己给了这么个机会,大家不该趁着这机会冷嘲热讽一番吗?   为什么,为什么竟然都在挤兑嘲笑她?   江雪梅愣在了那里。   她抬头,蓦的迎上了公爹那一双苍老却又锐利的眼睛,这让她忽的一阵心惊胆战。   老汪说过,他父亲是战斗英雄,朝鲜战场上杀了几十个美国人的那种。   这是一个不拿人命当回事的人!   江雪梅忽的心慌,慌得砰砰的乱跳,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去。   她刚才一定是脑子犯了浑,怎么就说出了这话。   “你们离开家的时候我说过。”汪老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媳,“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你们能干到什么位置那是你们的本事,你们老子我没什么能耐,也帮不了你们。”   江雪梅自然记得,她嫁进去之后就知道,公爹和婆母压根不会帮他们。   而且公爹那性子还惹了不少的麻烦,不牵连自己就不错了。   江雪梅乐得走的远远的。   如今旧话重提,江雪梅一阵胆颤。   “爸……”   “当年我帮不了你们,现在我也做不了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能混什么样那是你们自己的造化。你也不用来我这里献殷勤,犯不着。”   他这个儿媳妇到底有多少小心思,汪老太清楚了。   阮文不让人进去是对的,进门后那就是甩不掉的黏皮糖。   至于面子,他死生一线都经历过,会在乎面子?   笑话。   汪老看向站在那里的儿子,冲两个孙子招了招手。   一大一小两个小伙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汪老一贯是瞧不上这种怯懦的,总觉得汪家的孩子就该像汪萍那样无所畏惧。   偏生自己的三个儿子没有一个是胆大的。   没想到老大家的俩儿子随了他们老子,半点血性都没有。   不过上了年纪的人,也不爱跟小孩子计较。   他朝着警卫员招了招手,把他的皮夹子拿了过来,“辛苦你们跑这一趟了,大冷天的快回去吧。”   现在用的就是第三套人民币,最大面额十元钱。   就算是拿出厚厚的一沓来,其实也就百十块钱。   警卫员小张把钱塞到俩孩子手里。   汪晓航看着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他弟弟晓明则是笑眯眯地把钱揣兜里,“妈,回头你给我买巧克力吃,我才不惦记那臭丫头的巧克力呢。”   他话音刚落,就被扇了一巴掌。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是猪吗?”   这一巴掌清脆得很,听得阮文心头一颤,看着哇哇大哭起来的小朋友,阮文下意识的看向了女儿。   谢元元小朋友正在没心没肺的玩阮文的头发,颇是有大将风范,任你雷霆万丈我自岿然不动。   阮文松了口气,瞧着那边任凤杰瑟缩了下,她忍不住轻轻摇头。   何必呢?   汪老已经出面解决儿子儿媳妇的事情,阮文不打算再多说什么,抱着孩子打算回家去。   外面是有些冷,更关键的是,抱着孩子太累了,还是丢到家里玩游戏比较好。   她哪知道,自己一转身,任凤杰直接带着女儿冲了进来。   “阮文,你不能不管我们母女俩!”   这母女俩一直很安静,并没有被人关注,以至于娘俩冲进来时,把大院里的那群大嫂大婶也弄得一愣。   “阮文这谁呀?”   “看着有点眼生,没见过啊。”   ……   七嘴八舌的议论让任凤杰觉得自己的脸被人扯下来,丢到地上来回的踩。   “这孩子又不是我的。”阮文看着任凤杰轻笑了下,“怎么,那一万块你这么快就用完了?”   一万块可不是小钱,这让大院里一众八卦的妇女们不由啧舌。   实在是瞧不出,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人,竟然比耗子还能作践。   任凤杰嘴唇翕动,想要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被你娘家人有借没还的借走了,还是你吃喝玩乐用完了?一万块钱省着点花怎么也能用个三五年,你可别跟我说你拿了钱后就在家里坐吃山空,真把我当银行,想着随时来我这里提钱是吧?”   “不,不是。”任凤杰慌忙解释,“我有工作,我去跟人一块办厂子,那厂子黄了。”   “呵。”阮文听到这话笑了起来,“你哪来的胆子敢跟人去合作办厂子?当初我把杭州的厂子交给你你都干不好,你竟然还有胆子去跟人一块办厂子,自己是什么料心里头没数?”   任凤杰被说得面红耳赤,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抽风了,娘家的人一劝,她就忍不住的答应了下来。   杭州的那个卫生巾厂人多,自己管不来。   可是这么个小工厂,就几十口子人,她还能管不了吗?   何况她娘家的人也会帮她的。   可真的去搞工厂时,任凤杰才知道,想要创办一个工厂有多么的不容易。   她的钱用光了,工厂的影子都没见到。   在娘家,任凤杰再度变得多余起来。   甚至于被嫂子赶出家门。   手里头就这么一张车票。   在车上遇到江雪梅一家是她所没想到的,可也因为遇到了这一家人,她来找阮文倒是省事了许多,起码不用乱打听。   但阮文压根不认这个妯娌。   她对自己也视而不见,这让任凤杰慌了。   “我知道我错了,我往后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阮文看着声音细如蚊蚋的任凤杰,她觉得可笑,“你的承诺有用吗?我不信薛梅姐没跟你说过,离你娘家远点,你听进去了吗?真当我们对你都有责任是吧?要是这孩子姓刘,是你和刘明的孩子,我拿钱养着也就养着了,可这孩子她姓刘吗?”   谢蓟生不是神仙,当初选错了人,结果到现在还麻烦不断,阮文也早有预料。   只是她没想到,任凤杰来的这么快。   任凤杰没想到,阮文竟然把原因归咎于敏敏身上,她有些慌乱的把孩子护在自己身后,“你也是有孩子的人,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当着孩子的面,说这种话。   “我狠心?刘明爸妈不得不白发人送黑发人时,你不狠心?拿着他的抚恤金走了,想过老两口怎么活下去没?你说我狠心,你怎么不问问自己,你的心是红的还是黑的!”   阮文还真不怕,当初在杭州她都敢把任凤杰解雇,如今在省城她的地盘上,她更不怕把这人臭骂一顿。   任凤杰哭了起来,她就这么忽然的哭了。   眼泪不要钱似的落在了女儿的头顶。   以至于敏敏看着阮文的眼神都透着小孩子的凶狠,“你欺负我妈妈,你是坏人。”   小孩子横冲直撞才不管什么呢,顶牛似的就往阮文身上撞。   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一幕,以至于看热闹的大院居民们都反应不及。   眼看着阮文要被这小姑娘撞着,怕是连怀抱里的谢元元都要受牵连   任敏敏的衣服被人抓住。   个头瘦小的小姑娘被人拎了起来,在空中打了个转儿。   敏敏有些激动的喊,“谢叔叔,这个坏阿姨好讨厌,她欺负妈妈,你能不能帮我打她?”   这话让任凤杰脸色顿时惨白,“敏敏,别胡说。”   “我没胡说,她欺负妈妈,妈妈都哭了。”   小姑娘十分的坚持,“欺负妈妈的都是坏人,他们都该死。”   在听到女儿这句话后,任凤杰只觉得自己头晕目眩,她几乎不敢去看阮文,生怕在那张脸上看到那若有若无的笑,那让她觉得头皮发麻的笑容。   怎么会这样呢?   任凤杰觉得世界似乎都颠倒了过来,大地失去了原本的厚重,轻飘飘的挂在天上。   天变成了深沉的色,那是水泥地面的颜色。   她觉得自己额头似乎有些疼,听到有人在耳边山呼海啸的喊“她晕倒了”!   任凤杰缓缓闭上了眼睛。   ……   任凤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医院。   女儿敏敏就睡在她身边,脸上还挂着干涸了的泪痕,不知道哭了多久。   她一想起来就一阵心疼。   这可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呀。   病房里低低的啜泣声响起,没多大会儿护士就进了来,看到这个哭泣着的年轻母亲略有些语气不善,“大过年的你哭什么呀?”   晦不晦气?   任凤杰被这么一嗓子吓得哭声更大了几分,这让护士气得跺脚,“你,你烦死人了。”医院又不是你家卧室,你没病没恙的来这里占了病床那叫占着茅坑不拉屎。   说一句还哭了,怎么能这样啊?   病房的门被打开又关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进来。   任凤杰没有抬头,直到她听到那人开口,这才意识到,原来进来的人竟然是谢蓟生。   “当初是我的不是,让你平白受了这么多波折。”谢蓟生目光落在暖气片旁的几茎竹子上,听阮文说那是富贵竹,用水就能养活。   病房里需要点绿色,那是生命的颜色,所以元旦前,省里开会让省城的大企业对口援助时,安心就是选择了医院,先是从瓷器厂弄来了很多残次品的瓷瓶,紧接着又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这富贵竹。   大家都觉得新鲜,觉得阮文这竹子养不活。   没想到,这富贵竹比他们想象中有生命力多了。   甚至比坐在病床上的人都更懂得如何让自己活下去。   谢蓟生收回目光,“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拿着这笔钱走,要么留在这里我给你介绍一份工作,养活你和敏敏倒是没什么问题。”   他上前两步,把一张存折放在病床前的柜子上,任凤杰看到那上面是壹万元整。   她恍惚了下,她娘家说的一点都没错,阮文和谢蓟生有的是钱,只要自己不改嫁,只要她还是刘明的未亡人,那自己总不会饿死。   谁让当初是谢蓟生伸出援手,把她带到了杭州城呢?   她看着那存折,眼底是遮掩不住的光亮,就在手要碰触到那存折时,任凤杰像过电似的忽的缩回了手。   “我,我能想想吗?”她仰头看着谢蓟生,那张素净的脸上透着小心翼翼。   谢蓟生看了一眼,又是拿出了几块钱的零钱,“医院的食堂里有饺子,过会儿自己打一份吃吧。”   外面天色不早了,谢蓟生并没有在医院里久留。   他留下了那零钱直接离开了。   大院里。   阮文看着正在那里包饺子的汪老和警卫员小张,眼底满是惊讶。   “汪叔叔你真厉害,小张的手也好巧。”   汪老对这彩虹屁不感冒,“你就让蓟生自己过去,不跟过去能放心?”   他到底活了一把岁数,知道该怎么打听消息,很快就知道这个带着女儿来的人是怎么回事。   还好还好。   他之前还以为是蓟生早些年养的人,搞出来的私生女呢。   “有什么不放心的,任凤杰长得有我好看吗?”阮文嘚瑟了一句,“谢蓟生真要是眼瞎跟她搅和在一起,那正好离婚,我又不缺追求者。”   她这话一说,听得正在包饺子的俩人一阵牙疼。   “胡说什么,离婚也是能随随便便挂在嘴边的?别吓着了孩子。”   阮文看了眼女儿,谢元元小朋友正在那里开心的玩面团,脸上也沾着面粉,愣是把自己搞成了一只小花猫。   哪有被吓着?   “谢哥不是那样的人。”小张把面皮用完,又去擀饺子皮,动作十分的麻利。   阮文点了点头,“就是,你看您都不如小张看的明白。”   汪老被她这话堵的不知道说什么才是。   他自然明白,蓟生不是那种人。   且不说那个女人没有一处能比得上阮文,就冲她烈士遗孀的身份,蓟生也不会生什么念头。   可是就在今天下午,在厂门口那里,那个女人还是那个小姑娘说的话,让汪老起了警惕心。   蓟生没动什么心思,可不代表那女人就没什么心思。   “我瞧着,她想要蓟生给她闺女当爸,你们还是花点钱把她给送回去吧。”   留在省城干什么?眼皮子底下放一颗□□,生怕自己的生活不够刺激是吧?   要是他,压根不会给任凤杰选择,给点钱打发走就行了。   阮文听到这话笑了起来,“这钱要是花起来,那可是没完没了。任凤杰这人吧,没什么主见,总觉得娘家人不会坑自己,结果手里的钱全都被娘家人给捞走了,你哪怕是把她的脑壳给劈开,告诉她你娘家人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人家转脸就又带着钱回娘家了。”   汪老听得直皱眉。   “您说,给她钱那不是肉包子打狗吗?我给个流浪汉人家还会跟我说一声谢谢呢,给她的话,什么结果?怕不是小狗汪汪的冲我叫,龇牙咧嘴的还以为我害怕呢。”   这例子让正在擀皮的小张深以为然,“老首长,阮姐说得对,俺们老家就有这种人,不把对象家当家,就一心把东西往娘家搬。”   汪老更是担心,“那你放眼皮子底下,能安心?”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阮文笑了起来,“我跟您说实在话吧,她这件事处理起来棘手。只要把她弄走,她肯定转转悠悠又回老家了,到时候还会被娘家人撺掇过来要钱。一次次的被恶心谁受得了呀?倒不如直接丢在眼皮子底下,让她跟娘家那边断了联系。”   “这有电话她又认字,怎么断联系?”   汪老觉得阮文说的压根靠不住,他觉得阮文没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没办法,她要打电话的话我也没辙,她要是觉得我是好心人,把她安顿了日后也会照顾她娘家人。”阮文笑了笑,“那只能说,咱们国家扫盲运动很有成效,但这种心都瞎了的人,没得救也不用救。”   汪老听得直皱眉,还是觉得阮文这做法不够妥当。   不过他再问阮文也不肯说什么,反倒是问他要不要去酒店看看大哥大嫂一家。   汪老顿时哑巴了。   半晌憋出了一句话,“那不孝子,看他做什么?” 第308章 308来上海一趟   他没被这两口子气死那是他心胸宽广!   去看他们,哪来的脸?   正说着,谢蓟生回来了。   阮文扯了扯女儿的小胳膊,“元元,爸爸回来了,快去喊他做饭。”   谢元元回头,看到她爸爸后巴巴的跑了过去,“爸爸,饿饿,饭饭。”   自家闺女有多懒谢蓟生心里十分有数,如今终于舍得开口,而且还是叠字,这让谢蓟生心情愉悦了很多,“乖,跟妈妈玩会儿,饭很快就好了。”   老大一家四口和任凤杰的到来打乱了他的年夜饭,好在他之前就准备的差不多了,再把菜炒了就大差不差可以上桌吃饭了。   年夜饭自然少不了饺子。   汪老和警卫员小张在那里包饺子,阮文照看小朋友,一家人分工十分的明确。   “对了,你们那个陈厂长呢,她也是一个人,要不让她过来吃饭?”   汪老忽的想了起来,打算给阮文新派一项任务。   “她过年都是去涂所长家吃饭。”   听说涂宝珍处了个对象,今天要去家里头吃饭,陈主任早早就被喊过去了。   当年还在省大读书时涂宝珍遇到渣男,事情闹得还很大,这次这个对象带回来吃饭,还挺重视的。   涂宝珍也不免惶恐,自然少不了要让一向待她如亲闺女的陈主任帮忙掌掌眼。   汪老听到这话有些迟疑,“他们俩没想着一块凑合着过?”   一个早年丧妻,一个是烈士遗孀。   而且认识了二十多年,都年过半百的人了,搭伙过日子外人也不会说什么。   阮文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反正里外都是照应,等过些年陈主任和涂所长都退休了,再看看他们打算怎么办呗。”   “还能怎么办呀?”汪老嘀咕了一句,“其实早些年我们上战场,都会跟战友说,要是不幸牺牲了,麻烦帮忙照顾妻儿。你说让老婆孩子改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人,反倒是战场上的兄弟,那都是生死与共的,那感情不比亲兄弟差,让他照顾更安心一些。”   当兵的也没那么多讲究,说什么非要娶一个黄花大闺女。   娶谁都是为了过日子,只要能好好的过,怎么不是过呢?   阮文倒是听过这么个说法,“那也得战友未婚啊。”   “你以为当兵的有多少是结过婚的?”汪老瞪了一眼,“净在那里胡思乱想。”   阮文:“……”这还不是您提出来的,所以我才多嘴说了句吗?   年夜饭有些姗姗来迟。   阮文早早就把电视机打开,等着看春晚。   前些天中央台就说了,今年有春节联欢晚会。   亏得阮文有看新闻报纸的习惯,不然险些就错过这第一届春晚了。   “您说,要是您还在首都,说不定就能去现场呢。”   汪老看着电视直乐呵,“胡说什么,首都那么多人,我去凑什么热闹。”   他吃着花生点评着那些主持人,半晌来了句,“我看你和汪萍也能去当这主持人。”   阮文觉得这就是亲爹眼了,“我可没这能耐,你看人家多能说会道。”   她说着看了眼谢蓟生,小谢同志坐在那里安静的剥瓜子,偶尔还会往女儿嘴里塞一瓣橘子。   眼看着那瓜子仁越来越多,叠成了小山一般高。   阮文嘿嘿笑了一声,“小谢同志,你说我跟电视上的人,谁好看呀?”   电视机上镜头切换。   谢蓟生顺着阮文的手指,看着电视机上那笑容满面的相声演员,稍作迟疑,“你比他好看。”   他末了又补充了句,“我不喜欢男人。”   阮文哪想到会忽然间切换画面?   她脸一下子就红了,尤其是听到汪老和小张在那里开心的笑。   到底是相声好笑,还是在笑话她,阮文不得而知。   ……   大年初一,薛梅打电话给阮文拜年。   她也不想提糟心的事情,不过昨天下午汪家那位老爷子打电话问老元,她不想知道也知道了。   趁着拜年电话这机会,索性问了起来。   “你怎么想的?把她丢在眼皮子底下就不怕她给你捣乱?”   任凤杰这人,说她柔弱吧她还挺能折腾。   可人到底还是烈士遗孀,你要是逼急了,说不定人就变成兔子咬你一口呢。   怎么处置都不省心的那种。   “我说过……”谢蓟生刚才就抱着女儿去楼下给汪老拜年了,阮文也去了趟,因为她要打电话,而且电话还挺多,所以早早就上了来。   “这么一根刺留着也不错,时不时的刺挠谢蓟生一下,让他记得亏欠着我。”   薛梅听到这话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你这是驭夫之道时不时太冒险了?”   虽说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任凤杰实在是不稳定因素。   她总觉得任凤杰有点心思不轨,不然怎么就大老远的去找了阮文和谢蓟生?   “没事,我有分寸。”阮文笑了笑,“你那边怎么样啊?”   “就那样呗,今年生意好,倒是赚了不少钱。”薛梅跟阮文聊了起来,“之前都是做那些咱们不懂的玩意儿,一说起来就‘你们娘们儿知道什么’,现在这些大老爷们还不是指望我们挣钱养活厂子?”   提到这事薛梅就觉得爽快。   造飞机研究轮船是很厉害,可再厉害现在不也是靠沙子水泥砖头养活?   阮文几乎能想象得到薛梅那嘚瑟的模样,“那是,我们薛梅姐那可是女中豪杰,最是有本事的。”   这恭维的话让薛梅有几分钟的噉瑟。   但阮文却又听到了一句感慨,“阮文,你说我们女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怎么了,是老元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   薛梅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开口说,“他单位里来了个年轻姑娘,不知道从哪里打听的,说我是母老虎,就可着劲儿跟老元面前卖弄。说什么女人就该温温柔柔的,哪能那么强势。”   阮文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那老元他……”   “他敢?他要是有这贼心我带着孩子就走,反正我又不怕养活不了自己。”薛梅的高声引得家里男人欲言又止。   结果他被瞪了一眼,到底又坐在那里老实的看账本。   阮文微微松了口气,“那就好,只要你们夫妻俩是一条心,就不用管别人怎么说。”   ……   老元看到薛梅放下电话,他有些忍不住,“我们单位什么时候来了个对我卖弄的女同志,我怎么不知道?”   薛梅嗔了一眼,“你真不觉得任凤杰去找阮文用心不良?”   “没有吧,别乱说。那她真要是用心不良,怎么不来找我?”   老元觉得自家婆娘就是爱胡思乱想,整天都忙得脚不沾地,怎么还有空想这些?   “她找你做什么?你再怎么不济也大小是个局长,可小谢就是个大学老师。他跟阮文之间差着事呢。”   提到她和老元,大家都会说这两口子能干。   可阮文和谢蓟生呢?大学老师能有多少收入?怕不是都说谢蓟生在吃软饭吧。   何况谢蓟生转业前的职务可比老元高得多。   薛梅认真的分析,“再说了,你这老萝卜哪能跟小谢比?你看看你,这才转业多久,胖了多少。”   这话说的老元又恼又气,“这说明你做饭好吃,我娶了个好媳妇!”   薛梅哭笑不得,“你就说歪理吧,你回头也跟我去跑步,小谢做饭更好吃呢,也没见阮文吃胖啊。”   虽说胖了富态好看,但太胖了不好。   她说完才发现,自己被老元胡扯的都转移了话题,“我就是有些担心,小谢和阮文我倒是不担心,这两口子一条心,可架不住有人在旁边虎视眈眈。你说万一小谢被灌醉了下药了,怎么办?”   老元看着自家婆娘,好一会儿才开口,“男人被下药灌醉后是硬不起来的,除非他没醉。再说了,小谢喝酒不多可不代表他酒量不好。听说他刚去部队的时候,一个班的都没喝过他。那人是喝的越多脑子越清醒。”   “真的?”   “真的,比你清醒多了。”   “元大虎你说什么,欠抽是吧?”   “别别别,大过年的别动手,先记着账,明天再连本带利算成不成?”   ……   阮文打了一上午的电话,一个个的拜年电话,比当初短信微信拜年消息满天飞时还要忙。   关键是这些电话可不是三两句吉祥话就完事了。   牵扯到一些军工厂,不免扯到了年后的发展,有的就跟成都那边的吴厂长一样,想要阮文再给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再搭把手。   阮文下意识地拿杯子喝水,发现里面空了。   旁边的暖壶里也没了水,不知觉的她喝了大半壶的水。   “这个等过些天我去看看,时间?我这个月没空了,等三月初吧,行,我肯定过去,我要是不去您就来省城找我还不成?我家都在这呢,还能跑了不成?”   好不容易挂断电话,阮文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刚想要起身去厨房拿一瓶水,肩膀被人按了下。   谢蓟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了来。   “你坐着歇会儿。”他去厨房,给阮文倒了一杯红糖水。   阮文一愣,“我没……”   “快了。”他给阮文记着日子呢,最近这段时间规律了些,差不多明后天就要身上来事了。   用勺子搅动着红糖水,谢蓟生等着这水稍微不那么烫了才递给阮文,“先喝着预防着。”   阮文接过水杯,慢吞吞地喝了一口,“你这么自觉,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细白的手腕上是谢蓟生祖母传下来的那块手表。   阮文一直都戴着。   已经十一点多了,她这是打了将近五个小时的电话。   “去医院看望任凤杰和敏敏了?”   “没有。”谢蓟生看她把水喝的差不多了,又是给续了杯,“别胡思乱想。”   “我才……”电话响了起来,打断了阮文的话。   是上海那边打来的电话。   石磊很是郁闷,“您这可真是大忙人,我这打了一上午电话,愣是没能打进来。”   这话倒是让阮文不好意思了,“谢蓟生就在这里,让他给石伯伯拜个年。”   “不用不用,我主要是跟你打电话,刚才小谢已经给我爸打过电话了。”   这话说的阮文有些不好意思了,她霸占电话一上午,都忘了其实谢蓟生也有些应酬。   这点歉意很快被石磊的话打断。   “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一趟,我有点事情要跟你商量下。”   “什么呀?”阮文好奇,“我最近还挺忙的。”她随手拿起了台历,上面写着自己最近的行程安排,“这行程都排到三月了,有什么事电话里说也一样。”   “那这两天呢,这两天有空过来趟吧,电话里说不清楚。”   阮文觉得有些不对劲,石磊和罗嘉鸣同属于国安系统,和罗嘉鸣的毛躁不同,石磊年纪大也稳重的多。   办事也可靠的很。   怎么忽然间就这么着急?   “是石伯伯身体不好,还是你有什么麻烦?”   “都不是,反正你还是尽快过来一趟,就这两天。”   他一直不肯说,这让阮文觉得有些古怪,挂断电话后看向谢蓟生,“你跟石伯伯打电话的时候,他说了什么没有?”   怎么还跟她卖起了关子?   这可不是石磊一贯的作风啊。   谢蓟生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回头我陪你去一趟。”   “你去了元元怎么办?”   “辛苦陈主任和李阿姨一下,让她们帮忙照看就行。”   阮文心里头有些犯嘀咕,而且马上又生理期,经不起这么折腾,偏生石磊催得急。   谢蓟生跟着一块过去稍微能安心一些。   “那行吧。”阮文有些奇怪,她最近的确跟石磊联系的少,可有什么事情电话里面不能说,还得面谈?   ……   汪老也没想到,阮文说要出去就出去。   这还大年初一呢!   不过他也没拦着,这就跟发生战事,当兵的要去战场一样,哪容得下你磨磨唧唧的?   阮文半下午的火车,算着时间差不多明天中午头就到了。   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江雪梅带着俩孩子过来,就在厂门口。   江雪梅这个新年过的格外不是滋味,大老远的过来压根就没进去。   汪成文还跟她发脾气。   冲她发脾气有什么用?怎么不去找你家老头发脾气?   她这次特意请了假来探亲,虽然昨天下午失败了,但江雪梅并不气馁。   老汪不肯来,她自己带着孩子过来。   总要跟老爷子说上话才行!   江雪梅没想到阮文拉着行李箱往外去。   “阮文你这是……”大年初一往外去,而且还是中午头。   这是首都那边她那个姑姑出事了吗?   阮文停下了脚步,“您也一把年纪了,怎么越活越糊涂了?老爷子不吃您这一套,也别指望我会心软。早前都传言我那厂子被美国人告了的时候,您说了什么话又做了什么,真以为我不知道?”   江雪梅没想到阮文忽然间说起了这事,她脸微微发白,“哪能啊,阮文咱们是一家人,你别听那些小人搬弄是非。”   “搬弄是非?”阮文笑了起来,“人在做天在看,您说了什么我知道,所以也别指望着从我这里拿什么代理权,我是不会跟家里人合作做买卖的,一把年纪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何必为了点钱让自己这么丢人?”   江雪梅听得脑子轰隆作响,谁传话给了阮文?   当初办公室里的确说起了阮文的事,有同事还唯恐天下不乱说她跟阮文是妯娌。   当时江雪梅怎么说的?   “她男人姓谢,跟我家老汪算什么兄弟?人家有钱的时候我们不去凑热闹,如今落魄了也别来跟我们家攀亲戚。”   这话是带着几分气性,可到底是谁,是谁把这话传给了阮文? 第309章 309在浦东搞工厂   江雪梅恍惚着回过神来,才发现谢蓟生已经拥着阮文离开,没多大会儿一辆车子从对面工厂开了出来。   阮文自然不会和谢蓟生自驾游去上海,那么远的路呢。   何况大过年的加油站也不工作呀。   车子停在了火车站,她和谢蓟生坐火车前往上海。   傍晚的时候,阮文觉得肚子不舒服。   疼痛来的很快,像要把人撕裂一样。   脸一下子就白了起来,阮文愣是没有站起来,要不是谢蓟生眼疾手快,只怕就要跌坐在地上了。   “别动。”谢蓟生把军大衣铺开,扶着阮文躺在那里。   他拿出行军壶,里面的水温度正好,就是没办法化开那些红糖颗粒。   “先喝一口。”   当初生谢元元的时候,阮文的月子坐的倒也不错,她后来很少痛经。   原本想着月子期间把这些毛病真的调理好了。   谁曾想这痛经来的太快了些。   卧铺车厢的门被从里面锁上,谢蓟生从包里拿出了准备好的东西。   “我缓一下就好。”   虽说是老夫老妻,但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让谢蓟生帮自己换脏了的内裤。   然而这拒绝无效,谢蓟生表现的有些强势,“你躺着别动。”   他连阮文身上几颗痣,长在哪里都一清二楚,又哪会在乎这些。   阮文觉得自己的脸红的厉害,她又不是小朋友需要大人帮着换尿片。   这种伺候真的有些享受不起。   人尴尬的时候,总会想着岔开话题,“小谢老师你还挺熟练,看样子都是给元元换尿片都练出经验了。”   谢蓟生帮着调了一下位置,“你想说什么?”   “没,觉得不再养个孩子有点可惜了。”这简直是十佳爸爸,带孩子那么妥当,除了不能怀孕外,简直完美。   谢蓟生一愣,“没事,两个就够了,再多我也管不过来。”   这是在占自己便宜呢,阮文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你胡说什么。”   谢蓟生帮她换了条裤子,知道阮文爱美不喜欢穿棉裤,所以他出来的时候拿的是毛呢裤子。   穿着倒也够暖和。   “你不乐意?”   阮文被他抱着腰,受制于人却还是嘴上强硬,“那你是打算让元元喊我姐姐?”   “咱们各论各的。”谢蓟生低声一笑,“看在我伺候一场的份上,要不要喊一声听听?”   很早以前,他逗弄阮文,最后逗得阮文不情不愿的喊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又起了这心思。   不过阮文并不打算配合谢蓟生,“想得美,你快把纸丢了去。”   缓过劲来的人直接轻轻踹了谢蓟生一脚。   谢蓟生收拾了下,带着东西出了去。   他这次跟着来还真没错,不然阮文不知道又得遭多大的罪呢。   ……   石磊来火车站接阮文,看到谢蓟生时有点懵,再一看阮文脸色惨白,他有些歉意,“你这是病了?”   “身体不太舒服,没什么大碍。”阮文笑着解释了句,大概是因为遇到江雪梅和任凤杰两档子事,到底还是影响了心情。   结果直接体现在身体上。   两人上了车。   “石伯伯身体怎么样?对了我之前让人打听了下,国外的义肢也还算成熟,你要不要考虑下?”   石磊有些迟疑,“方便吗?”他早前倒也打听过,但消息众说纷纭。   “不行的话就去香港那边一趟,虽然稍微折腾了点,不过说不定有效果呢?”   石磊这下是心动了,“那要不试试看?”   他们在车上闲聊着,等到了家里这才说起了正事。   石磊拿出一张报纸来,“你看出了什么?”   阮文看报纸一般都会先扫一眼,大体上看过一遍后这才细细的看。   不过这次不一样,石磊给的报纸上,圈出了一条消息。   “这意思是,市里要开发浦东?”   曾几何时,有一句话很是流行——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   说的就是九十年代初的上海现状。   别说九十年代初的浦西瞧不上浦东,民国那会儿上海还瞧不上北京呢。   不过这不是计较上海排外又排内这件事的时候。   阮文仔细琢磨着这条新闻,这是一个信号。   尽管新闻里面只是说大力发展上海经济,并没有提到浦东浦西的字样。   石磊也有些拿捏不准,“这事我说不好,不过上海又不止浦西,对吧?”   “那是。”阮文看着报纸新闻,“你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事?”   “也不完全是。”石磊想了想,“浦东那边现在什么都没有,阮文你说我们能不能把一些研究所,军工厂挪过去呀?”   “不要。”阮文一下子就拒绝了石磊的提议。   这拒绝来的太快,石磊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你别急,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是觉得那些研究所和军工厂占地面积大,如果挪过去把现在的地让出来,中间卖这地皮赚的钱不仅能盖起新的厂房还能有结余,对吧?”   石磊就是这个意思,不过他觉得电话里说不清楚。   自己去找阮文也不合适,说不定还得把阮文拉过来,索性一开始就让阮文过来。   “那你有没有想过,日后上海发展起来,浦西的地皮或许会更值钱呢?到时候悔得肠子怕是都要青了。”   石磊想过,但远水救不了近火。   他觉得先弄钱比较合适。   “还有,这些军工厂和研究所里那么多人,浦东那边现在学校商场都没有,过去后怎么让孩子读书,让家里怎么过活?”   “这些问题可以再协商解决嘛。”石磊的底气不太足。   阮文笑了起来,“行啦,你就别再跟我遮遮掩掩了,你是想要我拿钱来浦东搞工厂?”   石磊又不是毛头小子,考虑问题时怎么可能这么顾头不顾腚?   肯定是还有别的主意,但不好自己开口。   “我就是在想,上海肯定会发展的,如今既然是市场经济,上海有港口,而且当年也是能够跟东京一较高低的大城市,怎么也会被做成国家名片,不可能瘸着腿发展,你说咱们能不能在浦东赌一把?”   虽然很冒险,但这值得赌一把啊。   或许是跟阮文认识久了,石磊觉得自己都变成了一个喜欢冒险的人。   “行呀。”阮文笑了起来,“赌呗,不过你打算赌多大?”   石磊没想到阮文答应的这么快,他愣了一下,连忙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本子,上面写写画画的有些乱。   第一页纸上面写着日用品三个大字。   “你的那个卫生巾纸尿裤一直在出口,我在思考要不要直接从上海出口,我们这边的港口吞吐量也可以啊,而且市里头最近在鼓励民营企业发展,还有一些税收优惠政策。”   石磊拿出一张报纸来,“这里,你看。”   报纸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楚。   “浦东那边农田多,我在思考你在老家搞的那个合作社不错,要不咱们也在那边搞一下?这样原材料也有了,而且上海这边铁路建设也还不错,就算是江西运原材料过来也方便。”   第二张纸上是合作社三个大字。   阮文点了点头,“还有吗?”   “就我听说小谢你的那个同学梁晓在东北搞的那个牛奶厂挺好的,要不咱们也弄个?”   他又拿出一张报纸来,上面是一则关于保证中小学生每天一杯奶的新闻。   第三张纸上面写的是牛奶两个大字。   “现在上海的奶制品就两个大企业,市场空间还很大。而且,奶粉市场很大。”   送入千家万户的牛奶不能直接给婴儿喝,现在几乎不用票证了,不用那么费心去弄券,但想要搞到婴儿奶粉也不容易,国内的产量有限而且又不是那么深受信赖。   石磊既然敢把阮文喊来,自然是做了十分仔细的调查。   从日化到合作社再到牛奶,甚至连纺织厂都有。   石磊大大小小丢给了阮文七个项目,这让阮文下意识地看向了谢蓟生,“你真不知道?”   小谢同志表示自己真的很无辜,他是真不知情。   “别别别,这是我的问题,和小谢没什么关系。”   行吧。   阮文不再计较这个问题,但新的问题出来了。   “你有做预算吗?”   七个项目,刨除合作社需要的本金少,其他或多或少都想要做建设,日化品场需要,纺织厂自然也少不了。   厂房建设,还有生产设备的引入,这些都需要钱。   “而且,这些需要用多少地,你算了吗?”   这么大片的土地,向市里做报备,能申请的下来吗?   当然,如今的浦东地价不要太便宜,这或许花不了多少钱,可需要跟政府那边打交道。   “有。”   石磊拿来了一张地图,这是最新的上海地图。   一条黄浦江,将整个上海一分为二。   浦东浦西,泾渭分明。   地图上面有红笔标注起来的一个个小圈圈。   这些圈圈相距很近,一看就知道,石磊的意思是做一个现代化的大工业区,把几个工厂放到一块去。   工厂多了,自然而然就有了商业区,饭店、商场和电影院学校都会接踵而至。   “我跟薛梅那边打听了一下,问了她关于工厂建设的事情,这是日化厂、纺织厂和奶厂的建设成本。”   这个成本有点高,让石磊有些心虚,他都不敢看阮文。   一个工厂建设自然花不了多少钱。   可当五六个工厂堆到一起的时候,这钱可就多了去了。   “薛梅那边的建筑公司扩大了生产,至于建材原料这边跟那些军工厂打声招呼,差不多能比市场上便宜些,不过也差不多需要……”   石磊轻咳了一声,“四千万。”   四千万不是个小数目,整个上海现在才多少万元户呀?   何况你就算是找到这四千个万元户,人家也不见得会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给你不是?   “比我想象中少多了,我还以为会过亿呢。”   “没有没有。”石磊连连摆手,他哪敢这么狠啊。   真要是过亿了,也不会找阮文了。   “主要是这边的生产设备好解决,我之前跟明所长打听了下,他们厂现在差不多转型成功,那个卫生巾生产线就不用了。”   明所长那边带来了几条生产线,这是不花钱的,石磊还跟其他研究所商量了下,反正能免费要的东西都尽可能要过来。   贵的主要是纺织厂的生产线。   “我看现在上海的牛仔布料就卖的很不错,好像是受到香港那边影响还挺大的。”   “嗯,我让程佳宁去欧洲那边蹲时装周和秀场,去找设计师合作了。”阮文笑了笑,“如果是上海生产倒也不错,总比小县城的名声响亮些。”   “对对对,这就是品牌效应嘛。”石磊瞧着阮文还算平静,他轻咳了下,“你觉得怎么样?”   阮文认真的打量石磊,“你怎么没去跟市里协商,如果拉动市里投资的话……”   她没继续往下说,如果有政府部门的参与,或许还能省下不少钱。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市里头也没那么多的余粮啊。”石磊叹了口气,“我之前有打听过,一个项目倒是没问题,但是不可能赞助这么多,市里的意思是让我去拉外商合作。可我干嘛要跟外商合作,找你不更好吗?”   阮文有着很是成熟或者说更为系统的经营经验。   找她来做合作者是最合适的了。   “你是觉得我扶贫有经验是吧?”   “扶贫?”石磊觉得这个词新鲜,但又格外的合适,不过他连连摆手,“哪能呀,我是那样的人吗?再说咱们这是合作共赢。”   合作共赢。   阮文琢磨着这个词,看向了谢蓟生,“小谢老师,你觉得呢?”   谢蓟生神色一直挺凝重的,目光一直在石磊的预算上纠缠着,听到阮文问他,这才拿起一支红色圆珠笔,“奶牛养殖的话可以找梁晓,请他派人过来指点,另外小牛犊可以从那边引进。上海的环境不适合养牛,不如把牧场设置在内蒙或者东北那边。”   他忽的站起身来,走到墙边,红笔在墙上的地图上圈了下,“这边,铁路直达,运输还算方便,可以做备选牧场。”   那是我刚买的新地图啊。   石磊心里头哀叹了一声,想起自己要找阮文要四千万,最终还是没有反驳。   比起四千万来,那一块钱一张的地图又算得了什么呢。   “奶粉厂不用建的那么复杂,当然你如果想的话可以先把这块地给圈出来。”说这话时,谢蓟生看向了阮文。   “要是在外地畜牧的话,用不着吧?”   “用得着。”阮文和谢蓟生夫唱妇随,“万一日后扩大生产规模呢,先建设两个车间,剩下的地方空着就空着,扩大生产时省得再去弄地皮,麻烦。”   石磊闻言连连点头,“这也行,那还有吗?”   他自诩周全的安排,一下子就被谢蓟生找出了漏洞,这多少让石磊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倒是想过找梁晓帮忙,但没考虑在内蒙那边设立畜牧场。   谢蓟生不慌不忙的把奶厂的预算打了个折扣,紧接着又把笔尖落在了那纺织厂上,“这个纺织厂的话,生产线是不是能从国内引进?”   四千万的预算,绝大部分都是花在了生产线上,想要从国外引进生产线,实在是花费颇多。   一条生产线就将近五百万,而三条生产线引进来,这开支就足以盖两个日化厂了。   “牛仔布料是舶来品,咱们国内没有生产线吧?”   任凭石磊说,谢蓟生的目光依旧落在阮文脸上。   “有的。”阮文露出一个笑容,“之前是没有,不过现在倒是有了。” 第310章 310预算两千万   “什么意思?”石磊诧异,“你是说梁晓的那个机床厂也能搞吗?真的假的?”   “骗你干什么?”阮文很是认真,“厂房建设需要时间,不过在布局上可以参考我在安平的那个厂房,至于生产线,早前我有请梁晓去安平考察,就是想要他复刻牛仔布的生产线。”   还有这事?   石磊是真不知道。   “那他……”   “嗯。”阮文点了点头,“年前就在实验了,本来我是想要扩大生产,在边疆那边直接搞一个纺织厂的。”   没想到,石磊又提供了新思路。   “那太好了,这样的话我们的预算又能省下来了。”   卫生巾的生产线去找其他研究所要,基本上不花钱,顶多就是个运输费用。   纸尿片和纺织厂的生产线可以交托给梁晓,这么一来生产线上的预算至少能省下来一千多万。   一千万啊。   有这个钱,干什么不行?   甚至还可以再把日化品和纺织厂的生产规模再扩大。   谢蓟生继续修改石磊的预算方案,到最后四千万变成了两千万出头。   直接打了个对折,看的石磊眼皮子一抽。   “你在家不会也这么搞吧?”   谢蓟生莞尔,“我不会花大钱。”   石磊:“……”我这是花大钱将来挣大钱好吗?   阮文看着新的预算表,觉得顺眼多了。   不过她还是修改了一些内容,“你是说浦东那边多是农田对吧?”   “是啊,要不怎么会被叫乡下人呢?”   “嗯,你是打算辞职了吗?”   阮文这个问题谢蓟生还真不意外。   这么大的项目,两千多万的资金,不可能交给外人去做。   石磊做了那么多工作,总不能打算把这功劳白手送人吧。   离开国安系统,或许就是石磊的计划之一。   “嗯,干了那么多年,总觉得该换个生活方式,你觉得我来管这个怎么样?”   “行呀,不过还是先交给你一个任务。”阮文倒也不觉得意外,石磊就算辞了职人脉关系都还在,办起事来一样方便,还真不用怕什么。   何况他大舅哥也在政府部门工作,自然不会委屈这个妹夫。   “什么?”   “关于土地的事情,一次性买断的话价钱高,你综合一下,跟政府还有那些被征地的农民商量下,土地是买断,不过工厂成立后,会优先考虑这些人去工厂里上班。”   阮文本来还有一个想法,是给这些被征地的农民分红。   可最后她还是觉得这个法子不见得多好,真要是每年再给钱,这些人还会安安分分的上班吗?   她既然开工厂,自然是想着要有盈利,不是养祖宗。   “另外我们会统一建设居民楼。”阮文又给预算增加了五百万,“征用了农田的,符合规定的我们会分给房子。”   石磊愣了下,“这样……”   “六十平左右的二居,不是那种大开间,差不多跟我家那样。”阮文算了算工厂的规模,“你回头跟土地局那边问一下,反正浦东的地皮便宜,盖居民楼也花不了多少钱。不过地皮是肯定要买断的,这个是关键。”   阮文可不想等到十几二十年后再因为这事打官司。   浦东的发展势在必行,征地也是必然的。   阮文手再松一点,大可以采取分红模式,可她又有顾虑,担心这么一来将来再闹起来。   反倒是不如买断省事。   到时候再补偿也不是什么麻烦事,总比回头再闹官司强。   阮文习惯性的掌控全局,做一个主动者。   ……   晚饭是谢蓟生下厨做的。   石家老爷子去乡下看望家乡的亲戚了。   原本石磊也要过去的,但阮文忽然间过来他走不开,就让孩子带着老爷子和他太太过了去。   石磊把阮文和谢蓟生接到家里来,讨论了大半下午,五点钟乡下来了电话,说老爷子和老兄弟喝多了,等明天再回来。   石磊一下子傻了眼,这大过年的家里保姆也回去了。   谁做饭呀?   他倒是能做,但他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怕做的饭菜不和阮文胃口。   “要不我们出去吃?”   上海还是有大饭店的,去那边吃倒也不是不行。   阮文懒得动,她身上来着事呢,又开了一下午的会,实在是不想动弹。   好在石磊家冰箱里倒是不缺东西,谢蓟生下厨做了几个小炒,吃晚饭的时候都还在讨论着。   不过两人到底没住石磊家里,这是老爷子的一套房子,虽然宽敞,但都住着人,谢蓟生带着阮文去上海国际饭店住。   “小谢老师,你说咱们要不要去看个电影啊?”   上海国际饭店附近就有大光明电影院,难得来上海还要小住几天,不去大光明看电影似乎有些遗憾。   “等后天,你今天早点休息。”   阮文没想到谢蓟生拒绝的这么快,她愣了一下,很快就笑了起来,“不去就不去,那咱们过会儿去看舞会行吗?”   上海国际饭店有远东第一高楼之称,饶是到今天也依旧是外商们的首选住宿之地。   阮文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前台就提了一句,说今晚14楼有沙龙。   阮文想去看热闹。   跳舞啊,多好。   阮文喜欢热闹,尤其是舞会,灯光迷离下的绚烂,多纸醉金迷啊。   完全可以忘却俗世的烦恼。   “你不疼了?”   “不疼了,欢乐是治愈疼痛的良药。”   谢蓟生被这话逗得一乐,“那要是不舒服记得跟我说。”   “小谢同志万岁。”阮文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从行李箱里拿出了自己的小坤包,拿出口红来描画起来。   谢蓟生瞧着她这般热衷,“当年怎么没来上海读书?”   “上海虽大但并非我家呀。”阮文回答的理所当然,毕竟她首都都舍弃了,自然也不会选择来上海。   “再说了,上海也没有小谢同志你呀。”   阮文嫣然一笑,继续照着镜子涂口红。   他们住的是19楼的国际套房,脚步声落在地毯上,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闯入镜子里的人却是真实的。   “我来。”   阮文看着拿下自己口红的人,她蓦的想起了那句诗——画眉深浅入时无。   “谢老师你拿粉笔习惯了,可小心点,口红比粉笔脆多了。”阮文仔细的交代着。   她的唇形很好看,平日里也注意保护,所以嘴唇很润。   润嘟嘟的,自然容易描摹。   “你喷了香水?”   “没有。”阮文这次出来没带香水,她刚才还懊恼呢,想着要不回头去百货商店买一瓶。   “那怎么这么香?”谢蓟生凑过去闻了下,呼吸落到阮文的耳畔让阮文觉得痒痒的,“别闹谢蓟生。”   话音刚落下,阮文的耳垂被咬住了。   男人倒是没怎么用力,只是那痒痒的感觉让阮文觉得自己的心头也痒得很。   她下意识地揪住了谢蓟生的衣服。   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抱到了梳妆台上,阮文精心描画的口红也被吻得乱七八糟,脸上都是口红印子。   用香皂洗都洗不掉的那种。   阮文气恼,“你毁了我的舞会。”   谢蓟生小心的赔不是,“咱们还要在这里待几天,不着急过去,等你身上好利落了再去。”   “我又……”阮文还想嘴犟,但大姨妈不容她这般倔强。   她的确不适合出去,现在老实躺下睡觉比较靠谱一些。   酒店里有暖气,但谢蓟生还是去弄了俩热水袋,一个放在阮文脚边,另一个则是捂在她小肚子上。   “好点了吗?”   阮文笑了笑,“我自己拿着就行。”   谢蓟生不太放心,直到阮文躺平了这才收拾着打算睡觉。   只不过阮文还睡不着,躺在那里跟谢蓟生闲扯,“小谢老师,你给石磊的计划打多少分呀?”   其实这个计划不见得多完美,但可行性还挺高的。   现在招商引资嘛,不一定非要是外资才是资。   石磊在上海本地有人脉有关系,阮文有钱。   两人合伙,倒是不用担心会被政策耍。   “满分一百分,计划可以打七十分。”谢蓟生侧身看向阮文,“不过你参与的话,可以拿到满分。”   “小谢老师你这么会说话,难怪学生们都喜欢上你的课呢。”阮文嘿嘿一笑,她往下钻了一点,然后有些不安分的去乱摸。   谢蓟生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别闹。”   他没想到阮文的报复会来得这么快,快到让人猝不及防。   “你要当柳下惠不成?”阮文笑了起来,“你看你,嘴上说着不要,可身体多实诚啊。”   阮文防护措施十分到位,压根不怕会侧漏,这会儿格外的大胆。   反正不管她怎么乱来,谢蓟生都拿她没办法。   她侧着身子帮谢蓟生纾解,“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想我了?”   床头还开着台灯,灯光晕黄,这让谢蓟生真的起了犯罪的念头。   但这念头一闪而逝,谢蓟生哑着嗓子回答,“阮文,别这样。”   “你看你就是口嫌体正直。”阮文笑嘻嘻的趴在他身上,反正她身上来着事呢,谢蓟生不会动她的。   拿定了这个主意,不然阮文也不会实施自己的“报仇”计划。   谢蓟生觉得,这比聊斋里的狐狸精还狐狸精,他不知道书里头那些貌美的狐狸精究竟什么模样,可是阮文什么样的呢?   早前在边疆养出来的健康的肤色如今又变成了奶白色,灯光下像是刷了一层黄油,让谢蓟生觉得一阵香甜。   还说没用香水,他明明闻到了香水的味道。   “小谢老师在想什么呢,这么不认真我可是要生气了。”阮文觉得手腕有点酸,她发泄似的咬在了男人的胸口上,这小小的惩罚让谢蓟生一阵激亢。   “阮文。”男人的低吼声让阮文笑了起来。   “你是不是想我了?”她要不把谢蓟生教训一顿,她就不叫阮文!   灯光下,阮文的狡邪都不带掩饰的,这让谢蓟生觉得自己浑身热血涌向了四肢百骸。   “想了。”他声音忽的低了下来,眼神都变得幽深了几分,看的阮文一阵心慌。   她当即松开手,老实的从谢蓟生身上滚了下来,“我累了要睡觉了。”   说放手就放手,丝毫不顾及谢蓟生的感受。   却也来不及顾忌了。   谢蓟生看着雪白的羽绒被下那盈盈的肩头,他低笑了声,这就像是一个小兽,总是想要狐假虎威一番,实际上真的遇到了麻烦,那嗅觉比谁都要敏锐几分。   “坐了那么久的火车,肯定身上不舒服,我帮你按摩放松下。”   谢蓟生的按摩,阮文可享受不起,她当即拒绝了。   奈何自己的拒绝没有半点用处。   阮文觉得身体一轻,然后整个人被谢蓟生捞到了他身上。   她这才发现,谢蓟生浑身都烫的很,像是挨着一个锅炉。   “谢蓟生别闹,你忘了我身体不舒服?”阮文皱着一张脸,试图吓唬住男人,但谢蓟生却只是仰头吻在了她的脖颈那里。   这个吻长驱直入,从脖颈一路向下,像是蚂蚁一样,在那细嫩的肌肤上慢慢地啃咬,让阮文觉得自己被那电流并不怎么强的电路给电击了一番。   一次又一次的,她声音都开始颤抖,“谢蓟生,别闹。”   同样的句式,只不过如今换了人。   “我,我不舒服。”   “可你明明就很舒服。”谢蓟生对她的身体了解得很,正如同他了解阮文,甚至知道她隐藏的最深的秘密一样。   “别压抑自己的欲.望。”男人的呼吸落在她的皮肤上,让阮文觉得这就像是一滴墨水落在了水杯里将整个水杯染了色一般,她浑身都在颤栗着。   明明没有再下一步的动作,可她被谢蓟生拿捏着欢愉。   以至于当他忽的停下来时,阮文发现自己想要的竟然更多……   她还没到三四十岁呢。   这将来可怎么了得。   阮文把脸埋在谢蓟生胸口,报复性的狠咬了一口,留下了两排整齐的牙印,“让你欺负我。”   她的报复对谢蓟生来说倒不算什么,他捏着阮文的肩头,“我只欺负你一个人。”   这话让阮文一愣,下一秒身体又不受自己掌控了。   她最后才明白了男人的心思,被他逼得不知道喊了多少句“爸爸”这才被放过。   原本坐火车就累的要死的阮文,被折腾了大半个钟头后沉沉睡了去。   再加上生理期作祟,等她这一觉睡醒,倒是该吃中午饭了。   谢蓟生带着人去吃饭。   “不去石磊家给石伯伯拜个晚年吗?”   “他下午才能回来,等明天再去也不迟。”谢蓟生莞尔,“不是想看电影嘛,下午的时候有香港电影和引进的美国电影,你想看哪个。”   阮文愣了下,“什么美国电影?”   这段时间赫尔斯一直在美国,初一一大早还打电话祝自己春节愉快呢。   阮文和他保持着交流,对好莱坞电影也算了解,记得最近好像没什么大片吧?   谢蓟生莞尔,“一部侦探小说改编的电影,要去看吗?”   侦探小说改编的电影?   阮文瞬间瞪大了眼睛,“你是说茱……”   谢蓟生的手指轻轻地按在了阮文柔软的唇瓣上,“先去吃饭,饭后我请小阮老师看电影,不知道小阮老师赏不赏光?”   “那你要是给我买一点零嘴,我可以勉为其难的答应你。”   谢蓟生莞尔,“好,就怕你到时候顾不得吃。”   “怎么可能!”   阮文才不觉得呢,这是她的小说,情节发展如何她都一清二楚,怎么可能顾不上吃?   到时候她就给谢蓟生表演一个一心二用。   阮文拿定了主意,午饭都没有吃特别多。   虽说上海国际饭店的餐点十分的不错,不过……   “味道还不如你做的家常菜呢。”阮文小声的嘀咕了一声。   价钱很美丽,但性价比十分的低。   阮文想,没有来这里尝鲜的必要。   “这种地方吃的不是味道,而是品味。”谢蓟生轻笑了下,“说好吃的人多了,再不济的菜色也变得好吃。”   “就是皇帝的新装呗。”阮文懂得这个道理,人有时候非得自己吃过苦头才会长记性,当然还有些一点记性都不带长的呢。   谢蓟生莞尔,“一些小巷子里反倒会有些美味,你不是很喜欢吃油豆腐吗?我记得之前听一个朋友说过,上海弄堂里的香豆腐干还有油面筋都不错,回头我跟石磊打听下,到时候带你去吃点好吃的。”   “好啊。”阮文笑眯眯的答应,“小谢老师找的,肯定都特别好吃。”   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说话,这让隔壁那一桌听不下去了。   “到底是乡下来的土包子,这可是正宗的法国鹅肝意大利的松露,我看有些人啊,也只配吃巷子里的小食。”   阮文听到这话愣了下,她扭过头去,看着隔壁桌穿着旗袍美丽动人的年轻女人,又看了看谢蓟生。   “小谢老师,这是在说我们没品味吗?”   “嗯。”谢蓟生点了点头,“会因为这嫌弃我吗?”   阮文甜甜一笑,抓住了男人的手,“不会呀,我能挣钱啊,我养你就行呗。”   “丢人!” 第311章 311国际套房的客人   阮文觉得隔壁这位女士有毛病。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你情我愿的事情,外人多嘴什么呀?   “不就是来云楼吃个饭吗,你是饭店老板还是大厨的闺女,我说饭不好吃,怎么了?”   年轻的女人啪的一下放下筷子,“你能说饭不好吃,我为什么不能反驳?”   阮文深深地看了一眼,忍不住摇头,“小谢老师,你说这云楼也真是的,既然敢自诩满上海滩独一份,怎么还放疯子进来?”   “你说谁疯子呢?”隔壁桌的女人一下子站起身来,这动作略微有些太猛了,那丝绸的大花旗袍一下子刮在了桌上。   好在这桌子的四角没那么锐,都包了起来,这才不至于把衣服刮破。   大抵是春节期间缘故,在云楼吃饭的国人并不多,倒是外国友人有那么几桌。   年轻女人忽的起身,惹得不远处的一个老外频频张望,没多大会儿人过了来,操着一口英语低声关心起来。   女人的英语不太好,说话的时候声音软软的,扯着老外的胳膊,“我没关系的埃文斯先生,只不过被人搅了胃口,浪费了您的一片心意。”   她的腔调带着吴侬软语的娇滴滴,阮文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们男人都喜欢这个调调吗?”   谢蓟生瞪了一眼,“别胡说,别跟她学。”   “真的?”阮文拿捏着腔调,她说了一句忍不住抖了下,她也学不来呀。   两人自顾自的说话让女人有些愤怒,按了按桌上的铃喊来了云楼的经理。   经理方才正在后厨,忽然间被喊出来还有些不明所以,有服务生跟在身边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到了事发地点,经理已经知道到底怎么一回事了。   “不好意思埃文斯先生,让您受惊了。”看向挽着霍华德·埃文斯胳膊的女人时,经理目光微微下沉,“抱歉丽娜小姐,我这就让后厨给您重做一份。”   丽娜看了眼经理,“那就不必了,就算再做十份八份,只要看到那倒胃口的人,也吃不下去。”   她扯了扯自己胳膊上的披帛,“赵经理,咱们云楼过去一向只招待外宾,也没出过这种事情啊,现在一对外开放,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过来尝新鲜?”   赵经理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头,“丽娜小姐误会了,这两位是……”   “哟,我还以为这位是埃文斯太太呢,没想到原来不过是埃文斯养在外面的一个情妇啊。赵经理,这位丽娜小姐说得对呀,云楼一贯高品位,怎么现在拿一个情妇当上宾,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英国王子的情人呢。”   赵经理原本以为丽娜就够难对付的了,没想到这位客人更难伺候。他看了过去,瞧到阮文和谢蓟生时愣了下,脸上堆着笑,“不好意思女士,是我没有做好管理,不如我让厨房送一份到您房间里去?”   “我没有在房间里吃饭的习惯呢。”阮文轻笑了起来,“不过这位丽娜小姐对云楼这么情有独钟,之前是在云楼工作吧?做服务生?”   丽娜眼皮一跳,看向阮文的眼神透着几分警惕,“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随口一说罢了。”阮文歪头看向那个老外埃文斯,“你是苏格兰人?”   埃文斯听到这话略有些惊诧的看向阮文,“你怎么知道?”   “口音啊。”阮文笑容满面,“埃文斯先生的伦敦腔还算不错,不过还是泄露了点小马脚。”   埃文斯惊讶的看着阮文,他没想到这个年轻女人对苏格兰口音还有研究。   “天呢,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在英国留过学?”   阮文倒是没留过学,只不过当初为了写好小说,没少向陶衍请教问题,也在自己的小说中设定了一个苏格兰人,再加上圣诞节前去伦敦的时候,还真遇到了一个苏格兰人。   “没这个机会,不过我圣诞节前去了趟伦敦。”阮文看了眼埃文斯刚才的那一桌,“埃文斯先生来上海是做什么生意的,进展还顺利吗?”   这话惹得埃文斯叹了口气,“没有,你们正在过春节,就像是我们在圣诞节会休息一样,工作还没有谈好。”   “这样啊。”阮文从桌上撕下了一张小纸条,“埃文斯先生打这个电话就行,这或许对你有帮助。”   丽娜早些年在云楼工作,因为要招待外宾的缘故,所以这里的服务生都要学英语,她的英语还挺不错,不然也不可能逗得这些外国人开心,更不会有机会搭上这些外国人,就此摆脱服务生的身份。   她微微踮脚看了眼埃文斯手里的小纸条,上面是一串电话号码,“这是酒店的电话,你别被她骗了。”   埃文斯听得一愣,反应过来才觉得的确是这么一回事,这的确是酒店的内线电话。   “为什么觉得我会骗人呢?”阮文轻笑了声,“对了我前段时间去伦敦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有意思的年轻人,不知道埃文斯先生认不认识盖伊·布兰特?”   “布兰特爵士?”埃文斯看向阮文的眼神都变了,“女士您认识布兰特爵士?”   “有些交集,不过没达成合作,算是不欢而散吧。”阮文笑了笑,“对了埃文斯先生,你最好晚上再打电话过去。”   “为什么?”   “因为房间的主人要去看电影,下午不在,所以最好晚点时间再打电话过去。”她优雅的擦了擦嘴角,伸出了一只手。   谢蓟生很是知情识趣的捏住了那只手,搀着阮文像女王一般站起身来。   “我们去看电影吧小谢老师。”   谢蓟生微微点头,“好。”   看着离开的两人,丽娜忽的想起了什么,“他们都没结账!”   赵经理白了她一眼,“丽娜小姐有所不知,谢先生的一应用度都会在退房时结算。”   “他们在这里住?”丽娜愣了,不过很快她又讥笑了声,“别是来骗吃骗住的,回头拍拍屁股走人,到时候有你哭的。”   赵经理倒也不恼,只是在那里平静的陈述事实,“谢先生住在十九楼的国际套房,想来不会是那种人。”   “十九楼?就她,怎么可能!”上海国际饭店19楼的国际套房房费不菲,即便是埃文斯也没舍得住在那里。   一定是姓赵的觉得当年她提出分手一直耿耿于怀,所以现在就拿这话来吓唬她。   她才不信呢。   国际套房一天的房费就要小三百块,就那两人怎么住得起?   要知道埃文斯都不舍得住在那里。   赵经理笑了笑,“希望您用餐愉快丽娜小姐。”他冲着埃文斯礼貌的一笑,正打算离开,忽的被埃文斯一把抓住了胳膊。   “这是不是国际套房的电话?”   酒店房间里的内线电话是有规律的,埃文斯瞧着像是,但又不敢确定。   赵经理看了一眼,“是的,也祝您用餐愉快埃文斯先生。”   他余光瞥到站在那里的丽娜脸上,真的以为穿上旗袍就能让自己麻雀变凤凰了吗?   亏得在云楼工作了几年,竟然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   其他几个服务生看到经理回来,忍不住七嘴八舌起来。   “经理,这个谢太太真的住在国际套房吗?”   “什么来头呀?”   国际套房价格不菲,即便是来这边入住的外国人一般也不会选这里。毕竟住在国际饭店就已经象征起身份,谁还去细究到底住在哪一层呢?   该不会是赵经理在虚张声势吧?   他们都知道,当初李丽攀上一个外国人,把赵经理踹了之后,赵经理一直憋着一口气呢。   “在这里工作那么久,难道这点察言观色都不会?”赵经理叹了口气,“难道你们没看过新闻报纸吗?这位谢先生的太太,可没少上过报纸。”   “报纸?”有服务生仔细想了想,“哦哦,我知道了,她是那个,那个谁呀!”   一时间他想不起那个名字来,就卡在嗓子眼里可就是说不出口,气得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   “阮文。”赵经理一句话让几个服务生都惊呆了。   谁都没想到,竟然见到了阮文真人。   “我记得,她还读书的时候是不是来咱们这里参加过比赛?而且还把人家实验室给炸了?”   赵经理被这话逗得一乐,“怎么人长什么样记不住,专门记这些乱七八糟的?”   那服务生当即解释,“这也算是名人轶事嘛。”   “哇,那个老外不就是来找阮文谈合作的嘛,看样子我们的丽娜小姐要被她的男朋友给踹了呢。”   “别胡说。”赵经理瞪了一眼,“都躲在这里做什么,去看看客人需要些什么,别丢了云楼的脸。”   ……   大光明电影院现在还没改建,今天是初三,还在春节期间。   电影院里的人还真不少,那个能容纳将近两千人的放映大厅里人头攒簇,阮文看着黑压压的人头,小声的跟谢蓟生嘀咕起来,“万一他们看着不好看,骂我怎么办?”   谢蓟生笑了起来,“又不是你拍的,再说了肯定好看。”   “你就知道哄我开心。”阮文嘟囔了一句,由着谢蓟生拉着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这个放映大厅很是时尚,三十年代末的时候就引入了同声传译的“译意风”耳机,只需要多花一毛钱就可以听到翻译后的版本。   买电影票的时候,售票员很是热情的推销,不过阮文保持着倔强,没买。   这会儿瞧着左右的观众都戴上了耳机,如今正在听着里面的广告。   老一辈的译片倒还真的不错。   阮文想起当初自己看《佐罗》。   “小谢老师,前段时间赫尔斯还跟我说呢,说是第二部 已经在筹备拍摄中了。”阮文语气中透着小小的得意,“等有机会,我请你去美国看电影,怎么样?咱们去百老汇看。”   谢蓟生莞尔,“好。”   从饭店出来,阮文压根没提云楼发生的事情,显然她对那件事并不是很在意。   如今的阮文,像是武侠小说里的主角,已经到了一定的境界,自然不在乎那些小喽啰。   不过想起云楼发生的事情,谢蓟生靠在人耳边,低声问道:“那个盖伊·布兰特很有意思吗?”   阮文下意识的回答,“还行吧,挺风趣的。”   到底是剑桥出身的高材生,还是贵族后裔,绅士风度倒是有的,接人待物也算进退有度,再加上阮文对他还算欣赏,评价还算高。   只是很快她就意识到不对劲,连忙补充了句,“不过没有小谢老师你有意思。”   男人,真小气巴拉的,她当时就是把这个英国贵族抬出来给压一压埃文斯嘛,至于这么耿耿于怀嘛。   谢蓟生在她耳边亲吻了下,“电影要开始了。”   他低声耳语,后排的观众轻呼了一声,似乎瞧到这么一对青年男女在电影院里大张旗鼓的秀恩爱有些不太适应。   谢蓟生则是心怀坦荡,他坐直了身体,目不转睛的看着大荧屏,宽厚的手却是紧紧抓住阮文的手。   有些用力。   仿佛想要通过这来证明什么。   阮文忍不住的想笑,男人吃起醋来还挺好玩。   趁着最近有机会,她打算好好逗弄谢蓟生一番。   正想着,放映大厅里忽的一阵亮光,有人影幢幢。   电影正式开始放映。   ……   埃文斯一直在那里等着,差不多八点多钟时,这才等来了阮文和谢蓟生。   他这人身材肥胖,倚在走廊那里,大概是因为站的久了,腿都有些发麻。   看到阮文时脚下一个踉跄,直直地冲阮文扑了过来。   谢蓟生下意识地把人护到自己身后,抓住了这个外国佬的西装外套。   “埃文斯先生,你还好吗?”   霍华德·埃文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以这么一种丢人的方式见到了阮文。   他整了整自己的情绪,露出一个自以为绅士的笑容,“阮小姐风姿绰约,让我不禁倾倒。”   阮文听到这话直接傻眼了,这个英国人脑子不太好。   这和偏向瞎子抛媚眼有什么区别?   大哥我男人在这里啊,你恭维我美貌真的不适合。   毕竟小谢老师现在是醋坛子。   “谢谢。”阮文客气的笑了笑,“我没想到埃文斯先生的中文倒也不错。”   英国佬很是得意地说了起来,“我今天跟人学了一下午。”   只不过他想说倾倒,没想到自己竟然差点真的摔倒。   这种糗事,埃文斯不打算再说了,他向阮文发出邀请,“不知道我能否可以请阮小姐喝一杯咖啡?”   “不好意思,她身体不舒服,所以休息,要是有合作事宜可以改天再谈。”谢蓟生的拒绝来的很快,甚至这个男人的英语腔调都带着几分懒散,像是埃文斯之前遇到的那些贵族……   英国人一下子愣在了那里,眼睁睁的看着两人离开,竟然忘了追过去。   ……   国际套房。   阮文看着窗台上的玫瑰花,这应该是下午的时候刚换的,还没有绽放。   “你把人都快吓死了呢。”   “现在是他有求于你。”谢蓟生低声笑了下,“这时候不抻着他,还真以为所有人都巴着跟他们外国人做生意?”   阮文还真挺想要和这个埃文斯谈一谈,不过谢蓟生的策略是对的。   在上海大饭店,自己应该占据主动才是。   “那听小谢老师安排,你说吧,我什么时候见她,我就什么时候见他。”   “不着急。”谢蓟生从卫生间里出来,“水调好了,先进去洗个热水澡。”他打开行李箱,看着里面的衣服,“明天上午先去一趟百货商店。”   “怎么了?”   谢蓟生扬了扬手里的内裤,“拿的少了。”   粉丝的小衣服就在那里晃动,阮文老脸都红了,连忙抢了过来,“你不要脸。”   明明过去不要脸的人是自己啊,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谢蓟生?   阮文从里面关上了卫生间的门,看着手里的粉色小内内。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流氓。” 第312章 312活招牌   阮文去洗澡,谢蓟生在客厅坐了会,然后开始打电话。   跟石磊约定了时间后,他又打了个电话。   警卫员小张很小心地跟谢蓟生报备,“谢哥,那个那个女人带着她女儿来找你了,不过老韩把她拦在外面了,跟她说你和阮文姐不在家她就是不相信,多说一句就掉眼泪,真怀疑她是水做的。”   小张是吐槽高手,“那个老首长今天被气着了,那个江雪梅不知道怎么就进了来,又是要给洗衣服又是要做饭,怎么赶人都不走,还非要给元元压岁钱。”   “元元乖吗?”   “这两天跟着李阿姨和陈厂长挺听话的,哭着找了下爸爸妈妈,开始怎么都不听劝,后来给她吃了巧克力就不闹了。”   谢蓟生:“……”爸爸妈妈没有巧克力重要。   年轻的父亲觉得有点扎心。   “那就让她跟着陈主任两天,我和你阮姐得过些天才能回去,你让老爷子别担心。”   “知道知道,有什么事我随时给你打电话。”   谢蓟生放下电话,正要再拨一个电话号码,阮文擦着头发从卫生间出了来。   “你在跟谁聊呢,元元在家乖吗?”   “还行,吃巧克力忘了找爸爸妈妈。”   阮文:“……”老母亲有点伤心。   谢蓟生让阮文坐在他身前,他帮忙擦头发,等着那边接电话。   他这通电话是打给汪萍的。   “你去我家一趟。”   汪萍声音有点气喘,“怎么了?”   “你大哥大嫂在我家,我和阮文不在家。”   汪萍听到这话忍不住国骂了句,“你开玩笑吧?大过年的你怎么不在家?”   罗嘉鸣要给她披衣服,不过她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把推开了罗嘉鸣的手。   “有点事情,你赶紧过去一趟。”   汪萍皱了皱眉头,“知道了。”   看着汪萍挂断电话,罗嘉鸣凑了过去,“怎么了?”   汪萍推开他,“赶紧穿衣服,去阮文家救急。”   “大过年的,她能有什么事,总不至于跟老大打起来了吧?”他听着那声音,像谢蓟生呀。   卫生间里是水流声,压住了汪萍的部分声音,“想什么呢,是我家嫂子又作妖了。”   罗嘉鸣听到这话低头看了眼,他们要连夜过去救急,可现在谁救他的急呀?   不带这样的!   他好不容易等到汪萍身上走干净了,都还没尝到甜头呢。   ……   石家老爷子看到阮文十分欢喜,“来都来了,怎么还带那么多吃的?你买的那是什么,好吃吗?”   阮文被这老爷子给逗乐了,“百货商店里买的夹心巧克力,味道还可以,要不要尝尝看?”   人是永远无法抵抗美食的,哪怕这美食就是一包零食。   阮文和石家老爷子是可以成为忘年交的那种,毕竟两个人都是吃货。   石磊瞧着阮文和老爷子说的热闹,也没去打扰,由着这两个人去说,他去厨房和谢蓟生说事。   刚开口,就被谢蓟生堵住了嘴,“我不参与经营,回头你跟阮文讨论就行。”   石磊:“……”你这也太懒得管事了。   他太太瞧着乐呵,“你快过来搭把手,也好意思坐在那里喝茶,让小谢做饭。”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做饭好吃嘛,主要是照顾阮文的口味,对吧?”   谢蓟生倒也不反驳,在那里切着笋丝,纤细如发丝般。   要不是阮文身体不舒服,就做凉拌笋丝了,放上些海蜇皮,味道相当不错。   不过女人生理期期间还是少吃凉的和冰的为好,尤其是阮文这本身就有痛经前科的。   谢蓟生退而求其次,选择做汤。   石磊的太太瞧到他刀工了得,顿时心生感慨,“石磊倒也会做饭,但是没你这么细心。”   早些年她出差,让石磊给孩子做饭吃,结果土豆丝愣是被他切成了土豆条,搞的她再也不敢让石磊下厨房。   他本身工作就忙,也就没想过锻炼厨艺这事。   所以说人比人得丢呀。   谢蓟生含蓄的笑了笑,“阮文工作忙,经常四处跑身子受不住,我给她做点好吃的她能多吃些。”   石磊太太无限感慨,“所以说你细心嘛。”   要不同样是当兵,怎么谢蓟生能做到团长,她家老石当年依仗着老爷子的余荫这才做了个排长呢。   ……   谢蓟生炒了五个小菜,再加上两个肉菜和三个汤,倒是让这顿午饭格外的丰盛。   “怪不得大早就催我去百货公司买东西呢。”石磊是服气的,老爷子这是算准了谢蓟生要展手艺吧?   “爸你还好意思说。”石家的大儿子脸嫌弃,“你看谢叔叔做的饭,再看看你那手艺。”   “你老爸的手艺怎么了,也没饿死你呀。”石磊瞪了眼,“吃饭吃饭。”   先垫了垫肚子,石磊这才说起了安排,“我想着后天去找一下几个有关的部门,阮文你要不要跟我块去?”   阮文是个活招牌,或许她去了这事办起来就更方便了。   毕竟她做生意的能力,那是得到外交部认可的。   “听你安排。”阮文笑了笑,“我反正要在这边多待两天,对了嫂子你下午还要去上班吗?”   “不去了,我请了假。”家里来了客人,她总是要好生招待才是。   当然,对她公爹来说,阮文和谢蓟生可不算什么客人。   这是自家人。   “那去看电影吧。”阮文笑着推荐,“我昨天和谢蓟生去大光明看了那个引进的美国电影,还挺好看的。”   正在那里吃饭的谢蓟生听到这话低声笑,当即被阮文踢了脚。   石家的女儿叫嘉悦,瞧着谢叔叔和阮阿姨很古怪,她忍不住问了句,“阿姨我可以去看吗?”   “可以啊,你能听得懂英语吗?”阮文很是愉快地问这个小姑娘。   “嗯,我们有学,不过我认识的单词不是很多。”   “那就租个耳机,下午阿姨请嘉悦和嘉城看电影好不好?”   “谢谢阿姨。”   兄妹俩都很有礼貌,这让阮文忍不住和汪老大家的那俩孩子对比番。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相较于石磊家的兄妹俩,江雪梅和汪老大是真的管生不管养啊。   反正下午也没什么事,阮文带着石磊的太太和俩孩子去南京街逛着玩,顺带着又去大光明看了《茱莉亚小姐》。   电影院依旧热闹的很,毕竟电影票相较于其他是便宜的。   从电影院出来后,石家的小伙子小心地扯了扯阮文的毛呢大衣,“阿姨,我有书,你要看吗?”   阮文愣了下,“什么书?”   “小说。”石嘉城初二在读,赶上了这两年中美建交的热潮,直在学英语。   生怕自家老妈生气,青少年又连忙补充了句,“我买的是英语版本的,是为了学习,我们班同学好多都有呢。”   石磊太太听到这话哭笑不得,“你理由倒是多。”   母子俩关系相当和谐,这让阮文忍不住想,将来要是谢元元长大了,是不是也会能跟她的老父亲老母亲做朋友呢?   “我也有书,而且我还有其他的,你要不要?”   阮文这次来的匆忙,也没给这俩孩子准备新年礼物,她决定补上。   “英文原版的吗?”石嘉城有些雀跃,“我和悦悦都有吗?”   “嘉城。”石磊太太有些不赞成的看着儿子,眼神示意他不能这样。   石嘉城轻轻笑了下,“有套也可以的,我好好保管着,回头读给悦悦听。”   阮文看着半大的少年,忍不住摸了摸这颗小脑袋,“有的,难道忘了阿姨有好些外国朋友,我可以搞到作者签名版呢。”   “真的吗?”石嘉城眼睛在放光了。   “当然,我哪能骗人呀。”阮文心情非常的好,“等我回家后,就给你们寄过来。”   别的不说,她小说里的语法十分适合国内小朋友学习。   ……   初六的时候,阮文和石磊去了市政府大楼那边。   石磊早就打了招呼,和阮文过去的时候,要找的人都在。   阮文有种在省里办事的感觉,方方面都很方便,不会被有关部门故意卡着。   跑了天,能拿到的东西都差不多拿到了,还有俩部门需要再跑两趟,但也不用太着急。   毕竟按照流程,是得再需要等几天。   石磊看着阮文额头上都有薄薄的汗,多少觉得有些对不住,“拉着你过来这事倒是好办多了,对了我怎么听我家老爷子嘟囔了句,说是要给你找个介绍人。”   阮文很快就反应过来,“嗯,谢蓟生说我这身份不太适合入党,倒是可以寻找一个其他党派。”   当然,让阮文兴起了加党派心思的,还是那位唐主任,尽管阮文也没再去追究唐主任的身份。   适合阮文加入的党派有俩,个是民建,另一个则是九三学社。   前者活跃于工商界,阮文本身就是企业家,加入民建再合适不过。   至于九三学社,之所以考虑加入这个,有部分原因在于许工夫妻,这两位在还没入党前就是九三学社的成员。   而且九三学社的中流砥柱就是科学技术界的高、中级知识分子。   阮文勉强也能算到科学技术界内,加入九三学社倒也说得过去。   她倒也没瞒着石磊,把这事简单说了下。   石磊看着阮文的眼神透着古怪,“你想加入九三学社的话,那为什么不直接问沈老?”   沈老和阮文的关系他是知道的。   请沈老做介绍人岂不是更方便?哪还用他家老爷子找人呀。   “沈老?”阮文愣了下,“他不是……”   “他和你父母样。”石磊觉得阮文的脑子很聪明,但有时候吧,也挺一言难尽的。   “你难道就没问过他老人家?”   阮文觉得自己冤枉,“我问这个干什么?”   石磊看着她,眼神中带着微微的无奈,“那你可真是舍近求远,不过这些民主党派你只能加个,你还是想好了到底加哪个吧。”   这个问题,阮文还真在纠结,这完全不是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两个都要的问题,问题是她没办法两个都选呀。   “过些天再说吧,反正也不着急。”阮文是真的点都不着急。   皇帝都不着急,石磊自然也没再说什么。   他送阮文回酒店那边。   “对了我们明天就回去了,我就不去跟老爷子辞行了。”   反正这边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阮文该刷的脸也都刷了,没必要再留在上海。   而且她这次出来时间有点长,就连谢蓟生都在外面,家里头的小祖宗不知道怎么样呢。   阮文可不像之前那样,她这次是真的担心。   “那行,有什么事情我打电话给你。”石磊也不客气,“等下周我把工作辞了,专心搞这边的事情。”   阮文点了点头,刚要进去,就忽然间蹿过来一个人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不止阮文,就连石磊也被吓了跳。   她可没想到上海大饭店这种规格的酒店还能闹这么出,这还好没什么歹意,要是有什么不好的企图,那自己的老脸都丢的干二净。   石磊下意识地上前步,要不是看到那是个女同志,怕不是要把人的肩膀给卸掉。   “什么人呀?”他回头问阮文,怎么还冒出来一个女人。   “没事,你回去吧。”阮文瞥了眼那位丽娜小姐,没必要把石磊牵扯进来。   不过她也没想着跟这位丽娜小姐说话。   径直往酒店里去,门童帮着把门打开。   丽娜紧跟着往里面去,门童稍稍迟疑了下,刚想要把人给拦着,但丽娜低吼了句,“闭嘴。”   门童到底是半大的孩子,被吼得下子反应不过来。   但丽娜被电梯里的服务生拦住了。   她有些不甘心的看着电梯上去,迟疑了半天到底选择走了楼梯。   阮文压根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我在房间里等谢蓟生回来。   谢蓟生去了杭州趟,差不多也快回来了。   阮文也没什么事情,索性打起了电话,确定下自己接下来的行程。   等把电话放下时,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从十九楼眺望,整个南京步行街收入眼底。   阮文站在窗边看着热闹的南京街,时间怔怔出神。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阮文恍惚了下,手落在门把手上时,阮文这才想起来,谢蓟生有房卡,怎么会敲门呢?   透过猫眼,她看到了个大汗淋漓在那里叉着腰喘粗气的女人。   因为出汗的缘故,脸上也脏兮兮的,尤其是口红都被抹到了脸颊上。   阮文也没开门,打电话给客房服务。   没多大会儿就听到门外隐隐的尖叫声。   她不是什么菩萨心肠的人,也犯不着给这位丽娜小姐好脸色。   敲门声再度响起的时候,阮文拧着眉头。   等看到门外站着的竟然是谢蓟生时,她愣了下。   “你房卡呢?”   “在杭州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谢蓟生觉得自己身上还带着几分凉气,先去换了件衣服,这才带着阮文去云楼吃饭。   “你在杭州怎么了?”   谢蓟生可不是这么不小心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把房卡弄丢了?   阮文觉得这里面透着古怪,“是薛梅姐家出事了吗?”   “没有,别乱想,点小事。”谢蓟生牵着她的手,“今天有舞会,过会儿我们去舞厅看看。”   这转移话题可真够生硬的。   阮文也没有再计较,大不了回头打电话给薛梅就知道了。   早些年云楼专供法餐,就连配套的器具都是英国骨瓷。重新对外开放后,如今的云楼提供各地吃食,谢蓟生瞧着阮文吃了淮扬菜和上海本帮菜都不喜欢,这次索性点了火锅。   说着川渝的大师傅,不过阮文吃了几口忍不住吐槽,“还不如东来顺的火锅好吃。”   她又不是没去过川渝,还能不知道川渝的火锅什么滋味?   这火锅,拿来骗骗外国人也就罢了,骗她?   真是不拿顾客当上帝。   谢蓟生莞尔,“凑合着吃吧。”   阮文嘴上埋汰着,不过吃起来一点都不客气。   吃了个五分饱的时候,埃文斯往这边来。   谢蓟生拧了下眉头,“你没跟他谈?”   “小谢老师不在,我怕怕。” 第313章 313阮文的乱杀   这矫情的说辞让谢蓟生愣了下,约摸着那虾滑差不多熟了,都捞到了阮文的小碟子里。   他刚放下漏勺,埃文斯已经走到了他们这一桌。   “好巧啊阮小姐。”   巧个屁。   刚才赵经理就跟她说,这些天来这个埃文斯整天打听她的行踪,这哪是什么巧合?分明是精心算计的谋面。   “是啊,埃文斯先生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吃点?”   埃文斯看着那一锅红艳艳的模样,觉得自己的脸都烧起来了。   他刚来上海时,吃过这玩意,然后再也不想碰一下。   “我吃得差不多了,阮小姐慢用。”   阮文还真是慢用,和谢蓟生聊起了这两天看电影逛街的事情,末了还问了句,“埃文斯先生喜欢什么样的菜色?”   一直被晾在一旁的埃文斯愣了下,下意识地想要回答法餐,但一想到刚才阮文吃的很开心,他改了口,“中餐就挺好的,和意大利美食一样美味。”   阮文觉得这个苏格兰人还挺有意思。   她笑了笑,“意大利的美食的确多。”   丢下这么一句,阮文没再搭理埃文斯,继续慢条斯理的吃着晚餐。   舞会是晚上七点半开始,时间还早,阮文就拉长晚餐战线,一点都不着急。   凭着旁边的埃文斯再着急上火,她都不慌不忙,时不时还点评一句这菜切得不好。   过来聆听顾客意见的赵经理在小本本上记着阮文的提议,不住地点头表示知道了。   “不过云楼给我的体验也不错,希望下次再来时,菜色能有些改进。”   赵经理一脸得体的笑容,“一定一定,能让阮小姐满意是我们的荣幸。”   瞧着阮文起身,赵经理连忙搭把手。   服务态度超一流。   所以价钱也是超一流。   “埃文斯先生,我先回去换衣服,过会儿会去舞厅,到时候我们再谈。”   一直不敢贸然打扰的英国人在听到这话时觉得悬在心口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好好好,我恭候阮小姐。”   阮文听到这话拧了拧眉头,觉得格外的讽刺。   几十年前,租界立着“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   就连建国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上海大饭店的某些楼层也不对国人开放。   如今这个外国佬对她极为恭维,她不开口他就在那里老实的等着。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因为自己是他要合作的对象,这个外国佬有求于她。   如果她不是阮文,她哪有这个资格?   阮文觉得心口不舒服的很。   “你要是遇到这种事情,你会怎么做?”   “跟踪他,找个合适的机会,套麻袋。”   阮文忽的笑了起来,“幼稚不幼稚?”   “是有些,但是效果好。”不然还能怎么做呢?   他何尝不知道,这些外国人在国内的地位太高了?   你且去美国去欧洲看看,华人的地位又如何?   可能有什么办法。   谁让他们的国家太穷太落后,没有足够高的地位呢?   阮文低声一叹,“日后会好的。”   会吗?   她前世没看到这一天。   这辈子,怕是也没机会了。   ……   阮文换了一身旗袍,来到上海后特意去裁缝铺去老师傅赶制的。   给了不少的赶工费,这也算是派上了用场。   不过旗袍,总需要前凸后翘才好看。   后面阮文做到了,前面的话……   这不是她能左右的呀。   刚换好了衣服,阮文在穿衣镜前转了个身,“好看吗小谢老师?”   花团锦簇的旗袍总是容易压人,不是人穿旗袍反倒是旗袍穿人。   “挺好看的,像是二三十年代橱窗画报上的女郎。”   阮文忍不住乐呵起来,“说得你好像见过似的,那我是不是不该叫你小谢老师,往后叫你老谢,还是谢老呀?”   谢蓟生看着那纤细的腰,盈盈的纤细仿佛稍稍用力就能够折断。   旗袍丝滑之余又透着微微的凉,他忍不住拧了下眉头,收起了那些遐思,“冷吗?”   “还好。”阮文笑了起来,“小谢老师你会请我跳舞吗?”   “你想跳什么?”   阮文稍稍思忖,“探戈会吗?”   “会一点。”   “你怎么什么都会!”阮文很是惊诧,“小谢老师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彼此彼此。”   ……   埃文斯的舞厅焦急的等待,险些把手里的高脚杯给捏断。   他看到舞厅的门再度被打开,目光连忙迎过去,看到进来的人时脸上神色都变了。   “你来做什么!”   埃文斯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还敢来。   她险些坏了自己的生意,难道她不知道吗?   丽娜穿着一件素色的旗袍,曲线玲珑足以让阮文羡慕的那种。   这会儿她楚楚可怜的看着旧情人,“埃文斯先生,您需要一个舞伴!”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为了打听这个消息,她把自己的那串珍珠项链都送了人。   可只要还能跟着霍华德·埃文斯,自己还会有源源不断的珍珠项链,不是吗?   人不能只在乎蝇头小利,得有远见卓识。   跟着姓赵的自己能做什么?一辈子都在云楼当一个服务生,固然每天都穿着漂亮的旗袍,可每天要对着那些人笑,她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所以当那个外国人问她,要不要跟他回房间时,她毫不迟疑的答应了。   丽娜已经有些记不清楚那个外国人的名字了,她甚至忘了埃文斯到底是自己遇到的第几个男朋友。   可哪又什么关系。   云楼的那些服务生,再看不起她又如何,吃饭的时候自己坐着,他们只配在一旁伺候着,不是吗?   这样的日子仿佛鸦.片,足以让人上瘾的那种。   直到她认错了人,得罪了阮文。   可这能怪她吗?出入云楼的人莫不是西装革履衣冠靓丽,阮文穿的很寒酸。   这不怪她。   丽娜甚至觉得阮文作为一个有钱人是不合格的。   明明那么有钱,却穿的那么寒酸,像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   她可不就是个土包子吗?   就算是住在国际套房,就算在云楼吃饭,也一样是土包子。   所有的恼怒和愤恨都被丽娜很好的掩藏了起来,她娇滴滴的看着埃文斯,“这是社交场合,您需要一个女伴。”   埃文斯有些迟疑,他的确需要一个女伴。   毕竟这是舞会。   “那你最好闭嘴,老老实实的别……”   舞厅的门再度打开,看到进来的人,埃文斯一时间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   谢蓟生挽着阮文的胳膊进了来。   那是一件嫩色的旗袍,粉的浅绿的牡丹绽放,花团锦簇似乎春满人间。   那颜色太嫩了些,很难驾驭住。   可阮文的出现,吸引了舞厅里绝大部分人的目光,不乏那些老外。   那是一个典型的东方美人。   黑色的发用一根发簪固定住,耳畔垂落了几缕青丝,和那小小的珍珠耳坠遥相辉映。   小巧的脸上是柳叶般细细的眉,玲珑的鼻和玫瑰色的唇。   仿佛仕女图上的仕女活了过来,朝着他们一步步走了过来。   那一瞬间,就连丽娜也愣在了那里。   她怎么也没想到,阮文这个明明身材不怎么样的人,她穿着旗袍竟然还挺好看……   要是自己有那么多钱,穿的比阮文还要好看!   这不都是钱养出来的吗?   丽娜忿忿的想。   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谢蓟生看着唇角含笑的人,低声在她耳畔轻语,“小阮老师,我有些后悔了。”   他的妻子,是这么的夺目,成为了舞厅的焦点。   男人的小心眼再度发作,让他恨不得能把人带走,自己一个人仔细的瞧。   阮文轻笑了一声,“那些漂亮的女士,也都在看着你呢。”   有吗?   谢蓟生没察觉。   他起了几分顽皮的心,舌头轻轻碰触了下阮文的耳垂,瞧着那耳垂唰的一下子变红,谢蓟生又满意了起来。   “这是你的主场,myqueen。”   ……   阮文的确是最亮眼的那个,哪怕是谢蓟生宣告她名花有主,也挡不住其他人的邀请。   男人喜欢丰臀肥乳,可不代表他们不懂得欣赏美。   眼前这位是地道的东方美人。   盈盈的笑不卑不亢,让人如沐春风。   又有谁不会想要跟这位漂亮,不对是美丽的东方女士共舞一曲呢?   谢蓟生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阮文,以至于被人打断时,他眉梢轻轻挑了一下,这种小情绪的变化,不是极熟悉谢蓟生的人并不会察觉。   比如说丽娜,她从舞厅的侍应生那里要来了一杯红酒,递到了谢蓟生面前,“谢先生。”   谢蓟生淡淡扫了一眼,不为所动。   “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还望谢蓟生不要跟我这个小女子过意不去。”   丽娜眼波流转,说话时又往谢蓟生身边凑了凑。   谢蓟生转过身来,看着她手中的那杯红酒,“给我的吗?”   “是的。”这杯酒里,她放了点一点点的东西。   那是之前丽娜很早之前买的安眠药,不过剂量不多,后果不会太严重就是了。   她一个弱女子也扛不动这么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其实并不需要扛走这位谢先生,只要他昏睡过去就好,丽娜自有打算。   谢蓟生接过了那杯红酒,手腕微微的抖动,轻轻地晃了一下。   丽娜有些紧张,不自觉地盯着酒杯看,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合适,她柔声问道:“谢先生不喜欢红酒吗?”   “喝酒容易误事,还是麻烦你帮我喝了吧。”   丽娜刚想要开口,只见谢蓟生的胳膊越过了视线。   下一秒,冰凉的酒水从她的头顶流淌下来,顺着面门滑过领口,黏在了身上。   丽娜惊叫出声,惹得不少人往这边看了过来。   就连阮文都成了受害者。   与她一起跳舞的那个德国人扭头一看,不小心踩了阮文的脚。   “抱歉。”   “没关系。”阮文笑着松开了舞伴,“是我先生出了点事,我过去看看。”   年轻人看着翩然离去的人,不由地怅惘。   阮文过去的时候,就看到谢蓟生被指指点点。   还有几位女士把丽娜小姐保护起来,拿出手帕和纸巾给她擦眼泪。   “我,我就在那里坐着,他非要我喝酒,我不太会喝酒,他就恼羞成怒把那一杯酒都倒在了我头上。”   说这话时,丽娜泣不成声,“谢谢。”   上海国际饭店早几年开始对外开放,十四楼自然也不止是面向国际友人,本地人也有不少。   不过替丽娜生气的,多是那些外国女人。   “你怎么能这样?”   “长得人模狗样,为什么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   当然,外国女士不太会说中文,这些都是阮文自动翻译过来的。   总之都是在骂人啦。   阮文看着坐在那里神色淡定的谢蓟生,她有些好奇,小谢老师会怎么做。   丽娜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其实阮文没什么兴趣,不过遇到一个打不死的小强,也挺让人没胃口的,好在她已经吃过了晚饭。   如今看戏,看小谢老师怎么舌战群儒,把这些外国人骂一个狗血淋头!   站在那里的阮文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热闹,怎么也没想到下一秒谢蓟生看向了她,原本幽深的目光在那一瞬间变成了可怜巴巴的狗狗眼,“她勾.引我。”   阮文觉得,女人撒娇起来还挺好玩的,毕竟软软糯糯的。   至于男人嘛,尤其是像小谢老师这样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恨不得捏着一个小手帕对她说,“老婆,她勾.引我。”   这种事情,着实让她有些受不住。   胃都被惊着了,在那里翻江倒海的折腾。   阮文怎么也没想到,谢蓟生这浓眉大眼的竟然会撒娇。   这一句,惹得周围一片哗然。   “你一个大男人,欺负女人还不认,你还有理了是吧?”   “真是不要脸!”   ……   势要将软饭吃到底的谢蓟生不管这些,只是直直的看着阮文,等着她给自己主持公道。   阮文有些头疼,这就是来自谢蓟生的报复吗?   男人记起仇来,可真是没完没了!   “一定是你不守男德,不然她干嘛要勾.引你?”   谢蓟生眼皮一跳,他家小阮老师,果然不走寻常路。   “我没有。”谢蓟生很是淡定的把酒杯递过去,“不信你闻,这酒里被她下了安眠药。”   阮文愣了下,这也能闻得出来?   他们是用英语对话,当即有人把谢蓟生手里的酒杯拿过去,那里面的确还残留着一小汪红酒。   “是变了味的。”   原本被众人安抚的丽娜当即有些心慌,不过她很快就淡定了下来。   “可那明明是你的酒杯!难怪这位先生一直想要骗我喝酒,原来是想要把我灌醉不省人事,你好……”   她仅有的英语单词都蹦跶了出来,虽然语法上说不通,但大概意思还是传达到位了的。   几个外国女人当即安抚这个可怜的女人。   埃文斯姗姗来迟,刚过来就发现丽娜成了受害者,而阮小姐的先生被大家指指点点。   他有些闹不清楚,刚想要问到底怎么回事,丽娜一下子扑到了他怀里,“亲爱的,你怎么才来?你要是再来晚点,怕是就见不到我了。”   温香暖玉在怀,埃文斯有点懵,越发的搞不清状况。   “阮小姐,这是……”   “哦,丽娜小姐说我先生想要灌醉她羞辱她。”阮文神色平静,“大概是觉得自己是万人迷吧,谁都想要睡她。”   埃文斯:“……”他觉得这话像是在骂人。   “这位女士,你怎么能这么说?”   这人世间向来不缺乏主持公道的好心人,比如这位头发金灿灿的法国女人。   “那要我怎么说,说你的先生或许也和这位丽娜小姐有一腿吗?”阮文笑了起来,“毕竟作为国际饭店的交际花,丽娜小姐的裙下之臣可是不少的呢。”   法国女人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丈夫。   “亲爱的,别听她胡说八道。”   “有吗?”阮文笑了起来,“这位先生您太太戴的珍珠耳坠,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和丽娜小姐脖子里的那串珍珠项链是一套吧?之前我在伦敦逛街的时候看到过,貌似不拆开卖的哦。”   埃文斯胸前里的丽娜下意识的捂住了脖子。   那个法国女人慌忙的摘下了自己的耳坠,这珍珠耳坠她的确很喜欢,几乎很少摘下。   这是先生送她的生日礼物,她一直都……   “这是真的吗?”   “克拉拉不是这样的,你别听她胡说。”   “至于这位女士,您难道没注意吗?您的男伴刚才就一直在盯着丽娜小姐看,我想他跟丽娜小姐应该是老相识了吧。”   阮文开始乱杀,“哦,还有这位太太,瞧得出来您很喜欢这个翡翠戒指,不过没觉得和丽娜小姐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成色差不多嘛。”   舞厅的乐团早已经停了下来,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对了那位服务生,你在这里工作有些时间了吧?”   服务生很快过了来,“三年了。”   “嗯,看着像,衣服有些磨久了,那想必你对这里的客人都很熟悉,这位先生有从你这里拿过酒吗?”   服务生摇头,“这位先生一直坐在这里,没有点任何酒水。”   “谢谢。”阮文看着被埃文斯一把推开、险些站不稳的丽娜,“还需要我再问一句吗?”   打扮的花团锦簇,几乎是把自己所有行头都带出来的丽娜此时此刻脸色惨白,她看着阮文,眼神透着恨意,“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怎么,丽娜小姐觉得我是刻意针对你?”阮文轻蔑的笑了声,眼底都是透着凉薄,“就你也配?” 第314章 314香梅小产   十四楼度过了一个并不平静的夜晚。   至于始作俑者,将红酒倒在别人脑袋上的谢蓟生,冷眼瞧着那些外国女人找自己的先生算账,他拥着阮文回了十九楼。   “你观察的可真仔细。”   阮文笑了起来,“想什么呢,我哪有空观察这些,是云楼的服务生跟我说的。”   丽娜是赵经理的前女友,后来开始傍那些老外,谁送了她什么,她都会炫耀一番,经常一身行头去云楼吃饭。   搞的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姘头有哪些。只不过在饭店工作,不好说顾客的是非,所以即便是知道什么,也不会和这些外国女人说。   谢蓟生听到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那个丽娜不过是跳梁小丑,阮文压根不会放在心上的那种,怎么还特意打听了起来?   “就吃饭的时候无聊,听人说个八卦下饭嘛。”   之前谢蓟生去杭州,阮文晚饭懒得吃,就叫了客房服务,云楼的服务生给她送了餐。   阮文顺带着就跟那服务生聊了起来。   本来就是八卦一下,谁知道人直接往枪口上送呢?   “她那思想不可取,只许她当个菟丝花靠出卖身体等男人赏一口饭吃,为什么我就不能养着你呢?不过是在云楼吃了几顿饭还真以为自己是金凤凰了,法餐好吃吗?鹅肝松露鱼子酱又如何?我觉得还没云吞面吃好呢。”   谢蓟生看着那气呼呼的人,忽的起了心把她的发簪取了下来。   那一瞬间,阮文那堪堪过肩的发散落下来。   黑而长且直的发像瀑布一样,让谢蓟生忍不住吻在了她的头顶,“小阮老师说得对,我就吃你的软饭了。今天救命之恩小生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如何?”   阮文瞥了一眼:还唱上瘾了。   “你欠我的救命之恩可不止这一次哦。”   “那我就多许几次,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怎么样?”   国际套房的门叮的一声打开,下一秒又是被关上。   阮文倚在门上,觉得后背有微微的凉意。   谢蓟生看着她,“小阮老师要我伺候吗?”   阮文的生理期有点短,四天就结束了。   她被这么一勾,还真有些气喘起来。   “那你打算怎么伺候?”   女人吐气如兰,让谢蓟生觉得便是走遍华夏,再也找不到第二个阮文来了。   他掐着那纤细的腰肢,下巴抵在阮文的额头上,“怎么都行,你说要怎么样我都听你的。”   这次随着阮文出来,最开始是不放心,结果不放心变成了放纵。   大抵是因为自从元元出生后,两人很难得过这种二人世界,仅有的清净时光都变得极为难得。   所以食色性也,人生在世谁又不是饮食男女呢?   过去是阮文勾着他,如今他也想回应一下。   不然等着七老八十了再折腾吗?只怕那时候他也是有心无力。   倒不如,享受当下。   阮文听到这话笑出声来,仰头咬在谢蓟生的下巴上,“先去洗……”   门铃忽的响了起来,打断了这一室的春情。   谢蓟生看着门外站着的人,他依旧没放手,“不跟他谈,行吗?”   原本是约了埃文斯在十四楼谈合作的事情,谁知道闹出丽娜这幺蛾子来……   阮文忍不住笑出声来,“等谈完了再说,你先去洗澡,过会儿我去找你。”   国际套房有国际套房的好处,比如这个国际套房是三居室格局,套内面积就有一百平,有独立的会客厅和餐厅。   谈工作也很方便。   阮文特意叫了客房服务,让人来冲了咖啡。   埃文斯有些坐立不安,他没想到丽娜竟然会动了其他心思,亏得他之前还以为她不过是想借机讨好自己……   “阮小姐真的很对不住,这件事我向……”   阮文抬手制止了这位苏格兰人继续说下去,“埃文斯先生的报价有多少?”   她很是直接,直接到让埃文斯愣了下,等说出报价时,他很是小心地看着阮文。   这个价格,是不是太低了?   阮文沉默了好久,就在埃文斯又要开口时,阮文又问了句,“埃文斯先生是第一次和人谈生意吗?”   “啊?”   埃文斯这下是真的懵了。   他之前倒是跟人谈过,可谈之前也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啊。   毕竟是他的女伴,还挺丢人的。   阮文喝了口水,“这个价码,埃文斯先生打算要多少货?”   埃文斯连忙报出了个数字,“这是一个季度的货。”   阮文倚在沙发上,真皮沙发颇是舒坦,据说这是进口货,国际套房的标配。   听说十六楼的国际四套房里还有黄梨木、红木的沙发座椅,当年宋女士经常住在那里。   “我还以为是一个月呢。”   阮文这话让埃文斯下意识地去端起咖啡杯,想要借着喝咖啡的时间来整理一下思路。   “这个单子我想……”   埃文斯看着阮文起身,连忙放下咖啡杯,“一千英镑,一集装箱的货再加一千英镑。”   他想要从中间抽一点,但看起来这一套行不通。   “不是价钱的问题。”阮文笑了笑,“埃文斯先生不觉得进货量太小了点吗?”   “没关系,我们支付运费。”埃文斯很是认真地解释,“而且我们公司打算在上海这边弄一个仓库。”   阮文听到这话挑了挑眉头,“海上运输的运费埃文斯先生你们出就好,仓库嘛,我这边有就不用麻烦了。其实建设新仓库需要不少的时间,如果方便的话,埃文斯先生可以考虑租用仓库,这样比较省事。”   “我会考虑阮小姐的提议,那我们的合作……”   阮文笑了下,“合作愉快,具体的还要再细谈,到时候我会派人过来与你接洽。”   埃文斯没想到这么容易,之前他被阮文晾了好些天还以为这单生意要黄了呢。   原来……   还挺简单的。   埃文斯还想要再跟阮文聊两句,不过看着阮文在那里按揉太阳穴,他很快就说了告辞。   走之前,苏格兰人问阮文是否喜欢苏格兰的折耳猫,他可以找机会给阮文带来一只。   “不用了吧,我女儿还小,她有些顽皮,怕是养不了。”   埃文斯很是遗憾,“那有需要的话您尽管说。”   苏格兰人一步三回头的下了楼。   ……   阮文去卫生间里,她打算好好泡个澡。   套房里有大浴缸,可惜之前她来例假一直没有这个机会。   眼看着明天就要回去了,此时不泡澡什么时候泡?   阮文进去就发现谢蓟生正在浴缸里泡着,十分舒坦的模样。   比自己会享受,要知道刚才她还在那里和埃文斯斗智斗勇,拿下一个价格还不错的订单。   只不过旗袍上的盘扣有些烦人,阮文怎么都解不开。   “你过来。”谢蓟生招了招手。   阮文过去,坐在浴缸边沿。   谢蓟生帮着解开了一粒纽扣,但下一秒直接揽着阮文的背,将人带到了浴缸里。   丝绸沾了水,紧紧的贴在身上,这下是真的曲线毕现。   阮文低呼了一声,“我的衣服。”   “回头我赔你。”   “你怎么赔呀?”阮文瞪了一眼,“难不成是打算亲手做一套赔给我吗?”   这提议有些刁难人。   谢蓟生却是应了下来,“好。”   男人床上说的话,能当真吗?   阮文又不是傻白甜,浴缸里说的话一样当不得真。   谢蓟生是行动派,答应赔衣服,所以直接把这套花团锦簇的旗袍给毁了。   丝质的旗袍也不算多脆弱,奈何谢蓟生一股巧劲,撕拉一下那旗袍就从单侧开叉变成了两侧开叉。   “败家爷们!”   窸窣的水声中,阮文低骂了一句,很快便是没入那低低的吟唱声中不见了踪影。   ……   小轿车到了工厂这边,保卫科那边当即就有人跑了出来,跟阮文汇报情况。   “汪家大哥走了,不过他媳妇和俩孩子还都在酒店住着,天天都过来。”   你要是拦着她就哭,可不拦放进去又怕惹出事来。   阮文不在,韩建国也有些拿捏不好分寸。   归根结底,是他没有江雪梅那般厚脸皮。   “知道了,这段时间辛苦了。”阮文递了一盒点心过去,“上海的蝴蝶酥,味道还可以,尝尝看。”   点心的香甜味道似乎透过纸盒传了出来,韩建国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让你破费了。”   阮文每次回来都会给他们带着吃食,和其他人不一样。   这让韩建国很是感动,并不一定多贵重。   但这是把你放在心上,人活着一辈子,有的人图名有的人图利,而他图的不就是被人记挂着吗?   ……   阮文刚回到家不久,李阿姨就得到消息抱着谢元元回了来。   谢元元小朋友有些乐不思蜀,似乎并不是很想念她爸爸妈妈。   直到阮文拿出点心逗她,她这才巴巴的跑了过来,“妈妈呲呲。”   小孩子说话不清楚,阮文拿她没办法,教了好一会儿还是“妈妈呲呲”。   妈妈还龇牙咧嘴呢!   阮文坐在沙发上,抱着女儿看她吃点心。   她怕孩子噎着。   李阿姨瞧着谢蓟生下楼去看望汪老,忍不住嘟囔了两句,“汪家那个大嫂,这脸可真是比城墙都厚,好在你们陈厂长是个强势的,不然这孩子都被她抢了去。”   阮文把点心推过去,“怎么了?”   “还能怎么着啊。她可真是个有能耐的,把男人赶回去了,就带着俩孩子在这边住着,也不着急回去上班。见天的过来你要是拦着她,她就在那里抹眼泪,还硬往里面闯,你说谁敢动手啊,谁拦着她就被她骂流氓。到了楼下就又是乖顺的儿媳妇,又是给做吃的又是给做衣服。”   阮文笑了笑,“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有她忙活,您不就清静了吗?元元没怎么闹您吧?”   “没有没有,这孩子听话着呢。”李阿姨无限感慨,“这话本来不该我说,不过这人惦记着东西呢,你说要是只惦记着老爷子的,人家是亲儿媳妇,瞧我这嘴。”李阿姨轻轻拍了下。   阮文又是一笑,“您接着说,没关系的。”   作为涂安国介绍过来的保姆,李阿姨其实是记挂着阮文早前给她的承诺的——将来安排给她养老。   不一定非要伺候着,自己腿脚还好的时候她时不时去看一眼,等自己死了有人给自己收尸埋葬了就行。   因为有盼头,李阿姨自然是给阮文当耳报神,一股脑地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她呀还惦记着你的产业呢。”   这阮文还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毕竟在江雪梅看来,她是靠着汪老的扶持起来的,哪有什么真本事啊。   “我知道了,您也别烦,过些天我就把她赶走。”   李阿姨开心的拍了下大腿,“那敢情好!”   正在吃蝴蝶酥的谢元元愣了下,嘴里的酥都顾不得吃了,细声细气的说,“疼疼。”   阮文:“……”闺女打小就会卖萌怎么办,怎么说句话都是叠字?   是因为这名字的缘故吗?   李阿姨连忙安抚小朋友,“元元吃,不疼的。”   她又是跟阮文说了起来,“对了阮文,你走后啊那个刘五斤带着他媳妇来过一次,我瞧着那意思可能是看看你能不能给找个工作。”   阮文觉得李阿姨在跟自己卖关子,“您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隔壁413所家属区大院,连带着这边工厂大院两边加起来有几百口子人呢,就没李阿姨打听不出来的消息。   “就香梅她那弟弟妹妹不争气呗,她妹妹不去读书也就罢了,被人占了便宜怀孕了!”李阿姨小声嘀咕了句,“闹的还挺大的,香梅气得晕了过去,结果自己的孩子折腾没了。”   阮文脸上笑容消失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啊,我是说香梅小产。”   “就年前那几天嘛。她也没好意思跟人说,这不是前些天她那个大妹要跟人男的结婚,结果人家男的压根不打算娶她嘛,这就传了出来。我瞧着呀,这小两口怕不是想要离开呢。”   这未婚先孕可不是被戳脊梁骨吗?   香梅这二十多年行得正坐得直,便是再穷再累再苦也没有偷过抢过。   如今这般委屈,哪受得了啊。   “人呀,最怕心被寒着,这一凉了心啊,就……”李阿姨叹了口气,“也怪不容易的。”   阮文低声附和,“是啊,不过他们还年轻,还有机会,也不着急。”   李阿姨瞧着阮文在那里逗弄女儿,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年轻人谁还没个犯糊涂的时候?   用读书人的话来说,那就是人非圣贤谁还不会犯点错?这知道错了能改,那就好。   阮文听到李阿姨那低声一叹,忍不住笑了起来,“您别担心,香梅之前帮我带元元,我心里有数。只是有时候啊人迷了进去怎么都唤不醒,得换个法子让他们疼一疼,才知道对错是非,才知道人生的路该怎么走。”   香梅这次被一向疼爱的亲妹妹坑的这么惨,也该明白回过神了。 第315章 315你敢打我   阮文回来后去看了汪老,汪老瞧着她神色不太好,赶她回去休息。   在家里和李阿姨说了一会子话,阮文还真有些倦了,索性收拾了下带着女儿去睡觉。   谢元元小朋友并不困,在床上闹腾着阮文,一会儿戳戳脸,一会儿小手指抠阮文的鼻子,就是不打算安生下来。   阮文把那不老实的小爪子给抓住,瞪了女儿一眼,“陪着妈妈睡会儿好不好?”   小姑娘懵懂的看着阮文。   阮文用谢元元能听懂的语言解释了一遍,“元元、妈妈,睡觉觉。”   与人沟通需要找到合适的方法,小朋友也不例外。   谢元元笑眯眯的闭上眼睛。   细长的睫毛像织就一张密密的网,挡住了窗外的光线,落下了一片阴影。   阮文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瓜,闭目休息。   ……   “这哪有刚回来就睡懒觉的道理,怎么也得吃点东西再说吧。你让开让我进去喊阮文起来。”   李阿姨不想让开,像江雪梅这种婆娘自己可见多了。   可那些都是没啥文化的农村妇女,不像江雪梅,好歹还是个干部。   干部就该有干部的样,现在这种横冲直撞往别人家里闯是几个意思?   “你这人……”李阿姨刚说着,忽的被人顶了一下腰,惯性使然身体往后退了两步,她想要扶着墙,结果拽住了那衣帽架,连人带衣帽架一下子都摔在了地上。   这砰的一声响,让江雪梅都愣了下,“这老太太,你可别赖人呀,这是你自己跌倒的。”   江雪梅下意识地把闯了祸的儿子往身后一拉,她哪知道这混小子竟然撞人呀。   毛头小子手上没轻没重的,真是愁死个人。   李阿姨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   她想站起来,可就是疼得厉害,使不上劲。   江雪梅瞧着她这模样多少有些慌张,“你自己跌倒的哈。”   她有些着急忙慌的想要离开,刚一转身,就被人给喊住了。   阮文是被吵醒的。   才睡了没几分钟的人难免有几分起床气,坐在床上消化着情绪的阮文正打算下床,就听到了摔倒声,出门后看着倒在地上的李阿姨。   阮文的眼神都变得凶了起来。   “大嫂,你家儿子没家教,你这么大的人了难道也打算把人推倒就跑吗?”   江雪梅听到这话脸蹭的一下就红了。   “你,你胡说八道,在诬陷人。”   “诬陷人?”阮文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李阿姨,哪里疼?我把你扶起来,哪里不舒服跟我说。”   李阿姨痛苦的点了点头,就着阮文的手慢慢站了起来。   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阮文扶着她去沙发上躺着。   “你等下,我喊小张过来送你去医院。”   “没……”李阿姨就觉得钝疼,其实现在躺下来觉得好多了。去医院还得花钱,没这个必要。   阮文抓住了她的胳膊,“去检查下,万一有个跌打损伤,也好找人算账。”   江雪梅觉得如果眼睛能做刀的话,自己早已经被阮文千刀万剐了。   她早就该离开这里,可脚下跟生了根似的,怎么都挪不动。   等她听到那错乱的脚步声时,想走已经晚了。   楼下警卫员小张听到楼上的声响已经跑了上来,周围的几家邻居也都过来看到底咋回事。   推推搡搡的,把江雪梅直接推到了客厅里。   这是江雪梅一直想来的地方,她在楼下汪老的住处看到了各色电器,可谓应有尽有。   有江雪梅一直惦记着的空调,可她家汪成文说耗电太多,不舍得买。   还有那最近很畅销的电热水器。汪成文说不安全,万一导电那可就是要人命的事。   其实就是不舍的花钱,毕竟这两样买下来可就三千块没了。   他俩大半年的收入啊。   如今晓航马上要工作结婚,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江雪梅到底断了自己享受的心思。   可当她看到阮文家的各色电器,还有那与旁人家,甚至比酒店还要有格调的装修时,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电视机、冰箱,而且还两台冰箱,空调……   这些电器像是一根根针似的,全都扎在了江雪梅的心窝子上。   她省吃俭用的为哪般?过得还不如阮文!   “我说汪家大嫂,你这一把年纪的人了咋还这么毛手毛脚的,这李阿姨要是万一有点事,你担得起这责任吗?”   “就是啊,我看她倒是巴不得李大姐出事,好借机会留在咱们这里。”   “谁说不是?”   江雪梅这些天都在盘算着什么,没谁比家属院里的这些女人们更清楚的了。   谁家有点小九九,到底存了什么心思她们比当事人想的还明白呢。   当然,江雪梅不见得想要在病床前伺候李阿姨。   可架不住大家用这事来恶心她。   江雪梅双拳难敌四手,“不是我,不是我,是她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哟,你这话说的。”邻居大婶冷笑一声,“李阿姨什么人咱还不清楚?脚下稳着呢,不然阮文能请她来帮忙带孩子?你说是她自己摔的,她怎么没当着我们的面摔,偏生跟你说了两句话就摔倒了?”   邻居大婶看向了沙发上,“李大姐,这到底咋回事呀?”   李阿姨缓过劲来,就觉得尾巴骨那里有点疼,其实也没啥事,但她被阮文抓着手,还是下意识的皱着眉头,一副要哭又努力不哭的模样,“就她孩子撞了我。”   她上了年纪的人也不害臊,掀开自己的衣服,指了指自己肋巴骨,“就这里可疼了。”   “哟,那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我记得当初阮文是不是就断了肋骨?”   “是啊,上了年纪可比不得小年轻。”   客厅里正吵闹着,主卧里忽然间传来哇的哭声,阮文急了,她都忘了,元元还在睡觉呢。   ……   谢蓟生刚回来就看到小张慌忙的要背老爷子上楼。   他把人拦了下来,知道楼上发生的事情。   刚上去,就听到女儿的哭声。   这让谢蓟生眉头皱了起来,快步回了家里去。   看着阮文抱着女儿在那里哄,小朋友哭成了个泪人。   谢蓟生的目光落在了客厅里那对手脚都无处安置的母子身上。   “小谢回来了呀,快去哄哄元元。”   “元元一直喊着要爸爸,阮文哄不过来。”   虽说亲子关系是建立在共处时间上,阮文也知道女儿和谢蓟生更亲近一些。   但这依旧让她有些窘迫,心情很是不好。   心情不好的时候自然要学会发泄,比如说把这火气全都丢到始作俑者身上。   如果没有江雪梅非要闯她家,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她还没去找江雪梅算账,如今来她家惹事,很好,送人头是吧。   阮文倒是真不介意。   反正她跟这位汪家大嫂一点都不熟,即便是一个办公室呆着的邱爱梅阮文都不买账,何况她江雪梅?   李阿姨已经被送去了医院,谢蓟生陪着一块过去,捎带上了被吓着的女儿。   周围邻居也都四散了去,唯独留下江雪梅和晓明母子,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江雪梅下意识的把儿子护在身前,倒是护犊情深的好妈妈。   “大嫂,今天这事您说怎么处理吧。”   江雪梅觉得自己口干舌燥,任谁在这里站了二十多分钟,都不会太舒服。   “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时有点乱。”她觉得自己站得有些累,身体的麻木让脑子也转不动。   “我是上来喊你吃饭的,可她就是不让我进去,然后她就跌倒了。”江雪梅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猛地上前一步想要抓住阮文的胳膊。   但阮文抬头凉凉的一眼,让江雪梅站在了那里。   “我好歹是国家干部,哪会做这种事情?是她,是她想要挑拨离间,拨弄我们妯娌之间的关系。”   “妯娌关系?”阮文被这个词逗乐了,“大嫂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妯娌关系吗?您不是说了吗,你家男人姓汪,跟姓谢的可不是亲兄弟。”   江雪梅脸色一白,怎么也没想到阮文竟然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您说得对,您好歹是国家干部,不想着怎么为人民服务罢了,倒是脱岗这么长时间,我瞧着您这国家干部是不打算当了的。”   江雪梅听到这话愣了下,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觉得什么意思就什么意思呗。”阮文笑了下,“最后喊您一声大嫂,既然做错了事,不付出点代价您怎么长记性呀。”   “阮文!”江雪梅慌了,“你别乱来,我的工作要是有什么问题,我跟你没完!”   “你倒是试试看,上一个跟我没完没了的是林平山家的俩女儿和他家儿媳妇,听说出了正月就要开庭审理了,不知道会判什么刑呢。”   江雪梅当然知道林家的事情,当时单位里的人拿这件事嘲笑她。   说她连自己弟媳妇都不相信,怕是和公婆家早就断了联系。   搞的江雪梅有段时间抬不起头来。   正因为如此,她这次下定决心来找阮文,就是想要证明自己才不是那种和婆家处不好关系的人。   这结果,绝对不是她想要的!   怎么会这样?   江雪梅整个人都慌了起来,“你这样会毁了我和老汪的,老爷子收养谢蓟生,难道就是让他媳妇把这个家拆的七零八落吗?阮文你不能这样做,你这是恩将仇报!”   “拆的好!”   汪老什么时候过来的,阮文和江雪梅都没注意。   等看到老爷子推着轮椅进来时,江雪梅一下子就慌了,原本就失了血色的脸这下子更是越发的透明!   “爸,这就是个误会,您别生气,伤了身子不值得。”   “我身子骨什么样我清楚。”汪老原本是想着等阮文回来处理大儿媳妇的事情,原因倒也简单,他明白这个儿媳妇在想什么。   非得当着阮文的面,绝了她的念想,她才会死心。   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没等着行动呢,倒是被她给搞了偷袭。   “不想丢人就现在给我滚。”   江雪梅听到这话愣在了那里,滚?   她知道公爹脾气不好,但是对待这几个儿媳妇基本的面子倒也是给的。   就算是说重话,也都是说给几个儿子听。   如今对她说这话……   江雪梅觉得自己心里头一根弦似乎在这一瞬间崩断了,“滚?我为什么要滚?你把谢蓟生当亲儿子还亲,对你的几个儿女不闻不问,亲孙子你都看不顺眼,你百年之后好意思跟妈说?她替你生儿育女,到最后却还不如谢蓟生一个外人。”   这可真是好笑。   江雪梅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笑的事情,“是,你大义凛然,你不给我们走后门,你和其他的爹妈不一样。别人都帮着带孙子你一句话都不问,亲孙子在面前你都不管。结果对一个没血缘关系的亲的跟宝贝蛋似的。我倒是想要问问,凭什么?知道的以为那是你干孙女,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你的老来……”   江雪梅正说着,忽的觉得自己眼前一黑,紧接着脸上就是火辣辣的疼。   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阮文,“你敢打我?”   “为什么不敢?”阮文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龌龊的人。   她打的就是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人。   打一巴掌不过瘾,阮文呼呼的又是打了两巴掌,看到江雪梅的脸肿起来,这才松了手。   江雪梅是比她胖,可那又如何?   经年坐办公室的人身材发福,平日里自诩文化人,反应慢的很。   至于之前还顶了人的汪晓明,这会儿早就被吓傻了,抱着他妈的腰在那里呜呜的哭。   “你再敢胡说八道一句,信不信我让汪成文也没的工作。”   “你敢!”江雪梅觉得嘴里一阵血腥味,她想要去抓阮文的脸,可手还没伸出去呢,就先被阮文给控制住了。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为什么不敢,你不信就试试看。你家晓航不是要毕业了吗?信不信我让人把他安排到最苦的地方去,你不是想着把他留在身边,看着他成家立业吗?”   “那我就让他去边疆,去藏区,我倒是看看有哪家人这么想不开,会把闺女许给他。”   “你在吓唬我,我不信。”   “不信?那你尽管再多骂一句,试试看。”阮文笑了起来,“你尽管试试看呀。”   江雪梅觉得自己喉咙似乎都肿了,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阮文,似乎这样能够发泄心中的愤恨。   过去二十年来,哪怕是跟老二家的吵架,她也没有这般憋屈过!   “不服气是吧?”阮文松开了手,“那你也得给我受着。江雪梅我只跟你说一遍,别再来我眼前晃悠,也别想什么歪心思,不然我可不介意把这笔账算到你头上。”   “你是个疯子!”   “疯子?”阮文笑了起来,“当一个疯子有什么不好?难不成当一个傻子被你耍得团团转?你最好今天就给我滚,一辈子都别出现在我面前,不然你的工作,汪成文的工作,还有你这俩宝贝儿子的未来,你可给我想好了。”   说话间,阮文伸手推了一把,江雪梅没能地方,一屁股就是跌坐在地上。   登时一阵锥心刺骨的疼。   “阮文!”   “你也尝尝被人推倒在地的滋味。”阮文目光落在那跟着妈妈一起跌倒在地的小朋友身上,“自己的儿子教成了个什么东西,你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汪晓明并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只是跌倒在地让他哇哇哭出声来,大声的喊着“妈,疼”。   江雪梅挣扎着把儿子扶起来,她没再去找阮文算账,而是看向轮椅上的老人,“爸,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我被阮文欺负,好,很好,从今往后,你就当没了成文这个儿子,没了晓航晓明这俩孙子!”   母子俩脚步颤颤的离去,走到门口看到走廊里的人,江雪梅下意识地捂着脸。   被一个年轻媳妇打了,她原本有千万理由的,可一想到阮文的要挟,她到底还是没敢冒这个险。   捂着脸,江雪梅带着儿子离开。   客厅里。   阮文嘱咐小张,“你去酒店一趟。”   小张反应过来,“哦,我去结账。”   “不,盯着她结账!”阮文神色坚决,她看着汪老,眼睛一眨不眨。   粗线条如警卫员小张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最后还是看到老首长点头,“去吧,先送我下楼。”   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阮文。   谁能想得到,老大家的竟然能这么胡说八道。   早知道她竟然敢这么说,他早早的就该把这人给赶走。   当初看着江雪梅也是上进的,谁能想到现在竟然这模样。   阮文一个人站在客厅里,她的手在抖。   打了人那么多巴掌,手不疼是假的。   只不过既然做了,阮文就不后悔。   至于汪老心里会怎么想她,坦白来说阮文并不在乎。   ……   谢蓟生带着孩子去了医院,等回来的时候从小张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他没有先上楼,而是去看了汪老。   “阮文就这性子,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不是故意给您难堪。”   打江雪梅只是因为江雪梅胡说八道,没想着下汪家面子的意思。   汪老在那里练字,只不过他这字写得并不怎么样,怎么练都成不了大家。   不过,练字比钢琴好,练钢琴只会让他气得想把那玩意儿给砸了。   练字好歹能让他心情平和一些。   “帮我跟阮文说声对不起。”   他不想看到老四那混账玩意儿,就来这边住着。   不管是从哪方面说,阮文都做的无可挑剔。   大过年的出去那也是有急事,情有可原。   给了他那么多时间,却还没处理好这事,是他这个老头没本事。   “前两天汪萍打电话说,要跟小罗结婚了。”汪老看着谢蓟生挑了挑眉头,他继续往下说,“小罗那边跟家里头不和,这结婚的事俩人也没啥经验,我这个当老子的不能当甩手掌柜不负责任。不然的话,汪萍心里还不得记恨我?我可不想百年之后没脸去见她妈。”   “您不必在乎她说的那些话。”   “谁说老子在乎了?老子当年杀小鬼子杀美帝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我会在乎她说的那些话?” 第316章 316我要结婚了   汪老气得把毛笔摔到地上,“我就算是生气,那也是被你气死的!”   “哪至于。”谢蓟生也没再多说什么,“过些天再走吧,不然汪家的脸面可真就被阮文给打没了。”   他是不在乎这个的,可嘴上说着不在乎的老爷子,在乎的很呢。   谢蓟生去客厅里,抱着谢元元上楼。   阮文正在那里打电话,不知道跟谁在说什么,倒是笑吟吟的模样。   瞧见他回来,把手伸了过来。   谢元元很是明白妈妈的心思,往上面呼了一口气,“呼呼,不疼疼。”   阮文被女儿逗乐了,“真乖。”   这一句真乖,让电话那边省委办公厅的刘秘书傻了眼,我好歹比你大个十来岁,说这话不太合适吧?   阮文压根没意识到,享受着女儿的呼呼和谢蓟生的按摩,她心里头舒坦多了,继续跟刘秘书说事,“那到底是上海,比我们这有着地缘优势。虽说是自家的事情,不过我想有机会还是能见见王书记,看他有什么指示。”   刘秘书觉得阮文考虑到底是周全的,“那我回头问下那边,尽快给你安排个时间。”   “麻烦了。”阮文挂断电话,“是不是把汪叔叔给气得够呛?”   “那也是他自找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当年还教我兵法呢,自己都搞不清。”谢蓟生看着她心情还算可以,“别往心里去,过段时间汪萍结婚,你得费心准备个礼物才是。”   “知道。”   汪萍和罗嘉鸣两处呢。   虽说她早就送了汪萍一份礼物,但到底不一样。   “不过汪萍没跟我说结婚的事情呀?”   前些天在上海的时候,她还接到了汪萍的电话,气鼓鼓的,估摸着是罗嘉鸣把她气着了。   “快了。”谢蓟生看着她那还有些泛红的手,“还疼吗?”   “还行吧,反正有人比我疼。”   小张刚才回来就跟她说了,江雪梅得知要自己支付房费时,整个人都傻了。   她身上压根没带那么多钱好吗?   后来不得不打电话给汪成文,让人连忙汇款才算完事。   阮文这件事做的绝,不过江雪梅也够有意思的,这些天在酒店大吃大喝,进口零食没少拿。   有半点干部的模样没?   这门亲戚算是彻底的断了。   不过阮文也没在意,毕竟她压根也没认这是自家亲戚。   有的亲人朋友是守望相助,有的嘛……   有好处可不能缺了他这一块蛋糕,当你有麻烦,那割席动作可快了,恨不得从来不认识。   江雪梅不就是这种人吗?   阮文原本在睡觉,现在没了精神,也没什么胃口,索性带着谢元元去看书。   小卧室里是低低的读书声,偶尔会有婴孩那满是稚气的声音,多少有些含糊不清,但谢蓟生觉得,比任何一曲音乐都要好听。   ……   刘五斤没想到阮文会找人喊他们两口子过去。   他倒是还好,只不过香梅有些忐忑。   “你别这样。”刘五斤安慰媳妇,“阮文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这么畏畏缩缩的反倒是让她不开心。”   这一句说的香梅越发的慌张起来。   刘五斤没办法,“跟着我,深呼吸,对,吸气,呼气。好些了没?”   香梅点了点头,“走吧,别让阮文等着,这样不好。”   两口子过去的时候,阮文正在教谢元元背诗词。   虽说不打算培养个小天才什么的,不过诗词那么美,让孩子打小背一下也挺好的。   起码日后去参观这秀丽河山时,能够随口说一句“日照香炉生紫烟”,而并非“卧槽,好看”。   瞧着刘五斤两口子过来,阮文暂停了教学。   “你身体还好吗?”   香梅被问的有些羞涩,“还好。”她知道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阮文没有笑话她,她已经很感激了。   但依旧不好意思。   “还是要好好休息下的,别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将来老了遭罪的是自己,别人替不了你半分。”   刘五斤连忙插嘴,“我最近小心着呢,没让她碰凉水。”   “那挺好的。”阮文也没再废话,“我前些天出去一趟,李阿姨说你们来找我,想通了?”   刘五斤是早就想通了,奈何他媳妇想不通啊。   好在这次吃了苦头终于醒悟了。   “阮文,之前是我跟香梅犯糊涂,你别跟我俩计较。”刘五斤把责任担在了身上,“人要脸树要皮,虽然我们就是俩小人物没啥本事,可也是要面子的。”   他知道阮文一向做事周全,既然把他们喊过来,想必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   刘五斤没再绕弯子,“你之前不是想要香梅去首都帮忙吗,不知道现在她还能不能去?”   “去倒是能去,那边一直缺人。”阮文看着香梅,“香梅,你想去吗?”   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香梅抬头看向阮文,看着阮文身边那个她照看了好几个月的孩子。   她想,要是她和五斤的那个孩子生下来,是不是也会像谢元元这么可爱?   可惜人生从来没有什么如果可能要是。   只有她的悔不当初。   就在香梅想要开口应下时,她又听到阮文的声音,“你确定自己不会后悔吗?”   阮文是丑话说在前头,“那些给钱的才是大爷,虽然你是帮忙照顾孩子和孕妇,但孕妇不见得人人都好脾气,有些怕是还要给你气受,说不定比你家的弟弟妹妹还有过之无不及。”   香梅听到这话苦笑了一声,“怎么可能?”   她大弟不工作,之前大弟那个对象也不工作,还嫌弃她没了工作不给他零花钱。   她大妹未婚孕丢死了人,却还幻想着生下孩子,说什么“反正你的孩子没了,不如回头养着我的孩子,咱们亲姐妹用分得那么清吗”。   之前香梅也觉得,不用。   干嘛分的那么清楚呢?   可现在她懂得了,自己又当爹又当妈的照顾的孩子,都是蛀虫是蚂蟥,只是想要把她啃空,把她的血与髓都吸个一干二净。   她再这么下去,就等着给他们当牛做马到死吧。   这是香梅所不愿看到。   她也有自己的家庭,为什么不好好过日子?   五斤对她不错,她想要给五斤生个孩子啊,这有什么错吗?   可他们把自己的孩子害没了,都没一丝愧疚。   香梅的心凉了,也坚决了,犹如钢铁一般硬邦邦的。   “不会。起码我能挣钱,和五斤过我们的日子。“阮文直直地看着,看到那双眼眸坚定不拔。   “好,我联系乐雪,让她安排下,你们尽快过去吧。”   香梅松了口气,嘴唇翕动,“谢谢。”   相较于她的羞赧,刘五斤还有些担心,“阮文,我跟香梅走了之后,怕是她的弟弟妹妹会过来找你……”   “嗯,我知道,你们放心去,剩下的我来处理就行了。”她还不至于怕这么几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年轻人。   来一个打一个,来俩打一双,绝对的公平。   ……   香梅和刘五斤很快就离开了,阮文看着一旁小眼珠滴滴转的女儿,“将来你是想要做个科学家还是要当一个女企业家?”   如果可以的话,其实她希望谢元元当科学家。   毕竟做科学家的话不用处理这么多人情往来的纠纷,只需要专注于自己的实验就好。   谢元元往阮文怀里钻,在那里咯咯地笑了起来,逃避了她老母亲的问题。   “好啦,科学家也需要会背唐诗宋词,来我们继续学。”   阮文拿过了一本唐诗集,“我们今天把这首《望庐山瀑布》学会。”   ……   元宵节前,汪老回了首都。   这让汪萍有些奇怪。   “您怎么回来了,被阮文赶回来了?”   汪老瞪了女儿一眼,她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教人气得要死。   “你这不是马上要结婚吗,我回来主持大局不行?”   汪萍轻笑了声,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要结婚了呀,跟谁啊?   “怎么,阮文没给我大嫂脸?”   她这一语中的,让汪老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胡说什么。”   “那看样子我猜中了。”汪萍还真不例外,毕竟她年后就星夜去了省城一趟,可惜那一趟去了也白去,并没有把江雪梅给赶走。   反倒是被江雪梅夹枪带棒说了一顿,说她还没结婚就跟罗嘉鸣同进同出的不好,这样很影响前程。   影响个屁。   单位里可从来没人这么说她,何况她也不在乎这些。   因为后来单位有急事,汪萍第二天下午就回了去。   她知道江雪梅打算在省城当黏皮糖,也想过江雪梅日后肯定会灰溜溜的离开。   只不过自家老爷子回家,这是汪萍失算了的。   汪萍猜了好几个缘由都没猜中,这让她略有些沮丧,“要不咱不卖关子了?”   汪老是恨不得把这件事彻底闷死,哪会跟亲闺女说这事?   “行了,你回头跟小罗结婚后住家里就行了,对了记得找个保姆,会做饭的。回头我把我的工资存折给你。”   战场上九死一生过的人,对传宗接代其实并没有那么大的执念。   把存折交给女儿还是儿子,完全看他心情。   比如说,这会儿汪老心情就挺好的。   好到让汪萍觉得有些奇怪。   “您这是怎么了?被气疯了?”   “胡说什么。”汪老瞪了女儿一眼,“你不要那就算了。”   “别呀,我缺钱呢。”汪萍才不跟她老子客气呢。   不想说就不说,她不问就是了。   至于和罗嘉鸣结婚,那是自己的事,谁来催都没用,包括她老子。   ……   过了十五,阮文又去了趟上海,这算是捎带着过去,主要还是去南京一趟,和那边谈点事情。   到上海是把第一笔资金给石磊送过去,顺带着再去杭州找一下薛梅,说上海这边厂房建设的事情。   专业的施工队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车间在建设设计上有特殊的要求。   整个大的项目,阮文给了两千三百万的预算。   如今第一批资金是三百万。   石磊拿到后觉得有些烫手,“不怕我携款逃跑?”   阮文觉得这玩笑格外的没劲,“好啊,那我正好看看是你这个老国安厉害,还是我家小谢同志这个前侦察兵技高一筹。”   “那还是算了。”石磊也没侦破过什么大案子,能力上不足他十分清楚。   “你把土地弄下来,回头我让永晴在这边帮忙,给你弄出个账本来你按照这个模本来记录开支什么的,这样也省事。”   亲兄弟明算账,何况是涉及到两千多万的大项目。   阮文可不想让自己糊里糊涂过去。   “薛梅那边你联系了吧?”   “她前两天让人过来考察了,说是这建筑图纸怕是得等到月底才能出来。”   “现在不就月底了吗?”   石磊纠正,“是正月底。”   “那可不行。”阮文觉得这太过于拖沓了些,“抓紧时间搞这个,不能这么磨磨唧唧的。建厂就是要看地理和气候条件嘛,实在不行去那些部门问一问,再不行你就去其他厂子里问问看,找俩建筑师给研究下,尽快确定下来。”   石磊觉得阮文这次有点着急,“是不是太赶了?”   阮文倒也没瞒着他,“我这边拿不出两千万的现金,后续的资金都是要贷款,工厂晚建成、晚投工一天,我这边就要多还一天的贷款。要是有可能,我自然希望咱们这工厂能立刻投入使用。”   这就强人所难了。   石磊没想到阮文竟然现金流短缺,他也没再多废话,“行,那我就催一下。你说的那个陶永晴,她什么时候过来?”   “哦,今天去跟一个老外签合同去了,弄完就过来找你。”阮文也没留下给两人做介绍,交代清楚之后她直接去了火车站。   毕竟她跟南京那边约了时间,赶趟呢。   ……   阮文的第一季度很忙。   实际上出了正月十五就到了三月份,她不是在坐火车就是去火车站的路上。   大部分时间都在行程中,浪费了不少有效时间。   可哪又能怎么办呢。   国内机场就那几个,而且转机也麻烦的很,有时候还不如坐火车呢。   好在等到三月份结束,这奔波的日子暂时告一段落。   她终于可以好好休息几天了。   李阿姨继续当自己的耳报神。   “前两天不是你生日吗?小谢说你虽然不在家,不过还是买了个生日蛋糕,结果不知道怎么就被那个小姑娘给看到了,非要吃蛋糕。”   阮文是三月底的生日,她自己都忘了,当时在火车上,过得天翻地覆压根都没记起来这事。   “小孩子嘛,不免嘴馋。”   李阿姨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小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能不跟着不懂事啊,那个小任就在那里哭,你说她委屈什么呀?真想吃自己攒钱给闺女买就行了,这不是让小谢难做人吗?”   任凤杰留在了省城,谢蓟生给她安排了个工作,在省大的图书馆里做管理员,工资不算太高,但养活她跟女儿敏敏倒是没什么问题。   因为在省大的图书馆工作,任敏也顺带着去了之前建好的附属小学上学。   不过任凤杰没有住到厂里的大院,带着女儿住到了学校的教职工公寓。   那公寓是一片老房子,任凤杰和敏敏住的那个也不大。那就是分给谢蓟生住的单身公寓。   谢蓟生用不着,就一直空着。   图书馆的工作也没多少工资,再拿出钱来租房子母女俩势必过得捉襟见肘。   借房子这事阮文知道,她也没在意。   倒犯不着什么都计较。   “他们不是住在学校吗,怎么知道谢蓟生买了蛋糕?”   李阿姨觉得阮文真是忙坏了,都忘了之前小谢跟她说过,把元元送到托儿所的事情。   这话一提,阮文有些不好意思,“我都忘了,她在托儿所还听话吗?”   “老师都夸呢。”李阿姨笑了笑,“小谢说过去和大家熟悉熟悉,等回头真的去上学了,也就习惯了。”   阮文有些不太好意思,“这样啊。”她又把话题扯到了蛋糕的事情上,“那后来呢。”   “后来小谢就带着元元回来了呀,元元可爱吃蛋糕了,小谢说跟你一样喜欢吃甜食,不过你放心,有控制着,没敢让她吃太多。”   毕竟小孩子还在长牙的时候,哪能整天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呢?   李阿姨继续吐槽,“她这一哭,倒是惹来了几个菩萨心肠的,说小孩子贪嘴嘛,大人干嘛这么计较,带着敏敏回来一起吃就行呗。其实就是眼馋,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工厂里的人指望着阮文吃饭不会说这种闲话,阮文与413所有天大的恩情,研究所那边自然也不会闲话。   会说闲话的嘛。   排除了两个选项,第三个选项就是答案,不是吗?   省大的教职工家属吧。   她这边工厂起来后,倒是遇到不少想要送人过来的情况,阮文一个没应,得罪了一些人。   “嗯,我知道,不过我过些天还要忙,怕是得麻烦您多照看下家里,元元跟您亲近,您多问问她,别在学校被人欺负了。”   阮文一向不在意别人说闲话,既然敢做她就不心虚。   只不过这事不能牵扯到孩子身上。   这是阮文的底线。   她不怎么在家,只好拜托李阿姨多费心点。   “那是那是,你放心好了,我拿元元当自家孩子看。”   没人会亏待自己孩子,除非这人缺心眼!   ……   阮文原本计划是四月份去一趟东北,跟梁晓商量点事情。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刚进入四月份,汪萍打了个电话过来。   告诉了她两件事,“前两天法院开庭,结果下来了,一审判决是终身□□。不过听说祝福福和林二都不太服气,提起了上诉。”   这个结果,阮文还真不意外。   “她们提起上诉,是打算做污点证人吗?”   “谁知道呢,不过我打听了下,翻不出什么浪花来。”汪萍稍稍迟疑了下,“阮文,你最近有时间吗?”   “怎么了?”   “有空来一趟吧,我要结婚了。” 第317章 317程佳宁的生意经   这消息太过于突然,阮文一点防备都没有,“你有了?”   虽然汪老是以主持汪萍婚礼的借口离开回了首都,但阮文知道,汪萍还没打算结婚。   在这个年代,未婚同居是大事。不过汪萍并不在乎,她很少会把别人的风言风语放在心上。   能够促使她结婚的,只有一件事——怀孕。   “嗯,前两天刚查出来。”她生理期没能准时到来,汪萍当时就觉得不太好,去医院查了下,怀孕了。   明明一直都做着避孕措施,可这个孩子说来就来了。   汪萍没办法,她要么拿掉这个孩子,要么就给这孩子一个名分。   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了后者。   “阮文,你说我会被这个孩子困住吗?”汪萍有些不太确定,哪怕是告诉了阮文自己打算结婚这几件事,可她还是有些茫然。   “要是你,你会怎么选?”   当时阮文和谢蓟生也没打算要孩子,谢元元的出现是一个意外。   阮文很快就给出了回答,“汪萍,我们的情况不一样。”   汪萍那满是冲动与热血的脑袋,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她和阮文的确不一样。   如果阮文当时没有选择要孩子,可能就再也没有当妈妈的机会了。   她呢?   主动权在她手里。   “我心里有点乱,你让我想想,等明天我再打电话给你。”   给她一晚上的时间,她想一下到底该怎么做才是。   阮文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她没跟谢蓟生说这件事,即便是谢蓟生能保守秘密,但有些事情是注定无法与男人说。   ……   第二天阮文还没等到汪萍的电话,倒是先迎来了程佳宁。   在欧洲晃悠了五十多天后,程佳宁终于回来了。   “能给做点吃的吗?”程佳宁觉得自己贱嗖嗖的,当年吃西餐从没觉得中餐有什么可怀念的,可这次在欧洲,她前所未有的怀念国内。   人总是在失去后才知道珍惜,好在现在她还有这个机会。   阮文倒也没着急,先安排程佳宁去吃饭,她则是去研发室那边跟几个研究员讨论。   这个问题讨论了好几次,目前还没有定论。   阮文的到来,让几个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她,毕竟最终做决定的到底是阮文。   关于是否招大学生扩大研发室规模,大家都有各自的想法。   年轻的学生想法多,但也存在经验不足的问题。   到底是要老手,还是招一些新人,争取出现一些研究火花的碰撞呢?   阮文也没着急下定论,今天过来又是讨论起了这个事情。   “你们有去隔壁413所的么?那边今年有没有招新研究员的打算?”   这个问题问住了大部分人,当然陶永安是例外,他和彭书燕互为家属,这件事多少还知道些。   “涂所长说今年要招几个人,但不会太多,大概三五个吧。”   阮文点了点头,“那我们也按招三个吧,不一定非要是研究员,设计员也行。”   拿起了桌上的包装袋,“别忘了我们还要对产品升级,不能总用一个包装袋。”   阮文这几句话让这件事盖棺定论,只不过靳一鸣还有些想要说的。   瞧着阮文出了去,他迟疑了下跟了过去。   “怎么了?”   靳一鸣倒也没吞吞吐吐,“我想知道,这次招聘是只面向省大吗?”   工厂和学校关系密切,附属学校就说明了一切。   “当然不是,省大的美术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面向全国的,你要是能把清华北大的人拉来,我也不介意。”   靳一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那我可没这本事。”   他的关系都在南边,和首都的那俩高校没那么多牵扯。   送走靳一鸣,阮文坐在那里随手翻书看。   这是前些天才从国外弄回来的期刊杂志,上面有最新的研究论文。   养成了看国外期刊的习惯,阮文很快就从这长篇幅中提取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   她抓着那本期刊,太过于用力,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被书页划破了一个小口子。   陶永安推门进来时吓了一跳,“阮文你没事吧?”   那细小的伤口渗出了不少血迹,像蜈蚣一样蜿蜒在阮文的手上。   阮文愣了一下,随手拿过毛巾擦了擦,“你看这个。”   她有些兴奋的把杂志递了过去。   陶永安看着她用笔圈出来的那一段,很快就明白了阮文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或许可以用这个办法,来提高竹子的出纤率?”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阮文,尝试了很多办法最终只能先把这个研究搁置。   阮文原本想,搁置下来,说不定哪天忽然间来了灵感,这件事就迎刃而解了。   设想是美好的,但过去好一段时间,都没有灵感拜访阮文。   直到她看到这篇论文。   “试试看呗。”   阮文现在死马当活马医。   她费尽心思的帮着搞日本和纸,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推出竹纤维的产品。   如果出纤率始终提不上去,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那可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这可不是阮文的风格。   所以现在,但凡是有一丝希望,且先试试看。   “那行,我去跟董姐他们商量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   “不用。”阮文笑了笑,“我来吧,他们最近都挺忙的,就别给他们添乱了。”   陶永安觉得阮文这话实在是太客气了。   “什么叫添乱啊。”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研发,本来就是研发室的事情,职责所在。   不过阮文有心搞实验,陶永安倒也没拦着。   只是他没想到阮文行动派的作风是说干就干,收拾了东西就去实验室那边。   等程佳宁吃饱喝足回来后,阮文正在实验的紧要关头,压根没空搭理她。   程佳宁:“……”你都老板了,至于这么亲力亲为吗?   到了晚上,程佳宁到阮文家,这才算是堵到人。   “你有时间吗,我跟你说说欧洲那边的情况。”   “稍等下。”阮文去卫生间洗了个脸,出来的时候神色好了一些,“你说吧。”   她这举动让程佳宁有些晃神,有一会才反应过来,“是这样的,四大时装周你是知道的对吧?不过我这次主要是在欧洲,所以就米兰,巴黎和伦敦这几个城市来回飞。”   她从包里拿出了厚厚的一沓机票、火车票还有酒店、饭店的小票,“这是我最近的花销,要不你先看下?”   阮文瞥了一眼,“给你的钱花完了?”   “没有。”程佳宁嘿嘿一笑,“还剩下两百块。”   两万块支撑将近两个月,程佳宁早前可不是这么会省吃俭用的人。   不过阮文就给了她这么多的预算,她花超了怕是阮文压根不给报账。   程佳宁没得办法,只好省吃俭用一些,这不还有点结余。   “嗯,回头去找永晴报备,先谈你最近的收获。”   “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程佳宁虽然是在美国读的大学,但并不影响她在欧洲交际。   欧美那边阶级分明,靠着自己程家千金的身份,程佳宁很快便是融入了几个名媛圈。   这个名媛可不是那些交际花,而是豪门千金甚至不乏一些贵族小姐之类的人。   名媛圈有名媛圈的规矩,过去向来走在时尚前沿的程佳宁如今打扮“不入流”,一度被几个贵族小姐所排斥。   好在程佳宁在阮文这里待过一阵子,早已经不是那个一点就着的小炮仗。   最新的珠宝首饰没办法讨论,程佳宁就开始聊衣服。   她的专业和服装设计没有半点关系,不过来之前也做了不少的功课。   聊着最新款的服装,跟着去时装周,结识新的设计师,这简直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   “照你这么说,你这是白嫖了那些名媛的下午茶和点心?”   “什么叫白嫖啊,我也有请客的呀。”程佳宁觉得阮文的评价有失公允,“再说了你曾经跟我说过,人与人之间归根结底还是利益,她们也不是平白无故带着我玩啊。”   “图什么?图你‘不入流’,好用来陪衬她们吗?”   “什么叫不入流,至简至繁,这才是大道。我去看那些秀,你说那些设计师设计的衣服,花团锦簇的恨不得能有二三十磅重,有几个人会穿着去参加宴会?大部分时候,他们的宴会不都是那些简单点的礼服吗?”   程佳宁穿牛仔裤和白T恤怎么了,她觉得这样很酷啊。   “你继续听我说啊!”程佳宁觉得自己是主角,阮文不能这么乱插嘴,故意歪掉话题。   阮文笑了下,给她倒了杯茶,示意她润润嗓子接着说。   一向优雅的程家千金宛如牛饮,一口气闷了这杯茶,继续说自己的欧洲历险记,“……我才知道原来那些设计师还有自己的品牌,你别笑,之前我一直以为他们只是给那些奢侈品提供设计图纸。有几个还是在做潮牌,你知道什么是潮牌吧?”   “不知道。”   阮文的配合让程佳宁颇是得意,“我跟你说哦,咱们的牛仔布和棉布就能做成各种潮牌!”   出国的时候,程佳宁带了一行李箱的布料。   对她来说,这些棉布和牛仔布和平日里见到的那些不了有什么区别,她还真感受不出来。   就是人云亦云的别人说好我也说好。   可对于设计师而言,只摸一下那就能判断出这布料的好坏。   “我一共找到了五个做潮牌的设计师,他们都有意和我们合作。”   程佳宁十分的得意,她可没有沉不住气,觉得找一个就行了。   这一下子,就是五个呢!   “挺好的,具体的合作意向,怎么谈的?”   程佳宁就知道阮文肯定会这么问,不过她才不怕呢。   毕竟自己早有准备。   “我打听了下他们之前的合作厂商,发现他们真的好抠门,给我的意向价格竟然比他们原本的进货价格还要低!”   而且还要她们这边支付运费,购买运输保险之类的。   程佳宁觉得这简直是欺负人。   “然后呢?”   阮文依旧十分淡定,这反应让程佳宁略有些失望,她还以为阮文多少会紧张呢。   原来自己压根就没能骗住她。   “然后我就想了个办法啊,我就一一跟他们说,我这边的产量有限,怕是只能供应给一家,如果有意向的话,尽快跟我说一声,我好跟总部那边汇报,看能否尽快签订合同。”   程佳宁觉得这一招聪明极了,“我记得当初我爸就是这么对付下面那些不听话的代理商。服装和其他东西不一样,是穿在身上的,设计感很重要,那是张扬个性,但舒适度同样重要。”   对这些设计师而言,布料很重要。   差不多的品牌,除非是那些设计师的忠实拥趸,否则几乎分不出高低的服装自然要选穿着舒适度更高的衣服。   这个道理,程佳宁打小就明白。   但一群鸡贼的人总觉得她太年轻,就想骗她,这未免有些太过分。   “……所以啊,跟他们打电话后,我就出去玩了,哦,考察市场了,一星期后这才回来。”   着急的变成了那些设计师。   他们甚至一度联系了香港的程家,但程家压根不做服装纺织生意,压根没办法给回应。   设计师们傻了眼,等到程佳宁回来纷纷上赶着请她约会吃饭看电影。   “不过我还没签订最终的合同。”   归根结底,阮文要她去寻找潜在的客户,没有给她签约的权限,对吧?   “这件事做的不错。”阮文并不吝惜赞词,“回头你去跟他们签约就好了。”   她既然放手让程佳宁做这事,自然是给最大的权限。   这让程佳宁瞪大了眼睛,“真哒?”   她有些雀跃,她要真没点想法那是假的。   毕竟这些潜在买家,从头到尾她发展了两个多月,还被那些名媛们冷嘲热讽,怎么可能不想成为最终那个拍板定案的人呢?   不过她怕自己真这么做了,再打乱了阮文的机会。   折腾来折腾去,最后还是没敢走最后一步。   如今阮文让她来搞这事,程佳宁有一种自己也能独当一面的成就感。   这是从没有过的喜悦,即便当年爸爸给她买奢侈品的首饰配饰,都无法带来的喜悦。   “阮文你真好!”   程佳宁一个忍不住抱住了阮文,整颗脑袋埋在阮文胸前,“我现在发现,我有点喜欢你怎么办,我该不会是喜欢女人吧?”   她都几十个男朋友了,结果最喜欢的竟然是女人?   这不科学。   “不好意思,我结婚了。”阮文倒也没推开这颗小脑袋。   她依旧是小阮老师,只不过这次的说教温柔多了,“程佳宁,你看你也是有能力的,不要怀疑自己,老话说温柔乡英雄冢,沉迷于珠宝首饰奢侈品并不是错,但你不止姓程,记着你身上还留着唐家的血,所以你得去努力自己挣大钱买那些珠宝首饰,懂吗?”   “知道。”程佳宁抱着阮文的腰,“你比我爸好。”   她又不是傻子,知道谁真心对自己好。   阮文是刀子嘴豆腐心。   她爸则是黑心肝,彻头彻尾的黑心商人。   “程先生对你也还可以,只不过他是个商人。”阮文摸了摸那颗小脑袋瓜,“在欧洲这么久,没交往个男朋友?”   “有……什么好交往的,我不能公款吃喝谈恋爱。”程佳宁有些心虚,她从阮文怀里挣脱出来,“我去睡觉了,明天再联系他们,选择合作对象。我们选择两到三家吧?”   只选择一家不好,毕竟要是把其他的潮牌给干趴下了,那这个仅有的潮牌短时间内垄断,很可能反噬卖家。   “嗯,你看着办就好。”   程佳宁觉得坐在沙发上的人真好看,像个小仙女似的,她之前怎么没发现阮文这么漂亮啊。   便宜谢蓟生了。   年轻的姑娘说话时都温柔了许多,带着几分娇憨,“那我回去睡觉啦,你也早点休息。”   她瞧了眼那边的小卧室,里面隐隐有男人的声音,不用想就知道是谢蓟生在里面哄孩子呢。   想到阮文曾经跟自己说的,程佳宁觉得或许也就只有阮文这样的人,才能让谢蓟生心甘情愿的放弃事业,照顾大后方成为一个半全职的奶爸吧。   ……   谢蓟生讲故事哄睡了女儿,关上次卧的门,他就看到阮文正在那里看杂志,那是程佳宁从国外带来的时尚杂志。   目前来说还算是最新发行的。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那是一条项链,蓝宝石被雕刻成了心形。   “喜欢?”   “还好,你之前不是说让我送给汪萍新婚礼物吗?”   谢蓟生看了看,“她肤色没你白,不好衬,换个白。”   “别胡说,小心汪萍知道了回头跟你没完。”   谢蓟生莞尔,没反驳什么。   汪萍打小就不算白,小时候还被叫小黑妞。   皮肤不够白是她的一个难以言说的痛处,只不过现在工作了,谁还管你皮肤够不够白呢?   这些年来没人再这么说。   但那也不能胡说!   “那送给程佳宁怎么样?”阮文想了想,“算了,之前她的那块玉送给了我,我找师傅做成一个项链送给她好了。”   那块让程佳宁难堪却又上了一堂大课的羊脂白玉,对程佳宁来说更有意义一些。 第318章 318阮文的野心勃勃   汪萍的电话到底没再打来,阮文一时间也没顾得上追问,交代了陶永安继续进行试验后,阮文踏上前往齐齐哈尔的旅途,哪有机会跟汪萍说结婚生孩子的事情?   如今四月天,春回大地。   越是往北,这春意就越淡。   好在大地回温用不了太久,大概就是那“忽如一夜春风来”的效果吧。   阮文刚从车上下来,就看到梁晓站在那里。   穿着皮夹克,不像是工厂厂长,倒有些像是摇滚青年。   “你这一身,没被你们厂里的那些老领导说吗?”   梁晓轻咳了一声,“我不能学他们,整天中山装跟个干部似的。”   “可你就是干部啊。”   机床厂是国企,梁晓是厂长,可不就是干部吗?   梁晓:“……你还真是提醒了我,不过咱们先不去机床厂,去奶厂看看。”   当初梁晓为了解决机床厂冗员这件事,还特意去省城找过阮文,回来后下了狠手——各部门尤其是办公室的工人也要下车间。   干不来?   机床厂不要废人,有这钱我干嘛不给车间工人加工资?他们可是创造了生产价值的。   这一句加工资不过是口头上的话,但的确帮着梁晓拉拢了大批的车间工人。   那些原本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的人几次三番,发现梁晓如今竟然油盐不进。   最终一个主管后勤的副厂长自告奋勇,带着不少人去养猪,不过小猪仔还没进来呢,梁晓又换了想法。   齐齐哈尔本地有个奶粉厂出现了资金上的问题。   与其从头开始搞养猪事业,倒不如资助奶粉厂搞养奶牛做奶粉。   原本只是为了解决冗员问题,谁曾想这奶粉厂效益还不错,那些去了奶粉厂的干事们找到了事业的又一春,如今工资不比在机床厂时低,关键是机床厂能有啥福利呀,总不能送他们机床生产线。   奶粉厂不同,逢年过节的就是大包小包散装袋装的奶粉,福利好着呢。   毕竟都是拖家带口的工人,亲戚朋友那么多,谁家不需要奶粉?   这些情况,早些时候阮文都知道了。   “我也正好有这个打算,想着去内蒙那边看看,寻找一个不错的牧场。年前我出国考察了下,特意留意了国外的奶制品市场,发现他们对这个纯天然还挺情有独钟的,所以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可以弄一个生态绿色的品牌呢,主打国外市场!”   “这是个出路,不过需要你把生产成本降低下来,不然走出国门竞争力也不是那么大。”阮文早前去美国考察农产品时了解过一些畜牧养殖的事情,多少算是一点经验之谈。   “这个不着急。”梁晓和阮文一路闲聊,到了这边奶粉厂时,他忽的想起来什么,“你还没吃饭吧?”   阮文:“……谢谢你哦,我饿了半天了呢。”   “你怎么不早说啊。”梁晓有些不太好意思,他这不是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嘛。   奶厂的食堂有小灶窗口,梁晓付了钱让食堂的大师傅做几个地道的菜。   大师傅手脚麻利,很快就给整出了两菜一汤还带着两碗面。   “这葱爆大虾不错。”   “那是,这可是食堂一绝,平日里根本吃不到。”梁晓糊弄了句,“你怎么想起在上海搞奶粉厂了。”   “大都市嘛,有市场,先试试看呗,反正也投入不了多少,那个奶粉厂要是干不起来,回头那畜牧场直接转给你不就行了吗?”   梁晓不得不承认,阮文做生意是很有一套,毕竟连自己人都能算计进去,这点梁晓自愧弗如。   “行吧,反正你想明白了就成。”   阮文有点饿得很,没再跟他啰嗦,先吃饭。   这大虾的确不错,一吃就知道鲜得很,不是冷藏了很久的那种。   难怪平日里吃不到。   饭后,阮文去奶粉厂参观。   奶粉的制作工程阮文并不熟悉,如今从头到尾的参观,让她有些佩服了。   “这牛奶,全都是自家畜牧场出的吗?”   “对。”   梁晓瞧着阮文蓦然间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他有些奇怪,“怎么了?”   “没什么。”大头娃娃的事情距离阮文略有些遥远,不过她倒是还记得同学说过一句,说什么奶农为了提高蛋白质含量增加三聚氰胺,倒是有自家畜牧场的质量都能得到保证。   阮文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多少有些胡思乱想了。   毕竟这里的员工也都喝本厂出产的牛奶和奶粉,哪会对自己下狠手啊。   “自己搞牧场是方便管理些。”   阮文这句话让梁晓觉得怪怪的,究竟哪里奇怪他又说不出来   不自己搞,还是能别人搞吗?   在齐齐哈尔待了两天,交代清楚了这次需要用的生产线后,阮文跟着梁晓去内蒙那边考察。   那边大草原多,自然是畜牧场的首选之地。   “不过咱们这边的气候条件略微差了些,你看都四月份了,这草地还没见多少绿色。”   “澳大利亚那边的条件不错,新西兰也可以,前者地大物博人口又少。”   梁晓看阮文的眼神都透着点不一样,“耍我是吧?那边人工费用多贵啊,那边请一个人够我在国内招百十个工人了。”   阮文略有些惊奇,“原来你知道啊。”   废话。   能不知道吗?   梁晓也是做了考察的,“唉,其实最好的那块地还是美国,你瞧地大物博资源丰富,关键是人少。咱们一直说什么地大物博,但那不一样,咱们周边小日本、朝鲜半岛,南边还有西边、北边,多少国家虎视眈眈啊,哪比得上美国那地缘条件。”   说起这事梁晓就无限感慨。   阮文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考虑的还挺多。”   “那是,我们搞工厂的,可不就要学会睁眼看世界吗?对了阮文,之前那个涂所长拜托我搞什么机器部件,我也没太搞懂,他那研究所咋样呀?”   “还行。”阮文就负责把日本的半导体产品还有从盖伊·布兰特那里搞来的图纸交过去,别的也没做什么。   “怎么了?”   “没什么,就觉得他的要求怪怪的,不过人家是做高精尖研究的,可能跟我们这些流水线生产不一样吧。”梁晓感慨了一句,“当初我差点去了火箭研究所,有段时间还挺后悔,不过现在想想,这人的选择还真说不好,走自己的路吧,没必要再去计较那些遗憾,哪那么多遗憾啊。”   他看着这广袤无垠的土地忍不住发出感慨。   阮文目光落在远处,好一会儿这才开口,“是得向前看。”   ……   四月的上半截,阮文在内蒙考察,和梁晓一起跟牧民打交道,偶尔还会借住在老乡的蒙古包里。   这种体验很是新鲜,不过新鲜感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颠簸。   内蒙的东西跨度大,地图上的两个小点距离也相当的远。   跟当地政府这边打过招呼借了一辆车,梁晓开车带着阮文去考察。   旅途的颠簸让人觉得胃里头翻江倒海的难受,以至于让她上头的奶皮子都被阮文拉进了黑名单——绝对不再吃!   梁晓瞧着阮文脸色煞白有些担心,“你没事吧?”他踩了刹车。   这一刹车不要紧,阮文直接从副驾驶座上滚了下去,弯腰在那里吐了个七荤八素。   没事也成有事了。   梁晓也没辙啊,这边的路……   马蹄子踏的多了也就成了路。   人家内蒙的同胞们习惯了的,觉得走在这路上没啥。   可能女同志有些娇气?   对,是有些娇气。   他在谢蓟生家见过的,阮文洗脸都得用温水,热了不行凉了也不行。   他看着阮文在那里吐个不停,忽然间觉得自己嗓子眼也堵着一口奶皮子。   以这辆130轻型货车为分界线。   阮文和梁晓各自占据一方领土,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的确在晕车。   ……   阮文的内蒙之行惨淡收场,她也不好埋怨梁晓驾驶技术差。   毕竟那哥们晕车晕的更厉害,“路还没修好之前,打死不来这里了。”   瞧瞧,都放狠话了,她能说啥?   两人在车站各奔东西,梁晓先一步离开,阮文则是晚上六点多钟的火车往首都方向去,第二天中午到达。   接站的是警卫员小张,看到阮文时两眼放光,宛如看到了大救星。   “阮姐你可算来了,你咋这么憔悴呢?”   晕车、吐、吃不下东西,这么折腾了几天,能容光焕发的都是妖怪。   “汪叔叔最近还好吗?”   小张觉得他阮姐在明知故问。   “不是很好,老首长最近都瘦了好多,说是快被这俩孩子给气死了。”   汪萍的事情阮文多少知道一点。   不然今天也不会是小张来接站了。   至于汪成斌……   “他怎么了?”   “他又跟原来那个对象和好了,都打算结婚了,结果岳洪梅说她怀孕了。”   阮文眼睛瞪得滚圆,“真怀孕了?”   小张点了点头,“带着去好几个医院检查了,都说怀上了。”   阮文:“……活该。”   岳洪梅的确不是个东西,但汪成斌也没好到哪里去。   如今恶人被恶人磨,可不是活该吗?   “让汪叔叔想开点,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完全没必要这么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小张讪讪一笑,“是啊。”但到底是亲儿子,把自己脸都丢光了。   这不生气的都是圣人。   老首长没把汪成斌打死,已经很控制了。   ……   阮文过去的时候,就看到罗嘉鸣站在楼下,手里头拎着大大小小的几兜东西。   瞧见阮文,罗嘉鸣连忙迎了过来,“你能不能帮个忙?”   看样子大家日子都不好过,罗嘉鸣都憔悴了不少。   脸颊微微的凹陷,显然这段日子被汪萍狠狠磋磨了一番。   如今在楼下徘徊,不用想也知道汪萍没让他进门。   真是可怜。   阮文生了菩萨心肠,“跟着吧。”   罗嘉鸣万分感激,“回头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虽说阮文看起来不需要他帮助的样子,但指不定呢。   对吧。   阮文定住脚步,深深地看了罗嘉鸣一眼,“那我希望永远不要有这么一天。”   这话说的……   好像还挺有道理。   ……   汪萍开门,一眼就看到那竭力隐藏自己身形的罗嘉鸣。   她白了一眼,目光落在阮文脸上,“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一言难尽。”   阮文进去发现汪老并不在家。   “和老战友去北戴河疗养了。”   阮文:“……”是去那里躲清闲了吧。   不过现在这一团糟糕的情况,她要是汪老估计也眼不见心为净了。   家里的保姆也被放假去休息了。   阮文没办法,打电话给饭店让送来点吃的。   她觉得汪萍和罗嘉鸣现在都属于没脑子那种,压根不会想到她现在急需要吃东西补充体力。   “你不是去找那个梁厂长了吗,怎么这副鬼样子?”   回家去,怕不是会吓到孩子。   “是啊,他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梁晓比她吐的还厉害,倒也省得他怀疑自己在孕吐。   孕吐个屁呀,你不也在吐吗?   阮文在那里吃着汪萍的零食,巧克力,苏打饼干,果丹皮。   但凡是能下嘴的,她都没放过。   余光瞥到罗嘉鸣欲言又止,阮文先开了口,“不能吃吗?”   “没有。”罗嘉鸣连连摆手,“就是你少吃点,别腻着肠胃。”   切。   说的那么人模狗样,但还不是怕她把汪萍的零食都吃光?   阮文吃的更快了。   汪萍对阮文这次去内蒙有些好奇,知道她竟然是打算搞一个奶粉厂时,汪萍有点懵。   倒是罗嘉鸣瞬间捕捉到什么,“那感情好啊,回头家里的小孩子喝奶粉,可就指望你了。”   他被汪萍嗔了一眼,瞬间收敛了笑容。   乖巧如小学生似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怎么想起做这个了?”   “就抢占市场先机嘛。”阮文笑了笑,“现在不是鼓励创外汇嘛,我这奶粉说不定过两年就走向国际了呢。”   汪萍觉得阮文在开玩笑。   “真没说大话,汪萍你要知道,小孩子花钱可比大人花钱厉害。长身体需要经常换衣服吧,指不定过个十天半月这衣服就小了穿不下去。不到两岁的小孩子得用尿片吧?但凡经济条件能支持,谁想要天天洗尿布呀?不是所有的母亲奶水都好,哪怕是用咱们国家举例,农村的妇女同胞还好些,她们大部分没啥正经工作,就是种田有空照顾孩子。可城镇的呢,那些女职工可不见得有那么多时间来照顾孩子。她不可能带着孩子去单位上班吧?母乳都够用吗?不够用怎么办?还不就是用奶粉吗?”   这是现实的问题。   “何况国外市场更大,我坦白跟你说吧,我这次的日化品场主要就是搞婴孩用的纸尿片,就是瞄准国外市场,国内才多大点地方呀,现在市场压根没发展起来。”   汪萍看着阮文侃侃而谈,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她好一会儿才开口,“那你也不该一下子建那么多厂子。”   阮文笑了起来,“你放心啦,我们厂的资金流运转还挺不错,再说了银行也乐意贷款给我。”   陈主任不放心她贷款去搞国外的投资,但扩大生产是一万个乐意。   唯有的微词是去上海扩大生产,当地用工成本高,似乎不太合适。   但阮文还有其他的目的,只不过不方便和陈主任挑明罢了。   饶是对这件事有些小看法,但陈主任还是给阮文搞来了贷款。   这就是陈主任的口嫌体正直。   但凡阮文能把这款项的用途说个清楚明白,她都会竭尽所能去搞。   汪萍听得怔怔出神,阮文似乎看到了三年五年十年后的发展。   她如此的野心勃勃又自信满满,这让汪萍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肚子。   那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一个让她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小生命。   罗嘉鸣感觉有些不太好。   阮文这不是来劝说的,怎么看这倒是起了反作用,怕不是要让汪萍下定决心拼事业拿掉这个孩子吧?   “每个人的人生是不一样的,阮文你这人生没几个人能经历。我们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罗嘉鸣看着汪萍,哪怕知道对方在故意躲闪他的视线,他也不罢休。   客厅里一阵诡异的安静,直到被敲门声打破。   饭店里送来了阮文点的菜。   还挺快。   阮文怀念这浓油赤酱的味道,觉得自己吃得前所未有的舒坦。   她吃饱了之后去洗澡,等人从卫生间出来,罗嘉鸣已经不见了踪影。   貌似没听到争吵?   阮文擦着头发去找汪萍,“你还没想好吗?”   汪萍看着阮文,低声叹了口气。   “本来想好了的。”   可单位里的大姐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她怀孕的消息,一下子传的沸沸扬扬,让汪萍傻了眼。   她可是在机关上班,又是这么个年头,未婚先孕怎么都不好听。   消息插了翅膀似的飞到了汪老那里,传到了罗嘉鸣耳中。   阮文听她说着这段日子的事情,她忽的反应过来,“总不是罗嘉鸣那傻子,觉得你有了孩子就必须嫁给他吧?”   这还真是罗嘉鸣能办出来的事情。   现在的男人呀,有的是管你有没有孩子,我不承认不负责,自己爽了就是。   还有的则是你有了孩子是我的人,还能去找谁?不嫁给我又能嫁给谁?   当然,这种情况从古至今一向如此。   这世上倒也不乏好男人,但好人向来做不了典型,不是吗?   阮文看着汪萍摇了摇头,“那倒也不是。”   罗嘉鸣没有那么傻,要真是说了这话,今天也不可能进她家的门。   “是他爸和他后妈。”   阮文:“……不好意思,忘了罗嘉鸣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汪萍被这话逗乐了。   “那俩人,闹到你单位去了?”   “没有。”汪萍倚在沙发上,在那里百无聊赖的剥瓜子,“是他爸找到我家,他小妈去了我单位。”   阮文:“……混合双打啊,分工挺明确。” 第319章 319小表哥的对象   “是啊。”汪萍笑了起来,“你说我家老爷子也是要面子的人,被人找上家门了,真能忍了这一口气吗?”   闹得整个大院都知道了。   罗嘉鸣当时正在出任务,回来后才知道这件事。   他傻眼了。   “他和家里大闹了一通,这不这些天来我这负荆请罪呢。”   阮文注意到,汪萍说这话时,眉眼间盈着笑,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是搞株连,把人吓了个够呛啊。”   “也不能这么说。”汪萍坐直了身体,“他到底姓罗,这是再真不过的事实。我可不想日后跟他结了婚,还得跟他家纠缠不清。所以什么时候彻底摆平他家里的事,什么时候再谈结婚也不迟。”   阮文觉得汪萍这话倒是一点错都没有。   中国式婚姻素来是家庭的结合,偏生罗嘉鸣那个家庭有些烦人。   尤其是还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后妈。   “我早就说罗嘉鸣不是良人。”   汪萍听到这话瞪了阮文一眼,“他是没谢蓟生好,但他心里有我。”   哪能都跟最好的去比呀。她又不傻,知道阮文这是在故意逗弄自己呢。   “行啦,我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   阮文的确不怎么担心汪萍了,毕竟她可比其他人清醒多了,嘴上说没想好,其实早就想明白了。不过……   “你把你爸也骗了?”   “那可不怪我,是老四那个不成器的。”提到汪成斌,汪萍翻了个白眼,“如今被岳洪梅缠上了,我倒是想知道,他打算怎么处理。”   阮文稍有些迟疑,“我记得他们搅和在一起,是元旦前后的事情吧?”   “是啊。岳洪梅原本是打算把孩子生下来带着孩子来认爹,不过谁知道老四又要结婚了呢。”汪萍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你说那个女的,也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他,图什么?”   阮文倒是听陶永安提过一句,毕竟那个潘老师和陶家伯母一个学校。   “她家里头弟弟妹妹多,工作挣了钱一直都交给家里,自己也没什么嫁妆,加上年龄大了觉得再耽误下去怕是找不到合适的。”   撇开之前那一桩不怎么愉快的婚姻来说,汪成斌家庭条件可以,又是大院子弟,要不是离过婚那也不见得会找这么个被家庭拖累的女教师。   至于汪成斌用不入流的手段报复岳洪梅,估摸着这潘老师也知情,不然现在还能继续在一起?   那潘老师的想法,阮文倒也能明白,只要能摆脱原生家庭的束缚,完全可以当汪成斌早前跟人谈恋爱了。   只不过,这谈恋爱后果有些严重罢了。   闹出了人命。   各家有各家的难处,人家不在乎,阮文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她没想到,岳洪梅第二天就杀了过来。   把要去上班的汪萍堵在了大院门口。   这是两个孕妇之间的对决啊。   阮文感慨了一声,连忙招呼小张去打电话,喊汪成斌回来。   这是他惹得烂摊子,就算一个爹妈生的,但那也不应该落在汪萍身上啊!   汪成斌现在住在学校宿舍,距离这边倒也不算太远。   赶过来时,正看到岳洪梅破口大骂,“你们汪家没一个好东西,仗着自家老子是老革命,就欺负人,我要去单位举报你们!”   紧接着,就是一阵泼妇骂街。   她就在大院门口,不进去,那些警卫员总不能出门赶走人吧?   尤其是还有围观的群众。   得注意影响。   这么一来二去,没人约束岳洪梅,她越发的斗志昂扬,宛如在金.色.大厅演奏指挥家,举手投足间似有千军万马。   汪文斌正要上前,忽然间听到那略有些熟悉的声音,“你有本事去举报啊,不知道路怎么走吗?要不要我陪你过去?”   阮文自然不会真的陪岳洪梅过去,因为刚才还扯着嗓子喊的人,如今气势上弱了下来。   “你别以为我会怕你。”   “你不怕,可是你图什么呢?你是想要汪成斌跟他未婚妻过不去下,跟你结婚?”阮文盯着岳洪梅的肚子看,“还是想要学校开除,彻底毁了他?”   “前者嘛,不好意思我听说他们已经在商量婚期了,估摸着你这目的达不到了。至于后者……”   岳洪梅抓着袖口,看阮文的眼神透着几分恨。   “你应该去他学校闹,在这里闹有什么用呢?”在这里闹,就是压根没想毁了汪成斌的工作。   指望的,还是嫁给汪成斌。若真是孤注一掷,阮文倒还佩服她的胆气,如今……   阮文低声叹了口气,“你这又何必呢?”   岳洪梅死死的盯着阮文,“我们都是女人,你为什么不给我一条活路?”   “我们都是人,你怎么就不能堂堂正正做人呢?”   岳洪梅竟然还心存希望,觉得搅黄了汪成斌的婚事,自己就能跟汪成斌复婚?   这脑壳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阮文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用这手段,觉得汪家面子上过不去,最终就会答应跟她复婚吗?   她下了汪家的面子,真觉得日后汪家还能容得下她?   这也就是汪老没想着收拾人,但凡是个心狠手辣的,早就把岳洪梅给赶走了,稍微一点手段就能够让她流产。   哪还有本钱在这里叫嚣?   何况岳洪梅有手有脚,怎么就跟那流浪汉只懂得乞讨似的,就不能想着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呢?   阮文想不明白,诚然辞职之后这边医院不再要她,换个医院不一样过活吗?   汪家又没堵死她的路。   人生大路如此的宽敞,可岳洪梅把这条路走成了一条细细的道。   怪谁呢?   阮文转身,瞥到站在那里的汪成斌,她忍不住讥笑了句,“这不,你如愿把人给请来了,找他理论去好了。”   岳洪梅猛地回头,看着站在那里的人,她就知道非要闹到这边汪成斌才肯出面。   “你到底还是……”   “这孩子不是我的。”汪成斌一句话让所有人傻了眼。   包括阮文都脚下踉跄,要不是扶着汪萍,怕真是要来一个平地摔。   还能这样?   岳洪梅一下子火冒三丈,“汪成斌,你是不是个男人?为了不认这孩子,竟然敢这么说!”   “这是我在医院里做的检查。”   递到岳洪梅手上的薄薄的纸飘落在地上,有眼尖的凑过去看了眼,迅速和旁边人嘀咕了起来,“好像是不能生育。”   “真的假的,还能做这检查?”   “犯不着用这来骗人吧。”   阮文捡起了那检查报告看了眼,递给了汪萍。   汪萍轻笑了下,觉得有些讽刺。   不是老四的孩子呀,那这孩子是谁的?   她还真好奇。   岳洪梅愣愣的站在那里,良久之后忽的扑向了汪成斌,“这就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不可能是别人的!”   一定是骗她的。   骗她的。   汪成斌挣脱开前妻的束缚,看着这个跌坐在地上的女人,他曾经真的很喜欢岳洪梅。   哪怕是她总是嘴碎,有各种各样的小毛病,可他就是喜欢。   再多的喜欢,也经不起折腾。   夫妻的缘分到底是有数的,他和岳洪梅缘尽了,早就尽了。   ……   大院前的闹剧并没有持续太久,看热闹的人四散离去,就剩下阮文,跌坐在那里的岳洪梅,还有不曾离开的汪成斌。   他上午一二节没课,倒是难得的清闲。   “你要回家吗,我送你过去。”   “不用。”阮文的确要去看阮姑姑,不过她和汪成斌又不熟,没道理让人送自己过去。   看了眼还跌坐在那里的岳洪梅,阮文去公交站台。   汪成斌跟在后面,迟疑了许久这才开口,“我打算出国,和小潘一起。”   阮文停下脚步,看了汪成斌好几秒,这才开口,“那挺好的,恭喜你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这是恭喜吗?   阮文脸上带着笑,但那眼神是瞧不起自己的。   其实汪成斌也瞧不上自己。   他做的是不怎么光彩,给老爷子丢了脸。   如今出国,多少有些逃跑的意思。   被阮文瞧不起也再正常不过。   “谢谢。”汪成斌迟疑了下这才开口,“出国的事,我找你哥咨询了下。”   阮文脸上保持着微笑,“是吗?希望他能帮得到你。”   公交车过来了,阮文拎着自己的背包上车去。   透过车窗,看到站在那里耷拉着脑袋的汪成斌,阮文转过头去。   他在国内也的确待不下去了。   把自己不育的诊断书都拿出来了,往后怎么见人?   多少家庭不能要孩子,都归结到女人身上,实际上呢?大部分都是男人的锅,只不过他们不能承受这个事实罢了。   且不说汪成斌拿出这么个证明来的目的是否只是为了击垮岳洪梅,不过敢拿出来,倒也是有几分勇气的。   她应该早就猜到了才是。   至于那个未婚妻潘老师,可能并不在乎吧,毕竟人想要的也不过是脱离原生家庭而已。   人的路,终究是自己走出来的,到底能走多远,那就且看各自本事了。   ……   阮姑姑最近不是很忙,她知道阮文回来,没想到孩子竟然瘦了那么多,心疼的不得了。   “你这又不是去深山老林,怎么就不知道照顾自己?”   阮文觉得自己有些冤枉,“那大草原看着好,但是你去了就知道了。”喝着阮姑姑给熬得鸡丝粥,阮文觉得自己胃里头舒坦多了。   “我哥呢?他中午又吃食堂呀?”   “在学校忙呢,前些天开会后就忙了起来,我也不太懂。”阮姑姑给阮文夹了一筷子腌的小黄瓜,“阮文,你可不能这么折腾自己,我知道你年轻,可年轻不代表能胡来。”   这要是把自己累垮了怎么办?   “知道知道,下次打死都不去了,让石磊去。”   阮文嘿嘿一笑,扯开话题,“姑,我跟你说,你之前不跟我说我哥跟人处对象吗,咋样了?”   “他那闷葫芦,哄不来人女孩子开心,我看够呛。”   “这就是你对我哥不信任了,闷葫芦咋了,有的男人油腔滑调的不靠谱。”阮文嘿嘿一笑,“到底咋样啊,现在的对象什么来历?”   阮姑姑想了想,“说是一个革命家庭的小闺女,姓程,名字到挺好听的,程心岫。”   啪叽一声,阮文手里的筷子落在桌上。   阮姑姑一愣,“咋了阮文?”   “没,没什么。”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这个程心岫,是……看中了魏向前的那位高干千金吧?   有那么一瞬间,阮文觉得这个世界兜兜转转的可真特么小。   阮姑姑是何等玲珑的人,当即就觉得不对劲,“阮文你是不是认识小程呀?”   她知道阮文交际广,认识倒也不奇怪。   这种反应实在是太奇怪了,阮姑姑觉得阮文和这个程心岫之间肯定有什么问题。   “听说过,她是在学校教书对吧?”   “对,教英语,长得很洋气,个头还挺高的。”   阮文只是梦到过程心岫一次,或许这位高干千金也是受害者,她不过是看中了一个有能耐的学生,和他结婚而已,哪知道这个男人已经结了婚呢?   高干千金总是要维持自己的尊严,起码不能让所有人笑话她看走了眼对吧?   真正作恶的人是魏向前。   若是不知情,程心岫是受害者,只不过后来也从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   “他们相处的还好吗?”   阮秀芝迟疑了下,“就那样吧,你知道你哥的,闷葫芦。”   她看出了不妥当,决定找儿子好好问问这件事。   阮文是她一手看大的,跟她亲闺女没什么区别。   即便阮文生活在省城,大概率不会来首都,但阮秀芝不想阮文和建明的媳妇之间有矛盾。   既然阮文不太高兴,这门婚事不要也罢。   反正她又没说着急抱孙子。   ……   原本阮秀芝下午想在家陪着阮文,但她改变了计划回了学校。   去找儿子打算说说这件事。   “周老师啊,刚才他对象来找他,两个人好像去那边凉亭了。”   阮秀芝对校园熟悉的很,很快就摸了过去。   远远的就看到了自家儿子,好像正在说话。   “你是说恬恬呀,她很听话呀,每天都跟我一起背诗词,可聪明了。”   这可不是闷葫芦。   阮秀芝有些担心,你不是看到人漂亮女同志都不会说话吗?   怎么这会儿就那么能说会道了?   程心岫坐在那里,远望这校园里的青翠,“我听说之前她奶奶来找了?”   “有吗?”在这件事上,周建明装疯卖傻。   当初田婆子的确找来了,还是阮文先一步从汪常阳家里借来了他家闺女,冒名顶替了恬恬,把田婆子给糊弄走了。   后来就是祝福福被抓的事情传出来,把田婆子吓了一跳,她住在酒店的房费都没人给付,哪敢在首都待着?   自己偷偷的走了。   这事算是不了了之。   不过阮文当初说了,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周建明也牢记着,即便是程心岫问他也当装傻。   “建明,你说谎的时候耳朵会红,阮文没跟你说过吗?”   “有吗?”周建明下意识地去摸了下自己的耳朵,“没有吧。”   的确没有。   程心岫在诈他而已。   只不过这人的确是做贼心虚,在这件事上没跟她说实话。   “我们给恬恬找一个家怎么样?”   程心岫的提议让周建明愣在那里,不远处的阮秀芝也傻了眼,找一个家?   “小程,你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我知道恬恬很聪明,但她继续留在你家不合适。”   知道她和周建明处对象,系里其他老师私底下说自己要上赶着给人当后妈。   程心岫觉得这话很难听。   她很不喜欢。   她知道恬恬不是周建明的私生女,可这并不代表着她能心无芥蒂的接受这个孩子。   “我们将来也会有自己的孩子,每一个母亲都是自私的,希望建明你能够体谅。”   周建明一下子愣在了那里,他看着这个和他相处了有段时间的女青年,“我以为你之前就知道我家的情况。”   他不傻,之前也有人跟他说过。   依照他的条件,想要找什么样的没有?不过家里那个小姑娘实在是个麻烦。   即便不是他的孩子,可大家难免误会。   好端端的女同志,除非是那种家里条件特别不好的,不然谁好端端的会去上赶着给人做后妈?   周建明倒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慢慢找嘛。   找不到也无所谓的,反正好好把阮恬养大,将来大不了再收养个小孩子,好好抚养着,并不一定亲生骨肉才会给养老。   不孝顺的他又不是没见过。   程心岫的出身好,革命干部家的女儿,工作也好,在大学里教英语。   一开始系里老师给他介绍的时候,周建明觉得不合适,怕人家不清楚情况,耽误人时间。   可介绍人说,小程都知道,对阮恬没意见。   还说要自己抓紧,快点发喜糖。   程心岫的确很好,出身好、长得好、工作好而且对恬恬也很好。   周建明觉得自己或许真的遇到了一个对的人。   可现在……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建明,你听说我。”程心岫很是耐心,她有把握说服眼前这个男人,“我对恬恬没什么恶意,只是建明我担心日后我们有了孩子,我难免会忽视她,到时候会给她造成更大的心理创伤。”   周建明又不傻,他明白了程心岫的意思。   “我知道了。”   程心岫起身,走到周建明身边,“建明,我会给恬恬找一个好的人家,我们也可以经常去看望她,好吗?”   她伸手去抓周建明。   周建明恰巧转过身去,躲开了她的手,“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等会儿还有一个实验要做。”   程心岫眉头微微皱了下,不过也没太在意,这种事情总是要给对方一些时间来消化接受。   如今他还肯送自己回学校,说明并没有太生气。   “好。”程心岫素来懂得分寸,并不会步步紧逼。   适当的时候,给一些压力就好。 第320章 320阮文的挖人   两人离开凉亭,没走几步周建明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母亲,他愣了下。   “妈,你怎么在这里?”   阮秀芝冲着程心岫点了点头,“你妹回来了,怕你忙着做实验忘了她的事,让我提醒你一声。”   周建明说实验不过是托辞而已,何况他和文文哪有约定什么事?   只一秒钟,周建明就知道母亲刚才听到了他和程心岫的对话。   程心岫脸上带着笑,“阮文回来了呀。”   “是呀,不知道折腾什么去了,把自己搞的灰头土脸。你先送小程回去,过会儿记得回家,不然耽误了她的事,看到时候怎么闹你。”   阮秀芝是一个非常客气的人,这客气让程心岫觉得日后嫁给周建明,也不用担心婆媳关系问题。   但嫁给周建明还有一件麻烦事,那就是阮文。   之所以选择周建明,自然有阮文的缘由。   爸爸跟她说过,阮文很被看重,所以这桩婚事,虽然程心岫保持着几分含蓄,但推动者一直都是她。   好在,阮文并不在首都。   可刚才阮秀芝的话,让程心岫觉得,自己是个外人,将来怕不是要跟阮文抢丈夫。   心里头不太高兴,但程心岫还是保持着笑容。   甚至和周建明聊起了阮文,“她没有来首都发展的意思吗?”   “没听说,她一向想一出是一出,说不定呢,谁都猜不准她的心思。”   程心岫笑了笑,“我还以为当了妈妈的女人都会稳重些呢,看来是我妈在骗我。”   周建明一笑,没有回应。   ……   回到北池子大街的四合院,周建明看到他妈正在那里洗土豆。   “我来。”   阮秀芝和儿子一起干活,“建明,偷听你们的对话是我不对,不过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其实不管儿子做出什么决定,阮秀芝都能理解。   小程是个好姑娘,错过这村可能就没这店了。要是建明答应送走恬恬,她能理解。   “文文呢?”   “睡觉呢,这阵子折腾的人都瘦了,看着书看着书就在沙发上睡着了。”阮秀芝回来的时候看到落在地上的书,找了条毛毯给阮文盖上。   她下午不打算去上班,跟季教授又请了假,捣鼓起了土豆,过会儿煮了捣碎和面给阮文煎土豆饼吃。   中午饭的时候就听到阮文念叨这一口。   周建明抠掉土豆上面的泥块,“您放心好了,我不会送走恬恬的,不能再伤害她。”   之前文文那是没办法,何况留在省城很容易被那田婆子敲诈。   养在他们这里就也挺好,他很喜欢这个机灵的小姑娘,而且有孩子陪着,他妈也很开心。   给这个老气沉沉的大院子添加了不少的活力。   “就是您往后别催我了成不?”周建明趁机提条件,“回头我会跟小程说清楚的。”   “那就好,午饭的时候我跟阮文提起了小程,她好像认识小程,那状况不太对,我还担心你们真要是结了婚,回头阮文心里头不自在。”   阮秀芝之前还真觉得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现在好了,是建明觉得处不下去了,自己说了正好。   周建明奇怪,“她俩认识?”   阮文认识的人其实周建明大部分也都知道,没听说和那边程家的人有什么来往啊。   “不知道,反正就挺不自在的。”阮秀芝想了想,她很少见到阮文这么不自在,“总之你早些和小程说清楚,别耽误人女同志的青春。”   “我知道,我明天就说。”   周建明知道这件事拖不得,耽误人时间不合适。   他把盆里的土豆洗好了,觉得有些少,“再多弄几个嘛,恬恬也喜欢吃。”   “厨房里还有,你去拿几个过来。”   ……   阮文是被勾醒的。   院子里阵阵飘香,她迷糊着眼睛出去,看到阮恬正在院子里看书。   小姑娘穿着粉色的小碎花裙子,扎着俩小马尾,在落日余晖下金光灿灿,仿佛菩萨座前的龙女。   “看什么书呢?”   阮恬一下子站起身来,抱住了阮文,“阮文姑姑你醒啦?我在看《海底两万里》!”   “科幻小说?”阮文有些惊讶,“看得懂吗?”   “嗯,不是很懂,不过叔叔回头会解释给我听。”小姑娘拉着阮文坐下,“他还没回来,姑姑你跟我说这是什么好不好?”   没人能够拒绝一个小小科幻迷的请求。   阮文拿起那略有些破旧的书,“让我先来看看,我还没读过这本书呢。”   周建明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阮文和阮恬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看书,竹藤躺椅轻轻地晃动,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起风了,在外面看书也不怕冻着。”   “知道啦知道啦,走恬恬,咱们去帮奶奶端碗,准备吃晚饭了,香喷喷的土豆饼,想不想吃?”阮文把书往周建明手里一塞,拉着阮恬去洗手准备吃饭。   周建明:“……”得了,他就是个伺候人的,一家老小三个女人,就他一个男人,他可不是在生物链最底层?   ……   晚饭的时候,阮姑姑又提了一句“记得明天跟小程说清楚,别耽误人青春”。   阮文狐疑地看了眼,“怎么了?”   阮秀芝避重就轻的解释,“还不是你哥?毛病多,配不上人家。”   虽然阮姑姑和小表哥配合打得极好,但阮文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她到底没有追问,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   阮文并没有在首都呆多久,她在这边四合院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去了上海。   其实应该先回家一趟才是,毕竟出来那么长时间了。   但从首都可以直飞上海,节省了不少时间。   阮文把自己回家的行程稍微调整了下,先到上海找石磊谈工作。   石磊那边还没出正月就已经开始折腾。   薛梅这些年来经营的建筑队派上了用场,先来给建设回迁房。   虽说石磊在那边选的以农田为主,但这几个项目都是大厂区,单是那个日化用品厂就占地高达四平方公里,何况还有纺织厂?   不免涉及到一些村落。   拆迁向来是麻烦事,好在许诺了房子和工作,浦东这边的村民还算配合。   石磊带着阮文去那边工地去参观,“之前倒也有些人问我,怎么不在浦西搞建设。”   阮文看向他,“那你怎么说的?”   “我就说我没钱拿不下地皮呀。”浦东这边的地皮多便宜呀,“你是不知道这些弯弯绕,他们倒是想要到厂子里来工作,但一打听知道只在浦东办厂,说啥就不肯来了。”   阮文笑了起来,“不伺候这帮大爷,我们又不是找不到人。”   建筑队的效率很高,工地上有临时住处,再加上如今天暖和起来,倒也不怕住着户外打地铺。   比起风吹日晒的盖房子,野外打地铺真不是啥难以接受的事情。   “一定要注意施工安全,对了上海这边保险公司吧?你还是给这些工人买一个保险好了。”   “倒是有,不过用得着吗?”   这工地上有上百个工人呢。   “你买的多了可以跟保险公司谈判,比如说买个短期的,三月半年期的这种,其实也不见得多贵,但买了能安心些,花不了多少钱的。”   阮文是最大的投资商,石磊勉强算是技术入股,毕竟除了人脉关系和几个项目提案外,他也就是各种跑腿的活。   大老板都拍板决定了,石磊也没再墨迹。   “那我下午就找保险公司问问。”   阮文认真的交代,“是你给他们送钱,所以态度强势点,另外我们日后大规模生产避免不了要招工,到时候可能还要给工人买保险,所以……”   “明白明白。”石磊奇怪,为什么阮文对保险这么看重,不过他还是爽快地应了下来。   从浦东回到市里,阮文歇了歇脚,第二天坐火车去了杭州。   刚巧,薛梅这会儿正在杭州。   “你怎么说来就来?”薛梅仔细打量阮文,“咋还瘦了这么多,是不是那个任凤杰找你麻烦了?”   “她能翻起什么浪花来呀,我前些天出差,吃的不太好。”阮文让薛梅带着自己去龙游路那边的工厂去,“你和老元大哥还好吧?”   “我俩有什么不好的?”薛梅觉得阮文问的有些莫名其妙。   “那个女同志的事情解决了?”   这话让薛梅恍惚了下,这才意识到阮文说的什么事,“嗨,解决了,那小姑娘又瞄其他人去了。”本来就没这么个人,就是为了提醒阮文提防任凤杰而已。   薛梅胡乱扯了一通,“阮文,那个任凤杰真没给你惹麻烦?”   “现在还没有,你也知道我不怎么着家。”   “那怎么成?”薛梅有些不赞同,“家里那边你该顾着还是顾着,不是我瞧不起她,可这人脑子就一团浆糊,指不定办出啥稀罕事呢。”   “什么稀罕事?”阮文笑了下,“你是说把她娘家的人都喊过来吗?”   “那可指不定呢。”薛梅对任凤杰是没半点好脸色,“你上心点才是。”   这么不着家的,小心被人偷了老窝。   “放心啦,那可是我一手办的厂子,厂子里的人都指望我吃饭呢,真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当耳报神比谁都快。”   “是是是,你最厉害了。不过你这次过来是做什么?”   “哦,过来瞧瞧,顺带着来看看你嘛。”阮文就是来杭州这边看下工厂的经营。   杭州这边的厂长是罗新国,阮文过去的时候,他正在开会,让阮文等了差不多十分钟这才结束了会议。   正好到了中午头,罗新国请阮文去吃饭。   吃的还是食堂。   阮文倒是没觉得什么,带着薛梅一起去吃了食堂。   罗新国慢条斯理的说着工厂的经营情况,听得薛梅一愣一愣的。   “我这也算是抓经济的人了,听得云里雾里的。”她看罗新国的目光都带着敬佩,这来之前可是个大头兵啊。   原来还有搞经济的天赋。   “厂子里的章程很完善,我按照原有章程走,遇到不明白的打电话问问那边的陶经理和陈厂长一般都能解决。平日里也就处理一些琐事,其实经营上没太大的麻烦。”   罗新国很是谦虚,他打量了阮文一眼,有些还没弄懂对方怎么忽然间过来了。   也没接到谢蓟生的电话吩咐什么。   “那要不要来点刺激的?”阮文笑了起来,“我上海那边有个大厂子,建好后需要一个厂长来主抓一切,要不要去上海试试看?”   “哎哟!”薛梅拍了下大腿,“还跟我说没什么事。”这是来挖人呢,虽说是自家人,挪个坑而已。   阮文笑了笑,“那边厂子的确大,管理上也麻烦,石磊一个人照顾不过来的。我想回头让谢蓟生帮我找一些退伍的兵,要是结了婚的可以把媳妇孩子一块带过来,也能解决这些军嫂的工作问题,然后我再在本地招一些工人。不过这两拨人加起来怕不是要上千,管理起来会很麻烦,罗厂长你敢不敢去试试看?”   阮文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诱惑者,手里拿着一个香甜的苹果。   罗新国倒是平静,有一会儿才放下筷子,“好。”   爽快的不得了。   阮文忍不住笑了起来,伸出手去,“希望我们依旧合作愉快。”   工厂建立后,最大的问题在于管理人员的选择。   阮文手头上的人并不够,她得好好挑选。   罗新国解决了一个问题,但这并不够。   阮文还得继续找人。   不过还不着急,毕竟工厂建设投工那差不多也得等到第四季度了,现在还真急不得。   辗转回家太麻烦了些,这次阮文直接坐火车从杭州回了省城。   她先去找了陈主任。   “我跟梁晓大体上选了地方,他应该带着老师傅又去那边考察了,差不多这两天就能确定下来,到时候跟那边政府联系就行。石磊那边第一批资金用得差不多了,估摸着这两天他就会联系永晴,到时候还得您盯着处理下。”   阮文说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您还有觉得比较适合经营工厂的人没,给我推荐几个。”   陈主任是阮文的百宝箱,能从里面找出各种她需要的东西——钱和人。   “现在没有太合适的。”   阮文被这话弄懵了,“那未来会有?”   “算是吧。”陈主任戳了下阮文的额头,“你打算让那个Alice和小刘一直在国外吗?”   “不用啊,主要是前期推销嘛,等那边市场相对……你是说刘经理?”   这倒是个可以托付的,人家本来就是在程家做经理人,后来被她高薪挖过来当推销员了而已。   “人其实多得是,不懂得也可以培养,你不用太着急。”实在不行还能再去其他工厂挖人。   这办法多得是,就看阮文怎么选了。   看着阮文在那里喝水冷静,陈主任不紧不慢地开口,“这件事咱们先不提,阮文你之前不是还说要去美国投资吗?现在这又在浦东搞投资,你原本的计划不要了?”   阮文很是认真的解释,“当然要,美国那里就是短时间内搞一笔,没到时间不好操作罢了。浦东我是看长远发展。不过想要在美国那搞一笔,我现在就得有足够的钱,今年把浦东搞好了,明年有大笔的进项,等后年我出去赚钱的时候,就有足够多的本金了啊。”   这笔账阮文算的清楚着呢。   “主任,您别这么一副神色看着我,您要知道,我们的产品现在还很畅销啊。这次我在浦东建的日化厂也主要是纸尿片,对了我们最近也在搞纸尿裤,欧美的女人会拒绝卫生巾,但那些年轻妈妈们没办法拒绝纸尿裤好吗?再说了小程不是刚跟那几个设计师签订了合同吗?咱们的牛仔布料也要大规模出口了,除了奶粉市场还不太稳定外,都是稳赚大赚的买卖。”   陈主任依旧拧着眉头。   阮文坐过去跟她说,“咱们这些年来就纺织品出口赚外汇,可一匹棉布才能赚多少钱?您再看看咱们百货大厦里一条牛仔裤多少钱?这一批棉布能做多少牛仔裤啊。”   曾经的纺织厂会计主任,自然清楚这笔账。   “程佳宁谈成的生意,咱们牛仔布料比国外的那些还要贵呢。一集装箱的牛仔布料的利润抵得上十箱普通棉布!”   阮文这还是保守的算法呢,“而且贾团长跟我说了,今年差不多能种两万公顷的棉花,有了种植经验咱们这次棉花亩产量会更高,咱们这可都是创外汇!”   阮文都想好了,今明两年创外汇挣钱,到了85年年初就去搞日元,到时候从中赚上一笔。   资本主义国家的羊毛,不薅不是人!   陈主任看着十分雀跃的阮文,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现在做的事情,我有些不太懂,跟不上你的脚步了。”   “哪有。”   有没有的,陈主任自己还不清楚?不会因为阮文撒个娇卖个萌就真认不清现实了。   “不过我会尽力去搞懂这些,阮文有些事情不该你一个人来承担,我虽说上了年纪但还有点力气,尽量跟上你的步伐,你有什么事,记得跟我说,别什么都一个人担着,知道吗?”   “知道。”阮文甜甜一笑,“什么时候需要贷款,我肯定会跟您说的。”   陈主任:“……”她刚才忘了说了,贷款除外。 第321章 321阮文的奖励政策   跟陈主任聊了好一会儿,阮文掐着时间去学校的托儿所接谢元元放学。   陈主任说,小姑娘在学校里玩的还挺开心,已经结交了好几个朋友。   阮文过去的早,托儿所这边还没几个家长。   里面老师正带着小朋友们玩,那是从隔壁师范学院招来的老师。   当时为了能找到合适的老师,阮文还再三的拜托省大这边,把这个附属学校折腾成了事业编制。   这样请人家师范的高材生,也才名正言顺嘛。   托儿所里的小朋友不算特别多,一共十二个小朋友。   谢元元无疑是最小的那个,在那里瞪大了眼睛看老师叠纸青蛙。   绿色的纸片变了模样,老师就跟小仙女似的。   自家闺女都没这么看过她,阮文忽的觉得心里头不是滋味。   她背过身去,倚在墙上,深呼吸了两口气。   能把家庭事业两把都抓好的人很难。   阮文如今这情况,短时间内甚至不会有什么改变。   她唯一能改变的,大概只有自己的心态了。   再度看向教室内时,阮文脸上扬着笑,刚伸手,就看到小姑娘摇摆着小裙子跑了出来,“妈妈,抱抱。”   真是她的闺女儿,这么久不见还认得她呢。   阮文忍不住亲了女儿一口,“想妈妈了没有?”   “香香。”   谢元元小朋友的口水吧唧到阮文脸上,她也不嫌弃,跟老师聊了起来。   “阮姐你回来了呀,元元这些天一直念叨妈妈快回来了。”   “是吗?”阮文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被小闺女给惦记了,“真是我家小宝贝,妈妈也想你。”   谢元元小朋友害羞的缩到阮文脖子里,“爸爸,吃糕糕。”   阮文:“……”装聋作哑是她的强项。   ……   谢蓟生给女儿许诺,“等妈妈回来,给元元买蛋糕吃好不好?”   为此,谢元元小朋友肝肠寸断,等着她妈妈回来。   生怕忘了妈妈长什么样,她还每天都会看妈妈的照片。   爸爸也说了,妈妈是最漂亮的那个。   谢元元天天等漂亮妈妈来接自己,终于等到了,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冲阮文撒娇,“吃甜甜的糕糕。”   妈妈=吃蛋糕。   小朋友的人生选择如此的简单,让阮文不由地扼腕叹息。   “妈妈带你去买蛋糕好不好?”   谢元元十分感激,送给了她妈一脸的口水。   阮文哭笑不得,抱着女儿离开这边,打算去省城的那家西式蛋糕店去买一个生日蛋糕。   她臂力没那么好,这么大的孩子了老抱着也受不住。   母女俩走走停停,等到了那蛋糕店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玻璃窗里,奶油蛋糕的花纹十分朴素,土掉渣的红配绿却还是如今最流行的图案搭配。   唯一让阮文满意的是如今用料倒还不错,小孩子也能放心的吃。   “元元喜欢吃什么?”   谢元元指着那个大寿桃,“小桃桃。”   “只吃桃子吗?那我们去买桃子吃好不好?”   谢元元摇头,“要甜甜的,软软的。”   “你个小机灵鬼。”阮文戳了戳女儿的小脑瓜,“还要吃别的吗?”   第一次来蛋糕店的谢元元还是个小土包子,眼花缭乱到不知道该怎么选。   到最后还是阮文做主又买了蛋挞。   蛋挞得现做,如今还没出炉。   店里的服务生引着阮文去那边坐下等。   阮文拿了瓶牛奶和面包,先让谢元元填肚子。   小姑娘吃饭速度稍微快了点,但还算斯文。   阮文想,这速度型选手作风可真是像极了谢蓟生。   不过只要健康长大,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喜欢的。   “元元最近在家有乖乖学背诗吗?”   “有。”谢元元撕了一小块面包,很是认真地蹦出来一句,“牧童遥指杏花村。”   没了。   阮文:“……还有吗?”   又撕了一块面包塞到嘴里,谢元元又极其大方的背了句,“疑似银河落九天。”   没了。   阮文:“……”   她可从来不会只教这么一句,谢蓟生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亏得还为人师表!   阮文正想着回家后怎么找谢蓟生算账,忽的听到那略有些熟悉的声音。   “妈妈,我想吃这个。”   阮文看了过去,瞧到敏敏拽着任凤杰的手,指着玻璃柜里猴子捞月图形的蛋糕,她笑了笑,把牛奶递到女儿手边,“慢慢喝,别着急。”   谢元元小口的喝着牛奶,放下了手里捏着的面包。   还是牛奶好喝。   任凤杰并没有注意到坐在那边休息的阮文,直到结账的时候,蛋挞新鲜出炉,香甜诱人。   敏敏看到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扯着任凤杰的胳膊喊了起来,“妈妈我想吃那个。”   蛋糕店一共就两个人,服务员兼职收银员,负责沟通。   而烘焙师傅压根不管这些,瞧都没瞧客人一眼。   服务员连忙解释,“这些蛋挞已经被其他客人预定了,不好意思同志,你要是还想要的话可以等下,大概需要半个小时。”   “让客人匀出来几个给我们嘛,小孩子馋嘴。”任凤杰瞥了一眼,看到差不多有十来个呢。   匀给自己几个也不算什么。   服务员有些为难,这可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蛋挞和其他甜品不一样,新鲜出炉的才是最好吃的。店里师傅有规矩,客人要再烤,所以想吃蛋挞就得等着。   那对母女俩等了也快二十分钟呢,匀不匀的可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不好意思同志,这个我没办法做主。”服务员歉意地微笑,拿出漂亮的硬纸盒把新鲜出炉的蛋挞装进去。   这是私人副食品店,服务员也底气足,比早些年的国营饭店服务员的腰杆子都直。   服务员刚夹到那蛋挞,就听到柜台前哇的哭声响起。   小女孩的声音略有些尖锐,服务员被吓得手一抖,那蛋挞险些掉到地上。   任凤杰连忙哄女儿,“敏敏别哭,别哭。”   然而小姑娘倔强的很,哭声越发的响亮。   这让任凤杰觉得脑子都轰隆隆的响,忽的就吼了起来,“别哭了。”   她这一声把敏敏给吓住了,眼角挂着泪委屈哒哒的看着妈妈。   谢元元也怯怯地躲到阮文怀里,“妈妈,怕怕。”   你怕个毛线!   小朋友你明明在偷看好吗?   这么口是心非,跟谁学的?   不过阮文不太喜欢小孩子哭个不停,她来柜台这边结账,“好了吗?一共多少钱。”   服务员麻溜地把蛋挞打包好,固定在了那蛋糕盒子上,方便阮文拎着,“算上牛奶和面包,一共十三块六。”   阮文那钱包付钱,顺带着把女儿放到地上,“妈妈可抱不住你,元元和妈妈一起走回去好不好?”   谢元元开心的点头,“回家吃糕糕。”   她喜欢,甜丝丝的很好吃。   阮文走过来、结账、离开,那么长的时间,她都没往自己这边看,甚至连招呼都没有打一个。   任凤杰恍惚的看着离去的人,瞧着那被拉的长长的影子,她忽然间有千万滋味,却说不出来。   比瞧不起更让人尴尬的是人压根就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阮文,可不就是压根没把她放在眼中吗?   敏敏不懂母亲那纤细的心思,“妈,我想吃那个。”她不知道那叫什么,但很香,很好吃的样子,都被那个坏阿姨给带走了。   “吃什么吃?你什么都别想吃!”她恼怒地把女儿放了下来,径直往外去。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她很爱敏敏的,这孩子是她一手养大的,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敏敏面前,让她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公主。   可为什么,她刚才竟然有一瞬间希望丢掉这个孩子。   丢掉这个孩子,自己就没了累赘,就能够像阮文那样逍遥自在。   敏敏,原本就不是她的孩子!   这个念头,竟然愈演愈烈,几乎压住了她的大脑,在走出蛋糕店大门时,任凤杰握着拳头。   她还年轻,有的是机会再选择新的人生。   可很多人都介意有这么一个拖油瓶,尤其是打听到这并不是她的孩子后,多少媒人都委婉的表示男方很介意这个孩子。   丢掉她,丢掉她你就有更多的选择性了。   突如其来的鸣笛声让任凤杰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浑身激灵了一下。   那辆小轿车她再熟悉不过,据说是谢蓟生当初买来送给阮文的。   车里的人放下窗户,朝着这边招了招手。   任凤杰下意识地想要挥手回应。   “爸爸。”   她听到了清脆的声音,是谢元元在喊。   是谢蓟生来接阮文母女了。   不过就这么点距离,还特意开车过来接,都不够浪费油钱的。   任凤杰看着那离开的小轿车,她觉得自己脑子里浑浑噩噩。   倚在蛋糕店门口的人提脚,身子却有些沉。   是敏敏委屈巴巴的拽着她的衣服一角,“妈妈,敏敏不吃了,不吃了。”   小朋友一脸的可怜兮兮,似乎知道自己的眼泪很招人嫌弃,努力的抑制着眼泪。   任凤杰心头一软,蹲下来抱住了女儿,“不会,敏敏是妈妈的好女儿,妈妈怎么会不要敏敏呢?”   ……   “你怎么知道我来蛋糕店了?”   阮文抱着女儿在那里吃蛋挞,也不忘给谢蓟生塞上一块。   车子里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谢蓟生神色莞尔,“老韩跟我说的,味道不错。”   “那是,我喂的。”阮文十分嘚瑟,看到谢蓟生嘴角有蛋挞的残渣,她伸手帮忙擦去,却不想男人一转头,轻轻咬着了她的手指。   “放手。”   谢蓟生莞尔,眼神在说话:没用手。   阮文瞪了一眼,“我跟你说正事呢。”   谢蓟生笑着松开牙齿,“我不知道她会过去。”   “小谢老师你这是做贼心虚了吧?我也没说事关任凤杰呀。”阮文恶人先告状,“不过有句话你说对了,我也不知道她会过去,所以得罪之处她能包涵就包涵。”   包涵不了嘛。   那就受着好了。   谢蓟生也知道阮文的性格,她不见得会去占人便宜,但也没道理让自己吃亏。   两不打扰是他原本的设想,这样挺好的。   “你说有什么正事?”   阮文轻笑了声,“没什么,我忘了,想起来再说。”   她拿起了蛋挞和女儿一起愉快地吃起来。   男人不可分享,美食也不例外。   ……   阮文回来后没歇着,走之前交代陶永安盯着研发室这边继续研究竹子的出纤率,另外就是对纸尿裤的升级改良。   自己这一趟出去大半个月没了,这研究总得有些进展才是。   第二天一大早,阮文去研发室。   有人比她还要早。   董大力和靳一鸣正在讨论着,瞧见阮文来了,两人招呼阮文过去。   “我们这次改良那尿片的时候,又搞出了这个。”   纯粹的纸尿片。   没有魔力贴,除了吸水性强,其他的附属功能一律不要。   “咱们因为魔力贴我们的生产效率下降了不少,我觉得只要保证这纸尿片的吸水性足够好,单纯的尿片销量也会不错。小孩子也有内裤穿嘛。”   董大力是从经济成本上来算的这笔账,没了魔力贴,生产成本下滑了不少,而生产效率能得到大幅度的提高。   关键是还可以下沉市场。   现在的尿不湿价钱略贵了些,而他们升级版的纸尿裤价钱更贵。   “婴儿用纸尿片消耗还挺大,我们瞄准高端市场没错,但是也有必要把低端市场占有了,你觉得呢?”   阮文把那纸尿片拿过来,这简直就是没有背胶和蝶翼的卫生巾嘛。   当然,吸水性比卫生巾强得多。   “挺好的呀,那回头让陶永安给梁晓打个电话,讨论下生产线的改进。“董大力听到这话看了眼靳一鸣,她就说阮文会同意的。   “你怎么不多休息两天?”   “想过来看看研究进展,对了那个出纤率提升了多少?”   董大力无奈地摇头,“怎么还是个工作狂?”   说起提取竹纤维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当时阮文做实验也没成功,她又着急去齐齐哈尔,就把这事情交给陶永安来做。   陶永安倒是做事很踏实,只不过实验进展并不顺利。   “就一星期前,日本那个欧文又给陶永安打电话,说什么和纸的事情,这倒是让陶永安有了思绪,特意飞了趟东京,这不在东京那边找到了一些办法。”   早前在研究所工作时,董大力从没想过和国外合作。   虽然没少研究国外的产品,复刻一些实验。   但合作这种事情是不敢的,万一泄露了机密怎么办?   但阮文和陶永安不走寻常路,他们和国外的合作很频繁,关键是每次合作都是能给自己牟取利益的那种。   这有为青年让董大力都觉得自己又年轻了不少。   她带着阮文去里面,“你看这竹纤维怎么样?”   不同种类的植物纤维有着千差万别,即便是相同的萃取办法,最终呈现出来的结果也不一样。   阮文摸着这雪白的纤维群,“你们做了分析吗?”   “分析了,依照之前的分析项目,在各个时间段内菌群生长繁殖最慢,而且还有防臭的功能。”   微生物的发酵不免产生臭味,但竹纤维有明显的抑臭作用。   “天然纤维到底不一样。”阮文笑了起来,“不愧是国宝喜欢的口粮。”   董大力被这话逗乐了,“那你这是要跟大熊猫抢吃的吗?”   “没有,咱们自己种竹子,不跟滚滚抢吃的。”阮文不做这笋人。   靳一鸣有微微的不解,“什么滚滚呀?”   “你没去动物园参观过大熊猫吗?他们最喜欢滚来滚去的了,跟个球似的。”阮文强行解释,“对了,有没有试着把竹纤维应用到布料里面去?”   “这样能行吗?”   阮文看着一旁的实验记录数据,“你看这分析显示,竹纤维的透气性和吸湿性都很好,清凉感很不错嘛,咱们可以试试看,说不定先一步搞出了这种布料能在世界纺织市场占据一席之地,到时候咱们再出口纺织品,可不就是廉价的轻工业产品了。”   靳一鸣和董大力听到这话对视一眼,“好呀。”   他们很清楚,现在国内就是依靠政策薄利多销出口纺织品,那才能赚多少钱?   而国外那退休的老旧的生产线随便一条就一百两百万美金,国内的纺织工人得干多长时间才能赚回来指不定行不行的生产线。   如果能搞出一些人无我有的产品,他们是那个说了算的,那……   可真是不敢细想。   “我最近没空回去,回头去一趟一棉厂,再让陶永安回一趟安平县,咱们双管齐下看看能不能搞出点名堂出来。”   阮文和二棉厂的关系破裂,不过一棉厂的高厂长一直和阮文保持着很是友好的合作关系。   安心集团的工人制服,这些年全都是从一棉厂这边采购布料。   三个月一套,一个工人算上年底的福利那就是五套衣服,阮文名下几个厂子的工人加起来可有差不多四千来人呢,这可不算小数目。   两万套衣服,阮文也算是个大鱼,没少被私营纺织厂的人找。   不过她一直都跟一棉厂合作,所以现在请人帮忙,一棉厂那边的老技术员说来就来,半点不含糊。   陶永安不放心让其他人去,自己亲自去了安平,在那边的纺织厂盯着看进行试验。   等到国际劳动节当天,这才从安平县回来。   “是有不同,我感觉不太出来,不过看那些生产线上的工人说是有不小的区别。”   “你这手现在怎么这么迟钝?”   陶永安才不管阮文在嘲笑他呢,“这不叫迟钝,这叫术业有专攻,不过阮文那边的一个技工说,他想试试再做一些调整,等回头有了成效再说。”   “行,试呗。”阮文一向赞同多做尝试,既然技术员有想法那就大胆的尝试,“你打电话跟他说,真要是试出了好的产品,回头我给大奖励。”   “什么奖励呀?”陶永安好奇,“年底奖金再翻倍,还是给他工资翻倍?”   “庸俗不?”阮文瞥了一眼,“给钱不能表达我对人才的尊重,要给就给房子。” 第322章 322程心岫的不甘心   陶永安傻眼了,“房子,你首都的四合院?”   “谁说给四合院了,那之前买的商品房不还有好几套没送出去嘛。”   “那你送给我呀。”陶永安不介意的,他记得阮文买了半数,左右邻居都差不多认识,他回头搬过去住也很方便。   “那你也搞出来新型的布料呀,你搞出来了我就再送你一套。”阮文想了想,狠了狠心,“咱俩关系不一样,送你就送四合院。”   她别的不多,四合院还是有好几套的,送陶永安一点都不心疼。   陶永安猛然亮起来的眼睛慢慢又黯淡了下来,“还是算了吧,我又不是学纺织的。”   这人呀,得有自知之明,陶永安深知自己不是搞这个的,还是别做这遥不可及的梦了。   “对了阮文,欧文打电话跟我说,是想说现在田岛家和藤原家的和纸打得很热闹,你说田岛惠子会不会来找你呀?”   “来就来呗,谁怕她?”阮文笑了起来,眼底都是云淡风轻。   丝毫没把田岛惠子放在眼中。   不过这位惠子小姐还没来找阮文质问,阮文倒是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打扮摩登的女青年自报姓名,“你好阮文,我是程心岫。”   和梦里那个高干千金有点不一样,程心岫比梦里的人长得好看的多。   大概是自小就精心培养,所以有着几分端庄典雅的贵气。   这倒是让阮文想起了一个人,沈老的太太薛阿姨。   不过程心岫的贵气还年轻,不然也不至于找到阮文这里来。   阮文没有伸过手去,她往外去,“程小姐找我有事吗?”   对方并不友好,大概是听说了什么。   可她又听说了什么呢?阮秀芝还是周建明说了什么吗?   程心岫有些拿不准,“是有些私人的事情想要跟阮文你谈谈,不知道你有时间没有。”   阮文停下脚步,“好呀,我请程小姐喝点东西,茶还是咖啡?”   “茶,谢谢。”   阮文莞尔,“我以为程老师打扮摩登,更喜欢喝咖啡。可惜了我这特意从伦敦带回来的猫屎咖啡,到现在都没人喝。”   程心岫保持笑容,“或许下次有机会可以试试看。”   猫屎咖啡名字不好,但有多难得,程心岫很清楚,她觉得阮文有几分挑衅的意思在,尽管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程心岫打算谨慎应对。   阮文泡茶的手艺依旧糟糕得很,洗净了手,捏点茶叶丢到茶壶里,然后暖水瓶里的热水往里面一倒,就完事了。   十分的……不优雅。   程心岫看着那冒着热气的茶,她收回目光,看向阮文,“这次冒昧过来,是为了我跟建明的事情。”   阮文并不知道为什么小表哥就跟程心岫分手了,她觉得自己该知道的时候自然而然真相就来了。   或许,现在就是真相到来时刻。   “程小姐跟我哥认识?”阮文装傻充愣到底,“你们在处对象吗?”   对面坐着的人穿了条牛仔裤,纤细笔直的腿包裹在那蓝色的布料中,饶是程心岫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甚至,她觉得阮文的神色真的充满了震惊。   “阮文你不知道吗?”   阮文一脸的惊奇,“给我哥介绍对象的实在是太多了,我哪有空一一了解呀,不好意思程小姐,我还以为你是想要来找我洽谈生意上的事情。”   “那看来是我没介绍清楚,我之前是在跟建明处对象,不过前些天他跟我提分手。我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一些问题,但建明不肯听我解释,所以我只好冒昧来打扰阮文你。”   “啊?”阮文惊呆,“程小姐这么年轻漂亮我哥是眼睛瞎了还是腿瘸了,竟然跟你提分手,脑子抽风了吧?”   程心岫觉得阮文可能真的不知情,毕竟自己和周建明正式交往也才不到两个月。   据说阮文一直很忙,不知情也再正常不过。   “不好意思,我哥就那臭脾气,说不定哪里看不惯就会把人身上的毛病无限放大,到最后就处不下去了。”阮文说着忽的有些觉得不对,“程小姐别见怪,我并不是说你身上有毛病,毕竟我也不了解你,不过我哥我多少还是知道的。”   这话拐着弯在讽刺程心岫。   程心岫只觉得听着不是很舒服,但又说不好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看向阮文,“我和建明之间的矛盾,在于阮恬。”   阮恬。   阮文脑中电闪雷鸣,她明白了小表哥为什么要和程心岫替分手了。   甚至阮文都在怀疑,前世的时候,程心岫或许早就知道魏向前和原主结了婚,不过她并不在乎,毕竟原主哪能比得上她呢?   那一瞬间,阮文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表演大师。   她心里头早已经翻江倒海,脸上还一脸困惑,“阮恬怎么了,程小姐该不会以为阮恬是我哥的私生女吧?”   “并没有。”程心岫相信周建明的人品,而且也打听清楚了,她很清楚阮恬的来历。   但其他人不知道。   风言风语听多了,人解释起来也会累。   “建明人很好,能够照顾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阮恬,这是一件好事。不过就像是阮文当初你有了孩子,把阮恬送给阮伯母和建明抚养一样,我想阮文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对吗?”   阮文觉得自己应该没想错,程心岫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前世今生都是。   不在乎魏向前有婚姻,只以为她看好魏向前。   容不下阮恬,哪怕明知道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但凡是程心岫想要做到的事,她就会竭力去完成。   正如同现在来到省城……   阮文轻笑出声,“程小姐调查的很清楚嘛。”   “抱歉,只是我不太习惯做事毛手毛脚的,不免要细致一些。”程心岫的歉意并不多诚恳。   阮文也没打算接受,“那程小姐想必对我也有所了解,我不喜欢被人戳伤疤,您这么做可不太厚道。”   程心岫觉得阮文的笑容有点冷,她想要解释,但阮文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程小姐,我虽然不过问我哥的婚事,但也多少知道他的性格,他并没有隐瞒您,也从不曾承诺您要把阮恬送走,对吗?”   程心岫拧了拧眉头,的确是。   “既然在正式认识之前就已经知道对方的条件,您这如今出尔反尔,不太好吧?”阮文轻笑了下,“说句不中听的话,恬恬跟着我姑和我哥他们生活了这么久,感情总比我哥与您亲近浓厚一些。您如今要求我哥把恬恬送走,日后是不是也会要求我哥不给我姑养老?不认我这个妹妹?”   程心岫眉头蹙在一起,“我并非如此不讲道理的人。”   “是吗?”阮文轻笑,“这若是生意场上,那就是买卖双方在谈合同,白纸黑字双方条款都拟定好了,结果你非要提出不合理要求,我想不管是谁都不能同意您的要求吧?这难道就是程小姐的讲道理?”   程心岫发现阮文和周建明不同。   周建明打电话约她第二天见面,只说了一句“我们不合适,这段时间实在对不住”就完事了。   而阮文则是伶牙俐齿的很,把她说的都有些慌乱,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我并非要建明抛弃恬恬,只是想要给她找一个更适合的家庭,我认真找了一个家庭,这家是干部家庭,独生子出意外死了,他们一直想要收养一个孩子,恬恬乖巧懂事,到了那里一定会过的很不错。”程心岫看着阮文,“起码能给她完整的家庭。”   “不见得吧?完整的家庭有没有我不知道,但会让恬恬先一步尝到被人抛弃的滋味。那种滋味,想必程小姐没有品尝过。”   程心岫目光凝重的看着阮文,这人总是能一句话就抓到她的痛处。   “所以阮文你也赞成建明的决定吗?”   “为什么要反对,我哥也一向毫无异议的支持我的决定呀。”阮文笑了起来,“我们是亲兄妹,何况我和程小姐并不熟,干嘛要支持程小姐,反对我哥呢?莫非程小姐觉得我们是一路人?”   程心岫出身使然,很少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自己说一句,对方恨不得十句百句在那里等着。   “你莫非就想留在这个小小的省会,不想去首都发展?”   阮文觉得自己似乎又高估了程心岫,她是不是压根就没查清楚?   “你能帮我?”   程心岫微微松了口气,“谈不上帮,一家人守望相助,总是有必要的。”   “哦。”阮文笑了起来,“可我姓阮,和程小姐不是一家人。”   程心岫一口气又提了上来,“阮文,你在故意逗我玩吗?”   “哪能呀。”阮文很是认真的解释,“不过程小姐可能不了解我,好歹我当年也是省里的高考状元,被北大清华争着要的人,我想要去首都的话……”   阮文瞥了一眼,“用得着借你程家的势?”   那轻飘飘的一眼让程心岫心口仿佛被人揍了一拳,“阮文你这话就说的没意思了。”   “怎么没意思?”阮文笑盈盈的,“程小姐该不会觉得我会顾忌你们程家吧?您不妨去问问您父亲,他敢动我吗?”   “阮文。”程心岫的声音略有些失控,她从没被这么挑衅过!   “我哥不过是个寻常人,往前十年那是在乡下务农的小青年,往前追溯七年,那也不过是个工厂的工人罢了。我想程小姐瞧不上过去的他,对吧?”   程心岫黑着一张脸,没说话。   “如今嘛,他是清华的青年教师,曾经被公派出国留学,而且还有我这个妹妹,程小姐当然不介意,对吗?”   程心岫一眼飞了过去,迎上那笑吟吟的杏眼。   阮文不躲不闪,四目相对中,程心岫从里面看到了几分讥诮。   她都知道!   那一瞬间,程心岫恨不得立马离开。   这个人,分明是在耍她。   “程小姐,你的父母祖父母都是老革命我尊重,不过别把主意打到我家人身上。”阮文伸手帮忙整理了下程心岫的领口,绣花蕾丝真的不搭,只不过在这个年头,这就是时尚。   “否则的话,我真的不介意做点什么让你们长些记性。”   “滚!”   阮文的低吼让程心岫下意识地仓皇离开,走到门口她这才稳下心神,扭身看向阮文,“阮文,做事何必这么绝?”   阮文浅笑轻盈,“滚。”   声音温柔的仿佛春风拂面,然而那笑意中流露出的森森冷意,让程心岫觉得自己仿佛被打了一巴掌。   她打开门,看到站在外面那个跟黑炭头似的年轻人,眼底透露出一丝的憎恶。   陶永安刚巧过来,就听到阮文吼了一句“滚”,其他的啥都没听到。   如今又被这位美女给狠狠剜了一眼,他觉得自己有点惨。   “这是谁呀?”长得是挺好看,但脾气也太大了些。   “之前跟我小表哥处对象的高干家的千金。”   陶永安敏锐的捕捉到阮文话里的意思,“那现在是散了?那她来找你干什么?”   “想要给我点甜头,说服我接纳她成为一家人?”   陶永安哈哈大笑,“许给了你什么呀?”他记得阮文压根不管周建明处对象的事情,咋还找到阮文了?   “大概是说她家能帮我在首都扎根。”   有那么几秒钟,这间会客室里极为安静。   直到陶永安的笑声打破了此间寂静,“哈哈哈哈,这不是搞笑吗?你还用得着她来帮忙?这同志比程佳宁都天真呀。”   不是天真,自以为是罢了。   阮文决定打个电话,把这件事坐实了,绝对不给程心岫半点机会。   她直接打电话给周建明他们系里。   不过周建明这会儿上课去了,接电话的是其他老师。   “不用,麻烦您帮我带句话给我哥就好,他那个对象程老师来找我了,说想要和我姑嫂友好相处。”   高校里的老师高素质人才又如何,高素质人才就不需要八卦吗?   更需要好嘛。   再者说,阮文也没胡说八道,这可不就是程心岫的意思嘛。   只不过,那个女人的提议被她打回去了而已。   ……   程心岫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才回到学校,就听到了这流言蜚语。   关系交好的老师提醒她,“是法语系的小张打电话时说了一嘴,这不是真事吧?”   程心岫出身好,这些年来一直自恃身份,整个人都眼高于顶。   明明都跟清华那个周老师分手了,还去找人妹妹,这不像是她的作风呀?   程心岫的眼睛都红了,“我身体不舒服,帮我请个假,我先回去休息。”   同事:“……”这反应,难道是真的?   程心岫原本打算回宿舍,但宿舍里还有另一位老师,势必会被问东问西,她迟疑了下还是回了家。   一路上,程心岫心绪不宁。   阮文绝对不是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不然她怎么可能反应这么快,就凭几句话就猜出了事情的原委?   她竟然被阮文给演了!   想到这,程心岫心里头很是不舒服。   要是早几年,她自然瞧不起农民出身的周建明。   但人如今是前途光明的青年教师,而且还是阮文的表哥。   和周建明结婚,好处太多了。   这么一桩婚事,就因为那个小丫头给毁了。   周建明难道真的不会后悔吗?他找不到比自己更合适的对象了! 第323章 323地下水渠   程心岫去省城找阮文这件事很快传了起来,周建明这个当事人反倒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她去找阮文干什么?”周建明不明白,阮文平日里就负责吃和花钱,压根不管他处对象的事情。   偶尔的关心也是八卦而已。   “傻了吧。”罗嘉鸣觉得这人有时候可真是傻得可以,“你现在可是香饽饽,是跟阮文搭上关系的最好选择。”   何况利益关系很容易破碎,可婚姻关系一般都持久的很呀。   “也不止你,你知道乐雪吧,她现在带着个女儿生活,都被介绍了好些人。”   乐雪不是乐家亲女儿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可如今为什么还是香饽饽呀?   还不是因为阮文。   她和阮文一起搞的那个月子公司很是红火,现在都得提前预约。   阮文的生意头脑好,想要和她合作分一杯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于是,身边这些单身的青年男女都被盯上了。   姻亲关系到底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是?   周建明最近忙着备课做实验,哪有时间去想这些问题,听得他是目瞪口呆。   半晌才回过神来,“结婚是大事,怎么能这么随便马虎?”   “是大事。”罗嘉鸣很赞同,所以要寻求利益最大化。   程心岫他是知道的,一直没结婚不就是为了寻找一个合适的联姻对象嘛。   不过怕是程心岫自己都不知道,竟然碰上了周建明这个铁钉。   “那你为什么没跟她继续谈下去?”   罗嘉鸣吃着花生,喝了口啤酒。   “她容不下恬恬。”   罗嘉鸣:“……傻逼吧?”   这可真是大小姐做惯了,眼里容不得半点人。   “行啦行啦,这种傻逼早认清是好事,你想结婚呀,那回头我给你介绍对象,我和汪萍都给你留意,保证给你介绍一个好的。”   周建明认真强调:“我不想。”   罗嘉鸣:“……你真的不想?”他站起来,坐到周建明旁边,“睡觉的时候抱着个软软的,香香的女人?”   周建明想了想,“不想,没这种世俗的欲.望。”   罗嘉鸣:“我世俗?行行行,我俗气,回头你可别求我给你介绍!”   周建明:“不会,你想多了。”   他有这时间,还不如多做实验,再不济陪着恬恬读书背诗也挺好。   “我要回去了,你慢慢吃,吃完记得收拾下,文文说了喝酒别开车,你可以先走回去。”   罗嘉鸣看说走就走的人,傻眼了。   “你把我喊过来再把我丢下,你这合适吗?”   周建明回头看他,“又不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你装什么?”   罗嘉鸣:“……”你少跟阮文打电话,现在这张嘴,怎么跟阮文一样刻薄!   ……   始作俑者的阮文把电话打过去后就没再管程心岫的事情。   她跟着其他几个研究员,把改良的尿片和纸尿裤定了下来后,再度前往边疆。   棉田播种已经结束,贾天山如今又带着人在那里垦荒。   有了这些大部头的机器,如今开荒倒是方便了些,总比人拿着铁锹省事。   “今年底,咱们86团这边能开垦出来的地就差不多能开垦完了,到时候我就得去隔壁帮忙了。”贾天山颇是兴奋,“这荒野变绿洲,指日可待呀阮文。”   鸟不拉屎的地方贾天山瞅着也烦,如今可算好了。   整个第五师团部也才三十万公顷,而86团如今的土地使用率勉勉强强有百分之四十,在这些兵团中算是最高的。   这还不够。   单把86团发展起来算什么?阮文要的是以点带面,最终辐射整个边疆。   让这里荒野变良田!   “火腿厂怎么样?”   贾天山嘿嘿一笑,“还行,我之前联系了人,算是把去年弄得那些都卖出去了,不过阮文你看能不能想个办法,咱们不能总内部消化你说是吧?”   该火腿,该走出国门还是要走出国门啊。   搞出口阮文在行,贾天山觉得还是得指望她。   打电话一句半句的也说不清楚,这不他十分耐心地等着阮文到来。   “我回头问下看最近有什么博览会没有。”阮文跟着贾天山溜达了一圈回去吃饭,“火车上的伙食是真不咋样,还是你们这……”   “那是,别的没有,牛羊肉管饱,之前那个李教授种的辣椒还真不错,用那小辣椒炒羊肉是真带劲。”贾天山兴致勃勃的说着,忽然间发现不对劲,阮文站在那里不动弹了。   “咋了?”   “火车餐。”阮文想了想,目光落在了陶永安身上,这次她带着陶永安一块来的边疆。   “你之前在飞机上吃的飞机餐,觉得怎么样?”   “就那样呗。”还能怎么样,凑合吃还是可以的,不过也甭指望太好吃就是了。   “那要是把这火腿放到飞机餐里呢?”   陶永安觉得这似乎有点不太靠谱,“这火腿挺贵的,一个火腿够买几十斤猪肉吃了,我觉得就算是坐飞机的也不见得舍得买。”   “我知道。”所以贾天山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关系,以单位采购发放福利的方式把这些火腿推销出去。   指望国内市场的确不现实,搞出口才是关键。   可出口之后也得做宣传呀。   这个贾天山可搞不来,他得指望阮文。   他不懂什么销售,也弄不清阮文这到底什么意思。   放到飞机餐里,也能推销?   “现在往国外的航班有多少?”   这个问题有点难住了陶永安,“从首都和上海飞国外的,大概一星期有四五班吧?”   加起来能有这个数其实也不算错了,当然那些国营单位外出考察可以完全忽略不计。   那完全不是一回事。   “嗯,回头你去找找,国际航班上咱们提供火腿。”   “免费?你是指望这些国际航班的旅客购买?可……”陶永安思考了下,“你总不会在这些飞国外的国际航班上放火腿吧?”   “你想放怕是航空公司也不答应。”阮文又不傻,“就客人咨询的时候回答一下就行了,先做做宣传。”   “那行吧。”陶永安大概明白阮文的想法,“不过这有用吗?”   “先宣传嘛,至于效果如何,要不你试着去发展那些空姐给你当推销员?”   陶永安被阮文这说辞逗乐了,“别害得人家丢了工作,回头我跟那边联系。”   他出国了几次,和这些国际航班倒是还算熟悉,回去后想要联系倒也不麻烦,真麻烦了也没关系,找人呗。   别的没有,人际关系那可有的是。   阮文这边晚饭还没吃完呢,招待所这边来了人。   傅南胜不请自来,一点都不客气的那种,人往椅子上一坐,招呼人给自己盛饭吃了起来。   好歹是兄弟部队的政委,贾天山不好说什么,只是看傅南胜吃的狼吞虎咽,忍不住埋汰了句,“你这是从战壕里刚出来吗?能不能斯文点。”   亏得还是出国留过学的,在阮文面前这般模样,也太丢人了吧?   傅南胜倒是无所谓,“你们这火腿不错,回头给我留点。”   “想得美,想吃花钱买,甭想吃白食。”他们这些在边疆的军人,工资其实都不低,平日里吃住在部队也没啥花销,手头上都宽绰着呢。   吃白食,他傅南胜也好意思?   “你这就不讲道理了。”傅南胜瞥了一眼,目光落到阮文身上,“你这次要待多久?”   “看情况吧。”   阮文是想着再去其他驻地考察下,方便下一步的垦荒。   要是家里头那边有什么事,她可能就忽然间回去了。   反正傅南胜现在问她,阮文说不好。   “那多待两天,咱们有来有回,帮我个忙。”   阮文觉得和傅南胜合作挺烦的,就当初让他跟林梦君打了个电话嘛,结果还赖上了。   怕不是日后还要自己给介绍对象呢。   阮文想想都觉得可怕。   “你们那个工厂不是已经有出路了吗?”阮文没立马答应,别总把她当推销员,她忙着呢。   “不是让你给推销,是设计上的一些事情。”傅南胜也没卖关子,“我觉得有些不对,你之前不是去参观了那些农械工厂嘛,帮我们参考下。”   “机械啊。”阮文看向了陶永安,“你的强项。”   陶永安嘿嘿一笑,“就怕傅政委瞧不上我。”   “哪能,听说过,阮文的左膀右臂,最亲密无间的战友。”   “战友就行了,前面那几个字去掉。”陶永安很是谨慎,他怕回头谢蓟生秋后算账找自己麻烦。   傅南胜闻言挑了挑眉头,看阮文的眼神透露着几分耐人琢磨。   他没着急回去,留在这边招待所里,甚至第二天还饶有兴趣的跟着阮文他们去看垦荒,去农研所那边看种子研发。   李教授晒得比之前更黑了,精神头倒是还好。   至于那俩学生,也都比之前精瘦了许多,脚步倒是分外轻快。   尤其是杨明月,围绕在阮文身边问东问西,“阮文姐,你下次来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带点雪花膏?”   “就你那老脸皮,珍珠霜也没用。”   “你说什么呢你,我怎么了?信不信我说结婚,全团的士兵都来应征?”   “得了吧,团里有三分之一的战士都结婚了,怎么你想重婚呀?”   阮文看着俩年轻人在这里打嘴炮,蓦的想起自己当初也没少跟陶永安噼里啪啦。   那时候可真是年轻,青春欢畅。   ……   李教授跟阮文说了自己这边的进展,“我前段时间去那边山区看了下,倒是有一些发现,不过这件事还得麻烦你,你看能不能找个中医过来。”   阮文眼前一亮,“有珍贵的中药材?”   “我说不好,但看着倒是像,最好还是找专家来看看。”   李教授在这边待了那么久,倒是把第五师的每一寸土地都丈量过,“这边环境不好不坏,回头把水渠修好,耕地面积可以更大一些。”   “水渠?”阮文有些惊讶,“我记得这边日夜温差还挺大的,蒸发量那么高,水渠里的水怕是存不住吧?”   “存不住也得修,你想想,没有水这怎么灌溉?”   阮文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这水存不住也不行呀。   她看着远处茫茫的一片荒野,“我记得边疆是不是有地下暗河呀?那咱们修地下水渠行不行?”   “地下?那工程可就大了去了。”李教授摇了摇头,“你这想法是好的,可是这工程量太大了,而且修建起来太麻烦了。   “不麻烦。”阮文脑海中的想法越来越完善,“您还记得的暖气吧?”   李教授恍惚了下,很快就明白了阮文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埋下这种管道,让水在管道里流通?”   “对。”阮文虽然不知道西气东输到底是什么具体的操作,但也知道这么个工程,“管道长期埋在土里或许会被腐蚀,这样,外面可以再糊上水泥来保护,而且这也避免了管道被破坏。”   “可这工程量还是很大,而且阮文你要知道,这管道和水泥可是要花不少钱的。”   李教授在边疆待了两年,对这边再清楚不过。   设立兵团的用意就是屯边垦荒,这些兵注定了不会转业,要在边疆生活一辈子,扎根在这里子子孙孙莫不是如此。   兵团这些戍边又垦荒的战士们有国家发津贴,兵团这边不用担心花销。   然而团部这边也没多少预算,就算是师部,整个兵团也没有……   “水泥沙子的话花不了多少人,可以就地取材,我记得这边有建材厂,唯一需要花钱的是管道。”   阮文想了想,管道的话……   “这边是不是有油田?”   “有,怎么了?”   阮文笑了起来,“有石油就好说了,我去找贾团长问问,回头去油田那边看看。”   李教授不是很明白阮文的想法,不过陶永安倒是猜出了几分,“你是想着在石油厂附近弄一个管道厂吗?可是制作管道的生产线,咱们国内有吗?”   “有的,不过那设备挺落后的,我这次打算用pvc管道。”   “那不才出现没多久吗?”陶永安倒是记得,期刊上有,他当时还特意问阮文这个管道的特殊之处。   “而且国外都不太看好这个,还是比较倾向于PE管。”毕竟相较于这个刚出现的pvc管道,PE管的使用已经有几十个年头,生产技术十分的成熟。   “我记得去年吧,上海说是搞什么底下燃气运输,用的就是PE管,对吧?”陶永安记得自己看了这个新闻。   “没错,PE管是技术成熟,不过造价贵,如今pvc管刚问世,价格不贵,采购生产线应该用不了多少钱,更合适。”   陶永安听得直皱眉头,“你这又要往里面砸钱呀?”   “这叫投资,投资是有回报的。”   陶永安不懂,“回报你几根火腿?”阮文在这边的投资不算太大,但如今正是花钱的时候,还要投资搞什么管道厂,实在是有些不可理解。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陶永安你要明白一个道理。”阮文十分认真的解释,“咱们建国后就没断了修渠修河,为什么?归根结底是为了为农业发展提供便利。我之前去内蒙那边深刻的感受到一个道理,要想富先修路。修了路,东西才能运的出去。想要生产东西,那首先得能种的出,生产的出,你说是吧?没了这水渠,这庄稼能长得好吗?”   陶永安被说服了,“你这大道理可真是一箩筐。”   “我这叫以理服人。”   “可你这想要搞工厂,量产出来也得花不少时间吧?”   “所以呀。”阮文拍了拍陶永安的肩膀,“交给你一个任务,回去先联系杨主任,让他给你找到那个pvc管的发明者,你去跟这个发明家谈一谈,尽快拿下他的那套生产设备,要是没有成型的设备,把图纸买下来也行。”   “现在?”   “嗯,早去一天是一天,别耽误时间,现在就去吧。”   陶永安其实有些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行吗?”   “贾团长还指望我帮他把团部变绿洲呢,不会让我出事的,你快去吧。可以问问最近有没有去首都的,说不定你还能搭飞机一块过去。”   边疆没机场,不过直升机倒是有,阮文听人提起过,但还没尝试过。   “那行,我现在就去了,你注意安全,有事就保持联系。”陶永安本身也不是磨磨唧唧的人,知道阮文拿定了主意拦不住,他麻溜地就去了。   李教授看着离开的人,低声叹了口气,“你这是图什么?”   阮文在边疆这边的投入不算多,说不计回报吧倒也没有。   买那些农用机器的钱当团部借的,用棉花来还。   过去一年的棉花也没都用来还账,留下了两成收入呢。   要是再多开垦些农田种棉花,差不多到后面就能还清了这笔账。   可阮文为什么呢?   允许分期还款,还在源源不断的投入,就为了和这个小贾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吗?   “就当我图名图利好了。”阮文笑了起来,“棉花收获的时候,你看到那大片的雪白的像云团一样的棉花,心里头在想什么?”   李教授看着远处,才播种下去没多久,土壤下的棉花,怕不是刚刚破了颗,打算发芽。   和最漂亮的云团还差着远呢。   可这幼稚的嫩,真是人世间最可爱的存在了。   “那可真是漂亮呀,跟你一样漂亮。”   阮文被逗乐了,“我可没棉花白。”   “你的心和那棉絮似的,白的无暇。”   他年纪大了,登不了山,天山近在咫尺却也爬不上去。   李教授想,倘若天山上面真的有仙女,大概就是阮文这般模样吧。 第324章 324有辱斯文   阮文和陶永安兵分两路,陶永安回去弄pvc管,而阮文则是跟贾天山聊起了油田的事情。   “油田呀,那你问傅政委好了,他更了解。”   阮文一愣,“在你们辖区?”   “算是吧。”傅南胜有些诧异,“你想捣腾石油?”   “我没兴趣做油贩子。”倒腾石油的确赚钱,毕竟作为黑色的流动的黄金,石油那可不是一般的值钱。   不过阮文没想着当倒爷来薅国家的羊毛,“我想在油田附近弄一个塑料厂,生产管道来铺设底下水渠。”   她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这把贾天山和傅南胜都给惊着了。   俩人看着阮文,不一会儿又四目相对,想要从对方眼里读出一些什么讯息。   “你怎么忽然间想搞这个?”   “边疆的气候条件是改变不了的,所谓人定胜天那是人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来解决老天丢下的难题。这个提议不好吗?”   “倒不是不好,只不过这也挺麻烦的吧?”   贾天山挺不好意思的,这得花不少钱。他现在还欠阮文一屁股的债呢,真的不好意思。   “也还行,建厂的话找来几个建筑设计师给出规划,我们的战士就可以解决问题,沙子水泥的话去其他团部调就行了,至于原材料,用的是石油对吧?”   阮文点了点头。   傅南胜笑了起来,“那就行了,唯一花钱的应该是这生产线,大概需要多少钱,我回头跟师部说,几个师部凑凑钱,差不多也能凑齐。”   虽说每个团部的预算不多,但团部多了,怎么也能凑起来这笔款项。   “不用,当我投资好了。”   傅南胜闻言直直看着阮文,“投资,那要我们怎么还?”   “万一哪天我出事你们想法子捞我下?”   阮文的一本正经让贾天山哭笑不得,“你能出什么事呀?”   阮文做事大胆,但从不会在违法的边缘乱蹦跶,哪能出事呀。   “谁知道呢,傅政委你也不用这么提心吊胆,我不是放高利贷的。”   傅南胜目光落在阮文脸上,上次一别后他有意打听,倒是知道阮文的一些事。   她义务帮忙不是不可能,但被这么帮扶,他总觉得有些怪。   “哪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好说。”阮文笑了起来,“对了,去年这边有没有来人?”她这问题问的是傅南胜。   贾天山是粗人,对这种事情怕是也没什么概念。   “有呀,学生、学者都有,不过老贾他们团部没分配上,说是今年给他派个人。”   阮文又多问了句,“那些学生学者都还在吗?”   边疆条件苦,一眼望去茫茫无际,尤其是现在还在垦荒初期,大家受不住也正常。   “走了一个,其余的都在。”   傅南胜的这个走字,用的很是小心。   阮文已经猜出了好几个答案,但她没再问,“我看回头能不能调动一些专家学者过来。”   86团的团长,21团的政委齐刷刷的看向阮文,“你确定?”   “为什么不确定。我有办法,不过你们这边能不能给人盖个好点的住处?别的不说,吃和住上面,别亏待人成不?”   “一定一定!”贾天山有些兴奋,他压根没想着问阮文什么办法,既然阮文说了那就肯定有办法,他就不需要问到底是什么办法了。   这就人生哲学。   傅南胜看着阮文,总觉得有些不安。   瞧着阮文晚饭后上楼去休息,他抓着贾天山问了句,“你就不多问两句?”   “问什么?”贾天山拿出烟盒,傅南胜看了眼,摇头拒绝了他的烟。   “阮文有她的办法,咱们好好配合就行了,不该问的别问,懂不?”   “你这么说,她干的莫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贾天山觉得年轻人说话真不好听,“不跟你说了,我出去抽根烟,对了傅南胜,你整天在我们这里混吃混喝,合适吗?”   “兄弟单位,互帮互助嘛,别忘了我们那里有油田。”   贾天山很想打人,但他是有良好修养的人,哪能跟年轻人过不去呀?   “怪不得你一直打光棍。”贾团长丢下一句话出去吸烟了。   傅南胜站在那里,看着外面还没黑透的天色,忍不住低笑了声,“那是我眼界高。”   一般的女同志,他压根瞧不上眼。   他傅南胜好歹是团级干部,又曾经留学海外,还能找不到对象?   ……   阮文跟着傅南胜去了第二师的辖地。   早前的钢铁厂如今已经正在转型,农业器械的研发并不是一个立竿见影的过程。   好在钢铁厂倒也不着急,原本这里的工人就是以战士为主,钢铁厂的规模也不大,转型并没有造成什么下岗潮。   “你想要我给你找销路?”   “我这出去一趟不容易,层层打报告到兵团总部,又要给首都打报告,不然也不会麻烦你了。”   阮文看着那器械模型,“我对种地没那么熟悉,你与其找我做推销,倒不如去联系一些农学院的老师,要是这些获得了他们的认可,就简单多了。”   傅南胜看着阮文,好一会儿这才开口,“农学院的老师,那还得要你帮忙,你知道我是工科出身。”   “行吧,有照相机没,先拍些照片,我好带回去跟你宣传下。”   她可不打算把这些东西带回去,麻烦着呢。   “已经准备好了,回头你选几张好看的。”   阮文诧异的看着他,没什么好奇,“你以为给牛羊配种呀?”   还找好看的,实用为主好吗?   傅南胜扶了扶眼镜框,“阮文,你是读书人。”   “怎么了?”   “有辱斯文。”   阮文:“……是吗?你放屁!”   傅南胜:“……”他好男不跟女斗。   ……   阮文在这边农具厂参观过后改了主意,“我想要一套器械,这些用拖拉机都能带起来对吧?”   “对,你要这个做什么?”   “给老乡们买的。”阮文买这个是打算给村长他们用。   以王家沟为中心辐射四周的农村合作社如今规模越来越大,过年的时候村长特意打电话跟她说了这事,听语气是挺高兴的。   想来去年的收成很是不错。   王家沟比不上边疆地广人稀耕地幅员辽阔适合机械化作业。   不过有这种方便操作,只需要拖拉机就可以带动的器械,阮文觉得也可以省力不少。   现代农业的发展,是推广机械化将人从头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中解放出来。   不是吗?   阮文想了想,“多弄几套吧,五套好了。”   那么多村子呢,先五套,也算打开和县农具厂的外销出路。   傅南胜还真没客气,按照市场价跟阮文算了这笔账,“你给我个地址,回头我让人送上火车,到时候他们去车站收就行了。”   阮文点头,直接把地址和联系方式交给了这边农具厂的负责人,“就说是阮文买的,他们就知道了。”   农具厂的厂长连连点头,“我马上联系。”   阮文没在这边久留,她今天还要跟傅南胜去油田那边参观。   “你们这没有天然气矿井吗?”   西气东输多大的工程呀,阮文记得西部地区底下资源是非常丰富的。   煤矿、石油和天然气。   “没有,不过去年来了个地质勘察队,好像就是来考察这个的,怎么你也对这个感兴趣?”   阮文摇头,“随便问问。”   坐在吉普车上,看着那荒芜的大地,阮文叹了口气,“傅政委打算扎根在边疆一辈子吗?”   “不然呢?”傅南胜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讥诮,“我也没打算回去,边疆挺好的,山高皇帝远,远离纷争。”   “是挺好的,这里虽然荒芜了些,不过一点点建设着,把这里从荒野变绿洲,那种成就感是无与伦比的。”   她正说着,忽的一阵风席卷着沙土飞来,亏得阮文手快,把这风沙挡在了车窗外。   “现在还这么想吗?”   “为什么?我说过人定胜天,你觉得这风很讨厌是吧,可是风要是利用好了,那也是巨大的宝藏。”   傅南胜撇了撇嘴,他觉得阮文有点像是他在国外遇到过的那些保险经理,说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恨不得把死人说成活的。   “什么宝藏,风吹过来,夏天洗完澡就不用擦身子了是吗?”   阮文瞥了他一眼,“你们这里现在还是烧煤发电吧?”   “废话,全国都是。”   “那你没想过,用风来发电吗?”   傅南胜愣了下。   阮文指着那太阳,“你就没想过,用太阳能来发电吗?”   傅南胜越发的傻眼了,“你在西德留学,什么专业?”   “机械。”   “那蒸汽机你是知道的,水力可以发电。燃气机你也是知道,柴油汽油煤炭可以用来发电,为什么风力、太阳能就不可以呢?”   傅南胜猛地刹车,“你说的倒是轻松。”   他看向阮文,“可是这里有几个人懂得这些?国家在往边疆派学者、学生不假,可你知道去年一共派了多少人过来吗?”   不到六十人。   边疆大大小小多少团部?   一个团部都分不到一个人!   中间还有人离开了。   “你以为那人是回家乡了吗?”傅南胜看向窗外,“他去了北边。”   “毛子家?”   “嗯。”   阮文惊呆了,这年头去毛子家,那可真是49年入国军。   她好歹控制着情绪,没把这话说出口。   “可叛逃的,也就这么一个人,不是吗?那五十多个人,都还在。”   阮文看着驾驶座,“他们坚守着岗位,为什么还在坚守?是想在这里吃风沙吗?他们也有信念,为的就是完成国家交代的任务,让这边疆变得越来越好。”   “没人我可以去找人,可是傅南胜,如果作为一个团部的政委,你连这点直面困难的勇气和信心都没有,你活着干嘛?就为了证明你在浪费粮食吗?”   男人是容易被激怒的,何况阮文这么言辞犀利。   傅南胜蓦的转过头来,看着阮文的那双眼睛,透着凶狠。   这让阮文觉得,自己仿佛在荒原里遇到了一匹狼。   “你能保证?”   “不能。”国内目前有没有研究风能和太阳能的专家阮文不知道,她也得回去后找。   所以她保证什么?   “可我会竭尽所能,去搜罗人才,来帮助建设边疆。”   “为什么?”傅南胜再度开口,“你想从政?”   阮文在边疆的投资让傅南胜看不懂,他觉得阮文是在积累政治资本。   边疆和其他军区不同,但同样也能在关键时刻予以支持。   “单纯的为了理想不行吗?”   傅南胜腔调微变,“理想?”   “是啊,理想。”   车子缓缓向前行驶,风带走了阮文的声音,“你这种人是不放心我的,所以肯定调查过我,那就知道我父母是身份,他们能舍生忘死,我做不到这么伟大,但竭尽所能做一些来帮助这个国家更好,让这片土地尽快的富裕起来,不行吗?”   傅南胜看着阮文,他想要从阮文脸上看出一些漏洞。   可她就那么轻笑着,不知道为何让他想起了那句诗,觉得阮文就犹如大地母亲一般。   她明明那么的年轻,可就给了他这么一种奇怪的感觉。   阮文不是说大话的人,她的确是努力在做事,不管是帮着那些农民多从地里刨一些收入,还是帮着那些没了资金自持的军工厂进行转型发展。   她做到了知行合一。   “难怪谢蓟生会娶你。”   “不,你错了,是我选择嫁给他。”阮文很是认真地强调,强调这桩婚姻关系中自己的主动。   “你可真是争强好胜。”   傅南胜并没有批判性的意味,只是没什么比这个词更能形容阮文了。   “谢谢,我觉得这是我能取得今时今日成就的主要原因。”   傅南胜:“……”可真够厚脸皮的,但也足够的自信。   他想起了梁启超先生的话,忽然间觉得倒是适用于阮文。   少年强则国强。   “那你尽快帮忙找人来,我到时候会协调所有人配合研究。”   争取能真的做到风力发电、太阳能发电,把电力送到边疆的每一户人家。   外面风停了,阮文放下车窗,胳膊倚在上面,目光飘落向远处,声音都变得飘渺不定,“好。” 第325章 325哥俩好   阮文这次在边疆待得时间不算长。   五月九号离开了边疆,她直接回了省城。   刚回去,第一个见到的是陶永晴。   “那个研究者,是北边的。”   “啊?”阮文有些惊呆,“那你哥……”   “我哥想法子去找这个人了,他想尽可能的把人带回来。”   陶永晴解释了安东诺维奇的事情。   这位毛子家的研究者不是单独的发明创造,而是和一个西德人一起合作出了研究成果。   然而这件事并不为当局所允许,尤其是当那篇论文发布后,安东诺维奇一度失去了人身自由。   “后来他好像申请了政治庇护,不过听说还是有人在追杀他。”   阮文听得直拧眉头,“糊涂。”这人显然涉及到政治漩涡之中,阮文虽然不清楚一个科学家为什么就被追杀。   但把他带回来,这将意味着身边放了一颗炸弹。   陶永安是怎么想的?   阮文脸色很不好看,这模样吓着了一旁的陶永晴,“阮文你别着急,我哥也问了谢老师,或许这件事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呢?”   其实政治庇护这个词一点都不陌生,那些偷渡到欧洲、美国的人,为了获得当地的居住权,经常会向移民局申请政治庇护。   一个用烂了的词,应该没那么要紧吧?   陶永晴有些不太确定,阮文的严肃超出了她的预期,让她也跟着不安起来。   “你能联系上陶永安吗?”   陶永晴摇了摇头,“他现在……不方便跟我们联系。”   也是,都跑到毛子家的地盘上去了。   阮文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等他联系你的时候第一时间告诉我。”   陶永晴看着阮文要走,连忙上前两步问道:“阮文,后果很严重吗?”   “没什么,是我胡思乱想了。”阮文安抚陶永晴,转过身去却比谁都严肃。   怎么可能不严重?   这又不是二战刚结束,毛子和美利坚瓜分德国的财产那会儿。   尽管阮文也听说过不少叛逃事件,但那大部分都是叛逃对毛子家、欧美的。   这种南下的很少听说,当然可能也与中央压根不宣传有关。   但这么……   行吧,克格勃想要来国内找人也不那么方便,毕竟从身体特征就与国人不同,怎么隐藏呀?   往好处想,过些年北边被和平演变到国家解体,到时候去抢人也在所难免,现在顶多就是提前十年下手嘛。   可陶永安,能办得成这事吗?   阮文有些担心。   她只是单纯的担心陶永安的安危。   没有pvc管再想办法也不是不行,边疆的发展来日方长。   比起那么个玩意,她更不能忍受的是失去陶永安这个战友。   ……   谢蓟生看出了阮文的忧虑,安慰了她一句,“别那么忧心忡忡的,这次不止陶永安一个人过去。”   阮文听到这话眼皮猛地一跳,“你别跟我说,你们也派人了?”   行吧,从谢蓟生那神色中不用多想就知道,派人了。   “哪方面的人?”   好吧,这是机密,即便是自己也不方便知道。   阮文看着他,“那万一做的不够隐蔽,被人抓着了,陶永安他有想过后果吗?”   “富贵险中求,他给我留了遗书。”   阮文:“……考虑的还挺周到的啊。”   阮文和陶永安的情谊是很多人都无法理解的,但谢蓟生明白,正如同罗嘉鸣一次又一次的犯蠢,他都不曾舍弃罗嘉鸣一样。   阮文也不会轻易放弃陶永安。   “都写了什么?”她懒得去看,肯定一堆矫情的文字。   谢蓟生给她倒了杯蜂蜜水,“说如果自己不幸被捕,那就麻烦我们帮忙照顾陶伯父给他们养老送终,让你劝彭书燕不要守着他,遇到合适的再结婚就行了,还有永晴,让她别整天板着一张脸,年纪轻轻的跟修道院的修女似的,没意思。”   阮文听得鼻子酸涩,“他还真觉得自己能当烈士呀?说不定被抓了后受不住敌人的严刑拷打,当了叛徒呢。”   这话里带着太多的埋怨,让谢蓟生轻笑了下,“不会。”   阮文依靠在他胸前,耳畔是砰砰的心跳声,越来越清晰,她闭上眼睛,仿佛能够看到每一个血红蛋白在那里辛勤地工作着。   “你当初,有写过遗书吗?”   谢蓟生呼吸一滞,下巴摩挲着阮文的头顶。   阮文刚洗了澡,头发正清爽着,里面透着樱花的味道。   “没有。”   “真的假的,这么酷?我不信。”   阮文扭身看他,“你就没写点什么,起码安排下我这个未亡人的未来呀。”   谢蓟生但笑不语。   他跟阮文撒了谎,其实是写过的。   在南边战场生死未卜,可能一颗流弹就会要了他的性命,一个地.雷就能够让他葬身于异国他乡。   每一个战士都会写下遗书,有些不太会写字的,还会请人帮忙写。   从第一个小战士请谢蓟生帮忙写遗书,到最后他也记不清自己帮多少人写了遗书。   连带着,自己也写了一份。   那遗书,他写了撕掉撕掉再写,最后只留下一句话五个字两个标点符号罢了。   “阮文。”   “嗯?”   “我爱你。”   爱意不会轻易表达,当初他也不过是落在那发黄的纸张上,第一次态度鲜明的表达着自己的爱意,以及对这红尘俗世的留恋。   好在,那遗书并没有派上用场。   只是上面的遗言,不管何时都适用。   阮文觉得这表白来的奇奇怪怪的,但她还挺受用的。   “我也爱你。”阮文掰正了自己的身体,和谢蓟生面对面的坐着,“很爱很爱你。”   她抱着这个男人,吻着他,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表述着自己的爱意。   一个再单纯不过的吻,结束的时候,阮文呼吸有些错乱,她脸上翻起了胭脂色的红。   “我还有几个电话要打,你去看元元睡着了没。”   明明温香软玉在怀,若是早些时候谢蓟生已经把人带到了卧室,做夫妻之间该做的事情,可现在他倒是心如止水,仿佛没了那世俗的欲望一般,亲了亲阮文的脸颊,“你先忙。”   阮文的脸越发的红了起来,瞧着次卧的门关上,这才低声说了自己一句,“孩子都那么大了,怎么还成了纯情少女?”   她都有些嫌弃自己了。   阮文没再细想,她是真要忙,好些电话要打呢。   ……   陶永安回到省城时,瘦了大概得有十斤的样子。   那是阮文回来后的第五天,陶永安大半夜的回来,而且还偷偷摸摸的□□,结果被护厂队里的人抓了个现行。   “别嚷嚷,别嚷嚷,是我。”   韩建国听着这声音熟悉,再去看人的时候傻眼了,“小陶兄弟,你咋这样了?”   那一向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如今都能让老母鸡坐窝孵蛋了。   脸上也脏兮兮的,像刚从猪圈了跑出来。   别说这一身臭味,感觉还真像是跟一群猪待在一起了七八天。   “别提了。”陶永安叹了口气,“你带我去……去阮文家楼下,哦,墙外还有个,老韩你搭把手把人给拉过来。”   韩建国只有一条胳膊,但不比健全的人差劲。   只不过看到那身材高大的人时,他有些迟疑了。   这是个外国人呀。   “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找谢团。”   陶永安傻了,“……”诶,你跑什么呀。   ……   陶永安和墙外的人很快被带到了早前汪老住的那间屋子里。   陶永安一进去看到阮文竟然也在,他反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阮文这人觉多,你要是平白无故打搅她,她那眼神恨不得能把你凌迟。   现在自己可不就做了这么个缺心眼的事嘛。   不过心虚只是一时的,陶永安觉得自己这次立了功,就算是上报到国家那也给自己个三等功、二等功吧,比不上阮文的那个勋章,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位是亚历山大。”陶永安很是郑重的介绍,“pvc管那篇论文的操刀者。”   不是安东诺维奇吗?   阮文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这件事说来话长,不过我能先去洗个澡吗?”他没办法正儿八经过海关,所以是偷渡过来的,也得亏是五月天,如今天气不冷不热的正好,不然自己还真受不了这罪。   这间房就一个卫生间,陶永安发挥主人翁精神,请亚历山大先去洗澡,自己留在客厅里和阮文说了起来。   “我也是到了那边才发现,原来是安东诺维奇的实验室研制出了pvc管,亚历山大才是这个研究的主要负责人,所以我就把他给弄回来了。”   年轻,也才不过二十五岁。   就是长得着急了点。   阮文打开空调,“你饿了么?”   “能不饿吗,要是车上能生火,我一天一个烤乳猪。”陶永安是在说实话,他回到国内也不好带着这个亚历山大大摇大摆的坐火车,伍功伍政委给安排了车子。   一辆运送小猪苗的卡车。   这些天来,陶永安和亚历山大就跟那些小猪苗混在一起,要是人类与猪崽子的语言能共通,相信他已经学会了猪语,多掌握了一门语言。   看着陶永安扼腕叹息,阮文也深表遗憾,“真是天公不作美,那你这些天都吃了什么东西?”   “还能……”陶永安忽然间觉得阮文不对劲,“你倒是给我拿点吃的呀。”   他这些天吃东西,都觉得满是猪粪味。   这特工可真不是人人都能当的,真的。   反正陶永安是再不想来第二次。   “等会儿吧,大半夜的不好开火,谢蓟生上楼去给你拿元元的零食了。”   她话音刚落,亚历山大从卫生间出了来,身上就裹着一条大毛巾,这让陶永安傻了眼,连忙把人给推了进去。   有女同志在呢,哪能这么大大咧咧的?   谢蓟生过来的时候,带了衣服和零食。   亚历山大坐在客厅里吃着那些小点心,余光落在那瓶酒上面,“我能喝点吗?”   他会一点英语,说起来还有些拗口。   谢蓟生点头,用俄语回答他,“随意。”   虽说早些年学俄语是潮流,但阮文出生那会儿和北边老大哥家都闹崩了。   谢蓟生也就比她大几岁,按道理来说……   阮文想了起来,谢蓟生应该是特训过的。   小谢老师真的有很多惊喜是她不知道的呢。   亚历山大有着典型的高加索人长相,长脸高鼻,肤色和瞳孔色都浅。   除此外,还有着毛子家骨子里的对酒的热衷。   一瓶二锅头下肚,该说的不该说的就全都抖了出来。   陶永安洗完澡出来时,就看到亚历山大在那里和阮文推杯交盏,仿佛多年老友。   看得他有些懵,拉着谢蓟生问了句,“他们俩咋就哥俩好了?”   谢蓟生微笑并没有回答。   如何让两个素不相识的人最快的速度统一战线?   骂同一个人就够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阮文起了头,然后俩人就开始在那里骂起了美帝。   亚历山大的英语说不好,但听力完全没问题。   这会儿达瓦里氏、亲爱的满嘴跑,亚历山大喝醉了过去。   陶永安看着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人,傻眼了。   这小毛子真不怕自己把他给卖了呀。   “现在怎么办?”   谢蓟生把人扶起来,丢到了卧室去。   回到客厅,就看到阮文拿着杯子在那里喝……   玻璃杯上没有挂着水珠,里面是白开水。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阮文的眼睛闪亮亮的,像是波光粼粼的贝加尔湖。   “阮文,你打算拿亚历山大怎么办呀?”   陶永安不傻,知道要小心安置这位小毛子才是,不然也不会选择带人□□过来。   他一路上跟那些小猪苗挤在一起,为啥?   不就是因为心中存着忌惮吗?   如何妥善安置亚历山大是个问题。   “我记得,咱们国家有俄罗斯族吧?”   陶永安哪知道这个啊,他又不是社会学家,“应该有的吧,我知道咱们有朝鲜族。”   阮文压根不是问陶永安,她看向谢蓟生,瞧到后者冲自己点了点头。   “那就成了,能给他安排一个俄罗斯族的身份吗?”   谢蓟生再度点头,既然当初敢答应让陶永安去找人,自然不是毫无准备。   “那就这样,问题解决了。”阮文嘿嘿一笑站起身来,她喝了酒有些摇摇晃晃的。   谢蓟生扶着她,“你在这里休息,味道太重,记得明天再好好洗个澡。”   陶永安觉得自己的心被伤着了,“有吗?”   他很是认真地闻了下,“没有啊。”   刚才洗澡的时候,他有很认真的打肥皂呢,怎么就臭了?   一看就知道是谢蓟生在危言耸听。   ……   阮文上楼后还有些兴奋,抓着谢蓟生的胳膊说个不停,“我一直都听说是别人叛逃,没想到有人不远千里来我们这。”   这是什么?   阮文嘿嘿的笑着,“这说明我们的国家也有吸引人的地方,哪怕是她贫穷她落后,可是她不怕美帝不怕毛子,谁都不怕!”   谢蓟生想,阮文喝多了。   这声音还越来越大了,一看就知道是喝多了。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阮文喝醉了的模样,还挺可爱。   “元元睡了,小声点。”   阮文想了几秒钟,“哦,元元睡了,小谢老师你小声点。”一拳头捶在了谢蓟生胸口。   谢蓟生胸口微微的疼,像是被一群蚊子群起而攻之。   “好,我小声点。”他放低了声音,瞧着阮文也嘘了起来,但还是拉着他说个不停。   有人喝多了酒越来越清醒,有人喝多了酒虽然还清醒着,但一觉醒来却连自己究竟说了什么话都知道。   阮文就是后者。   她就觉得头疼了。   人一栽跟头,又躺下去睡了,连自家小闺女跟她要亲亲都不搭理。   过了大半个小时,阮文忽的想起来昨晚陶永安似乎带来了一个……   她连忙起床,看到谢蓟生留在门上的小纸条。   阮文收了起来,下楼发现楼下这俩人还在酣睡。   也不怪陶永安,这一路上提心吊胆,好不容易能睡个安稳觉,他不睡个一天一夜的都对不起自己。   下午的时候,阮文正在财务科和陶永晴讨论着上海那边的工程进展,查看着最近的账目明细,韩建国带来了一个人。   有段时间没见的伍功伍政委。   伍功过来送东西。   那是亚历山大的身份证明。   “你给起的名字?”   伍功淡淡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还挺有文化的。”   高山。   这名字也算有文化?   伍功心里头一阵埋汰,“你们不是在内蒙那边弄了个牧场吗?要内蒙的同胞在那里遇到了这个家伙,家里头遭了沙尘暴,就剩下他自己一个人……”   安排的十分周全,把亚……高山的身份来历全都说明了。   显然,这次可不是陶永安一时间冲动之举。   阮文只是围绕着高山多问了几句,把他的身份给编全了。   父亲带着他在内蒙的一个小村落隐姓埋名,大概是一个研究者,所以高山打小就精通数学和物理,在沙尘暴后自己一个人流浪,无意中到遇到了好心的牧民。   阮文爱惜人才,把人接了过来。   十分完美的身世。   “要不再加一个?他的母亲是一个德国……行吧你当我没说。”阮文闭嘴,不再瞎胡闹。   伍功觉得阮文有时候挺靠谱的,但有时候吧,简直搞不明白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回头后半夜我带他出去,明天再把人带过来。”   既然来历都说清楚了,做戏也得周全。   其实安排这些,不过是为了给周围的邻居看,大院里人多嘴杂,指不定谁就乱嚷嚷出去了,有一个详尽的身份,那总归省心些。   阮文觉得这也行,“那你过会儿去馆子里弄点吃的,给陶永安和亚……高山带过去,我特意送吃的过去不合适。”   “行。”伍功把东西交给了阮文,他看了眼在隔壁查看账本的陶永晴,好一会儿才开口,“她有对象没有?”   “有啊。”   虽然说异地恋,还跨国的那种,不过陶永晴的确还跟刘经理处着。   “没事,随口问一句。”伍功起身,走了没两步又停下脚步,“你身边有合适的没?”   阮文觉得伍功这话问的很奇怪,“你不是早就结婚了吗?”   没听说伍政委离婚的消息呀。   “帮其他人问的,有的话帮我留意着。”   阮文才不打算帮这个忙,“你饶了我吧,不是我不合作,可有几个人受得了这聚少离多的日子?难道能去随军吗?”   “为什么不能?”   阮文被这话噎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那这是你的工作,和我有半毛钱的关系?   这简直是推卸责任,她又不是政委。   伍功:“……”算了,他去找谢蓟生商量。 第326章 326阮文不是人   高山的到来让大院里热闹了好一阵,甚至连隔壁的研究所、大学里都来了不少人来瞧热闹。   好多人还都能跟高山聊几句,听得阮文心惊胆战。   当初和老大哥家交好,国内学的外语是俄罗斯语,谁还不会唱两句《喀秋莎》?   虽说后来关系破裂了,但说一句达瓦里氏也不是太难。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有几个瞧到阮文过来了,还特意来打听,“阮文,这个小高他就一个人了,也没对象对不对?”   “就是,你说他连汉语都不会,往后可咋过呀?”   高山怎么过阮文还没具体的想法,但是……   人家刚来,没必要这就介绍对象吧?   虽说身材的确高大了些,长得也还行,但有必要拉回家做女婿吗?   阮文想了想,“他好像有个未婚妻,是他爸早些年给订下的。”   “咱们都新时代了,哪还能盲婚哑嫁啊,得让孩子们自己处。”   “就是就是,阮文你这思想可不行,婶子得批评你一句。”   “……”   被人拉着说了一通,阮文整个人都有点懵。   最后还是杨主任过来,把她解救出来。   “他到底什么情况?”   虽说改革开放好些年,省城里也有些外国人,但这种要常住的还是头一个。   关键这还跟阮文有关,杨主任觉得这件事绝对不简单。   伍功事先准备好的说辞派上了用场。   “真的?”   “我骗您干嘛呀。”阮文拉着人出去喝茶,“我估摸着吧,他爸当年带他隐姓埋名,怕不是因为他的出身有问题,不过人家在内蒙生活那么多年,要不是这次遇到沙尘暴家毁人亡也不至于现在流落异乡。我跟他简单沟通了下,发现他的学术造诣相当不错,我正愁着怎么安排他呢,要不主任您把他给收了?”   “学校有制度,不能随便进老师。”   “我又不是让他直接去当老师,您不是会俄语吗?方便跟他沟通,教他赶紧学会中文,把他塞到您实验室里就行,帮忙打个杂什么的还没问题。”   阮文总不能用完就丢,她从高山这里拿到了那pvc管的实验数据和生产线设计图,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打算让高山去省大那边。   一方面有系主任教汉语,另一方面这本来就是一个科学工作者,说不定能帮着系主任解决一些研究上的难题呢?   能够搞出pvc管的人,还能是草包不成?   阮文的安排让杨主任有些奇怪,“他的来历,真没什么问题?”   “您胡思乱想什么呀,这些年来叛逃去香港、台.湾,偷渡去美国欧洲还有毛子家的不少,可你见过几个投诚的?”   “有我们也不会知道。”   师徒之间到底有某些方面的相似,不过阮文可没在这时候认亲。   “谁知道呢,就流浪到我那个牧场里了,大概这就是缘分吧。您又不用给他开工资,就当帮帮我。”   这是自己的得意门生,杨主任能怎么着?   “你呀,净给我找麻烦。”   “那投桃报李,您需要什么设备跟我说,过些天我要出国,回头给您带回来。”   杨主任有些奇怪,“怎么又要出国?”   “考察。”   阮文倒是没骗人,她的确要出国一趟。   赫尔斯和华纳在电影合同上出现了分歧,这个问题一直没有解决。   阮文从边疆回来后,赫尔斯就联系她,希望她有时间尽快去美国一趟。   当初赫尔斯作为Joe的经纪人,和华纳签下的是A版合同。   五十万美金的版权购买费用,一共五百多万美元的制作费用,累计票房收益是七千多万美元,至于周边以及录像带收入,阮文没有得到太具体的数字。   不管怎么说,第一部 《茱莉亚小姐》可以说是大赚特赚,华纳很快就和赫尔斯商讨签订了第二部的合同。   如今出现分歧的,其实是第三部 小说。第二部电影已经开机拍摄,听赫尔斯说,大概会在圣诞节期间上映。   这大概是美国的春节档吧。   虽说第二部 电影的市场反响还不知道如何,但华纳既然主动提出购买第三部小说的影视版权,自然是看好这个市场的。   看好,并不代表给的钱多。   因为第一部 所带来的票房十分漂亮,赫尔斯在和华纳谈第二部时,依旧是A版合同要价二百万美元。   华纳当时咬咬牙答应了。   如今要拍摄的第三部 ,赫尔斯要的是五百万美元。   这下华纳可不答应了。   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吗?   然而赫尔斯坚持认为,《茱莉亚小姐》值这个价。   双方陷入僵持之中。   阮文被赫尔斯请去,当然她不见得会露面,只不过赫尔斯觉得阮文倒是有必要去一趟。   反正最近阮文也想着去美国再考察一下,便应下了赫尔斯的邀约。   阮文出国的时间定在了五月底。   这个时间让杨主任拧了下眉头,“不在家陪孩子过儿童节呀?”   这年头的节日少,儿童节也只属于儿童,大孩子不好过,阮文是没那个脸蹭人家小朋友的节日。   “那边约好了的,我走之前给她买节日礼物。”   杨主任叹了口气,“你呀。”亏得有谢蓟生能帮忙分担,不然这遭罪的就成了孩子。   他话里的未尽之意阮文倒是都明白。   送走了杨主任,阮文坐在那里发呆。   好一会儿,她被人扯了下袖子。   来参观高山的邻里们都离开了,这个俄罗斯族的年轻人还有些兴奋。   “我能去读书吗?”   谢跟他说,往后自己要把这里当家。   既然是家,那肯定要跟周围的人说一样的话吧?   他觉得自己需要去读语言班,需要去做很多事情。   “可以,不过还不是现在,你可能听不懂他们上课。”阮文用英语回答,两人在沟通上有些困难,好在连说带比划,倒也能进行沟通。   高山对自己的名字很是喜欢,“谢跟我说了,他回头教我练毛笔字。你会写吗?”   小青年自然不知道毛笔字怎么说,不过他比划的倒是像。   阮文笑着摇头,“我写不来,你好好学。”   “那我一定能超过你。”   阮文:“……”小样,我谦虚一句你还嘚瑟了。   回头偷偷学了,吓死你哦。   ……   阮文再度去美国前,回了趟安平县。   二棉厂经营不算太好。   纺织厂的厂长再清楚不过对面的情况,“有工人来咱们这里打听,说是熟练工好上岗。”   只不过这边纺织厂也都步入正轨,还真用不上这些熟练工。   他们有自己的培训机制,也不见得瞧得上国营工厂那套。   “注意着点,保卫科一定要二十四小时巡逻,别出现岔子。”   “你放心,这个我知道。”   阮文这边工人是齐了的,短时间内不扩大生产规模,压根不用再招工。   “对了。”走到厂门口阮文又想了起来,“我记得过来的时候看到了其他纺织厂。”   “咱们这边是产棉大区,纺织厂就地建厂倒是常事,最近开了两家吧,差不多年后就能生产了。”   阮文笑了笑,“效率倒是快,要再有二棉厂的工人来打听,你就推荐他们去那些工厂好了,也不用推荐,就随口说一句,别总是盯着我们。”   厂长点头应了下来,“行,晓得了。”   阮文交代妥当,开车出去的时候,看到了站在厂门口的人。   邱爱梅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身边还有个中年男人。   两人忽然间拦住了车子,倒是把保卫科的几个保安吓了一跳。   “阮文,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邱爱梅看了眼过来的保安,“在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吧。”   阮文不觉得自己跟邱爱梅有什么好说的,她没有吭声。   眼瞧着保安要把自己叉出去,邱爱梅慌了神,“阮文,魏知青死了!”   保安哪管这个啊。   他们又不认识什么魏知青。   就要把这位邱厂长从车前拉开时,车里头传来了阮文的声音,“上车吧。”   ……   县里的国营饭店远没有当初热闹红火,小馆子经济实惠更受工人们待见。   头些年眼高于顶的服务员如今也是九天仙女下凡尘,热情的推销着酒水。   “不用,再去做几个菜,过会儿我带走。”   外带比堂食要贵一些,服务员瞧着这位客人递过来的钱,连忙去跟后厨商量。   邱爱梅看着出手阔绰的阮文,眼底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这是春红家的。”   邱爱梅的介绍让阮文愣了一下,其实她早些年是见过李大利,但几年过去这人变化有些大,阮文都没认出来。   “春红大姐前段时间刚跟人订婚,这么介绍不合适吧?”   邱爱梅听到这话一愣,一直没开口的李大利猛地站起来,“她又找男人了?”   “她单身女人,找个男朋友订婚结婚不是很正常吗?”阮文笑了起来,“男朋友比她小好几岁,不过人不错,我之前见过,还帮过我不少忙。”   阮文这倒没说谎话。   托马斯·丹尼尔是证券经理,说不上多资深,但是行业内的人总是触觉敏锐消息更灵通一些,帮了赫尔斯不少。   阮文目前在海外的图书版权进账全都交由赫尔斯打理,帮助赫尔斯可不就是帮她嘛。   李大利眼睛都红了。   愣是被邱爱梅给压住了。   邱爱梅觉得自己心里头也不是滋味,她这段时间被棉厂折磨的头发都白了大半,而刘春红却是春风得意。   明明她们之前是一样的啊。   “阮文,今天喊老李过来,是有件事想要跟你商量。”   “您尽量长话短说,我没那么多时间。”   阮文的不耐语气让李大利再度站起身来,“你是好大的买卖在身上,不过有些事情阮文你应该还记得吧。”   “比如呢?”阮文笑着看了眼李大利。   她知道李大利混的不好,当初都是中队长的人,如今竟只是个普通公安。   局里对外的说辞是在抓捕案犯的时候出了差错,其实呢是生活作风问题闹大了。   原本公安局是不打算处理的,可阮文总是要帮刘春红出口气不是?   至于公安局怎么找到李大利的错处来整治的,其实阮文不关心,她只需要知道结果就好。   现在这个意气消沉的男人,看着阮文的眼神充了血。   “你说的魏向前吗?”   魏向前被送回到安平县公安局后,阮文再没过问。   这个人其实已经死了的,不过是挨日子罢了。   坦白来说,忽然间听到人说他死了,阮文也没多震惊。   毕竟犯不着。   “魏向前死前,说了你的秘密。”李大利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阮文,他审讯犯人多年,能从那些人的眼神里知道很多事情。   其实李大利并没有见过魏向前,只不过他和监狱那边的人一块吃饭时,那人喝多了,说那个魏知青神神叨叨的,说什么阮文不是人。   人当笑话说的,但李大利觉得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阮文的确不太一样,年轻姑娘家哪来的本事,竟然有这么一身家业。   说不定呀,真的不是人。   李大利日子不好过,起了贼心但又胆子不够,他知道邱爱梅现在焦头烂额,索性把邱爱梅拖下水来。   但阮文这人,还真是城府深。   只见阮文那细长的眉头微微一挑,那双杏眼里透出几分讥诮,“是吗?所以你们打算用这个消息来要挟我吗?”   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哪怕她坐在那里比他矮上一截。   但并不妨碍她视他们为蝼蚁。   李大利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刺痛了,“你以为我……”   “阮文你别误会,我们不是这个意思。”邱爱梅再度拦住了李大利,“只是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是吗?”   阮文笑吟吟的看着邱爱梅,“邱姐,很早之前我就有心挖你去给我帮忙,我自认做人还算厚道,也不曾亏欠那些帮我的老朋友。不过您和二棉厂情谊深厚,并不打算离开,这是重情义我佩服。不过您这嘴上说着情分,一次次的要挟威胁我,不太合适吧?”   邱爱梅老脸一红,“阮文我知道你是好人,可我……”   “你没办法了就把算盘落到我身上,我今天认了这个栽,日后但凡有点头疼脑热发烧不舒服就来找我就行了,反正拿捏着我的把柄呢,不怕我不答应。你们这厂子经营要找我,养小三也要找我要奶粉钱,拿我当钱袋子使,对吧?”   “我不是……”邱爱梅想要解释,但迎上阮文那讥诮模样,她又说不出来一句话。   “我说过,我和二棉厂的情分断了,当年我该做的都做了,棉厂与我有恩情,但我该还的也还了。至于魏向前,您大可以去宣扬,且看看宣扬出去是我先倒霉,还是你们死得更快一些。”   邱爱梅打了个寒颤,阮文说这话时那笑容太过于冰凉,以至于她觉得阮文并非在开玩笑。   或许真的会……   死的很难看。   “你当我被吓大的呀!”   “当然不是,您吃五谷杂粮长大的,做了亏心事半点也不怕,不过看好自家婆娘吧,别自己还没死呢,人家就迫不及待当寡妇去了。”   李大利猛地一捶桌子,“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不会自己去打听吗?”阮文看了眼服务员,“好了没?”   “快了快了。”服务员连忙去催大师傅快一些,其实她听八卦听得正热闹呢,怎么就不说了呢?   阮文早先点的菜没人吃。   准确点说,李大利怀疑他媳妇有问题,跑了,早就忘了他这次来的目的。   邱爱梅被阮文那一句要挟给整怕了,也找个借口离开了。毕竟,二棉厂再经不起折腾了。   如今就剩下阮文自己,等到那菜上来,一并打包带走,去找村长和老支书吃。   服务员在那里给打包,十分好奇地问阮文,“那个姓李的,真被人戴了绿帽子?”   阮文笑了笑,“不管男人女人,都喜欢小年轻,知道吗?”   女服务员被阮文摸了下脸,觉得有点懵,是这样吗?   不过她的确喜欢毛毯厂那个俊后生,长得白白净净的,比她娘说的那些男人好看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阮文:对,老子是小仙女 第327章 327资本永不亡   村长见到阮文有些惊讶,他记得之前小陶会计说,阮文这段时间忙,怕是没空回来。   怎么忽然间又来了?   不过人来了就得好生招待,村长带着人往老支书家去,顺带着说起了如今这合作社的事情。   “现在咱们的合作社越来越大,按照你之前说的,按照地界儿分成了几个大队,找了个大队长统筹各个大队的事情,然后我再跟大家一块商量。”   “这样最好,赚钱嘛肯定是大家一起赚,不然你赚钱他还穷哈哈的过日子,不免会惦记你碗里的那口肉。”   “可不是咋的?”村长笑了起来,“老支书也是这么说的,反正咱们一开始都说好了的,一年多少收成,大家也都看在眼里,他们都是自愿加进来的。”   阮文正要说,忽的看到那院子变了模样,她愣了下,“这是……”   “嗨,老支书那老房子漏雨,我想这样也不行,你给我的那些钱,我给他顿顿买肉吃也没花完,这不还剩下了些,我就想着给他盖了砖房,这房子起了三层砖,夏天不那么热,到冬天也没那么冷。”   阮文看着这新房子,是比村里那些泥坯起得房子好看多了。   “等过两年,我手头忙完了这一阵,给村里人起小楼房。”   现在的流行语可不就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吗?   这些到二十一世纪头十年都不见得能够普遍落实的,阮文想,在八十年代就落到王家沟。   村长听到这话乐呵了,“那可真不用,小楼房太小了,咱们这一家子人多,那住的进去呀,还不如住自家的农村小院呢,我是这么想的,回头跟其他村合伙弄个窑厂,到时候咱们自己烧砖盖房子,村里头互帮互助,也花不了几个钱。”   “那行,不过房子可以盖好看点嘛,回头我找建筑队要些图纸送来。”   村长连连点头,“那成,就这么定了。”   老支书身体还挺好。   这会儿正在那里听评书。   “之前给他弄了个收音机,老支书还挺喜欢的,经常听这个。”   “回头我让人送来个电视机,到时候看电视。”   阮文想了想又补充了句,“大彩电!”   八十年代初,黑白电视在城镇逐渐流行开来,普及率逐步提升。   然而农村的收入依旧没多少提升,想要买黑白电视还有些困难。   彩电。   村长见都没见过呢。   ……   阮文回去后让陶永晴去弄个彩电送过去。   “多大的?”   “有多大就多大,上了年纪的人耳背眼睛也不如当年好使,买大点的。”   “那行。”陶永晴应了下来,“对了,程佳宁打电话过来,说是她最近可能会回香港一趟。”   阮文脚下一停,“怎么,她心虚,还得要你传话?”   陶永晴倒是习惯了阮文没事调侃程佳宁两句这件事,“大概是有点,不过她出来那么久,如今有了点小成绩,想要回去倒也正常。”   “如果我是她,我可不打算回去炫耀。”   “富贵不归故乡,如锦衣夜行。”阮文看向陶永晴,“可说出这句话的人,死在了垓下,一辈子也只能当一个沽名钓誉的悲情霸王而已。”   “打电话给程佳宁,把我这话传达给她,怎么选,看她的。”   陶永晴觉得阮文生气了,是气恼程佳宁的心虚,沉不住气?还是别的呢?   她一时间竟有些分不太清楚。   瞧着阮文离开,陶永晴打电话过去。   程佳宁正在香港的酒店,还没有回家去。   “我正打算给你打电话呢。”香港的酒店有些逼仄,尽管随处可见高楼大厦,可狭小的巷子让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回去好像也没什么意思,被阮文知道了怕不是还要说我一句轻狂,算了我这就买机票回去。”   陶永晴:“……”她倒是没说你轻狂。   “你先别着急回来,帮我带个东西。”   陶永晴决定物尽其用,香港那边的彩电似乎选择性可更多一些,对吧?   ……   阮文搭乘的是从首都出发的飞机,要在新加坡和巴黎中转两次。   “这都要一天一夜了,累吗?”   阮姑姑觉得这出趟远门也不容易。   “我这还好啦,您想早些年那些留学生出国买不起机票就只能坐轮船,一坐可就是半个月一个月,比我还要辛苦呢。”   “那不一样。”阮姑姑看着侄女,忽的瞧到了阮文头发里有银光闪烁,她过去看了眼,发现那竟然是一根白头发。   看到那白发的瞬间,阮姑姑眼泪没止住落了下来。   打在了阮文的手背上。   “怎么了?我哥又招您不开心了?”   “没有。”阮姑姑把侄女揽在怀里,这孩子今年才多大,她才过了二十五周岁的生日没多久。   怎么就有了白头发呢?   “阮文,你有什么想吃的没,想吃什么跟姑姑说,我去给你做好吃的。”   “想吃猫耳朵行不行?多放点西红柿和醋,再切点酸豆角和黄瓜。”阮文仰头看着阮姑姑,“等我回来,姑你给我做那个桃花面,那会儿我在美国啃汉堡吃腻歪了,最想吃的就是咱们的面,嗯,再去全聚德弄只烤鸭,回头记得让我哥弄个烤架,我想回来吃烤羊肉串,咱们去张家口弄头滩羊来,切着大大的肉块。”   “好,我回头让他去弄,你回来咱就吃。”阮秀芝知道,自己帮不了阮文什么,她也不能劝阻。   孩子和她父母一样,她怎么能劝阻得了呢?   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她做一口好吃的,让她辛苦之余起码能吃口顺心的。   这或许是她能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   ……   赫尔斯请阮文过来洽谈合同的事情,却不曾想阮文来到后倒是先去打听了关于博览会的事情。   “你难道打算从事食品行业?”   食品行业有巨大的利润,但也容易发生意外。   “没有,只不过有个厂子生产火腿,我在想或许能够来参加一下进行推销推广。”   之前阮文就让陶永安跟航空公司商量,免费馈赠火腿给做宣传推广。   可惜她这次过来,从首都飞新加坡的航班基本上都是同胞,当时也没发飞机餐,没能吃得上。   转机后换了航班,想要在飞机上吃火腿,可真难呀。   没办法,谁让现在航班少得可怜呢。   “你想做宣传?”赫尔斯笑了起来,“那为什么不明年呢,明年可是奥运会。”   洛杉矶奥运会。   阮文忽的想起来,“你这倒是提醒了我,我可以搞下赞助嘛。”   其实阮文一直在搞赞助,国内女子三大球阮文一直都在提供赞助。不过她本人对体育活动没那么热衷,并没有去现场看过比赛。   可洛杉矶奥运会不一样。   这时候的奥运会还能赚钱呢,广告效应也相当不错。   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主意。   有什么比赞助当时的中国体育代表团更好的办法呢?   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阮文觉得有必要在跟赫尔斯好好聊聊,说不定能启发自己出现更多的点子呢?   赫尔斯原本是拉着阮文来商量电影的事情,那知道阮文倒是有了不少主意,但和小说电影版权没有丝毫联系。   更别提他还想跟阮文商量下关于股票的事情了。   “你还要忙吗?”   “嗯,这边约好了想要去几个工厂参观,你有时间吗?有空的话一起呀。”   阮文干劲十足,这让赫尔斯深呼吸了一口气,“阮文,美国绝大部分的财富都掌握在华尔街手中。”   “嗯?”   赫尔斯觉得她这是故意的,“金融是帝国的命脉。”   “我知道。”阮文笑了起来,“美国和其他国家不同,你瞧不上这个国家,不是吗?”   这是一个移民国家,没有历史底蕴,发战争财。   因为独特的地缘优势,这才能够在短短的时间内崛起。   有着历史底蕴的欧洲大陆,瞧不上美国。   阮文也瞧不上,但阮文知道该正视美利坚。   “资本主义使然,会有金融危机的爆发,不过嘛……”阮文笑了笑,“这个国家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比如说实力第一,没有实力你狐假虎威总会被人戳穿的。我们的领袖曾经有一句话,说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他早就看穿了这些,但即便如此他也知道要发展军工,毕竟有了依仗我们才能跟这些超级大国抗衡。”   “我知道你最近在华尔街走动得多,可赫尔斯你不是工科出身,大概不太明白,工业对一个国家究竟意味着什么。”   金融强国?   没了枪支弹药,那些票子就只是废纸罢了。   阮文更相信做实业,做工业。   那是国家的骨骼,没了强大的工业支持,这个国家怎么可能屹立于世界之林?   作为坚定的工业党,阮文倒没想着给赫尔斯灌输什么思想,她也不反对赫尔斯搞股票,“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除非是有巨额的一个你无法想象的财富,否则没办法搞垮华尔街。”   阮文又是补充了一句,“即便是金融危机到来,赫尔斯,你看这些人,他们是可以替代的,华尔街的那些人,甚至背后那些人同样也可以替代的。”   头号资本主义国家不过是那些资本巨鳄用来收割利益的画皮而已。   资本不会灭亡,所以还是务实些好。   “那就这样吗?”   “等呗。”阮文笑着说道:“一个国家从建立到灭亡,其实也就那么点时间。我们国家的历史上有很多封建王朝,二三百年的寿命,或许我们会等到那一天,想要战胜敌人你得想办法长寿赫尔斯,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斯拉夫人觉得阮文可真是一个再残酷不过的姑娘,她把血淋淋的事实丢到自己面前,偏生还在这里谈笑风生。   “那你的意思,我现在该去研究能够让我长生不老的仙丹?”   “算了吧,我们的野史传闻中,秦皇汉武都不曾找到的东西,你找得到?你还不如去……”阮文思考了下,换了个词,“做白日梦,那样比较快。”   她知道赫尔斯不会违背人伦道德去搞什么克隆实验,不过还是别提的好。   这番谈话还算愉快,赫尔斯知道阮文的脾气倔强,自己劝不动,索性便顺着她的意思来。   他跟着阮文去工厂参观,打着投资的旗号,倒是非常的好使。   大概人家也不觉得你一个女人瞧几眼就能像X射线那样把我们的机器给看透了。   所以人根本就不在乎,在赫尔斯看来有点像是当年的大英侍者前往清朝,乾隆皇帝拿出来丝绸茶叶瓷器向对方炫耀。   这些美国工厂主拿出来的倒不是这些落后的东西,不过大度之余透着的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倨傲。   也难得阮文一直笑眯眯的,还时不时发出一声声感慨   “这么厉害?”   “怎么做到的?”   “这是利用的涡旋吗?”   “我学过一点力学,觉得这里的设计压根做不到呀。”   ……   阮文从来不是这种沉不住气的人,除非她有别的目的。   赫尔斯隐约觉得阮文另有所图,从工厂一离开,看到阮文拿出本子来在上面写写画画,赫尔斯明白了阮文的用意。   竟有些哭笑不得。   “你就不怕人到时候告你侵权?”   “不怕。”阮文笑了起来,“首先他得不远万里去找我,其次他得能到我的工厂,何况我这不过是参观之后有点心得,想要弄清楚这其中的结构原理设计而已,没办法照搬照用。”   阮文觉得,这次自己一个人出来有些失算了,应该叫上陶永安一起才是。   他解构这些结构原理可谓熟能生巧,自己到底只能算半个内行,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记下来。   不过现在喊陶永安过来倒也不迟,毕竟这次阮文打算在美国多待些时日,多学习一些内容才是。   挂断了打往国内的电话,阮文笑着看向赫尔斯,“行了,我暂时等陶永安到来,这两天可以跟你去华尔街一趟。”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赫尔斯的笑容里透着几分揶揄,阮文假装看不见。   装模作样嘛。   谁不会呢?   再度回到纽约,赫尔斯带着阮文入住到了华尔道夫酒店。   “对了,你要不要去看网球比赛?”   “最近是法网还是温网?”阮文有些记不清。   “快温网了,草地比赛还是很有意思的,去的话我可以找人弄几张门票。”   “算了吧,温网那么多规矩,我懒得去看。”   温网历史悠久,最出名的还要数那些烂规矩。   不止对球员严苛,对观众也严苛。   还什么向女王致敬。   致敬个屁。   阮文不打算去看。   赫尔斯苦笑了声,“那是一个社交场合。”   阮文当然知道,宴会、比赛这些都是社交场合,“可我去了那里,能得到尊重吗?”   这个笑吟吟的问题让赫尔斯一时间哑然。   阮文的肤色是改变不了的,正如同白人骨子里的傲慢与愚蠢。   “好吧,有机会再去。”他没再勉强,毕竟专门飞往巴黎去看比赛,也挺浪费时间的。   ……   陶永安孤身一人来到纽约,很快就跟阮文和赫尔斯汇合。   “去华尔街,你准备搞证券呀?”   “你连这个都知道?”   陶永安觉得自己被阮文小瞧了,“我姑姑不是在这里吗,之前她买了一些垃圾股票,被坑了不少钱。”   这种事情也不好跟家里人说,远在故乡的亲友变成了最好的倾诉对象。   事实证明,女人之间保守秘密真的很难。   这不他妈就跟他和永晴说了。   陶永安想了想,“我估摸着,我妈是暗示永晴,不要让小刘碰这个东西吧。”   毕竟也就刘经理才有机会接触这些。   “对了阮文,你来美国,跟你那个朋友约了见面没?”那名字就在嘴边,可陶永安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不出来,“就是那个小知青,对,小知青。”   “王春香呀,约了。”   阮文来美国这么多次,但刚巧不巧没空去,这再不约一次,只怕王春香都要毕业回国了。   这次约定了时间,但阮文还没来得及去。   “怎么了?”   “没什么,就顺口问一句。”陶永安笑了笑,“晚上有安排吗,我听说过两天有博览会,要不咱们去参观下?”   博览会上有各种展出,是汲取灵感的最佳时机。   陶永安作为一个研究设计者,准确点说如今身为准工程师的陶永安,对此十分的热衷。   “阮文之前就想要去了,你来的倒是正好,不过那个火腿你带来了吗?”   “带了,你都不知道有多费劲,为了这个贾团长还特意申请了直升机运了一批,下飞机的时候,美国海关恨不得把我这些火腿都扣下。”他可真是不容易,这几十只火腿,被海关盘问了许久,翻来覆去的被检查,还被拆开了看。   生怕这是什么生物武器。   至于这么精神吗?   “你要这么多火腿干什么呀,准备贩卖到白宫去?”   白宫那么大,这些火腿是不是太少了点?   面对陶永安的胡说八道,阮文微笑以对。   陶永安略有些心虚,“我带了这些够吗?”   “不够,不过凑合着用吧。”阮文笑了笑,“你先休息,到了晚上我们去参加酒店的舞会。”   纽约的华尔道夫酒店有出了名的长廊舞会,比上海的还要热闹些。   毕竟这里是纽约,国际大都会,名流汇聚。   陶永安一听说有舞会精神了不少,连休息都不要了。   拉着赫尔斯问关于舞会的问题,生怕自己到时候表现不得体,丢了国家的颜面。   阮文在那里看书,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末了这才说了一句,“几天不见,陶永安你怎么胖了?”   “有吗?”他刚坐了飞机,虽说这航班是直达的,但也挺辛苦的。   阮文低低一笑,看的陶永安纳闷。   “我胖了吗?她什么意思。”为什么他觉得阮文说的,不像是好话呢?   “大概是说你脸大了,一个人都想代表国家。”   陶永安:“……”   “没有必要的陶,一个人代表不了国家,也别被这个想法所捆绑,当你足够强大时,你即便是再傲慢无礼都会有无数人为你辩护,认为你并没有错,可当你还很弱小时,即便你脾气温和从来不与人纷争,可也会成为过错方。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便是这个道理。”   陶永安一时间愣在了那里,他怔怔地看着阮文,“那我该怎么办?”   他又不是第一次来美国了,但忽然间就觉得自己不知道该先迈出左腿,还是先迈开右腿了。   “做你自己就行了。”   阮文语气生硬,“不管什么时候,我们要做的始终就是我们自己。” 第328章 328恩将仇报   如何推销一样美食?   当然是做成好吃的。   如果是谢蓟生在的话,他应该已经做出了七八样菜   火腿焖土豆、火腿烧冬瓜、火腿炖白菜、火腿蛋炒饭、火腿竹笋汤、蜜汁火腿……   阮文想想都觉得馋,毕竟这些她都吃过,美味得不得了。   奈何,这些统统都没有。   阮文不会做,她厨艺天赋为零。   而现在,她能做什么?   嗯,煎一个荷包蛋,然后把荷包蛋和切得薄薄的火腿放在切片面包里,夹一些生菜,做一个看起来还算凑合的三明治。   当然,煎荷包蛋这活阮文做不来,她掌握不了火候,很容易就把荷包蛋给弄糊了。   而且国外吃荷包蛋要求各种各样的几分熟,麻烦着呢。   所以帮忙的是赫尔斯,矮子里面拔将军,斯拉夫人竟成了厨艺最好的那个。   三人分工明确。   赫尔斯掩着情绪,“你的分工就是你们吃,我来做?”   “不是呀,你看陶永安吃的多香,好吃才能吸引人来吃嘛,对吧陶永安?”   陶永安嘴角还挂着面包屑,连连点头,“对。”   这也不能怪他吃没吃相,阮文说今天带自己吃大餐,昨晚都没让他吃饭。   天可怜见,他一个风华正茂的男人,生生饿了一整夜,如今只能吃三明治充饥。   “再来杯牛奶。”   赫尔斯无奈地摇头,一开始只是说在博览会上参观,结果从人家的展台上买了锅,又弄来了橄榄油,搞到最后阮文自己还搞了个展区,就在这里煎荷包蛋做三明治。   大概没有人会比阮文更加任性了吧?   赫尔斯拿了颗鸡蛋,打算继续。   等这些鸡蛋都用完了,阮文的心思也就该歇下了。   “先生,这些真的都能免费试吃吗?”   赫尔斯一眼没看到,倒是阮文举着手喊道:“可以的,小朋友让那位叔叔帮你弄一个三明治。”   原来是一个小萝莉,大概四五岁的模样,金色的头发柔软的如同海岸上的细沙,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   “可以呀。”这么可爱的小朋友,赫尔斯神色也柔和了下来。   “可以去那边吃,跟阿姨要一盒牛奶,慢慢吃不着急。”   小萝莉拿着三明治,怯生生的看着阮文。   阮文笑了笑,把牛奶递了过去,“吃吧。”   她忽的就想念起了自家的小闺女,手里的三明治都不香了。   陶永安瞧着哑巴了的阮文,知道她想起了谢元元。   他也想呀。   他和彭书燕没孩子,大概率也不会有孩子了,就差把谢元元当自家亲闺女了。   “等回去后给谢蓟生打个电话嘛。”虽然远水解不了近渴,但多少能宽慰下自己。   阮文笑了笑,“没事。”她看着那小萝莉,小姑娘小口小口的吃着三明治,瞧着十分乖巧。   一上午,来这边展区的寥寥几人。   陶永安瞧着那些做好了的三明治,“我可吃不下了。”   就算好吃,也可不住往肚子里塞这么十个八个呀。   “去发给那些流浪汉吧。”   这活陶永安能干,他把三明治装起来出去发放。   展区只剩下阮文和赫尔斯两人。   “你买了几天?”   “三天。”阮文看着赫尔斯,“你想安慰我吗?倒也不用。”   阮文没那么沉不住气,行就行,不行就想想别的办法嘛。   博览会只是一个手段,又不是唯一的出路。   “那倒是我杞人忧天了。”   “学一个成语就乱用,你这跟程……”阮文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笑着看向那个正在打量这边的中年女人,“女士,您需要帮忙吗?”   在阮文看来,这个女人并非她的潜在客户。   她穿着不怎么讲究,一看就知道并非哪家富豪闲着无聊微服私访搞什么《读者》故事。   “我有点饿。”中年女士有些不太好意思,“你们这里的试吃品,是不是没有了?”   “有的。”阮文歪头看向赫尔斯,“麻烦了大厨。”   赫尔斯无奈,看向那中年女士的时候又彬彬有礼,“稍等。”   做自己不假,不过谁说人就只能一副面孔呢?   赫尔斯的面孔,多着呢。   这是试吃的第二位用户,和小萝莉不同,阮文很是认真的询问着中年女人一些问题。   “您觉得火腿的口味如何,有哪里不满吗?”   这个国产火腿只有一个极为简单的名字——86。   简单到,贾天山觉得阮文这是随便拍脑门决定的。   不过阮文觉得,既然瞄准的是海外市场,那就需要一个通俗易懂的名字。   阿拉伯数字怎么了?   简单易懂,挺好。   不过,品牌推广出去的前提是,口味得到普罗大众的喜欢。   虽说贾天山一群人都觉得味道不错,但没得到潜在顾客群的认可,阮文始终不够放心。   “这是熟的吗?”和她在意大利餐厅吃到的帕尔玛火腿不太一样。   阮文点了点头。   “这个好像比帕尔玛火腿稍微硬了一些,不过也很好。”   阮文笑了起来,“这个是牛肉,帕尔玛火腿以猪肉为主。”   “我说怎么不一样。”中年女士有些不好意思,“很好吃,谢谢你。”   阮文觉得这个试吃后的体验非常不错,“您还需要一份吗?我给您拿牛奶。”   大概是因为中午头的缘故,来博览会参观的人忙活了大半天也有些累了饿了。   阮文给这位中年女士拿牛奶时,又有人过来打听。   等陶永安回来时,他几乎不认识这个展区了。   明明走的时候还门可罗雀呢,怎么一下子就车水马龙起来了?   莫非自己就是传说中的开瓶器,他一走人就来了?   ……   来到博览会进行展览的第一天,用掉了一百多个鸡蛋以及两个火腿。   食用反馈倒是不错,阮文看了半天,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努力错了地方。   “大部分的人都是在意大利餐厅吃的帕尔玛火腿,或许我们也该让火腿走进餐厅?”   陶永安的发现和阮文不谋而合。   “你继续说。”   吃了一天的三明治,陶永安觉得自己都快成三明治了,他喝了口水缓了缓,“我们现在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如何把这些火腿推向餐厅,尤其是意大利餐厅。”   意大利的美食是出了名的,知名意大利餐厅的标配便是帕尔玛火腿,甚至于连切火腿都是一门艺术,会被顾客们欣赏,津津乐道的讨论。   他们的86想要跟意大利美食一较高低,是有些难度的。   “我们采取之前的办法如何?”   就像是把火腿免费赠送给航空公司一样,把86火腿送给意大利餐厅,让顾客们来做出选择。   “这样并不好。”赫尔斯否定了陶永安的方案,“意大利人十分固执,而且凭什么帮你推销火腿呢?他会找你索要一大笔的好处费。”   “卧槽,这也太市侩了吧。”   赫尔斯苦笑了一声,“意大利人是一个非常复杂难懂的国家,总之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就是了。”   陶永安了然,“也对,德国被意大利坑了两次嘛。”   插刀小能手被阮文踢了一脚,陶永安有些不太好意思,“赫尔斯你别介意,我就胡说八道的。”   斯拉夫人耸了耸肩,“阮文你没有想过从西德入手吗?”   “你是说你来做这个推销员?”   “不不不,我做不了这个,不过我想丹尼尔先生会很乐意做你的推销员,前些天他来信跟我说正在热烈的追求着你的同胞,但她始终没有答应。”   早些时候阮文也跟邱爱梅和李大利说起了这事,当然那纯粹是胡扯。   丹尼尔追求是真,但订婚压根没这回事,就是为了气气人罢了。   “你的意思是,用感情做交易?”   陶永安觉得赫尔斯这办法略损,哪有这样的呀。   “我并非这个意思,丹尼尔是证券经理,每年圣诞节,他都会为自己的客户准备礼物。我想作为刘的朋友,丹尼尔会很乐意帮助你。”   赫尔斯的想法十分简单,“另外,安德烈名下有餐厅,或许阮文你可以找他帮忙。”   “对哦,阮文你跟意大利人不也挺熟悉的嘛,对了你跟意大利大使馆那边也挺熟悉的吧,要不送点去大使馆,让大使馆帮你做做推销?”   “瞎说什么。”大使馆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帮忙,真要是帮了那往后都去找大使馆做推销好了,还用不用干正事?   陶永安悻悻,“我就随口一说嘛。”   吃多了脑子不好使。   “我联系丹尼尔和安德烈。”阮文看向了赫尔斯,“你还有什么主意?”   “暂时没有了,不过我能否请求,明天不要继续做荷包蛋?”   重复同样的劳动几十上百次相当的枯燥无味。   “知道了,申请驳回。”   赫尔斯的笑容僵硬在脸上,他有些无奈地看着阮文。   陶永安哈哈大笑,那意思十分明确——兄弟,你也有今天。   ……   安德烈对于阮文的请求答应的爽快。   成为新贵的安德烈本来也没什么底蕴,不像是其他意大利餐厅那么讲究。   何况阮文与他有各种生意上的往来,这种再正常不过的互帮互助,他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那我尽快让人送一批货过去。”   德国人那边也很爽快的答应下来,“距离圣诞节还有段时间,不过我会尽快找一个理由,先把这些东西送给我的客户。”   至于阮文的产品能笼络到多少人,那就看产品质量如何了。   阮文挂断电话,想了想又给刘春红打了个电话。   提到了自己前段时间回安平县遇到的事情。   刘春红笑了起来,“这可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她其实早就放下了那段婚姻,不过听到这消息却也觉得爽快的很。   谁让她并不虔诚,既她不信主也不信佛呢。   刘春红并没有问两个孩子的事情,阮文也没提,说了几句话她挂断电话,倒是惹得陶永安感慨万千。   “这个大姐,还真是杀伐果断,有点像是刘邦的作风了。”   “人的心被伤透了之后,哪还有什么母爱呀。”   阮文觉得这样倒也不错,起码不会再度受到伤害。   博览会继续,阮文倒是没少跟人聊天,但并没有接到订单。   “你是好人,但我们不合适。”   大概全天下都这样,能白嫖为什么不白嫖呢?   阮文都已经脸熟了好几位。   甚至有一位直接问了起来,“为什么没有鸡蛋和牛奶了?”   面对这样的白嫖上瘾,陶永安很是气愤,但他被阮文拉住了。   “不好意思,今天没了,只有面包和火腿,麻烦将就下。”   陶永安忿忿,“对他们这么客气干什么?”   把他们这当作快餐店也就罢了,还把他们当作服务生,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生这个气做什么,不然你还打算把那些火腿都带走?”   鸡蛋牛奶都不贵,至于火腿……   陶永安一共带来二十个,到现在也才用了五个而已。   “剩下给赫尔斯慢慢吃呗。”   “赫尔斯自己在家很少开火。”   “他这不厨艺还挺好的吗?”   阮文瞥了一眼,“一根火腿够他吃一百多个三明治,你觉得他一天要吃几个?”   不折腾一番是永远不知道问题所在,比如说火腿并非普通家庭的日常消耗。   因为吃不完。   宴请宾客又或者家庭聚会时,火腿这才是餐桌上的常客。   阮文来的不是时候,难怪没遇到什么订单。   到底是实践出真知呀。   ……   三天的博览会结束,阮文还留在纽约,她还没能在博览会上仔细参观。   刚好赫尔斯要跟华纳那边的人见面,阮文又不方便参与进去,约了陶永安一起去博览会上溜达。   陶永安对计算机感兴趣,尤其是听说了博览会上有更轻的笔记本电脑出现,他兴致勃勃的拉着阮文去看。   阮文使用过超薄本的人,对现在所谓的“轻薄本”实在是瞧不上眼,再怎么轻薄也得二三十斤,你这好意思说?   不过没手机没网络都忍下来了,又有什么不能忍呢?   兴趣是良师益友,阮文没有打击陶永安。   她对计算机发展还真有些摸不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笔记本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笔记本,所以这一块的蛋糕阮文没打算动。   她更感兴趣的还是半导体,毕竟作为一个经历了贸易战的人,对半导体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只不过这次博览会上的半导体产品都不带诚意,日本带来的半导体都是半新不旧的应付人,阮文随便问了几个问题就十分警惕,搞的阮文也不好再说什么。   “阮文阮文,你看这个,好像真的轻快了很多。”陶永安有些跃跃欲试,他很是有秩序的排队。   博览会上的展品有些有试用环节。   最新一代计算机的试用吸引了不少的人。   好不容易轮到陶永安,小陶同志兴致勃勃的上前。   他的手还没摸到键盘,被人挡住了。   “先生,不好意思,您不能使用这台计算机。”   陶永安傻眼了,他排队都排了半个小时,为什么不行呀。   展区的工作人员并没有说出个所以然,只是面带微笑的拒绝了陶永安的要求。   “为什么我不能用,你们现在不对外展览了吗?”陶永安很是气愤,他隐隐明白了什么。   越是愤懑之际,就越应该保持冷静,否则动了手便是落了下乘。   陶永安没看到阮文,大概是去其他展区参观了,她一向对微型计算机兴趣不大,就连工厂那一台平日里也不怎么用,倒是陶永安没事的时候在上面有不少操作。   “不好意思先生,麻烦您来这边好吗?”   陶永安看着这个笑容得体的女人,他觉得很是眼熟,之前肯定见过但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到的,“因为我是亚裔,所以不许我试用吗?”   回答他的,是那句一成未变的“不好意思先生”。   陶永安又不是泥人儿,哪能受得住这待遇?   苦苦压着的脾气冲到了脑门上,他右手伸出去,想要打开那个工作人员,但先被人给抓住了。   “阮文。”陶永安不知道阮文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她又知道几分,他有些委屈的看着阮文。   这些人是在歧视。   “女士,我的朋友在这里排队等待,似乎并没有违反你们的规章制度对吧?”   工作人员看到阮文后愣了一下,脸微微一红但还是坚决的摇头。   “那他为什么不能试用呢,是觉得我们并非你们产品的潜在用户吗?”   工作人员稍稍迟疑,“有人举报,不想和这位先生一起使用这台计算机。”   “哦,这样啊。”阮文回头看去,“这位举报者应该还在排队吧。”没能发现什么可疑目标,阮文都觉得这举报怕不是莫须有吧。   不过转念一想蒙哥马利市的黑人抵制运动,其爆发点不就是公交车上一个白人要黑人女性让座吗?   历史发生改变的因由总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放在当时压根不值一提。   阮文看着那工作人员,“不过我们并没有违反什么规定,如果您不让我的朋友试用这台计算机,我们在这里耗着,怕是后面的人也没办法用,我们倒是闲得很,不知道后面的人能不能等得来。”   工作人员看着躁动的队伍,尤其是有的小孩子已经在问到底怎么一回事了,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女士,您不能在这里胡闹。”   “谁胡闹了呀。”阮文看着眼前这位工作人员,“您之前天天去我那里吃三明治,我也没说您胡闹吧?”   工作人员脸色仓惶,她没想到阮文能认出自己来。   “我能够拥有一个展区,你觉得我真的没点手段吗?”   工作人员有些慌了,看着阮文那笑眯眯的面孔,她发誓这是自己见过的最讨厌的笑容。   ……   陶永安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这边展区。   走之前还丢下了一句主观意向十分鲜明的话,“你们这台笔记本在运算速度上没什么提升,屏幕质量也不怎么样,其实还不如我之前用的……”   对计算机还算了解的陶永安拉踩一番,看着工作人员那恼怒的脸,他扬长而去。   走远了又忍不住问阮文,“他们持枪合法是吧?会不会气火攻心拎着枪来杀了我?”   “会呀,所以你离我远点。”阮文打趣他,“省得迸溅我一身血。”   “这么没良心呀。”陶永安觉得自己的心都碎成渣渣了,“我们还是不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   说笑了几句,陶永安不明白,“谁这么闲的无聊举报的我啊,就因为我是黄皮肤?”   这也太倨傲了吧。   “也不一定真是被人举报了,当时我问队伍里没人反应异常,要说这人用了之后发现你要使用所以举报,那工作人员用得着这么听话吗?除非那个人在现场盯着,还是一个不能拒绝的大佬。”   这种可能性也被阮文排除了,因为工作人员最后让步了。   在排除了两个可能性之后,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性。   并没有什么举报者,只不过是有人在贼喊捉贼罢了。   “可为什么呀?她吃了你那么多三明治,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恩将仇报?你真以为他们道德高尚吗?别忘了印第安人是怎么灭族的。”   陶永安忽的就噤声了,他当然知道印第安人的故事。   原住民们送来了食物,却不想自己帮助的却是豺狼。   而这些豺狼,还有脸过感恩节。   真是不要脸至极。   “前些天赫尔斯问我,为什么非要开工厂,做金融不好吗?华尔街的资本家多风光呀,他们动辄收割全世界,那是因为他们有强大的海军,有航母有空军做后盾,我们不行呀。”   “阮文……”别笑了。   陶永安觉得阮文笑得很难看,比哭起来都难看的多。   “我能做什么呀陶永安,我做不了什么的。之前沈老跟我说,我们的航母研究中止了,甚至于沈老他的研究经费也腰斩了一半,我能怎么办?”   那是数以亿计的研究经费,阮文压根弄不到这些钱,她这几年来辛辛苦苦的,搞了那么多所有的成果也不过是才帮着有限的军工厂化险为夷。   再多的,她做不了。   最开始阮文觉得自己能大展手脚,以为自己能做很多事情,可实际上她能做的就那么点。   就像是今天她只能抓住那个工作人员做贼心虚。   可事实上,今天这个工作人员能随便想个办法来为难他们,明天后天甚至往后很多年,他们依旧会各种刁难。   不是所有的国人都像阮文这样无所畏惧,知道这不过是纸老虎。   阮文也没三头六臂,她管不过来。   陶永安看着潸然落泪的人,忽的觉得自己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阮文,你别这样。”   别这样。   陶永安几乎祈祷着开口。   不要这样,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阮文。   阮文仰着头,眼泪并没有倒回去。   她就知道,这是句谎话——门前流水哪能西呀。   “吓着你了吧。”阮文笑了起来,眼泪落下后脸颊有些干,紧巴巴的皱得慌。   阮文揉了揉脸,“可就算这样又如何?班里只有一个第一,学校里只有一个校长,地球那么大也只能有一个霸主,我们从□□上邦跌落到尘埃里,浑身污泥任人凌.辱,灭国亡族的危机都挺了过来,现在再难熬,有几十年前煎熬吗?”   如今的阮文起码还有施展拳脚的机会,如果她再往前去,回到世纪初回到二三十年代,她怕是早就死在了贫困之中。   “我们的文明不曾消亡,我们的意志如钢铁般坚强,即便是再多的困难……”   博览会会场很大,周围人来人往,热闹极了。   来往的人偶尔会把目光落在阮文和陶永安身上,毕竟这种东方面孔在这里出现,是有些奇怪。   阮文看着周围的那些面孔,好奇的打量、不解,以及拧着眉头的鄙夷、不悦。   看着陶永安,阮文一字一句道:“我也不怕,我相信我们可以做到,可以等到那一天,我们再度站在世界丛林之巅。”   那一天是什么样的?   陶永安想象不出来,可他相信阮文,像过去那样,坚定不移的相信着他的战友。   “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的!” 第329章 329浪漫   赫尔斯回到酒店后察觉到阮文的异样,他没有多问什么,说起了自己和华纳代表第四次会面的结果。   “他们把价钱加到了三百万。”但距离赫尔斯所提出的五百万还有不小的差距。   阮文给他倒了杯葡萄酒,赫尔斯对葡萄酒十分的迷恋,睡觉前还会喝上这么一杯。   “谢谢。”赫尔斯小抿了一口,“你怎么看?”   “谈不成不如先放放,其实我们并不着急。”   陶永安有些听不明白这什么意思,“那你的意思是,华纳那边着急咯?”   “选择在这个时候谈第三部 ,自然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干脆把第三部拍出来,毕竟到时候再请演员的话,只怕多支付给这些演员的薪酬就要比这两百万还要多的多。”   不到一个月时间,华纳找了赫尔斯四次。   显然着急上火的并非斯拉夫人,所以慢慢拖呗。   拖到那边拖不起为之。   “那万一破罐子破摔呢?”   “想什么呢,华纳难道要做慈善,为了跟我们赌气就把电影拍烂?”阮文端着玻璃杯,小口小口的喝着水,“要真像你这么傻,早就破产八百次了。”   陶永安:“杀人就不必诛心了吧?”   他又从来没夸过自己有生意头脑,想不通也正常不过。   赫尔斯当局者迷,听阮文这么一说反倒是恍然,“你想要去哪里参观?”   “先不着急参观,我想去见个老朋友。”   好不容易和王春香约好了时间,阮文打算去看看小王同学。   ……   王春香来美国的第三个年头,面临着人生中的一个重大选择。   “我马上就要毕业了,我的导师劝我留在美国读博士,日后还可以留在学校里工作。”   甚至拿到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绿卡,那并不是什么太麻烦的事情,她的导师都许诺给了她。   跟着阮文一同过来的陶永安听到这话愣了下,下意识地要开口,但被阮文给拦住了。   “留下有好的发展倒也不错。”   陶永安震惊的看着阮文,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当初你对建明是怎么说的?学成归国!   可怎么现在又是这般说辞。   “阮文,你真的这样想吗?”王春香看着阮文,几年不见其实她们都变化很大。   曾经的小陶同学如今还透露着青年人的冲动劲,但比当初沉稳多了。   阮文的变化不大,但那种内敛的气质却越发的明显。   王春香想,自己大概一辈子都学不会。   “我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怎么做。”阮文笑了笑,“你回去后打算去哪里工作,你有什么样的计划安排,你确定放弃继续深造吗?会不会日后又后悔这个决定。做决定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这将会影响你的后半辈子,所以认真的想你究竟打算怎么选。”   王春香和周建明不同。   他们出国的方式不同,而且家里情况也不一样,更重要的是两人所学习深造的专业也不同。   在这件事上,阮文的确希望王春香回国,她在美国的这两年很用功,学到了很多东西,相信能够为国家通讯事业的发展做出贡献。   但如果她想继续深造,留在美国,阮文也并不反对。   王春香迷茫了,她原本觉得阮文会带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但她的朋友这次却是罕见的模棱两可。   “对了,你现在都在忙什么?”王春香扯开话题的意思很明显。   “做做推销,想着多挣点钱,我也就这点小愿望了。”阮文笑了起来,“你马上就要毕业了吧?”   “嗯,再过些天,阮文你能留下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吗?”   王春香想,如果有人参加她的毕业典礼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异国他乡,能够看到熟悉的面孔,尤其是朋友参加毕业典礼,那大概比古代那些读书人的冠礼都要让她兴奋呢。   “好呀,具体什么时候?”   王春香笑了笑,“就后天!”   “那行,这两天我们在你们学校呆着好了。”阮文计划变得很快,到底是加州最好的大学,在这里听听课倒也不错。   王春香尽地主之谊的为陶永安介绍明后两天的课程,详细到让陶永安忍不住打断,“你不是都要毕业了吗?”   他毕业前,那叫一个潇洒哦。   “我这不是还没想好到底是继续读博还是回国吗?”王春香的笑容含蓄。   让陶永安觉得,即便是这个小姑娘长大了如今落落大方,其实骨子里还是那个小姑娘。   难怪阮文没劝她呀,她肯定回国。   “可我觉得她就是想要你劝她一句,你为什么就是不开这个口呢?”   陶永安觉得阮文也怪,“是因为她家庭原因?”   “也不完全是。”   “那是为什么?”陶永安想不明白,“你总得给我一个原因吧?”   阮文叹了口气,“我都没能给自己一个解释,给你什么?”   她承认在这件事上,自己的确双标了。   对小表哥和王春香是不同的态度。   或许是因为王春香的专业缘故,又或者她是想要给王春香自己选择的机会。   总之这件事阮文也说不清,“回头去听听加州大学教授的课,或许你也会乐不思蜀。”   “怎么可能?”   陶永安才不信这个邪呢。   他又不是闭门造车,国外的那些期刊杂志研究成果,陶永安第一时间关注着,那些全都是研究前沿,可比课堂上讲得东西新颖多了。   他沉醉于学术研究的汪洋大海中,哪会为一堂课折腰痴迷?   这绝不可能!   ……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就不能慢点吗?”   “阮文你听得懂吗?”   陶永安小声的问着,他喵的听不懂呀!   这位教授的口音很重,而且语速又特别的快,陶永安只能跟上三分进度,等着翻译过来这话什么意思,人家已经在说第五句了。   陶永安登时断了片,这还怎么上课呀?   “嗯。”阮文回了一句,在那里做笔记。   今时不同往日,从王春香推荐的课程上就可以看出,当年那个怯懦的小知青如今很有出息,在美国的这两年并没有浪费光阴。   一堂课结束,阮文收起了自己的笔记本。   “你都听懂了?”   陶永安觉得自己很受伤,他是真的没跟上进度。   “你这么多年英语真是白学了。”   阅读能力没有任何问题,但仅限于纸上谈兵。   陶永安的口语不足够好,听力也只能说一般,“陶伯伯没跟你说过,学外语的时候不要试图把每一句话都翻译成中文。”   这种潜意识的行为会分散人的精力和注意力,进而落下进度。   “那他讲的是什么,我看他说起了什么精益制造还有零库存,是这个词吧?对了他怎么还提到了二战?”   “嗯。”阮文点了点头,“是说二战催生了现代物流,而现在工业发展势必朝着零库存方向前进,举了几个例子。”   “零库存,没有库存怎么生产发货?”   陶永安觉得这不可能。   “零库存的前提是构建整个的供应链系统,准确点说是把零部件厂建在周围。”   陶永安反应过来,“那这不就是把库存转移吗?为了减少自己的库存管理成本,就把这个成本推脱到上游供应商那里,这不太地道吧?”   “你这不也挺一点就透吗?”阮文调侃了句,继续和陶永安解释,“所以这就催生了工业园区,而且这种零库存一般适用于大企业,比如他举例说的日本汽车制造业。一个汽车的生产制造涉及到上万个零部件,如果都放在自家仓库是挺麻烦的。”   “可你也说了,上万个零部件,那就在周围建造上万个厂子?不同的汽车品牌也不可能在一起建厂吧?所以这些零部件工厂只供应这一家汽车厂吗?我还是觉得这个零库存说白了就是大企业想要吸血,所以就把压力转嫁给小企业,谁让小企业只能依靠这些大的生存呢?这么挤压过来挤压过去,只怕最后都要玩完。”   “很有道理。”阮文笑了笑,“这位教授研究方向是航空设备,他现在想要探讨的是波音零库存是否有其可能性。”   “可能性个屁。”陶永安爆了句脏话,“亏得建明没留在这里,不然的话……”   “研究理工科的教授,对管理学有所了解但了解不够透彻,不过你难道就没从中学到点什么吗?”   陶永安觉得阮文有时候像是老师,不止是程佳宁的老师,也是他的。   “不熟悉的学科不要随便说,不然会闹笑话。”   阮文:“……你就怕闹笑话是吧?”   陶永安挠了挠头,“不然呢?”   “要博学,别光顾着你那一亩三分地,把眼光放长远些,学科之间可以融会贯通。”   “怎么可能?你告诉我,文学怎么和航空联系到一起?”   这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怎么就能融会贯通了?   强行糅合在一起,那才叫不伦不类呢。   “你觉得,咱们的航空未来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陶永安不知道,他倒是对美苏这边了解一些,“我们也能送宇航员去天上吗?”   “为什么不能呀?那你说我们的运载火箭,我们的宇宙飞船,我们的探测器是不是要起名字?”   “用代码也可以呀。”陶永安觉得阮文这是歪理,“那名字也只是一个代码而已。”   “是啊,可是你不觉得有的代码很美吗?嫦娥玉兔天问。”阮文看着天空。   白天看不到宇宙深处的秘密,只是仰望这无垠的天空,谁又能不心生向往呢?   “我们不是没有艺术细胞,只不过人得衣食足方才知荣辱。”   陶永安沉默良久,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阮文,“真的可以叫嫦娥玉兔吗?”   “为什么不行?”   他跟上阮文的脚步,“不是不行,就是觉得这是不是太浪漫点了呀?”   “浪漫不好吗?我们有最严谨的精神,也有一颗最浪漫的心。我们本来就是一个浪漫的民族呀,不然怎么会有一只小鸟去填海,一个老头去移山的故事呢?”   “我发现了的。”陶永安忽然间兴奋起来,“你说这要是用英语来解释,愚公移山精卫填海夸父逐日,多没意思呀。我们只用四个字就可以把这意思解释清楚,真厉害。”   “是啊。”多浪漫的先民呀。   那都是无尽的财富,直到现在也影响深远,不是吗?   ……   王春香的毕业典礼很是热闹,很难将这个活泼的和同学们玩闹的年轻姑娘和几年前那个胆怯声音小小的小知青联系在一起。   人生很长,可左右人生宽度的也不过那仅有的几次机会罢了。   “她今天早晨跟我说,要回去。”   阮文看向陶永安,“说了回哪里了吗?”   一大早阮文去校园里晨跑了,没有跟王春香一起吃饭。   陶永安目光落远处,校长正在为毕业的学生们授予证书。   他捣鼓着手里的照相机,打算给王春香好好拍几张照片。   将来还能给子孙们炫耀一番呢。   “没说,不过她打算先去上海看看,毕竟在那里读的大学嘛。”   阮文点了点头,“也行。”   国内现在除了上海就是广州深圳那边。   去上海的话也挺好的。   只不过谁都不曾想到,王春香的计划还挺美好,但执行起来就完全不是那回事了,她的确回国了,但并没有去上海发展。   ……   阮文和陶永安在美国一直待到七月底,这段时间两人的机票都攒了厚厚一沓。   收获倒也是丰厚的很。   一开始赫尔斯还跟着阮文他们四处考察,不过后来华尔街那边有点小问题,他就把精力放在自己的金融事业上,很少跟着两人跑了。   阮文兜兜转转了一圈,从南方到北方最后回到纽约,间接的和华纳那边的人见了一面。   当时华纳方面再度约见赫尔斯,斯拉夫人和这边发起了第七次会谈。   彼时阮文和陶永安就在隔壁桌吃东西,倒是把这次谈判的内容听了个仔仔细细。   拖延了一个月后,华纳那边到底是满足了赫尔斯提出的条件。   “我真的很不想再和你继续谈下去。”   那是一种非人的折磨。   他从没有见到过Joe本人,坊间有说法说Joe是一个华裔,也有说法说是赫尔斯本人,不然怎么就这么斤斤计较不肯退让呢?   不过不管是谁,约翰都不想再跟赫尔斯有接触了。   “那下次我们都爽快点。”   赫尔斯的话让华纳的代表气得五脏六腑都冒烟,也没什么心情再吃饭。   约定了明天签约时间,华纳这边的人先一步离去。   等了一会儿,陶永安探出一颗脑袋,“其实如果换了是我,我也不太想跟您谈。”   这整个就一笑面虎嘛。   陶永安最受不了的那种。   “不喜欢我的谈判方式不要紧,不过我想你会喜欢我带来的大合同。”   陶永安笑了,“这倒是。”   谁不喜欢钱呢?   薅华纳的羊毛,当然是越多越好。   第二天的签约阮文和陶永安没去凑热闹,他们也该回国了。   ……   刚回到国内,阮文就听到了一个大消息。   单身青年傅南胜脱单了。   当时阮文正在北池子大街的四合院里倒时差,边疆的一通电话打来,阮文的起床气都冒了出来。   尤其是在听到那声音后,她很是不客气,“最好给我一个理由,不然后果你尽管猜。”   傅南胜也不是被威胁着长大的,听到这话也没太大的反应,“我要结婚了。”   你结婚就结婚呗,管我毛事?   阮文很想当一把祖安人,但她忍住了。   正要挂断电话之际,傅南胜又补充了句,“新娘子是你朋友。”   “谁?”   她朋友?   汪萍还是陶永晴?   可汪萍名花有主,傅南胜要真敢抢人,只怕先被罗嘉鸣暴打一通吧?   陶永晴……   之前伍功问她陶永晴的事情,她也没太在意。   阮文的困意消失了三分。   “她之前下乡的时候,在你们村插队。”   插队?   王家沟的几个女知青吗?   除了祝福福就是段美娟和赵胜男。   不过赵胜男去年结婚了,当时阮文都不在省城,还是谢蓟生帮她送了一份贺礼过去。   那就是段美娟了。   “我跟她不熟。”段美娟这几年怎么样阮文也没问过,她回城后也没能考上大学,记得之前赵胜男提过一句,好像是去小学当老师了。   至于怎么和傅南胜搭上关系的,阮文没兴趣知道。   不过傅南胜那眼光也真够可以的,前女友是林家那位表小姐,给他戴了个绿帽子。现在又找了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段美娟。   或许段美娟改过自新,不再像早些年那样了。   不过那跟阮文也没什么关系,“提前祝你新婚大喜,早生……”   “不熟吗?”傅南胜有些奇怪,“我听她说你们很熟,前段时间你在还参加了她的毕业典礼。”   阮文的瞌睡虫被赶走了绝大多数,“你说什么?”   新娘子是王春香?   这怎么可能!   王春香毕业后离开美国,七月初回国,应该是直接回了上海,怎么可能会跟傅南胜有牵扯?   “这绝不可能!” 第330章 330傅南胜的趁人之危   这世间哪有什么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呀。   傅南胜趁机取笑了阮文一番,“你不信就算了。”   阮文的回击更为直截了当,“还想不想要份子钱了?”   人怎么能为五斗米折腰呢?   但阮文的红包,不要白不要。   傅南胜到底是屈服了,“其实多少有些巧合,你也知道她和那些公派出国的不一样,是毕业后联系那边的学校出了国,如今出国后又回来,教育部这边还挺重视的。”   所以,王春香回国的第一站,并非是上海,而是首都。   在她回国前,报纸上就开始宣传报道。   拐弯抹角的,王春香的父母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作为留学生的父母,两人享受了火车软卧车厢,前去首都一同为女儿接机。   而问题,也就出现在了这里。   在阮文看来,王春香的父母是扶不上墙的阿斗。   当年就想要王春香毕业后回老家工作,嫁给一个干部子弟。   如今口风一转,成了全力支持女儿出国求学、牢记国家在心中、学成归来不要忘本的开明父母。   记者和报纸可不知道,王春香留学两年期间,和国内保持着联系,却独独和父母断了联络。   当年的小王知青如今也长大了,知道隐藏自己的情绪。   当时并没有戳穿父母的谎言。   她原本想要结束首都这边的事情,早早去上海那边工作。   母校那边希望她回校任教,毕竟现在高校教师队伍人才紧缺。   但王家父母并不同意   “小邹等了你两年,你回上海他怎么办?回家去!”   王春香怎么可能乖乖听话?   她回国后不是为了回小县城当一个小学老师,她想要把自己所学到的东西教给更多的大学生,让他们能够学习到更多知识去发展国家的通讯事业。   当小学老师,教孩子们拼音加减乘除吗?   王春香的反抗引得王父的恼怒,而王母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把剪刀,竟然威胁女儿,倘若不跟她回去,那自己就死在这里。   阮文听到这整个人都懵了,这他妈的还配为人父母吗?   “当时我正好有点事情回首都,在那个小馆子吃饭的时候遇到了他们。”傅南胜觉得自己多少有些趁人之危了。   不过他也知道,如果自己不开口,情况会更糟糕。   不然呢?   真由着她母亲自杀吗?   一旦王母自杀,那王春香这些天有多风光,日后就是有多惨。   爹妈那是养育了你的人,生你养你供你读书,你不听话也就罢了,还逼死了爹妈,这是人吗?   可听话就意味着要回到家乡,一个留美归来的硕士竟然要回到小县城去。   这岂不是荒唐?   所以当时傅南胜开口了,“你没跟伯父伯母说,我们正在处对象吗?”   傅南胜当天要去办些事情,穿着一身军装,肩膀上是两杠一星。   他本就身材高大,气势逼人,吓着了王家父母。   王春香恍惚中顺着他的话说,两人就顺理成章成了正在交往中的恋人关系。   至于那个小邹,小县城里教育局长的儿子而已,还能及得上少校军衔的傅南胜吗?   阮文觉得傅南胜其心可诛,“你倒是会趁人之危。”   “的确有些。不过那时候选择两难,换做是你,也没办法选,不是吗?”   “没得选?”阮文才不信傅南胜的鬼话,“你们当时在吃饭是吧,去后厨找一把刀出来,架在脖子上,控诉这当爹妈的当年为了自家儿子,把她这个小闺女丢到乡下,自己大学毕业想要留在上海工作结果他们催自己回家结婚嫁人,多宝贵的大学生在爹妈看来不过是给儿子铺路的垫脚石而已。再说了,王春香当年是初中毕业,后来读大学都是国家养着,甚至还会接济家里,什么父母供着读书?自从下乡后,她有花过家里一分钱吗?”   这些年来,第一个留学归来的硕士,一心报国,却被父母逼得要自杀。   这么一闹腾,看到底是谁理亏,大家又都会站谁!   放在四五年前王春香没有这急智,所以这才出国逃避这个问题,可如今她回国了,在留美读博和回国之间做出了选择,难道她还能没一点考量?   只不过她还没反抗,被傅南胜抢了先,结果莫名其妙就多了个少校对象。   王家父母是最忌惮这个,自然不敢再招惹。   可这么一来,王春香也就跟傅南胜捆绑在一起了。   “你觉得我毁了她?”   如果现在傅南胜站在她面前,阮文会毫不犹疑的给这个男人一巴掌。   可惜没有那么多如果。   她没能好好补觉也就罢了,如今还被气得要死。   恨得牙痒痒。   “阮文,我们那里也有大学,既然都是建设祖国,让她去我们那当学科创始人不好吗?”   “不好!很不好。那能一样吗?”阮文当然知道,边疆有大学,不就是在石河子吗?   可在石河子大学,和在复旦是一回事吗?   影响力截然不同好吗?   王春香既然回国,就要把自己的作用发挥到最大,凭什么为了你傅南胜的那点私心,就要远去边疆?   “三年,我跟她约定好了的,留在边疆三年,三年后我提出离婚,放她回去。”   “傅南胜你觉得自己很伟大是吧?你以为这三年国际研究内容一成不变吗?亏得你还留学西德读过书,你难道不知道,学术一直都是在发展的吗?在上海她能了解到最新的发展动向,在边疆她行吗?”   阮文像机.关.枪似的火力不断,压根没注意到回来的周建明和阮姑姑。   “你以为自己英雄救美很厉害是吧?你以为你给了她选择你就特别的伟大光荣正确是吧?”   傅南胜怎么也没想到,阮文竟然这么能说。   他有些后悔打这个电话。   “想挂断电话是吧?你觉得我多管闲事?傅南胜这是你自找的好吗?我还没……”   “阮文,是我。”   王春香的声音让阮文的怒火更盛,“他算计你你就由着他算计是吧?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你脑子锈了吗?遇到事情不会先拖延着,打电话找我也行呀,我不在不……”   她那时候的确不在国内,今天在德州明天就可能飞往底特律。   “可就算我不在,你去找教育部的人,他们也不会由着你被嫁人呀。”   王春香一如既往的温柔,依旧是阮文面前那个小妹妹,“你不也经常来这里吗?”   “那能一样吗?”   她去了边疆那么多次,所以更清楚边疆的条件多糟糕。   “有什么不一样?”王春香轻声的笑,“你来这边抓农业抓工业,我来抓教育,这样咱们分工明确,说不定我还能多教一些学生回头帮你呢。”   阮文不想说话,她可以指责傅南胜的算计,可怎么去指责王春香的一片赤诚?   “傅政委也是好心,我挺好的,你别生他的气了,气坏了身体不值当的。”   “谁他妈的会为这么个王八蛋气坏身体?”她就是恼,恼他算计到自己的朋友头上。   王春香知道阮文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说自己的事情,“我之前听周大哥说了句,你希望能号召更多的有志青年去边疆帮助边疆工农业的建设,不过好像效果不是很好。你看我现在带了个头,这次跟我一起来边疆的差不多有十来个大学生呢。”   阮文:“……你消息倒是灵通。”   “那是,我本来是打算回去后就去你姑姑那里蹭饭吃,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   “等过年的时候吧,反正你那个老家不回去也罢,过年的时候来我家过年,到时候让我姑给你做好吃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我总不能两手空空的过去,你说带火腿去怎么样?”王春香自己都笑了起来,“这是不是借花献佛?”   “你带什么她都喜欢,她喜欢女孩子读书有本事。”   阮文手指在桌子上划来划去,“照顾好自己,要是傅南胜欺负了你,跟我说,我找人收拾他。”   “我知道。”   王春香知道,阮文并不是真的恼自己,她只是被气着了而已。   等这股子气过去,就没事了。   “不好意思傅政委,您别把阮文的话放在心上。”   傅南胜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同志,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和她的感情真好。”   “那是,阮文很热心的,当初带着我一起复习,要不是她我怎么可能考得上大学?”如果没有当初,或许她只是众多回城知青中的一位。   回到家乡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或许像其他人那样早早的嫁人,已经生了几个小孩,每天都是屎尿屁的照顾着孩子,彻底失去了自我。   现在在边疆,虽然有很多不方便,但她还能用自己学到的东西做一些事情,不是吗?   傅南胜看着话忽然间多起来的人,虽说眼前的人和阮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她们是截然不同的人。   阮文的性子里透着志在必得,似乎没什么是她搞不定的,即便是没把握她也不会把担心写在脸上。   那是一个骄傲至极的人,也有骄傲的本钱。   王春香不一样,她的眼睛很是温柔,像是一汪春水波光粼粼的柔弱。   可又不是全然的柔弱,便是柔弱如草的人也有极韧的一面,任凭刀山火海都不害怕。   “你跟我来这里,也是为了阮文吧?”   王春香一愣,“也不能……”   “树大招风,她通过学校政策鼓励大学生们来边疆搞建设,可到底走的是个人路子。你不一样,你是教育部盖章认证的留学生,你自愿到来建设边疆报销国家,是过了明面的。”   阮文的鼓励政策依旧有效,但王春香让这件事变成了教育部牵头。   这么一来,阮文就不再是那个靶子了。   起码,没那么显眼了,不是吗?   “我不太明白傅政委你这话什么意思。”   傅南胜笑了笑,“真不明白吗?”   男人的一双眼睛极为锐利,这让王春香觉得自己的那点心思都藏不住了。   她没吭声。   而默认意味着承认。   年轻如王春香经历了变化剧烈的这些年,对政治有属于她的见解。   如今的阮文是香饽饽,可谁知道几年后呢?   万一到时候有人找她麻烦、算旧账怎么办?   王春香是怕的,所以当时她没有否了傅南胜的说辞。   报效国家同时也是报答阮文当初对自己的恩情。   王春香笑着抬起了头,“能麻烦傅政委帮我保守秘密吗?”   “客气了,我们是未婚夫妻,不需要这么客气。”   王春香一怔,是啊,他们是未婚夫妻,甚至很快就要结婚了。   即便傅南胜的驻地距离她所任教的大学直线距离三百多公里,他们平日里几乎见不到面。   可他们如今的关系,的确是未婚夫妻。   王春香笑了笑,“我知道了,那我喊你……”   “阿傅。”傅南胜笑着说,“喊我阿傅就好。”   这个称呼让王春香脸上一红。   “你不是在美国留学吗?”   “留学也不是学这种东西。”王春香顶了一句,她整日里忙着学习,恨不得能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丰富充实自己,异性同学之间的正常交往倒是有。   可现在……   这算正常交往吗?   “那慢慢学,不着急。”傅南胜笑了起来,他看了下时间,“我要回去了,周末有时间再来看你。”   “那你慢走,路上小心。”王春香叮嘱了一句。   学校里的宿舍楼很是老旧,如今暑气正盛,墙上爬满了藤。   傅南胜看着站在楼底下的人,忽的想起了什么,他折身回去,“之前让人买的花露水,能驱赶蚊虫。”   王春香忽的被塞了这么一个小玻璃瓶,她愣在了那里。   等回过神来,停在楼下的车已经远去。   王春香看着手里的花露水,这是不是她第一次收到男人送的礼物?   而这个男人,却刚巧不巧的是她的未婚夫。   ……   周建明没见过傅南胜,但看阮文还在生气,也跟着骂了两句。   他越骂,阮文越是气恼,“怎么就有他这种趁人之危厚颜无耻的人呢?”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嘛。文文你别生气,回头让小谢打他。”   阮文看着自家小表哥,“他是少校军衔。”   “那是不是不方便打呀?咱能不能偷偷的套麻袋?”   “胡说什么。”阮秀芝瞪了儿子一眼,“你也别太担心了,小王不是小姑娘了,自己在国外生活了两年都能把自己照顾的好好的,到了边疆又是在大学里住着,应该没什么事。”   阮秀芝就在学校里见到过这种老师,老大不小了也没说结婚,没事就是去图书馆看书做学问,这一年又一年的过得也挺快。   “他们没说什么时候结婚吗?”   周建明登时急了,“妈,哪有你这样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提结婚,没看到文文都快气疯了吗?   阮秀芝连连吃了口东西堵住自己的嘴。   不说了不说了。   阮文这下子更郁闷了,她不说话更憋得慌呀。   “不都放暑假了吗,你们怎么还去学校?”   阮秀芝先开口,“季教授没假期。”   周建明紧接着跟上,“我最近在做实验。”   最后是阮恬,“我跟着奶奶去学校图书馆看书了。”   分工很合理。   阮文深呼吸了一口气,摸了摸阮恬的小脑袋瓜,“看书好,看书明理,省得日后被臭男人骗了去。”   家里唯一的男人——周建明默默咽了口饭,其实他有每天洗澡,真不臭。   ……   阮文第二天下午回了省城。   她这次出去将近两个月,再不回家,估摸着谢元元都不认识她了。   至于陶永安,他本来倒是想要在家多呆两天,奈何被他妈一说,跟着阮文一块回去了。   “你说她怎么就是这么想不开呢?”   他妈又开始念叨了,又是催孩子又是让自己催永晴赶紧定下来。   还好只是跟他念叨,要是念叨到他媳妇还有永晴面前……   那可真是画美不看。   “倒不一定是她念叨,只不过人情社会,周围的同事不免会说上几句,听烦了自然需要找个出气筒,她找陶伯伯说陶伯伯压根不放在心上,又不能直接找书燕姐和永晴说,最后可不就是落在你头上了嘛。”   陶永安呵呵一笑,“你还挺了解。”   “人之常情罢了,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没必要放心上。”阮文看向车窗外,如今盛夏暑气重,火车上味道很大,饶是打开车窗也又吹不走的汗臭味。   陶永安看阮文神色不是很好,他很是小心地开口,“阮文你有没有听说王春香……”   “没有,闭嘴!”   陶永安:“……”得,肯定知道了,那自己省得再说了。   阮文支着胳膊看向窗外,下车的时候胳膊有些泛酸。   “这件事,是我欠考虑了,或许我当时应该劝她留在美国继续深造。”   陶永安觉得阮文这想法不太可取,“没必要没必要,我觉得傅政委也不是那种人,再说了他们不是还没结婚嘛。”   “我信不过傅南胜。”阮文说的很直白,傅南胜的心思很深,她懒得去猜。   平日里有往来,那也不过是为了边疆建设而已。   可如果他有野心呢?   阮文不想回头王春香都成了他利用的对象。   这下陶永安傻了眼,“不至于吧?我记得他父母当初被撸,后来又畏罪自杀什么的,不闹的挺大的吗?”   这么一个人,再想要进入权力中心那简直痴人说梦。   阮文担心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吧?   “不知道。”   陶永安瞧着阮文神色恹恹,“阮文,我想了一个绝世好主意,你要不要听听?”   “不想。”   出租车过了来,陶永安帮着把车门打开,“别这样啊,我觉得我这主意真不错。”   阮文坐在后排,“师傅开车。”   “别别别。”陶永安真是服气了,也顾不得绕过去了,直接坐在了副驾驶座上,“气大伤身,你这样不好,再说了咱们就是理性讨论下可行性吗?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你说对吧?”   对个铲铲!   阮文闭目养神,不搭理陶永安。 第331章 331新进员工   回到家中,阮文问谢蓟生这事。   “其实,傅南胜虽然冒认说是王春香的对象,但提出要结婚的是王春香。”   一口气就憋在了阮文心口。   谢蓟生给她端来一杯放了蜂蜜的白开水,“傅南胜虽然的确处理的不得当,不过他也不是这种趁人之危的人,再者说王春香并非当年那个软弱可欺的小知青,你难不成还能看护她一辈子?”   “不成吗?”   “可以啊。”谢蓟生顺着阮文的气劲说,“不过阮文,你可知道,这次和王春香一起去边疆支援教育的,都是哪些人?”   “不知道。”她到现在还心气不顺呢,压根没心情去打听。   谢蓟生难得见她这般赌孩子气,忍不住摇头,“那十多个大学生,有几个是刚毕业了的,半数以上都是已经毕业多年的。”   “胡说什么?”阮文再生气却也不傻,“77年恢复高考,除了那些两年三年制的专科生以外,正经的大学生是三年半学制,最早的毕业那些大学生和我一届,81年毕业,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两年出头。”   “是我措辞不当,不过的确是老毕业生。徐爱民、吴国庆、陈巧心、郑爱党、项天明、陈蔓、王守家……”   “这些……”阮文记得这些名字,这是当初她在安平县带的那些学生的名字,在举人老宅里跟着她一起学习,后来考上大学的那批。   “你是说他们跟着王春香去了边疆?”   “嗯。”   “怎么……”阮文有点慌了,“这怎么可以,他们有的都已经成家了呀,而且不都有了稳定的工作吗?”   谢蓟生抓着阮文的手,那纤细的手抖个不停,让他也心情复杂。   “阮文,一个人能做的很有限,单单靠你自己没办法把边疆变成绿洲肥土,他们当时都跟我联系了,也坦白跟我说了不舍得家里人,可人活在世上一辈子总得做些什么。”   “为了你当年的耐心指导,为了国家的培养,他们想着就去奉献这三五年,也不算什么。”   谢蓟生低声说着,坐在那里的阮文蓦然落泪。   “爸爸,你欺负妈妈。”   谢元元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里出了来,努力的垫着脚去帮阮文擦去脸上的眼泪,“元元给妈妈呼呼,不疼不哭哭。”   阮文的眼泪却是更凶了。   “怎么那么傻呢。”   他们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好好工作,那不也是报效国家吗?   哪用得着这么抛家舍业的,去边疆待上三五年?   谢蓟生将妻子和女儿揽在怀里,“阮文,王春香不再是那个需要你保护提点的小女孩,他们长大了,也想着去保护更多的人。”   ……   阮文眼睛红肿的厉害,这让陶永安下意识地收起了那几个核桃。他还想着跟阮文分享下,补补脑呢。   “你没事吧?”   “没事。”阮文笑了笑,“没休息好。”   你这何止是没休息好?哭了一夜吧?   是谢蓟生不知道体恤人,还是怎么着?   陶永安有些猜不出来。   “喊大家开会,先说一下最近的成果。”   留在研发室里的人也在忙,两个老板都走了后,他们也有自己的任务要完成。   先是招了俩毕业的大学生。   “胡晓春是摄影系的,不过画得一手好国画,前些天程佳宁回了来,俩人还较量了下。”靳一鸣介绍另一个新进员工,“这个是物理系的学生吴缺。”   物理系?   阮文看了眼吴缺。   年轻的大学生剃了个寸头,显得一颗脑袋圆圆的像是橄榄菜球。   “复旦的学生呀,怎么想着来我们这里了?”   吴缺倒是直白,“我刚入学就听说过阮文学姐炸了我们实验室的传说。”   阮文:“……”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所以我就一直想要跟阮文姐你一块工作,肯定很有意思。”小青年很理所当然的套近乎,称呼又变了。   陶永安听到这话乐呵了,“完了,有人来抢我的位置了,我可不管阮文,你可不能有了小迷弟,就把我这个老朋友丢下不管。”   阮文瞪了一眼,“胡说什么。”她看向吴缺,“后悔了吗?”   “没有,挺好的,关键是工资也挺高的,我喜欢。”   相较于吴缺这个直肠子,胡晓春则是一个含蓄的姑娘,话不是很多,似乎更多的时候都是在听大家说话。   阮文也没要求多发言,认识了新的团队成员后,继续下一个议题   最近两个月,研发室的工作成果。   地球离了谁都能继续转。   而阮文对研发室的期待也没太望子成龙,能够正常运转就好。   一年下来开发出百八十个产品那是痴人说梦。   可那也得有一些研发思路,哪怕只是思路呢?   创新理论学家指出,所谓创新是由创意和应用两部分构成,创意可以天马行空不着边际,但想要成为有工业产出的创新产品,还得由消费者真金白银的认可。   从创意到创新这条路到底有多难走,阮文十分清楚。   所以她目前最低要求是前者,至于后者那就只能失败是成功它妈了。   “最近我们倒是有几个想法,不过目前的话还不算特别的成熟,是这样的阮文……”董大力前段时间一直在对婴幼儿的纸尿片做研究,刚巧她身体不舒服。   拿着纸尿片、卫生巾和尚未投产的纸尿裤的董大力,忽的产生念头   能否把婴幼儿的纸尿裤用到女人身上?   当然,年龄骨骼等因素所导致的问题,成年女性自然不能随便用纸尿裤,可如果把纸尿裤改良呢?   芯层换了,那是不是就可以做成女性纸尿裤?   董大力把概念图都画了出来,这是一个工科生的基本功,何况她已经工作了十多年,搞这么一个图纸可谓小事一桩。   阮文哭笑不得,这可真是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翘起地球。   她怎么想得到,安心裤出现的这么快呢?   “好的想法,但是现在市场还不够成熟。”   安心裤的盛行,那是在二十一世纪第二个十年的后半段。   但饶是取名为安心裤,其实也并非那么安心。   对现代女性来说,不管是朝九晚五还是996的工作制,她们白天都不方便使用,你总不能一片用一天吧?那样的话安心裤都成了细菌培养皿了好吗?   晚上的确方便些,不用担心侧漏之类的问题。   饶是如此,安心裤的使用占比还非常的小,造价也贵的很。   “成本问题很重要,国内女性现在连卫生巾的价格都不能接受,我们没办法三级跳让她们爱上你说的这个女性生理裤。即便是用了,只怕也会引发更严重的生理健康问题。”   穷人为了省钱有多省吃俭用,会重复利用到什么地步,阮文多少有数。   “至于海外市场,最近我在美国看到了不少卫生棉条的橱窗广告,巨幅海报上是自由自在的比基尼女郎,海滩、椰树,你说到底是棉条好用还是……”   董大力叹了口气,“我考虑的不周全。”   “没事的,这倒是一个超前的想法,其实也有可用之地,回头我们再讨论下。”   董大力知道阮文这是在安慰自己罢了,不过还是被安慰到。   她精于研究,对市场并不是那么了解,这的确是一个大问题。   “阮文,我记得你之前对卫生棉条有改良吧?那我们是不是也要生产卫生棉条?”陶永安忽的想起来,阮文对卫生棉条的改良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后来似乎没听阮文再提起过。   “有,但慢了一步,国外也有改良。”阮文苦笑了下,她当时想着用指推式来填补市场空白,还特意让赫尔斯帮忙给弄国际专利。   谁知道这项专利被人先一步注册了。   陶永安有些错愕,“还有人比你快?”   “火箭可比我快多了。”   阮文的玩笑话让整个会议室内充满了欢乐,就连刚才因为听到太过私密的问题而脸红耳赤的胡晓春也都笑了起来。   “咱们继续。”   除了俩新进人员,其他人倒是各有想法,有的给出了前期实验数据,还有的只是几个想法而已。   一一讨论过后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但会议并没有中止的意思。   陶永安在阐述自己最近的收获。   “这次美国之行我觉得最让我激动的,还是汽车生产线上的作业。当然这是因为我们没能去参观飞机的生产制造,不然或许更让我震惊。”他的插科打诨让会议室里的气氛好极。   “现代化工业最为成熟的标志,我想就是汽车生产线了。我和阮文还算幸运,但没能拍摄到内部照片,人家不让嘛。”   不过回来的飞机上,陶永安一直和阮文讨论着,把他们各自记下来的重点总结一番落实到图纸上,可以说收获颇丰。   “我们之前在加州大学听他们的那个教授提到什么零库存生产制造,当时我和阮文对这个问题展开了讨论,很不幸的是我们对此都持不赞成态度,不过我觉得零库存概念衍生出的工业园是一个相当不错的议题,打个比方来说我们在安平有一间工厂生产卫生巾,那是因为就近就有黄麻种植基地。再比如说,阮文想要在边疆再建造一个纺织厂,那是因为边疆的棉花好,那边有大片的棉田,可以就近生产制造。让所有的零部件厂商靠近我们可行性不大,但我们可以接近原材料地,当然这和我们所说的工厂性质有关,如果是制造电视机、冰箱这类家电,在安平、边疆建设工厂就不合算了。”   陶永安成为了这次会议的主讲人。   他的话很多,从国外的生产线和零部件加工到现代管理,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也没管有没有逻辑。   以至于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时,陶永安都没反应过来。   “吃点东西吧。”   谢蓟生和食堂的大厨先后进了来,带来了称得上丰盛的午饭。   吴缺惊讶,“还管送饭吗?”   之前可都是自己去食堂吃。   一旁董大力解释了句,“那也不看看谁在。”   阮文经不起饿,偏生又经常忙得忘了时间,所以人家有专门提醒吃午饭的人。   吴缺震惊地看了过去,好一会儿才悄声开口,“阮文姐经常会这样吗?”   “那倒没有。”   这次属于特殊情况,毕竟俩老板都出走两个月,还真不常见。   吴缺闻言露出几分遗憾,要是经常这样的话多好。   他刚开始工作,还要给家里寄钱,其实自己留下来用的钱不算多。   虽说厂里食堂好吃又实惠,不过他也挺省吃俭用的。   现在蹭饭吃多好呀。   而且这种开会也是另一种充实自己,吴缺非常喜欢。   董大力摇了摇头,到底是年轻人,一点心思都藏不住。   不过年轻人倒也可爱。   ……   谢蓟生早就猜到阮文不可能会按时吃饭。   不过他准备的不够多,到底还是堂而皇之的在大家面前给阮文开了小灶。   陶永安看着阮文面前的小炒和红烧肉十分羡慕,“阮文,光吃肉容易长胖,要不咱俩换换?”   你看他吃的多清淡呀。   猪头肉凉拌黄瓜,麻汁凉拌豆角,还有一个小炒芸豆。   虽说有荤有素,瞧着也挺好吃的样子,但是不是太绿了点?   “我最近瘦了,要养养膘。”阮文拒绝的理所当然,小谢老师的爱心午餐分给别人吃?   不怕回头他把自己给吃了?   阮文又不是傻子,坚决不干这缺心眼的事情。   谢蓟生眼底荡漾出微微的笑,“别忙太晚,早些回去。”   吩咐了一句,谢蓟生和大厨一起离开。   吴缺小声地问董大力,“阮文姐和谢老师感情很好。”   “你要是有这么个漂亮又能干的媳妇,你不哄着?”   吴缺看了眼阮文,他知道阮文已经结婚甚至孩子都快两岁了,但坐在那里和陶哥说说笑笑,似乎比校园里的那些女大学生还年轻。   “我哪有这福气?”这么年轻漂亮又厉害的媳妇,“别说打着灯笼,我就是把灯泡都拧亮也找不到啊。”   董大力笑了起来,“那就慢慢找。”   心态倒是好的,也不枉费大家当初决定留下他。   干他们这一行,可不就得心态好吗?   ……   五点差三分,会议结束。   陶永安说的口干舌燥,但总算把自己的感想都说完了。   “我跟你一块去接元元。”   阮文:“……我看你是想去蹭饭吧?”   “看破不说破嘛。”他刚回来,结果彭书燕去上海那边开会了,家里头就他自己,不值当的开火做饭。   再说了,开火做饭哪有蹭饭香啊。   阮文刚回来,谢蓟生肯定会各种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其他几个早就习惯了他们俩的作风,见怪不怪。   “真好。”   胡晓春拉了下吴缺的胳膊,示意他别胡说八道,惹得其他人不高兴。   小动作落入董大力眼中,研发室里为数不多的女研究员笑了下,“咱们是五点下班,你们该下班就下班,不用非要留下加班。”   “我没什么……”   “五点?”吴缺愣了下,“那我之前……”   董大力看向这个性格极为外向的小男生,“你没看办公室条例吗?”   “看到是看了,但……”他以为就是摆设呀,没见其他人准时下班。   小胡跟他说新人不要太特立独行,他就跟着……   “我们是习惯性的多忙一会儿,你不用管我们。”   吴缺很是麻溜地收拾东西,“我回去洗衣服。”   胡晓春十分无奈,“我还没忙完,你先走吧。”   “你忙什么呀,效率这么低。你不是说还想要去百货大厦买点东西吗?”吴缺拉着人一块走了。   研发室里又一片安静,几个研究员看书的看书,做实验的做实验,各自忙活着。   胡晓春看着吴缺十分的无奈,“董姐虽然这么说了,可你……”   “她既然说了,我们按照她说的做就行,上班时间认真工作,下班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可惜我之前加班那么久,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加班费。”   胡晓春觉得跟着男生说不清,她索性不再说什么。   反正明天绝对不能跟着吴缺胡来!   ……   阮文很快就发现,自己和吴缺偶遇的次数有点多。   她回来后调整两天,开始跑步,一大早就能在操场看到吴缺。   晚上带着谢元元去散步也能看到吴缺在踢球。   一天两天是意外,这么三五天下来,阮文想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小青年的习惯。   锻炼身体挺好的。   “阮文姐,谢老师今天没一起来吗?”   吴缺穿着短袖短裤,脸上汗兮兮的。   小年轻笑起来露出一口的小白牙,倒是有几分可爱模样。   “他在批改作业,怎么,你找他有事情?”   “我听说咱们厂有一个足球队。”   阮文点了点头,“你想去踢球?”   “那倒也不是。”吴缺挠了挠头,“我就纯粹的喜欢而已,不过我问了万哥他们,他们好像更喜欢打篮球。”   虽说足球是第一运动,但建国后国内最是盛行的,还真是篮球,尤其是成年人群中。   “不一定非要跟着球队玩,学校里不也很多吗?周末的时候一般都有足球比赛,你可以来玩。”   吴缺挠了挠头,“这不是放暑假了吗?”   这话让阮文恍惚了一下,“对哦,我说怎么操场上都没什么人,那回头你直接跟谢蓟生说就是了。”   吴缺含蓄地笑了笑,露出几颗白白的牙齿,这让阮文有些奇怪。   不就开口的事吗,不好说?   “妈妈,叔叔胆小鬼。”   阮文戳了下女儿,“别胡说。”   所谓童言无忌,阮文反应过来,“你跟谢蓟生说过?”   “那倒没有,就是上次看到谢老师训学生,有点怕。”   阮文:“……他还会训学生?”   她可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第332章 332参加婚礼   谢蓟生的理论,学生不是兵,不能用部队的那一套来管理。   他不过是专业课老师,讲课为学生解疑答惑就好,其他的管的还真不多。   训学生这事,阮文不知道。   谢元元给她爸爸辩解,“爸爸没有。”   小姑娘挥舞着拳头。   阮文被女儿逗乐了,“你又不是他的学生,不用害怕,回头我帮你问问。”   “谢谢阮文姐。”   吴缺乐呵着踢着球跑开了。   平日里没脸没皮惯了,但吴缺还挺怕老师的。   前段时间鼓足了勇气去找谢蓟生,结果遇到那一幕直接吓跑了。   这些天吴缺也一直在做心理建设,觉得要当着阮文的面说,就算谢老师不答应,当着妻女的面也不会发火,对吧?   吴缺十分的机智,但没想到今天谢蓟生没来。   他只好采用b计划。   ……   阮文回家后看到谢蓟生在打电话,听着像是在和石磊聊。   也是,浦东那边的工厂建设已经告一段落,差不多到十月份就能正式投入生产。   谢蓟生最近一直忙着各方联系,想要在那边安置一些转业兵和军属。   这件事不大不小,但想要协调好却也不容易。   一个个的和石磊对名单,等这通电话结束,谢蓟生看到阮文在那里擦头发。   谢蓟生过去,拿过了毛巾,“元元睡了?”   “嗯,跟着我跑了两圈,睡着了。”   她家小姑娘脾气好,乖乖的洗澡洗头睡觉,属于一沾床就倒下的那种,再好带不过。   “对了,我想问你件事。”阮文说起了散步时遇到吴缺的事情,“你训谁了呀?”   把人小青年吓成那样。   “一个学生。”   “我知道,还能是老师不成?”阮文瞪了他一眼,这种糊弄人的话,也好意思跟她说?   谢蓟生哭笑不得,好一会儿才开口,“一个学生和同学之间有矛盾,做了点错事。”   学生的事情,谢蓟生答应了既往不咎,也没打算跟阮文细说,“怎么,他有事找我?”   阮文觉得谢蓟生的语气不太好,像是对这个小青年没什么好感的样子。   “对呀,想跟着足球队踢球,这不被你吓着了,就曲线救国找了我。”   糊在脑袋上的毛巾消停了下来,很快又变得忙碌。   “这样啊,让他下班直接去操场就行了。”   球队训练时间比较长,再加上还有一些少年队的训练,差不多六点半结束。   吴缺赶过去,怎么也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阮文仰头看向谢蓟生,“小谢老师,你不对劲。”   刚才那反应出卖了他。   阮文仔细想了想,觉得谢蓟生有些反常。   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呢?   “有吗?”谢蓟生觉得自己大概是真有些老了,竟然怕起了小青年。   他倒是注意到了那个吴缺,这些日子天天出现在操场。   却猜错了小青年的动机。   “石磊那边进展不错,我过两天要去那边一趟,你要不要一块去?”   阮文闻言低声叹息,“我跟王春香约好了,忙完这几天去那边看她。”   那些人,有的一别多年再也没见过。   如今人抛家舍业去了边疆,阮文于情于理都要去看望一番才是。   “那也行,正好伍功最近在那边,你要是遇到什么麻烦,找他就好。”   阮文听到这话眉头一挑,唇角荡起笑意,“同样是政委,伍功和傅南胜谁更能打?”   谢蓟生轻笑了下,“伍功打不过他。”他知道阮文的那点小心思。   “怎么可能?”   阮文不相信,她觉得谢蓟生在骗她。   “真的,伍功一直都是做思想工作的,傅南胜不一样,他是从班长做起的。”   阮文更不信这话,“那他就这么快成了少校?骗谁呢。”   开着飞机换军衔吗?   什么时候,少校都能批发了?   “他当初带着一个班,把一个团伙给拿下了。”   阮文:“……”   她还是不太相信。   “你当时在场?”   “不在,不过后来我去打扫了现场。”   那是他和傅南胜的第一次交集。   彼时傅南胜躺在医院里,谢蓟生带队去收尾。   急于立足的傅南胜选择了最危险的方式,冒险获得成功,他从班长连升两级成了连长,后来又误打误撞找到一个矿坑,成为了21团的政委。   也是边疆兵团最年轻的政委。   阮文听得傻了眼,这家伙肯定拿了剧本!   退婚、搞走.私团伙、找到矿坑,最关键的名字里还带着方位词。   这不是拿了剧本是什么?   对比起来,谢蓟生的人生可就惨淡多了。   要不是当时她和小表哥上山去抓兔子改善伙食,怕是小谢老师如今就只剩下黄土一抔。   “在想什么?”   谢蓟生发现阮文不太专心,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   “我就是在想,伍政委好弱,怎么混到你们队伍里去的?”   这说辞让谢蓟生轻笑出声,刮了刮阮文的鼻头,“别胡说,傅南胜不要命而已。”   伍功那一身本事,倒也足够了,毕竟他是政委。   阮文又拉扯着谢蓟生嘀咕了半天,问了不少关于傅南胜的事情。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傅南胜不太对劲。   梦里头都是傅南胜那张捉摸不透的脸,头一歪嘴角一勾。   阮文忍不住骂了句,“你当你是歪嘴龙王呀?”   她梦里毫不知情,但睡在一侧的人不由地拧了拧眉头。   空调运转驱赶走了热意,甚至还有些微微的凉。   谢蓟生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下,若是在家里也就罢了,出门在外这般说梦话,可该如何是好。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   阮文已经八爪鱼似的缠到了他身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去。   ……   八月中旬,阮文在末伏天去了边疆。   不过这次她学聪明了,烈日炎炎坐两天两夜的火车简直要人命,阮文蹭了个前往边疆的小型飞机。   虽说边疆目前还没有正式的机场,但跑道还是有的,起飞降落并不是什么麻烦事。   何况这次领导去边疆视察,和阮文还多少有几分关系。   她蹭一下飞机倒也合情合理。   国务副总理去边疆考察棉花种植情况,农业部的何部长作陪。   而阮文作为这个引进机器,在边疆大力垦荒种植棉花的先锋,免不了要回答一些问题。   好在,副总理问题不算特别多,大部分时候阮文都在那里当哑巴。   飞机降落后,她坐上了伍功的车子,往石河子那边去。   “你行呀,这都跟中央搭上线了。”   阮文苦笑,“我还以为何部长带队。”   这位她熟悉,再加上罗嘉鸣的关系,说话也随意些。   谁知道会有这么一位副总理呢?   饶是阮文平日里智计百出,在飞机上也恨不得把自己藏在犄角旮旯不要被人看到。   “陈副经理抓的就是经济,如今边疆这边有了些发展前景,他当然得来看看。这事情说起来也跟你有关系,前两天好像是意大利那边想要和我们谈合作。”   阮文有些没反应过来,“国家之间的合作,很正常呀。”这跟她能有什么关系?   “是关于采购边疆棉花的合作。你知道的,意大利的服装品牌很多,好像还有很多奢侈品什么的。”   阮文恍惚了下,“那这的确和我有关系,不过程佳宁没给我打电话说这件事。”   “都到国家层面了,她现在怕是没空联系你。”   这倒是提醒了阮文一件事,香港的程达胜当年选择和自己合作,未尝不是想借这个机会表明自己的态度。   如今程佳宁机缘巧合成了这关键人物,可谓红的反光,不知道程先生又是何等心情。   虽然有些太过于巧合,但未尝不是程佳宁努力的结果,没有她早前在欧洲的周旋,这边疆棉花还不一定能够这么顺利的推广出去呢。   好运,也是程佳宁努力换来的。   “你最近在这边学校吗?他们适应的怎么样?”   “还好。”伍功侧头看了眼阮文,“都是吃苦长大的孩子,没什么适应不良的,这不是假期嘛,有的在准备新学期的课程,有的在周遭扫盲。我瞧着还来了个医生,医生好啊,能治病救人。”   “那傅政委的未婚妻呢?”   伍功早就知道王春香的来历,听到阮文这么一说觉得这跟傅南胜的梁子还挺大。   “学校里没这个课程,所以她最近在研究什么风力发电之类的,托我给弄了一些书。”   阮文:“……”傅南胜你他妈的简直不是人!   伍功小心瞧了眼,看阮文抱臂坐在那里,一副被气得要死的模样。   他轻咳了声,“其实,我看那个小王同志和傅南胜相处的也挺好,小傅嘛,要长相有长相,年轻有为的少校,也算是良人。”   “满肚子算计恨不得把你压榨干的良人吗?”   伍功:“……”这话,未免有些,嗯,不太好听。   虽然是这个道理。   他想,要是跟阮文说,小王很快就要跟傅南胜举办婚礼,阮文怕不是要气死过去哦。   好在两个半小时不算多难熬。   到了学校这边,伍功把人放下后打算溜走,不然在这里等着老母鸡抱出小鸡吗?   “谢蓟生要你照顾我,你就这么把我丢下不管不问?”   伍功迈出去的腿收了回来,他看向阮文的眼神都带着无奈,“不是阮文,你都孩子妈了,能照顾自己对吧?我那边真的有事。”   “我觉得我和傅南胜八字不合,万一打起来肯定我吃亏对吧?”   “可我留下你也占不了便宜呀。”   傅南胜是谁?   这几十个团的政委里,数他最能打,能比得过他的也就寥寥几个团长而已。   伍功有自知之明,他是文化人也不喜欢动手动脚的。   那样多不雅观呀。   “弱鸡。”   激将法虽然低端,但很好用。   伍功跟着过去。   刚好遇到了傅南胜和王春香一起出来。   王春香看到阮文,当即撇下了身旁的男人,小跑到阮文面前,“你怎么来的这么快呀?外面热,快去我屋里歇着。”   她和伍功还算熟悉,打了声招呼,拉着阮文叽叽喳喳的上楼,倒是有些几年前的模样。   路过傅南胜身边时,王春香忽的想起了什么,“阮文,阿傅说你快过来了,特意从第五师那边弄来了那个火腿,说让我回头好招待你。”   阿!傅!   阮文猛地看向傅南胜,声音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傅政委,可真是贴心。”   相较于阮文的皮笑肉不笑,傅南胜则显得冷静淡定的多,“你是春香的好朋友,再怎么上心都不为过。不管怎么说,你还算我们的大媒人。”   伍功觉得这俩人不打一架真的对不起这气氛。   这个傅南胜也真是的,非要逞什么强?   软和点不行吗?   生怕阮文不生气是吧。   伍功刚想着劝架,阮文先开口,“那傅政委可记得给我封一个大大的媒人礼,要是太小了我可不答应。”   傅南胜一副好商量模样,“当然。”   伍功:“……”信你俩的话才有鬼!   至于事件中心的另一个当事人,王春香似乎并没有看出这两人之间战火连天,她拉着阮文往楼上去。   “……学校的宿舍不是特别宽敞,不过我一个人住着还行,就是里面有些乱,条件也不如你家里,你晚上得将就下了。”   “又不是没住过学校宿舍。”   “不一样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嘛。”   “那你从美国回来不也一样吗?”   “那不一样。”王春香仔细想了想,最后总结陈词,“反正我们不一样。”   ……   她的宿舍的确不大,不到二十平的大开间,除了被蚊帐遮挡住的床,最明显的大概就是靠墙的书柜。   书柜有些破旧,瞧着刚补了漆的样子,色差颇是明显。   “怎么这么急性子?好歹让这柜子先散散味。”   “不要紧的,我每天回来后都会打开窗户。”王春香话音刚落下,傅南胜打开了窗户。   因为后墙也有个窗户,两边一通气,这倒也没那么热了。   王春香去倒水,阮文随手拿了本书,看到扉页上的名字时愣了下,“傅政委看的书还挺多。”   分明是傅南胜的藏书,如今都充实了王春香的书架。   这未尝不可以看做是这个男人在用属于他的方式,一点点侵袭王春香的领地。   从称呼上就可以看出来。   傅南胜,着实好手段。   ……   阮文住在了学校的招待所。   王春香拗不过她,只好跟着一块过来。   “吴国庆去给老乡们做检查了,得过几天才能回来,学校也没设什么医学院,我看他那意思倒是想弄个医学院,可是也没什么钱,他说想法子,也不知道有什么主意。”   “徐爱民去教那些不懂汉语的孩子读书了,他这人闲不住,最喜欢和孩子在一起,之前我们刚过来他就跟孩子们打成一片问了不少事。”   “陈巧心当初不是报了农学院嘛,这不去找你们那个李教授了,前两天还打电话过来跟我说,她看到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小战士,结果问了一句话把那小战士闹了个大红脸。”   王春香说着说着笑了起来,“阮文,你别跟阿傅置气了,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不过我觉得在这里挺好的。在上海我可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老师,拿着学校发的工资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可是在这里我觉得我像是回到了三十多年前,咱们国家刚成立的时候,那时候一穷二白的什么都没有,我可以像那些前辈一样,一砖一瓦的建设着,真的阮文。”   阮文没见过雪莲,她想天山雪莲也不过像是王春香此时此刻的笑容吧。   “那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找他麻烦,行了吧?”   “那我们说好了。”王春香松了口气,“回头我让他请你吃饭。”   “哎哟,我们小王同学可真厉害呀,现在就能管得动傅政委的钱袋子了。”   王春香小脸一红,“阮文,你怎么这样呀?”   “我怎么样了?”阮文隔空耍赖皮,“我就说了句实话而已,你看你着什么急呀?”   单论口舌,王春香哪里是阮文的对手?   “我睡觉,不跟你说了。”   脸皮薄的年轻姑娘当鸵鸟,虽然很丢人,但很有效。   ……   傅南胜与王春香的婚礼是在出伏这天办的,简单的很。   男方没了家人,以部队为家,又是在驻地举办的婚礼,所以21团的团长成为了男方亲属代表。   王春香压根没想着通知家里头,阮文和一同来边疆的那些老朋友们是她的亲友团。   刚来边疆,一群人手头上也不怎么宽绰,几个人凑了份子钱。   大概是觉得阮文来这边也没带多少钱,徐爱民喊着阮文一块凑的数。   阮文热热闹闹添了二十块钱,打算回头私底下再给王春香一个红包。   她这次出来,早有准备,还真带了不少钱。   凑个大红包的钱还是有的。   白天太热,所以婚宴是在晚上举行的。   篝火点起,司务长搞来了几个烤全羊,他刀工了得,倒是让一群人吃了个欢快。   当地生产的一种马奶酒是喜酒,饶是阮文闻到味道就想起了那次内蒙之行,还是笑吟吟的喝了下去。   喜糖倒是也不少,都是傅南胜搞来的,还弄来了一些巧克力和提拉米苏。   阮文吃了口,甜得齁人,一看就知道是从北边弄来的,怕是没少费心思。   她看傅南胜的眼神软和了许多,不管怎么说这人如今表现的还算有诚意。   21团的小战士吃吃喝喝的在那里起哄,“政委,亲一个。”   “胡闹!”团长虎着一张脸,瞪了那小战士一眼,“好事成双,得亲两个!”   阮文笑得肚子疼,无视王春香那求助的目光   你整天阿傅长阿傅短喊得那么亲切,现在看我干什么?   团长在那里解释,“我们傅政委和王春香同志都是留学生,咱们现在改革开放向外看,可以学学外国电影嘛。来,亲两个!”   王春香是在国外深造了两年不假,但她还没跟人处过对象,一时间慌乱了神,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脚下不稳就要跌倒。   傅南胜刚巧不巧的抱住了人,揽着那柔软的腰,他似乎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是他之前送的那瓶花露水,大概用的时间久了,只剩下淡淡的味道。   篝火在王春香的眼睛里跳跃着,有点像是心跳的样子。   傅南胜看着这个昨天跟他领了大奖状的人,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别听他们瞎胡闹,没……”   有人推了傅南胜一把,话都被堵在了薄薄的唇瓣里。   21团的战士们笑了起来,还自带音响的鼓掌。   始作俑者也跟着笑了起来。   要是傅南胜敢不安分,看她回头怎么收拾他! 第333章 333俗人   阮文这段时间在边疆忙活。   前些天何部长陪同副总理来边疆考察,待了没几天就回了。   三伏天的边疆,还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万里无云的晴空,就连地里的庄稼都蔫了吧唧的,等到后半晌天气微微转凉,这才露出点精神头。   倒是和人没什么两样。   人虽然走了,但有些事情也算给足了暗示。   国家层面对和意大利那边的合作喜闻乐见,毕竟现在经济发展为主,能赚外汇当然是喜闻乐见。   不过国家层面再鼓励,也没多余的钱来帮边疆搞建设。   还得靠边疆这些兵团自己来建设。   其实国家未尝不想鼓励人来边疆投资,但……   交通不便,有几个人愿意来呀?   何况这年头的有钱人也没多少,在东部尤其是那些沿海城市,搞一下投资不更好?   来钱快还更省事,总比种棉花好。   前期投入几十上百万,单靠种棉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本呢。   何部长捎来的一番话,大概就差往阮文脑门上贴上“傻子”两字。   不过傻不傻的,阮文自己心里有数。   参加完婚礼后,她和陈巧心一块往第五师那边去。   农学院毕业的陈巧心如今跟着李教授在这边钻研作物培植,来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收获还挺多。   “我之前带来了些种子,差不多等后年你再过来,就能吃到高产的蔬菜了呢。”   来到边疆不晒黑是不可能的,就连阮文最近也黑了两度。   “贾团长不是说给你们弄塑料大棚吗?”   “这边昼夜温差有点大,怕是效果不好。”   “也是,先看看。”阮文笑着看向车窗外。   ……   贾天山来车站接人,早就熟能生巧。   “你还想着,你前些天怎么没过来。”   “好些朋友在那边,去找他们花了些时间。”阮文看着一脸喜色的贾天山,“你这是要提干了?”   “胡说什么。”   他都团长了,再提还能提到哪里去?   师长那位置,贾天山可不敢觊觎。   “前些天上面来我们这视察了。”   第五师的地理位置不太好,准确点说这些兵团,也没多少地理位置好的。   但矮子里面也有最矮的那个吧?   第五师就是这个最挫的。   如今摇身一变,倒是成了边疆发展的先头兵,尤其是86团,先后被中央、兵团和师部表扬,贾天山的嘴角都要挂上几个小太阳了。   “阮文,你往后有啥打算?”   “怎么了?”   还能怎么呀。   贾天山很是认真地看着阮文,“你说,我们团的辖区就那么大的地方,怎么说到明年这垦荒也差不多就能搞定,那到时候你……”   怎么办?   是跟其他团部继续合作,还是就到此为止了?   总得有个说法,对吧?   车子往驻地去,颠簸的阮文头有些晕。   人太高兴了也不好,开车都没平日里稳重。   “你们怎么不修路?”   “团里打算修呀,这不是一个个的忙嘛,就那么点人你说是吧?”   修路是个大工程,得要沙子、石子和水泥,这要是修的好看点的柏油路,还得需要沥青。   而且还得有那个什么轧路机。   这些他们都没有啊。   现在86团忙着垦荒,还没功夫修路。   再者说,现在这天气,也不适合修路。   “沙子石子就地取材就行了,回头爆破一些石头,弄个碎石机就有现成的了,至于沥青你们不是有油井吗,到时候去那边要沥青就是了。除了碎石机大概就是还得需要搅拌机和轧路机对吧?这些回头我问问,看外面报价是多少。”   有合适的报价那就直接从国外买,报价太高买不起那就自己研究,再不济用土法子也行。   “要想富先修路,你们把路修好了,这才不至于让货压在自己手里呀。”   贾天山有点懵,大概是阮文忽的转移话题到这方面,他多少有些没反应过来,“那你的意思是……”   “贾团长,你就真的没想再往上升升吗?”   “你以为母猪下崽这么容易呀?”   贾天山没想到阮文又绕到自己身上了,他瞅到后排坐着的那个农研所的女同志,自觉地降低了声音,“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我知道,可是你也说了,我不可能只在86团这一亩三分地上忙活,可要跟其他团部合作,就得跟他们打交道,和人打交道很累的。”   倒不是阮文没社交能力,但跟那么多人打交道实在是件劳心劳力的事情。   边疆的事情她又没办法交给别人去做,只能亲力亲为。   阮文也想要偷个懒呀。   她的苦口婆心让贾天山为之动容,“可……我现在不可能再往上升呀。”   团长上面就师长,第五师的周师长退休还得好些年头呢。   “不一定非要当师长呀,你统筹下你们师部下面各个团部,反正你们都是兄弟部队,关系还行吧?”   关系倒是相当不错,可这种事情,不是插手别人家的内务吗?   “不行不行。”贾天山先拒绝了,“我这本来就不是管事的料,你再让我去当外交官,你这不要了我老命吗?”   坐在后排的陈巧心听得傻了眼。   阮文这不是摆明了想要贾团长往上爬吗?   虽然现在的说还算委婉,但当一个没什么实权的统筹能有多大的用处?   归根结底,还是要往上走才行。   实权在手,日后处理起来才更方便。   “谁说要你去当外交官了?你又不会说外语,只不过我跟那些团长政委们一点都不熟悉,发号施令人家也不见得会听我的。有你在中间帮忙牵桥搭线,我就不用那么费劲了。”   阮文这话里多少透着几分要挟的意思,“你要不乐意就算了。”   反正我是没什么关系的。   阮文就差把这话说出口了!   贾天山哪里会是受人胁迫的人呀?   要是放在过去,早就跟阮文吵起来了。   可这次,他多少有些迟疑,“那你再让我想想,总得给我点时间来考虑考虑吧?”   他其实就想守着86团,把这小日子给过好了。   让辖区里的人能有蔬菜吃,能有钱花,孩子们能有学上,这就够了。   让他一下子去把整个师部的盛衰兴荣揽到自己身上,这不是为难人吗?   可阮文一点不跟人商量的模样,贾天山有些愁得慌。   这年轻女同志,咋脾气比她还要倔呢?   ……   宋政委察觉到贾天山的不对劲,向来恨不得当个相声演员去给阮文做捧哏的人,今天这情绪低落的有点不合乎常理。   要知道,去车站接人的时候还挺高兴的呀。   瞧着阮文和那个陈研究员去找李教授,宋政委摸到了老战友那里。   “怎么了,阮文跟你说了什么?”   这地都开垦出来了,棉花也长得挺好。   除非是阮文要把采棉机给弄走,不然的话……   好像没什么事是天要塌下来,对吧?   “你说我……”贾天山看着老伙计叹了口气,“老宋,你说阮文怎么净给我出难题呀。”   宋政委一巴掌拍在了贾天山腿上,惊得后者跳了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你黏黏糊糊的干啥呢,她说啥了?”吞吞吐吐半天不说,像个大老爷们的样吗?   贾天山抽着烟坐下,把阮文跟自己说的事转达给政委同志,“你说,我哪是做这的料呀。”   宋政委狠狠瞪了他一眼,“我看你是脑子里有坑,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老贾你拍拍胸脯跟我说,你难道真没有点心思?”   这话,也就骗骗小年轻,宋政委可一点都不相信。   贾天山要真没什么心思,能从连长干到团长?   屁咧,骗谁呢。   “你这是机会,其他团也都眼馋着呢,咱们跟87团合作搞的这火腿厂,但名字是随咱们姓,为啥?那还不是因为定下这火腿厂的是阮文,出了大力的是阮文嘛。你当其他团的那些王八蛋不想把人给抢走吗?可他们不是山大王,阮文那身份也不是随便能抢走的。好家伙,人家这是在给你铺路呢,你倒是矫情起来了,你还是不是男人呀?”   宋政委越说越气,一巴掌扇在了贾天山的胳膊上,“你信不信,你真要是把阮文给拒了,人回头去其他团部随便一声吆喝,有的是王八蛋凑上来,比那大狼狗看到屎都热乎。”   贾天山拧了下眉头,“你别瞎说。阮文那怎么说也是牛粪呀。”   宋政委:“……”你他娘的没瞎说?   “老贾,我再问你,你说阮文为什么没直接跟咱们师长联系,非要找你?”   “那不是因为她懒得跟人打交道嘛。”   “你以为给你打交道多轻松呀。”宋政委翻了个白眼,“中央来人了,兵团师部都提出表扬,现在阮文去找周师长,你说周师长能不欢迎她?”   贾天山稍有些迟疑,“可能是她有些顾虑吧,毕竟周师长再往上提,也不好提了。”   “那他可以调去其他省市,哪里不比在边疆好?”   只要有政绩,那都是往好的地方调。   说不定还能进中央呢。   “阮文把这个人情卖给了你,你可别不知好歹。”宋政委真恨不得把这人的脑袋掰开,将自己的想法全都塞进去。   “那她……她前些天怎么没来?中央都来人了。”   就蹭了个飞机,后来就在石河子那边呆着了。   “你傻不傻?她往前凑什么凑?阮文在边疆搞建设,我们是受益者对她感激,可中央就又是另一层考虑了,你这点脑子呀,是不适合再往上升了。”   宋政委叹了口气,“不过她之前留在石河子,是因为那个傅南胜结婚吧?”   “啥雅思?”   “没啥意思,要是阮文选择的人是傅南胜,我瞧再过个十几二十年,你就能听到傅南胜进京的消息了。”   傅南胜那脑子多好使呀,举一反三,比谁想的都快,考虑的都多。   “怎么可能,他父母……”   “真要是顾忌他爸妈,那现在傅南胜还就是个小排长,还会是现在的傅政委?”宋政委叹了口气,“别的不说,阮文的头脑人脉还有生意经,再加上傅南胜那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魄力,这俩人要是合作,还真指不定会搞出些什么来。”   可惜傅南胜早些年走了不少弯路,等到幡然悔悟起跑线竟是往后扯了好多步。   遇到阮文时,人家阮文已经名花有主。   不然的话,宋政委倒真的挺期待……   “你这满脑子都在想什么?这不可能。”贾天山觉得自家政委这思想工作做多了,就整日里爱胡思乱想。   “是不可能,所以小傅就退而求其次。不过他那个对象我之前见了一面,长得挺清秀的,文文静静的,倒也不错。”   他就不信,傅南胜就随便给自己找了个对象。   那个王春香同志的身份多特殊呀,又是留学美国,又是阮文的好朋友。   这么个人,怕是翻遍整个中国,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贾天山还是不太相信,“照你这说法,难道就不怕再回到过去那些年?”   “那跟咱们也没关系呀,咱们关起门来过日子,他们闹他们的,能闹到咱们这里?”   “倒也是,不行我还得好好想想,不能被你随便带偏了。”   贾天山站起身来,他打算出去溜达透透气,在屋子里憋闷得慌,容易胡思乱想。   走到门口,贾天山忽的想起了什么,“老宋,你有这个意思没?”   “我就算了。”宋政委笑了起来,“你也不想想看,阮文真要是随便就选个人,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   人家分明早就挑好了,哪里容得他们挑三拣四呀。   “照你这么说,阮文都成神仙了,能掐会算的。”   看着匆匆忙忙离开的人,宋政委忍不住摇了摇头,可不是神仙吗?   不然这良田万亩还都是一片荒芜,哪有这边疆棉花皑皑如雪,给86团带来账面上的闲余,不用再指望着上面拨款过日子呢?   ……   阮文瞧着李教授在玉米地里忙活   “这是一片试验田,教授是想着培育出高产的玉米。”   去年阮文在这边倒是吃到了烤苞米,味道的确挺甜的。   光照时间长昼夜温差大,的确让作物更加好吃。   “那这些都是人工授粉?”   陈巧心点了点头,“这些天教授一直在做记录数据,去年不是搞错了数据嘛,所以今年他说什么都要自己来。”   阮文轻笑了下,“学生嘛,偶尔会有粗心大意的时候。”   这不,搞错了数据的小青年到底是放弃了在边疆种棉花的事业,毕业后好像是去了一出农研所。   倒是杨明月选择来边疆,继续自己的研究。   陈巧心忍不住问了句,“阮文,你当初说的是真的?”   没头没脑的话让阮文愣了下,“什么?”   陈巧心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就是号召大学生科研工作者来边疆支援,你回头会送首都的房子什么的。”   “这件事呀。”阮文笑了起来,“你还怀疑我?”   “没没没,就是你哪来这么多房子?”   陈巧心毕业后去了其他地方工作,这次要不是被老朋友联系,也没想着来边疆这边。   她工作两年,还是大学生,但也能跟其他人一块挤在宿舍里,轮到分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你盖了楼?”   “没有啊,之前首都那边有商品房出售,我就买了些,现在手头上还有些。”阮文笑了起来,“小杨让你问的对吧?”   是也不完全是,陈巧心自己也想知道。   真要是平白得到一套房,谁不喜欢呀?   “我们都是俗人嘛。”   “那是。”阮文笑了起来,“我也俗得很,最喜欢钱。”   ……   贾天山晚上去找阮文的时候,看到阮文正在那里打电话。   “最近怕是没空,等过些天吧,过些天我去您那边瞧瞧看……我知道,您也不容易,回头等这边机器闲下来,我肯定跟贾团长说先借给您两台,这样总行吧?”   招待所的电话不能往外拨号,仅限于省内。   贾天山琢磨了下,觉得老宋说的一件事非常对,那就是群王八羔子,遇到香饽饽就会来抢,可不管什么兄弟情义。   他咳嗽了声,看到阮文瞧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招了招手。   “那先这样,等过几天我一定去打扰,到时候别嫌弃我就行,一定一定。”   贾天山走过去,“你有没有跟小谢打电话,用电话直接去我办公室就行。”   “不用,前天刚联系了。”阮文倒没遮遮掩掩的,“想好了?”   贾天山也不奇怪,能在阮文面前掩藏自己的心思才怪呢,何况他从来都不擅遮掩。   “那你说,我跟师长说我要个什么职务好?要不要跟其他团的先打个招呼?”   他依旧是86团的团长,不过又多了一项工作,负责串联起阮文和其他团部的联系。   什么职务合适。   这个问题不大不小,困扰着贾天山。   “那就得去跟你们周师长商量了。”阮文笑了起来,“反正不拿工资,就是个名义上的虚职。”   “那行吧,我去跟他们商量下。”贾天山其实还有些没底气。   他有念想啊,哪个男人不想着往上再升升呢?   他老子当年多威风多英雄?   他可也不想一被人提起来就是靠老子庇荫,其实是个狗熊。 第334章 334阮文生气了   贾天山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师部。   当天下午,阮文正在那里嗑瓜子,宋政委急冲冲的进来说,师部召开紧急会议。   显然,针对第五师的生产、建设问题,要进行会议讨论。   “你不打算去看看吗?”   歪头天气正热,阮文歪头看了眼宋政委,“这是你们的地盘,我不能喧宾夺主。”   还不喧宾夺主吗?   行吧,其实阮文挺有分寸的。   宋政委和傅南胜不同,他习惯性的给贾天山擦屁股,所以做事向来不急不慢,说话也像个正儿八经的政委模样,“倒也不是,你好歹是投资人,不管怎么说,周师长他们也会礼遇你的。”   “这个我一点都不怀疑,不过人情这种事还是让咱们贾团长去搞吧,我不需要这人情也懒的去交际。”   哪是懒得交际呀。   宋政委心知肚明,阮文这是不想把自己牵扯太深。   你要是单纯的帮86团建设,搞好了就走,其他团怎么看?   可真要是大包大揽了,中央又怎么看?   这其中有这么个分寸在里面,阮文可谓是拿捏的刚刚好。   让贾天山去忙活,自己在后面遥控指挥就行了。   其实这场会议,还没召开完宋政委都能明白大体上有什么内容。   “阮文,你有没有想过,等到退休的年龄,来边疆生活?”   阮文想了下,“等我退休,大概就是三十多年后的事情,那时候都进入二十一世纪了,我家小谢老师比我大几岁,也退休了,不知道学校会不会返聘他。”   宋政委:“……”你这是不是又跑偏了?   “他现在也不好出国,我们说好了等回头忙活完了,出去走走看看,看祖国大好河山,看国外风景名胜。”   “那也挺好。”宋政委笑了笑,“你安排的倒是挺久远。”   “也还好,就是和他闲聊时,不免扯到未来嘛。”   这语气让宋政委觉得,眼前这并非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同志,仿佛四五十岁看透了世事沧桑。   “你说,未来我们边疆会是什么模样呀?”   “遍地都是红的绿的紫的白的黄的。”阮文挥着手,“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粮仓。”   粮仓?   会吗?   宋政委有些不确定,但看到阮文那信心十足的模样,他又觉得这或许真的有可能。   毕竟有谁能想到,短短两年时间,86团已经开垦了辖区内的半数土地,种上了棉花,甚至用那些大块头的机械来采摘,都不用那么多人力呢?   “那我,可真等着这一天。”   阮文笑了下,瞧到宋政委手里的报纸,她努了努嘴,“报纸上怎么还报道起了北边的新闻?”   她就看到了个大标题,说什么西伯利亚的列车出现事故。   宋政委把报纸递给阮文,“谁知道呢,就说是火车被烧了,不过这车厢又不是木头的,怎么还能烧的这么快,里面都装的什么呀?”   阮文也有些奇怪,报纸上面只有一个大标题,和一则短讯,具体的内容看不出来什么。   “这列车翻车的古怪。”   宋政委神色凝重,“你这么一说我忽然间想起来,头些年也有这么一回事,后来我听说是两边的特工干架,你说这会不会是个信号?”   阮文被这话逗乐了,“你别跟我说这一车厢都是特工,不然在老毛子的地盘上,外国特工能有几个?”   “也是,你看这个,明年奥运会的新闻,对了你之前不是说想要咱们的火腿厂给体育队做赞助吗?谈得怎么样了?”   “我让永晴和陈主任去谈了,具体的可能还得再等下,要是拿不下太多,那回头就搞几个重点赞助就行。”   宋政委连连点头,“我觉得也是,要不回头跟那些练体育的联系下,看他们有什么禁忌,咱们回头给他们特供一批火腿?”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得先谈下来赞助。”阮文笑了笑,“还不着急,你放心,这件事越往后拖,着急的只会是他们。”   ……   贾天山在师部开了整整三天的会这才回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阮文呢?”   “走了。”   “什么?”贾团长傻眼了,“她怎么走了,谁惹她生气了?”   宋政委觉得这简直不是人话。   那是活菩萨,供着还来不及呢,谁敢惹阮文呀?   “好像是上海那边有点什么事,她过去处理一下。”宋政委也不是很清楚,电话是上海那边打过来的,但具体内容没说。   其实他也有些好奇,谢蓟生不能去处理吗?   这节骨眼上,阮文坐火车去上海那得多长时间呀。赶过去还来得及吗?   不过这件事宋政委倒是欠考虑了,阮文没出边疆就下了车,搭乘上了一架直升机往上海去。   “你也别太担心,或许只是石磊把情况说严重了呢?”   阮文半晌才开口,“我记得徐志摩当时就是坠机死的吧?”   伍功:“……”知道你关心则乱,但能不能别胡说?   “他搭乘的是货机,当时天气不好。”   阮文又是沉默了下来。   她怎么都没想到,谢蓟生那般身手,竟然会出事。   石磊在电话里的确没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阮文现在只想尽快赶到上海。   所有的一切,都不如眼见为实。   伍功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认真点,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阮文的冷言冷语让伍功一时间哑然,想要回一句,瞧着阮文这状态,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   其实不止阮文担心,伍功也担心的很呀。   要不怎么敢向上面申请直升机直飞上海?   好在如今国内航班少得可怜,这航线安排倒也算快。   直升机降落在上海的机场,已经有人在这里等候多时。   是罗新国。   月初的时候谢蓟生把人从杭州调过来。   “谢团长现在好了些,只不过那个袭击的人没能抓住。”   罗新国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了清楚。   八十年代已经不再提什么抓奸细、间谍之类的事情,如今经济发展是第一要务。   当时谢蓟生和阮文兵分两路,一个去上海,一个往边疆。   阮文也没想到谢蓟生竟然会在上海呆那么久,也就因为多呆了几天,所以这才遇到了这桩意外。   谢蓟生在工厂遇到了枪.击案。   而且对方是早就盘算好的。   也就是谢蓟生,专业多年依旧保持着高度的敏锐,所以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那颗致命的子弹。   但还是受了伤。   贯穿伤。   “能把谢蓟生伤着的人,这也不难找吧?”   若是寻常人,怎么可能把枪使得那么溜?一下子就是往致命要害去呢?   何况谢蓟生又没得罪什么人。   除非这袭击者,压根就不是寻常人。   训练有素的杀手?   外国的特工?   又或者……   阮文心里头还有一个猜测,但并没有说出口。   “公安局全力调查,那边国安系统也进行了调查,目前还没什么线索。”   罗新国看了眼阮文,“石磊的父亲为了这事去市公安局闹了好几次,公安局那边成立了专案组,特别侦办这个案子。”   阮文没吭声。   罗新国闭了嘴。   到了医院这边,伍功和阮文一同从车上下来。   他悄声说,“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伍功拉住阮文的胳膊,“阮文,你别冲动。”   “冲动?”阮文笑了起来,“我要是冲动,那这会儿我就直接买了张机票回首都,而不是还在这里跟你说话。”   她怎么冲动了?她冷静的很。   伍功就知道!   “一切等谢蓟生醒了再说。”   这好歹是侦察兵团曾经的谢团长,怎么就成了别人砧板上的鱼肉,真当他们整个侦察兵团是摆设吗?   阮文转过头去,径直往病房去。   谢蓟生住在单人病房,如今正躺在床上看书。   左臂吊在那里,多少是有些狼狈的。   门口的动静惊着了他。   谢蓟生看到过来的人时露出笑容,“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还笑。   怎么笑得出来!   阮文恨不得能给这人一拳头,但到底没有下得去这狠手,“你刚做完手术,不疼吗?”   “还好。”完好的右手抓住了阮文的手,“我没事的,就是个小意外。”   伍功觉得完蛋了。   阮文刚才就是火山爆发中,谢蓟生这又避重就轻的,只怕是要彻底惹恼了阮文。   真惹恼了,谁来降服这头犟驴?   反正伍功是没这个本事!   “嗯,小意外。”阮文拿起了果篮里的苹果,“我给你削个苹果吃,一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   “好。”   伍功:“……”   他不是很明白,阮文怎么就忽然间这么心平气和的,简直不像她了。   阮文拿着水果刀在那里削苹果,一上手小半块苹果掉到了地上。   这要是稍微再多往下半寸,怕不是整个手指头都要被切下来。   伍功看的胆战心惊,“那个我来吧。”他平日里看部队里的战士们训练都没这么担心过。   “不用。”阮文笑着拒绝,“我削不了那个人,还削不了一个苹果吗?”   伍功:“……”姑奶奶你是把这苹果当那个袭击者的脑袋吗?   他深表佩服,阮文这头犟驴,跟谢蓟生真是绝配,还好没去祸害别人。   眼不见心不烦,伍功瞧着谢蓟生没什么大碍,直接出了去。   让他们两口子吵去。   他才不管呢。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   谢蓟生看着阮文。   每次去边疆,阮文总会把自己晒黑。   “我真的没什么事。”   阮文没吭声,在那里继续削苹果。   拳头大的红富士被她削去了大半的果肉。   有点浪费。   谢蓟生看着苹果被削的只剩下了果核,他无奈抓住了阮文的手。   “阮文,我真的没事。”   地上是果肉。   阮文一块块捡起来,丢到了垃圾桶里。   只是眼泪,却怎么都捡不起来。   看着浸透了水泥地板的泪水,让谢蓟生觉得自己心口似乎被那只手给抓住了。   “倘若,躺在床上的人是我,倘若是我说这话,你会相信吗?”   将心比心,阮文直直地看着谢蓟生,“你有事情瞒着我我不怪你,可是你……”   谢蓟生比旁人见多了阮文的眼泪,但这次不一样。   完全不是一回事。   “我去给你打饭,或许那个狙击手还在暗处躲着,我要是没回来,那就麻烦你好好照顾元元。”   阮文起身离开,手被谢蓟生勾住了。   男人刚才还挂在那里的左手,如今抓着她的衣角,又哪里有半点受伤的模样?   阮文一点都不惊讶,只是有那么些恼怒。   “没事呀,我还以为你这胳膊真不行了呢。”   谢蓟生看她恼了,多少有些哭笑不得,“真生我气了?”   “气死了!”阮文是真的气,她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结果发现这边的情况和她想象中并不一样。   她竟然上当了。   所谓关心则乱,阮文把自己的软肋暴露的一干二净。   她恼谢蓟生骗自己,更恼怒自己,当时没能好好分析情况,竟是就这么上当了。   真要是想要收拾谢蓟生,搞他本人多费劲,为什么不逮着妻女来收拾呢?   阮文是不好收拾,可不还有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女娃吗?   谢元元一抓一个准,比一手捏死一个小蚂蚁都轻快。   对方何至于这么直接找谢蓟生本人又有什么天大的仇恨?   何况,谢蓟生之前不是没受过伤。   他才不会让自己包扎成粽子模样,这人即便是重伤时,也只是简单的包扎下而已。   阮文再清楚不过,所以她当时就知道,谢蓟生没那么严重。   起码没石磊电话里说的那么严重。   当然,人家石磊也没说谢蓟生不太好。   不就是支支吾吾了几句,一切都是阮文自己脑补的吗?   “还有,谢蓟生我想知道一件事。”阮文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谢蓟生,俯视众生一般,“你已经转业了,我知道你还保留着军籍,可是我很好奇,伍功好歹是你之前的政委,怎么这么没事人似的能乱跑?政委不该待在部队里处理事情吗?”   所以,是伍功也转业了?   还是这其中有什么内情?   阮文直直地看着病床上半躺着的男人,他右手支撑大半身体,左手还勾着她。   “或者说,我还是那个有嫌疑的人,得需要你献身才能不引起我的怀疑,来监督我?”   “阮文!”   谢蓟生的神色忽的严肃起来,他知道阮文恼怒了,但没想到阮文竟然会有这般联想。   “你冲我吼什么,只准你保留秘密,就不准我猜是吧?”阮文脾气上来了,她大老远的飞过来,这么舟车劳顿的谁问过她累不累?   到了结果发现竟然是一场戏,她想骂人都骂不出来。   现在还对她发脾气,她就受气包是吧?   “我不猜了,老娘不伺候了行了吧?”   阮文甩开那手,直直地离开了病房。   医院里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白色的墙因为久未粉刷,如今已经染了一层烟黄,看着挺脏的。   阮文一口气跑到楼下,和伍功碰了个正着。   “诶诶,阮文你这是怎么了?”伍功看着跑出去的人,觉得有些不太好。   这小两口一向都是枪口对外,现在怎么还吵起来了?   他有心想要找谢蓟生问个明白,又怕阮文一个人跑出去出事,只能先跟着阮文。   等看到她竟然是去了和平饭店时,伍功傻眼了。   这刚从医院出来,就往酒店里来,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阮文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斜了眼一旁的伍功,“怎么,你打算看着我睡觉?”   伍功:“……”女人不讲道理的时候简直不是人。   他没吭声,等着阮文去楼上,伍功这又紧跟着过去。   “你们怎么了?”   电梯里的服务生被赶了下去,就两个人。   阮文抬头看了眼,现在的电梯里还没监控,哪怕是和平饭店也没有。   “没什么,我累了,想睡觉。”   伍功:“……”没什么才怪呢,当他傻子是吧?   走出电梯,阮文直接来到房门口,开门的时候她忽然间又想起了什么,“伍政委,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   “你们的侦察兵业务范围很广吗?”   伍功有点摸不着头脑,“没有啊。”   侦察兵侦察兵,当然是侦查敌情为主,战争年代更能派上用场,至于这些年就……   偶尔出出任务。   阮文看他摸不清头脑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知道了,我不会想不开的,你不用守着我。”   她的人生正精彩着呢,除非是被自杀,否则阮文想不出来自己为什么要被人守着。   是因为这年头没网络没手机没游戏吗?   她不早就习惯了。   伍功听了这么一句,越发的觉得胆战心惊,谢蓟生到底是说了什么话,怎么把人刺激成这般模样?   这两口子,还能不能好了?   ……   伍功回到医院,发现谢蓟生并不在病房里。   “他人呢?”   “病人去了急救室。”   伍功:“……”两口子为什么一个省心的都没有!   急救室外,伍功看到了谢蓟生。   “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还以为谢蓟生在抢救呢,结果人守在急救室外面。   那里面躺着的人是谁?   伍功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第335章 335谢蓟生的瓮中捉鳖   阮文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生。   她一梦回到了三十年代的上海。   有十里洋场灯红酒绿,也有苏州河畔的饥寒交迫。   她像是个透明人,看着大上海的繁华热闹,也看到那些吃不饱肚子穿不上衣服的可怜人苦苦的挨日子。   有日本人的飞机在轰炸,可天上又飘着宇宙飞船。   荒诞的梦境因为那炮弹落从头顶直直落下而结束,惊醒前的瞬间,阮文听到自己喊“谢蓟生”。   因为这人挡住了她,承受着那炮弹带来的灭顶之灾。   柔软的大床上,原本辗转着的人忽的做起来,在夜色中大口的呼吸。   打开床头的台灯,阮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可她的心情并没有被安抚住。   阮文看着窗外,夜色正深。   如今的上海还没什么夜生活,后半夜整个城市都安静了下来。   像是蛰伏着的野兽,能把活人吞没了。   这里和边疆不同,夜里也热得很。   外面的热空气透过窗户往里挤,空调却又吹着冷风。   前胸热后背凉,阮文早晨没能爬起来。   她感冒了,迷迷糊糊的似乎有人把她抱了起来,阮文想睁开眼看这到底是谁,但眼皮千斤重。   ……   醒来时,那讨厌的消毒水的味道又冲到了鼻腔里。   伴随着的,还有浓郁的香水味。   “哦阮小姐你终于醒了。”   看到神色夸张的人,阮文皱了下眉头,“埃文斯先生怎么在这里?”   “我就住在和平饭店,听说阮小姐您病了,所以特意过来探望。”   “这么巧呀。”   埃文斯也觉得巧合,谁让上海国际饭店最近在装修呢。   上海说得过去的酒店就这么几个,他就近原则嘛挪到了和平饭店,没想到遇上了阮文。   埃文斯话很多,生怕阮文闷得慌似的,在那里可劲儿找话说。   病房里没有消停。   直到谢蓟生到来,埃文斯这才意识到什么,连忙闭上嘴巴,“我回头再来看望阮小姐,希望您早日康复。”   他倒是想要跟谢蓟生说“也祝您早日康复”,奈何这人冷着一张脸。   埃文斯不敢招惹。   谢蓟生给阮文倒了杯水,“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该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阮文瞥了他一眼,“谢老师别的没学会,讲大道理的本事倒是不小。”   就算病了,阮文这张嘴巴也不饶人。   谢蓟生不由莞尔,“是我错了,别生气了。”   阮文瞥了他一眼,转过头去,不想说话。   显然,气还没消。   谢蓟生见状又是上前一步,坐在了床沿上。   “下去。”   阮文背对着人开口。   但这呵斥声压根没有用,谢蓟生不仅没有下去,反倒是扩大了自己的领域。   阮文不想挨着他,正要下床,却不想谢蓟生动作更快,被子一盖将人卷住,一下子就困在了那里。   “阮文。”   谢蓟生强迫着阮文看向自己,“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处理的不妥当,可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准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阮文不吭声,她心底里恨不得把这人打一顿,有万千的娘希匹就在嘴边。   但阮文还是忍住了。   她想知道,谢蓟生还准备了什么说辞。   可谢蓟生哑火了。   他说完这么一句话,就侧卧在那里不动弹,闭上了眼睛休息。   神色间是肉眼可见的疲惫。   一瞬间,阮文有些心疼,但开口时,她语气还是强硬的冰冷,“就这?”   这就是谢蓟生的态度?   男人抬了抬眼皮,把被子扯开,盖在了两人身上,“阮文,我有点累,你陪我睡会儿。”   阮文:“……”我千里迢迢从边疆赶回来,还把自己折腾感冒了,就是为了陪你大白天的睡觉?   这当笑话说出去都没人会笑。   阮文也没打算听话。   她还在发脾气呢!   正打算从床上下去,阮文忽的发现有些不对劲。   谢蓟生的呼吸很沉,好像真的好些天没睡觉了似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   阮文看着这个脸上透着疲惫的男人,觉得自己的火气又莫名其妙的散了。   到底是什么事。   阮文轻声开口,“连我都不能说吗?”   然而回答她的是沉沉的呼吸声,谢蓟生早已陷入沉睡。   ……   阮文是被看醒的。   有那么一个人注视着,她还能睡得着才奇怪。   “身体舒服点了吗?”   “没有,心里很不舒服。”阮文直直地看着他,“谢蓟生,你这样做我很不开心。”   谢蓟生十分的坦诚,“我向你道歉。”   道歉?   道歉有什么用,阮文想要的可不是这句道歉。   她要的是真相!   谢蓟生没事。   如果真有什么事,石家这边怎么可能这么安静?   阮文之前当局者迷,如今却再清醒不过。   谢蓟生没事,但借着这个机会,设了一个局。   只是他想要瓮中捉鳖,那这个鳖又是谁呢?   阮文还没能想明白。   她看着谢蓟生,原本还带着几分疲惫的人休息过后还带着微微的倦怠,眼睛上留下不少的红血丝。   “不能跟我说,对吗?”   “不是。”谢蓟生抓住她的肩膀,“不是不能跟你说。”   “那是为什么?”阮文好奇,“既然你可以说,为什么不跟我说,是因为这事还牵扯到我吗?”   她一向安分做生意,从来不会偷税漏税,也不会想着走.私搞特殊,唯一出格的事情也就高……   “是克格勃?”   因为高山的事情?   高山带来了pvc管的实验数据,不过想要制作出生产线,那还需要时间。   从美国回来后,陶永安就带着整个研发室投入到pvc管生产线的研发之中,可真要是高山出事,那也不应该是在上海啊。   该是在省城才对。   那个俄罗斯族的青年,一直都待在省城。   不是高山那又会是谁?克格勃这么闲得蛋疼,来找他们麻烦吗?   阮文愣了一下,忽的想起了另一件事,她其实跟另一个克格勃有实质性的接触。   盖伊·布兰特。   “是他吗?”   谢蓟生点了点头。   这次事情发生的突然,要不是谢蓟生离开前刚巧遇到了两个行踪鬼祟的英国人,也不会在上海滞留这些天。   “布兰特被抓住了?”   “那倒没有。”谢蓟生低声叹了口气,“是有安插在那边的特工提供线报,运往西伯利亚的那些货被烧了。”   阮文忽的想起来之前看到的新闻,“当时报纸上……”   “国内报道了这件事,但也没提太多。”谢蓟生看了眼阮文,“但那辆列车上的货被怀疑了来路。”   布兰特处理的很是干净,并没有把他自己牵扯进去。   可那批货到底是哪里来的?总有那么几个细心的人在做事。   只不过这些人,刚巧是要把阮文揪出来而已。   “这批货我特意处理过的,还特意换上了其他包装。”   “我知道。”谢蓟生看着阮文,“可是有件事你忘了。”   换了外包装,甚至内包装上的商标logo也都给抹去了,但原材料的材质是抹不去的。   只需要追踪原材料,就能缩小调查的范围。   阮文很注意了不假,可还是百密一疏。   而这一点,就足以要命。   “那两个英国特工来这里,倒不是为了要你的命,只不过是想顺藤摸瓜,找到潜伏在他们内部的人,尽管盖伊·布兰特洗脱了嫌疑,但怀疑他的人依旧在。”   若是谢蓟生不着急赶回省城,最终选择坐火车离开,那他注定没办法在机场遇到这两个英国人。   偏巧,就那么遇上了。   而这两个英国人,又觉得中国人不会英语,所以讨论的时候一点没遮掩的意思。   他们谈论的内容刚巧被谢蓟生听到。   谢蓟生不得不推迟了自己回家的计划,留在上海把这两个肉中刺给去掉。   “那你受伤……”   “给了他们一点线索,让他们怀疑到我头上,然后又请了个狙击手,狙击手暴露了自己,这两个人着急,想要拿我当人质。”   顺理成章的,谢蓟生受了点伤拿下这两人。   这就是他的瓮中捉鳖。   阮文傻眼了。   她一开始以为是有人对谢蓟生不利,哪曾想竟然和自己有关。   那她之前,岂不是真的在无理取闹?   谢蓟生看着阮文那变幻的神色,帮她捋了下头发,“一死一伤,我想要从这个受伤的特工这里知道,是不是还有别的知情人。”   但这个计划落空了。   那个受伤的特工死了。   谢蓟生没办法,只能联系盖伊·布兰特,让他去想办法,毕竟他那边更危险。   “那你住院……”   谢蓟生莞尔,“傻姑娘,到底是死了个外国人,不怕英国大使馆来找麻烦吗?我这如今‘重伤’,他们便是想要找麻烦,也得掂量下自己占理不占理不是?”   “真的没事?”   阮文闻到了药膏的味道,“蹭破了点油皮而已,没关系的。”谢蓟生将她揽在怀里,“是我不好,之前应该先跟你说清楚才是。”   这道歉让阮文心头五味陈杂,归根结底还是当初她和盖伊·布兰特的交易,若不是她一意孤行,何至于会有今天这麻烦?   该道歉的是自己才是。   “跟你说个好消息。”谢蓟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把那两个人的照片给盖伊·布兰特发了过去,他说过些时间,会把最新的研究资料给我送过来。”   阮文连忙从下面钻出来,仰头看着谢蓟生,“你怎么还跟他交易了?”   “正当交易,不用怕。”谢蓟生揉了揉这脑袋,“是不是吓着了?”   “才没有,你要没了正好,我去找小年轻,要多少有多少。”阮文有些赌气地说,“到时候成天给你戴绿帽子,你在地底下气得要死却拿我没办法。”   谢蓟生听到这话不由莞尔。   “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   “还说没笑什么。”阮文下狠劲捏了捏他的腰,男人没什么赘肉,抓都不好抓。   “好好好我错了,不该笑你有贼心没贼胆。”谢蓟生轻笑出声。倘若真有那么一天,他也不至于生气,只要阮文开心的活着,那比什么都好,不是吗?   这是一件单人病房,病房里的床不够宽,两人闹腾起来,阮文往后一躲,躲了个空。   整个人从床上摔了下去,虽然这病床不算高,但砰的一声响,也把谢蓟生吓着了。   连忙把人给捞了上来。   阮文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我摔死你就高兴了是吧?这样就能找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了对不对?”   人瘦了有一点坏处,摔得时候没有厚厚的脂肪垫着,很容易就磕破皮。   比如阮文,胳膊和膝盖都破了皮。   再加上本来就感冒,如今哑着嗓子那叫一万个委屈。   再加上护士过来帮忙处理时又说了句,“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从床上摔下来呢?”   阮文觉得自己更委屈了,没有谢蓟生胡闹,她至于这么倒霉吗?   “你去忙吧,我来给她处理。”   护士看了眼谢蓟生,“那可不行,你这胳膊也不能乱动。”   “没事,我右手没问题。”   瞧着谢蓟生坚持,护士放下东西走人。   阮文坐在病床上,看着关上的病房门忍不住嘟囔了句,“还不是因为你们医院床小?”   但凡这床跟她家的那张大床似的,她都能在上面打滚好吗?   “是他们的问题,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谢蓟生帮着阮文处理那两处擦伤。   “酒精有点疼,你要不咬着我的手?”   “不要。”阮文扭过头去,看着窗外浓浓夏绿,“谢蓟生,我要是把生意做到苏联去,有什么影响吗?”   虽然当时看到的那张报纸没有配图,虽然不曾在现场。   可阮文能够想象得到,多少人会因为那列车事故而用不上卫生巾。   她们并非自己的同胞,甚至于苏联老大哥也做了很多不地道的事情,抢占土地,屠戮她的同胞。   可阮文还是想要极力促成这笔生意。   “我想跟他们谈个生意,你说怎么样?”   谢蓟生迎上那灼灼目光,良久这才开口,“我帮你想办法。”   阮文笑了起来,“我就知道小谢老师你是万能的。”她扑到谢蓟生的怀里,带翻了谢蓟生手里的酒精。   究竟刚巧不巧地洒落在阮文的膝盖上。   那一瞬间,阮文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   疼死她了!   ……   石磊见到阮文时颇是不好意思。   他真不是有意隐瞒,可谢蓟生交代了,他能怎么办呀?   不过瞧着阮文容光焕发的模样,他又微微松了口气,应该不会找他麻烦了吧?   “小谢他还好吧?”   “还行。”阮文跟石磊往外去,就是走路的时候有些不自在,毕竟膝盖上磕破了皮,如今又没结痂,疼着呢。   不过既然来了上海,免不了要去浦东那边看看工厂的建设情况。   说来也巧。   阮文在那边看到了梁晓。   梁晓是来送货的。   当初石磊在机床厂定制的几条生产线,他亲自押送过来,指挥安装试运行,要是有哪里出问题,可以现场来解决。   正在这边指挥着工人呢,一回头看到阮文,梁晓面露惊喜。   不过惊喜没多久,就变成了惊讶,“卫生棉条生产线,你要这个做什么?”   “跟人做生意呀。”阮文笑了起来,“不过这个原材料又不一样,我这里有一些设计概念图,回头给你。”   梁晓到底是跟阮文合作那么久,知道她一贯的生产经营理念,甚至为此还了解了国外的情况。   对阮文这忽然间的“做生意”有些不明白,“你这要想跟国外抢生意,怕是不好做吧?”   国外那些品牌,早就深入人心。   卫生巾的话还能说阮文站准了时机,可换一个生理用品,只怕阮文就没那么好运了。   “我知道,不过也不完全是,你尽快帮我弄出来就行了,不会亏待你的。”   梁晓觉得这话说的太客气了些,“咱们什么关系,你就算不给钱我也得给你做呀。”   “那说好了,我不给钱了。”   梁晓:“……”阮文应该就是在开玩笑,对的吧?   怎么可能不给钱呢,哈哈哈。   他嘴贱什么呀! 第336章 336死道友不死贫道   阮文跟着石磊参观这边的新厂区。   奶厂、日化厂和纺织厂占地面积居前三甲,至于那些家电厂,规模也都挺大,再加上偌大的家属楼区,这边的几个工厂形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工业园区。   “副食品店还有一些其他的店面回头也都开起来,按照你的意思,要是那些军嫂军属什么的想要做点小本生意,咱们可以低价租借给他们。”   石磊到底是上海男人,在精打细算方面一点不比阮文差。   两千三百万的预算,他并没有花完。   剩下的二百万又是搞来了地皮,跟阮文协商后,盖了两排两层小楼,做商业街。   当然,这两排小楼也没用那么多钱,大头是在子弟小学的建设上。   仿照阮文在省城搞的子弟小学中学和托儿所,这边的工业园区搞了个更大规模的学校,从托儿所到中学,包了孩子的义务教育阶段,不用离开家门就能读书。   可惜现在没有无人机不能俯拍两张照片,不然阮文真想搞几张,带给她家谢元元小朋友看。   “那些军属军嫂还好吗?”   “还行,谢蓟生的安排你尽管放心。”   阮文笑了笑,这让石磊忽的想起了谢蓟生曾经安排错了一个人。   年纪大的人一向不在乎脸皮这玩意儿,早就在生活的磋磨中磨砺的不能再厚实。   “小任那人吧,也是万里挑一的,你别太担心。”他详细的跟阮文说这次带来的一些军属情况,“早些年在南边战场上牺牲的一些同志的家人接了来,当然这个全看人愿不愿意来,再者说这也过去那么些年来,当年的一些烈士遗孀有的改嫁了,有的也不见得想来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大部分还都是转业兵,带着媳妇和孩子过来。”   “除了这些,还有一部分比较特殊的群体。”石磊轻咳了一声,“你知道的,知青大规模回城后,很多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   阮文听到这话笑了起来,“那也不见得能瞧得上工厂的工作吧?”   倒不是她恶意揣度人,知青好歹是文化人,瞧不上下车间的,尤其是他们这还是私企,这是人之常情。   “早几年肯定瞧不上,可你想想人磋磨了这么多年,哪还轮得着他们挑三拣四?而且当时跟市里头谈好的条件,帮着解决一部分知青的就业问题,市里在税收上会给咱们一些优惠政策。”   个人角度而言,石磊也不想收下知青团体。   但政策优惠呀。   不要白不要,不就是三百来个知青嘛,值得。   再者说,当时丑话他也说在前面了。   “他们要是不认真工作,该开除的开除,市里头也不会再插手。”就算是又再多的责任,市里头也不能管一辈子呀。   归根结底,还是希望给他们个机会。   要是这机会都把握不住,那能怨谁呢?   那只能说这些人活该这么磋磨。   “那也行,对了,市里头有没有夜大?”   “有呀,咋了。”   “回头给组织工人们,问谁想要去上夜大,自愿报名的厂子里给出学费。”   夜大和正儿八经的大学不一样,老师们搞夜大挣点外快,来读书的“社会生”自然得交钱。   石磊傻了眼,“你这是做什么?不怕这些人去读夜大,白天没精神工作?”   “又不是黑心资本家,该培养的还是培养下。对了你可不能说报名帮教学费,就宣传下,有谁去报名,回头等拿了毕业证书,你再把这学费补贴过去就行了。”   石磊觉得阮文的想法非常好,他十分的赞同。   但是吧,他还是想不通。   阮文这到底是要搞工厂呢,还是打算搞教育?   ……   阮文在上海这边待了几天,九月初回到了家里。   至于谢蓟生,他如今还需要“静养”,一个人在上海呆着去好了。   回到家中,阮文看着女儿觉得有点不太对,“怎么衣服都这么小了?”   明明之前还挺合身的呀。   “我们元元长大了,衣服当然会变小。”   阮文恍惚了下,“元元是不是马上就要过两岁生日?”   “可不是嘛。”李阿姨帮阮文整理行李箱,“前两天还问我,到时候有没有人给她买蛋糕吃。”   正在收拾东西的阮文听到这话眼眶一酸,放下手里的东西,抱起了正在玩乐高的女儿,“想吃蛋糕了是不是?过会儿妈妈就带你出去买。”   原本还有些生气的小姑娘听到这话亲热的喊起了妈妈,“我想吃好多好多的蛋糕。”   “那就给元元买个大蛋糕好不好?”   谢元元十分给面子的在亲妈洗脸,“那能天天买吗?”   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阮文愧疚的看着女儿,“对不起元元,妈妈也想天天给你买蛋糕吃,可是爸爸不让。”   李阿姨:“……”这事吧,是不是做的不太地道?   谢元元小朋友苦着一张小脸,“爸爸坏,不喜欢他了。”   远在上海的谢蓟生忽的打了几个喷嚏,这让石磊的老父亲有些担心,“感冒了?”   “没……”谢蓟生又打了个喷嚏,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石磊的太太连忙去给端了杯热水过来。   还贴心的准备了甘草片,看的谢蓟生舌苔发苦。   把水和药都放在了一旁,谢蓟生继续刚才的话题,“这不止是阮文一个人的主意,做生意谁家不是做,倒没必要忌讳什么,何况两国关系不会因为我们这一单小生意就变得岌岌可危。”   石老爷子沉默不语,倒是一旁的石磊有些想法,“不过我觉得还是有些冒险,主要是现在咱们和苏联那边的关系一般……”   这时候不免有些顶风作案的意思。   “国家谋生存,小国向来是左右逢源,做生意也是如此。”谢蓟生看着石老爷子,“苏联那边的一些重工设备还是很值得学习的。”   石老爷子眼前一亮,“你是打算做生意来搞交换?”   “如今的经济形势不好说,倒不如做一下交换来的合算,何况他们的重工业本身就发达,急需这些轻工业品。”   石老爷子神色松动,而石磊早已经被谢蓟生说服了,“这倒没错,可你想要什么重工业品?这个可得掂量清楚,别生意没做成反倒是结了仇。”   谢蓟生轻摇头,“没事,我有分寸。”   他的分寸在哪里?   谁都不清楚。   不过谢蓟生一向稳妥,石磊也就没再多问。   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   谢蓟生跟学校这边请了病假,系里头有些头疼,可人受伤还是登了报的,你能说什么?   缺了这么个青年教师,机械系的系主任想了许久,找陶永安过来代课几天。   “我不行我不行。”陶永安当即拒绝了,他又没备课,哪是教书的料呀。   “本来吧我也没想着找你。”   陶永安:“……”您是系主任,可说话也不能这么难听对不对?   “那您打算找谁呀?”   “小谢老师不在,他大舅哥可以顶上嘛。”   陶永安看着一脸西索当然的系主任,他还挺想打人的。   “您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谢蓟生的大舅哥谁呀,周建明!   人家在清华教书教得好好的,也面临着新生开学,哪有空来给你顶上?   系主任面不改色,“这不是觉得你忙嘛,找小周老师人家也不见得有空过来,所以就来找你。”   “我……”   “主任,陶永安没时间我有空,不如我去好了。”   系主任看着过来的人,愣了一下,很快就点头,“阮文你去,那也行呀。”   行什么行?   陶永安愤怒了,“你这当给小孩子过家家呀,那可是大学生,你把人家的根基给打歪了怎么办?我承认你算半个机械系的学生,可你基础不行,教不来这些东西。”   瞪了瞎凑热闹的阮文一眼,陶永安很是认真地说,“我来,我去上课。”   系主任松了一口气,“行,麻烦阮文了。”   陶永安:“……”不是应该感谢他吗?为什么这么说!   他觉得,自己仿佛被算计了。   系主任走后,陶永安在那里暴走。   “阮文你这就有点过分了。”   阮文不为所动,“陶老师,我要是你我现在就去备课,不然回头等谢蓟生养好病从上海回来,一上课学生们两相对比只怕陶老师你的名声就要毁了。”   陶永安面露慌张,“怎么可能,你别瞎说!”   阮文这是典型的胡说八道,他才不相信呢。   不过是得好好准备准备,好歹他也是机械系的老学长,当年的天才小陶同学。   “对了阮文,谢蓟生真没事?”   这受伤住院闹到了报纸上,阮文没事人似的回了来。   要么是谢蓟生没事,要么是这两口子有事。   陶永安有些担心。   “小事。”阮文笑了笑,“你这么关心他,要不去上海探探病?”   陶永安觉得阮文肯定有什么事瞒着呢,“小陶老师没空。”他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得赶紧去找教材,看看现在这些学生都学什么东西,别课堂上丢了颜面。   至于谢蓟生和阮文两口子的事……   阮文这么说了,肯定就是没事。   两个人在搞什么鬼,陶永安不关心不在乎。   随便他们折腾,认真他就输了。   ……   谢蓟生是在谢元元生日的头天晚上回来的。   九月的夜里微微凉,带着一身的凉气,谢蓟生从窗户上翻了进来。   蓦的就和阮文对上了眼睛。   “怎么还没睡?”   阮文倒是睡了,但听到窗户边的动静一下子就醒了。   月色下,看到谢蓟生跟野人似的,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等着翻窗的郎君呢。”   谢蓟生不由莞尔,他浑身乱糟糟的,尤其是好些天没顾得剃胡子,没敢去亲阮文。   倒是阮文主动了些,抓着了他的手,“胡子拉碴的像是个野人,你这是去西伯利亚滚了一圈吗?”   “何止,还去了北极,看到了北极熊和极光。”   手摩挲在男人的脸上,阮文轻笑了下,“极光好看吗?”   “好看,不过没你好看。”   这话让阮文乐了起来,“还油嘴滑舌了,谢蓟生你刚从油锅里滚出来吧。”   她踹了谢蓟生一脚,让人去洗澡。   臭烘烘的。   所谓的糙汉子,看照片可以,真要是靠近了。   怕是就变成了臭汉子,没人有心情欣赏。   ……   卫生间的门忽的被推开,阮文看着拿浴巾的人乐了,“你怕什么?”   谢蓟生怕什么呢?   怕吵醒了隔壁睡着的女儿,万一进来的人是小闺女怎么办?   “怎么穿那么多?”   谢蓟生有些奇怪,往年这个时候,阮文晚上也没穿这么多吧?特意罩了个长袖外套。   他刚才也没注意看,阮文睡觉的时候也穿这个?   阮文嗔了他一眼,“之前晒黑了没养过来。”   她这次去边疆去的不是时候,从上海回来后才后知后觉自己黑了好几度。   这段时间养着也没养回来。   本来这些真丝睡裙还都粉粉嫩嫩的,她不管是冷白皮还是暖白皮穿着都好看。   如今这皮肤衬不起衣服,反倒是土不拉几的。   阮文最近穿衣服都避开那些嫩颜色。   “晒成黑炭也没关系。”   阮文瞪他,“那你干脆跟陶永安去过日子算了。”   谢蓟生笑了笑,把刀片交给了阮文。   之前谢蓟生过生日时,阮文送了他全套的电动剃须刀和泡沫膏,不过谢蓟生一直不太喜欢那剃须刀,倒是泡沫膏用的十分勤快。   剃须刀经阮文允许,送给了照顾汪老的警卫员小张。   家里头仅有的,就是那薄薄的刀片。   阮文看着脸上满是泡沫的人,“万一我不小心把你的脸刮花了怎么办?”   浴室的灯光下,剃须刀闪过一道冷光。   谢蓟生蹲在马桶上,仰头看着她,“那就没脸见人了,正好在家呆着。”   阮文觉得自己有点羊入虎口的意思,不过这是她自找的。   “我还以为,小谢老师会让我赔偿呢。”   锋利的刀刃贴在脸上,谢蓟生没敢乱动,由着阮文帮自己处理。   白色的泡沫卷着短短的胡茬,在地板上打了个转儿心有不甘的游进了下水道。   阮文低着头,挑着男人的下巴,像是给鸡蛋剥皮似的,一点点的刮去那白色泡沫。   “还顺利吗?”   “嗯。”谢蓟生站起身来,小心地拿走刀片,下巴在阮文脖子上贴了贴。   “痒。”还有短短的胡茬,有些扎人。   阮文觉得有些痒,她刚想要回去,花洒忽的喷出水来。   真丝吊打贴在了身上,至于那有些碍眼的长袖外套则是被谢蓟生顺手扒拉了下来,丢到了一旁。   “你刚回来,不累吗?”   谢蓟生拥着人,“看到你就精神了。”   他很是认真地引着阮文去看,这让阮文忍不住踩了下他的脚。   一抬腿,就再没能放下。   卫生间里温热的水流哗哗作响,夹杂着男人的喘息声,“真没想我?”   “谢蓟生你有完没……”   没完没了。   ……   谢元元一大早临行公事的推开房门来喊她妈妈起床。   小朋友从小就一个人睡,早晨六点钟会准时醒来。   早些时候谢元元只能干瞪眼,等着爸爸把她抱到妈妈身边。   现在不一样了,谢元元自己就能下床,醒来后去找妈妈。   小朋友正在艰难的爬床,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抬头,谢元元小朋友瞪大了眼,“爸爸。”   她好久没见到爸爸了。   下一秒,想到妈妈之前跟自己说的话,谢元元扭过头去,她不喜欢爸爸了。   谢蓟生浑然不觉发生了什么,把女儿提溜到床上,压低声音问她,“想吃什么,爸爸去给你和妈妈做早饭。”   “蛋蛋饭。”说完,谢元元钻到妈妈的被窝里,露出一双眼睛偷偷的看着谢蓟生。   自家女儿打小古怪精灵,谢蓟生早就不奇怪了。   谢蓟生捏了捏女儿的脸,“再睡会。”   阮文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说话,后来发现有人往自己怀里钻,“别闹谢蓟生。”   这个男人累不累她不知道,可她累得要死,腰都要断了好吗?   阮文迷迷糊糊推了一把忽然间觉得不对,这哪是谢蓟生?分明是……   摸到身上穿着衣服,阮文松了口气。   还不至于更糟糕一些。   阮文低头看着女儿,抱着孩子继续睡。   她是真的累。 第337章 337圈地   阮文和谢蓟生在家给女儿庆祝了两岁的生日。   小朋友吃着蛋糕,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   尽管这幸福来得突然去的也快。   谢蓟生归来后的第三天,阮文又去了边疆。   边疆的棉花该采摘了,阮文不免要过去一趟。   谢元元不放人走,“妈妈带我去好不好?”   她保证乖乖的不哭不闹。   有那么一瞬间,阮文觉得自己心头堵得慌。   “乖元元,其实妈妈之前骗了你,边疆的棉花不是奶油,不能吃。”   谢元元长大嘴巴,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困惑,“不能吃它还有什么用?”   “给你做漂亮的小裙子呀。”阮文抓起裙摆,“你不喜欢漂亮的衣服吗?”   “可我更喜欢奶油蛋糕。”   虽然每天只能吃一点点,吃完还要去刷牙好讨厌的,但她就是喜欢。   谢蓟生看着阮文眼睛泛红,抱起了女儿,“妈妈要去忙了,元元乖乖在学校里和小朋友玩,爸爸给你买蛋挞吃好不好?”   “那妈妈你去忙吧。”   阮文:“……”她有点伤心。   怎么觉得自己被利用了呢。   火车到站,只有三分钟的停靠时间。   阮文亲了两人一口,拎着包上车去。   谢元元热烈的挥舞着小手,“妈妈不用着急回来。”   阮文:“……”她好气哦!   列车很快就开走了。   谢蓟生停下脚步,看着那一点点变小的列车,半晌才往回去。   谢元元趴在爸爸的肩头,小声地问,“妈妈要走很久吗?”   “可能不会特别久吧。”谢蓟生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瓜,“想妈妈了吗?”   “嗯。”谢元元闷声一句,“我再也不能跟小虎炫耀我有最好看的妈妈了。”   谢蓟生被这话逗乐了,“没关系,元元还有个最好看的爸爸。回头爸爸去接你放学好不好?”   谢元元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那我能一天吃两块蛋挞吗?”   “等你再长大点可以,现在还不行。”   小朋友十分的较真,“再大点是多大?”   谢蓟生把孩子安置在副驾驶上,“等你上了一年级吧。”   “一年级是多大?”   “很快,元元会背五百首诗之后,就能上一年级。”   谢元元一下子软了下来,“我现在不想长大了。”   ……   棉花是边疆最重要的生产作物。   各个团的辖区内荒地开垦进度不一,有限的耕地开垦出来,除了种一茬小麦,种的最多的那就属棉花了。   因为没有采棉机,就只能人力来干这事。   “有些事真没办法说,当初报纸上那么一登,这来采棉花的人反倒越来越多了,你劝都劝不回去。”   可人来了还能怎么办?   边疆还真缺人。   采棉不止是采棉,还可以帮着垦荒。   只不过这工资不能总惦记着阮文的钱包,其他团部自己折腾着出钱,最后这些棉田里的收入倒是都贡献了出去,一年下来地里头没能给团部增加什么收益。   宋政委一路介绍情况,看阮文的眼神都带着热烈,“咱们团算是好的,今年这棉花收成也不错,那边工厂给的价钱也高,说不定到明年就能把你买机器的钱给两清。”   “那倒不着急。”阮文笑了笑,“这些棉花都有销路吗?”   “有倒是有,不过价钱也不贵。”   “不应该啊,手工采摘的棉花怎么也比机械采摘的干净,虽说大部分厂家对这干净度没那么高的要求,不过你要是能提供纯度更高的棉花,那些厂家也不介意多给点钱。”   怎么还越卖越便宜了。   宋政委解释这其中问题,“这倒不是干不干净的问题,有的棉花是特供给指定纺织厂的,那些纺织厂的老板身份有些特殊。”   阮文明白了,“石油有油耗子,没想到棉花也有棉花耗子。”   她语气不太好,宋政委苦笑了声,“这是别的师的事,咱们也管不着。”   这个道理阮文自然明白,她又不是一国领袖,何况即便是领袖也有力所不能及的地方。   “咱们明天去第二师,找一下傅南胜。”   阮文转头看到宋政委那一脸担忧的模样忍不住乐了,“您放心,我不会胡来的,找傅政委聊聊他最近在忙什么而已。”   阮文来边疆前,陶永安几个人搞出了那pvc管生产线的概念图,但远远不够。   为此陶永安不得不出国,前往西德那边,借着考察合作的名义去参观PE管的生产公司。   阮文倒也没着急,毕竟这种大型的工程,总得需要时间才是,一年能把pvc管的生产线搞出来那都是胜利。   何况梁晓那边在搞卫生棉的生产线,再加上机床厂本来就生意多,压根顾不上别的。   pvc管的事情阮文先搁置在一旁,她更想要找傅南胜聊发电厂的事情。   不管傅南胜本人如何,阮文不得不承认,出国留学的傅南胜和其他的一些团长政委不一样,加上他家庭缘故,他对经济建设很是感兴趣。   再加上有贤内助帮忙,如今的傅南胜已经着手在搞风力发电设备。   倒是比阮文的pvc管进程快得多。   但也只是在做一个小型的设备而已。   没钱。   这是困扰傅南胜的最大问题。   21团这边的钢铁厂转型中目前经济效益可以忽略不计,本地的农产品经济作物也都是内部消化,指望总部和中央拨款那够干什么的?   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傅南胜是21团的政委,但也没办法随便花钱。   他上面可还有个团长呢。   “你是来给我送钱的?”   宋政委觉得这俩人实在是气场不合,傅南胜也真是的,明明有求于人干嘛不能态度好一些?真以为阮文不会发脾气吗?   “说的像是我有用不完的钱似的。”阮文瞥了一眼,“没钱不要紧,那就找人合作呗,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没钱没力的再去搜刮下,指不定能弄出什么东西来呢。”   阮文这话透着风凉话的劲头,傅南胜拧着眉头,“你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阮文看着他,“要不要合作?”   “怎么合作?”   傅南胜看不透阮文,正如同阮文看不透他一样。   他曾经和王春香无意间提起过,不过王春香提到阮文总是一副小迷妹的姿态,对阮文的异样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这其中透着很多古怪。   傅南胜也没再说,毕竟谢蓟生是她的枕边人,都没说个所以然来,自己没事瞎折腾什么呢?   如今阮文的到来,傅南胜多少能猜得出几分,但又没有直说。   先开口的,不免落了下乘。   他更想要知道阮文有什么筹码。   “说服第二师,和第五师合作。”   阮文看着傅南胜,一字一句道:“全方面的合作,我们所拥有的机器,将优先提供给第二师尤其是21团使用。”   傅南胜细细思量这话的分量,看向了宋政委,“她说这话,有用吗?”   宋政委哪晓得阮文聊天的内容这么……简单粗暴?   “当然算数。”虽然还没跟贾天山甚至师部商量,不过……   就当先斩后奏了,毕竟说这话的是阮文。   虽说宋政委也没看出来,他们和第二师之间到底有什么地方需要合作。   “给你两天时间考虑,考虑好了去找我。”   阮文也没打算在这边待太久。   她转身离开,被傅南胜喊住了,“两天时间是不是太少了点?”   “那给你两年时间怎么样?”阮文笑容满面,噎得傅南胜神色僵硬。   宋政委连忙跟着阮文走了。   “21团的伙食还算不错,你真不打算在这里吃点?”   “咱们就这么走了,你说小傅会答应吗?他们团长有些保守。”   “阮文,你……”   “第五师和第二师之间隔着几个师?”   宋政委愣了下,“从数量上来说,隔着三和四,不过从地理位置上来说,那就……”   边疆的同胞搞不清楚隔壁到底是哪个团部的,甚至有些脑子不清楚的政委团长也搞不清楚自己邻居的方位到底在哪里。   不过宋政委不是这类人,他能把整个边疆的地图画出来,说出每一个团部的位置。   是出了名的活地图。   几个师部里面,第五师是最小的那一块。   左右分别是隔着第七师和第四师,因为第九师和第七师早前是一块的,把第九师算上倒也行。   另外,第八师地理位置也挺特殊的,倒也可以算上。   不过即便是加上第五师,这几个师部的辖区,都没有第二师的面积大。   “战国时代合纵连横,宋政委听说过这个故事?”   “听倒是听说过,可人家合纵连横是为了称雄,咱们兵团只是为了稳定边疆顺带着生产开荒而已。”目的不同。   “没什么不同的。”阮文笑着看向车窗外,稍微看的远一些就是一片荒芜。   再过一段时间,黄的红的一片,倒是颜色更绚烂一些,像是印象主义大师的画作。   但好看有什么用呢。   边疆缺的可不是好看,缺的是经济收入好吗?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咱们富裕了,穷亲戚自然会惦记着,今天来借个锤子明天来借点口粮,你能不答应?当了好人怕是还得落下一句埋怨,倒不如直接帮着他们脱贫致富。”   奈何这些师部之间,也有各自的小算盘。   阮文总不可能杀到总部去,让老总下令来搞这个。   她的办法再简单不过,从86团到第五师,从第五师辐射到第二师。   中间夹着的几个师部,想必会有些想法,两点之间扩大成面,最终辐射整个边疆。   宋政委猛地一刹车,“阮文,你不是在上海也搞工厂吗?”   “对呀。”   “那为什么,费这么大力气来我们这?”在上海多好啊,有政策支持,又是海港多方便。   边疆条件恶劣,基础差,哪哪都不方便。   阮文接过了宋政委递来的干粮,她最近没少吃这玩意儿,也亏得边疆天气干燥,这馕也能放的住。   唯一的问题是太干巴了,喝水又容易噎着,这让阮文十分怀念86团的招待所,大厨做的面条和面饼那可真好吃呀。   “我这不是相中你们的棉花了嘛。”   宋政委:“……”有理有据,他信了。   不管阮文到底有没有说实话,宋政委也没再继续追问。   和出去的时候走走停停不同,回去的路上车子没再多做停留,直接往86团驻地去。   ……   阮文回去后正好遇到了罗新国。   “你怎么来了?”   罗新国笑了笑,“当初也在这边待过两年,借着这个机会来看看。”   浦东的纺织厂正在收尾,就等着建成后投产使用。   棉花自然是重中之重。   罗新国专门过来,想要看看如今的边疆和当年有什么不同。   一路过来,其实变化不算大,直到86团这边,罗新国才算是明白阮文到底做了些什么。   这可真是大变样啊。   当初的荒地如今雪白一片,而机器过后只剩下棉花秸秆。   一垛垛的棉花被堆放在那里,大卡车直接运送到火车站,到时候装箱运往目的地……   阮文问了几句上海的情况后,罗新国也说出了自己心里头的一个顾虑。   “上海那边天气你是知道的,我在想这些棉花能不能先不着急都运过去?”   主要是他觉得那边仓库还不够好,怕防潮做得不到位,回头再把棉花给弄霉了。   “那也行,这边倒也有几个大仓库,不过怕是也不能放太久,你要是觉得上海那边不能存放,回去后找石磊商量,找个天气干燥没那么多秋雨的地方,建几个大仓库。”   建仓库花钱,但也花不太多,其实更大的问题是在安全问题上。   毕竟棉花这东西一点就着,万一遇到个什么调皮捣蛋的孩子,你还真没什么办法。   罗新国也考虑到这个,“我回去后再看看,看怎么把那些仓库的防潮做好。”   聊了几句,罗新国忽的想起来一件事,“前段时间,有个香港的大老板去了上海那边。”   “程达胜吗?”   “好像不是,姓李还是姓刘什么的,想要在上海那边盖房子,不过市里头把他给拒了。”   阮文眼皮一抽,祸害香港还不够,把手伸到上海去了。   这是嫌自己命长吗?   “这不挺好的吗?”   罗新国点头,“石磊的意思是,现在重点是经济,就算盖起了新房子怕是也买不起,这种投资压根就不怀好意。听说那个大老板后来改变策略,说是要建工厂,不过没拿出具体的方案,市里头又把他给拒了。”   “工厂只是幌子,想要圈地罢了。”阮文说的直白,“低价买了地皮,投入个几十万进去,产出不产出的那就看心情,市里头要是答应那才真是傻子。”   罗新国看着阮文,“所以,有报纸上也提到你现在大规模开工厂,也是圈地行为,说是模仿英国的圈地运动。”   阮文的确有这个打算,她又不是圣人,自然有点私心。   “是吗?那写这篇文章的记者,是住在浦东还是浦西?”   这让罗新国笑了起来,阮文的确尖锐,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   如今浦西压根瞧不起浦东,偏生瞧着那边的泥腿子分了房子又愤愤不平起来。   这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着实有几分可笑。   “回头等我有时间,也写一篇新闻投到报纸上去,跟这个记者打嘴仗,不就是写文章吗?我还能怕他不成?”   阮文脸上写着几分得意,刊登在报纸上算什么本事?   她写的东西那可是畅销美利坚,搬上了大荧屏呢。   谁怕谁?   怕了她是孙子! 第338章 338交易   傅南胜连夜过来找阮文。   “我没能谈下来。”   他看着阮文,从那张脸上并没有看到错愕之类的神色,显然阮文对这件事早有预料。   “其他团有他们的小心思,师部那边也不好说什么,不过21团会全力配合你们的合作。”   阮文依旧没吭声。   傅南胜并不着急,喝了口水他又继续说,“阮文你也不用跟我整那些虚的,第二师有十二个团部,你那里才多少机器?何况第五师的其他团部哪个不是嗷嗷待哺的狼崽子?都惦记着那几台机器呢,就算我说动了第二师跟你合作,你能把机器先送到我们那边去?”   傅南胜觉得自己险些被阮文给坑了。   听了傅南胜的长篇大论后,阮文这才开口,“算你不笨,转过了弯。”   这话着实不怎么好听,傅南胜也没空跟她计较。   “成不成的你说句话。”   “油田和钢铁厂,你有多大的调配权?”   “不敢说百分百,但和你合作倒是没什么问题,你不就是想要回头铺设那地下管道嘛。”   傅南胜考虑了这个问题,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边疆地理环境特殊,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同样也有无垠的沙漠。   气候条件导致耕种不便,如果能把水利问题解决,那这里势必荒漠变绿洲。   “阮文,我想要再进一步比所有人都难,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就想看我犯错看我栽跟头。”傅南胜看着站在那里看地图的人,“我不会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前程啊。   前程是多少人的追求。   阮文扭头看傅南胜,因为戴着眼镜的缘故,傅南胜总给人一种文化人的印象。   这种刻板的印象可不太好。   阮文想了想,“我也不想拿自己的钱开玩笑。”   她伸出了右手,“希望我们能够都真诚一些,合作愉快。”   傅南胜忽的笑了起来,握手的时候微微用力,“合作愉快。”   ……   正如傅南胜说的那样,阮文不可能把机器借给第二师,毕竟第五师这边还嗷嗷待哺呢。   不过第二师暂时也用不着,整个第二师的耕种面积还不如现在的86团,平均到下面的团部,哪还有多少?   人力基本上能覆盖。   想要像86团那样九月份后就棉花盛开白雪皑皑,那还需要点时间。   好在,傅南胜有的是耐心与时间。   阮文也耐心的很。   进入十月份后边疆忽的冷了下来,冬天忽然间就过了来。   要不怎么说在这里只有冬夏没有春秋呢?   阮文这次在边疆待得时间有点长。   以至于梁晓开着大卡车进入边疆这边,都是阮文过来接的人。   “你这去地里摘棉花了?怎么这么黑?”   “摘棉花轮不到我,就是帮着摘了几天西红柿什么的,你来的还算是时候,我特意给你留了几串葡萄,都在冰箱里放着呢,再晚这葡萄可就吃不上了。”   梁晓听到这话十分感动,不枉自己驱车将近五千公里,从齐齐哈尔一路西行来到这边疆。   一同过来接人的宋政委本来打算替梁晓开一段车,谁知道被阮文抢了先。   梁晓坐在副驾上休息,这些天可真不是人过得日子。   这货让别人送他都不放心,偏生阮文还非要在边疆这边交货。   你说在东北那边跟老毛子交易多好啊。   那边海关口岸有的是,非要这么远。   不过阮文交代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知道这路不好走,所以做了七八层防护,一路开车过来,他这四天四夜也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   “对了,陶永安那边似乎没什么进展呀。”   这差不多有一个月了,最开始还跟他打电话讨论几句,最近一星期,梁晓都没接到电话。   他还以为是自己漏接了,办公室里的秘书说,的确没有电话打来。   “是进展不怎么顺利,他没能参观成,前段时间回来后,又去了趟首都,我哥给他介绍了几个人,或许会有些消息吧。”   阮文目前也没心情管这个,“是两条吧?”   “嗯,弄好了。不过阮文你就掺和了吧?”   其实在边境线上做倒爷的还真不少,不过一般都是小东西。   这种整条装的生产线,要偷偷运过去,梁晓也有些心慌。   不过阮文用这一条生产线,跟老毛子家换了二十辆大卡车。   这怎么都是都是再赚钱不过的买卖。   再者说,谢蓟生已经打好了招呼。   又是在第五师的辖区内“偷.渡”,安全系数提高了不少。   梁晓觉得值的冒险试一试。   “多难得的机会,不去岂不是太可惜?”   梁晓:“……我都快得心脏病了,你竟然还特意来找刺激?”   阮文嘿嘿一笑,“你怕什么,谢蓟生还能害了我们不成?”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他能不怕吗?   梁晓这辈子就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这下倒好,出格大发了。   “你就别去了,你可是国营工厂的厂长,不合适。”   梁晓也知道自己这身份的确不合适,“那你是女同志,就合适了?再说了,不怕人把你扣下,让你没日没夜的给搞设计?”   欧美对苏联技术封锁,再加上本身国内也不重视,最后竟然都是依赖进口。   当然,梁晓觉得这所谓的依赖进口,似乎有讨好欧美的嫌疑。   反正他这几年也跟一些北边的人打交道,大概对老大哥家还算了解。   “你干脆说让我没日没夜的给他们生产卫生棉条。”   梁晓:“……”他这不是含蓄吗?   但阮文并不吃这一套呀。   “他们那边的重工产业很发达,说实在话要不是搞不来航天设计图纸,我真想……”   梁晓庆幸,那个宋政委自己开着辆小汽车在前面带路。   不然他可真怕阮文这没遮拦的嘴惹了祸。   “你咋不干脆要他们家蘑菇蛋的设计图呢?”   “咱们有要他家的干嘛。”当然是要那些没有的啊。   比如说这次阮文跟对方协商好的大卡车。   国内能生产重型卡车的就东北重汽那一家,但性能载重量上比起这次交易的大卡车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当年老大哥的确帮忙搞了很多建设,但也并没有倾囊相授。   这倒是人之常情。   昔年的恩情仇恨多了去了,都不妨碍阮文这时候宰人。   那些大卡车她有大用途,回头顶多给梁晓一辆再给长春那边一辆去研究,剩下的都要留在边疆这边。   运货用得着。   何况树大招风,留在这边更安全些。   梁晓说是说不过阮文的,他这会儿倚在副驾驶座上,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这一宿宿的开车,谁能受得住呢?   ……   除了外蒙以外,中苏两国接壤甚多。   除了东北那边就是边疆了。   甚至西北国界线都被苏联包围。   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日后轰然解散,让阮文一时间竟然有几分心中戚戚然,紧接着她就开始考虑真要到那时候要去那边搞回来些什么合适。   大飞机是没希望的,那玩意被二毛那个败家子给弄走了。   不过一些设计图纸什么的,是不是能搞过来?   阮文这次执意要亲自过去,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要跟这边打交道,先熟悉下嘛。   为了这一天,她甚至还跟着学了一段时间俄语。   效果非常不错,跟这边的倒爷接头时,那倒爷笑哈哈了一声,很是爽快地接过了阮文递来的二锅头。   先干为敬。   夜色下,那二锅头酒瓶里的残余点燃了熊熊篝火,火苗猛地一窜,让紧跟着阮文的战士们心头一紧。   “等有机会,去我们那里玩。”倒爷勾了勾手,示意阮文的人过来。   阮文这才发现,夜色是最好的伪装。   那些大卡车都隐藏在那里,在篝火明灭中露出一点原本面目。   “好说。”也没几年了,这点时间阮文还等得起。   她挥了挥手,招呼战士们去开车。   “这是设计图纸和生产流程。”她送佛送到西,倒不介意卖这个人情给人。   倒爷借着火光看了阮文一眼,哈哈笑了声,“希望咱们往后还有机会合作。”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发动机的叫嚣中。   也亏得这边人迹罕至,就两个边防所。   不然单是这车子的声音,就足够吵得两国居民出来看热闹。   二十辆大卡车似乎从天而降,在夜色中越过国界线,穿过87团辖区,最终停在了86团招待所外。   贾天山和宋政委都没睡觉,等看到阮文从车上跳下来,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这交易顺利,真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怎么跟谢蓟生交代啊。   “行啦,你们去搞来一些东西,把那些标志都给弄掉。”   这是非正经渠道来的东西,最好还是做一下遮掩好。   “知道知道,你赶紧去睡觉吧。”贾天山看着这些大卡车有些激动,阮文说了这些大部分都留在边疆,方便他们搞运输。   单单指望火车运输是不行的,而且又要修路什么的,大卡车更靠谱。   再者说,有了大卡车,修路也会快很多。   有时候就得倒逼。   阮文进去睡觉,留下贾天山和宋政委绕着那二十辆大卡车转。   部队里倒不是没有车。   但和毛子家的车没办法比。   你看着载重就不一样。   而且人家这设计也更好看。   宋政委伸手摸车身。   灯光下,那张脸上露出几分陶醉模样,这让贾天山忍不住给了他一拳头,“瞧你那模样。”   跟摸自家婆娘似的。   宋政委轻咳了一声,瞧着后面几个小战士在那里笑,他端正了神色,“咱们这车瞒不住的。”   “瞒不住就瞒不住呗。”贾天山嘿嘿一笑,触手是冰凉的钢铁,表面不要太光滑,就算是蚂蚁都能在上面劈叉的那种。   “就说捡的。”   这说法特别瞎胡闹。   谁信呀。   “别闹。”   “闹什么闹?”贾天山很认真,“通知全团,统一说辞,就说是捡的,谁要是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揍他个龟孙子。”   宋政委叹了口气,行吧,捡的就捡的吧。   反正也找不到太好的说辞,索性来一个最无理取闹的。   ……   二十辆大卡车,梁晓带走两辆,剩下的十八辆都留在了86团。   “你不要?”   贾天山挺不好意思的,总是白拿阮文的东西。   “开大车累得慌。”偶尔过把瘾还行,但哪能经常玩呀。   何况她坚信,自己这次把这大卡车开到长春,将近五千公里的路程,往后都不想再开大卡车了。   阮文是真不打算要。   贾天山不好再说什么,知道阮文要跟梁晓一起回东北,便是往车厢里装东西。   86团有什么呀?   最多的就是棉花。   仓库里还很多棉花呢。   装了满满的两卡车。   这是阮文的人情不假,但宋政委早就打听清楚了,人梁厂长给弄两条生产线就要了个成本价。   占便宜的总不能装不知道吧?   反正棉花多,他们这的棉花又好,回头分给厂子里的工人一人弄个大棉袄棉裤什么的也挺好。   至于驾驶舱里,副驾驶位置上堆了两箱子火腿,还有两人路上吃的干粮。   两辆大卡车一点点消失在视线中。   宋政委放下了手,“你说真不用派个人跟着?”   他知道阮文身上带着枪,倒是不怕遇到什么拦路打劫的。   但长时间驾驶,受得住吗?   “阮文心里有数,她也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就别折腾了。走,我去师部那边一趟,回头再去趟二师。”   “去二师干什么?”   “修路呀!咱们有了车得再修路,不然要这车在这大土路上跑?”用不了多久这车也得退休。   这可是阮文换来的宝贝车。   怎么也得用个十年八年吧?   ……   开大车和小轿车完全是两回事。   大车的视野盲区多,也亏得现在国家人口少,路上也不见得有什么行人。   阮文跟在后面走,倒还算安稳。   梁晓照顾她,知道长时间开车辛苦,路上走走停停,天黑就没再走夜路。   从边疆到黑龙江,两个人用了一星期这才回去。   饶是如此,阮文也觉得要了自己的老命。   要知道国内到现在还没有高速公路!   更别提边疆内蒙。   这一路上没遇到雨雪天气土路泥泞,阮文已经很感激不尽了。   至于这些天在车上度过,因为车子太过招摇的缘故,都没敢取道首都,而是选择取道内蒙。   阮文没吐已经是相当克制了。   但这种克制也只坚持到回到齐齐哈尔。   从车上跳下来,脚踩在柏油路上时,阮文再也忍不住,吐了个天昏地暗。   到最后胃里的酸水都吐了出来。   她有气无力的指着梁晓,“我要再跟你去内蒙,我就……”   阮文没能说完狠话,她又干呕起来。   梁晓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星期的路程,意味着折磨加倍。   他当时送生产线时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可如今看到阮文吐,自己也有些犯恶心了。   阮文被送到医院去做检查,但梁晓还得主持大局。   喊来一个副厂长,把车上的棉絮卸下来。   “看看到底有多少,回头先紧着车间里的工人分。”   副厂长点头应下,“我来安排。”   这边梁晓也没去歇着,派了车间里的老工人去跟副厂长一块盘点这带回来的边疆棉花。   他去办公室问秘书最近的情况。   “陶工联系了您一次,我说您出差,他就说等您回来。”   梁晓想了想,“那你有打电话问谢蓟生吗?”   “问了,谢老师说陶工那边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进展,他似乎在跟首都那边的研究所合作,说起来也是您母校。”   梁晓笑了起来,“行,我过会儿给他打电话。”   秘书瞧着楼下的大卡车,“这车咱们留着?”   倒是好东西,两辆车倒也算是把那生产线的本钱给抵了。   “阮文说给重汽那边一辆,让他们去研究这车的发动机。”   发动机于现代工业而言,犹如大脑之于人。   把这个研究好了,重汽那边的汽车制造也能少走点弯路。   秘书听到这话有些惊讶,半晌才吐出一句,“她倒是不记仇。”   “你这就天真了。”这是阮文送给梁晓的话,如今被梁晓转赠给了自己的秘书,“重汽凭什么吃白食?当然得拿东西来换。”   秘书听到这话恍然,“到底是不肯吃亏的,不过倒也好,白给的东西人反倒是不珍惜。”   “可不是嘛。”梁晓扶着腰坐下,“你去下面帮帮陈厂长,先紧着车间里的工人。”   秘书应下来去处理。   既然是要重汽拿东西来换,当然得等对方找上门来。   他们若是太主动了,那就太丢面了。   所以,不用着急。   东北就这么大点地方,消息很快就能传出去,不是吗?   ……   阮文在医院里睡了一天一夜,这才觉得稍微舒坦些。   她发誓下次再也不这么折腾了,就为了这么几辆大卡车,她容易吗她?   醒来的人饿的要死,刚想着出去找点吃的,门外一阵喧闹。   “阮文同志醒了吗?”   “不知道呢。”   很快人进了来。   阮文想,要不是因为梁晓给带来了好吃的,她绝对会继续装睡。   但人嘛,为了一口吃的让步,不丢人。   和梁晓一起过来的是重汽的张厂长。   当年阮文和梁晓去重汽,想着请重汽帮忙制造采棉机,期间更是有农业部的何部长打招呼。   但张厂长拒绝的十分干脆。   如今他来找阮文,倒是没有露出半点心虚。   “女同志还是要注意照顾自己的身体,不然回头家里人可不得心疼?”张厂长也有些弯弯绕,在那里说着不着四五六的话。   阮文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在那里吃得欢快,似乎都没注意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梁晓倒也了解阮文,更知道张厂长这是在打官腔,不过他和阮文一条战线的,自然是配合阮文说话,“我把那两车棉花已经分了下去,特意给你留了点,回头你回去的时候带上。”   “不带,那么沉,麻烦。”阮文最讨厌行李了,她一贯奉承轻装简行的策略。   “我亲自送你去车站,放到行李架上,回头让列车员帮你弄下来,到时候谢蓟生去车站接你,不用你提。”   阮文看了他一眼,“你要真有心,就寄给我姑姑,让她整两条棉被就好。”   “行行行,你说了算。”   张厂长看着阮文这是半点面子不给梁晓,也知道这俩人在这里唱双簧给自己下套呢。   可他如今有所求,还能怎么着?   难不成让阮文和小梁求着他,让他把那大卡车带走吗?   “边疆的棉花是好的,暖和透气的很,前年我爱人特意让人从边疆给捎来了些棉花做给孩子做的棉袄和被子。”张厂长笑吟吟的开口,“小梁,我听说你们厂弄来了两辆大卡车,是那边的货吧?”   梁晓笑了笑,没吭声。   张厂长继续说了起来,“这也没啥,不过你看能不能匀给我们一辆,你也知道我们厂现在搞转型,但国外的发动机技术人家保密。”   梁晓接了这话茬,“咱们不是引进了小轿车嘛。”   “那发动机一般,跟那边的没法比。”   不然他堂堂重汽厂的厂长,何至于这般低声下气的来求这俩小年轻?   “你看这样行不?我也不白拿你们的,我用两辆货车换。”   梁晓听到这话觉得这拿自己当猴耍呢。   重汽出产的两辆货车,就想换他们费尽力气,从边疆驱车五千公里搞来的大卡车?   开什么玩笑。   他心里头挺不高兴的,但脸上还带着笑。   “您也知道的,我好不容易才整来了两辆,哪舍得呀。”   这是在讨价还价呢!   要是一辆,自然是舍不得。   可偏生有俩,敢说不是在给他下套?   可明知道这样,还得往里钻,谁让他们现在的确需要研究国外的发动机呢?   “五辆,我们拿五辆货车,换你的大卡车,这样总行了吧?”   梁晓面露难色,他想着能一换十呢。   如今好像……   阮文埋头吃饭,压根不搭理这俩人。   梁晓继续面露难色,“真不是我不想换,只是这一辆车……”   “八辆,小梁你就当给我个面子。”   梁晓有些迟疑了,八个距离他原本的计划,倒也差不多。   阮文依旧在低头吃饭,没说话。   这还是不行啊。   梁晓面露难色,“张厂长,真不是我不……”   张厂长打断了梁晓的话,“小梁,你这样可不成,咱们……”   哐当一声响,把一脸怒容的重汽厂长吓了一跳。   梁晓也愣了下,下意识地看向了噪音制造者   阮文有些迷茫,脸上带着几分愧疚,“不好意思,刚才张厂长声音有点大,吓着我了。”   张厂长:“……”还是我的错咯? 第339章 339和美国人合作   阮文从张厂长这里抠出了十五辆货车。   五辆大货车,还有十辆轻型货车。   梁晓有些不安,“你这是不是太狠了?”   还说什么处个朋友。   为什么他觉得阮文这是朝绝交这个方向走的呢?   “有些人吧,你越是对他恭恭敬敬的,他越是不把你当人看。”阮文倒是不着急走,这十五辆车她要带走一半,已经通知陶永晴安排人过来了。   “我也没指望能够再跟他谈买卖,所以这只羊往狠里宰就行了。”   说她小心眼也罢说她心狠也好,阮文并不遮掩。   当初找重汽厂做采棉机,的确是她考虑不周全,不过这位张厂长也挺“公事公办”的,既然你不讲人情我干嘛跟你讲情分?   现在也别怪她心狠。   想要占便宜又不打算拿出真金白银来,没这道理。   阮文本来的确是想着要他十辆车就行了,后来觉得自己搞了一星期才把车子开过来,怎么说也得一天一个。   再加上住院,还有在齐齐哈尔这边耗的时间。   十五个不多不少刚刚好。   不同意就罢了。   反正她也无所谓。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阮文没什么好怕的,害怕的就成了这位张厂长。   他一万个不甘心的答应了这笔交易。   阮文等了两天,等到她的人到来,这才去重汽厂提货。   韩建国不放心,亲自带队过来,“阮文,这车子咱们回头咱们处理呀?”   厂子里倒是有车,毕竟平日里得往火车站运货,可不得有辆货车吗?   但只有两辆。   这次要带回去十辆呢。   这是加入厂里的货车队列,还是有别的用途?   韩建国来的路上已经想了好几个方案。   “现在省城里的工厂越来越多了,我寻思也不见得家家都配着运货的车,这样好了,咱们弄一个车队。”   阮文看向韩建国,“回头有退下来的兵,会开车的就来车队工作,要是找不到人那咱就自己去招人。你觉得怎么样?”   韩建国哈哈一笑,“咱们想到一块去了,我也想着搞个车队。”   工厂用车能用多少呀?   而且很多时候都是买家那边安排,压根不用他们操心。   把车队编在厂子里,其实挺浪费的,倒不如放在外面挣点钱。   起码挣个油钱也不错。   “那行,回头我跟谢团商量这事。”   ……   阮文是恨透了大货车的颠簸,说什么都不跟韩建国他们一起回去。   她宁愿躺在火车上晃荡。   路过首都时,阮文忽的生了心思,提前下了车。   招呼出租车司机直接往北池子大街去。   因为工作日的缘故,家里头并没有人。   阮文没带钥匙,在门口蹲了几分钟后,她慢吞吞地站起来,循着声音找到了卖糖炒栗子的小摊。   刚炒出来的栗子,有些烫手。   栗子壳丢了一地,周建明回来看到这般景象时哭笑不得,“你这是从哪里逃荒回来了?”   真不是他夸张,瞧瞧阮文,一向白净的姑娘如今脸上黑了三度,更别提人瘦了一圈,面黄肌瘦不是逃荒又是什么?   “是啊,这回娘家都进不了门,我可太惨了。”   惨。   惨兮兮的人嘴角还挂着栗子残渣。   周建明戳了下那脑袋瓜,“你这是干什么去了?”他知道阮文在忙,但具体忙什么还真不清楚。   “去挣钱啦。”阮文皱了皱鼻子,“你买了什么?”她都闻到味了。   “狗鼻子是吧?”周建明从学校食堂里带回来的菜。   本来是打算和阮恬凑合着吃晚饭的,阮文这一回来,他只能先把这京酱肉丝贡献给了自家妹子。   “你慢点吃,这是饿死鬼投胎吗?”   话虽是这么说的,但周建明又递给了阮文一个馒头。   阮秀芝出差了,家里头没人做饭,最近都是周建明从学校食堂带吃的回来。   “咱们过会儿去吃火锅。”阮文馒头沾着盘子里的酱,搜刮了个干干净净,“恬恬怎么还没回来?”   “她今天和同学一起去看望老师了,还得等会儿。”周建明生怕她不明白,又补充了一句,“她老师刚生了孩子。”   阮文恍然,“那是该去探望下,对了汪萍什么时候生呀?最近罗嘉鸣不来了吧。”   “搬走了。”骤然间少了这么一个人,周建明有时候还觉得有些不适应,“她快生了吧,我也没太注意,倒是之前一直跟你姑打电话来着。”   汪萍没了亲妈,如今算得上是大龄产妇,有很多问题都不太懂,偏生又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担心害怕,最后能求助的就剩下阮秀芝了。   谁让阮秀芝脾气好,嘴巴又牢靠呢。   “她是差不多要生了,你倒是提醒了我,回头让乐雪给她安排下。”   女人坐月子是个精细活,没条件也就罢了,如今自家就开着月子公司,自然是要给汪萍准备个金牌月嫂才是。   “她好像已经找好了,不过文文,你说汪萍怎么想的呀,她跟罗嘉鸣可没办婚礼。”   哪怕只是简单的请人吃个饭喝个酒呢,都没有!   俩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如今这么住在一起,便是周建明都听到了些闲话。   他跟汪萍、罗嘉鸣可不是一个系统的。   “你问我干嘛,问罗嘉鸣不更清楚?”   周建明把盘子拿了过去,“要是罗嘉鸣肯说我至于问你吗?”   “哥你这就不懂了吧。”阮文摇了摇头,“亏得你还在美国留学,难道不知道他们那边未婚同居的很多?”   周建明很是认真地回答,“不知道。”   阮文被他这理所当然给气着了,“你跟王春香一样,都快成书呆子了。”   想要学习自然得需要了解,哪能只……   不对呀。   “你骗我!”阮文骤然间想起,她家小表哥当初可是和美国同学一起住的,社会活动也没少参加,怎么可能不知道?   周建明看她反应快,轻咳了一声,“美国是美国,咱们的文化传统和美国又不一样。”   而且汪萍好歹是处级干部。   “知道的知道你是在关心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老古董呢。”阮文忍不住摇头,“单位里有说法吗?汪萍的领导找汪萍谈话了吗,要是没谈那说明他们是打了结婚报告的,只不过没办婚宴而已,说不定汪萍直接说提倡节俭美德,还被领导夸奖了呢。”   婚礼这种事情,全在个人。   有的人喜欢热闹,想要把婚礼办的热热闹闹的,恨不得普天同庆。   有的人天生爱清净,结婚只是两个人的事情,不想这么操劳。   汪萍这人,性格古怪,更偏向于后者。   她不办婚礼阮文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甚至于要是汪萍不想跟罗嘉鸣领结婚证,阮文都觉得很正常。   只不过她有政治野心,不可能给自己埋下这隐患。   周建明说不过阮文,他也弄不清这些女同志们在想什么。   “对了哥,那个程心岫还有来找你吗?”   之前阮文折腾一番,让程心岫挺丢脸的。   不过谁知道这位白富美又是怎么想的呢?   反正自家亲哥,问一句也没什么。   “找了两次,后来就没再来了。”周建明拿筷子敲了敲阮文的脑袋,“回头你别跟着你姑起哄就好。”   他其实也没那么多的念想,有就有没就算了。   相当的无所谓。   阮文嘿嘿一笑,“瞧你说的,我是那俗人吗?”   不婚没什么大不了的,当初她不也是拿定主意要当不婚族的吗?   ……   阮文第二天去看汪老,结果人不在。   听大院那边的警卫员说是出去开会了。   退休老干部也有会要开,而且还挺忙活。   扑了个空的阮文索性去了新华书店,找了几本新书抱着回家。   周建明这两天回家很准时,他甚至觉得有点奇怪,“你还有事?”   “没呀。”阮文看的是一本英文原版书,讲的是管理学的一些东西,瞧着一些理念也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翻来覆去的说没什么意思。   “那你干嘛不回家?”周建明很是认真地看着自家妹子,“和小谢吵架了?”   “没有啊。”阮文把书丢给了小表哥,“你随便翻翻看。我跟他吵什么架呀,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什么?”   阮文瞥了他一眼,“你和陶永安折腾了两个月,就没点收获?”   对于搞研发的而言,实验室数据难得,想要量产更难。   生产线的设计稍微有些差错,那就得推倒重来,比做实验还花费精力和金钱。   可她小表哥最近是不是太清闲了?   这上下班时间未免太标准,以至于阮文觉得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她可不喜欢被人瞒着。   “有呀,小陶分配给我的那部分我已经完成,不过他好像还有点小麻烦,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阮文:“……”所以拖后腿的是小陶同学呢。   ……   陶永安打了好几个喷嚏。   彭书燕不着痕迹的把桌上的碗碟挪了下位置,“要不要吃点感冒药?”   “不用不用。”   陶永安去卫生间,热毛巾擦了一把脸,“你们的那个机器弄出来了吗?”   “嗯。”这倒没什么不能说的,“不过光造出机器来有什么用?”   机器在研究所只是一堆废铁,只有投入生产那才体现了它的价值。   这个陶永安弄不来。   他在管理这件事上如今也只是略知一二罢了。   “那涂所长什么意思呀?”   彭书燕苦笑一声,“没啥办法,在托人打听,看国内有没有厂家需要。”   陶永安极了,“不能只看国内呀,你可以问下有没有国外厂家需要。”   他别的不清楚,但在这件事上还真不糊涂。   国内市场不大,那就去国际市场上找啊。   他们国家现在才什么经济水平,GDP才多大点,能有多大的需求呀。   这带着孩童般稚气的说辞让彭书燕哭笑不得,“你知道现在的芯片市场什么情况吗?”   “不就是日本比较厉害嘛。”   “何止。”彭书燕低声一叹,“日本的芯片几乎占据了美国市场,把美国的半导体行业给打得支离破碎。”   陶永安听得一懵,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阮文之前提过的一件事,虽然那个计划中止了。   可他忽的就能够理解阮文的意图了。   “美国就由着挨打?”   彭书燕笑了笑,“不然怎么着,把那些研发人员给杀了还是把工厂给炸了?现在是和平年代。”   “那你们没想过和美国合作吗?”   “和美国人合作?怎么可能。”彭书燕觉得这简直是失心疯了。   “为什么不可能?”陶永安嘀咕了一句,他觑了眼彭书燕,知道她压根没把这话放心里,陶永安也就没再说什么。   等回头他找阮文问问看。   怎么就不能跟美国人合作了!   ……   阮文回来后正想着先去接她家小闺女放学,被陶永安给堵了去路。   “你这是从黑煤窑逃出来了?”   这咋跟挖煤回来了似的。   阮文瞪了眼,“有话就说没话别挡路。”   “你别那么暴躁好不好?”   陶永安跟着她一块去托儿所,“我在想如果可以的话你会跟美国人合作吗?”   那一瞬间,陶永安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阮文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我都跟日本人合作了,为什么不能跟美国人合作?”   人不可能跟钱过不去,尤其是阮文这种对钱有着极大需求的。   “那要是涉及到一些很特殊的技术呢?”   阮文停下脚步。   十一月的天气冷飕飕的,就连树都光秃秃了一片。   阮文看着学校里栽种的小梧桐树,栽得梧桐树引得凤凰来。   这些比谢元元还年幼的小树苗,让阮文忽的笑起来,“你说的是研究所那边?”   陶永安就知道,阮文这脑袋瓜,肯定一下子就猜了出来。   “就他们把那个光刻机搞出来了,但卖不出去。前段时间,彭书燕每天都在加班,我担心她身体吃不消,可现在她没事干了每天长吁短叹的我更害怕。”   陶永安忧心忡忡,“就那种明明努力了,可最后除了一台机器就什么都没有,那种感觉真的特别糟糕。”   他和阮文也不是没经历过这样的黑暗时刻,可阮文脑子好使,总是能各种峰回路转。   现在413所还能这么幸运吗?   “你想出来的办法?和美国合作。”   “我就随口一说罢了,估摸着涂所长也不见的会同意。”   阮文往托儿所去,远远就看到了正在和小朋友一起玩游戏的女儿。   小姑娘从小就手脚麻利,如今在那格子里蹦来蹦去也不嫌累。   一个小沙包,一个九宫格,就足够小朋友乐呵一天。   阮文轻喊了一声,冲女儿招了招手,“等晚上我去涂所长家看看。”   陶永安睁大了眼睛,“你觉得这办法可行?”   “没什么可行不可行的,美国市场都被抢光了,要想和日本的半导体产业对抗,可不得不破不立?”   阮文也是这么跟涂安国说的。   “国内对半导体的需求不高,再高端的光刻机,现在也用不上。可美国不同,他们想要摆脱对日本半导体的依赖,偏生自家的产品不争气,被日本人的价格战打败。”   如果现在能够从光刻机上解决这个问题呢?   “可美国人怎么会跟我们合作?”涂安国觉得,这比做出和美国人合作这个决定都要艰难的多。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阮文笑了起来,“最近有什么博览会吗?”   涂安国苦笑了一声,“阮文,咱们的设备是不可能运出去的。”   这让阮文恍惚,她倒是忘了光刻机想要出去比她的卫生巾纸尿片麻烦的多,“那真要是卖出去了,还不是得运出去吗?山不就我我就山,这样好了,您先去跟上面说清楚,咱们要把设备出售,至于客户嘛,我请他们来。”   研究所想要继续维持下去,这台新鲜出炉的光刻机势必要卖出去。   涂安国不是空谈理想的人,他更明白,想要技术上更进一步就要不断的研究,而研究就需要钱。   之前阮文又是给搞日本的芯片,又是把荷兰的图纸给弄过来。   她帮的已经够多了,研究所不能再惦记着阮文的钱了不是?   “那行,我去跟上面谈。”   如今的研究所,几乎拿不到国家的拨款,可是研发成果,想要出口也得经过国家同意。   阮文看着那头发已经花白了的人,涂安国身上满是岁月的痕迹。   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呀。   从涂安国的家中出来,阮文忽的就想坐下。   她也就这么坐了。   夜色苍凉,阮文坐在那台阶上,直到觉得自己的脚都有些凉了,她才回过神来。   前年研究所有了点结余,就重新盖了家属楼。   大家住进了新家,房子比之前宽敞了何止一倍?   不过涂安国依旧还住在这栋老家属楼里。   涂宝珍结婚后搬走了,他一个人住,倒也不觉得拥挤。   老家属楼这边没人,不然阮文在这边坐了大半天,不知道得跟多少人打招呼呢。   台阶冰凉,凉意透过衣服传到四肢百骸。   阮文站起来时特别明显,她腿抽筋了!   像耗子踩到了热油,阮文觉得自己都能去马戏团当小丑先生了。   当她无意中看到谢蓟生站在那里时,这种感觉有点糟糕。   还没这么丢人现眼过呢。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谢蓟生蹲在那里,帮她掰着脚。   抽筋的疼痛感被拉直了筋所取代,阮文龇牙咧嘴觉得自己下次再这么搞,她就是神经病!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学不会照顾自己?”   阮文振振有词,“那还不是因为有你在?”   感觉腿似乎没那么难受了,阮文轻咳了声,“你把元元一个人丢在家里了?”   “她睡着了。”把孩子哄睡了,可阮文还没回来。   谢蓟生有些担心,过来找人。   结果就看到阮文坐在那里。   身后的灯光让她半埋在光与影中。   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直到阮文起身,发现自己腿抽筋……   阮文趴在谢蓟生背上回家去。   “小谢老师,我刚才跟涂工谈事情,才发现我们认识了很久。”   一晃都五年了。   五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   比如她如今都变成了孩子妈,再比如谢蓟生在省大教书有两年多了。   “你有什么遗憾的事情吗?”   谢蓟生背着阮文上台阶,他脚下依旧轻松,仿佛背上的人没什么重量似的。   “怎么了?”   “我就问问,你要是有什么遗憾,我尽力帮你弥补啊。”阮文笑了起来,“你说怎么样?”   谢蓟生开门,弯腰进了去。   怕碰到阮文的脑袋。   关门的时候,他的声音响起,“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阮文不信,“你骗小孩呢。”   谢蓟生把人放到沙发上,“水已经烧好了,快点洗澡睡觉,好好休息两天。”   阮文哪肯呀。   “你还没跟我说呢。”她耍赖皮的抱着谢蓟生的胳膊,“你把我当小孩是吧?”   “没有,真没什么遗憾。”谢蓟生轻声说,如果真有的话,那应该是阮文那次去边疆,他应该自己跟着,而不是让伍功陪同。   或许,那样就不会让阮文面临那些糟糕的事情。   不过阮文的心理强大,那件事没有给她造成太多的影响。   谢蓟生也没再提,“遇到你,是我最幸运的事情,怎么可能有遗憾?”   阮文觉得这人又在说甜言蜜语了,“行啦行啦,不跟你说了我去洗澡。”   “要一起吗?”   阮文登时快步迈进了卫生间,她拒绝。   上次她吃了熊心豹子胆,去给谢蓟生刮胡子,结果自己被折腾的跟散了架似的。   认识这么些年,他倒是一点不见老。   阮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边疆的风吹日晒搞得她白皮换成了蜜色。   不过倒也是别样风情,除了这张脸……   阮文叹了口气,果然还是白点好看。   ……   赫尔斯接到阮文的电话并不意外。   “这件事倒也不是那么麻烦,不过你确定要跟美国人合作?”   斯拉夫人对美国是带着恨意的,因为同胞的“自杀”。   “科技发展很快,在中世纪没人觉得会有电这种东西,物理学被认为是怪诞之谈,科学家会被送上绞刑架断头台。可现在呢?赫尔斯,未来科技发展会日新月异,你如果使用电脑就会发现,他们的重量越来越轻,使用者也越来越多。人类对外太空的探索从未止步,好莱坞电影工业在持续不断的发展,这些都需要科技的支撑,数字化的生产线,西德的光学工业,这些你都了解的。”   阮文经历过互联网时代的信息爆炸,那些对于现代人只存在幻想中的生活,她都经历过,所以更清楚芯片的作用之大。   “我知道你并不喜欢美国,但和美国合作是如今最好的办法,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邀请更多的公司来参观,毕竟一台光刻机需要很多零部件,比如蔡司的太空望远镜镜头就很不错。”   赫尔斯沉默了许久,“好吧,我帮你攒局。”   “谢啦。”   ……   赫尔斯陆陆续续又给阮文打了几通电话,仔细问了一番后,把时间定在了春节。   原因倒也再简单不过   “他们想要看你们的圣诞节是怎么过的。”   一群古怪的外国人。   但现在是请别人来参观,自然尽可能的予以方便。   阮文应了下来,“那行吧,你帮我打听下这些人都有什么饮食爱好。”   “他们大概比较想尝尝中餐,或者饺子?”   “那行吧。”饺子嘛,阮文能准备几十种馅的,就看他们能不能hold住。   ……   赫尔斯这边搞定,但涂安国那里的消息不算特别好。   “上面不是很同意这件事。”   阮文还真不意外,“我元旦正好要去首都一趟,到时候再去打听打听。您也先别着急,咱们先把这个事情给谈妥了,到时候倒逼一把也不是不行。”   涂安国依旧有些忧心。   阮文笑了起来,“涂工这可不像您,当年拿着一把枪就拦着那些挖掘机,如今反倒是不敢了?”   这话让涂安国笑了起来,“你说得对。”   他也没什么好怕的,如今宝珍已经成家立业,他也不用担心什么。   真要是不同意,不给研究所一条活路,那他就去电子工业部门口坐着,讨一个说法。   “也没到那一步,如果美国打算跟我们合作的话,他们放出风声,咱们不会不答应。”   涂安国一腔奋勇忽的就凉了下来。   是呀,真要是那样,不会不答应。   这话让涂安国叹了口气。   “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阮文轻声安慰道:“只要我们还在努力,这样的日子,很快就会过去。”   如果可以,阮文不想跟美国人合作,可如今和美国人合作竟然是最好的出路。   美国人需要压制日本的半导体事业,南朝鲜的发展还不尽如人意,阮文抛出的橄榄枝无疑是最好的。   如今的中国,美利坚压根没放在眼里。   今天能合作,明天一脚踢开也不成问题。   美国人的高傲,也正是阮文所需要的。   因为指不定未来有一天,谁踢开谁呢。   ……   元旦去首都,主要是为了带谢元元小朋友认认门。   毕竟今年春节,阮文又得在省城过。   到了首都的第二天,阮文带着孩子去秀一把,刚到大院门口的警卫员告诉阮文,汪老不在,汪萍要生了,一大早去了医院。   汪萍要生了。   阮文有点恍惚。   好像是差不多到了临产的时候,但这忽然间就要生,让人多少有些猝不及防。   等阮文到了医院,汪萍已经生下了一个小子。   罗嘉鸣并不在,守在病房外的是汪老。   他坐在轮椅上在那里和警卫员絮叨个不停,“小罗还没联系上吗?”   “他儿子他还要不要了?”   “那个月嫂请来了没?”   阮文的到来解救了警卫员小张。   “阮姐你可算来了。”小张看到了大救星,他能明白老首长有了外孙的欣喜,可他都说了十来遍了,说的嗓子都干了呀。   能饶了他这个连对象都没有的小青年吗?   “汪萍还好吗?罗嘉鸣出差了,怎么还没来?”   “什么出差了,汪萍说是想要吃烤羊肉,结果他一声不吭就去张家口弄羊了,弄什么弄?”   嘴上埋怨的人说这话时脸上可没半点嫌弃,眼神骗不了人。   “那不正好,他给汪萍带来一头羊,汪萍给他生个儿子。”   她进去探望,刚生产后,汪萍身体虚弱,脸上没什么血色,人也在昏睡中。   阮文低声一叹,汪萍嘴上再怎么强硬,可还不是给罗嘉鸣生了孩子。   可惜罗嘉鸣的脑壳总是转不过来圈。   她又悄声离开了病房,“孩子怎么样?”   “护士说要做下检查,哭得可响亮了。”汪老十分的得意,他家没什么女儿命,自家养大的四个孩子就一个闺女,好不容易又盼来了个孙辈的孩子,结果还是小子。   小子就小子吧,汪萍那脾气也不见得能把闺女养多好,生个小子,皮实点也行。   警卫员小张带路,阮文去看还小孩。   名字还没取。   “汪萍姐和罗哥一直没想好,说等生下来再取名字。老首长倒是取了很多,不过都被汪萍姐给否了。”   “不着急,慢慢想。”反正又不急着上户口。   她在这边等到汪萍醒来,新手妈妈看了眼自家儿子叹了口气,“长得没元元好看。”   阮文:“……”虽然这是实话,但这是你儿子。   下午的时候,罗嘉鸣终于来了。   楼下吵吵嚷嚷的,“同志你不能带着羊进去啊,病人体弱,万一被感染了病菌怎么办?”   阮文听到了那咩咩的羊叫声,走到窗边就看到罗嘉鸣把羊拴在小树苗上。   这俩人一个嫌弃自家儿子长的不够好看,另一个笨手笨脚的能把孩子养好吗?   于是,警卫员小张再度听到这个问题,“月嫂什么时候来?”   ……   汪萍生产后,颇是忙碌了几天。   好在有月嫂照顾,她倒是轻松了些,专心在那里养身体。   阮姑姑带着谢元元来了一趟,小姑娘对于躺在床上的小朋友十分好奇,奈何自己还是个娃娃只能趴在阮秀芝怀里看,对此谢元元十分遗憾。   晚上的时候缩在阮文怀里,“妈妈,你会再给我生个弟弟吗?”   女儿的问题让阮文恍惚了下,“不会呀,怎么了,元元怎么忽然就问这个问题了?”   谢元元的小脑袋瓜枕在阮文胳膊上,“我困啦。”   小姑娘说睡就睡,一点都不含糊。   阮文看着这小人精,忍不住的低叹了一声。   元元是想着要她再生个孩子,这样就不用再四处跑,有时间在家陪她玩了?   又或者,家里有个弟弟陪着,爸爸妈妈不在家时的孤苦无依也就有人分担了?   “可惜,计划生育写进国策了,妈妈不能超生啊。”   阮文低笑一声,“好好当你的独生女吧。”   小姑娘动了一下,嘴角扬了扬,小手抓着阮文的睡衣不放。   ……   进入腊月后,首都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阮文一大早打电话到电子工业部办公厅那边,又被办公厅的秘书给回绝了。   她倒也不生气,索性拿走周建明的相机,带着女儿去故宫玩。   这时候的故宫没什么游客,又是雪后,最适合照相不过。   阮文特意给谢元元换上了那套红色的小袄。   朱墙白雪红衣幼童,阮文成功嚯嚯完了周建明的胶卷。   胸前挂着相机,后背挂着谢元元,“记住妈妈说的话了没?”   “嗯,要是舅舅敢跟你发脾气,我就说他不疼元元!”   “聪明。”阮文戳了戳女儿的脑袋瓜,“回头给你买提拉米苏吃。”   “妈妈最好了。”   谢元元紧紧搂着阮文的脖子,她今天在雪地上疯跑,很累,一点都不想动。   母女俩刚拐过来,阮文就看到了停在她家门口的那辆小轿车。   而车边的人,她有过一面之缘。   “唐主任,您怎么过来了?”   唐主任微微歪头,看着阮文背上的小姑娘,“孩子睡着了?原本是打算请你去喝杯茶,看样子要去你家讨口热茶喝了。”   阮文安置好了女儿,这才过去招呼这位不速之客。   “之前听说你跟沈老打听了下九三学社,现在还没想好吗?”   阮文手一抖,热水洒在了紫砂壶外。   “我怕自己进去给沈老丢人。”   唐主任轻笑了声,“是还在犹豫?”   阮文的确有些迟疑,如果可以,她想民建和九三学社都入。   奈何成年人的世界必须做出选择,还从没有过能两个都进的。   “是有点。”阮文也不掩饰,“我也算不上什么科研人员,冒昧进去怕是不合适。”   “只要你想,自然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   阮文倒了杯茶,她虽说喝不出滋味来,但阮姑姑倒是对茶有些研究,早前还帮着季教授校正了一本关于茶的书稿。   不过似乎一直都没出版,阮文也没问。   是上好的明前龙井。   虽然阮文冲泡手法十分简单粗暴,但茶的清香还是出了来。   阮文觉得味道还挺好闻,但她喝茶容易失眠,喝了点白开水。   “您看这样行吗,让陶永安进九三学社,我进民建。”   她和陶永安本来就是合作者,而且这两年来两人分工也算逐渐明朗,陶永安抓研究,阮文搞钱。   如此这般,也算各得其所。   唐主任闻言收回目光,“虽然你俩合作多年,但你是你,陶永安是陶永安,不可混为一谈。”   他拒绝了阮文的折中之法。   “阮文,你想要去电子工业部做什么?是为了413所的事情?”   科协的副主任,什么都知道?   阮文觉得这位科协的副主任,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藏得还要深。   她或许当时应该细究一下才是。   “是,研究所里搞出来了一台光刻机,国内如今用不着,所以我想着帮着推销下。”   “你有想过,这会造成技术外流吗?”   “想过,不过既然敢有着想法,自然就做好了准备。只要我们的技术一直处于领先,就算是被他们学去了,又怕什么?”   唐主任看着这意气风发的人,“你怎么敢保证,这技术能一直领先?”   “不敢,但总要试试,当初我把所有的钱都投进去时就想过这个问题,或许不见得能帮什么,可但凡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呢?”   未来的中国多需要芯片,阮文清楚的很。   但凡是有一丝希望,她都要把握住。   413所便是这火种,她竭力想要保护的火种。   没了她的保护,火种依旧在燃烧。   而当火种需要她时,阮文也会义无反顾的去做那些她该做又或者不该做的事情。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一条道走到黑。   断然没有,中途结束的意思。   “电子工业部并不允许技术外流。”   唐主任冷静的陈述事实。   “我知道,不过有时候箭在弦上,便也由不得他们了。”   “你想做什么?”   阮文笑道:“没什么,其实我这次来,原本也没打算说服电子工业部的人,见与不见与我而言都没什么要紧的,我说服不了,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替我说服。”   唐主任沉默了片刻,好一会儿这才开口,“你是打算让对外贸易部来施压电子工业部?”   阮文闻言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唐主任轻声一叹,“阮文,你填下这个申请表吧,我帮你交过去。”   “那您会帮我吗?”   “帮。”唐主任笑了起来,“我这不是打算帮你交申请书嘛。”   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阮文还是写了这申请表。   她有的选吗?   唐主任离开的时候,阮文送人出去。   “电子工业部那边不用去了,去了也没用。”   阮文看着打开的车门,忽的有了一个念头,电子工业部的主任姓宋,三个副主任分别姓姜、孙、李,倒是没有什么姓唐的。   可那位李副主任,会不会和这位唐主任有什么关系?   “李主任!”   车门关上,坐在后排的人并没有看向窗外。   不是吗?   阮文看着离开的车子,有些摸不透了。   那这位唐主任,到底是什么来路?   作者有话要说:快完结了   嘤,每天更新都丢中午好了! 第340章 340做好人很难   阮文特意问谢蓟生,但谢蓟生并不认识这么一位唐主任。   “或许是匿了姓名?”   阮文觉得大概率是这样的。   毕竟她也只知道这位姓唐而已,叫什么都不清楚。   她到底不是被动等待的人,第二天就去了沈老家。   扑了个空。   沈老并不在家。   就连许阿姨也去了学校。   保安告诉阮文,晚上八点钟来比较好。   “沈老和许老师会在家吃晚餐。”   阮文思索了下,“那过会儿我让人送来点菜和肉,到时候麻烦您跟沈老和许阿姨说,让他们记得做我那份。”   保安瞧着她倒是一点不客气,让阮文登记了姓名这才放人离开。   ……   谢元元十分的奇怪,“妈妈,我们为什么总找不到人?”   “因为大家都很忙啊。”   阮文把女儿抱起来,牵着她手走路有点累,主要是孩子还小,个头还不够高。   虽说,抱着也很累。   “像妈妈这样忙?”   阮文亲了亲穿成了小狗熊的女儿,“嗯,你沈爷爷的忙呀,很厉害的,元元想知道吗?”   谢元元从小就听故事长大的,这会儿已经很配合的鼓掌。   阮文看着那肉乎乎的小手,“我也不知道,晚上咱们来蹭饭的时候,再讲给你听。”   谢元元:“……”欺骗小朋友可不好哦。   ……   阮秀芝觉得侄女这事做的不太好,“你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本来就是嘛。”当初她出事,沈老和许阿姨把自己那点积蓄都拿出来,帮她渡过难关。   人家可从没把她这个小辈当外人。   阮文去找那个房产证,她之前办理了过户手续,本想着年后有时间去拜望,把房产证送过去。   计划赶不上变化嘛。   阮秀芝有些担心,“沈老能要?”   “要不要的那不全靠我一张嘴嘛。”阮文笑了笑,“反正钱是花光了,要是实在不想要,那回头找人卖了就好。”   阮秀芝戳了下侄女的额头,“就你鬼机灵。”   沈老幼时家境相当不错,也是当地的名门望族。   在老家的宅邸和阮家老宅有的一拼。   连命运都极为相似,早就被焚烧成灰烬。   甚至起了新的工厂。   早前当地政府说,把工厂拆了,让沈老从起宅院,被沈老拒绝了。   老两口如今就红砖楼那套房子,虽说住下两人绰绰有余。   但家里的书,怕是放不开了吧。   何况还得上下楼,这如今身体扎实还好说,过两年身体不济,该如何是好?   阮文心里头有数。   何况,她还带着大杀器呢。   阮文看向了正在那里吃桔子的女儿,“沈伯伯要是不留我住下,到时候我打电话让我哥去接我。”   “知道了。”阮秀芝也不放心她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走夜路,“回头我打电话,让小罗帮你哥借辆车,到时候去接你。”   要不是汪萍生了,如今罗嘉鸣走不开人,阮秀芝都想直接让罗嘉鸣去接人了。   “我哥能耐了,竟然都会开车了。”   阮文觉得稀奇,“什么时候学的啊,那我回头给他买辆车好了。”   阮秀芝不赞成,“你就别给他花钱了。”   “这有什么,那是我哥,不给他花钱给别人花钱呀?”阮文嘿嘿一笑,“对吧元元,喜不喜欢舅舅?”   “喜欢~”   “那回头记得好好读书,将来考清华去当舅舅的学生。”   阮秀芝:“……”孩子才两岁!   ……   阮文早早就去了红砖楼那边。   那边还有个小图书馆,她带着谢元元在那里看书。   怕打扰其他人,阮文特意找了个角落,搬了个小板凳,靠着暖气片坐在那里给谢元元读书。   鲁宾逊漂流记。   阮文记得自己看这本书时还想过,万一自己跟鲁滨逊似的流落荒岛,那可怎么办才好?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自己压根没有那机会。   从图书馆出来,外面天黑的透透的。   红砖楼亮起了万家灯火。   阮文甚至还看到了沈老家窗户上的影影绰绰。   应该是正忙着做晚饭。   “沈爷爷家的饭很好吃。”   “那和爸爸比呢?”   “嗯,你尝尝看就知道了,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   阮文一点都不奇怪女儿太过于聪明,两岁的孩子就已经懂得接大人的话。   小孩子的脑子一直在生长发育,尽管从研究的角度来看,发育的还不够完善,但实际上他们已经足够聪明,从小就对父母察言观色,很清楚怎么从父母那里讨便宜。   谢元元更是鬼机灵。   大概这孩子完美继承了她的圆滑吧。   反正阮文还没看到倔强的一面。   许阿姨瞧到阮文十分亲切,“你去学校里说一声就好嘛。元元在外面冷不冷,快进来让奶奶抱抱。”   谢元元倒是一点都不认生,十分欢快的往漂亮奶奶怀里扎。   阮文觉得这孩子将来指不定是个颜控。   炉子上炖着汤,沈老看到阮文家的女儿,擦了擦手抱起孩子去书房看。   “老沈!”   奈何许阿姨都喊不动,只能跟阮文解释,“他这人,最喜欢带着孩子去看书。臭脾气几十年都不见得改。”   阮文帮着布置碗筷,“谢蓟生在家也都会给元元读书,我想让她将来也学工科。”   “孩子还小呢。”许阿姨觉得这话可不能让老沈听到,不然怕不是回头把这孩子抢过来自己带。   他这几年,就一直念叨着培养有创新能力的研究者。   简直疯魔了。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嘛。”   她话音刚落下,就听到书房里一声闷响。   许阿姨和阮文连忙过去看。   有书落在地板上。   谢元元似乎被吓着了,小脸上满是惊恐。   许阿姨刚要安慰孩子,只见小姑娘细声细气的开口,“对不起哦。”   这话是看着地上的书说的。   两位老人都被这话弄得一懵。   阮文也有些茫然,这咋还跟书说起了对不起?   她育儿经验少,别骗她说这孩子是书本成精。   到底是沈老和许阿姨带过孩子,先反应过来,“元元好有礼貌。”   谢元元十分害羞的回答,“爸爸教的。”   他说过,有些书比她要大的多得多,自己要尊老爱幼。   ……   餐桌上,阮文终于提到了正事。   “昨天科协的唐主任去找我,给我带了个申请表,让我加入九三学社。”   沈老给老伴夹了一个红烧狮子头,让她慢慢的吃。   这是他老伴最喜欢的一道菜,每周总是要吃一顿才舒坦。   “他之前跟我联系了下,问了我你的情况。”   “我这也算是被人惦记着了。”阮文苦笑一声,“沈伯伯,我也不瞒您说,我没太闹明白唐主任找我到底为什么事。可能是跟我最近邀请了国外的一些企业来参观413所的光刻机有关?”   沈老的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他看着阮文好一会儿才开口,“我说呢,他怎么还无缘无故的关心起了你。”   当着明白人,阮文也没再说什么虚头巴脑的话,“413所搞的光刻机我也有份,那机器从无到有,我虽然没亲眼见证,但也知道有多难。可光制造出来有什么用?没人买走那就是一堆破铜烂铁没半点用。涂所长已经问遍了国内的半导体厂,没人要。所以我这才想着把这机器卖到国外去。”   也不是阮文居功,可她说的是大实话,当初是她从日本那里弄来了最先进的半导体产品,又从盖伊·布兰特那里拿到了国外关于光刻机的一些图纸资料。   涂所长为这事没少感谢阮文。   何况413所能够坚持到今天,和阮文当初投入的二十万有莫大的关系。   “你这想法是好的。”沈老笑了笑,“不用紧张,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阮文稍微松了口气,科学家或许在经营方面不怎么擅长,但他有着绝对的战略眼光,能够明白一些事情背后的用意。   这或许正是那些拍板定案的领导,所缺乏的。   “小唐的身份,我不便说,不过他对你也没什么恶意。”沈老顿了顿,“尝尝这鲫鱼豆腐汤。”   阮文吃东西垫肚子。   沈老继续说,“不过光刻机的研究需要大笔的资金投入,如今国家似乎不太想继续这项研究,你们这次熬过去了,下次呢?”   阮文深呼吸了一口气,“那总得先把这次熬过去再说,只要能把这机器卖出去,有资金进行后续的研究,那总会有成果,您说呢?”   大不了,她把钱投进去。   现在光刻机的研究还花不了那么多钱,阮文也不是养不起。   只不过早前为了避开和研究所牵扯过密的嫌疑,阮文早就和研究所那边断了资金往来。   如今再联系起来,她倒也不怕。   “你倒是像极了我们那代人。”前面没路那就走出一条路来,有什么可怕的?   沈老看着阮文,阮文像极了她的父母。   “你尽管放手去做,小唐他没什么恶意,要是回头有什么麻烦,解决不了的问题尽管打电话过来,我要是能帮得上忙,肯定帮。”   阮文笑了起来,“那肯定的。”她看着正在一旁安静吃饭的女儿,“将来我还指望您能指点这孩子一些呢。”   这是沈老最喜欢听的话,“那好啊,就等小元元长大,继承了我的衣钵。”   ……   周建明来接妹妹和外甥女回家。   军大衣裹着,他还是怕这俩人冷。   “你跟沈老谈好了吗?”   “差不多。”阮文抱着女儿坐在三轮车的车斗里,头顶上盖着军大衣倒不觉得冷。   “哥,你说我做的对吗?”   那么多人都支持她,反对的声音似乎没有。   甚至沈老也鼓励她,放心大胆的去做,有什么麻烦回头找他,他来想办法。   阮文反倒是有些拿不准了,自己这次的选择,真的没问题吗?   “你什么时候还前怕狼后怕虎了?”周建明的声音飘散在寒风里,“文文,你咋了?我认识的文文可是哪怕全天下的人都不赞成只要我觉得对我都会去做。”   现在大家支持,怎么反倒是有些迟疑了呢?   “我哪有?”阮文低笑了声,她可真是吃多了脑子转不动,竟然问出了这问题。   “哥,我只是在想。”阮文看着安静的街道,夜空中又飘着雪花。   “那么多人支持我赞成我,我反倒是压力大了些。”多少人的希望都压在她肩头呢。   周建明听到这话心头一动,是啊。   那么多人都把希望寄托在文文身上,单说那个413所,上百个研究员都指望着阮文这一次能把仪器卖出去。   又怕卖出去了之后,反倒是坑了国家。   希望、压力全都在阮文身上。   而她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而已。   “文……”   “可压力越大,我反倒是越兴奋,哥我有些明白为什么汪萍一心想要只仕途上做出点成绩了。”   怕的越高,越多人的幸福都系于自己一身。   那是压力,却也带给了人无穷的动力。   “你放心好了,我肯定能把这一单做的漂漂亮亮。”让光刻机成为他们的印钞机!   周建明的话又咽了回去,他这个妹子呀,从来都想得开,哪需要自己开导呢?   “那肯定的,你姑可跟我说了,说你要给我买车,快点把这订单拿下,到时候好给我买车。买了车我带着你们去兜风。”   “你那驾驶技术,行吗?”   “怎么不行了,之前罗嘉鸣可是没少教我开车,我其实也想买来着,但是你姑不让,说我这样太高调,万一再把那些媒人招惹过来可不好。”   “得了吧,你这叫自恋。”阮文哈哈笑了起来,这吵着了昏昏欲睡的谢元元,小姑娘在阮文怀里摸索了一番,拽到了妈妈的衣服一角,又甜甜的睡了去。   “怎么说话呢,你哥我有资本好吗?我可跟你说,这段时间给我介绍对象的可多,我拒绝都拒绝不过来,你倒是给我想个办法呀。”   “想什么办法?你真想听?”   “你说说看。”   “你把自己养胖点,五大三粗的肯定没那么多姑娘惦记了。”   周建明叹了口气,“你瞧你这说的,肯定不知道还有媒人嫌弃我瘦呢,说要就是因为家里少了个做饭的,所以才这么瘦。敢情我结婚就是为了找个人给我做饭?”   “这媒人跟你说的?”   “哪有,当然是跟你姑说的,把她气得够呛。”   阮文哈哈大笑起来,这简直是质疑阮姑姑的手艺。   媒人不会说话,难怪挣不到这个媒人钱呢。   ……   一月底正好赶上春节。   阮文得在省城好生操办一番,在阮姑姑这边待了几天后就先回去了。   走之前她特意去看了汪萍。   生产让汪萍多少伤了点元气,这些天一直都在排恶露,整个人精神都透着几分萎靡。   阮文细细嘱咐了几句,“先把身体养好,别的事情到时候再说。”   她知道汪萍好胜心强,现在就一心记挂着要回单位,可这不是身体不允许吗?   汪萍点了点头,“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她自己选的路,谁都不怨。   倒是汪老,担心女儿,特意跟阮文交代了句,“你要是有时间,就多跟她打电话,写信也行。”   他见惯了汪萍无法无天的模样,如今这般憔悴,让汪老心疼不已。   他宁愿汪萍跟自己顶嘴,也不想她这么虚弱无力的躺在床上。   “我知道。”   汪萍到底有没有产后抑郁,如今也没心理咨询师做出判断。   但这种心情调节不过来,对她很不利。   阮文回到省城便又是给乐雪去了电话。   “乐薇最近没什么事对吧?你让乐薇去找汪萍说说话。”   过去一年乐雪很忙,月子公司规模比早前大了不止一倍,光是做月子餐的大师傅都请了五位。   阮文说的是一点都没错,这是个大市场,她现在就想着把这个月子公司开到上海去,汪萍那边派了一个月嫂过去,自己倒没顾得上过去探望。   “那要不我过去看看?”乐薇还是没结婚的小姑娘呢,也不懂得跟产妇聊天,乐雪怕她说错了话,再气着汪萍。   “还是让乐薇去吧,你说话周全反倒不好。”   乐雪:“……”周全倒也是错了?   不过阮文既然说了,乐雪倒也没再说什么。   那个小章出国后,乐雪又是回学校读书了。   刚好要放寒假了,没事倒是可以去找汪萍闲聊。   乐雪本来也没好好读书,不是什么文化人,可汪萍不一样,她当年可是正经读了大学的那种,腹有诗书。   乐薇跟她多交往,倒是没错。   ……   阮文放下电话,瞧着忙里忙外的李阿姨,她招呼人坐下。   闲聊起了生孩子这回事。   和汪萍不同,当初阮文生产后有她的那一套。   除了嫌弃自己那臃肿的身材,鼓囊囊的肚子外,阮文整个人都十分积极。   李阿姨听到阮文的担忧笑了起来,“这千百年来不都这样吗?女人生孩子是过鬼门关,现在好多了,早些时候没那些妇产科,都是靠接生婆来帮忙,那才叫受罪呢。”   “不过,女人可不就得走这一遭吗?她娘家人呢?”   “她妈妈早些年去世了。”   “那婆婆呢?”   阮文轻咳了一声,“男方那边亲妈去得早,后妈怕是只会给惹麻烦。”   “难怪呢,这生了孩子就得要长辈帮忙照看着,多少有经验嘛,而且亲妈贴心些,虽说这月嫂能帮着带孩子,可还能听你说心里话?”   李阿姨说完想起来,阮文当初坐月子的时候貌似也没长辈,“你不一样,十个男人也顶不过阮文你一个,你自己想得开。”   想得开。   可不是嘛。   人生最怕的,就是想不开。   “那我回头让我姑过去跟她说说话好了。”阮文本想着,乐薇是乐天派,小姑娘能活泼气氛。   可那姑娘偶尔也缺心眼,怕是察觉不到汪萍的情绪。   阮姑姑倒是最好的人选。   在生产前,汪萍就经常给阮姑姑打电话。   “那也行,你那姑姑体面人说话做事都让人舒坦,就是过去帮忙怕是要辛苦她了。”   “我问问吧,她本来就挺待见罗嘉鸣。”   阮秀芝答应的爽快,她一直记挂着当初罗嘉鸣对阮文的救命之恩。   让人住在自家也不算啥,那不叫报恩。   如今能帮忙,她自然乐意去。   ……   祭灶节后,赫尔斯还没带人过来,倒是程佳宁从法国回了来。   过去一年她净跟人磨嘴皮子了。   大部分时间都在欧洲那边,巴黎、米兰和伦敦来回跑。   三个大都市里面,程佳宁更喜欢米兰。   伦敦那鬼天气,她喜欢才有鬼。   至于巴黎和米兰嘛,程佳宁更喜欢米兰是因为她在巴黎招惹了个麻烦精,本来就是玩玩嘛,结果非要自己当他女朋友。   当个屁啊。   搞的程佳宁产生逆反心理,大部分时间都在意大利,毕竟这里美食多,招惹了的小帅哥好聚好散,从来不会这么纠缠不休。   好日子在圣诞节后结束,赫尔斯一通电话让程佳宁忙活起来,半个月内又是飞西德又是去荷兰、瑞士。   这不,赫尔斯还没带着那些美国人到来,倒是程佳宁先带来了几个欧洲人。   当然队伍里也不是只有欧洲人,还有个同胞。   毕竟程佳宁不怎么会德语,便求助到了刘春红那里。   春红大姐在西德生活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帮着程佳宁搞定了这边的人。   可单搞定还不算,旅途辛苦,而且回国后少不了带着人去游玩。   这让刘春红在阔别故土多年后,再度回了国。   刘春红变化不大,人比之前瘦了些,几年过去甚至更年轻了些。   这让陈主任感慨万千,当初送刘春红出国时,她有过担心,担心人在国外过不好。   如今瞧着,倒是自己多虑了。   “我挺好的,李泽和汉德尔博士都很照顾我。”刘春红瞧着陈主任倒是老了些,想来没少给阮文操心。   “我听小程说,阮文这些年也不怎么再做实验,回头让她来管就是了。”   一心栽培的陶永晴倒是能处理一些事情,但在大问题上还拿不了主意。   安心集团这艘船的掌舵者是阮文,也只能是她。   “她这两年还忙,等忙过这一阵子再说吧。”陈主任笑着和刘春红聊了起来。   饶是有电话联系,但面对面说还是不一样。   与之同时,程佳宁带着阮文去酒店那边。   “西德那边的蔡司公司最开始并不想过来,也不知道刘姐用了什么办法说服了他们。我特意打听了下,她好厉害的,格鲁公司现在市场份额可大了,欧洲三分之一的市场,前段时间还打开了美国市场的大门。”   程佳宁觉得,人比人是气死人的。   别看人家红姐徐娘半老不再年轻,可不耽误人有一个成熟稳重的追求者,准确点说是男朋友。   自己呢?风华正茂,那些追求者跟黏皮糖似的怎么都甩不开。   更别提事业上的事情了。   “阮文,你别看英国是女王,事实上在欧洲,女人想要成为大老板也不容易,刘姐真的厉害。”   “是很厉害,将来你也会非常厉害。”   程佳宁有些不好意思了,“你这是捧杀我对吧?”   阮文笑了笑没解释,“你年后还要去欧洲那边吗?”   她现在没再拘着程佳宁的行踪,如今程佳宁的职务类似于在Alice和刘经理他们,但又不仅仅只是做推销。   在四大时装周还有那些大大小小的秀场忙活,和欧洲那些贵妇名媛上流社会的人打交道,归根结底是为了保持和时尚圈的联系。   触觉敏锐,这样能保证阮文的纺织厂做的不是廉价的代工。   她的布料,在价钱上能够和欧洲市场上的那些布匹看齐,甚至高出一些。   代工厂能赚几个钱?阮文从欧文那里赚到第一桶金的时候,靠得就是技术,是人无我有。   如今自然也不例外。   程佳宁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傻傻的什么都不懂的草包千金,她觉得阮文话中有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我做?”   “嗯,这次纺织厂做出了一些新的布料,你看回头有没有合适的设计师,让他们帮你做几套衣服,礼服常服都要,做一下我的模特。”   “什么布料呀?”   “竹纤维。”   程佳宁眨了眨眼,“你当我是大熊猫吗?”   阮文当初搞竹纤维,其实是为了做可降解卫生巾,但后来纺织厂那边的工人把竹纤维和边疆的长绒棉搞在了一起,做出来的布料相当不错。   有棉布的软绵光滑,比亚麻更透气,竹纤维还有着不错的杀菌效果,可降解性也高的很,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布料。   国内市场阮文暂时不追求,她想把这布料推向欧美。   时装周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程佳宁虽然嘴上念叨着,但还是应了下来。   她倒是不担心自己搞不定这个,如今更忧心的是酒店那边住着的欧洲人,“那个德国人长得特别严肃,你跟他打交道确定没问题?”   要不,还是先把刘姐喊过来吧。   回头有的是时间跟陈主任叙旧。   “不过是来说几句话而已,你担心什么。”   ……   阮文给这些欧美旅行团安排的酒店是安心集团名下的休闲酒店。   四合院式布局,虽然不像江南的园林有庭阁楼台,但中式风格的装修唐宋元素浓郁。   国风元素糅合现代电器设备,再加上每套房里的仕女图什么的。   倒是让这些外国旅客打发了时间   毕竟不管什么时候,总是有那么几个不用倒时差的怪物存在。   阮文过去后,就看到了有个老外在那里荡秋千。   人高马大,阮文很是担心这秋千架撑不住。   这是给孩子准备的,当然成年人想玩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呢。   顾客是上帝,顾客至上。   阮文有着相当好的服务意识。   那老外看到阮文主动打招呼,“我想吃饺子,可以吗?”   程佳宁惊呆了,“你会说英语啊。”   可为什么之前自己用英语打招呼,他都不搭理自己?   阮文揉了揉小程千金的脑袋,“当然,想要吃什么馅的?”   酒店冰柜里早就包好了各种馅儿的饺子,塞满了整整两个冰柜。   当初弄这个的时候,阮文是真没想到,饺子馅儿还能有这么多花样。   “都可以。”   ……   饭桌上,程佳宁总算知道这人为啥这么惦记饺子了,原来去刘春红家里做过客。   “刘擅长煲汤,托马斯真的很有福气。”   正在吃饺子的老外肖特先生是托马斯·丹尼尔的一个客户。   因为醉酒,被丹尼尔带到了刘春红家去休息。   可能是醉酒后人总是想要吃点东西填饱肚子,所以对饺子念念不忘。   对这次中国行,肖特十分的期待。   “这是什么菜?”   “韭菜。”比如眼前这位肖特先生,若不是家大业大其实也是证券公司的小韭菜。   “这个呢?”   阮文笑容满面,“白菜。可以炖菜吃,用猪肉,当然牛肉也可以,加上豆腐和粉条,味道十分的不错。”   “你会做吗?”   阮文摇头,“我会吃。”   肖特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和刘很不一样。”   阮文陪着吃了几个饺子,倒是没怎么聊其他的事情,说的最多的就是吃饭。   肖特显然对吃很感兴趣,“那你能给我介绍几个餐馆吗?”   “当然。”为了招待这批客人,阮文给了老常一大笔钱,让他采买了食材,务必在春节期间保证营业,随时最好准备来招呼这些外国客商。   作为老主顾,再加上自家媳妇在阮文的厂子里上班,老常没有拒绝。   阮文为这次代表团的到来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等明天我可以带您去那边尝尝看,或许您会喜欢。”   肖特十分兴奋,“听说你们的酒也非常不错,到时候有酒吗?”   “当然,茅台。”阮文之前买了很多,如果这些老外想要每人带走两瓶做纪念都没什么问题。   ……   程佳宁对阮文彻底服气,“我忽然间能明白,你为什么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好了。”   其实开工厂赚钱不假,但很多小工厂能维系下来就不错,像阮文这样把自己的商业帝国一再扩张的,还真不是很多。   而且他们这边也没什么□□,和香港那里的扩张完全不同。   “要想成为人上人,你得先吃的苦中苦。”阮文看了眼程佳宁,“这两年你到底算是学进去了一些,知道思考问题,不再那么的想当然,将来回去后,也不会太吃亏就是了。”   程佳宁哈了口气,寒冬腊月冷飕飕的,街上也没什么行人。   “阮文,你将来打算把公司弄多大呢?”   工厂开遍中国?   今年冬天的雪特别多,到现在街上还有一些积雪未化。   阮文踩了一脚,“树大招风,我没这个打算。”   “啊,你怕什么?”程佳宁不解,“你这身份背景,还有人会跟你过不去?”   “当然有。刚夸了你一句就开始犯蠢了。”   程佳宁轻咳了一声,“你就不能不说我嘛。”   “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人与人之间会有斗争,国与国之间也有较量,或许你不经意就把人得罪了,又或许往上寻找几辈,祖宗做了恶造了孽,谁知道呢?”   “那照你这么说,你不打算成为首富了?”   那多拉风啊。   阮文不搞这个,未免太可惜了。   “还是那句话,树大招风,钱够花的就行。”   程佳宁撇了撇嘴,“你这是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你钱够多了,所以就来这么一句。真要是够花的就行,你现在在做什么?”   “责任啊。我现在让公司破产也有足够的钱过活,可是那些依仗着公司吃饭的工人怎么办?一千个工人就有一千个家庭,我不干了边疆的棉花往哪里卖?”   “我可以不做,但工厂扩大到现在这规模,已经不止是我的工厂了。程佳宁,有些责任是我不得不背负的,而有些责任是我主动去扛的。不管哪个,我都不能随随便便撂挑子不干,懂吗?”   程佳宁觉得她懂得,但似乎又不是那么明白。   “责任和义务从来都是对等的,等你真的掌管程家,你就知道其实你父亲也不容易,当然这并不能说明他就是一个好人。”   “做好人很难,对吧?”   “当然,难得很,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你是挺坏的,当初我可恨死你了。”程佳宁真情流露,她恨不得能给阮文扎小人。   可熬过来之后,发现阮文还挺好的。   没人对她有义务,该帮她教她如何做人做事。   阮文笑了笑,“那是因为当好人难啊,世间事又哪来的这么多黑白分明?”   ……   赫尔斯带来的硅谷的芯片制造商,在第二天下午到来。   长途的飞行再加上转乘火车,可谓舟车劳顿。   这些从没来过中国的潜在客户并不是那么高兴。   到了酒店后,选择直接休息。   赫尔斯还好,却也没好到哪里去。   “中途飞机延迟,他们不是很开心,你别往心里去。”   阮文自然明白,“你也先休息,有什么需要直接跟这里的工作人员说就是了。”   她特意从省大请来了几个学生,开了高薪客串服务生。   为的就是方便沟通。   赫尔斯也去倒时差,阮文坐在秋千架上发呆。   欧洲来的客人们休息一晚上活蹦乱跳,今天被刘春红和程佳宁带着出去玩。   结果俩人直接带人去首都参观故宫了,说是明天下午才回来。   行吧,来了中国不参观故宫和长城都不是那回事。   反正这一拨美国人也要休息,那些欧洲人回来后怕是还要吵着他们。   去玩就去玩吧。   只是接下来的安排。   阮文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保没什么疏漏……   秋千架忽的晃动起来,阮文回头一看才发现谢蓟生在帮自己荡秋千。   她压低了声音,“你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你有没有受气。”谢蓟生轻轻推了一把,看着那人远去又靠近,他也有些出神。   最近盯着阮文的人很多,谁让她请来了这么多外国客人呢?   阳历年第一个月就忙忙碌碌的,怕是注定了今年都不得消停。   他不心疼是假的,去年阮文为了那几辆车折腾了一番,到现在都没能养过来。   今年这般忙碌下去,怕不是又要瘦几斤。   “要不要去看电影?”   谢蓟生抓住了秋千吊索,“我请小阮老师看电影怎么样?”   “元元还在家呢。”   “陈主任和刘大姐把她带过去玩了,说是让我们去约会。”   “胡说八道,陈主任才没这么不正经呢。”   谢蓟生莞尔,“那你要不要跟我去电影院约会?我给你买烤地瓜吃。”   “一块烤地瓜就想要收买我?”   “棉花糖和糖炒栗子怎么样,我知道电影院附近还有卖核桃花生的,要不要尝尝看?”   阮文歪头看着他,“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说,之前带哪个小姑娘去看电影了?”   “是带了个小姑娘过去。”谢蓟生把人抱起来,“芳龄才两岁,你这醋也要吃吗?”   “谁吃醋了!”阮文瞪了一眼,“电影院那么吵,元元还小,你带她去那里做什么?”   “知道,所以看的是卓别林的默片。”   阮文:“……” 第341章 341要价八百万   腊月二十八。   阮文带着欧美来的潜在客户来参观她的工厂。   来自意大利的客人看到工厂里的微型计算机时有些惊诧,“你这是自动化生产车间?”   这个车间里的工人不算多,就那么几个而已。   生产线两侧,并没有几个工人。   这种场景,但凡是有些工业基础的就知道,这是自动化生产车间。   而且还是一个运行非常良好的自动化车间。   在欧洲,工业自动化从五十年代开始发展,近两年意大利已经普及了机床自动化,德国意大利这些重工业发达的国家如今都重视高性能数控机床的研究。   在意大利人的印象中,中国的数控机床跟开玩笑似的。   然而眼前的事实让他有些茫然了。   这些天在中国的所见所闻,都表明这是一个很落后的国家。   即便是省府,也处处透露着穷酸。   没想到,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工厂里,竟然有着这样的自动化生产设备,关键是生产的还是这不起眼的女性卫生用品。   阮文没想到还遇到懂行的了,“是啊。”   她老本行就是自动化专业嘛,只不过当年学的专业知识和现在的技术完全不配套。   好在阮文对国内自动化发展了熟于心,早前就留意着沈阳114研究所。   如今这个车间里的整条生产线,就是沈阳114研究所出品的全套自动化生产线。   不过这样的生产线,阮文只引进了一条,原因倒也简单——引入太多岂不是要逼工人下岗?   她深入浅出的介绍着这套生产线,这让意大利人兴趣盎然。   他其实对光刻机没什么兴趣,这次前来中国不过是受安德烈所托,充人头罢了。   没想到,倒是有意外收获。   不过来自美国的客人,那些特意被邀请来的芯片制造商对这个车间兴趣不高。   而蔡司公司的代表,肖特先生明确提出想去参观隔壁的研究所。   他们这次来的目的,本就是为了那台光刻机。   玩也玩了,吃也吃了,甚至不该参观的也看了。   现在是不是能去看看他们想要看的东西了?   “当然。”阮文带着一行人过去。   研究所的密级虽然已经下调,但出于安全考虑,还是没让参观者带相机。   赫尔斯带来的一位美国客户并不是很满意,但看着其他人都没提出异议,只好把相机交了出去。   “这很贵的,你小心点。”   肖特先生笑了笑,“要是坏了,那我赔你一个镜头。”   蔡司公司就是做这个的,产品的性能质量在世界范围内,现阶段也就尼康能够与之媲美。   他这话里略带几分嘲讽,反正阮文是听了出来。   至于这位杰克逊先生有没有听懂,阮文假装不知道。   赫尔斯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他们没有放假吗?”   “明天放假,今天大家还在上班,不过也没那么忙就是了。”   她正说着,涂安国出了来,他看着这些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心情颇是复杂,简单的介绍了几句后,亲自带队去车间参观。   “这是我们的无尘车间。”   工作人员进出要求高,只能透过玻璃窗看了几眼。   “这个是恒温车间。”   这里倒是能进去。   赫尔斯有些好奇,“为什么要弄恒温车间?”   还没等阮文回答,肖特先生开口,“光刻机是精密仪器,恒温条件下生产组装能够保证更高的精密度,我说的没错吧?”   “难怪这机器造价这么高。”   赫尔斯就是那个托,他并不懂得光刻机的结构与制造原理,甚至对这台机器如何工作也没什么概念。   不过来之前,倒是打听了下这类机器的价格。   只能说,天价的东西就是玄乎,大概贵就贵在他们这些外行人的不解吧。   恒温车间里有几个研究员正在打磨零件,除此之外还有一条晶圆生产线。   “这是……”   “6英寸的晶圆。”涂安国会英语,主动介绍起来,“这条生产线已经很成熟了,良品率差不多是四成左右……”   现阶段,4英寸的晶圆能够满足大规模集成电路的需要,也是目前市场上普遍需求的。   然而在半导体行业,发展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早就有专家预测未来几年内,市场上的需求将由大规模集成电路向超大规模集成电路发展,届时光刻机所处理的将会是6英寸的晶圆。   晶圆尺寸的变化,对光刻机的要求也更高,因为彼时微电子集成将会更加紧密。   而413所的这台光刻机,刚巧是能够满足这一需求的机器。   要知道,晶圆的直径越大,意味着在一个硅晶片上经过同样的工艺循环,所得到的集成电路芯片数就越多。   而芯片数的增加,这意味着成本的降低,这是芯片制造商们最喜闻乐见的事情。   微电子集成密度的增加,成本的降低这些科技发展的噱头,会让他们的产品更加畅销,而他们所付出的也不过是再购置一台新的光刻机,配备新的生产线。   在芯片领域,绝对的领先并不能维系太久,但保持领先就意味着晚一些被淘汰。   这是行业内的共识,所以6英寸的晶圆让硅谷的芯片制造商们露出了错愕。   要知道前段时间的展销会上,日本的尼康和GCA提出了5英寸晶圆的概念。   他们竟然不知道,在日本的邻国,竟然不声不响的搞出了6英寸掩膜的光刻机。   来自硅谷的芯片制造商们和随同的技术人员进行讨论。   而蔡司公司的肖特先生则是好奇地打量着光刻机上的镜头,“你们这个镜头,是日本的产品?”   涂安国苦笑了一声,“本来是想要和贵公司合作,很遗憾没能达成合作共识。”   这个来自尼康的镜头,还是请阮文帮忙弄来的,花了多少钱他也不知道,阮文没说。   肖特有些不太好意思,他都不知道这事。   “他们的镜头不如我们!”作为蔡司公司创始人的后代,肖特先生很是认真地表达自己的态度,“用了我们的镜头,您的这台机器还能更好。”   他甚至把如果这个假设给去掉了,而是十分有把握的说着这件事。   “或许肖特先生您将来可以和我们合作呢?”   蔡司公司的人原本就在阮文的邀请名单上,这家德国的镜头公司在产品品质方面自然没得说。   关键是引入了竞争者之后,也会降低镜头的成本。   要知道,当初从尼康采购这个镜头,可就花了不少的钱,还折了人情进去。   阮文完全不担心肖特在这里指出毛病,毕竟他也只是外行,镜头好不好,看晶圆的质量更直接。   大半天的时间都耗费在了恒温车间里。   赫尔斯拉着阮文去一旁聊天,他目光落在正在给人介绍的涂安国身上,“你觉得有戏吗?”   其实对于阮文的想法,赫尔斯能够理解,但也有担心。   他不懂得光刻机,但却知道集成电路的使用更多的是在军事领域。   把这么一台机器卖给美国人,岂不是助长了美国人的军事力量?   这可不是什么让人安心的事情。   阮文笑了笑,“你觉得日本人卖的芯片就没有被美国人用到军事领域吗?”   赫尔斯沉默下来,是啊。   没有阮文也会有其他人。   谁又能拦得住美利坚的野心呢?   “你想好了就行。”   赫尔斯知道自己不可能说服阮文。   ……   大年三十,来自硅谷的制造商给出了报价。   三百万美元,但413所需要一次性提供十台设备。   仅仅一台光刻机,偶然性太大。   十台设备是底线。   这个订单让涂安国一时间傻了眼。   他第一次卖光刻机,完全不懂啊。   十台,他从哪里去搞来剩余的九台?   “我去跟他们谈谈。”阮文也不知道光刻机到底什么市场啊。   她之前光想着这台光刻机足够的先进,哪知道美国人这么龟毛。   涂安国喊住了阮文,“还有件事。”   光刻机是精密仪器,可谓现代工业皇冠上的明珠。   比豌豆公主都娇贵的存在。   需要大量的工程师,全程指导仪器的安装使用。   这向来是光刻机行业的惯例。   一批光刻机售出,售后服务可高达上百名工程师,可413所哪有那么多工程师去处理这个?   涂安国把情况跟阮文解释了下,“我也知道这有些为难人,可我们是真的没人。”   从研究所找一百多个研究员的确能找得到,可研究所也不止是光搞光刻机啊。   这是个花钱的玩意儿,他们还得有人挣钱不是?   再说了,他们的工程师也是工人,还需要再生产线上奋斗,哪能都去给美国人指导安装设备啊。   阮文深呼吸了一口气,“行,还有别的什么事情,我去处理。”   “暂时就这些。”涂安国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但他的确不是做生意的料,所以这事还就得阮文来处理。   “那咱们来对一下,那边的客户说需要十台同品质的机器,我们这边的缺口是九台,同时还有售后这个缺口几乎没办法达到对方要求,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阮文看着涂安国,“咱们还要再找到九个高精度的镜头。”   “对对对。”涂安国想起了这件事,之前是阮文从日本弄来的尼康的镜头,“我们是不是能争取跟蔡司公司合作?”   毕竟那位肖特先生的确提出了合作的意向。   “不一定。”阮文笑了下,“尼康当初之所以会答应给我们定制镜头,原因在于他们可以在技术上可以实现,将来做出这6英寸的光刻机时,就有现成的镜头来用。”   光刻机整个的技术要求非常之高,对各项零部件的精度要求几乎达到了变态的地步。   “肖特并非工程师,他一眼瞧不出这其中的区别,所以才敢大放厥词。我请他们过来,只是为了给尼康一些压力而已,我们不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日本人身上。”   涂安国反应过来,“那行,这件事就拜托阮文你了,有什么问题你随时跟我说。”   “现在就有一个问题。”阮文也不遮着藏着,“交付十台光刻机,需要多久,给我一个最短的期限。”   涂安国一下子愣在了那里,他们在技术上还算成熟,也有自己的车间来搞这个,早前一些零部件还是从国外弄来的,不过后来倒是被他们攻克了。   唯一麻烦的就是镜头,这个真搞不来,国内的光学工业几乎一穷二白啊。   涂安国算了下,现在这台6英寸的光刻机,前前后后用了他们一年半的时间,不过想要再制作第二台、第三台甚至更多的话,就远没有这台这么麻烦,“最少也需要半年。”   阮文点头,“行,那就十月份交付。”   ……   硅谷的芯片制造商们在参观了413研究所后并没有太急切。   作为成熟的商人,自然不会这么沉不住气。   在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后,他们所要做的,是耐心地等待对方的回复。   如果在规定期限内得不到回复,那就再磋商。   6英寸晶圆的诱惑很大,随行的工程师已经给出了计算结果。   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十分值得的投入,在他们提供的报价的基础上。   而现在,他们所需要的,就是耐心。   只不过需要耐心并不代表着他们真的能稳下来。   直到除夕这天下午,阮文再度出现在酒店,这群老外们又微微松了口气。   “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肖特先生是不是喜欢我们的仕女图,如果觉得还可以回头我可以再搜集几本画册送给你。”   来自西德的青年对阮文十分友好,“那可能真的需要麻烦你了。”   他这两天甚至跟同胞赫尔斯学了几句中文,喊阮文名字的时候有些生疏,发音也不是特别准确,但还算有心。   相较于肖特先生,其他几个美国人就没那么闲情雅致的欣赏那所谓的仕女图册了。   “乔伊小姐你今天要带我们去哪里玩吗?”   乔伊是阮文随口起得英文名,早前她去美国参观的时候还给自己起过类似于雪莉、莉莉娅之类的名字,差不多月抛半年抛的那种。   “今天是除夕,按照我们的传统习惯会包饺子吃饺子然后一起等着看春晚,不过春晚你们可能看不太明白,我们可以玩点别的。”   阮文很是沉得住气,她教这群老外打麻将。   麻将是国粹。   不管到哪里都可以发扬光大的那种。   硅谷的芯片制造商们傻了眼,玩麻将?   他们觉得这游戏很幼稚。   半小时后,“乔伊你看,我这牌怎么打?”   “你自摸胡了。”   “你可真是美丽的天使。”美国的公司高管恨不得能亲吻阮文一口,他很是开心的找其他人要钱。   阮文并没有参与到游戏中来,她只负责帮人看牌,算账。   三桌麻将,十二个人,她忙碌得很。   相对而言,其他看客们就轻松多了,就在那里瞧热闹。   刘春红在那里看春晚,她原本是担心阮文照顾不过来,特意过来帮忙的,谁知道阮文应付这些人绰绰有余。   闲着无聊的刘春红索性嗑瓜子看春晚。   一旁坐着的赫尔斯有些好奇的问她,“为什么大家都在笑。”   尽管赫尔斯学了中文,但并不知道这相声背后的意思。   刘春红尽可能的解释。   凌晨的钟声敲响时,外面传来一阵阵鞭炮声响。   这丝毫没有打搅来自欧美的客人们。   牌局到了三点钟才结束。   阮文看着倒在那里睡着了的刘春红,正想着要喊她回去睡觉。   有人拍了拍阮文的肩膀。   “乔伊,我想跟你谈谈合作的事情。”   “史密斯先生,今天是大年初一,按照中国传统我们要休息,不谈工作。”   史密斯不解。   阮文用他能听懂的话来解释,“你们圣诞节的时候,也不谈工作,对吗?”   “去年的圣诞节,我一直在工作。”   阮文:“……有加班费吗?”   史密斯被逗乐了,“没有,不过后来老板补给了我一周的假期,让我带着太太和孩子去夏威夷度假。”   “那听起来是不错,看来回头我也需要找老板要假期了。”   阮文向来早睡早起,极为养生。   可有时候熬过那个点,也没那么困了。   起码在史密斯看来,乔伊的眼睛越来越亮,像是黑珍珠那样。   史密斯是一家芯片制造公司的副总经理,而他是工程师出身,属于专业人员。   “我想听一句实话,你们能否在三个月内提交十台光刻机。”   “不能。”阮文的回答简洁明了,“我们目前没有这个生产能力,起码三个月内还没有。”   “乔伊,容我说一句,你们这样只会让这台机器浪费。”   “我知道,可是史密斯先生,您深知技术升级的困难,那想必也知道,6英寸晶圆的问世,对芯片市场的影响力究竟有多大。即便日本方面已经提出了5英寸掩膜的概念,但投入到生产甚至大规模生产需要的周期是12到15个月,那还只是5英寸。”   阮文笑了笑,“我们的确做不到三个月内供货,不过十月份提供十台6英寸的光刻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八个月,这会不会太久了点?”   阮文笑着没说话。   史密斯先生稍有些迟疑,“那如果我们需要五台呢,什么时候能提供?三个月可以吗?”   “那得要我们的工程师不吃不喝每天二十四小时工作,史密斯先生您这样未免太仓促了些。”阮笑了起来,“当然,如果价钱合适的话,我们总能满足顾客的需求。”   “乔伊,三百万已经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数字了。”   要知道,一台最先进的光刻机会在短时间内卖出高价,而在一年半后,这台机器的价格也会折半。   这就是半导体行业的现实情况。   “八百万美元,光刻机和6英寸晶圆的生产线我们配套出售,不过需要你们先支付其中两套的订金。”   史密斯瞪大了眼睛,“这不可能。”   五台机器和生产线,那就是四千万美元。   这价钱未免太昂贵了些。   阮文揉了揉太阳穴,“我知道这个价格听起来或许有些太昂贵,可是史密斯先生您要知道,日本的半导体如今占据的可不是美国市场的半壁江山,你们真的甘心只做代工厂,吃日本人的残渣剩饭吗?”   她轻轻拍了下刘春红的胳膊,后者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已经结束了吗?”   “我让人准备了房间,我们去休息。”   刘春红恍惚的起身,听到阮文那甜甜的声音,“玩了一天有些累了,史密斯先生不如入乡随俗,今天好好休息一番,明天再考虑我的提议也不迟。”   提议?   什么提议。   刘春红想了想,迷迷糊糊听到了什么八百万。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等到了那房间里,忍不住问了一句,“阮文你在跟那个美国佬谈判?”   “算是吧。”阮文觉得自己懒得回去了,外面太冷了。   她还是在这边酒店将就一晚上得了。   “那谈成了吗?”   “不好说,不过应该还可以吧。”阮文笑了笑,“红姐你不是困了吗?早点休息。”   刘春红是挺困的,但现在她更好奇好吗?   “你要价八百万,那光刻机这么贵的吗?”   “是挺贵的,主要是生产线更贵。”阮文做的是配套搭售。   其实晶圆生产线没那么贵,但这条生产线本身所带来的产出十分可观,军用、民用市场都十分广阔。   阮文记得,413所的那条晶圆生产线成本不到五十万。   单位还是人民币。   可这是最新的晶圆生产线啊。   芯片制造商们带回去了光刻机,同样需要配套的生产线,这时间成本是他们所需要考虑的问题。   阮文敢狮子大开口,原因也在这里。   他们耗不起。   “那你说,那个史密斯先生会答应吗?”   “不会的话,不是还有别的芯片制造商嘛。”阮文笑了起来,“赫尔斯可是给我请来了六家芯片制造商,总会有答应的。”   “那要是这六家没人答应呢?”   阮文眨了眨眼,“那就得劳烦赫尔斯再给我请来十六家,二十六家,找呗。”   刘春红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怎么会招惹你这个小麻烦精。”   “你这就肤浅了吧。”阮文躺在床上,“我可是给赫尔斯开工资的。”   百分之四的提成呢。   要是这笔四千万的订单完成。   赫尔斯可是能够拿走一百六十万呢。   这笔钱,赫尔斯还真需要,毕竟他玩股票证券,需要本金嘛。   ……   大年初一,阮文陪着这群欧美客人继续打麻将。   中午饭的时候才见到了自家小闺女。   “对不起元元,不过妈妈有给你准备大大的红包,新年快乐小宝贝。”   谢元元勉为其难的接过了压岁钱,“里面不会都是一毛钱吧?”   “怎么可能,妈妈是那样的人吗?”阮文皱着脸,“至少也得是两毛的毛票。”   谢元元:“……”妈妈老不正经了。   她抱着自己的压岁钱红包去一旁偷偷地看。   谢蓟生看着阮文,“晚上早点睡。”   他知道阮文要忙,但还是要好好休息。   “我知道,就这两天了。”阮文抱了抱她男人,“辛苦了,等忙完我下厨给你做好吃的。”   谢蓟生身体僵硬了一下,“倒也不用这么麻烦。”   他很快就带着孩子离开了。   阮文回去,手插兜的时候忽然间发现毛呢大衣口袋里有东西。   那是一个大红封。   显然,这是谢蓟生发给她的压岁钱。   阮文摸了摸觉得不太对劲,拆开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张存折。   上面是她的名字,存款是五万块。   谢蓟生一月工资还不到一百块,便是不吃不喝一年下来也才一千出头。   这五万块,不用想就知道是他自己挣来的外快。   都上交给她了呀。   阮文笑了起来,好生收好了这个存折。   她打算回头再出国的时候给小谢老师带些好玩好用的东西。   ……   史密斯到底没耐住性子,他找了个机会又来跟阮文商量,“我和老板联系过了,乔伊这个价钱我们不能接受。”   八百万美元的光刻机,从没有过的价格。   “今天春节,是我们的休息日,我们先不谈工作。”阮文招呼人喝茶,“我之前去伦敦,有一个贵族带我去喝下午茶,红茶里面还要加点奶,甚至可以用曲奇饼干沾着吃,史密斯先生要不要试试看?”   史密斯对于这下午茶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他向来不喜欢英国人那套所谓的绅士与优雅。   “乔伊,对于半导体行业,时间意味着一切,如果你再这么拖延下去,或许就有公司突破了技术瓶颈,实现了从4英寸到6英寸的发展。”   “我知道。”阮文很是认真的点头,“届时,芯片的成本会进一步下降,而率先实现了技术突破的公司会以更为低廉的价格提供更为优质的产品,其实史密斯先生你是知道的,我们国家的半导体产业发展并不够成熟,如今半导体的使用多是在电视机和收音机上,也不需要太高品质的集成电路。”   美国人一阵沉默,他当然知道。   他更清楚,这次乔伊分明是坐地起价。   原因就在于乔伊他们掌握了技术,深知美国人想要在芯片领域摆脱日本人束缚这一事实。   “七百万,乔伊这是我能给出的最高价格。”史密斯还在竭力争取,“我希望我们接下来还会有合作。”   阮文看着美国的芯片制造商,低声叹了口气,“史密斯先生,今天是春节,我真的不想谈工作。”   ……   七百万美元的价格。   阮文成功拿到了美国硅谷的订单。   五台光刻机和6英寸晶圆生产线。   这让陶永安傻了眼,“三个月,能忙得过来吗?”   “不能也得能。”   涂安国没想到,阮文竟然就这么谈成了。   七百万美元啊。   五套设备就意味着三千五百万美金的收入。   即便是扣除了要给那个赫尔斯的费用,那也有三千多万美元呢。   “我回头跟其他所联系,让他们火速增援,我们一起来完成这五套设备的生产。”   陶永安还有些担心,“可是阮文,这能出口吗?”   这是最大的问题,彭书燕之前跟他提过,涂所长联系了电子工业部,那边不让对外出售光刻机。   “没事,涂工你们是不是还有其他研究计划?”   涂安国连连点头,虽然这的确是一个问题,但他觉得阮文肯定能解决,就如同她这次拿到了这笔价值高达三千万美金的订单一般。   “这样……”阮文很是认真地交代起来,这让陶永安挠心挠肺的好奇。   到底说了什么,不能跟他说吗?   “那行,我回头按照你说的办,对了阮文,那个赫尔斯的钱,回头怎么给他呀?”   没有这个老外帮忙带来这些硅谷的芯片制造商,他们怎么可能把光刻机卖出去呢。   说什么也不能短了他们这笔钱。   “回头我直接给他就行,我把你们对镜头的要求发给了蔡司公司那边,等他们的回复,尼康那边我也再下了订单,尽快吧,就这几天做一个招标。”   阮文忽的又想起来什么,“对了,还有两个订单,不一定能拿下,等几天吧,看他们回国后商量的怎么样,我尽可能一星期内给你答复。”   “行,我去联系人,你什么时候给我答复都行的。”   三个月内交付这五套设备,足够他们忙得了。   阮文离开了413所这边,陶永安跟彭书燕挥了挥手,连忙去追阮文,“你跟如所长说了什么呀?电子工业部那边真的会答应吗?”   “为什么不会?”阮文笑了起来,“陶永安,你知道咱们去年一共有多少外汇吗?”   陶永安想了想,“十亿?”   “不到二十亿。”   “比我想得多,这还行吧。”   阮文摇了摇头,“国家现在的政策是拨改贷,中央和地方政府只有政策,没有财政上的支持,那些政策也可以忽略不计。而国营企业所创造的收入,却还是要同样上交财政。这意味着什么不用我说你就知道吧?”   “收入上交国库,又没有财政支持,那企业没钱来进行研发。”   “对,没钱研发这就意味着什么你比我更清楚,现在的国有企业过得可不比之前,二棉厂就是最好的例子。全国上下没多少企业能够像梁晓的机床厂那样不破不立,再这么下去,等待他们的就是国有企业竞争力大不如前,私有企业崛起。”   “可这跟413所有什么关系?”   陶永安没太弄明白。   “413所是国有研究所,但并非国企,它的经营收入不需要上缴。我让涂所长拿出一千万给国库。”   陶永安傻眼了,“那这岂不是行.贿?”   “你想什么呢。你以为电子工业部有钱?”阮文瞪了一眼,“这钱可不是单独交给电子工业部的主任,是要跟对外贸易部备案后,再交过去的。”   “可电子工业部这不是没捞到好处吗?”   陶永安还是不明白,“没好处,他干嘛同意呀。”   “所以我把对外贸易部拉下水了呀。”阮文笑了起来,“能创造外汇的是大爷,谁让国内的这些半导体企业鼠目寸光,宁愿要国外淘汰的生产线也不信赖国产呢。如果再能够拿下那俩订单,413所今年能创造至少五千万美元的外汇收入。”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413所创造的外汇收入占一年外汇收入的比例高,这让对外贸易部去出力怼电子工业部。”   “还不算笨。”阮文抬头看天空飘零下来的雪花。   “对外贸易部不可能放过这条大鱼,再说了咱们现在下马了那么多的军工项目,也用不到那些芯片了,给美国人就给美国人用呗。”   陶永安觉得阮文后面这话带着几分赌气,“你也别这样,不是也救回来了一些嘛。”   研发室搞的家电产品,还有那些配套的生产线几乎都被阮文送给了那些军工研究所。   这两年国内对家电的市场需求大,这些军工研究所一心二用算是成功转型,阮文曾经帮扶的那些起码都维持了下来,现在还有钱做研究。   关键是这些军工所也算仗义,自己活过来就帮着兄弟单位一把,拉拉扯扯的一个带两个,两个带四个,这么折腾下来倒也救活了不少。   当然,有些耗资巨大的研究项目,是真的没这个钱。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这怪不了阮文。   “那要不咱们跟涂所长商量下,回头再挣了钱,看他能不能投到军工研究上去?”   “不用了,先把光刻机做好就行了,陶永安你知道吗?只要做好了这个,将来不愁没钱。”   “信信信,你说的我都信。”   阮文是谁呀,她才不会说大话呢。   她敢说,那就说明这的确可以。   陶永安不信她信谁呀。   “那要不,咱们注资研究所?”   “你的钱不够花?”   “哪能啊。”陶永安嘿嘿一笑,“可阮文你别说我市侩,人谁会嫌钱少呢,对不对?”   阮文笑了笑,“那你去跟涂所长商量,我没这个打算。”   “别这样啊。”陶永安觉得阮文这就不够哥们了,“你不去我自己去多不好意思啊,再说了我这是研究所的家属,这么提要求涂所长怀疑我们家燕子中饱私囊呢,多不好啊。”   “阮文,你真不打算注资研究所啊,为什么呀?”   “跟我说个原因行不?”   ……   二月底,美国那边还没打来电话,倒是日本那边先打来了电话。   尼康那边提出交换协议   四百万美元购买413所的光刻机,同时和413所达成合作协议,将会无偿提供三十个6英寸的镜头。   唯一的要求,是需要在五月份供货。   涂安国有些拿不准。   “他们这边明显是想要用镜头拿着我们,就是花点钱来换我们的技术。”   “您什么想法?”   涂安国能有什么想法?   “我要是不答应,他们会不会不供镜头?”   这是涂安国最担心的问题,他们目前和尼康达成合作协议。   如果尼康撂挑子不干,蔡司那边能供应研究所需要的镜头吗?   阮文笑了起来,“您只担心镜头的问题吗?”   这话听得涂安国眼皮一跳,“你还想加价?”   阮文的性格他是了解的,既然这么问,显然她不觉得卖给日本那边有什么问题。   大概唯一的问题就是价钱?   “为什么不加价,技术无价啊。”   阮文笑了起来,“真想要买的话,那就一千万美元再加上一百个镜头够不够?”   她问的十分认真,认真到涂安国觉得阮文这是在开玩笑。   “阮文,要是日本通过美国人的途径买呢?”   “首先,没有芯片公司这么短视,会为了点差价把机器给卖了,如果被我们知道了,后续的合作还要不要搞?其次,日本人想买,给多少价钱合适?美国人还想要弯道超车重整半导体行业的雄风呢。”   涂安国还是有些不确定,“那要是日本人把我们的机器研究透了呢?”日本在半导体行业的发展可谓举全国之力,如果短时间内就把技术吃透了的话,那他们可就难了啊。   “那也得需要时间,没有半年能成吗?”   涂安国点了点头,“这倒是。”想要钻研透彻核心技术,需要的可不是十天半月。   阮文觉得这件事上倒不用那么担心,日本人在进步,可他们也不会坐以待毙啊。   “我记得涂工你们是不是已经有新的研究对象了?”   涂安国点了点头,“但还没能定下来。”   “之前我拿到那份来自荷兰的资料时,看到他们有提过i线波长,涂工你们有考虑过吗?”   “这个倒是考虑过,我之前和蔡司公司那边提出合作,就是想问他们能否提供i线镜头。”   “然后呢?”   “目前蔡司公司还办不到。”   “那就催他们。”阮文十分坚定,“现阶段市场上还都是4英寸晶圆呢,尼康购买我们的机器,大概率是想研究其中技术,从4英寸直接跳到8英寸,可步子迈大了不免会扯到蛋,我们不一样,我们有6英寸的技术支撑,对各个环节都不能再熟悉,从6到8总比从4到8要来的简单一些。”   涂安国其实觉得这想法有些冒进,可如今他们是被催着往前走,不然能怎么办?   稍微落后一点,整个研究所怕是就玩完了。   413所不敢大意。   “那行。”涂安国深呼吸了一口气,“对了阮文我还有个想法。”   “您说。”   涂安国的新想法略有些大胆,但也算蓄谋已久。   他想要把几个研究所聚集起来。   改头换面成为一家国有控股的半导体公司。   将几个研究所合并之余,还想要创办一个芯片厂。   “芯片厂那边我想的是三方控股,国家、半导体公司,你有没有兴趣?”   涂安国蓦的就想起阮文刚才说的话,步子迈大了容易扯着蛋,可如今政策上不予以支持,他很多时候都不方便。   这已经是涂安国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反正国家现在不给他们这些半导体研究所经费,全都是靠自己想办法。   倒不如整合到一起,起码能给研究人员开工资,有了钱才有研究的热情啊。   阮文有些惊诧于这个大胆的设想,然后她提出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您有没有考虑过,让蔡司公司入股您的半导体公司?”   “这……”涂安国有些迟疑,“你的意思是,如果入股他们会在镜头上给与最大的支持?”   阮文想到了ASML,如今的ASML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半导体制造商,可是在二十一世纪,它一家独大。   单单依靠荷兰的力量远远达不到这一点,ASML依靠的可不就是多国联军吗?   “这个,我可能还要与电子工业部那边再协商下。”   和电子工业部协商的结果怕是被拒,“那如果协商不成呢?”   阮文有点咄咄逼人,这反倒是让涂安国安心下来,阮文要真是软柿子那才叫不对劲呢。   “那就拿着枪,去找中央要个说法。”   两人都笑了起来。   阮文很是认真,“光刻机对镜头要求高,可我们几乎没有这个技术,没什么合作比邀请入股更有诚意了。”   涂安国当然明白,这就像是男人说要对女人负责,而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结婚。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嘛。   “那我们只邀请蔡司吗?”   “入股不代表我们不可以使用其他的技术,如果其他技术领域还落后,那就想法子拉其他公司进来。”阮文笑了起来,“这段时间辛苦您一下,抓紧提交专利申请,翻译成英语,如果可以最好能够翻译成德语、意大利语和法语,都可以来一份。”   日本人不是想要玩技术吗?   阮文是一点不担心,他们直接申请国际专利!   他们虽然还不是pct盟国,可日本是啊!   侵权?   它敢!   作者有话要说:八十年代我国引入的集成电路生产线,一条差不多300-600万美元,而且还多是废品所以文文真的很良心价了。   一回生二回熟,宰小鬼子更开心 第342章 342参与感   涂安国这才恍然大悟。   怎么就忘了这个呢?   “对对对,我抓紧让人组织,那阮文你觉得我刚才的提议怎么样?”涂安国倒不是想要拉阮文下水,只是他觉得自己似乎没什么地方能帮阮文。   如今半导体产业怎么看都是前景大好,让阮文入股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好啊。”阮文没拒绝,以股东的身份,或许能够做更多的事情。   至于到底是以安心集团的名义,还是她个人名义,又或者要不要再成立个小公司,阮文觉得可以容后再讨论。   现在要做的,她要去跟日本人谈判。   尼康这边的负责人阮文之前见过面。   她上次搞镜头的时候,便是和武田幸江谈判,当然这次双方可以说是直接联系,没有再麻烦藤原优子这个中间人。   武田幸江对这次谈判自信满满,他们提出的条件足够优渥。   相信能够让这些愚蠢的中国人主动跳入到陷阱里去。   为了表达谈判的诚意,武田幸江专门赶赴省城。   但他没想到,自己谈判的对象从涂安国变成了阮文。   在看到阮文时,武田幸江多少有些头疼。   其实他并不是很喜欢这个笑眯着脸的中国女人,年轻的笑面虎,从男人的角度来看可以欣赏番,但从工作的角度来说,他并不是很想和阮文合作。   女人总是麻烦的,会在星半点的小事上再三的纠结。   哪怕是块钱,都能看的比天还重。   上次若不是藤原优子小姐的面子,他是绝对不会把镜头卖给阮文的。   “好久不见,武田先生。”阮文直接用英语打招呼。   这让同过来充当翻译的陶永安低下了头。   日本人口英语烂的不能再烂,偏生又对美国人有着极大的崇拜,用英语打招呼甚至用英语谈判,先天就压了这个日本人头。   阮文可从来不胡来,她做事有分寸着呢。   能用三分力气解决的事情,绝对不会用五分蛮力。   武田幸江恍惚了下,看着那伸过来的手微微的局促。   握手时,他的手心都透着薄薄的汗。   阮文仿佛不知道似的,继续用英语闲话家常,聊起了如今正在上映的电影。   当然,省城这边引进还需要些时候,毕竟还做不到和好莱坞同步,国内如今也不是什么大票仓。   不过有赫尔斯在盯着好莱坞那边的动向,再加上程佳宁每天都会打电话和阮文汇报情况。   阮文对欧美电影市场了解的还挺多。   武田幸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攀谈了,他对电影并不是很感兴趣,甚至听阮文说的那些名字都觉得陌生的很。   可她说的是那么的流畅,好像都看过了似的。   “阮文小姐您这次代表413所来洽谈我们之间的合作吗?”   武田幸江掐了掐手心,知道阮文日语不怎么好,他直接看向了旁的翻译。   无情的翻译人员小陶同学很是认真地给阮文翻译了过来。   “是的。”阮文其实会日语,尽管她直觉得日语叽哩哇啦的吵吵,但语言嘛,总需要人去学。   说英语是下马威,达到了效果后。   阮文用对方的语言,把这件事恐怖化到极致   “不过你们提出的条款我们这边做了修改。”   阮文将文件递了出去。   她没准备那么多份,不过也没什么关系。   武田幸江知道就好。   谈判代表看到那些数字的时候傻眼了。   为了让中国人被数字所迷惑,当初尼康提出的其实是日元结算单位。   日元不值钱,折算成人民币这个数额就很大。   不看单位,很容易吓到人,同时也迷惑到人。   而现在,阮文更直接。   她用美元做单位。   千万美元再加上百个镜头。   眼前这个中国女人,简直比狮子还要母老虎!   这怎么可能?   武田幸江下子就站了起来。   “您这是压根就没打算答应对吗?”   身后的代表团成员也都小声的讨论。   有个捡起了落在地上的纸张,看到上面的数额时吓傻了眼。   千万美元。   哪有这么贵的光刻机。   有这些钱,都够去买十台机器了。   更别提还有百个6英寸的镜头,这不是敲诈勒索是什么?   难怪武田君这么生气,换作是他们任何人,怕是都要掀翻桌子。   “如果我没这个打算,就不会浪费时间来这里了,难不成还特意过来跟武田先生叙旧吗?”阮文瞥了眼,“我们似乎没那么多交情,还犯不上。”   陶永安暗暗咋舌。   谈判嘛,自然是以和为贵。   而从1840年以来,他们的人什么时候有能耐有底气跟外国人叫板?   政治上的事情陶永安不好说。   但日常接触的人,甚至于接触到的那些干部,也就是私底下说两句那些外国人。   谁敢明面上说?   反倒是跟着阮文,没少看她跟外国人拍桌子。   当然,说拍桌子也不合适。   阮文才不是这种粗人呢。   她说话阴阳怪气的,仿佛往人心窝里塞了桶夜来香。   让人恶心的不要不要的。   就比如眼前这位武田先生。   那青筋凸起,瞧着恨不得能把阮文给宰了。   “是我唐突了。”武田幸江深呼吸了口气,“希望没有让阮文小姐受到惊吓。”   阮文看了他眼,“我倒没那么胆小,不过武田先生这脾气改改才是,跟我叫板没什么问题,可要是到了欧洲客户,美国客户面前,再这么跟人拍桌子,是不是不太好?”   真他娘的会恶心人。   陶永安觉得,自己跟着阮文多跟人谈判几次,怕不是都能成为谈判专家。   武田幸江假装没听懂,他拿来那张被修改后的草拟合同条款,“价钱方面,我们是否可以再讨论下?”   “武田先生可能不太清楚。”阮文脸上露出几分难色,“我们和硅谷那边有合同,很是赶工期,所以要再多弄出这么台,不免又得忙活,这个价钱真的很合理了。当然您要是能稍稍晚些时候,我们是可以谈下价格的。”   “您觉得,什么时候能宽松点?”   “明年四月怎么样?”阮文很是认真地说,“硅谷那边又来了两个订单,过两天就过来签约了,其实真的很难抽出时间。”   明年四月,黄花菜都凉了!   武田幸江看阮文的眼神都冒着暗火,如果可以,他是真的想要把阮文给烧成把灰。   “半导体产业,时间就是金钱。”   “可不是嘛。”阮文笑眯眯的接了句。   武田幸江下子愣在那里,他怎么就说了这话,这岂不是给自己挖坑吗?   日本人深呼吸了口气,“阮文小姐,或许我们可以达成长期的合作,同瓜分欧美市场,您觉得……”   ……   谈判持续了两个小时。   期间阮文喝了五杯水,而武田幸江差不多擦了三次汗。   大冬天的虽说酒店有空调,但远没有到让人擦汗的地步。   从酒店出来的时候,陶永安脚下轻松,“你不去外交部真的太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阮文笑了笑,“陶永安,你要知道弱国无外交,咱们国家现在哪有什么本钱和欧美叫嚣?就算是去了外交部我也只是受气罢了,说不定还会被气得郁结于心,英年早逝呢。”   陶永安沉默了片刻,“你说的对,那就去对外贸易部吧。”   对外贸易部的程部长也挺欣赏阮文的。   “去对外贸易部?每天就想着怎么多赚点外汇储蓄,看着出口成千上万的衣服才赚那么点钱,把自己气出高血压心脏病?”   我脑子有病才去对外贸易部。   陶永安发誓,阮文心里头肯定是这么想的,不过她没说出口罢了。   他没再跟阮文纠缠到底去哪里的问题,毕竟现在才是最适合阮文的。   “你怎么笃定他们会答应?”   “有钱啊。”阮文笑了起来,“他们有钱,所以点都不介意多花点钱来搞定这件事。”   陶永安不解,“那你为什么不再多要点呢?”   “他们就算再有钱,也有心理价位。”小阮老师不介意给陶永安上课,“人的心理是门很值得研究的学问。价钱要低了,他反倒是会怀疑什么,觉得你可能使了坏心眼。光刻机是奢侈品,往高了要价,这才对得起它的身价。但太高的话,会让对方觉得你把他当傻子。所以你要把握个分寸,你知道对方是傻子,但对方不知道你把他当傻子。懂吗?”   “你这跟绕口令似的。”陶永安嫌弃地皱了皱眉,“这么多弯弯绕,真是要了人命。”   “要挣钱嘛,就得多思考。”   阮文笑了起来,“跟你说个好消息,我让陈主任帮着去搞了个小公司,帮忙做专利申请,回头负责国内的些专利申请,你跟我各自百分之五十的股权,回头咱们这家小公司入股涂工他们的半导体生产厂。”   陶永安有些恍惚,“用得着这么复杂吗?”   半导体厂的事情陶永安知道,不过他没想到阮文会拉着自己入伙。   “要的啊,这次日本人之所以答应这个价钱,是因为我抬高价格告诉他们,这相当于把技术卖给了你们。他们大概没觉得我会去申请国际专利吧。”   陶永安觉得这听起来挺天方夜谭的,“好歹千多万美元的生意啊,就不调查下?”   “也不怪他们。”阮文苦笑,“咱们国内的半导体技术就没申请过国际专利。”   阮文早些年倒是申请了些专利,但那也都是早些年的事情了。   这两年她的研究以家电为主,压根就没搞什么专利。   大概日本人也就没再往这方面细想。   何况中国又不是PCT盟国,尼康那边大概查阅了现有的国际专利,想着413所并没有申请,而按照正常流程,三个月的时间从提交到通过,几乎不可能。   所以他们敢冒险这么玩。   而阮文还真就喜欢他们的冒险   毕竟那可是千万美元再加上百个6英寸的镜头呢。   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买卖了。   ……   与阮文而言,在广岛协议签订的前年,她的第季度就忙着给413所挣钱了。   从春节假期时和硅谷的芯片制造商签订订单,到和尼康的合同,再到三月初和美国另外两家芯片制造商签订合同。   84年的第个季度,阮文化身谈判专家。   个又个订单让电子工业部那边傻了眼,对外贸易部那边红了眼,知道阮文加入了九三学社后,对外贸易部的程部长有些不太开心。   “你这事办的可不地道,你看阮文现在的身份,她明明应该进民建。”   民建是面对国内工商业的,虽然和对外贸易部联系不大。   可国内的那些国企私企,如今不也都卯足了劲儿想要出口搞外汇嘛,还是能联系起来的。   “如果不是被财政左右,她个人更想要做名学者。”   程部长觉得这话有些想当然了,“那是你的想法,我看阮文就挣钱挣的很开心,过两天我正好要去那边趟,到时候我就亲自跟她说。”   作为特殊人才,程部长觉得这算是特事特办,只要阮文答应,对外贸易部给她个司长的职位应该没什么问题。   “就怕人压根不稀罕。”   “小姜同志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那到时候咱块过去,我还就不信了。”   “我去那边是视察他们的半导体车间,你去干什么?”   程部长理直气壮,“这涉及到出口,怎么不关我们对外贸易部的事情了?你可别觉得只有你才是直接领导,我这也是关心外汇储备!”   拿出这大道理来,程部长是点都不心虚。   “随你。”   程部长看着离开的人,后悔自己行动晚了步,你说他要是早早就跟阮文联系上,这阮文不就进了民建吗?   她头脑好有手段,过些年说不定就能主持大局呢。   别说他了,就农业部和外交部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都惦记着阮文呢。   自己想要把人弄到对外贸易部,那不是再合情合理不过的事情吗?   可惜,晚了步。   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这招呢。   程部长很是郁闷。   ……   电子工业部和对外贸易部的领导来视察。   消息略有些突然,毕竟这种部长级别的视察,肯定是需要个准备周期的。   如今倒好,前天提了句,然后就来了。   省政府这边,王书记下乡去做调查压根不在,省长去珠三角那边考察家电产业。   最后就剩下个管文化教育的副省长在,这位领导偏生又不是搞经济的,最后只好拉上黄主任作陪。   不管怎么说,黄主任跟阮文熟悉啊。   部里的领导来视察,他们还能不知道是来看什么的吗?   黄主任这段时间来不算太得意。   人嘛,仕途哪能帆风顺,他头几年顺当,这几年怎么就是升不上去了。   省商业厅的主任,再升还能往哪去?   □□?又或者去其他地方当把手?   这两个选择都不是很好,到了中央他没有依仗,去了地方人生地不熟也不定好施展。   倒不如待在省城,待在省城多好啊。   商业厅这边都不用担心税收问题。   阮文的点子不断,省里的财政还真不赖。   他在这边不挪窝,倒是触动了其他人的利益。   不过嘛,王书记没有动他的意思,其他人顶多给他上点眼药,其他的也搞不来。   抓文化教育的赵副省长跟黄主任就不太对付。   不过这节骨眼上,肯定还得让黄主任块去,毕竟来的可是对外贸易部的程部长,正部级的干部呢。   黄主任倒算是安静,认真听部里领导讲话,该自己说的时候就回答,绝对不多说个字。   “听说黄主任早前在新华印刷厂工作?”   去研究所的路上,黄主任听到电子工业部的姜副书记问了这么句,他含蓄的笑了笑,“之前是在印刷厂工作,赶巧了去了省里。”   “恢复高考嘛,好风凭借力,你和阮文都是有造化的人。”   黄主任听到这话有些奇怪,不过转念想倒也正常。   阮文这段时间帮着413所卖机器,之后又着力重组国内的半导体研究机构,合并成了新的半导体公司锐芯。虽然她不是研究所的人,但凡是关心半导体产业的,谁还不知道阮文的名字?   想来,阮文之前也跟这位姜副书记打过交道。   “阮文啊,正年轻有冲劲,真想不出这年轻姑娘怎么能那么有活力。”   姜副书记听到这话笑了下,“是挺有活力的,看到她我就想到自己年轻那会儿。”   阮文是他们曾经幻想过的青春,激情热血,恨不得将鲜血洒在这片土地上。   只不过他们的二十多岁,哪有阮文这么轰轰烈烈呢?   黄主任陪同这位首都来的副书记闲聊起来,没多大会儿就到了研究所这边。   重组后的413所要挪地方了,如今这研究所明显不够用。   不过倒也不会挪太远,就顺着门口的大路往那边挪下位置而已。   黄主任介绍了下,“前两天刚搞好工商注册,往后413所这名字就成了过去,该叫锐芯了。”   这名字是涂安国和其他群研……哦,现在叫工程师更合适些,这些人想了好些个名字,最后选了这么个。   锐意进取,制造芯片。   名字俗气了点,但通俗易懂。   因为要跟蔡司合作,所以还得有个英文名字,暂时还没想好。   反正公司建造好也得等明年了倒是不着急。   黄主任先带着人去这边新厂区参观。   锐芯的厂区和阮文的安心集团斜对门,还是邻居。   “他们提交的新的建设方案里面说,会着力打造研发实验室,另外无尘车间、恒温车间什么的也都搞起来,在设备上倒还好,之前的些设备还能用……”   赵副省长瞧着黄主任介绍,忽的想起了什么,“怎么没见涂安国他们?”   “不是在赶工嘛,他们忙他们的就行,我和小姜随便看看。”程部长十分的和气,这边工程已经开工,如今还在挖地基。   往里面去就看到有挖掘机和建筑工人在忙。   “这里不行的,说了是这个规格,你怎么能偷工减料把这车间大小给我改了?”   “可是这边不修改的话,会影响这个办公楼。”建筑队长解释,“不好,影响领导。”   “影响个屁?破四旧没把这封建迷信给破了呀。这里的设计就是方便办公楼这边的工程师进出车间,没那么多穷讲究,按照这个设计图来挖地基。”   黄主任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轻咳了下。   他都不知道阮文竟然戴着安全帽,来这边工地进行指挥了。   “你怎么在这里?”   阮文还在看着图纸,头都没回,“还不是因为我家小谢老师,之前说给我过生日不让我出门,结果我刚过完生日他转脸出差去了,我们家小朋友又感冒了,我就留在家里。闲着无聊就过来看看。”阮文拿着铅笔在图纸上圈了几处,“这里是做绿化的,还有这里是个单独的陈列室,这个陈列室只能往大了去,不能往小了做。”   建筑队长四十出头,个大男人被这么念叨着,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阮文把图纸给他,蹲在地上在另个图纸上做了同样的记号。   “黄主任您怎么有空过来,别说又来给我派任务了。”   阮文见到他就头疼,每次见面就是派任务,要么让解决工人就业,要么让去做好人好事。   当她是散财的龙女啊。   几个人都轻装简行,站在那里看阮文在图纸上描画。   “你什么时候还打算转行做建筑?”   “那还是算了。这次是意外情况。”   “什么意外?”   阮文听着这声音有点熟悉,但又没想起来是谁。   回头看懵逼了,“唐主任?”   再看,“程部长,您怎么来了?”   旁黄主任觉得不太对,“阮文,这是电子工业部的姜副书记,也是第副部长。”   阮文心里个有绿色植物在野蛮生长!   她其实和电子工业部那边打交道不算多,而且去的时候还没看到人。   这又不是网络时代,随便上网搜下就很多报道。   电子工业部的这位第副部长阮文是知道的,可报纸上也很少出现他的照片。   据说是本人低调,不太喜欢上报纸。   阮文觉得自己真的是叶障目不见泰山。   这位唐主任若不是电子工业部的,又能是谁?   和沈老交好,又能说得上话。   她可真是蠢死了!   姜副书记解释也顺带着道歉,“我早些年的确用过唐这个姓,在科协担任过秘书职。”   现在偶尔也会用,只不过没想到阮文在这件事上这么迟钝,竟然直没有猜透他的身份。   ……   阮文给两位首都来的部级干部做介绍,细说这边新厂区的建设规划。   “你怎么在这里忙?”   “有参与感啊。”阮文很认真的说,她没有入股锐芯,如今阮文想做的就是从新工厂开始,看着他们国家的半导体发展壮大,不用在几十年后受人掣肘。   这种参与感和挣钱完全不同,是种满足感。   美食、金钱都无法带来的满足感。   ……   锐芯的新厂区刚开始挖地基在建,413所这边免不了要再撑段时间。   整个研究所都有些拥挤了。   说拥挤还真没夸张。   原本所里那些人压根不够用,从其他几个半导体研究所把人都给抽调了过来,说举全国之力似乎有些夸张,但这么说倒也没错。   几个车间里都在忙,就连涂安国也忙得要死,看到阮文就挥了下手,“有什么事等晚上再说。”   他们在赶工期。   程部长是师范出身,对工科这套并不是很懂。   倒是姜副书记曾经去苏联留学,当时学的就是汽车制造。   虽说汽车和半导体差着事呢,但大约还能懂得二。   “这么些人,住的开吗?”   到底是直系领导啊,知道关心工程师们的居住状况。   “还好,只是先把人抽调过来帮忙,原本的老家属楼本来就空着,个人住进去倒也还好,剩下的还有些先住在了我们厂的家属院那里,今年先凑合着。新厂区那边也在盖家属楼,第四季度差不多就能住进去了。”   “解决工程师们的住宿问题,帮着解决家属工作,还有孩子读书,这样他们才能安心在这里扎根。”程部长倒是知道些。   其实他本人是不赞成把这些研究员集中在起的。   鸡蛋要分开放在几个篮子里,如今合而为算怎么回事呢?   但在车间里,看到这浩浩荡荡的几百口人在忙,他又觉得自己似乎不太懂得这种工科人的想法。   但从人文角度来说,413所想要转型彻底,就得做好这“后勤”工作。   “工作方面的事情有在安排,您放心好了,肯定会尽可能的处理好。”   几个研究所下子合并,其他几个所的研究员们全都挪到这边来,这的确是个大工程。   家属楼反倒是最简单的桩,至于孩子们读书倒也还好说。   子弟小学完全可以解决这个事情,这些研究员家的孩子们本身就是在子弟小学读书,整个研究所都被端了,他们的小伙伴们也过了来,倒不怕人生地不熟没有相熟的朋友。   最麻烦的,大概就是户口和这些研究员家人的工作问题。   锐芯公司共是合并了四家研究所,除了两个地级市的研究所外,还有个是上海那边的。   也是问题最多的个所。   有些研究员的爱人有正式工作,差不多有三十来个人是在研究所、机关单位工作,人家不见得想要舍弃如今的生活,去个内地的省城开始新生活。   还有些没什么正式工作,但亲属关系都在上海,都人到中年了要抛家舍业去个陌生的城市。   这谁受得住呢?   现在改革开放了,不再是讲究牺牲、奉献的时候。   大家心里头未尝不是有这么杆秤。   为了这事,两口子吵架的有,老娘跟儿子闺女闹脾气的也有。   饶是阮文选择了折中的方案。   但也没能解决的十全十美。   之前涂安国提过要再做个半导体生产厂。   这工厂当然也少不了工程师。   原本涂安国是想着把工厂设在无锡或者蚌埠,后来因为上海那边研究所的缘故,就改了主意选址在浦东。   反正石磊在新工厂督建这件事上很有心得,让他来监工就行了。   阮文也让谢蓟生给设计了工厂的图纸,但问题同时来了   浦西的研究员家属们,并不乐意去浦东生活。   宁愿浦西张床,不要浦东套房。   这是再真实不过的写照。   石磊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听到那上火的声音,阮文又是愧疚又是恼怒,“好声好气的商量反倒是来了脾气,不愿意去就拉倒,反正这年头没财政支持最后倒闭的研究所多得是。”   这还真不是阮文乱发脾气,实在是这些人太无理取闹了些。   非要闹着在浦西建厂,个个的还指点江山说在这边,在那边。   个个都有自己的小九九,真以为别人不知道吗?   阮文本来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真的被惹毛了处理起来雷厉风行。   “不想去就算了,不用勉强。”   国内的半导体研究所什么情况这些家属能不清楚?   这两年国家财政压根没给拨多少钱,就那几十万块够干什么用的?   要不是早前涂安国带着其他几个所起做微型计算机,带着挣了点钱,研究所早就解散了。   现在好声好气的商量又个个拿乔起来。   拿个屁!   阮文知道,这也不见得就是这些家属们在捣乱,有些事情细究起来,还不是个别的研究员不配合?   不过这种事情,阮文处理就是了,倒没必要再去跟部里的领导说。   午饭是在研究所食堂吃的,菜色倒是丰富。   “食堂不大,坐的开?”   程部长觉得这似乎是自己见过的最小的食堂了研究所食堂了。   “坐不开,所以错开用餐高峰期,隔开了半个小时。”   食堂的大师傅最近也忙得很,研究所下子多了几百口人,他现在天得多做好几次饭。   但忙起来高兴啊。   瞧着原本愁眉不展的研究员们如今个个兴奋的跟打了鸡血似的。   大师傅也高兴。   何况涂所长给他提了工资。   工资翻了两倍,就算再苦再累都值得!   程部长听得啧舌,“这所里砸钱还挺厉害呀。”个食堂大师傅的工资,比部里的那些科员还要高出大截。   “总不能让工程师吃糠咽菜的搞研究吧?”   这话姜副书记十分的赞成,“都说勒紧裤腰带撸起袖子干,那是条件不到,既然有了条件自然待遇好些,这待遇提上来了,研究员们也就不想着去经商什么的,这是个好的开始。”   到底是工科出身,小姜书记能够抓到本质。   这年代科研人员的待遇真不算好,不然怎么会有“搞蘑菇蛋的不如卖茶叶蛋的”这个说法广为流传?   阮文也不遮着藏着,“我之前跟涂工商量过,但是他直在抓生产忙得要死,大概也没空去部里。”   小姜书记听到这话乐呵了,“你这小同志,现在还学会卖关子了?”   阮文笑了笑,“是这样的,我想在首都那边弄些房子。”   程部长听得眉头紧,但只瞬间又恢复了风轻云淡模样。   “但是买地皮起工程太过于麻烦,听说之前很多单位弄了那些商品房,但是职工并没有太热情的购买,我在想我能不能买那些现成的。”   小姜书记瞧着阮文,脸的乐呵,“那你这不得买好几百套,阮文,这可不是笔小钱。”   虽然在他手里过了几亿几十亿的资金,但那都是属于国家的。   属于个人的,还少得很。   他知道阮文的想法,但这未免太财大气粗了。   “我哪有这个本钱,是和涂工商量着,想要从研究所的盈余里面拿出部分钱来,就当是奖励这些工程师们辛苦了。”   上海那边反倒是方便,毕竟浦东那里随便折腾下就行,只需要嘱咐石磊多盖几个家属楼就行。   可首都这边不样,阮文还不想招惹什么,所以她个人买房奖励研究人员这条路压根行不通。   想要做,就得以研究所的名义。   “这样不好。”小姜书记否定了阮文的提议。   他在年轻姑娘的脸上看到了些失落,不过那沮丧的情绪很快就消失无踪迹。   “我给你想个办法你看行不行?”   阮文眼前亮,“您说。”   “在首都弄个办事处,首都到底有机场开通了国际航班,国外客户直接去首都谈也方便嘛。这个办事处你们多申请点地皮,然后起几个小楼。”   阮文下子就反应过来,个人名义搞不合适,但是分散着购买也不咋地。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自己盖。   但需要师出有名。   比如现在小姜书记给的这个办法。   “我和陶永安想要做个专利公司,就帮助国内的企业申请专利,尤其是国际专利。”阮文笑了起来,“我们如果把公司开在首都会好些,毕竟国家心脏嘛。”   程部长看着阮文和姜明涛在那里聊得开心,时间觉得小姜说的倒也没错。   阮文的确是有颗工科人的心。   ……   从电子工业部的第副部长这里拿到了主意,阮文当即行动起来。   她原本想要让陶永安去处理这事,可陶永安对PVC管生产线的研究正到了关键时候,压根走不开。   阮文只好自己去。   刚巧她的社团申请已经通过,如今正式加入了九三学社。   而在四月份,九三学社在首都有个小型会议。   阮文不可避免的要去参加。   说是小型会议,其实规模并不小。   而且与会众人都是大有来头的人物,比如沈老,再比如学部的几个学委。   阮文看着科研大佬们在那里低声闲聊,时间觉得自己就像是闯进了天鹅群的丑小鸭。   “在想什么呢?”   “沈伯伯。”阮文连忙起身,“我在想我当时真的该去民建,在这里总觉得自己德不配位。”   沈老笑了起来,“社团里也有很多普通人,不过你这次没见到罢了。再说了,你以为让你进来是要你跟着我搞火箭?”   面对这位长辈,阮文声音都软了下来,“那你让我去搞蘑菇蛋我也搞不来嘛。”   沈老拿她没办法,“我给你引荐几个人。”   九三学社的秘书长,负责大小事务。   阮文的申请表就是他审核通过的。   秘书长姓成,生怕阮文误会似的,成秘书长特意解释了句,“是非成败的成。”   首都有三程,还都是部长级别的人物。   虽说三人并没有什么亲属联系,但总会让人觉得这是家人。   成秘书长知道阮文和部里打交道多,便是多说了句。   “姜书记可是给我们送来了个小财主。”   阮文看着对视而笑的成秘书长和沈老,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她咋就成了地主老财呢?   成秘书长倒是不客气,拉着阮文说起了社团如今的状况,“……不用我说你也知道,现在做研究需要经费,可现在不比以前,这几年科研教育支出都少了很多,大部分研究人员都拿不到经费。”   九三学社的成员本就是科研人士居多,首都这些平日里来往,说的最多的也是经费问题。   越说越觉得沮丧那种。   可他们又搞不来钱,这就成了个死循环。   阮文再迟钝这会儿也明白了,“所以唐主任这么千方百计的拉我进来,就是为了让我来搞钱?”   成秘书长脸上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甚至还透着兴奋,“有想法吗?”   阮文:“……没有。”   她竟然要在九三学社履行个民建党员的职责,阮文觉得这有点搞笑。   “骗你的,不过我还不清楚社团内部的情况,您能跟我详细说说看吗?”   没能力也就罢了,有能力的时候阮文自然想要做些好事。   或许现在自己做些,将来再等十年二十年,等元元长大了,小姑娘不需要像她们那批八零后九零后那样,活在三大恨的阴霾下。   成秘书长看了眼沈老,这姑娘还真有办法啊。   幸亏把她搞来了,姜书记和沈老可真是有眼光啊。   “有的有的,我都整理好了你慢慢看。”   阮文看着那厚厚的沓资料,她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陷阱里,还是主动跳进来的那种。   她可真是个大聪明呢。   ……   九三学社里的情况复杂的多,社员在研究所、医疗、高校等部门任职,面对的情况也不样。   阮文翻看着那资料,有几个倒是有解决的办法,但更多的还是需要搞钱。   搞钱,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啊。   “你这怎么还忙起来了。”周建明披着件外套敲门进来。   他看到书房里的灯还亮着,不用想就知道是阮文还没睡觉。   阮文打了个哈欠,眼睛越发的水汪汪,“哥,你缺研究经费吗?”   社员里有个是清华的老师,化工系的。   “经费永远是缺的,不过我给几个工厂做顾问,他们会给我的实验室投资,所以你不用担心。”   “到底是我哥,脑子灵活有办法。”阮文竖起了大拇指。   周建明哭笑不得,咋还骄傲起来了?   “这些,是不是很麻烦?”   阮文叹气,“麻烦,岂止是很麻烦,是超级超级的麻烦好吗?”   这些社员,也不知道是夸大其词还是怎么着。   写得研究预算缺口都很大。   阮文潦草的加了下,发现差不多得两亿起步。   “两个亿啊,哥,你说把我卖了能有两个亿吗?”   成秘书长也真够可以的,她刚进去就给了这么大礼。   阮文觉得这人心够大。   这要是换个胆小的,早就被吓跑了呢。   周建明摸了摸妹子的脑袋瓜,“我们文文是无价的,别说两亿,就是二十亿也不卖。”   “那要是两百亿呢?”   “那我考虑考虑?”毕竟两百亿呢。   阮文:“还是不是亲哥了?”   “你别着急嘛,两百亿把你卖了,然后我再找人,都不用花钱找人,小谢肯定第个想办法去救你,你难道不相信他?你看这么来我们不是凭空赚了两百亿吗?”   阮文:“……”我可真谢谢你八辈祖宗哦,把我和谢蓟生都算进去了,哥你最近在搞算法对不对?   不对,咱们是兄妹,八辈祖宗重合率太高。 第343章 343遗嘱   阮文来首都主要目的是为了开公司。   之前有姜副书记打了招呼,这件事就容易多了。   反正比给九三学社的社员弄科研资金简单的多。   再见成秘书长是一个星期后的事情。   “我还得慢慢研究,这些都不是小数目,而且有些研究涉及到技术问题也不方便外流,不过我现在这里倒是有个单子,可能需要您帮个忙。”   “我这次来首都不就是为了弄一个专利公司嘛,公司主要是申请国际专利,国外那边倒是好办,反倒是国内有些麻烦,因为要翻译成外语,您看咱们社员里有没有精通法西德意语的,我可以聘请为公司的顾问,虽说这钱不算特别多,跟经费缺口没法比,但积少成多嘛。”   成秘书长也知道,虽然阮文有办法,但她家里也没矿,不见得能立马给整来钱。   再者说,国家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压在阮文一人肩上并不合适。   现在是聊胜于无。   “倒是有几个外语不错的,不过我还得再去问问。”   “那行,确定下来回头您跟我联系,或者让他们直接联系我都行。”阮文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成秘书长多少有些诧异,“你这就要回去吗?”   “这边暂时忙完了,有什么事再过来。”   本来嘛,省城距离首都又不远。   阮文走后,成秘书长这才有时间看阮文给他的文件。   字倒是写得不错,娟秀飘逸像她这人。   看到后面时,成秘书长抽了一口气,一单就五百啊。   这个数目,可不算少。   很多社员一月工资都不到五百块呢,要是有这么个外快,倒也不错。   不过阮文要求高,找会英语的那是一抓一大把,但想要找会法西德意这些语言的,还真有点难度,关键是还要精通。   这难度又提升了。   ……   回到省城,阮文在研发室没看到陶永安。   “他人呢?”   万长明指了指隔壁的会议室,“熬了两宿,刚忙完,去补觉了。”   这是一个漫长的工程,要不是研发室里其他人全力相助,陶永安觉得自己忙完那真的得猴年马月。   其实这套生产线并不能投入生产。   体量太小了。   但攻克了关键技术,这就意味着可以进行生产线的加工制造了。   阮文看着运行着的设备,看着那新鲜出炉的pvc管,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厚度能不能调整?”   “可以,只需要进行设定就好。”   “那就行。”阮文看着研发室里其他几个人挂着的黑眼圈,觉得自己有点黑心资本家的模样了,“挺好的,你们也去休息吧,忙活了这么长时间,辛苦了。”   阮文直接给人放了假。   三天小长假,好好休息。   不过万长明并没有着急走。   阮文把玩着手里的pvc管,好一会儿才发现这人还在。   “怎么了,有什么事?”   万长明的确有事,他吞吞吐吐的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我们研发室,是不是也可以再招一些人来?”   对门的研究所如今人才济济,搞的万长明有些眼馋。   人多力量大,尤其是对他们这些搞研究的而言。   研发室就这么几个人,平时也没觉得人少。   可这次,一群人都在搞这个pvc管生产线,原本的工作都暂时搁置,这让万长明意识到,仅仅引入两个大学生远远不够。   他们需要的人更多。   像研究所那样,需要更多的人。   “那你有推荐的人选吗?”阮文之前一直忙着光刻机的事情,也顾不上别的。   听懂了万长明的话,她直接问人,“举贤不避亲,你知道我的脾气,但凡是有能力,能适应咱们这里的,我都没意见。”   “我这里倒是有两个人选,靳一鸣温斌他们倒也有认识的,要不我再问问?”   和早些年他们来省城不一样,这两年科研环境似乎更糟糕了些,面临当年他们所遭遇的窘境的研究员也越来越多。   人嘛,面对的诱惑也越来越多,万长明原本的同事还真就有下海经商的。   有的赚了点小钱,还有一个赔光了。   人生百态,让万长明这个旁观者无比的唏嘘。   当然,他也不是为了帮自己的朋友,只不过如今的研发室,的确小了些。   “那行,你们商量下,跟之前那样,组织一个遴选会,能找多少找多少,只要合适,我这里是来者不拒。”   “那行,我尽力。”   把这事说清楚,万长明放心的回家去休息。   陶永安熬,他同样也在熬,要不是靠一口气撑着,早就倒下了。   “老万。”阮文喊了声,走到门口的人停下脚步,回头看阮文,“怎么了?”   “没什么,辛苦你们了,好好休息。”   万长明觉得阮文这嘱咐有点奇怪,不过他现在也不想去想这些,现在的他只有一个念头   回家,睡觉。   ……   阮文去隔壁的会客室,陶永安躺在沙发上,外套盖在身上,整个人恨不得像鼠妇那样蜷曲成一团。   倒是有几分可爱。   她没想着打搅陶永安,却不想沙发上的人忽然做起来,“阮文,你觉得这管子成吗?”   这哥们简直走火入魔了。   阮文刚想要回答,眼睁睁的,她看着陶永安又倒了下去。   “再不成我就真不成了,呜呜……”   这是什么样的精神,在进行怎么样的表演?   阮文很困惑。   陶永安在那里哭了笑了,然后抱着衣服,“是我不好,最近冷落了你,媳妇你别跟我生气了。”   阮文:“……”   恕她少见多怪,还真不知道陶永安睡觉的时候这么有表演欲,这简直非人哉。   ……   小陶同学在会客室睡了整整一天,等吃晚饭的时候这才醒过来。   他迷迷糊糊的看了眼时间,飞快地跑到了阮文家。   阮文正在给女儿讲餐前故事,被忽然间杀到的人吓了一跳,“你来蹭饭都要这么大的动静吗?”   “谁来蹭饭了?”陶永安瞪了阮文一眼,脚下踩着风火轮溜进了厨房。   厨房里传来他小心翼翼的声音,“李阿姨,我媳妇最喜欢吃你做的饭了,等她忙完这阵,我让她请您吃大餐。”   阮文:“……”这还不是蹭饭?   关键不止是蹭饭,还要打包带走!   陶永安简直不是人。   厨房里,陶永安拿起饭盒,要去送爱心晚餐了。   研究所那边忙得很,这种情况怕不是还要持续两三个月。   虽说那边食堂大师傅整日里都在想办法换花样,但天天吃食堂也烦啊。   陶永安隔三差五的来阮文家,让谢蓟生和李阿姨帮忙做点饭,他给彭书燕送过去。   今天特别巧,被阮文撞了个正着。   小半个小时后,陶永安带着空饭盒回了来。   “谢蓟生呢?”   “晚上要给夜大的学生们上课,说是在食堂吃饭,就不回来了。”   “哦哦。”省大开办夜学他是知道的,但没想到竟然连谢蓟生都要去上课,“学会计什么的也就罢了,这机械也行?”   “来上课的是车间工人吧。”阮文了解的也不是特别多,就是李阿姨刚才提了一句。   陶永安饿极了,吃饭的时候狼吞虎咽。   等填饱了肚子,他跟阮文汇报自己的工作情况。   “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呢?”   阮文太过于平静,让陶永安觉得自己这成就似乎变得乏善可陈。   “我十点的时候去了研发室,当时你在睡觉。”   陶永安微窘,“那是第三次测验,前两次都没什么问题,所以我就让他们盯着了,说要是有什么事去喊我。”   这次的生产线,是陶永安主抓,平日里忙得最多。   熬得时间也最长。   “第三次测验也没问题,忙完了你们都好好休息下,过两天再上班也不迟。”   小陶同学对放假的兴趣不算太大,毕竟他平日里也没有按照规章去上班。   “你去首都,还顺利?”   专利公司的事情阮文在盯着,陶永安分.身乏术,实在忙不过来。   “嗯,已经选好了,我让汪常阳给我推荐了个施工队,平日里他娘会帮忙盯着。”   “那老太太一把年纪了,成吗?”陶永安有点担心。   “闲着也是闲着,我虽然不是建筑设计师,但对工程方面也懂,放心好了。”她人不在首都,但遥控指挥还是可以的。   所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不外乎如是。   陶永安也没再多问,“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光刻机的事情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选在上海的半导体工厂有石磊盯着,首都那边有汪常阳帮忙,再不济也还有周建明汪萍一干人,倒也不用太担心。   至于省城这边,如今最大的工程大概就是锐芯建厂的事情。   不过眼皮子底下倒也不怕。   这么一算,阮文好像能消停下来了。   “这生产线要尽快弄出来,去齐齐哈尔和边疆,你选一个。”   研发室的车间搞不来正常的生产线,最终还得去专门的机床厂。   齐齐哈尔自然是首选。   而生产线出来后,就涉及到安装投产这些事情。   去边疆是计划中。   陶永安看着阮文,“我去吧,这里面涉及到技术类的问题估计你也解决不了。”   安装投产这些陶永安还算熟悉。   更何况去边疆不要太旅途辛苦,不适合阮文。   去年她那一趟,让谢蓟生脸黑了有一段时间。   陶永安要是再没点眼力劲,干脆出门找棵树吊死算了。   “那行,有什么事你联系我。”   阮文没有再多说什么,她现在出去,尤其是出远门的确不合适。   陶永安有这般自觉性,当然是最好的。   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陶永安去齐齐哈尔没两天,阮文接到了来自日本的电话。   她出远门去了东京一趟。   电话是荣林打来的。   事情则是与田岛喜江有关。   这件事挺有意思的。   田岛家的事情,荣林这个女婿要瞒着田岛惠子偷偷跟自己打电话。   阮文想,荣林的第二次婚姻似乎也没看起来那么幸福美满。   希望她不是这罪魁祸首。   荣林亲自来机场接人。   他比之前瘦了一圈,精神状况似乎也不是太好。   带着点萎靡?   不知道为什么阮文想起了凋零的樱花。   如今的荣林,像极了零落成泥的樱花。   “男人是不能发福,如今瘦下来倒有几分美男子的味道了。”   阮文的恭维似乎很有诚意,但荣林却笑不出来,“让你看笑话了。”   “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车子载着阮文去了酒店。   两国距离近,时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荣林请阮文下楼喝茶。   他倒是直白,“惠子的爷爷快不成了。”   “抱歉。”阮文和田岛喜江也算有联系,知道这位老人家的身子骨不太健朗,如今就是在熬时间。   人有生老病死,这是他们所无法左右的事情。   阮文能说的,也只有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安慰。   荣林笑容中透着苦涩,“他对自己的身体还算清楚,早就知道自己如今就是挨日子,有一天算一天。”   相较于早前那个沉默寡言的荣林翻译,如今的日本女婿荣林话有些多。   “他最放心不下的,是田岛家的造纸坊。”   那是田岛喜江凝聚了一辈子心血的产物,是他想要竭力维持下去的东西。   “他把这个造纸坊,留给了你?”   阮文原本就有些猜测,而荣林的点头,则是最后一击,坐实了阮文的想法。   果然如此。   “田岛先生的做法无可厚非,不过惠子小姐怕是不见得能接受吧?”   她才是田岛家的子嗣,可为什么要越过她这个孙女,把造纸坊给她的丈夫呢?   哪怕是夫妻,但不一样的。   “她目前还不知道。”   荣林叹了口气,惠子还在想着爷爷去世后,她继承了造纸坊后该如何经营。   而第一件事,就是要把阮文给踢出去。   惠子一直都不喜欢阮文。   荣林顾忌这太太的颜面,并没有把事情摆到台面上,但他很清楚,以阮文的聪明肯定能明白这些。   “那荣林先生你总不是请我来说服惠子小姐吧?”阮文开玩笑,“真要是说服她接受,我想她会觉得我们之间不清不白。”   荣林苦笑不已,“我知道。”   田岛惠子外柔内刚,心思又极为敏感。   “那你的意思是……”   “我只是不知道该跟谁说。”   他离开大使馆后,更多的时间花在造纸坊里。   那里像是他的另一个家。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荣林喜欢上了造纸坊的生活,虽然每天都是重复,有些枯燥。   但在造纸坊工作让他内心平静,看着那些充满了国风元素的图案,他仿佛回到了国内。   可田岛喜江的离世,会让这日子彻底消失无踪。   自己若真是继承了造纸坊,惠子会跟他离心,甚至可能会采取离婚打官司的手段,去获得造纸坊。   真要是打官司,荣林或许会赢,因为他有遗嘱。也可能会输,因为他到底不是日本人。   可如果是惠子得到了造纸坊,她会想方设法把阮文踢出去,这定然会违背爷爷的遗愿。   而且阮文的出局,可能会让田岛家造纸坊陷入毁灭之中。   尽管和阮文打交道的时间不多,□□林就有这么个直觉。   两国之间本就有着血海深仇,危难之中是阮文拯救了田岛造纸坊。   惠子如果背信弃义,阮文又怎么会坐以待毙?何况她本就和藤原家有合作。   阮文反应过来,原来是拿自己当树洞啊。   “方便带我去看看田岛老先生吗?”   “当然,这次请你过来,也是他想要见你。”   田岛喜江深知孙女的性子,荣林想,或许他是想要拜托阮文一些事情。   一些足以让田岛造纸坊维持下去的救命之法。   ……   阮文第二天才去见了田岛喜江。   荣林带着她直接去了造纸坊,而并非医院。   稍稍震惊,阮文倒也不意外。   田岛喜江什么样的人,阮文多少还算知道。   将军马革裹尸,文人埋骨书海。   而田岛喜江或许想要自己生命最后一刻都在这造纸坊。   “惠子小姐不在?”   “她去了大阪,得后天才能回来。”   阮文微笑道:“看来她对田岛老先生的病情不太清楚。”不然遗产之争就在眼前,又怎么会去外地出差呢?   荣林轻咳了一声,阮文太过于敏锐,一下子就抓住了事情的真相。   田岛喜江的确跟孙女隐瞒了自己的病情。   “不过惠子出差这件事他早就安排好了。”   阮文闻言低声一句,“是吗?”   她的笑容中透着几分了然,让荣林忽的脚下一顿,“你的意思是……”   田岛喜江在规划惠子出差时,就已经在算着这一天?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惠子小姐最近几个月都有出差的时候吧?”   “是。”   阮文耸了耸肩,“那就是了,贸贸然安排她出去自然会引得人怀疑,所以要从长计议。”一个侦探小说家,要做的就是洞悉人心。   主人翁活在书中,活在笔墨之间,但行为逻辑要圆上,从书本中抽出来,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   动机、行为。   这些不止适用于纸片人。   荣林都没有注意到这些,听了阮文这三两句,他才恍然,原来田岛喜江竟然早就安排了这一切。   这本该让荣林心头松快些才是,毕竟田岛喜江应该有万全之策能够保住造纸坊。   可他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阮文假装没看到,她绕过长廊,看到了正在那里忙活的田岛喜江。   老人消瘦了许多,身上没了多少肉,仔细去看感觉像是骨头架被一层皮给包裹了起来。   他看到阮文露出笑容,“麻烦阮文小姐特意跑着一趟。”   知道阮文只喝白开水,田岛喜江没再给她泡茶。   小小的方室只有阮文和田岛喜江两人,荣林在和造纸坊的师傅们一起忙。   他的心情还没能平复下来,而田岛喜江也并没有让孙女婿进来。   一个有心,一个有意,这算是另类意义上的不谋而合吧。   “这次特意麻烦您过来,是我有事相求。”   田岛喜江看着对面的年轻姑娘,他有时候会想,如果惠子能有她这般拿得清,该多好?   可惜惠子是惠子,终究不是阮文。   田岛喜江身体的确不太好,没说几句话就开始咳嗽起来。   阮文瞥了眼那帕子,看到了上面沾染了红色的痕迹,她不着痕迹的收回了视线,“我们本来就有合作,田岛先生不妨直说,如果我能办到,自然会尽力而为。”   阮文的话有保留,田岛喜江听得出来。   “我打算,把这个造纸坊留给荣林去经营。”   田岛喜江看着对面神色平静的人,他知道阮文肯定猜了出来,但她并不一定能猜到自己接下来说的话。   “准确点来说,是荣林有决策权,至于造纸坊的主人,是惠子与他的孩子。”   将产业交给外人去经营,这的确是一个十分冒险的决定。   不过如果再增加一重保险呢?   阮文觉得这个遗嘱有点意思了。   “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田岛惠子目前还没有孩子,一旦怀了孕生孩子,那她精力不济自然没时间去料理造纸坊的事情。   从怀孕到产后两三年,只怕田岛惠子的精力都在照顾孩子这件事上。   若是荣林有心,那造纸坊会被他牢牢掌控。   “我知道荣林并没有太多的经营能力,也知道阮文小姐你与藤原家的造纸坊有合作。”田岛喜江又是一阵咳嗽,撕心裂肺的声音让阮文皱了皱眉头。   “您应该去医院的。”   “医生救死扶伤,但救不了我这条命。”田岛喜江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后觉得似乎好了一些。   缓了缓精神,她这才继续说,“与谁合作那是您的权利,能够让我的造纸坊起死回生,我已经感激不尽。”   造纸坊想要继续经营下去,依靠的终究是自己。   惠子明白这个道理,可她不明白,与阮文交恶并没有什么好处。   甚至是一个再愚蠢不过的选择。   “我不想在我百年之后,因为惠子的短见导致造纸坊没落。”苍老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阮文,“阮文小姐,能不能看在我这个老人垂死的份上,答应我的请求,请不要跟惠子一般见识。”   没人能够拒绝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的请求,可……   阮文不是寻常人,她是一个生意人。   生意人讲究的是利。   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熙熙攘攘皆为利往。   有时候,并不需要那么多的同情人。   尤其是与眼前这位老者,还隔着家仇国恨。   “田岛先生,您很爱您的孙女。”阮文轻声说道:“惠子小姐很幸运,她能得到您的疼爱,哪怕您现在身体不怎么好,依旧在为她考虑。”   “而我就没那么幸运了,我出生后没多久就不得不离开父母,甚至于我都没有见过我的祖父母。”阮文拿捏着手里的白瓷杯。   她这段时间养了回来,起码皮肤又变得白皙。   虽说不如手里这白瓷茶杯光滑动人,但也没有逊色太多。   “甚至于我都没见过我祖父的模样,直到前两年我才无意中看到了一些旧照片。您可知这是为什么?”   田岛喜江怔怔地看着阮文,他想自己或许做错了事。   他不该这么贪心,企图让阮文宽容惠子可能犯的错误。   “因为战争,我的父亲不得不离开故土前往大洋彼岸求学,归国后又投身国防建设,把我送到乡下去抚养,我甚至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模样。他们为国为民到最后一刻,我想即便是死,也死得其所,是他们所求。我的祖父,他不一样。如果他足够长寿,我想他会像您疼爱惠子小姐那样疼爱我。”阮文低声一叹,“可他去世很久了,他的家人他的宅院他的产业都毁于一旦,毁在了日本军队的手中。”   阮文平静的看着田岛喜江,“田岛先生,在你们帝国的军队撤出杭州城前,我的祖父惨遭灭门,最后我们家只剩下我父亲和姑姑兄妹两人。”   田岛喜江手指颤颤,他试图去端起茶杯喝口水来缓解自己的情绪,但茶杯空了。   他想去拎起茶壶,可是那茶壶像是有千钧重。   怎么都,拿不动。   “国仇家恨,我本来不该和您说这些的,但看到您为惠子小姐百般筹谋,我不免有些感慨,倘若我祖父还活着,或许他也会十分疼爱我。”   茶壶忽的侧翻,田岛喜江想要去扶住,但那手似乎被定住了。   一双纤细的手,扶住了那险些歪倒的茶壶。   阮文声音轻轻的,“真的很抱歉,这是我的家事,我不该跟您说这个的。”   生意就是生意,不要用亲情来捆绑。   倘若真是想要捆绑,那阮文或许就该让田岛造纸坊早早毁灭。   毕竟作为日本企业,造纸坊本身就是原罪!   阮文的话没有这么直白,但她相信,田岛喜江听得懂。   “阮文小姐这么优秀,我想任何长辈都会对你十分满意。”   阮文听到这话笑了起来,“也没有啦,之前我不太想生孩子,还惹得我先生的养父有些不高兴。”   不好意思汪老,您先背着这锅,回头我给您买雪茄。   田岛喜江闻言神色一怔,这是在提醒自己,惠子可能会拒绝生孩子?   他原本想,必须由惠子和荣林的孩子继承造纸坊,这样能让惠子没空去管造纸坊的事情。   可如果她执意不肯呢?   那造纸坊岂不是没了继承人?按照法律规定,这造纸坊最终还是会到惠子的手中。   除非他再加上补充条款   如果两人没有子嗣,将会由荣林来继承田岛造纸坊。   田岛喜江脸上神色不定,恍惚中听到阮文的声音,“说起来我昨天飞机上看到一个新闻,说是美国的一个富豪去世,家里人为了争夺遗产,有一个儿子为了多分到遗产不惜把自己的兄妹和母亲毒死。”   田岛喜江闻言恍惚,惠子性格中是透着几分偏激,她认为中日之间有着仇恨,阮文并非真心实意帮造纸坊,他们之间的合作早晚会破裂。   若是为了得到造纸坊,她或许的确会做出一些偏激的事情。   自己养大的孙女,从小到大惠子到底喜欢什么,又会去做什么事,没人比田岛喜江更清楚了。   “其实这种事情很常见嘛。”阮文笑了起来,“田岛先生您对历史很了解,应该听过我们八龙夺嫡的故事,即便是唐太宗也有玄武门之变,对于帝王来说权利的诱惑大,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其实富豪之家倒是没必要,杀人总会被揪出来,到时候鸡飞蛋打,便是连原本的那点钱都拿不到手花不了,只能铁窗泪了,您说何必呢?”   ……   荣林正在那里检查新出炉的和纸,瞧到阮文过来他有些奇怪,“你们已经谈完了?”   阮文耸了耸肩,“田岛先生精神不太好,没跟我说太多,我想他可能需要休息下。”   老先生的确考虑了很多,但是他怎么就敢保证,保证田岛惠子会听从他的安排呢?   人死如灯灭,死人到底当不了活人的家,做不了活人的主,不是吗?   荣林觉得阮文看自己的眼神不对,“他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跟你道歉。”   “那倒没有,我还觉得可能是我心直口快,不小心惹了他生气呢。”   阮文可从来不是这种人。   荣林觉得这之间肯定有什么问题,但他又说不好。   “阮文,你方便跟我说,你们之间谈了什么吗?”   阮文微笑,“不方便。”   荣林:“……行吧。”   “不过我想过两天田岛先生还会约我再见面的,我刚好也有时间,日本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你给我推荐下?我打算四处去看看。”   尽管刚才被无情的拒绝,但荣林还是很热情的提供了几处。   “似乎有点太远了点,我还是在东京这边转一圈吧。”阮文笑了笑,“说起来我的朋友过些天应该也会来东京,说不定我还要在东京多待上一些日子。”   荣林笑了笑,“东京是一个有意思的城市,可能除了饮食上不太如你的意,其他倒也不错。”   “单是一个饮食,就足够让我嫌弃的了。”阮文很是直白,毕竟民以食为天。   追求美食是人类的共性,而日本的饮食,除了那炒作到天价的神户牛肉,其他又有什么好吃的呢?   阮文没发现其他美食,她也没空发现美食,真有这时间,为什么不去那些大公司瞧瞧呢。   说不定还能有些收获呢。   荣林还要忙,只把阮文送到了造纸坊门口。   他刚要转身回去,忽然间觉得哪里不对劲。   日本女婿快步上前,“阮文,我还有些事要问你。”   荣林一脸的紧张,这让阮文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没事的。”她也看到了等在那里的人。   有点像□□。   莫非是传说中的山口组?   人是自己请来的,若是在东京出了事,荣林想自己可能也不用活了。   他其实对生死看的没那么重。   但他死也就罢了,怎么能牵连到阮文?   面对这个寸步不让的人,阮文苦笑了下,“真没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尼康的人。”   本田车旁,精壮的汉子几乎把西装撑破,丝毫不掩饰自己那纠纠肌肉,以及那一脸的凶神恶煞。   在听到尼康这个词时,那壮汉神色略有些变化。   显然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请你们能说得上话的人来,比如武田先生,我在这里等着他。”   尼康的人自动找上门来,阮文倒也不算意外,甚至觉得这大公司的人未免太迟钝了些。   但只让一个打手来请自己,甚至用这么一个壮汉来给自己下马威,这是不是太蠢了些?   荣林倒是知道武田幸江这个名字,但不放心的在这里陪着阮文等待。   阮文仿佛是在茶室里品茶一般悠闲自在,“对了,你们去年的出货量怎么样?”她一直在忙,还真没顾得看日本这边给的报表。   提到这事,荣林的神色有些不自在,“藤原家的和纸冲击了高端和纸的市场,没能像之前预计的那样扩大市场份额。”   “也就是说,其实还是扩大了一些市场份额,但是没想象中多罢了,对吧?”   荣林点了点头,田岛造纸坊的名声不够,等藤原家缓过神来,再想要占据市场就没那么轻松了。   阮文和藤原优子女士有合作这件事瞒不住人,当时惠子恨不得冲到中国去找阮文算账,指责她背信弃义。   可什么叫背信弃义?   荣林觉得惠子太冲动了,他没能拦住惠子。   好在她被爷爷拦了下来。   老人的道理倒是简单,“一家独大是不可能的,我们与其在这里指控阮文小姐和藤原家合作,倒不如想想该怎么提高我们的品质,留住我们的客户。”   荣林不是特别擅长经营,也知道在图案上的推陈出新很快就会被模仿,藤原家早晚会反应过来,只不过中间牵扯到阮文,这可能有些自己不知道的交易在里面。   如今和阮文谈起这事,荣林有些不知道怎么说。   “田岛造纸坊既想要固守品质又想着霸占市场,这本身就是矛盾的,因为田岛喜江压根没有扩大造纸坊规模的意思,对吧?”   阮文一点都不客气,“日本人很讲传统,所以田岛喜江是想用传统留住老顾客,荣林,或许未来你要经营这个造纸坊,我想你总得弄清楚造纸坊的宗旨是什么,才能经营好。”   荣林一阵恍惚,他只是想要做一个工匠罢了,现在还要知道为什么要去做,该怎么去做这个工匠吗?   武田幸江的到来让荣林不得不独自去思考这个问题。   阮文在后排落座,神态悠闲,这让武田幸江觉得火大。   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请问阮文小姐,你打算什么时候交货?”   他们,被这个女人骗了,被耍得团团转!   实在太可恶了! 第344章 344老伴   如果可以,武田幸江恨不得把阮文给生吞活剥了。   可他还是维持着应有的风度,只不过说话的时候面部肌肉抽搐,可谓咬牙切齿。   “合同我没怎么看,不过我记得是五月结束之前,拖延了交货时间那就是我们的不是,不过现在还没有吧?”   武田幸江看着这个伶牙俐齿的女人,“阮文小姐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   天知道怎么一夜之间冒出了那么多国际专利。   即便是日后研究透了那台6英寸的光刻机,公司想要用其中的技术都要向中国的企业缴纳大量的专利费用。   这简直荒唐!   虽然早前阮文的确申请了几个国际专利,甚至还借着这个机会赚了很大一笔钱。   但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明明她这几年在乱捣鼓,压根就没有搞专利的事情,为什么会这样?   那些国际专利,就像是神兵天降,忽然间就出现了。   这太不科学。   “当然。”阮文露出得体的笑容,“贵司催的急,我倒是想要晚点交货,可拿了钱总是要办事的,没有契约精神,往后还怎么在生意场上混?您说对吧武田先生。”   他们说的压根就不是一回事!   武田幸江一点都不怀疑,阮文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如今还故意曲解。   “我请阮文小姐吃饭。”   “不用了,我中午约了我们的大使,要跟他一起共进午餐,麻烦武田先生把我放在大使馆门口就好。”   武田幸江觉得这是在警告自己。   不要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情,否则后果不是他能承担得起的。   “贵国大使看来不算特别忙啊。”   “倒也不是,凡事总有例外嘛,而我刚巧就是那个例外。”   武田幸江:“……”   车上的气氛并不是很好,但阮文心情相当愉悦。   怎么可能不高兴呢?   她的时间差打得刚刚好,不要太漂亮。   日本人如今再生气又有什么办法?   先款后货,国际专利保护。   除了接受,他们没有任何的办法。   甚至于,阮文在下车的时候还故意挑衅了一把,“今天见到武田先生挺让我意外的,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武田先生能否答应?”   阮文希望去尼康的总部参观一番。   “当然我也知道这可能有点无理,要是武田先生没这个权限的话,就当是我冒昧了。”   武田幸江:“……”这是在嘲讽他,没有话语权吗?   车子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飞快的蹿走了。   阮文轻轻摇头,“真不好玩,这么沉不住气。”   大使馆门口的工作人员瞧到阮文有些奇怪,但很快就请阮文进了去。   这年头来日本的国人不少,国营工厂的参观代表团多得是,但阮文和那些人不一样。   其他人是来让日本人赚钱的,而阮文则是在赚日本人的钱。   异国他乡的大使馆,对于中日之间的贸易往来格外关注。   从打扫卫生的到大使,哪个不为阮文那笔一千万美元的订单欣喜的拍大腿呢!   大使先生并不在,大概中午饭的时候才能回来。   不过大使馆里还有其他人嘛。   阮文在这里吃到了地道的中餐。   酸辣土豆丝,番茄炒鸡蛋,京酱肉丝,永远的神!   “阮文,我不是工科生不太懂,可是你把这机器卖给了日本人,不怕他们会拆掉机器进行研究,把我们的技术都吃透吗?”   今天的主食是面条,阮文觉得掌勺的肯定是北方人,做的面条可真是劲道。   说不定还是山西人呢。   “不怕啊。我们有自己的技术,举个例子说,我们进口了那么多的小轿车,可不一样没办法完美复刻人家的发动机吗?这其中涉及到了很多参数,甚至于这一块小小的钢板的用材,纯度、锻炼手艺,都是有讲究的。内行看门道,能够看出结构设计,但想要完美复刻,那得把这机器拆个七零八落的。一千万美元,你舍得拆吗?”   提问的大使馆参赞倒吸了一口气,连连摆手,“我可没那么胆子。”   “尼康财大气粗,可能人家压根不在乎这一千万美元,不过他们不敢,也没这技术。”   “这技术很难?”   阮文笑了笑,“不算特别难,不过他们的确没这方面的人才。”   413所的研究成果,和阮文的牵连可不止欧洲的图纸日本的芯片这么简单,阮文也是后来才知道,她家小表哥还跟着掺和了一腿。   国内唯一一个研究材料疲劳损伤研究领域的专家,甚至在国际上都数得着的人。   阮文骄傲的想,小表哥这算是对得起她当年的那番话——学成归来,报效祖国。   ……   田岛喜江没有再度发出邀约,倒是研究所那边的人和货来到了日本。   研究所负责送货。   而这次走的是空运。   毕竟这是一笔价值一千多万美元的订单,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空运的运费虽然高了些,但它值得。   和机器一起来东京的人正是彭书燕。   “我还在想,说不定就能在这里遇到你。”彭书燕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虽然连轴转整个人瘦了一圈,但一双眼睛闪闪发光,里面似乎有群星闪烁。   “往美国那边的货也都安排好了吗?”   “可不是,到底是我们所长厉害,从军用机场出发直接飞往美国,按照你说的还特意买了保险呢。”   一想到那保险就要三十万美元,彭书燕觉得一阵牙疼。   真贵啊。   可谁让他们派不出上百名工程师指导安装,只能在这种事情上吃亏了。   “没事,等新厂区建成,到时候把组织架构给落实了,回头咱们再卖产品,就是对方支付运费,他们自己买保险了。”   彭书燕笑了笑,“我知道。”   她抓着阮文的手,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可到最后只是抓着阮文的手。   阮文救了研究所两次。   说是再造之恩一点都不奇怪。   尽管研究所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要比阮文年长。   可谁不真心实意的敬重阮文呢?   这种情绪让彭书燕眼眶都有些湿润,阮文怕极了她会抱着自己哭,当初彭老太自杀用性命来要挟彭书燕时,她都没有哭。   现在哭什么?明明是好事。   “说起来书燕姐你来的正是时候,我前天还见到了当初跟我谈判的武田先生,可惜人家压根不让我去尼康参观,我这次能跟着你光明正大的去参观了。”   彭书燕戳了戳阮文的脑袋瓜,“就你机灵。”   其实参观也看不出什么,这和阮文去美国造访的那些机械厂不同,光刻机太过于精密,单纯的用肉眼看不出什么来。   不过阮文做事总有她的小九九,彭书燕也没多问。   反倒是聊起了阮文这次的东京之行,“你不是要跟那个岛田家的人见面吗,怎么样?”   “是田岛喜江啦。”阮文纠正她,“没怎么样,他快不行了,想着让我看在他的面子上对他那个不太喜欢我的孙女手下留情。”   彭书燕微微张大了嘴,“啊,那你怎么说的?”   “我就说您疼爱您孙女,真是个好爷爷啊。我也想要有这么一个好祖父,可惜我祖父被你们日本人灭了满门。”   彭书燕的嘴大的能塞进去一颗芒果。   这还真是阮文会说的话。   错愕之后,彭书燕拍了拍阮文的手,“别太难过。”   “其实还好啦,就是想刺他两句而已,我估计最迟后天他还要再跟我聊一次,到时候再看情况。”   彭书燕不知道阮文为什么这么笃定,她只是瞧着那志在必得的小脸,忽的想起了陶永安说过的话,“阮文啊,为什么要怀疑她?她说了就肯定能做到啊,我跟着她做就是了。”   尽管一次次的见证了阮文所带来的奇迹,直到现在,彭书燕领会到了陶永安当时的心情。   阮文很自信,虽然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能这么自信笃定。   但信她就够了。   ……   荣林再度来找阮文的时候,胸口别着一朵小白花。   “他今天早晨去世了。”   田岛喜江走的突然,但又不那么突然。   他的身体早就从里面开始腐烂,只依靠意志力活着。   不管什么时候走,那都再正常不过。   “节哀。”   荣林脸上带着哀色,“原本他打算今天再见你一面的。”   不远处的彭书燕听到这话惊呆了。   这可不就是阮文说的最迟后天吗?   只是那老头身体没撑住。   阮文脸上倒是没什么错愕,沉默了许久,“我就不去灵堂祭拜了,怕是会惹您太太不开心。”   荣林很快就离开了。   田岛喜江骤然离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彭书燕有些诧异,“你真不打算去祭拜下?”   虽说带着国仇家恨,不过生意上有往来,于情于理的确是该过去一趟的。   “我跟他太太真不和睦,去了怕是会惹得人生气,干嘛招惹这一身骚呢?”   阮文想了想,到底还是让酒店的人去花店订一个花篮,麻烦人送过去。   “照你这么说,你就不怕那位穗子小姐把你的花篮丢出去?”   “是田岛惠子。”阮文再度纠正她,“爱丢不丢,丢了也是丢他们田岛家的人。”   彭书燕仔细想想,倒也是这个道理。   “那你中午还要去赴约吗?”   他们明天回国,阮文今天中午和那个藤原女士有约会。   “当然要去,说起来咱们这些大订单,可多亏了藤原女士帮忙,当面感谢很有必要。”当然,藤原优子就不见得这么开心了。   阮文笑了起来,“要去看看正宗的日本和服吗?”   “不过人家没邀请我啊。”   “没关系的,过会儿去买一份礼物,表达感谢就是了。”   藤原优子自诩优雅,不会做出太过于失礼的事情。   再者说,管她生气不生气呢。   彭书燕并不年轻,这种不太成熟冷静的做法她平日里是坚决不会做的。   但这次,她决定去跟阮文瞧瞧热闹。   昨晚阮文说了,那位藤原女士是日本贵族,而且还是贵族中的贵族。   彭书燕很想看看,到底怎么个贵族法。   ……   欧文陪同母亲一起过来,他觉得自己能缓冲气氛,毕竟他的母亲最近心情不是很好。   看到阮文身边也有一个年轻女人时,欧文愣了下,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彭书燕自报家门,这让藤原优子脸色又是黑了好几分。   心情能好才怪?   当初阮文麻烦她从尼康那边弄个镜头,藤原优子答应了下来。   只不过尼康当初索要了高价,比市场价格要略高一些。   阮文倒是痛快的付了钱,似乎对价钱完全无所谓。   可没过多久,阮文把这笔钱挣了回去,连本带利的吃人不吐骨头。   为此藤原优子十分光火。   如果她当初没有帮这个忙,或许就不会有今天。   “听说田岛造纸坊的社长没了,阮文小姐没有过去祭拜一番吗?”   藤原优子一开口就语气不善,不过阮文倒也没往心里去。   藤原家家大业大,在尼康也有投入。   如今吃了亏,自然心中郁闷。   让人耍耍嘴皮子也没什么,不然总憋闷着,很容易就会生病。   “田岛先生的孙女婿特意告诉了我这个噩耗,很遗憾田岛先生离世,也不知道他的造纸坊日后会何去何从。”   藤原优子微微拧眉,“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者。”   尽管她对田岛喜江不太喜欢,但田岛喜江所坚守的东西,却是藤原优子所欣赏的。   阮文和藤原优子的主战场,一旁的欧文和彭书燕在那里安静的吃东西。   他们插不上话。   ……   午餐结束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   彭书燕吃的有点多,她揉了揉肚子,“那个藤原女士瞧着的确是挺优雅的,不过我觉得她像是裹了一层皮,随时都会把那优雅的皮撕下来,就像是画皮!”   对,就是聊斋里面的画皮。   是人是鬼,只在一瞬间而已。   “你是不是一直在故意气她?”   其实真不是彭书燕多心,只是阮文和那位藤原女士又是中文又是英文的聊天,甚至偶尔还会掺杂几句日语,她都听懂了。   总觉得阮文有点“居心不轨”。   “哪有,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只不过瞧着心直口快的不小心,刚好戳到了藤原优子的痛处罢了。   彭书燕才不相信呢,“我们去哪里逛逛?小陶说让我给他带一些东西回去,说问你就行了。”   她对东京不是很了解,好在有阮文可以问。   “是要去逛街采购些东西。”阮文这次采购清单分量十足。   有一台最新款的微型计算机。   说笔记本不太合适,毕竟这笔记本也太沉了。   但的确是最新款的计算机,重量也是最轻的。   不到三十斤。   彭书燕奇怪,“你买这个做什么?”   阮文的工厂,可从来不缺计算机。   之前413所就搞了很多微型计算机,送了阮文好些台呢。   “给我哥买的。”   彭书燕有些羡慕,“你跟你表哥关系真好。”   “我们一起长大的嘛。”   彭书燕想,她其实和家里的堂兄弟也是一起长大的,可他们之间就没这种深厚又亲密的兄妹情。   或许是家庭教育的缺失吧。   之前彭书燕见过将阮文抚养长大的阮姑姑,那的确是一个很和善的中年妇人,说话不急不缓的,总是面带笑容,让人会不自觉的信赖。   怪不得陶永安说那个罗嘉鸣贱嗖嗖的呢,总是被阮文挤兑还住在阮文家。   阮姑姑是春风化雨,足够让那个罗嘉鸣忽略掉阮文偶尔带给他的不愉快。   ……   阮文回国后在首都多待了两天,她去清华参观了周建明的实验室。   入职清华时,系里头给周建明拨了一个大的实验室,但里面空荡荡的没什么东西。   这两年,周建明蚂蚁搬家似的,让自己的实验室逐渐充实起来。   比系里的实验室都要设备齐全些。   而且还都是最先进的设备。   只不过在他的美国导师布朗教授去世后,添置设备仪器的速度慢了些。   这次阮文带来的微型计算机让周建明再度喜新厌旧,“这台的运算速度快了一些,不过想要进行大规模的数据计算,还是得靠大型计算机。”   微型计算机大概唯一的好处就是个头小容易携带,出差的时候带着比较方便。   毕竟他去的地方可不一定能提供给他计算机进行研究运算。   “那是,要不怎么就一直在研究超级计算机呢。”这种大块头的计算机,占地面积可不是一般的大,但是算力也惊人的很。   在现代化国防中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电子工业部也重视得很。   阮文提了一句,这倒是让周建明想起了一件事,“前两天,电子工业部的那个姜部长来我们学校参观,还特意来了我的实验室。”   那个小姜书记做出什么事请来阮文都不觉得奇怪,“跟你说了什么吗?”   “就问了我几句研究上的事情,他好像还挺清楚的,还用那电镜观察了下,这不还有他记录下来的数据。”   周建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来,上面的字迹颇是笔走龙蛇。   “还挺像样的。”   “嗯,记录的很周全,不过观察数据出了错。”   阮文:“……”   行吧,到底隔行如隔山。   哪怕是阮文,隔了小半个山头而已,也瞧不出这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实验室里巡视了一圈,阮文又掏出了自己的小本本。   “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赶紧跟我说,趁着我心情好,我回头帮你给搞来,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周建明笑着揉了揉自家妹子的脑袋,“那你再帮我弄个电镜呗,你们不是跟蔡司有合作吗?他们家新出的那一个扫描电镜就挺好的。”   在制造业领域,仪器仪表看似不起眼,实际上是行业核心。   可国内起步晚,如今还没有像样的企业。   早前周建明是通过导师布朗教授,从赛默飞那里搞到的扫描电镜和电子探针。   自从布朗教授去世后,这条路子基本上走到了头。   想要从国外弄一台这样的设备并不容易,欧美如今看似与国内合作颇多,其实还在进行技术封杀。   即便是给他们仪器设备,也都是那些被淘汰的东西。   或许其他研究者会视若珍宝,但周建明瞧不上。   “好,还有吗?电子显微探针要不要?”   周建明有些不好意思了,“那你要是能弄来,我也不介意的。”   介意个鬼!   “跟我还这么客气。”阮文瞪了一眼,“罚你晚上请我吃饭,我要去东来顺吃火锅。”   “去去去,天天吃都行。”   就冲他家文文这话,他能把文文当祖宗给供起来!   ……   兄妹俩去吃饭,撇下了阮秀芝和阮恬这一老一少。   阮文觉得她哥肯定是有话要说,不然才不会这么神神秘秘的。   “你该不会是想出国当交流学者吧?”   前几年是流行派出留学生,这种风气并没有刹住车,如今愈演愈烈,高校的老师教授们出国学习成了常态。   阮文多少知道一些,毕竟有陶永安这个喜欢跟她八卦的,她是人在家中坐,能听八方信。   毕竟陶永安去了东北都会打电话跟她八卦,这要是到了二十一世纪,不去当狗仔怪可惜了的。   “没有,我是想跟你说你姑的事情。”   阮文恍惚了下,“姑姑?她怎么了?”   她记得阮姑姑挺好的啊,这几年来帮季教授工作越发的得心应手,家里头不差钱她也不在乎工资的事情,就是想要做点有意义的事情而已。   阮文举双手赞成,所以阮姑姑咋了?   “季教授,身体不好吗?”   阮文想起了离世的田岛喜江。   季教授也快七十岁的人了,身体机能大不如之前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周建明摇了摇头,“那倒没有。”   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阮文瞧着她小表哥这般欲言又止,觉得吃到嘴里的虾滑都不这么香了。   “哥,我劝你慎重。”   “啊?”   “你不就是想给姑姑介绍个老伴吗?我劝你慎重,不然信不信她反手一个催婚,让你悔不当初?”   阮文聪明着呢,和阮恬没关系,和季教授没关系,她小表哥还是单身汉。   真要是有关,那可不就是阮姑姑自己的事情了?   还能什么事?不外乎就是要给丧偶多年的阮姑姑找一个老伴儿。   “不是我想的,是其他人要介绍。”   “他们要介绍你就答应呀,傻不傻你?”   阮文瞪了一眼,“哥,我知道你怎么想的,我甚至知道那人是怎么劝你的,不外乎就说什么少年夫妻老来伴,人老了总是想要有个说话作伴的。为什么不直接找我姑,反倒是找你呢?因为你是亲儿子啊,人觉得只要你这个亲儿子不介意给自己找个后爸,姑姑也就答应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姑是那种这么没主见的人吗?”   周建明轻咳了一声,“你说别的也就罢了,可是说主见,我妈的确没有。”   阮文:“……”   这倒是句实话,阮姑姑的确没啥主见。   “那句话我收回你就当没听见。”   周建明:这还能装没听见?   阮文这么大的人了,还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这也太童心未泯了吧?   阮文才不管呢,她继续说自己的想法,“你是不介意,不管是别人拿孝道来压你,还是你自己想得开。可是你也不想想,人家为啥非要去找你,不先去找姑姑呢?”   “怕我妈脸皮薄?”   阮文狠狠瞪了一眼,“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薄什么薄?”   “可她脸皮就是薄嘛。”   阮文:“……脸皮薄,那才更容易说动好吗?”   这件事,阮文十分坚持,“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是什么封建糟粕,这年代了还有人拿这个当至理名言?那人要是真想要介绍,直接去找我姑不就行了,干嘛还要绕过你这一遭?那个人压根就不尊重姑姑,只是把她当作你的附属品。”   周建明沉默了,虽然明知道阮文这有些在无理取闹,可好像这道理一点都没错的样子。   “哥,这些年来姑姑跟着季教授工作,她为的是什么?可不就是因为工作让她觉得自己是有价值的。可现在她一把年纪了又成了儿子的附属品,何况你怎么知道那人给姑姑介绍老伴是安了什么心思?”   “不能吧?”   “为什么不能,你以为当初程心岫跟你谈对象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是我哥,他们程家想要通过你搭上我这条线?”   阮文有些生气,说这话时不免带着几分赌气。   周建明恍惚了下,“原来真是这样啊。”   “你也别太难过,你还是很优秀的,但是保不定就有人有什么打算,你压根就防不过来。”阮文吃了口牛肉,压了压自己的火气,“再说了,姑姑现在小日子过得不挺好?有你和阮恬陪伴着,她为什么非要找个老伴?好不容易把我们兄妹俩拉扯大,她干嘛还要再给自己添麻烦?总不能说一头羊是放,一群羊也是赶,反正得给你还有阮恬做饭,家里再多个人也没关系。那能一样吗?”   阮文越想越恨不得把那个想要做媒的给拉过来打一顿,“之前家里多了个罗嘉鸣,我再跟罗嘉鸣不和气我也没生气,那是因为罗嘉鸣在能护着你们。可一个老头能有什么用?他是能三从四德帮着姑姑做饭做家务还是能拳打脚踢那些小流氓?再过几年,等人老了,还不得指望姑姑照顾?她一个人过日子清闲着呢,干嘛临老了反倒是要给人端茶倒水了?”   这不是自找罪受吗?   不是阮文用恶意揣摩人。   可是那些老头找老伴,可不就是想要找个免费的保姆?   这是大概率事件!   阮文总结陈词,“回去我先问问姑姑到底什么想法。她要是想要找个老伴,那我们就找,不管啥样的,她喜欢就好。可她要是不想找,你就别掺和了。”   周建明被训了一通,心头悻悻,“我知道。”   他就一句话,结果换来了阮文这一篇长篇大论,还真有些心虚。   阮文也觉得自己有点太凶巴巴了。   “你最近还好吗?是不是又有人给你介绍对象了?”   周建明轻咳了一声,“没有,都跟他们说了,这两年没心思成家。”   “哥,你怪我吗?”   阮文觉得自己其实挺对不起阮姑姑和小表哥的,她的缘故让很多人会把主意打到这两人身上来。   偏生大家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   阮文真要是什么都管,反倒是显得有些过于强势了。   “怪你什么?怪你带着我高考,让我离开家乡?怪你让我去读大学能够出国,怪你给了我钱,在别的留学生还得想着为生活费犯愁的时候,我能安稳的待在实验室里做实验搞研究?”   还是怪文文没有劝他留在美国,怪她帮着自己组建起了那实验室,拿着钱给他筹备那些仪器?   陶永安伸手揉了揉阮文的脑袋,“瞎想什么呢,这又不是你的错,要是没有你我还是棉厂的工人,每天就干那些脏活累活,哪知道人生百态,世界这么大,我也能像舅舅舅妈那样,为国为家做点事情呢?”   他从来没有怪过阮文,甚至于在文文说程心岫是为了她的家庭才和自己处对象时,他更多的是内疚。   怎么当时就没发现对方竟然还有这心思呢?   “文文,舅舅舅妈他们会为你骄傲,你也一直是我的骄傲。”   阮文抽了抽鼻子,拿出纸巾擦了擦眼角,“这锅里是放了多少麻椒,呛死我了。”   “是,都是店里的错,我们文文才不会哭呢。”   谁哭了!   她才没有。   ……   阮秀芝没想到阮文抱着被子来找她一起睡。   还嚷着晚上吃多了,肚子难受。   她给阮文倒了杯水,“你这可不行,饥一顿饱一顿的,把胃伤着了可怎么办?”   “那回头您盯着我,让我少吃点。”阮文抱着阮姑姑的胳膊,“您长命百岁,等过些年盯着我,盯完我就盯着元元,好不好?”   “就你会给我找活。”阮秀芝捏了捏侄女的脸,阮文脸上再也挂不住婴儿肥了,都没多少肉。   阮文嘿嘿一笑,“那不然呢?不照看我您打算照看谁?想找个老头照看不成?”   “胡说什么呢。”   哪来的什么老头。   阮文揉着肚子,“您不打算给自己找个老伴呀?”   这种事情,周建明哪会说啊。   硬邦邦的人开口就能把阮姑姑给气个半死。   阮文没皮没脸惯了,说这话最合适。   不过想给阮姑姑介绍老伴的人也不敢来找她啊。   她可不像小表哥似的那么好糊弄。   阮秀芝没想到这孩子还越说越来劲了,她捏了捏阮文的耳朵,“别胡说,找什么老伴?你们年轻的小的那么多,我都照看不过来,我哪有精神找老伴?”   “是我们不省心。”阮文嘿嘿一笑,“回头啊,我让我哥和小谢努努力,给你弄个机器人,帮你做家务扫地好不好?”   阮秀芝被这孩子气的话逗得直乐,“净逗我开心,哪有这么厉害的机器人。”   “当然有了,回头我就给您弄,不过扫地的话要求高了点。”   阮秀芝看她越说越上瘾,连忙打住,“我信了我信了你还不行?我用不着机器人,你跟小谢好好过日子,你哥能安安稳稳的搞他的研究,我就满意了。”   她身子骨还算好,能把阮恬带大,不给这些孩子们添麻烦就好。   至于老伴什么的。   阮秀芝也不是没遇到要给她介绍的人,不过都被她拒绝了。   “阮文,等回头暑假有空,我想回老家看看。”   她有些年头没回去了,虽然阮文交代了人清明中元给老周烧点纸元宝,但她也该回去趟。   阮文得了准信,这会儿犯了困劲,有些迷迷糊糊的,“暑假多热啊,要不过年回去好了。”   “没事,我就回去给你姑父扫个墓。”阮秀芝看着已经睡了过去的人,眼角的皱纹都纠缠起来。   她就是想回去给老周扫个墓,给他叠一些纸元宝烧给他。   她现在过得挺好,不用挂念。   ……   阮文第二天去看望汪萍。   汪萍产后直接在汪老那里住着。   早些时候孩子满月和百天,阮文都让人送了礼物,她那会儿走不开,实在没空过来。   孩子四个多月,长得倒是虎头虎脑的壮实。   “他有没有小名啊。”   汪萍不在家,汪老、保姆和警卫员小张一块照顾孩子。   “有啊,老首长给取得小名,叫小虎。”   阮文:“……”生动形象,十分贴切。   罗嘉鸣和汪萍的儿子大名罗长学。   为人父母总是希望孩子上进一些,汪萍也有着最是普通的天下父母心。   不过罗小虎这个小名,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阮文一时间没想起来到底在哪里听到过。   孩子吃了奶粉后又睡着了,阮文去书房那边。   “汪萍最近怎么样啊?”她上午的时候跟阮姑姑聊了聊,之前汪萍产后是有些不对劲,后来慢慢缓了过来。   还没出月子,她就回去工作了。   十足的拼命三娘。   这事情发生在汪萍身上并不奇怪,但阮文不免有些担心。   “她就那样,就是比之前胖了点,整天嘟囔着自己胖了。”汪老可没觉得哪里胖了,再说了稍微胖点不挺好的吗?   尖嘴猴腮的反倒是给人一种不好打交道的感觉。   “产后减肥是有些麻烦,不过她怕也不是完全的产后肥胖,可能过劳肥吧。”阮文也没见到人,不好说。   汪老不清楚这胖就胖了,还这么多弯弯绕绕的。   “你最近还忙吗?”   上半年阮文接连的大手笔让汪家都跟着热闹了起来,他一个退休了的老干部门前可谓是车水马龙,就连汪萍的孩子过满月,都有那么多人送来了礼物。   还得一个个的送回去。   麻烦得要死。   这些还不都是阮文的大手笔,让那些人想着一块吃口肉,喝点肉汤?   “最近算是忙过了这阵子,不过回去指不定什么事呢,我想再去推销一下那些机器。”   硅谷最多的就是芯片制造商,如今这才多少订单呢。   阮文觉得再努努力,说不定能推销出去更多的光刻机。   研究所好几百口子的工程师,又是做研究又是当工人,可只要能挣到钱,养活他们的基础上还能继续做研究,再苦再累他们都不埋怨。   人的精神追求是崇高的,不生活在这个年代,阮文很难接触到。   “六月的时候美国有个电子工业品博览会,我打算到时候再去那里凑个热闹。”   汪老闻言皱了皱眉头,“你这又要出国啊。”   “出国才能挣钱嘛。”   商机都是自己跑出来的,坐在家里会错失很多机会。   汪老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年轻人,可真是精力旺盛。”   他是老了,比不上他们有干劲。   “我回头去美国,您有什么东西让我捎带给汪成斌吗?”   听到阮文提到小儿子,汪老神色不太好,“我不认识那王八羔子,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阮文:“……小声点,别吓着孩子。”   汪成斌当初一番骚操作,报复了前妻岳洪梅,但也惹怒了自家老爹。   后来跟他对象一起出国留学,听说是把母亲留给自己的一些遗产变卖了。   当然阮文也只是听李阿姨说了那么一句,因为买家似乎是谢蓟生。   阮文当时在忙,压根不知道这事。   这事自然是瞒不住的,结果汪老还登报纸跟小儿子断绝了父子关系。   听说为这事汪家老二还特意回来了一趟,被汪老直接赶走了。   总之汪成斌触碰到了汪老的逆鳞,如今也是那个不孝子。   阮文拿罗小虎做借口,这才没让汪老继续发作。   “我说呢。”   “什么?”   阮文笑了笑,“我说罗小虎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她提到美国这才想起来,那可是电影的男……配角?   可不是大名鼎鼎。   汪老被阮文弄得有点犯糊涂,“这不很常见的一个名字嘛。”   现在不兴取那些贱名了,不然狗蛋狗剩什么的遍地跑。   小虎小龙,这些很常见啊。   阮文笑道:“是是是,是我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您这名字起的好,人如其名,将来必然猛虎下山,成为人中龙凤,像他爸妈那样。”   “得了吧,别回头成败家子,毁了老子一世英名才好。”   “哪能啊。”   阮文没能等到汪萍回家,这人中午的时候打电话回来,说不回家了,晚上也晚点回来,要跟罗嘉鸣一起去看电影。   汪老冲着电话吼,“去去去,都去吧,都这么没责任心,哪有你们这么当爹妈的?”   不过他早就挂断了电话。   要是阮文没看错,大概汪萍只听到了“去去”,后半句压根没听到。   这老爷子。   阮文笑着摇头,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不过汪萍还有心情去看电影,阮文觉得她也没什么大事。   她计划着要回去,就没在这边多做停留。   下午三点多钟,阮文离开这边回北池子大街。   刚到家门口,一道人影蹿了出来,挡在阮文面前,“阮文,你可让我好等。”   阮文心口砰砰的直跳,看着来人忍不住瞪了眼,“你们这些当兵的,就喜欢神出鬼没是吧?”   关键是贾天山多大岁数了,都快四十了,还玩小朋友的这一套!   幼稚不幼稚。 第345章 345赞助   贾团长才不管呢。   他猫在这边大半天了,好不容易等到阮文回来,能不激动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阮文拿钥匙开门,“等我呗。”   贾天山:“……”好像这么说也没错。   “你之前不是说要我赞助奥运代表团吗,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个事。”   阮文这阵子忙,也没顾得上边疆那边。   不过她的确是说过这件事,“奥运会不是七月底举行吗?现在都什么时候,怎么才谈这件事?”   贾天山也不知道啊。   “反正我过来就是为了谈这件事,体育局那边要谈,可你也知道我就是个大老粗哪懂得这些,所以这不就来找你了嘛。”   阮文觉得体育局那边有问题,“还有其他的赞助商?”   可现在国内哪有什么像样的品牌呀。   何况大家也没想着要把广告做到国外去,你想要做广告首先你得把东西卖到国外吧?   可国产货出口的多是资源类产品又或者是轻纺织品,压根没品牌可言。   “我不知道啊。”   贾天山哪清楚这些啊,不过他知道这时候一定要找阮文才是。   关键时刻人可不能犯糊涂。   “我都没回老家,第一时间来找了你。”   阮文表示感谢,“希望你家老爷子不会来找我麻烦。”   贾天山嘿嘿一笑,“不会不会,他都死了好些年了。”   阮文愣了下,“抱歉,这个我……”   “这有啥好对不起的,你说你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不过阮文这院子是你家的啊,还挺宽敞的,靠着这紫禁城也近。”   这要是拆了起个小楼房什么的,都能直接近观紫禁城了。   阮文有些小得意,“我眼光不错吧。”   当初买第一套房的时候,她可是选了很久,这才选了这么个位置绝佳的四合院。   关键是还便宜。   要不是买太多实在招人眼,阮文打算买个几十上百个四合院呢。   不过她对房产投资兴趣也不是那么大就是了。   手头上存了十多套还算可以。   贾天山瞧着十分喜欢,“这房子养护的真好。”   虽说是人住房子,但这房子也挑主人啊。   遇到那些懒得打理的,好端端的房子跟猪窝差不多。   要是碰上那体贴人,这房子就是金窝银窝。   阮文家显然是后面这种情况。   这要是换一身衣服,那可就再两相得宜不过。   阮文哪在意贾天山的想法,她给人倒了杯水,“你把体育局的事情跟我细细的说。”   其实关于体育局那边的情况,贾天山还真不知道多少。   “你之前提了那么一句后,我就让老宋去处理这件事,中间也催了两次,不过就没什么下文,等到前些天才接到电话,说是想要谈一下赞助的事情,要我务必过来一趟。”   贾天山跟人谈判都是用拳头,边界冲突都是比谁的拳头硬,毕竟也没人真的敢惹出两国争端。   现在要他进行谈判,还是关于钱的事情。   关键这不是师部,体育局这边惦记他的钱啊。   贾天山觉得自己搞不定,就先来找阮文商量这事。   “阮文,我猜的哈,你说体育局要是真的缺赞助商,那不该巴巴的去找我吗?这么晾着我抻着我,是不是他们还有别的赞助商啊?”   越想,贾天山越觉得这可能性大。   “不见得。”阮文笑着抿了口水,“说不定是想给你点下马威,把你给吓着了,方便他们狮子大开口呢?”   贾天山还真被这说法给吓着了,“那我也没那么多的钱啊。”   想要狮子大开口,得找有钱人对吧?   他哪有这么多的钱?   贾天山连连摇头,“找错人了找错人了。”   阮文熟悉这人脾气,没跟他争辩这事,“那你有多少的预算。”   “预算?”   贾团长想了想,报出了一个心理预期数字,“二十万是不是有点多?”   “嗯。”阮文想,她要是体育局的局长,怕不是要把贾天山给揍死。   二十万的确不少,对于86团而言,这二十万怕还不止是那火腿厂的盈利吧?毕竟火腿厂刚起步没多久,市场都没完全打开呢,哪来的二十万净利润呢?   不过这个价钱,想要拿下整个奥运代表团的赞助,怕是有些勉强,尽管现在的工资少得可怜。   “对了,你知道咱们的代表团一共有多少人吗?”   这倒是没难住贾天山,“我打听了下,说是运动员有二百来口子,不过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人,差不多三百来人吧。”   他也不止是大老粗,有些事情还是会注意的。   “阮文,你咋想的啊。”   “我在想。”阮文顿了顿,“怎么才能花最少的钱,把事情办得最漂亮。”   贾天山没能想明白,“什么意思?”   “你跟体育局约了什么时候?”   贾天山脱口而出,“明天上午十点钟。”   “那行,咱就明天上午九点五十体育局大院门口见,到时候争取拿下这个项目。”   有阮文这么一句话,贾天山心里头松快多了,“要不我到时候过来接你?”   “那也行,就麻烦贾团长了。”   “什么话呀。”   贾天山觉得阮文跟自己假客气,这可真没意思。   要不是阮文,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想给奥运代表团赞助的事啊。   ……   周建明下班回家后,看到阮文竟然还在,他有些奇怪,“你不是说要回去吗?”   现在是在这里写写画画,这是在算得什么?   周建明拿起那本子,没太看懂。   “意外情况,对了哥,你想去看奥运会吗?”   “在洛杉矶呢,美国西海岸,那么远,你要去就自己去。”   阮文倒也没太想要去,不过去倒是也没什么问题。   毕竟她的安心可没少赞助三大球项目。   女篮女足怎么样她不知道,但女排这次成绩很好啊。   拿下了意义非凡的冠军。   “哥,我问你一件事。”阮文很认真,“如果说给你一笔奖金,你会不会很高兴?”   周建明觉得他家文文有毛病,“换了谁得了一笔钱不高兴呢?”   “也对。可是你不缺钱啊。”   这是真的有病,也不知道被谁刺激到了,“那能一样吗?你给的钱,我自己挣的钱,那是两回事好吗?”   阮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所以小谢老师年底上缴自己的小金库时,虽然没多少钱,但我很开心。”   周建明好奇心重,“他给了你多少钱啊。”   “不多,也就五万。”   周建明:“……这还不多?”   他一年工资津贴加起来连五千都没有!   同样是大学老师,为什么这个妹夫就比自己有能耐?   要知道,他可是在清华啊!   阮文看着一脸郁色的小表哥,忽的就开心起来,“大概是因为他经常接点活挣外快?”   “什么什么,我也要。”   不怪周建明眼馋,他天天拿阮文的钱也不好意思啊。   “你做不来。”   周建明不服气,“你都没说,怎么就知道我做不来?”   阮文觉得吧,年轻人年轻气盛,有时候未必是好事。   “他会工程制图,我说的是建筑制图。”   周建明愣了下,“啊我记得他大学和我一个专业啊。”   “你忘了他当过兵?”   没少画图,小时候又学过几年绘画,后来就开发了个业余的兴趣爱好呗。   周建明觉得,这个兴趣爱好自己发展不来,不过他倒也不是没挣钱的办法,现在开工厂的那么多,自己随便去接一些活,就能挣不少的钱呢。   “文文,你说我也接点活干怎么样?”   谁不喜欢挣钱啊,你看人汪常阳,靠着给冰箱换氟利昂,愣是给自己家又挣了两出四合院。   有知识有文化想挣钱多得是机会。   “你要是觉得不耽误你做研究尽管去嘛。不过哥,不缺钱就别折腾了。”阮文拿过自己的小本子,继续算账。   她怎么能把这二十万花在刀刃上呢?   周建明无限感慨,“那回头再说吧。”   他好像是没那么多空闲时间,小谢要照顾孩子好像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完成教学任务就算了事,不像他还得做研究。   绕了一圈,周建明看阮文又在那里算数,他十分纳闷,“你这到底在干啥?”   “不干啥。”阮文看着一分为二的十万块,怎么都觉得这样不合适。   “按照成绩奖励?”   金牌是一类奖励,银牌铜牌另算?   可普通运动员呢?   金牌得主不会差钱,毕竟到时候香港那边会进行奖励。   反倒是普通运动员没那么多钱。   可多给金牌得主钱,可以激励更多的人创造佳绩啊。   这个是偷懒又省事的办法,但激励效果的确很好。   ……   体育局的褚局长没想到贾天山还带了人过来,不过倒也正常,谁不知道阮文如今在边疆帮忙搞建设,86火腿背后就是阮文在出钱出力。   省城离首都又不远,让阮文过来倒也方便。   不过来了倒也好,阮文可是有钱的很,可以宰一下这头小肥羊嘛。   褚局长是老革命,说话的时候嗓门有点大。   “阮文竟然也来了呀,我就说小贾怎么好端端的想着要给我们赞助,看来这背后是你在出谋划策吧?”   阮文轻笑,“我就是个狗头军师,还是您跟贾团长谈,我来长长见识。”   长见识?   跟外国人谈判都不虚的人,还犯得着来他这里长见识?   褚局长才不会被阮文这三两句话给唬住呢,这要是当真他就是傻子。   听着体育局的这位头头说了半天,贾天山不慌不忙的开口,“是这样的,我和团里头慎重思考过,觉得代表团在洛杉矶人生地不熟的,需要帮助,而我们的火腿如今开发海外市场也有些难,如果真的能达成合作协议,那是互帮互助,再好不过的事情。”   屁话谁还不会说呢。   他早就跟阮文串好词了。   “褚局您是老革命,也知道边疆那地方穷得很,我过年的时候求爷爷告奶奶这才能把这些火腿给卖出去,不然都堆在仓库里怕是要发霉生虫子了。”   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个道理贾天山分外清楚。   每次师部开会,周师长在物资分配上总有些手偏,还不就是因为那几个大男人拉的下脸,知道哭穷嘛。   他不擅长这招,结果每次都占不到便宜,后来也懒得再去都是让老宋过去。   老宋比他会哭。   哭着要钱贾天山学不会,但现在他是散财童子,这一分一毛的都来之不易,逼得他学会了哭穷。   褚局长瞧着贾天山,又转头看向阮文。   阮文正在看着这次奥运代表团的大名单。   已经确定下来了。   七月底比赛,差不多七月中旬末就要启程前往洛杉矶。   如今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运动员们都在最后的封闭训练期。   想着到了洛杉矶,在奥运会赛场上为国家争金夺银拿荣誉。   没什么比一块金牌更有说服力了,一块不行那就多拿几块!   褚局长收回目光,“你说的这些我也明白,我这里何尝不是呢?你瞧瞧这些练体育的,有几个是家庭条件好的?这么苦这么累,都是为了争取拿个好成绩,有了好成绩能拿到奖金,这日子才好过嘛。”   贾天山连连点头,“都一样。”   他下意识地看向阮文,阮文再不说话他该怎么往下说,这明显是被堵回去了啊。   褚局长假装没看见,“小贾,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跟我说句实在话,你是打算赞助多少。”   这虽然不是开门见山,但也很敞亮,敞亮到让贾天山觉得这完全不按规矩出牌。   阮文,你倒是说句话啊。   阮文还在翻看那大名单,果然找到了自己熟悉的几个名字。   “褚局,您能不能先跟我透个底?”   “什么?”   “这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也要赞助咱们代表团啊?”   褚局长眉头皱了皱,但是没说话。   贾天山察言观色,发现自己好像看不出来什么门道。   “要是有其他人想要当这赞助商,那我就帮您抬抬价,争取让咱们体育局拿到一个大点的赞助,能帮运动员们多争取点奖金就好,至于我的火腿嘛,我再想别的办法。”   贾天山觉得,他真是个小机灵鬼,忽然间就想到了阮文之前交代自己的话。   瞧吧,他把这话说完,褚局长就越发的沉默了。   看样子,是没有?   贾天山蓦然觉得松了口气,没有还在这里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说什么看着他长大的。   屁,他们这是第一次见面好吗?   之前哪来的交情。   “小贾啊,你现在是越发的聪明,倒是让我都不知道说什么才是了。”   贾天山觉得这并非夸赞,他偷偷瞥了眼阮文,看到阮文抬起头来,似乎终于看完了那大名单。   贾天山蓦的松了口气,姑奶奶你再不说句话,我就要被为难死了啊。   “我哪有啊,只是我这也是为了体育局和运动员们着想嘛。”   褚局长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水,“那我实话告诉你,没有。”   没有其他赞助商。   除了贾天山有意要提供赞助外,其他都没有。   “那您……”这么抻着我,什么意思啊。   不怕鸡飞蛋打,自己这个唯一的赞助商都跑没影了吗?   阮文帮着解释了句,“只怕是褚局长想要在运动员的球衣上挂上赞助,也得去说服一些领导吧。”   体育局的局长又不是老大。   这又是建国后第一次参加奥运会,自然需要格外的慎重。   在球衣上印刷广告,这合适吗?   即便合适,国人能接受吗?   如何印刷?   只怕是这一套流程下来,没几个月办不成。   当然,体育局未尝不是存了心思,不一定只有86火腿有意愿赞助运动员们。   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眼光独到的工厂呢?   不过后面这话,阮文没说出口罢了。   到底还是要给这位老革命一些面子的。   褚局长看阮文的眼神不太一样了,“你说的没错,倒不是我故意拿捏你,只是有些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决定的。”   贾天山怎么也没想到,阮文这胳膊肘往外拐了。   那自己接下来说什么啊?   他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知道您有难处,不过贾团长这边也不宽绰,千辛万苦筹出了二十万。昨天跟我商量了大半天,恨不得一分钱都花到实处。我从没见过他这般为难。”   是没见过。   贾天山摸了摸鼻子,他怎么就不知道自己跟阮文商量怎么花这钱的事情了?   不过阮文都这么说了,他只能认下这一笔账。   二十万。   这跟褚局长想象中差了不少。   若是阮文赞助的话,只怕后面还能加个零。   毕竟她向来大手笔。   褚局长稍有些迟疑,“阮文你就没想法?”   阮文笑了起来,“我是做日化卫生用品的,让一个男运动员的背心上挂着我们的品牌,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她可还没见过哪个卫生巾赞助了体育赛事,而且还能在前胸后背贴广告。   “说实在话褚局长,我的产品有特定的人群,妇女和婴幼儿,电视广播报纸广告都有不错的效果,但运动场上不太合适。”   褚局长有些遗憾,阮文说的很有道理。   “不过我可以以公司的名义奖励咱们这次奥运会的奖牌得主,就当是回报社会。”   香港那边能办,为什么阮文不能做呢?   她要做,这也是给安心日化用品打广告!   褚局长面带迟疑,一旁贾天山有些慌了,“阮文,这不合适吧?”   他怕太过于出风头,回头被人给盯上。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运动员为国争光,这是在国际赛场上击败外国选手为我们扬眉吐气,我们本就该奖励。这只是我们厂的一点心意而已,要是下一届奥运会还有,我们也会奖,要形成习惯养成传统。”   “那你能跟我透个底吗?”   “20万的赞助费,其实能赞助的也就几个项目,我记得按照赛程安排,射击项目在前面,这个肯定需要穿着印有86火腿logo的运动服,还有就是球类比赛,乒乓球和排球什么的,其他的项目游泳跳水就算了,不合适。印刷的费用我们可以出,至于对运动员的奖励,金牌三万银牌两万铜牌一万,您觉得怎么样?”   阮文想起夺冠的女排队伍,觉得自己怕是要大出血。   但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这是打广告的最佳时机。   褚局长也想到了女排,毕竟前年拿过世界冠军,现在也是奥运会的夺冠热门,说不定就能拿了冠军呢。   “那要是团体项目,是一个人三万,还是……”   阮文觉得褚局长跟自己想到一起去了,“金牌三万,按照人头算,咱们国奥队要是能参赛拿了冠军,那可就是小七十万呢。”   足球队23人大名单。   好在国奥队挺拉胯的,压根不用去洛杉矶,阮文觉得自己省了一大笔银子。   “那教练呢?”   这是在使劲儿宰自己呢,“不管哪个项目,只要有运动员拿了金牌,教练团队也有三万。”   这个条件,比运动员稍微苛刻了些。   不过那也很不错了,毕竟当教练才多大点工资。   褚局长觉得到底是财大气粗,这要是他可不敢想这个。   手里没钱没底气啊。   你看阮文,就十分的豪放。   “行,那就按照你说的办。”   对方好说话,阮文也没再墨迹,“我让人草拟合同,明天过来跟您这边签下,您看怎么样?”   既然是赞助,自然按照合同办事。   褚局长稍作迟疑,很快就应了下来。   ……   贾天山觉得阮文疯了。   “那万一拿了十几二十块金牌,你这不就要发出去好几十万吗?”   这可比他们的赞助费多得多,多到贾天山觉得自己牙疼。   怎么能这么大手大脚呢。   “你说奥运会的时候,你会看电视吗?”   “当然。”   “会看报纸吗?”   “肯定的啊。”   “那就是了,回头啊我打算让新华社的记者同志给我写一篇报道,你说报道三天怎么样?趁着奥运会的热乎劲儿,全国做广告。”   这两年经济条件稍微好了些,有的说不定就肯花这个钱买卫生巾纸尿片呢?   贾天山是服气了,阮文这脑子就是灵活,自己就算开着大卡车来也追不上。   “你说是啥就是啥。”   阮文看着身后的体育局,“花点钱,说不定回头能找一个有国民度的代言人,挺好的。”   姑奶奶,这是花点钱的事情吗?   篮球排球都是12人,这要是随便拿个奖牌12万可就没了,万一拿了个金牌,那就是36万。   36万啊。   再说,还有其他项目呢。   “你们那个日化用品工厂,是不是特别赚钱啊?”   不然阮文怎么就这么财大气粗呢?   “还行吧。”阮文想了想,“虽然是轻工业产品,但是成本低售价还可以,也没打什么广告不需要做营销,所以还算挣钱。”   单纯的做日化用品,国内大头现在还没形成,出口海外能赚到钱,但行情比前两年差了些。   阮文现阶段赚钱的大头是消毒柜和出口纺织品。   “你这脑子,不经商可惜了。”   阮文把这件事谈妥,喊陶永晴来处理合同,但这还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处理好的事情。   运动员的服装上要增加86火腿的logo,可原本的logo似乎太过于繁复,方块大的广告位压根放不下这新logo。   阮文已经回了省城,陶永晴留在首都跟贾天山一起想办法。   她又不是设计师,哪有什么好主意?   贾天山不好意思再用这小事麻烦阮文,思来想去都没找到合适的,他暴躁的抽烟。   余光瞥到陶永晴皱眉头,贾天山有些不好意思,“这光在这里想能憋闷死,我想出去走走。”   陶永晴没太注意,她正在看着现在的logo发呆。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贾天山拿着个棉花糖进了来。   “贾团长你还喜欢吃这个啊。”倒是有些童心未泯。   贾天山嘿嘿一笑,“哪能啊,刚出门就看到了,给你买了个,你辛苦了,吃个棉花糖。”   陶永晴盯着那棉花糖,她忽的笑了起来,笑容让贾天山愣在了那里,这姑娘这是咋的了?   棉花糖被他攥在手里,而陶永晴拿起铅笔来,在纸上画了起来。   “你看这个怎么样?”   纸上是一个倾斜着的火腿,里面写着86两个阿拉伯数字。   贾天山连连点头,“这个好这个好,咱们就用这个。”   既简单明了又能把他们86火腿的神髓给展示出来。   很不错。   陶永晴也觉得这设计很是不错,不过这未免太过于潦草了些,还是得找专业人士帮着给做一下修改调整。   公司里就有这么个专业人士嘛。   陶永晴打电话喊胡晓春过来,让她用多种风格来设计一下这个火腿。   比如说用水墨风,油画风格等。   她想优中选优,找到一个最适合86火腿的logo。   和吴缺一同进入安心集团上班的胡晓春远没有同事那么活泼,她更拘谨了一些,好在办事十分的稳妥。   依照陶永晴的要求画了好些画。   最后采纳的是那黑边红底金字的设计。   不管是国画还是水墨、油画,都有局限性,远不如被选中的设计来的扎眼。   儿童节后没两天,陶永晴把logo递交给了体育局这边,很快就拿到了样衣。   亏得多了这黑边金字,不然还真不太好区分。   可也因为是红色打底,所以这logo也就没那么突兀。   陶永晴没有想到,这则奥运赛场上的球衣广告,可以称得上是昙花一现。   奥组委很快就禁止了运动服上给其他赞助商打广告,甚至在本届奥运会上试图遮掩掉这碍眼的广告,但这种举动反倒是让电视机前的观众好奇,那究竟是什么广告。   86火腿以另一种阴差阳错的方式在海外打开了市场。   这是谁都不曾想到的。   奥运会时品牌logo被遮掩,这条路堵死了阮文倒也没着急,她把目光投向了欧洲,准确点说是投向了足球。   这是谢蓟生提供的建议。   即便是国内,足球这一运动如今也深受青少年以及成年人的喜爱。   小初高的教室里,哪个孩子没用一堆废旧作业纸团一个球来踢呢?   男孩子最喜欢炫耀的,莫过于爸妈给自己买了一双足球鞋。   谢蓟生如今又是以领队身份带着安心集团的体工队,对欧洲足球联赛也相当了解。   “利物浦最近势头好,但如今英国的政策使然,我建议你把赞助商放在伦敦的球队身上。”   伦敦的球队?   谢蓟生给出了他的推荐。   阿森纳。   这个建议引得陶永安强烈抗议,“既然赞助那就选最好的,即便不是利物浦也有埃弗顿,干嘛选阿森纳?”   阿森纳上个冠军都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阮文觉得这俩男人要打起来,不过她一点都不担心,毕竟谢蓟生的武力值可以单指灭掉陶永安。   反正他不吃亏,随便吵。   相较于陶永安的激动,谢蓟生则十分平静,“利物浦的发展源于奴隶贸易,作为一个港口城市,利物浦依靠本地船坞成为英国的第二大城市,但现在远洋运输方式变了。”   陶永安低声念叨了句,“集装箱嘛。”   “对,集装箱时代的到来让船坞成为过去时,如果你留意当地报纸的话,不难发现利物浦的失业率居高不下。”   失业率意味着什么?   工作的不稳定,人口外流。   这必然会导致城市的衰落,城市的衰落足球这一运动本身也会走向低谷。   陶永安有些郁闷,“好吧,你说得对。”   利物浦的两支球队都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至于阿森纳如今落寞,反倒是好事。   毕竟赞助费不会太高。   “日本的夏普赞助曼联,赞助费好像是十万英镑。”   “那是不贵。”   陶永安真不觉得贵,毕竟比起阮文这次给奥运代表团发出的一百五十万的巨额奖金来说,这十万英镑不要太便宜好吗?   不过陶永安又多问了句,“十万英镑是一年吗?   谢蓟生点头,“应该是五年期限,这个期间每年赞助费用十万左右,你可以让Alice去跟阿森纳的人谈一谈,说不定能把价钱控制在八万英镑左右。”   “我试试看。”   阮文觉得这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毕竟之前她给了赫尔斯去搞电视赞助广告,实际上效果不算是特别好。   相较于在电视剧集中的投资,阮文觉得投资球衣广告的确还好。   如果能够签订长期的赞助合同倒是更好,不过依照阮文对广告赞助的了解,怕是很难。   奥运会的热潮还在报纸电视上有延续,不过阮文并没有露面,相关的事宜交由陈主任和陶永晴处理。   陈主任烈士遗孀的身份,再加上安心本身赞助女排多年,这倒是让一直没能打开国内市场的安心在八月份小小火爆了一把。   安心卫生巾的国内市场销量突飞猛进。   只不过彼时阮文已经飞往伦敦,她要亲自和阿森纳谈广告赞助的事情。   当下的英国足球顶级联赛是英甲,尚未改制。   阿森纳近些年来战绩不算太好,进入八十年代后一冠难求。   毕竟如今是利物浦盛世,红军压在每一支英甲球队的头上,让其他球队喘不过气来。   冠军是一方面,更让阿森纳郁闷的大概就是赞助的事情。   当初阿森纳也有一个机会得到五年二十万的广告赞助,但这个价钱并不符合伦敦球队的身价。   阿森纳想要找一个出价更高的企业,但一直没找到。   不过最近倒是有人在联系俱乐部。   负责商业推广的经理艾伦在听到对方那一口糟心的英语时,很想要把人赶出伦敦城。   日本的电子企业JVC的代表高桥夏彦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来送钱竟然还没得到对方的好脸色。   谈判向来不是一蹴而就,高桥夏彦也不着急。   出门的时候就遇到一对青年男女,男人一头灿烂的金发,在夏日的太阳下闪着金光。   女人则有些眼熟,黑色短发十分干练。   亚洲女人。   高桥夏彦觉得可能是某个韩国女明星,可又有些想不出来到底是谁。   他脚下慢了点,听到那男人几乎恳求的开口,“你来伦敦怎么可以不告诉我,乔伊我觉得我们即便做不成恋人,也可以做朋友的,不是吗?”   “我已经结婚了,布兰特先生。”   “我知道,可欧洲的贵族便是婚后也可以拥有情人。”   高桥夏彦听到这话眼皮子一抽,他知道这女人是谁了。   哪是什么韩国女明星,是中国的那个女明星才是!   阮文。   前段时间从尼康赚走了一大笔钱的阮文。   她虽然并非歌手电影明星,可在日本的商界那也算赫赫有名,毕竟是藤原家那位公子的座上宾,和藤原优子女士也来往过密。   高桥夏彦瞧着两人走过去,他不知道为什么,就鬼使神差的跟了过去。   想知道,阮文来这里做什么。   阮文来伦敦后就“偶遇”了盖伊·布兰特,既然要演戏自然得演全套。   早前的火车事故让盖伊·布兰特被暗中调查,尽管解决了后面的问题。   但既然阮文来了伦敦,他势必要继续死缠烂打,这样才能打消一部分人的疑虑。   阮文对于骚话张口就来的英国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这让布兰特很是郁闷,“我是曼联球迷,不过为了你我可以成为阿森纳的球迷。”   阮文一脸的嘲讽,“你的爱情转移还真够快的,那将来为了其他人也可以选择不爱我,对吗?”   盖伊·布兰特:“……”女人太过于敏锐,会显得男人愚笨。   “当然不,你永远是我最爱的东方女孩。”   阮文前往会客室,“你还会有最爱的欧洲女孩,最爱的美国女孩,甚至还会有最爱的非洲、拉丁女孩,对吗?”   “哦乔伊,别揭穿我的那点小心思好吗?你不想体验一把……”   艾伦的到来打断了布兰特的告白,阮文和这位俱乐部的高管谈起了赞助的事情。   这让艾伦有些惊呆,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日本人,还有这个女人都要和阿森纳合作。   莫非阿森纳要时来运转?   不过激动归激动,艾伦作为职业经理人很快就明白,这是俱乐部最好的机会。   “您给出的报价的确很让人心动,不过日本的JVC刚给出了一个更高的报价,我想乔伊小姐您可能并不清楚这件事。”   阮文眨了眨眼,“是吗?看来是我迟了一步。”   艾伦:这什么意思,迟了一步?你不打算涨一下价格试图争取一下吗?   JVC的确给出了一个报价,可和眼前这个女人给的差不多。   三个月前,经历了和褚局长的谈判,阮文很清楚这些赞助合同里的弯弯绕绕。   “你还有喜欢的球队没,能不能帮我联系下,我看能不能再找个球队赞助。”   盖伊·布兰特十分的雀跃,“诺丁汉森林怎么样?他们之前拿过欧冠。”   “现在呢?”   “现在在次级联赛晃悠。”   察觉到阮文不太开心,盖伊·布兰特迅速改口,“我和曼联关系不错,要不帮你问问看?他们的合同似乎也快到期了。”   艾伦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在阿森纳俱乐部的会客室谈着赞助曼联的事情,他觉得自己该愤怒,而且该异常的愤怒。   可看到对面坐着的是盖伊·布兰特爵士,艾伦又是咽下了这怒火。   “其实我们可以商量下,毕竟除去赞助费用之外,品牌形象也很重要。”   阮文笑了起来,看向盖伊·布兰特时脸上带着微微的笑,这人还算有点用。   贵族,有钱的贵族,不管在哪里都好使。   她转头看向阿森纳的高管,“当然,我们的品牌形象很健康,毕竟它的宗旨就是为人类带来健康福音。” 第346章 346送你辆车   “卫生巾?这简直荒唐,不行,绝对不行!”   艾伦并不能做主,当他把这件事报告给俱乐部主席时,这个来自中国的赞助商被强烈反对。   主席先生并不同意,让安心成为阿森纳的胸前广告赞助商。   哪怕对方愿意支付五年五十万英镑的赞助费。   他们是一家足球俱乐部,一个男人参与的运动,为什么要把女人和孩子强行牵扯进来?   艾伦就知道会是这样,在他知道对方的来历后,他也惊叹过,“乔伊小姐,你要知道,绝大多数球迷可都是男人。”   阮文当然知道,女人也看足球比赛,但是英国遍地的小酒馆里,热热闹闹聚在一起的却是以男人为主。   喝着啤酒,看着比赛,甚至这成为了逃离家庭生活最好的方式。   不过哪又怎么样呢?   阮文坚持自己的意愿。   艾伦只好转达,“乔伊小姐想要请您共进晚餐,她说届时您可能会改变主意。”   主席先生觉得荒唐,“她在想什么?怎么可能?”   激将法十分的幼稚,但的确好用。   毕竟主席先生也想要知道,这个女人想要怎么说服她。   而在到达餐厅时,主席先生知道自己上了当。   “罗伯特叔叔,您最近还好吗?”   阮文倒是想要以理服人,但有的时候人不需要这么执拗,稍稍的变通,很容易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多费唇舌呢。   盖伊·布兰特有他的作用,比如说和阿森纳的主席先生罗伯特相当熟悉。   熟悉到,这位主席先生虽然一脸的不乐意,但最后还是答应了阮文的请求。   确切点说,他没办法拒绝布兰特的要求。   原因倒也再简单不过,罗伯特正在追求盖伊·布兰特的母亲。   裙带关系不管什么时候都好使,国内外都不例外。   负责商业推广的艾伦不知道主席先生究竟是怎么被说服的,但他很快就和这家来自中国的公司签订了赞助合同。   从下个月开始,阿森纳球衣的胸前广告位,将会有安心的品牌logo。   阮文的伦敦之行格外的顺利,除了盖伊·布兰特的死缠烂打的表演真的很垃圾以外。   来自英格兰的贵族似乎痴迷上了表演,甚至在邀请阮文去观看歌剧表演时,都会含情脉脉的看着阮文,那眼神仿佛自己是天底下第一痴情人。   阮文觉得这人不去好莱坞简直是天大的浪费。   离开歌剧院,她回酒店。   盖伊·布兰特执意把人送回去。   “尽管你要拒绝我,但乔伊,请不要拒绝我对你的关心好吗?你要为自己的安全着想。”   “随你。”阮文坐在后排,看着车窗外的伦敦城。   在十六世纪初,这里其实还只是一个人口少的不能再少的小城。   在四五十年前,伦敦被一再的轰炸。   战后的建设是坎坷的,失去了世界霸主的地位,没有了昔日的辉煌。   就连他们的贵族,都被毛子家策反了。   盖伊·布兰特看了眼后排落座的人,他声音轻柔,“你没有考虑过在伦敦生活吗?”   “享受这糟糕的天气所带来的郁闷心情?”   阮文的伶牙俐齿让布兰特低声一叹,“乔伊,你像是一只不怎么可爱的猫咪。”   猫咪?   阮文可从没觉得自己像什么圆毛动物。   “是吗?惹毛了猫咪可不是什么好事,这个家伙记仇而且有锋利的爪牙。”   布兰特微笑,“那如果把她的指甲都剪掉呢?”   拔掉那些性格里的尖锐。   这或许是一个还不错的选择。   阮文淡淡瞥了一眼,“除非你把她的手脚都剁掉,否则她还会再长出新的指甲,将你挠一个头破血流。”   盖伊·布兰特闻言错愕,好一会儿才开口,“或许是我错了。”   这并不是一只猫咪,而是一头凶悍的狮子。   车子停在酒店楼下。   盖伊·布兰特很是绅士的打开车门。   “你真的不考虑下我吗?”   阮文认真的看着他,声音轻的像三月的风,“布兰特先生,我之前一直以为你适合去好莱坞,不过现在看来我错了。”   盖伊·布兰特脸上略带着几分无奈,“阮文,你怎么会觉得我是在演戏呢?”   在看到那张脸上一闪而逝的错愕后,他声音越发的温柔,“我是认真的,我的小姐。”   男人的脸忽的接近,几乎不给人反应时间。   就在布兰特以为自己能够偷袭成功时,他脸上猛地吃痛。   阮文收回了拳头,神色冰冷,“希望你的鼻梁还好,不过布兰特先生,这种行为可不怎么绅士。”   她头也不回的进了酒店,看到门童那错愕的模样,阮文大步流星。   她配合盖伊·布兰特演戏,既是洗脱他的嫌疑,也是为自己增加一层保护。   但假戏真做?   先生,请问您敢不敢拿掉香水,释放自己纯天然的体味呢?   在酒店大堂里等待的高桥夏彦看到阮文的举动时惊呆了。   盖伊·布兰特可是英国贵族,是那种有钱有势的旧贵族。   阮文她怎么敢,怎么敢这么无礼的对待一位贵族绅士?   几乎忘了自己前来酒店目的的高桥夏彦下意识地去借用电话去报警。   “你们这里的报警电话是多少?”   前台的服务生下意识地回答。   高桥夏彦拨号,听到后面有人问他,“为什么要报警?”   高桥夏彦头也不回地回答,“拜托,那个中国女人殴打了一个英国贵族。”   如果阮文被伦敦的警察抓起来,是不是自己还有希望得到和阿森纳的合同?   “这又关你什么事呢?”   高桥夏彦扭过头,“当然和我有……布兰特先生,您,您还好吗?那个女人实在是太无礼了,她怎么可以这样。”   盖伊·布兰特瞧着这个小个子的日本男人,似乎跟阮文差不多高,但长得可差远了。   看着向自己鞠躬的人,布兰特放下捂着鼻子的手,“现在的确和你有关。”   盖伊·布兰特一脚踹在了日本人的膝盖上,“报警吧,先生。”   ……   阮文并不知晓酒店大堂发生的事,她早早地休息,第二天便是从伦敦转机到巴黎,飞回祖国。   刚到首都,前来接机的周建明就转达了陶永安的话。   “小陶去了边疆,说是指导安装那台pvc管生产线,原本是邀请我一块过去的,但是开学后我这边走不开,你要不要去看看?”   那条生产线,周建明在关键零部件材料的选择上给出了建设性意见,所依靠的正是这些年对材料疲劳损伤的研究成果。   如果有时间,他还很想去边疆一趟。   可惜交通不便,周建明实在走不开。   “去啊,这么大的热闹事我怎么能错过呢。”   阮文没想到生产线终于能投入使用了,这么一来的是不是意味着起码后年这时候,86团辖区那里已经能够完成地下管道的施工?   届时,可以依靠地下管道存储供水,完成对地面作物的浇灌?   这样一来,边疆水资源短缺,存不住水的问题,就有了解决之法。   周建明看着眉开眼笑的小妹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就知道你是喜欢热闹的,不过他先去东北那边,得过两天才能到,你也不用着急过去。”   “嗯,那我先不回家。”今天就先休息下,明天休息的差不多了直接去边疆。   阮文经常性的不着家,周建明早已经习惯,并没有多说什么。   “对了文文,王春香的对象前两天还联系了我。”   阮文脸上笑容消失不见,“他联系你干什么?”   单纯的说合作,傅南胜倒是一个还不错的对象。   但一想到他也苦心算计了一番,阮文的情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也没什么,他好像是在做什么研究,在材料方面出现了些小问题,不知道怎么找到了我的电话,就问我意见,倒是挺礼貌的。”   周建明对军人的印象源于罗嘉鸣和谢蓟生。   谢蓟生甚至不能说是一个传统军人,至于罗嘉鸣沉不住气咋咋呼呼的,让周建明觉得这也不是典型。   一来二去,他也茫然当兵的究竟什么样。   就像是,王春香的对象这样吗?   阮文冷笑了下,“礼貌?那是因为有求于人,我有求于人的时候也是乖孩子呢,人在屋檐下不都这样吗?”   周建明揉了揉阮文的脑袋,“木已成舟就别这么想不开了。我之前也有跟王春香聊过,她现在过得也挺充实的,就是睡觉时间比我们这边晚得多,早晨起的也晚。”   “时区不同嘛,你就当有点时差就是了。”   阮文的神色缓和了些,“你们都聊的什么呀?”   “也没什么,她问我教材的事情,机械系哪个学校都有嘛,她看了眼那边的教材不是特别满意,就跟我联系了下,顺带着聊了聊她最近的研究情况,你也是,怎么把人忽悠的去研究什么风力发电、太阳能了。”   明明学的是通讯,结果现在搞起了能源。   阮文觉得这个帽子自己可不能戴,“那是因为她想要给傅南胜分担压力,怎么还能怨……”   “就是,人家小两口过得好着呢,要知道你还这么不喜欢她对象,王春香能高兴?”   阮文没想到,老实巴交的小表哥竟然给自己挖坑。   她气鼓鼓的看向窗外,“那行啊,我喜欢傅南胜行了吧,反正我马上就去那边,到时候到他们两口子面前郑重宣布,傅南胜我喜欢你。”   周建明被她气得哭笑不得,“瞎胡闹什么,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能这么胡闹?”   “谁胡闹了?”   阮文闷闷,但她是得承认,王春香现在过得还挺好,自己再这么跟傅南胜不对付下去,最后难做人的只会是王春香。   这是她不想看到的。   傅南胜这个混账玩意儿,算的可真够多。   阮文恨不得把这人大卸八块才过瘾。   但也只能想想。   ……   回到北池子大街,阮文下午的时候正在家里倒时差,有不速之客登门拜访。   乐薇的到来让阮文有些无力的又趴到床上,“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回来了,特意来找你玩啊。”   阮文有气无力,“我没什么好玩的,你回去吧。”   乐薇:“……”为什么她觉得这话怪怪的呢?   不过有没有好玩的,可不是阮文说了算。   “你别这样嘛。”乐薇拉着人起来,“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听了保证就不困了。”   阮文觉得自己眼皮千钧重,现在没什么比睡觉更重要的事情了。   她可不是陶永安,没那么大的精力八卦。   “祝福福死了。”   “嗯。”   乐薇看着趴在床上的人,又是重复了一遍,“祝福福死了。”   “死就死……你说谁?”   阮文回想着刚才听到的话,她瞌睡虫消失无踪,“祝福福?怎么死的?”   乐薇看着一下子精神起来的人,她就知道带着这个消息过来准没错。   “应该是昨天吧,就不知道怎么自杀了,不过她在里面好像被欺负了。”乐薇小声的趴在阮文的耳朵边说了句。   阮文这下是真的一点都不困了,“你确定?”   “反正就是听了这么一句,不过肯定不会跟外面公布的嘛。”   当然不会对外公布。   女犯怀孕,流产而死。   这种消息要是对外公布,那可就是会翻天的。   但祝福福的死讯还是在阮文心头掀起了一阵惊涛狂浪。   那仿佛一个打不死的小强,总是能够找到机会让自己活下去的祝福福。   如今,就真的死了吗?   她们俩斗了那么久,阮文倒是没吃过什么亏。   当然,也不曾有什么惺惺相惜的感情。   她跟祝福福有什么好惺惺相惜的呢。   但这人的死,还是让阮文心头有些奇怪,一种她也说不清的感觉。   “其实她活着也是遭罪,我听说她当初都不怎么干活,你想在里面呆着可不是让你吃公家饭逍遥过日子的,也需要劳动。”   乐薇觉得要是换自己进去,怕不是早就寻死觅活了呢。   祝福福能撑到现在,到也不容易。   林家当初倒霉,从林平山到祝福福、林三悉数被调查,唯一两个漏网之鱼,大概就是林梦君和祝福福与林三的女儿林安萍。   不过林梦君也大不如前。   她想要跟着爸爸家姓,但林家出事后,她爸爸那边火速办理了离婚。   原来林梦君的老爸早就厌烦了妻子的强势,如今巴不得能摆脱掉林家,他又娶了个年轻大学生,听说前段时间有了个儿子,一家人都宝贝得不得了。   林梦君没了母家,又被父亲抛弃,听说是有个老同学收留了她,不过有很长一段时间没露面了,大家都猜测她结婚了,至于嫁给谁,大概是一个穷小子吧,毕竟她现在也穷的身无分文不是?   至于祝福福那个女儿林安萍。   小姑娘的出生并没有能给林家带来稳定平安的日子,反倒是让林家陷入万劫不复。   林家出事后,林安萍被祝福福的小姨给抱走养着,大概是因为娘胎里就体弱,这孩子没多久就夭折了。   乐薇没那么多心思,一股脑地把事情说给了阮文听,这让阮文恍惚了下,“什么时候没的。”   “好像也是前些天吧,说是天气太热孩子中暑,没熬过去。”   前两天。   母女两人从小到大一前一后先后死去。   这让阮文觉得可能并非是什么巧合。   不过也说不好,祝福福对她的那个女儿有那么看重吗?   阮文想不通,也懒得去想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   你死我活的斗争已然结束,林家树倒猢狲散,祝福福如今也没了。   阮文成了最后的赢家。   “还有别的事吗?”   乐薇原本以为阮文会很高兴,但看这神色,她似乎想多了。   “还有件事。”   乐薇吞吞吐吐的,似乎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阮文瞧着她那模样,大概猜了出来,“你想要结婚没问题,但是乐薇你得想好了,婚后你可能一个人住,你们两人很可能聚少离多,这样的日子你能一直忍受吗?或许不是一年半载,甚至十年二十年那种。”   乐薇想要开口,但阮文拦住了她,“或许你觉得可以让你爸爸做安排,可你熟悉他的性格,觉得他会答应吗?如果爽快的答应了,我想你得考虑下小章是不是在利用你当跳板。如果为了你违心的答应了,又或者压根不答应,你做好这心理准备了吗?”   阮文认识的一干人里,乐薇是最不知道人间疾苦的。   她就是个小公主,如今却要做出最艰难的选择,这或许是命运的安排吧。   “我知道的,我想过这个问题。”   年轻的女孩子脸红红的,似乎抹了胭脂色,“你能不能跟我说一件事啊。”   “什么?”   乐薇有点不太好意思,“就我不好意思问我姐她们,不知道问谁才合适。”   小姑娘凑到阮文耳边轻声的问了起来。   这让阮文忍不住露出姨母笑,“真的是大姑娘了啊。”   乐薇脸更红了,“你别笑话我,不能跟我姐姐说。”   “不说。”阮文应下,“一开始是有点疼,不过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那是不一样的感觉,懂得吗?”   乐薇声音细细的,“真的吗?”   “真的,骗你干嘛?男人有欲.望,女人也有,只不过我们内敛惯了,习惯性的掩饰而已。你喜欢他,没想过亲亲摸摸他吗?”   乐薇连连点头,“可他总觉得我是小孩子在胡闹,总会把我的手拿开。”   她做的最大胆的,大概就是在送人离开的时候,亲了他。   而那一次,他也给出了回应。   想起那次,乐薇就面红耳赤。   阮文想了想,“那是不是快回来了?等他回来,你再试试看?别太急色,当然也要保护好自己。”   从床上起来,阮文去抽屉里找东西,想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一件事。   谢蓟生结扎后,他们对国家夫妻保健事业的贡献几近于零,家里哪有套.套?   “记得去药店买避.孕.套和药。”   乐薇脸上滚烫,“你怎么这么不正经?”   让一个已婚的女人多正经?   阮文觉得这孩子也太单纯了些,“那我可跟你说,夫妻之间需要多适应,你们这要是两地分居时间长了,怕是每次都要重新适应,到时候有你难受的呢。”   乐薇:“……”她就不该问阮文这个,谁能帮她刹住阮文的话题啊。   于情于理,乐薇都该逃之夭夭才是,可她没有。   屁股仿佛黏在了这里。   “其实我爸爸过去这段时间也有给我介绍他说的那些青年才俊,可阮文你知道吗?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很奇怪,仿佛我是一个傻子,一个□□。有的或许会收敛一些,但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流露出‘你真笨’的眼神,小章不会这样。”   他从没有嫌弃她笨,即便是她一遍又一遍的问他那些问题,他都十分的耐心。   “我每周都会收到他的信,那天总是我最开心最期待的时候。我真的很喜欢喜欢他。”   喜欢到,看完信后就等着下一周的到来,小心地收藏好每一封信。   阮文看着小女儿家眉眼间的温柔缱绻,她忍不住揉了揉乐薇的脸蛋,“喜欢就去试试看,不要让自己后悔。”   乐薇笑了起来,“阮文你真好,我爸和我姐他们都劝我慎重。”   仿佛那是一个火坑。   “越是劝你你越是会一往无前,会跟全天下的人对着干。你既然真的喜欢那就去试试,要是后悔了也还有后悔的余地,不然留下一辈子的遗憾,多不好。”   乐薇甜甜的笑了起来,小身子一歪倚在阮文怀里,“不会的,我不会后悔,也不会给自己留下遗憾的。”   她脑袋往阮文怀里钻,好半晌又是忍不住嘟囔了句,“你的胸怎么这么小啊。”   埋着一点不舒服。   阮文:“……”占我便宜还嫌弃我,大小姐你讲点道理好吗?   ……   乐薇的对象得等到月底才能回来,阮文答应了到时候帮忙观察。   至于现在,她去边疆忙活。   工厂选址在21团辖区,毕竟这里靠近油田。   这个工厂早早就建好了,就等着生产线的到来,就可以投入使用。   阮文比陶永安迟来了三天,不过去的时候倒是刚好,那生产线正在进行最后的调试。   陶永安穿着劳保服,一身脏兮兮的似乎刚从淤泥潭里爬出来。   “好了,试试看吧。”   陶永安扭头看到阮文,他有些惊讶,“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忙完了就回来了呗。”阮文看着这整条的生产线。   复杂又庞大,难怪陶永安他们用了那么长时间才搞好。   从原油到pvc管,现代化的工业生产带来了太多太多的便利。   不止是生活,包括农业。   看到那雪白的管道出来时,陶永安那脏兮兮的脸上露出一个极为干净的笑容,“你看这成吗?”   为了保证管道埋在地下不被侵蚀,所以这都是特别加厚的。   刚生产出来的缘故,这管道还有些热乎。   “挺好的,不过这管道的组装也不是个轻松的事。”   陶永安嘿嘿一笑,“我知道,我这边还弄了几个小的生产线,你过来看。”   工厂建立了大大小小的车间,阮文来到旁边的另外一个小车间,一进门就看到了箱子里装着的配件。   二通、三通、四通接头应有尽有。   “老万他们还搞了个加热的装备,说是能把这pvc管加热软化,这样一来就能够让这管道和接头无缝衔接,不会出现漏水渗水的情况。”   阮文拿起了几个接头看,果然没有螺丝纹。   陶永安挠了挠头,“其实螺丝纹吧也不难搞,隔壁车间也有的。”   热熔、螺丝衔接都有。   阮文看陶永安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敬畏,“可以啊陶永安,这次考虑的还真周到。”   猛然的夸奖让陶永安有些不好意思,“你觉得都还行?”   “当然,非常的可以。”   即便是到二十一世纪第二个十年,热熔衔接依旧是pvc管最常见的处理方法。   如今自然是非常可以,“回头咱们申请专利去。”   这个专利肯定要拿着,有这专利在手,阮文觉得即便是他们的工厂全都停工了,也能过活的相当不错。   陶永安兴奋起来,“那这次我能买辆车吗?”   他一直都想要一辆车,可惜媳妇对这件事支持不够,要是阮文能答应,说服他媳妇就不要太简单。   “不用买,回头我送你一辆。”   阮文十分的爽快,这次的确是陶永安一手主导,别管他有没有找小表哥帮忙,但能搞定这么一个庞大的工程,小陶同学值得一辆车。   “那我能选吗?”   “行啊,随便选。”反正她都能搞来,搞不来那就当承诺失效?   阮文这么好说话,让陶永安有些不安,“阮文,你真的让我随便选?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你不会觉得我得了绝症吧?”   “没没没。”陶永安怎么会这么想呢?   他巴不得阮文长命百岁,自己能跟着挣钱过小日子呢。   “那我能不能要一辆奥迪?”   法拉利是挺好的,宝马和奔驰也不错,不过这都太高调了些,奥迪是不是稍微好点?   “确定?”   陶永安有些迟疑,阮文家的是一辆捷达。   自己开比捷达好的车,是有些不太合适的样子。   “那要不国产车也行。”   这还心虚了。   阮文笑了笑,“没事,我回头让程先生帮个忙,不过可能得等一段时间。”   “我能等的,没关系。”   事实上,陶永安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真的很想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   ……   阮文这次来去匆匆,在边疆待得时间甚至不到旅程的三分之一。   没办法,谢元元小朋友要三岁生日。   依照阮姑姑的意思,三岁是小孩子的大生日,不管依照那边的规矩都要办一办才行。   阮文这个亲妈不出现像什么话?   还有建明,简直胡闹。   明知道元元马上要生日,也不说拦着阮文,竟然还撺掇人去边疆。   反正你麻溜地给我回来,真要是错过了元元的正经日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阮姑姑一向都是再温和不过的人,这次忽的下了死命令,阮文哪敢违背啊。   第二天一大早就是往车站去,都没顾得去86团那边打声招呼。   她回到省城,刚巧是谢元元生日的头一天。   不过对谢元元而言,过生日也没什么好的,毕竟她每周都能吃奶油蛋糕,跟过生日差不得样子。   阮文舟车劳顿,回到这边第一时间去托儿所接女儿。   远远的就看到元元正在跟人说话。   “那你不邀请我们去吃蛋糕吗?”   托儿所的小朋友很是馋嘴,他们惦记着谢元元的生日蛋糕呢。   谢元元小朋友细声细气地说,“我家是我妈妈当家,她是女王我是小公主,她不发话我不敢说什么。”   阮文:“……”小谢老师你教孩子这个合适吗?   有小朋友刚巧看到阮文,指了指,“谢元元,那是你妈妈吗?”   “才不是,我妈妈在国……妈妈。”   小姑娘变脸极快,小短腿跑得飞快,往阮文怀里一扎,“妈妈你回来给我买蛋糕吃吗?”   “买,好吃的我们都买。”   小姑娘香香软软,入手稍微有点沉,阮文想,这段时间她闺女似乎吃了太多的蛋糕,怎么又胖了呢?   其他小朋友小心地凑了过来,“阿姨,我们给元元唱歌,能请我们去给元元过生日吗?”   过生日唱歌是假,想要吃蛋糕是真。   阮文笑了起来,“那咱们今天就去好不好?明天阿姨家里有客人,怕是没办法招待你们。”   作为小寿星的谢元元没有半点意见,毕竟她可以连着两天过生日了。   托儿所的小朋友早早下课,阮文让老师跟家长们说一声,她带着孩子去了工厂的食堂。   食堂里的大厨瞧着阮文带着一群孩子过来,傻了眼。   这是要干嘛?   过生日嘛,总是要大吃大喝才是。   阮文这几天都在车上过得,也没什么胃口,让大厨给小孩子们做一些酸酸甜甜的菜,有什么水果都切好了装盘让他们吃。   她让老韩去蛋糕店给买俩大蛋糕。   蛋糕送来的时候,韩建国给阮文使了个眼色。   阮文不放心,让大厨帮着看着,等她回来再切蛋糕。   “怎么了?”   韩建国十分直肠子,“我在蛋糕店看到小任和她女儿了。”   任凤杰啊。   阮文觉得还挺正常,“她家敏敏喜欢吃蛋糕,估摸着是过去给孩子买吃的了吧。”   韩建国就知道阮文可能还不知情,“她在学校图书馆的工作没了。”   这让阮文惊诧,“怎么没的?”   那工作又不累,再加上住在学校里,母女俩倒是能过得安稳。   阮文没心思去找她俩的麻烦,只要任凤杰不作妖,她是无所谓的。   “小孩子学话,大概是看到元元跟谢团撒娇要吃蛋糕,她家孩子也跟学校里的老师撒娇。”   可元元是跟她爸爸撒娇啊。   任凤杰那闺女随便找个男老师就撒娇,还不止一个,结果弄得这些老师的对象都火大。   这要是招惹普通老师也就罢了,结果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那个郑老师的对象是市里一位局长的女儿,看到她老公和一个小女孩说话,又听到敏敏喊爸爸,就以为是她对象早些年插队时在乡下的老婆孩子,这事就闹大了。”   “其他老师的对象也趁机闹了起来,学校没办法把她辞退了,赶出了教师家属楼。”   阮文惊呆了,这事谢蓟生可没跟她说。   可能是觉得太丢脸了吧。   “怎么还能赶人不让住?”   韩建国苦笑了下,“这办法多得是,反正母女俩就去外面住了。”   这次谢团没再帮忙,母女俩为此还在厂门口闹了好几天。   “我听说谢团是请当地武装部的人过来,让人把这娘俩带回原籍。”   阮文想,就算是泥人也有土性。   谢蓟生怕不是被这娘俩给气死了,一而再的遇挫都是在这两人身上。   “武装部的人还没来?”   “还没来到,不过听说小任没什么积蓄,没想到还能在蛋糕店看到她。”   韩建国想不明白,任凤杰脑子到底怎么想的,之前在厂里闹的那一出就够难看了,结果一年多了元元都变成懂事的孩子了,她家敏敏还两三岁似的什么都不懂。   这么一个人,怎么敢□□带着孩子过活?   没钱还敢去蛋糕店里晃悠,这简直让人无法理解。   阮文笑着摇头,“行了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韩建国觉得没什么,他刚想要回去,保卫科那边过来了个人,“老韩,刚才有个什么蛋糕店打电话过来,说有一对母女在那里吃了东西不给钱,说是咱们厂的人。”   一开始电话是打到谢蓟生那里去了,但人上课去了压根不在办公室。   没办法就往阮文家里打。   李阿姨倒是在家,但一听说是什么一对母女在蛋糕店欠了钱,她骂了一句“死骗子”就挂断了电话。   最后电话打到了保卫科。   韩建国怎么都没想到,任凤杰竟然也好意思。   他看着阮文,这事咋办?   全在阮文的一念之间。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阮文转身往食堂去,“谁愿意处理谁处理去。”   “老韩,阮文这啥意思啊?”   韩建国叹了口气,“你说当年诸葛孔明看着刘阿斗,那是什么样的心情啊?”   “扶不上墙的阿斗嘛。”   是啊,任凤杰就是那扶不上墙的烂泥。   怎么办?凉拌。   阮文又不欠她的。 第347章 347给我二十万   阮文带着一群小孩子在食堂闹腾到很晚。   玩游戏嘛。   哪个小孩子不喜欢?   而且这里还有生日蛋糕和各种零食,在家里都吃不到呢。   一群孩子听阮文在那里讲故事,十分着迷,等家长来了都不舍得走。   下了班的工人有些来食堂吃饭,来了又走,最后食堂这边就剩下母女两人。   谢元元看着坐在那里默默吃蛋糕的妈妈,小声的问,“我们在等爸爸吗?”   “嗯。”   小姑娘乖巧的坐在那里,只是吃多了玩累了这会儿犯困,没多久就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阮文把人抱到自己怀里。   谢元元眯着眼问,“妈妈,爸爸干什么去了?”她好像回家睡觉。   “去买搓衣板了吧。”   阮文想,不然怎么会这么久还没回来呢。   她不信工厂这边会有人去处理那事。   白吃不给钱,势必会闹到派出所。   闹大了,得有人去领人嘛。   谢蓟生是唯一的人选,不管合适不合适,他势必走这一趟。   所以,他人去了,有想过回来后怎么跟她解释吗?   阮文倒是真没把任凤杰放在心上,当初和薛梅说那些话,无非是宽慰人。   如果她和谢蓟生之间,还需要别人来“撮合”,那这感情可真够脆弱的。   阮文有属于她的骄傲。   她可以容忍很多事情,但凡事得有个度。   别三天两头来找她的麻烦,不然她真要是生气,那可是谁都拦不住的。   阮文还没等来谢蓟生,倒是陈主任过来了。   她看着倔强的坐在那里,挺直腰背,紧绷着神经的人,陈主任叹了口气。   “小谢去了首都,明天跟你姑他们一起过来。”   阮文恍惚了下,“他去首都干什么?”   “不清楚,就那边打来了电话,他紧急过去处理,也没说到底怎么回事。”   陈主任瞧着放松下来的阮文,她从阮文怀里接过孩子,“干嘛跟自己赌气?”   “我没有。”   “还说没有。”   这不是赌气是什么?   不回家坐着,在食堂呆着算哪门子的事情?   大师傅吓得都不敢回家,生怕自己离开后阮文想不开。   阮文跟在陈主任身后,“就没有。”   她干嘛赌气,没道理啊。   陈主任低头看了眼睡的正香的谢元元,“阮文,派出所那边我去了,让她们母女俩在那里待两天冷静冷静倒也好,小谢也是这个意思,你没必要为了这不相干的人跟自己过不去。”   她知道,任凤杰是一根刺。   这根刺啊又细又软,可她到底是根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扎人心一下呢。   “回头那边武装部的人过来,把她们母女带回去,让人好生看着,不让再出来胡闹就是了。”   同为烈属,陈主任同情任凤杰。   可作为烈士遗孀,陈主任看不起任凤杰。   人活一辈子总不能赖着别人吧?   早前刘明没死的时候靠着刘明,刘明牺牲后你想改嫁就改嫁,不想改嫁其他战友照拂着。   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好好过日子。   任凤杰是真的没有半点要过日子的心思。   她也不知道这人怎么想的,在派出所,陈主任看着她说“孩子想吃,我会给钱的”。   孩子想吃拦不住,那你平日里这个妈妈是怎么当的?   子不教父之过。   亏得之前还是人民教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得吗?   二十大多的人了,又不是三五岁的小孩子,一点不会过日子。   在省城呆了这么长时间,竟然一分钱都没攒下来。   陈主任不知道该怎么说任凤杰才是。   派出所里好歹有住有吃,先在里面待着吧,等武装部的人来了再说。   偌大的安心集团,没人敢去探望任凤杰母女,除了陈主任。   阮文咬着牙,“他倒是懂得搬救兵。”   “这件事小谢始终觉得自己有责任,我知道你生他的气,了不起回来后打他两下,但没道理跟自己过不去。”   “我才没有。”   陈主任看她使小孩子性子,“好好好,你没有,是我误会了。”   她把谢元元小心放在床上,脱掉鞋子,“你刚回来辛苦了,早点休息。”   阮文看着转身离开的人,她抓住了陈主任的胳膊,“主任。”   陈主任恍惚中看到了几年前,那个在办公室里冲自己撒娇的小姑娘。   “行啦,小谢有责任心是好事,他若真是不管不问,你心里头就过得去了?”   阮文的心情很复杂。   谢蓟生死死的拿住她的底线,在那附近疯狂的试探。   可到底,也没做出进一步的尝试。   阮文知道,自己应该满意,起码他没做出真的让自己伤心的举动。   可她总觉得自己似乎下错了这步棋。   “我是不是应该找她好好谈谈?”   “你们夫妻俩,有的是机会。”   阮文纠正陈主任,“我是说任凤杰。”   这让陈主任有些嫌弃,“你跟她有什么好谈的?”   别说阮文,若不是谢蓟生请她走这一趟,陈主任都不乐意去派出所。   “我应该跟她推心置腹的谈一谈。”阮文强调了一遍,“我还没跟她认真地谈过,就当是做最后一次努力了。”   任凤杰毕竟是烈士遗孀。   陈主任拿她没办法,“那也不巧啊。”明天是元元的生日,到时候汪家和阮文的姑姑表哥都会来给小朋友庆祝生日。   阮文明天肯定走不开。   那就后天?   可后天这时候,武装部的人早就把人带走了。   “择日不如撞日,我觉得现在就挺合适的。”   阮文看了眼躺在床上睡容香甜的女儿,“主任,您帮我照看元元,我去看看她们母女。”   存了心思,阮文不打算把这事留到明天。   现在能处理了,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她是行动派,都没给陈主任规劝的机会,小臂上挽着一件外套,直接出了去。   陈主任看着关上的门,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睡得香甜的孩子。   她低声一叹,“怎么什么事都往你身上堆呢?”   ……   派出所没想到这个点迎来了不速之客。   不过瞧在人给带来了两盒烟的份上,值班的民警很快就通融了。   “你说穿的也挺讲究一人,怎么能做这骗吃骗喝的事情呢?”   派出所的人跟阮文抱怨,还说自己是烈士遗孀,不能抓她。   屁,哪家的烈士遗孀这么不要脸?   阮文一路听着,没应声。   那民警不好意思继续说,把人引过去后,连忙去里面把任凤杰提留出来。   那个小闺女倒是没心没肺的,哭累了直接就睡。   民警看任凤杰的眼神复杂,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才是。   那么大的人了,又孤儿寡母没工作,怎么也敢这么惯孩子?   任凤杰有些忐忑不安,“同志,是谁要见我啊?”   那个厂里的陈主任说,小谢不在拜托她过来探看。   任凤杰不相信,肯定是阮文趁机说了什么,小谢一时间走不开。   等他得了空,肯定会把她和敏敏带出去的。   她知道小谢不是那样的人,只要自己没改嫁,只要她还是刘明的未亡人,不管自己做了什么事,小谢都会帮她兜底的。   民警看着脸忽然间红了起来的人,鼻孔里冷哼了两声,“是来救你的。”   他摆明了在揶揄,但任凤杰压根没注意。   真的是小谢。   任凤杰调头往回走。   被民警一把拉住,“你干什么?”   “我,我要带着我家敏敏一起。”   值班的民警没好气,“你以为这是你家啊?”还带上女儿,这脑子咋想的?   任凤杰几乎是被推搡着进了那审讯室。   省城的派出所也不见得都豪华,审讯室往往能派上多重用场。   踉跄着进去的人,抬头看到坐在那里浅笑嫣然的人时,一下子傻眼了。   任凤杰不由失声,“怎么是你?”   阮文想,自己判断素来精准,只是在任凤杰这里猜的这么准,倒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不是我又是谁呢?”   阮文轻笑,眼神带着几分秋风萧瑟后的凉薄,“你该不会觉得谢蓟生会过来吧?”   任凤杰哑然,她做梦也不会想到过来的人竟然会是阮文。   小房间里一时间无比安静,针落下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阮文看着站在那里局促的绞手指的人,“坐吧,我们好好谈谈。”   任凤杰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只觉得阮文端坐在那里,像太后老佛爷,而自己则是个宫女。   天大的落差让她看阮文的眼神复杂,不甘心又让她坐了下来。   “你想再把我弄走吗?”   “之前没想过,不过听说了你的光荣事迹后,觉得指不定哪天你就让敏敏喊谢蓟生爸爸了,我想了想还是把你送走比较好。”   开场就是雷击,任凤杰脸上的潮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苍白,“敏敏还是个孩子,童言无忌你不能听信流言蜚语。”   “孩子童言无忌我相信,不过大人放纵孩子这般胡说八道,要说没点小心思,你当我是傻子?”   阮文遇到许多人,觉得和任凤杰最像的,大概就是祝福福了。   祝福福活在自己的世界,觉得世界绕她转,我想要赚钱所以你就得跟我合作。   可气运之子的祝福福最后下场也不过是一个死。   任凤杰有她那运气吗?   阮文平静的看着任凤杰,“你若是想改嫁,那我不介意让谢蓟生给你出点嫁妆。毕竟你怎么说都是刘明的未亡人,就算是千错万错,那也能忽略不计。”   任凤杰嘴唇翕动,看向阮文的眼神敌意消退了些。   “可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即便是改嫁也要嫁给谢蓟生呢?你把我当做死人吗?”   任凤杰瞬时间慌张起来,“我没有。”可迎上阮文那锐利的目光,这辩驳都变得底气不足,只是低声的重复了一句,“我真的没有。”   没有吗?   倒不是阮文自恋,觉得其他人都觊觎着自家男人。   只是任凤杰的心思,早在杭州城的时候就暴露过。   当时阮文觉得把人送走就是了,不给自己留隐患。   何况谢蓟生也不会在乎。   可没想到人生兜兜转转,任凤杰又到了眼皮子底下。   谢蓟生是真没什么心思,所以坦荡的很。   行,阮文继续无所谓。   然而他们两口子坦荡,有人却不安分过日子。   “那看来是我误会了,或许敏敏的生母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所以这才见到男人就喊爸爸。”   任凤杰一下子站起身来,“阮文,我不准你这么说!”   她姐姐当初也是有难言之隐,绝不是阮文说的这般不堪。   阮文凉凉一眼撇了过去,“你哪来的底气敢这么要求我?”   任凤杰一下子泄了气,可看到阮文那满是不屑的眼神,她又忍不住的辩驳,“我,我是烈士遗孀!你不能这么对我。”   “所以我没说你啊,说的是敏敏的生母,怎么?难道你是敏敏的生母?我可从没听说刘明有什么孩子,你要是敏敏的亲生母亲,那……”   “你别胡说八道!”   任凤杰慌张起来,自己到现在还没什么事,就是因为有烈士遗孀这个身份护体。   阮文看着张皇失措的人,她笑了笑,“你要怎么样才肯安分点?”   任凤杰蓦的抬头,刚想要开口就看到阮文脸上带着笑容,语气十分的温和,“不要着急回答,好好想,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审讯室内又安静了下来。   任凤杰时而低头,时而抬头看向阮文,好久之后这才开口。   “你给我二十万,我,我保证日后不再打扰你。”   “就这些?”   对面的人神色平静,似乎一点都没被这个价钱吓到。   任凤杰想,阮文的确不会被吓到。   之前还在学校的图书馆工作,她整理报刊栏时,看到了阮文一则又一则的报道。   她帮着那个什么所卖机器,动辄就是几千万的大单子,赚钱的很。   她那么有钱,二十万对她来说,不算大数目,不是吗?   “二十万,我保证。”   任凤杰不敢再加价,她觉得自己要是贪心不足的话,阮文大概会跟她撕破脸皮。   她还不想这样。   阮文觉得自己像是听到了一个大笑话。   可任凤杰那么的认真,以至于她都开始怀疑,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人,怎么敢这般狮子大开口?   张口就要二十万。   她怎么能说得出口呢?   “你知道。”阮文心里头翻江倒海,但脸上却格外的平静,“你知道想要不留痕迹的杀死一个人,要花多少钱吗?”   任凤杰眼皮猛地一跳,“你,你不敢。”   “我真的杀过人。”阮文很认真的解释,“你应该听说过一〇三事件吧?”   任凤杰当然知道,当时阮文就在那车上,十分好运的逃过一劫。   那桩事早已经被阮文丢到了犄角旮旯,都生了灰的那种。   她很是平静的诉说着事实,“人是我杀的。”   任凤杰不相信,阮文这么瘦小一个人,怎么可能杀人?   “你在吓唬我。”   她一定是看自己要了钱,所以想要吓唬吓唬自己。   可阮文有那么多钱,就算是给她一些又怎么样?   她怎么能这么一毛不拔呢。   阮文觉得自己来这一趟其实没什么收获,顶多就是加深印象   所谓的物种多样性也不过如此。   我穷我有理是任凤杰的至理名言。   而面对这明晃晃的敲诈勒索,阮文已然平静下来,“你来省城一年半了,到现在都没有把你家人接过来,就不着急吗?”   任凤杰面带警惕,“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知道?电话打了,可家里人就是接不到。信也写了,可怎么都没个回音,你还让人给老家捎口信,说自己在这边过上了好日子,可家里还是没回音,对吧?”   任凤杰慌张了。   这些法子她都尝试过。   家里头没安装电话,穷乡下哪有钱安电话呢?安装了也养不起。   电话只能打到大队里,可不管她怎么打电话、写信、发电报,就是没有任何回音。   任凤杰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她甚至不敢回家探望,怕自己这一回去,谢蓟生真的发了火,自己便再也回不来。   不是没怀疑过,怀疑阮文他们做了手脚,让自己联系不上家里人。   然而之前也只是怀疑,直到阮文亲口说出,任凤杰傻了眼   “你,你怎么能这样?”   “你知道,让你联系不上人,我花了多少钱吗?”   任凤杰看着阮文,觉得眼前这人简直魔鬼,她甚至猜出了阮文想说什么。   “一分钱都没花。”阮文轻笑了下,“你以为自己这一身舍己为家很高尚吗?既然这么高尚那就回家过去,带着你的宝贝女儿,回家过你的日子去。”   她看着任凤杰,一字一句道:“从今天开始,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二十万。   阮文笑着站起身来,真当她的钱都是从天上刮下来的啊。   离开审讯室,阮文看到值班的民警神色有些慌张。   她倒是不介意人偷听,反正也就那么回事。   任凤杰也会给她宣扬的满世界都知道。   民警送阮文出去,小声的问,“你真是阮文啊?”   和报纸上不是太像。   到底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好。   阮文笑了笑。   民警又问,“你真的杀过人啊?”   阮文又是笑了笑,“骗她的,我哪有这本事,被人一个手刀,就劈晕了。”   民警点头,他觉得也是,这么个年轻女人,哪有本事杀得了穷凶极恶的匪徒啊。   “还有什么问题吗?”   民警被这么一问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你真不给她钱了吗?”   阮文耸肩一笑,“你觉得我该给吗?”   民警刚才在外面听了个七七八八,倒不是有意偷听,这审讯室就是隔出来的,隔音效果真的不咋样。   他也是无意中听到的嘛。   “她也太狠了,张口就要二十万。”   二十万呢。   多少人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个钱。   凭什么给她呢?   就单凭那烈属身份?   民警觉得这人也忒贪心了些。   可一分不给,是不是说不过去?   “我之前给过她一万块,不到一年就花光了。”   民警长大了嘴,“她怎么这么败家?”   一万块啊。   要是给他媳妇,一家五口花个四五年都没问题!   就这母女俩,一年一万块,这谁养得起啊?   阮文看着外面的夜色,苍凉如水,“所以啊,我一分钱都不给了,爱咋咋地。”   民警看着离开的人,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派出所,“就不能给,真他娘的败家娘们。”   真要是给了,怕不是回头再来要。   就不能助长这恶习!   ……   谢元元三岁生日是大事。   首都那边的家里人能来的都来了。   便是汪萍都带着儿子过来凑热闹。   作为小寿星的谢元元小朋友看到她爸爸后,小声的跟谢蓟生通风报信,“妈妈昨天一直在等爸爸。”   她后来困得睡早了,一觉醒来的时候自己窝在妈妈怀里。   这可不对劲呢。   她都是一个人睡的,怎么就跟着妈妈睡了呢?   这很不对劲的呢。   尽管一大早妈妈就给她剥了鸡蛋,让李阿姨给她做了面条吃,但谢元元还是很敏锐的察觉到母亲的情绪。   谢蓟生亲了亲女儿,“知道了。”他从兜里拿出了一个小金坠子,“给元元的生日礼物,喜欢吗?”   之前特意请首都的老匠人给做的,预订了有段日子,昨天过去顺带着去拿了来。   谢元元露出小白牙,“爸爸送的都喜欢,妈妈也有吗?”   “妈妈有其他礼物。”谢蓟生凑到女儿耳朵边,“去跟罗叔叔要礼物。”   谢元元欢快的从爸爸身上蹦下来,扭着小屁股去讨礼物了。   这次算家宴。   其他送了礼物的倒也不少,省委大院的黄主任每年都会给谢元元送生日礼物,办公厅那边会代表王书记送来礼物。   都是他太太亲自做的小衣服,时髦又合身的那种。   上海的石磊、杭州的薛梅,老家的村长,首都的沈老、乐家,农业部的何部长,甚至国外的刘春红、赫尔斯他们也都送了礼物。   知道阮文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早些时候被帮扶的军工研究所那边也都会给小姑娘准备礼物,都是些新鲜的小玩意儿。   送的人多了,难免会重样。   谢元元倒是从来不会嫌弃,她喜欢每一个礼物。   妈妈说了,这代表大家喜欢她。   谁不喜欢被人喜欢呢?   阮文帮着女儿拆礼物。   她这次选在酒店这边,一来宽敞,二来嘛这里既然建好了,自然也不能只招待外宾,家里人住在这里也舒坦。   而且礼物这么多,家里也放不开。   阮文拿着美工刀在那里一样样的拆。   瞧到新奇的,她也忍不住多看两眼,谁不喜欢这些好玩又好看的东西呢?   “有喜欢的吗,喜欢的话就自己留下。”   阮文没有回头,拿着小纸条做好登记,继续拆下一个礼物,“我好意思跟孩子抢礼物?”   “你生她养她,拿她一个礼物怎么了?”   谢蓟生拿过阮文手里的美工刀。   大概是拆的礼物太多,这美工刀在阮文手指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谢蓟生帮着揉手指,阮文看着他,“那么多人在呢,你不去招呼?”   “都是家里人,没必要。”   他拿起美工刀,“接下来拆哪个?”   阮文坐在那里,看着蹲在地上的人,她神色幽幽,“任凤杰找我要二十万。”   谢蓟生手微微一顿,刀锋划开了包裹,“你不用管她。”   “我说我一分钱都不会给她。”   阮文直直地看着谢蓟生,“一分都不给。”   底线调整了。   阮文之前不介意谢蓟生帮任凤杰母女,可现在她介意了。   “我知道了。”   谢蓟生望着她,“武装部的人大概下午会到,到时候带走她们母女,我不再管了。”   他大概能猜到阮文昨天遭遇了什么。   “是我没把这事处理好,往后不让你为难了。”   阮文很认真的强调,“没错,就是你做的不对。”   纠结任凤杰什么脑回路没意思,如今阮文兴师问罪的对象是谢蓟生。   也只能是谢蓟生。   “我向你道歉。”谢蓟生态度虔诚,“小阮老师要怎么惩罚我,我都接受。”   阮文听到这话并不意外,可她忍不住的想问,“你就不生气吗?”   气什么?   人都有底线,谢蓟生也有。   他的底线是家国。   家庭与国家。   阮文就是他的底线。   如今这底线都快被人突破了,他还怎么生气?   “这件事本来就是我错了。”放下手里的美工刀,谢蓟生亲了亲阮文的手背,“有火气就撒出来,别憋闷着让自己难受。”   “罚你晚上背着我跑圈。”   阮文想了想,“在学校操场里。”   “好。”   这爽快的应答倒是让阮文有些迟疑了。   谢蓟生见她那小模样,顿时莞尔,“别担心,我的腰没什么问题。”   他那促狭的目光让阮文忍不住给了他一拳头,“就你能耐是吧?”   她才不担心,哪里担心了?   谢蓟生抓住那粉拳,“我什么能耐,你最清楚了。”   他抓住阮文凑了过去,即将一吻芳泽时,门口传来轻咳声。   周建明挠了挠头,颇是有些尴尬的提醒,“那个,我妈请你们过去。”   他也不想啊。   可他妈拉着他的手说,阮文和谢蓟生是不是闹矛盾了。   让他过来说和说和下。   这哪用得着自己说和。   谢蓟生的手段,那可真是高明。   阮文被他吃的死死的。   被抓了个现成的人脸上没有半点尴尬。   毕竟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而这个别人正是周建明。   阮文没过去,她继续在这边整理礼物。   还差几样就好了,她先弄好再说。   周建明瞧着谢蓟生被赶走,他小心地凑过来给阮文打下手,“你们和好了?”   “不然呢,该闹的时候还是得闹,不过得把握住分寸。”   感情需要经营,小作怡情。   掌握好分寸,那就是夫妻间的小情.趣。   周建明想了想,“不懂,不过你们俩好好的就行。”   阮文把刚拆出来的童话故事交给自家表哥,“真要是出事,那也是我蹬了他,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吃亏的。”   “胡说。”周建明瞪了眼阮文,“这话能这么乱说吗?”   好好好,不说不说还不成吗?   阮文总觉得自家小表哥胳膊肘往外拐了,她有些难过。   ……   谢蓟生说到做到,晚上的时候背着阮文去了学校的操场。   操场建成后,一向都热闹的很,毕竟这年头的学生真的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不止学生,学校的老师们也喜欢来这里遛弯。   毕竟能够看到正年轻的学子们,自己仿佛也都年轻了十几二十岁。   不出差的时候,阮文是这边操场的常客。   一家三口经常来这边跑步。   本就是俊男美女的两口子,再加上个可爱的小宝宝,向来吸睛夺目。   不过今天的吸睛又不一样。   芳龄三岁的小寿星并没有出现,只有谢蓟生和阮文两口子。   而且是谢老师背着阮文跑。   原本还在跑步散步的学生纷纷看向两人。   学生们觉得在操场上牵个小手就已经够大胆了,谢老师这背着媳妇跑步,简直……   “谢老师,您真是唱的哪一出?”   有机械系的老师瞧见忍不住问了句。   他看了看自家媳妇,自己倒是能背得动,但这么跑可跑不来。   谢蓟生笑着问阮文,“朱老师问我呢。”   问就问呗,阮文掐了下他的胸口,趁着这机会为所欲为,下一秒则是扬声回答,“我们这是猪八戒背媳妇。”   朱老师听到这话乐呵了,这谢蓟生要是猪八戒的话,怕是学校里也没几个周正人了。   大家都不晓得这小两口在搞什么,不过有好事的已经吆喝起来,“阮文姐,谢老师要跑多少圈啊。”   这好事的倒是熟悉的很,不是吴缺又是谁?   他进了足球队玩,但觉得自己身板差了点,每天晚上都来这边跑步锻炼体能。   没想到有些时间没见到阮文,这一见到就玩点不一样的。   吴缺脑子灵活,在研发室没少听几个老前辈说阮文和谢蓟生之间的事,当即就觉得这肯定是阮文姐在折腾人呢。   他是个喜欢热闹的,自然不打算错过。   阮文瞧着小青年闹腾,她觉得这也挺好玩,咬着谢蓟生的耳朵问了起来,“小谢老师你觉得几圈合适?”   “都可以。”   谢蓟生的回答让阮文觉得自己被蔑视了,“你当初负重跑最多跑了多远?”   “四十华里?”   阮文眼皮子一抽,“那你背着我跑十圈得了。”   她舍不得,万一真累着伤着了,那最后遭罪的还不是自己?   谢蓟生脚下很稳,甚至呼吸都很平,周围的人间或与打招呼,聊上那么两句。   大部分时候,都是阮文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谢蓟生闲扯。   “我想去上海那边看看。”   上海的几个工厂有石磊盯着,可阮文总要过去看看才行。   “好。”   趴在谢蓟生背上,阮文往上蹭了蹭,“我回头还要再去趟边疆,陶永安一个人在那里盯着我不放心。”   “好。”   “等从边疆回来,我还得再去趟沈阳,你还记得114所给我们的那条数控机床吗?”   “嗯。”   “我回头想去计算机院一趟,有机会的话再去趟日本,现在世界范围内日本的数控机床出口量最大,不过他们还没搞出整体化来,我想看看什么时候有机会,让114所那边去参加国外的博览会,争取把这机床推销出去。”   “好。”   阮文脑袋往前探了下,“小谢老师,你生我气啦?”   “没有。”   “那还是你不行了?”阮文在他耳边吹了口气,“为什么这么敷衍我?”   她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可没办法。   谁让她就喜欢跟谢蓟生闹着玩呢。   谢蓟生觉得古言所言吐气如兰莫过于此。   他将阮文往上提了提,“别闹。”   阮文不讲理,“我哪……我错了,你别这样。”   阮文觉得这简直衣冠禽兽,那手一点都不老实,隔着天鹅绒的运动裤在她大腿那里轻轻摩挲。   这可是在外面,万一被人看到。   阮文低声要挟,“你再乱动,我可跟你生气了。”   谢蓟生当即老实了许多,只是脚下调转了方向。   “这才五圈,你干嘛去?”   男人回她,“先欠着,往后补给你。”   不过他现在有些想她了。   ……   阮秀芝把阮恬交给汪常阳家照看两天,她趁着这个机会打算在阮文这里小住些时日。   不过她也算知情识趣,没有去阮文家里住,就在这边酒店呆着。   顺带着,把谢元元带在身边。   周建明觉得他妈稀奇,“万一元元晚上找爸爸妈妈怎么办?”系里头和北山大学有业务上的交流,周建明算是出公差。   阮秀芝瞪了儿子一眼,老光棍就是老光棍,半点不懂小夫妻之间的事。   “我们元元乖,又不是离不开爸妈,对吧元元?”   小姑娘今天收礼物收了个手软,大人小孩全都围绕着她转圈。   这会儿累了,趴在阮秀芝怀里直接睡着了。   阮秀芝看着眉眼间和阮文有几分相似的小姑娘,神色温柔祥和,“我们元元才不是那么不听话的小朋友呢。”   她带大的阮文是个大忙人,阮秀芝想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元元长大后能别那么忙。   她到底不像哥哥嫂嫂那样,心里头有着国家民族,对阮秀芝而言,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才是她最大的诉求,是她对这孩子所打的期待。 第348章 348打赌   阮文第二天就跟汪萍回首都,她要从首都飞上海。   汪萍打趣阮文,“就这么把你姑撂下,小心回头她找你麻烦。”   阮姑姑养了两个不平凡的孩子,可她自身定位却也不过是个极为普通的母亲罢了。   “没事,谢蓟生在家呢,不怕。丈母娘待见女婿,这女婿也不能太拖后腿不是?”   汪萍感慨万千,“要是早些年,我才不觉得谢蓟生会笑脸对人。”   那就是个冷心冷脸的人,偏生这心如今像极了太阳,恨不得天天围绕着阮文转。   阮文被这形容逗乐了,“那你还不如说他是向日葵呢。”   “不管是什么,反正就不一样。”   汪萍逗弄着儿子,“你不信问罗嘉鸣,谁敢相信谢蓟生有朝一日会成为看孩子的好手呢。”   昨个儿罗小虎在那里闹个不停,谁哄都哄不住。   最后还是谢蓟生带着孩子玩,愣是把这无法无天的小子给逗笑了。   汪萍这个亲妈都没这能耐呢。   充当司机的罗嘉鸣嘿嘿一笑,眼神里沁着水似的望着汪萍,“个人有个人的缘法。”   用佛家的话来说,阮文就是谢蓟生的劫。   他第一次见到阮文时,还单纯的以为谢蓟生只是为了报恩。   怎想到,这恩情最后越扯越大,甚至以身相许了呢。   阮文没跟他们继续扯这个问题,“我要去上海,你有什么想要的没,回头我给你捎回来点。”   汪萍倒是没客气,跟阮文说了几样后,她忽的想起来,“你们的机场还没好?”   “快了,说是国庆后就能正式运行,不过开通的航线可能不会太多。”   汪萍听到这话感情万千,“你可别说,这些差不多同期开工的机场,数你们省的最快。”   机场是国营资产,都是靠省里的财政出钱。   阮文的安心集团是本省的缴税大户,再加上分散在各地的事业,她要是城建局和财政的,也会紧着机场来建设。   说不定啊,阮文回头还能招惹些外国客商回来,这交通便利了,吸引投资更快不是?   “你想多了,我们这边建的快是因为规划好,机场本身规模不算太大。”   到底是内陆城市比不得沿海的那些都市。   不过够用就行。   开通国外航线怕是得再等些年,不过只要国内航线开通,那就省事多了。   阮文可不想在绿皮车上一呆就是一两天。   她这两年太忙了,还真经不起这种行程上的耽误。   没手机没办法接触第一手消息,很容易就会错过一些机会。   机会稍纵即逝,即便还有其他机会。   可错过了也挺可惜的。   汪萍觉得阮文的道理很多,自己实在说不过她。   “对了,听说乐薇要结婚了,真的假的?”   “你都听说了,还问我?”   汪萍瞪了阮文一眼,“小姑娘就差把你当异父异母的亲姐姐了,我不问你问谁?我可是听说了,她老父亲还蛮看好这个小青年。”   昨晚回家的路上,阮文倒是问了谢蓟生两句。   谢蓟生对那小青年的评价中等偏上。   “娶了乐薇,他的仕途怕是要坎坷些。”   阮文倒是赞同谢蓟生的看法。   于情于理乐薇的父亲都会提拔女婿一把,但情理之前是家国。   只怕老司令不但不会提拔,还会想着法子给点压力。   不过汪萍的看法和阮文他们不同,她觉得小章同志可以少奋斗十年。   “乐薇是最小的女儿,从小到大都是娇养着长大的,当父亲的哪舍得女儿吃苦受累?我看这次那个小章回国探亲后,就不会再回去了。”   “要不咱们打个赌?”   汪萍刚想要应下,驾驶员罗嘉鸣提醒,“你最好别跟她打赌。”   “为什么?”汪萍不服气,“我知道阮文向来判断精准,可是这件事上,我觉得我是对的。你难道不站我这边?”   罗嘉鸣讪讪,“怎么会?你说的肯定是对的。”   汪萍才不想搭理罗嘉鸣这溜须拍马的,她和阮文谈赌注。   “那就输了的请吃饭吧。”   阮文想了想,觉得似乎也没什么好的赌注,就随便选了个。   “那行,你这顿饭,我吃定了。”   阮文笑着逗了下刚睡醒的罗小虎,“好啊,那我等着你请客。”   两个女人争辩的时候,作为男人需要做些什么事呢?   罗嘉鸣想,闭嘴就是了。   这种事情,压根没他说话的余地。   毕竟不管哪个,他都得罪不起好吗?   ……   石磊统管几个工厂,最近忙得厉害。   以至于家里头老爷子安装义肢他都没空亲自照顾,只是负责把人送到香港那边,他爱人请假在那边照顾。   他压根走不开。   阮文的到来让石磊心情紧张了下,“怎么了?”   “过来看看,你这么心虚做什么?”   石磊觉得自己真被阮文吓到了,关键是你闺女刚过了三岁生日,你第二天就来了上海,我能不紧张吗?   “你来的倒是时候,我听说你在伦敦的那个朋友,要来找你。”   阮文一愣,“谁?”   “就那个盖伊·布兰特啊。”石磊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也挺震惊的,但这是事实,“听说想来华做投资,可能也打算看看谢蓟生长什么样吧。”   不是他八卦,就作为一个管理几个工厂的高级管理人员,熟悉国内外新闻是基本守则。   因为日本轻、重工业的发达,石磊对日本的财经新闻极为关注,刚巧看到那一则报道。   具体的内容他也不可能一字不落的复述。   但核心内容石磊记得那叫一清二楚   中国第一女商人成功背后的男人。   本来石磊还想着谢蓟生这威名远扬,都能登录日本财经报纸了。   结果谁知道这个男人金发碧眼,竟他娘的是个外国人。   盖伊·布兰特。   阮文的安心成为英格兰足球顶级联赛阿森纳俱乐部胸前广告的赞助商,正是得益于她和盖伊·布兰特之间非凡的友谊。   男女之间能有什么纯净的友情呢?   不过是一个图权,一个图色。   日媒对此大写特写,要不是石磊略微知道一些内情,他真觉得谢蓟生头上绿草幽幽。   阮文撇了撇嘴,“他呀,戏精一个。”   不去好莱坞真的可惜了,如果盖伊·布兰特想要进军好莱坞,阮文倒是不介意在她的小说中添加这么一个角色。   石磊瞧着阮文一脸不在乎的模样,他轻声说了句,“可那个布兰特说,他之所以对来华投资感兴趣,是因为他的缪斯女神在东方。”   英国人这是在唯恐天下不乱,可石磊又能说什么呢?   跟谢蓟生说吧,显得自己闲得慌似的。   可若是不说,他又觉得对方居心不良,万一谢蓟生没提防咋办?   石磊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跟阮文说了这事。   奈何阮文压根没放在心上。   “你听他胡咧咧。”   布兰特身为不大列颠的贵族,却向往共.产.主.义。   不知道一张嘴骗了多少人,他的话能信?   石磊瞧着阮文倒是态度坚决,但又想起了一句话,所谓烈女怕缠郎。   那人真要是纠缠不清,即便阮文意志坚定,但也会带来些麻烦吧?   “你这次要不要去杭州一趟啊?”   “嗯,等过些天去一趟。”   不止杭州,还有南京。   石磊迟疑了下,他要是再说,是不是显得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   阮文这次在上海待得时间有点长,她也不止是来这边看工厂,趁着秋高气爽好时节,在浦西那边转了几圈,学校周围,几个大的研究所和国营、民营工厂都看了一个遍。   甚至还去弄堂里转了几圈。   大有要在这边欢度国庆的意思。   偏巧,阮文舍弃了国际饭店,住在了外滩旁的和平饭店。   那里外国人汇聚,是如今上海最为热闹的一处所在。   石磊总觉得有些不安。   他跟远在香港的爱人通了电话,知道老爷子如今正在借助义肢进行行走训练,如果没什么不良反应,大概十月底就能回来。   石磊觉得总算是有个好消息,他多说了两句,去和平饭店找阮文。   阮文并不在饭店。   酒店的服务生倒是提供了线索,“阮小姐好像去了江边。”   黄浦江有什么好看的?   石磊在上海生活了三十多年,没觉得黄浦江有什么好看的。   阮文就倚在那里,旁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这让石磊颇是警惕。   他早两年还在工作时,都没这么高的警觉性。   阮文指着对岸,“那里现在还有些荒芜,不过相信时间会给出答案。”   石磊上前的脚步蓦的停在那里。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这个长于斯的上海人,被阮文给比了下去。   “你这么有信心的吗?”   盖伊·布兰特颇是好奇,阮文哪来的信心。   阮文笑了起来,“十六世纪初,西班牙葡萄牙的航海家们在寻找香料和黄金时,伦敦人口不过才五万人而已。再往后几十年,利物浦人口不到千人,说是个小渔村都是谬赞。”   布兰特扶着栏杆,远远望去,黄浦江以东最扎眼的,大概就是阮文的那几个工厂了。   “你也说了,那是十六世纪的事情。”   “从海洋到陆地,用了三十五亿年。”阮文看着这个英国男人,“浦东的从零到一,甚至到一百,我想用不着等待二三百年。”   阮文想起了什么,她轻笑了下,“或许……”   “或许什么?”   “没什么。”阮文只是想到苏联的解体,浦东的兴起之迅速,可能比苏联解体来的稍微迟了点。   阮文觉得自己态度还算温和,“不如打个赌?”   “赌什么?”   盖伊·布兰特对这个赌很有兴趣,“怎么赌?”   “嗯,用不了二百年,就二十年为限吧。”阮文略做思考,“我赌二十年后的浦东日新月异,让你再看不出它今时今日之面貌。”   布兰特笑了下,“你这么有把握,倒是让我不敢赌了。”   阮文很美,美在她的自信昂扬。   那是一种布兰特曾经在秘密文件中看到的美,是曾经的苏联女兵,那些找不到的人只活在一些见不得光的档案中的人。   如今以另一种形式,站在她面前。   “赌注是什么?”   “随便吧。”   布兰特笑了,“这么自信能赢我?”   阮文笑得灿烂,“这点信心都没有的话,还怎么跟你打赌?怎么,你不敢?”   布兰特觉得这大概就是激将法吧,他目光灼灼的看着阮文,“赢了的,随便提一个要求,如何?”   石磊觉得这人居心不轨,如果赢了那万一要阮文嫁给他怎么办?   他刚要上前,就看到阮文笑吟吟地问,“好啊,赢了的人随便提要求。”   石磊:“……”你这是不是答应的太快了?   布兰特看着那巧笑嫣然的人,“说实在话乔伊,我觉得你在给我挖陷阱。”   “哪能啊,你不也有所图?”   阮文收回目光,看向那蜿蜒而去的黄浦江。   二十年。   也不过二十年而已。   ……   石磊有些激动。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可阮文你太冒险了。”   阮文平静的很,“有些事情值得冒险去做,难道你觉得给浦东二十年,他还发展不起来?”   这话问住了石磊,让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相信你的眼光,可二十年是不是太短了点?”   从荒芜的乡下地方,发展成为一个大都市。   二十年,浦东能做得到吗?   “短吗?”阮文低声一句,“二十年后进入了二十一世纪,那时候我都四十多奔着五十岁去了呢。”   岁月对每个人都很公平,可又是那么的冷酷无情。   “你来找我,该不会就是为了听我跟盖伊聊天吧?”   还盖伊。   刚才英国人被喊走了,这江畔就剩下阮文。   石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甚至怀揣着几分好奇心,“你在这里看什么?”   “看过去。”阮文指了指身后。   身后是外滩,大上海的十里洋场所在。   “这里曾经是英国租界,在这里是不是还曾有过‘中国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   只一瞬间,石磊觉得自己火气蹭蹭的往上窜。   阮文的目光越过黄浦江,落在了对岸的浦东,“那里是浦东,是老上海人说的乡下地方,就连小工厂都不想去的地方,没有政府大院没有电影院也没什么像样的学校、百货大楼。”   阮文笑了起来,“可那是明天。”   “石磊。”阮文喊了一句,“你难道不相信二十年后的浦东会翻天覆地大变样吗?”   石磊拿什么去相信?   或许浦东会变化,可这变化能有多大呢?   他不知道。   已经不惑之年的人心境似乎都变了很多,很难再那么热血沸腾。   这不见得是好事,但对人到中年的男人而言,却又是最正常不过的情况。   “但愿如你所言吧。”毕竟他这些年来,都要把精力放在浦东这些工厂上,能不希望浦东好吗?   阮文笑了笑,回头看着昔日的万国建筑群,“那些昔日的耻辱还在那里矗立着,我想让它们一辈子都站在那里,看着浦东一天天的变化。”   耻辱见证荣光。   多么美好的畅想啊。   ……   国庆节后,阮文先后去了杭州和南京,后来从南京的军用机场搭乘一架小型客机往沈阳去。   飞机上坐满了前去沈阳考察的国企领导。   说是想要引进东北的工业模式。   阮文闭着眼睛,听着这些领导们高谈阔论,昏昏欲睡。   “对了姜厂长,听说电子工业部那位部长可能会下放到地方,你知道些什么消息吗?”   阮文耳朵微微一动,电子工业部?   曾经的小姜副书记拿掉了职务前的那个副字,五月份的时候转正了,一把手二把手一把抓。   成为最年轻的部长。   这才几个月,怎么可能就去地方呢?   “这种事情,我不太清楚。”   还是那声音,“那个姜部长不是你本家的吗?没点内幕消息?”   阮文眼皮微微一动,原来这样啊。   “没有,其实姜部长跟本家这边不太熟的。”   阮文看了眼,说话的姜厂长嘴角带着几分苦笑,瞧着有不得已的苦衷。   有没有阮文也不清楚,不过她倒是闲着无聊在那里听这些厂长副厂长们闲扯。   东一句西一句的,颇是没什么章法。   “小声点,还有外人在呢。”   这个外人,自然是在那昏昏欲睡的阮文。   “没事,那是潘厂长的人。”   “秘书吗,瞧着眼生,之前没在潘厂长那里见到过。”说话的人忍不住多看了眼,又觉得这张脸又是熟悉,之前肯定见过。   “说是一位朋友。”   有点急事要去沈阳,坐火车得两天两夜不合算,便是坐了他们这专机。   一群人瞧了一会儿,看阮文似乎熟睡,大概并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便没再往心里去,又各自说起了自家厂子里的经营。   有炫耀的,有哭穷的,倒是另类的人生百态。   飞机抵达沈阳时已经是半下午了。   小客机上可没什么飞机餐,即便是国营工厂的厂长们也饥肠辘辘。   瞧着对面过来的人,有人上前打招呼,“沈所长,您怎么亲自过来了?这多不好意思啊。”   沈所长脸上笑容微微僵硬,不怪他。   他没认出这人到底是谁。   倒是身后的助理提醒了句,“应该是陈所长说的那几位国营厂的厂长。”   沈所长恍然,不过他一向都是抓研究不搞这些精英,冲着人笑了笑,“我过来接个人。”   “接人?”   打招呼的姜厂长恍惚了下,瞧着沈所长往后面去。   这军用机场也没什么讲究,航班更是少得可怜。   这会儿就他们这一趟。   不是接他们,还能有谁?   姜厂长想了一圈,也没觉得有谁能跟这位沈所长有深交啊。   他正想着,余光瞥到沈所长快步向前,“辛苦了。”   是蹭飞机过来的那个女同志。   阮文有些惊讶,“您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正好有些技术上的问题想要跟你讨论下。”   沈所长是个实在人,不熟悉阮文前对她也没什么印象,后来知道阮文在自动化研究方面竟然还颇有见解,更是对114所第一套自动化生产线的研发与去处做出了卓越贡献后。   他已然把阮文引为上宾,让他供起来都没关系的那种。   几个国营厂的厂长副厂长们看着离开的一行三人,懵了。   “她谁呀?”   “哪个领导的千金吗?”   “姜厂长你也不认识?”   姜厂长摇头,就觉得眼熟,可到底哪里见过,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而且这人两张面孔似的,闭眼睡觉和刚才压根就不是一个人。   前来小机场接人的陈所长姗姗来迟。   有好奇的问了句。   陈所长思考了下,“哦,那个啊,阮文,听说是要过来,我们沈工这些天都在等着了。”   众人:“……”知道为什么眼熟了。   ……   沈所长并非本地人,但和沈阳114所有着不解的缘分,谁让他名字就叫沈阳呢?   知道阮文长途飞行辛苦,沈所长吩咐司机先去馆子里,让阮文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我一开始还以为自己记错了时间。”   瞧着那些人都不怎么认识,能不觉得奇怪吗?   阮文笑了起来,“我是搞民企的,一路上听这些国企的领导聊天,倒也颇有一番收获。”   国企的领导们说话什么调调,沈所长还不清楚?   早些年好歹还有规矩拘着,说话做事都讲究一个得体。   如今呢?国营工厂都快变成他们的后花园了,怕是过不了几年就会被那些民营企业给比下去,到时候就是不知道那成千上万的工人该如何是好。   沈所长性格直爽,有话就说,这一番担忧让阮文恍惚了下。   下岗潮。   其实下岗潮从八十年代就开始了,伴随着国营企业经营不善,工人不再是铁饭碗,曾经的主人翁甚至变成了丧家犬。   东北这边尤甚。   她能做些什么呢?   “我估摸着之前陶永安也跟您打电话了,您看他说的那个数控车床,您这边能做吗?”   沈所长有一说一,“倒是能做,不过可能得稍微需要点时间。”   “能做就好。”阮文笑了笑,“我前些天在上海,跟那些外国商人代理人聊了聊,十一月份的时候,慕尼黑那里会有一个博览会,您要不去看看?”   沈所长眼前一亮,“你是说想要借博览会的名义,在欧洲推销我们的数控车床?”   “推销是一方面,此外我想日本的那些企业也会去,到时候看能不能知己知彼,这样方便接下来的研究。”   沈所长虽是不太喜欢跟人打交道,但这些道理却也懂的。   闭门造车是不行的,很容易就会走进大森林里迷失了自我。   “那行,我这边跟省里头汇报一声,到时候过去一趟。对了阮文,你要不要一起去?”   沈所长有些不好意思,“你也知道的,我们不太擅长跟人打交道。”   到了国外人生地不熟的,别说探别人的底细了,只怕很容易就被人给摸清楚了。   有一个能力强的跟着,倒是会省心不少。   “去,不过我可能不跟你们一块过去。”   阮文还想要去一趟日本,先去考察下日本那边的数控机床产业。   沈所长松了口气,“你只要到时候人去了就好。”   早一天晚一天倒是没什么,只要人过去,就好。   阮文吃饭的时候也没闲着,看着沈所长给的图纸,她索性一边吃一边跟人讨论着。   “之前小陶还说你算是半个机械系的人,我瞧着你这囫囵个的都是才对。”   阮文也不慌张,“之前跟陶永安一起上课的时候听老师们提起过,找了几本国外的书看了看,主席不是说过吗?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我这有些基础的,学起来也没那么麻烦。”   “学习精神什么时候都要有。你们年轻人脑子还灵活,学习起来快。”   沈所长深有感触,就像是今天和阮文一起来的那些厂长们,拎出去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到了这个岗位上再想着去学习的能有多少?   尸餐素位的有,还有的……   瞧着阮文认真地研究那设计图,沈所长忽的觉得自己该庆幸。   头几年阮文来114所参观的时候,他当时还亲自接待了。   要是没当初的那点缘分,想来也不会有今天的合作。   其实阮文本专业的内容忘了不少,再捡起来倒是不难,毕竟用大学老师的话来说“你们所学到的知识距离自动化领域最先进的研究落后二十年。”   往前推二十年那就是九十年代。   现在还在八十年代中,自己学的内容还领先于时代呢。   她也不胆怯,大胆的提意见,“我觉得这里,是不是可以用一下咱们自己的中央处理器?”七十年代末国内无线电厂就仿制英特尔的cpu,比西德那边还要早上个把年头。   据阮文所知,计算机院的秦院长他们也一直在坚持中央处理器的研究,和国际水准相差不算太远。   “倒也不是不行,不过想要出口国外的话,最好还是跟国际接轨。”   沈所长在这件事上有考量,现在每天都能在电视上看到与国际接轨,有些接轨没必要,但既然是卖给人东西,自然还是要替买家考虑。   不然,人家买家干嘛不选别家呢?   他们更能提供贴心的服务,不是吗?   “也是,是我欠考虑了。”   阮文拿着笔在图纸上圈了几处,“您看着有用就做参考,没用就当没看见。”   沈所长乐呵起来,他特别喜欢阮文的态度。   这种事业有成的企业家,难得脾气还那么好。   他回去好好研究下。   ……   阮文第二天和那帮国营厂的厂长们又碰上了。   114所的陈副所长带着人来参观,顺带着做推销。   现在国内兴起了数控机床热,东北这边的几家机床厂都十分的抢手,114所不止是研究所,早前和其他机床厂合并,又跟哈工大那边有合作,这算是产学研结合的典型。   年初的时候,一篇关于整套自动化生产线的报道让114所声名大噪,这段时间国内很多工厂都来咨询订单。   南京这几个国营厂的厂长并不是什么稀客,类似他们的人还挺多。   阮文只是打了个招呼,又跟沈所长聊了起来。   “现在东北的机床厂有多少啊?”   沈所长揶揄了一句,“你跟梁厂长合作那么多年,还不清楚?”   这还真是把阮文给问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是真不清楚。   沈所长倒是直接,“去年下半年,国家也在提倡进入自动化时代,当时有些国企开始引入数控机床,不过数量还少,今年倒是多了。”   东北毕竟是共和国的长子,重工业发展基地。   这种机床厂还真不少,但是能够生产数控机床的……   “技术成熟的真不算多,现在都是匆匆上马,有的现在还在折腾,大概有那么十几家吧。”   这种情况其实阮文在新闻上经常见到。   今年大蒜贵,明年一股脑地去种大蒜,市场上大蒜多了,价格下了来,最后倒霉的却还是这些跟风的农民。   工业产业或许不同,机床卖出去买家用不了,耽误生产最终的受害者是买家。   即便是卖家这边赔钱,又能赔多少呢?   阮文考虑到这个问题,所以提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您看能不能把这些能生产数控机床的厂子联合起来?”   沈所长觉得自己膝盖一软,“阮文,你在开玩笑吧?”   联合起来,这还得了。   “我没开玩笑。”相反,阮文很是认真,“我是觉得,如果能够把这些厂家联合起来,由几个研究所做统一的指挥,这样出售的机床的质量能够得到保证。”   质量得到保证意味着什么?   那么购买的工厂不会在这件事上吃大亏,生产能够正常的运行,经济发展状况自然会趋向于好的那一方。   沈所长听懂了阮文的意思,但这件事他办不来啊。   “这不是一个人的事情,阮文你要知道,这涉及到整个东三省。”   除去东北,其他地方也有机床厂。   他们同样也会上马一些设备,开始生产制造数控机床。   那些怎么办?   “电子工业部是不是能管你们?”   沈所长眼皮子一抽,他倒是知道,阮文和那位姜部长有些交情,可是……   “阮文,现在是市场经济。”   “但你们是国营企业。”   阮文本来这次来沈阳的目的,就是为了来114所进行参观,和沈所长商量下博览会的事情。   可有些事情,总是来得突然。   时代赋予的使命很多,多到她可能忙不过来,她一个人哪有这么多的精力呢?   可阮文觉得,自己能做的还是要略尽绵薄之力。   “我先去其他机床厂看看,如果没办法联合起来,统一质量标准的话……”阮文皱着眉头,好一会儿才问道:“沈所长,您能和其他几个所联合起来,进行一下技术帮扶吗?”   这话沈所长听懂了,“这倒是没什么问题。”   但他觉得阮文出去跑,大概率是没什么收获的。   上午的参观因为阮文的“心血来潮”结束的有点早,她想了想出去打了个电话。   秘书倒是十分客气,“姜部长出去开会了,大概下午四点钟才能回来。”   阮文只能等着。   但也没闲着。   她又给谢蓟生打了个电话,把自己的想法给谢蓟生说了下,“小谢老师,你觉得这个有可行性吗?”   沈所长并不看好,他觉得这想法有点太理想化。   这么多工厂,又不是早些年,怎么可能想要统一经营呢?   “有可行性,但不算太高。”   阮文也知道是这么个情况,但总得尽力去做不是吗?   “想要把这件事做好,你要做到恩威并施。”   阮文连忙问道:“你说说看?”   “可以举着电子工业部的大旗,跟这些机床厂说,电子工业部要拟定一个行业准则。这是威。”   来自中央的威压。   “而符合上面发布的产品质量标准的,你可以帮助他们打开海外市场。”   这是阮文给与的恩。   “地方的企业对中央多少还有些忌惮,国营企业担心资金,民营企业则是怕政策,所以跟他们商量这件事时,你要拿捏好分寸。”   阮文连连点头,不愧是小谢老师,这要是走仕途肯定一把好手。   “而海外市场是国内企业的终极梦想,尤其是东北那边的企业,你不妨提一下日本。”   阮文有些兴奋,“东北对日本人最是痛恨!”   “对,所以如果能够抢占日本人的海外市场,又能赚到外汇,甚至能够拿到更好的政策支持,我想他们会倾向于你的提议。”   谢蓟生顿了顿,“所以这件事的关键在于,你如何得到电子工业部的支持。”   阮文倒是有那么个主意,“你说我用电子工业部的大旗去吓唬人,是不是也可以用民意来倒逼电子工业部一把?”   这话引得谢蓟生一阵轻笑。   阮文不满,“你笑什么?”当初谢蓟生险些去了电子工业部,若是他真的去了的话,那或许今天阮文就不用想着去找姜部长要个保证了。   不过他要真的去了,阮文想,他们之间怕也是玩完了。   毕竟她不可能离开省城,更不可能做一个政府高级干部的太太。   “傻姑娘,姜部长早些年在工厂担任了将近十年的厂长。”   那位,对工厂经营很是了解,阮文想要骗到他,可不太容易。   “我这里有一个小道消息,你要不要听听?”   阮文想要打人,怎么还跟陶永安学起来了,卖关子好讨厌哦。   “什么消息,你说说看。”   谢蓟生带来的小道消息挺有意思的。   电子工业部想要大力发展国内的半导体事业,最近在国企和高校研究所征集相关讯息,大概率会斥资一亿美元引入一部分晶圆生产线。   “从国外引入?”   阮文是真的想打人了。   “倒没说,不过你觉得,这是不是一个机会?”   阮文觉得,谢蓟生在诱惑自己,他就像是潘多拉魔盒。   “你是说,让我拿晶圆生产线和姜部长做交易,来换机床厂的政策?”   “一个政策的制定不是拍脑袋拍大腿做出来的,即便是电子工业部的负责人,他也需要对部门负责,还要对国.务.院负责,你如果能够帮着解决另一些事情,我想姜部长可能更乐意答应给你提供帮助。”   阮文忍不住嘟囔了句,“我又不是为我自己。”   “我知道,可是在其位谋其政,他们有他们的难处。”   阮文撇了撇嘴,“知道啦,那我想想,回头怎么跟他说。”   这位姜部长还年轻,起码在部级干部里面他是数得着的年轻人。   可到底是干部,他不是那个在沈老家里,问她红烧狮子头吃着怎么样的唐主任。   挂断电话,阮文看向窗外。   114所很热闹,外面是那些南京来的厂长们在高谈阔论,嗓门一个比一个大。   阮文深呼吸了一口气,慢慢想,不着急。   ……   沈所长下午开了个会,回到办公室时,忽然间想起来阮文,“她今天下午在做什么?”   “写东西?”   助理也有些说不好,可的确是在那里写东西。   至于写的是什么,他没好意思去看。   沈所长笑了笑,“我去看看吧。”   阮文说要打几个电话,所以他就把隔壁的那个办公室借给阮文暂用。   门是虚掩着的,沈所长刚想要敲门,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我知道啊,秦院长之前跟我说过,他前些天还去我们那里,光刻机生产出来不就是为了造芯片嘛,他们计算机院搞得就是这个,肯定要合作的啊。我又不是学计算机的,哪知道芯片怎么研究啊,您可就别取笑我了。”   沈所长稍稍迟疑,阮文这电话是打给电子工业部的?   不像啊,连说带笑的,可没什么严肃样。   看来这电话一时半会不会挂断,沈所长想了想还是帮着关上门离开了。   他可没听人电话的意思。   阮文压根没注意到门口的动静,她在跟姜部长聊天。   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间就说起了计算机院的事情。   “老秦现在想要研究大规模集成电路。”   阮文忽然间发现哪里不对劲,计算机和芯片是两回事。   秦院长的计算机院搞的是微型计算机和超级计算机,而并非集成电路。   研究集成电路的,首都那边是计算所,和计算机院并不是一个单位。   “计算所怎么了?”   “经费紧张,那边拿不出钱来支持大规模集成电路研究室,说是要关掉。”   就像是一家饭馆,忽的没了资金流,关门是迟早的事情。   这要是计算所的领导这么说,阮文不奇怪。   但说这话的人是电子工业部的部长。   电子工业部如同其名字,抓的是国内的电子信息产业和工业产业两大块。   计算机也好,芯片也罢,还有光刻机、晶圆生产线,这些都归电子工业部管。   阮文的声音一点不着急,尽管她心里头有无数小蚂蚁在爬来爬去,“计算机所的那个大规模集成电路研究室的人,会被安排到哪里去?”   “计算机院想要人,把这个研究室接手过来,但是缺乏资金。”姜部长也没办法,不算计阮文他也弄不出钱来。   阮文明白了过来,“我能冒昧的问句,部里真打算给工厂和高校研究所派发晶圆生产线?”   “嗯。”   “那资金……”   “预算是一亿美元,上面已经核准了。”   阮文深呼吸了一口气,“那要是我能提供这生产线,是不是这笔资金的一部分可以挪到大规模集成电路研究室的建设研究中去?”   “也没什么好建设的,设施设备都在,只不过没有资金支持后续研究。”   拆东墙补西墙,姜部长知道为什么当年老部长退休的时候跟小学生放学似的开心了。   没钱事多,这就是个烂摊子。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总是得要努努力才是。   阮文想她可真是大胆了,可自己这也是被人拉上贼船了。   “那这资金挪用,您能做主吗?”   她听到电话那头的轻笑声,“你觉得呢?”   阮文很是老实的回答,像一个乖宝宝,“我觉得可以,如果可以的话,我只需要六千万美元的预算,剩下的四千万可以留给研究室用来进行大规模集成电路的研究。”   敢把这话说出口,阮文觉得好像也没那么大不了的,“我这也算是帮您解决问题,所以您看能不能给我点政策上的支持,起码您开个会表示下,让我能吓唬吓唬那些厂长们,这也是为了更好的推广数控机床着想,不然到手的都是坏机器,派不上用场,最终损害的还是国家利益。”   说完这话,阮文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等待着姜部长的回应。   “阮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出事了,很可能牵连到你。”   阮文想了想,“我又没跟你行贿,而且我也不是存私心,我想即便是您遭受严刑拷打,也卖不了我。”   这话引得一声轻笑,“你说得对,你这是帮我解决麻烦,我还能出卖你不成?”   他看了下墙上的挂钟,已经十点半了。   这通电话打了将近半小时,倒是解决了几件麻烦事。   “我明天去京郊的机床厂参观,差不多后天就会有新闻见报。”   “好嘞,那就辛苦您了。”   辛苦?   姜部长看着挂断了的电话,他是在其位谋其政,有什么好辛苦的?   阮文图什么呢?   她说的没错,她参与到数控机床这个行当里来,的确没什么好图的。   即便是和齐齐哈尔的那个机床厂合作多,但她这么做明显不是为了那个厂子。   东北的经济形势如今还好,但是发展势头却也不如前些年。   根据数据就能够看得出来,而且现在国企普遍出现了一些小问题,这些小问题看似不严重,可问题就是滚雪球,会越来越大,以至于发展到最后,相当难处理。   齐齐哈尔那个机床厂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搞了个奶粉厂,把工厂里的压力转移,可以说是一个相当完美的转型。   听说当初梁晓整顿工厂的时候,阮文也有出谋划策。   她图什么?   把整个东北的机床厂变成自家后花园吗?   瞧着这些年的发展,可看不出来阮文有这野心。 第349章 349一巴掌   沈所长没想到阮文挂断电话找厂里的保安借了辆自行车,就去其他机床厂了。   沈阳这边机床厂好几个,阮文出去的晚,能拜访的也就那么两个而已。   只不过出师不利。   俩厂子招待阮文时倒是客客气气,但国营工厂的人向来只看政策,即便知道阮文的确有些能耐,但人压根没放心上。   毕竟又不靠阮文吃饭。   阮文不着急也不恼,第二天继续拜访其他家。   东三省那么大,机床厂零散分布在各地,阮文从骑自行车到从114所借车去外地。   折腾了一星期,联系上了六家已经能生产数控机床的机床厂,又联系了九家准备生产数控机床的厂家。   回到沈阳时,她刚到招待所没多大会儿,沈所长就过了来。   像是在这里安插了暗哨似的,密切关注着阮文的动向。   “你之前走得急我也没顾得问,这些天那些工厂一个个的往我这里打电话,都是找你的。”   阮文嘿嘿一笑,小谢老师是把这些工厂看得透透的。   “让我猜猜,是想打听部里头到底什么个意思对吧?”   沈所长觉得,阮文肯定和姜部长聊了什么,不然怎么第二天姜部长就去参观了一家机床厂,还跟厂长说,“不止要面向国内的大中小企业,还要严把质量关,把这些机床销往海外。”   对于大大小小的机床厂来说,这可不止是一两句话,这种话敢说出口,怕不是就有后续的政策支持。   偏生阮文又先后造访了几家沈阳的机床厂。   她在东北这边搞出动静来,难怪其他工厂都着急找她呢。   “你没去齐齐哈尔?”   “没有啊。”阮文眨了眨眼,“梁晓那边不用管,人家本来就跟国外有贸易往来。”   沈所长:“……”那搭线的还不是你?   原本就有往来,说明真要是搞什么质量标准,人家也压根不用调整太多。   “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休息两天。”阮文让招待所的人给自己炒了俩小菜,她饿的要死,这会儿瞧着菜上来,也顾不上其他,先吃再说。   “我可真不喜欢自驾游,坐在车上太难受了点。”   沈所长看她抱怨忍不住笑,“之前说要司机陪你去,你不乐意。”   “下次坚决请司机,不过我怕自己坐车时间长了会晕车,自己开车稍微好点。”   闲扯了一会儿,阮文这才说了起来,“前面几家,当时姜部长的讲话还没登报,所以那些私企和国企都不拿我的话当回事,后来我出去,是换了个名字打着想要合作的旗号,去研究下了那些工厂的机床质量。”   结果阮文不太想说。   沈所长叹了口气,“大家都想着搞经济,有时候就难免着急了些,忘了还得想着把分内的事情做好。”   “人之常情,但这样不是个长久之计,所以我去国营厂少,去私企多,私企更怕政府政策,吓唬他们最好用。”   吓唬人。   沈所长觉得阮文这说辞形象又搞笑,“他们现在都回过神来了,我怕你这两天也休息不太好。”   “路途遥远,总得给他们点时间来找我,要是再打电话就说我回来了,想要谈的话面谈。”   两天时间,总能让这些厂长们赶过来。   沈所长搞研究还行,在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上着实没什么经验,“那你觉得,他们会按照你说的办吗?”   “那就得看我演讲能力如何了。”阮文清了清嗓子,“我很久没做这个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怯场。”   沈所长:“……”   他觉得不会。   ……   阮文回来没多久,沈阳的几个国营机床厂的厂长就来找人了。   他们近水楼台,索性来招待所找人。   不过人不在。   门从外面锁着,招待所门口卖糖葫芦的老伯也说了,“那个关内来的女娃子呀,她一大早就出去了,去了哪里?那我哪知道啊,不过她喜欢吃我的糖葫芦。”   老伯成功推销出去几串糖葫芦,瞧着这离开的第三拨人,摇了摇头,扯着嗓子吆喝起来,“糖葫芦~又酸又甜的糖葫芦~”   几个厂长都没找到人,去了114所人也不在,打电话到齐齐哈尔那边,阮文也没去。   沈所长的助理已经磨破了嘴皮子,“阮文说了有什么事到后天统一说。”   电话里的还好说,最怕的是这几位厂长,几乎要堵在他们办公室门口了。   至于吗?   助理摇了摇头,瞧着几个人齐刷刷的离开。   “他们干什么去了?”   “不知道。”   “要我说啊,我就在招待所那边堵人,总不能阮文还不会回来睡觉吧?”   “就你聪明,那她要是换了个地方住呢?”   实际上,阮文没那么折腾,她被人堵了个正着也不意外。   “我还没吃晚饭,不介意让我先进去吃点东西吧?”   几个厂长连连让开路,他们其实也没吃什么东西,今天就想着找阮文了。   东北的菜分量十足,阮文要了一锅毛血旺,下面是一层黄豆芽,煮进了辣味,味道相当不错。   毛肚、鸭血、豆腐、豆皮、大白菜、还有切得薄薄的猪牛羊肉片。   阮文想了想还是打算吃米饭,“几位吃过了吗,要一起来点?”   对面坐着的三个厂长叹了口气,早知道那天晾着阮文,以至于今天把自己搞得这么难堪,他们说什么都不会这么干。   四个人吃一锅毛血旺,主食是四碗米饭。   阮文吃的最开心,她今天去了图书馆,在那里找到了几本不错的书。   中午在附近的小餐馆将就着吃了几口东西,如今吃到这辣乎乎的毛血旺,觉自己的小宇宙都在燃烧。   先开口的是六厂的厂长马武装。   这个名字很有意思,阮文那天去六厂前特意打听了下,听说这位马厂长原本的名字单名一个红。等她读了初中,给自己改了名字,不爱红装爱武装。   这人也是有本事的,毕竟东三省的女厂长还真没几个。   马厂长那天拒绝阮文还挺彻底,今天倒也拉的下来脸,“阮文,你那天也没把话说明白,今天我们几个特意等了你一天,要不跟咱们再说道说道?”   谁知道电子工业部那位姜部长在搞什么,可他最近接连的动作,几个人又不傻。   都觉得阮文是他派来的人,想要先来探探底。   如今这政策变化多端,若是不抓住眼下这机会……   几位厂长觉得这说不过去。   阮文吃东西向来杂,她觉得要是再往锅里放点培根什么的,这水煮肉会更好吃。   可惜招待所这边没有,她又催得急,没有让去买培根。   不过黑土地上长出来的东北大米喷香软糯,上面盖着一层黄豆芽,再加上薄如纸的牛羊肉片。   味道不要太赞。   阮文就着米饭吃了两口菜,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还有什么问题吗?有的话就一起问。”   她一块回答。   马武装看了其他两位厂长,她又是开口,“我们知道你是大忙人,之前是我们招待不周,不过这也算不打不相识,咱们都是想要搞好机床,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先不说这到底是什么脾性,大目标都一样,对吧?”   论场面话,没几个人会比这些国营厂的厂长能说会道。   马武装为首,几位厂长饿着肚子在那里哭穷,配合着那一脸的憔悴沧桑,倒是很有说服力。   阮文扒拉了大半碗米饭,这才觉得自己舒坦了些。   人是铁饭是钢,不吃肯定饿得慌。   她放下筷子喝了几口水,其他几个人都看着阮文。   似乎在等她开口。   “我知道,大家都不容易。我也不容易,这些天我也是四处奔走,想着能多了解一下咱们东北的机床厂现状。”   看吧看吧,可不就是替那位姜部长来探底的?   她(他)就说是这样,准没错。   “大大小小的机床厂我跑了十多家,虽说我不是搞机床的,可也不瞒各位,白手起家什么都得自己来,你让我去生产线上弄出一个像模像样的生产线,切磋打磨这些活我也都会。”   阮文的开场白吓着了几个人。   早些年倒是有这么个说法,厂长嘛不能只是管理者,脱离业务岗位。   他们这些人其实也都是一步步上来的,那些生产车间里的活当年也是样样精通。   奈何到了厂长这位置上要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以至于早就忘了当年的老本行。   还有几个人能记得呢?   “我也知道,几位也都是为了厂子着想,不然没道理巴巴的在这里等着我。我也不妨透个底,这次过来的确是有些其他打算。”   所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阮文知道,自己这会儿说实在话他们也不见得相信。   索性就真真假假掺着说,反正姜部长也不会戳穿她。   马厂长几人闻言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些慎重。   “我就是个小兵,负责跑腿,帮着把消息给打听清楚。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些天折腾也算有收获,说句各位不太喜欢的话,指不定我比你们还了解这些同行的能力呢。”   阮文的夸大其词让几个人哂笑。   俗话说得好,同行是冤家。   东北其他机床厂到底怎么样,他们倒是想知道,可也探听不来这些消息啊。   “良莠不齐,或者说实际水平远不如说的那样。有些大厂子,没错我说的是大厂子在那里放卫星,压根达不到我要的标准,觉得我是外行就想糊弄我。”   国营民营,大工厂小车间都有这种情况,还真不是阮文地图炮。   不把名头吹得响亮些,他们怎么能把东西卖出去嗯?   生意人向来是三分真七分假,这还真不是骗人。   阮文可没说这几个工厂,可几位厂长心虚什么劲呢?   “这样的品质,你要是出了厂对不起卖家,出了国对不起寄予厚望的外国客户,我本身也是做工厂起家的,能够有今天,靠的就是技术和品质。”   “各位想必听说过,早几年咱们国家非法出口泛滥。大大小小的日化厂冒了出来,很多产品都是运往海外,一开始也的确有些销路,看似风光无限。可到最后呢?那些厂子一个个的倒闭,老板也都进去吃饭了。想要立足于海外市场,保证品质是关键。在这件事上,日本的企业就做的挺好。”   马武装当即开口,“小日本儿?”   日本商品品质怎么样,阮文清楚得很,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用假话来糊弄人。   尤其是这几位东北人。   “战后日本经济迅速发展,现在已经成为第二大经济体,我想只要关注下财经新闻,这不难知道,对吧?”   马武装拧着眉头,神色有些不怎么开心。   “如今日本的数控机床几乎霸占了世界市场,说实在话我打听了下,国内很多工厂都有意引入日本的数控机床。几十年前日本人没能霸占这片国土,如今他们快做到了。”   “放他娘的狗臭屁!”   马武装一句粗口引得其他俩大男人骂骂咧咧的。   阮文十分的平静,看着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骂了起来,她又吃起了东西。   大概是这动静略有些大,惊动了招待所的服务员,没多大会儿这老板过了来。   骂架升级。   一群人都在问候日本人的祖宗十八代,热闹非常。   等他们平息了怒火,阮文已经把那盆水煮肉吃了个七七八八。   她是真的饿了。   “阮文,咱们也别废话,我们都知道你厉害,把那些货都卖到了国外去。你就说怎么办吧?”   阮文说的不算特别多,只不过前面铺垫了几句,后面只需要一个引子,就能让这几个国营厂的厂长主动开口。   人主动开口和被动接受帮助可从来不是一回事。   看着上钩的鱼儿,阮文整了整神色,“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需要大家齐心协力罢了。”   ……   如何把一个产业做大?   当今世界格局下,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四字箴言   举国之力。   日本发展半导体和数控机床,都是举国之力。   一些高精尖技术的突破,也都是举国之力。   只不过现在人心没能整到一块去,总需要想些小主意,这样才能人心齐泰山移。   回到沈阳后,阮文并没有待太久。   早前她就拟定了一份章程,托人送到了电子工业部。   姜部长给与批示后,阮文做了修正调整。   在114所,和这些机床厂大大小小的厂长们开会时,一项项的解释。   也不枉费她之前跑了那么多厂子,点出了几家机床厂现存的问题后,质疑声基本上消失无踪了。   谁还敢说什么呢?   阮文那么尖锐,让他们都不敢再说什么。   国仇家恨,再加上赚外汇的引诱。   东三省的二十三家机床厂加入了数控机床一体化协会。   此外,还有三家研究所和八所高校的教研室加入该协会,他们负责在未来的这段时间内,为这二十三家机床厂进行升级改造,帮助机床厂们达到国际统一标准。   而作为倡导者的阮文,则是竭尽所能的为这些机床厂的产品寻找海外用户。   毕竟,她可是打着赚外汇的名义发起的组织。   可不是得找些货真价实的海外买家?   ……   阮文这次的操作稍微大了点,毕竟东北半数以上的机床厂都加入了这个协会。   消息传到首都,电子工业部那边的访客络绎不绝。   有老干部过来问话,“她想干什么?如今是市场经济,要让这些企业自己去发展!她觉得自己很伟大,是奶妈子是吧?什么都要插一脚,她以为她是谁?”   这些办公厅的秘书拦不住,姜部长亲自招待。   听老干部骂骂咧咧半天,电子工业部的负责人十分耐心,“国家现在提倡赚外汇嘛,而且又不是拿枪逼着他们搞这个。”   老干部:“……”   姜部长很是体贴的把人送走。   紧接着又迎来了新的访客。   比起阮文四处跑,姜部长想自己这样倒也还算轻松。   只不过说话总是需要谨慎些才是,不然会被老干部说不够庄重。   阮文过来的时候,办公厅的秘书十分热情,“你喝白开水是吧?”   她这点小习惯很多人都知道。   阮文笑着应下来,“姜部长很忙?”   秘书趁机跟阮文吐苦水,“可不是嘛,那些老干部各有各的打算,有些吧家里头在折腾,有的忧国忧民,反正各有各的心思,比丈母娘都难应付。”   想到这是位女同志,自己刚才那句抱怨似乎不太合适,“我去看看人走了没,你先在这里等会儿。”   虽说阮文这协会还没什么成果,但能把这么多工厂联合起来何尝不是一个大的成果呢?   部长有多看重这事,还能有人比他这个大秘清楚?   秘书去那边看了眼,正好遇到人从办公室出来。   “给大家点时间嘛,说不定就真的能走出一条路来呢?”   来人气哼哼的走了。   秘书悄声上前,“阮文刚过来,正在我办公室那边坐着。”   “嗯,我中午再跟她说,问问她喜欢吃什么,让食堂的师傅做两个她喜欢的,从我账上出。”   秘书连连应了下来,他回去陪着阮文聊天。   距离午饭还有一个半钟头呢。   阮文倒也不着急,在那里认真的看书,以至于都没发现汪萍进来。   “你怎么在这里?”   她记得汪萍可不在电子工业部上班。   “过来送一份文件,听说你在就特意过来瞧瞧,你这刚立了功,姜部长就这么冷着你,合适吗?”   阮文嗔了一眼,“送了文件还不回去忙,倒有心情跟我瞎掰扯。”   汪萍还真有这个心情。   “前些天也没联系上你,你赢了。”   阮文微微诧异,“什么?”   还能是什么。   之前打的赌呗。   乐薇的男朋友前段时间回国,和乐薇领了结婚证。   国庆节后,新郎再度出国。   “听说他可能要在那边待上三五年。”   虽然每年都可以回国探亲一次,有一星期的假期。   不过汪萍还是没能想明白,依照乐家那位老父亲对女儿的宠爱,怎么可能不对女婿的前程上心呢?   就这么让人出去,让自家闺女独守空房。   实在是想不通。   阮文恍然,“你说的是这件事啊。乐薇最近在忙什么?”   “就读书嘛,之前我倒是去吃了她的喜酒,后来那个小章离开后她还来找我玩,瞧着眼睛哭肿了跟核桃似的,一点都不虚。”   小女儿家才结婚就得跟丈夫分居两地,乐薇是舍不得的。   可除了哭,也没再做其他的事情。   “你呀总把人当小姑娘看,觉得人家就是小朋友,实际上乐薇可不是小孩子,她从小到大还没见过军嫂?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何况是真心喜欢,那个小章就是她的精神支柱。”   其实她也把乐薇当小姑娘,只不过曾经骄纵的小女孩如今已经长大了,经历了千里之外跨越了国界线的恋情,乐薇早已经成长为一个勇敢的小姑娘。   只不过,大家都不想承认这一事实罢了。   汪萍摇头,“或许吧,可能是我老了想不通小女孩都在想什么。”   正如同她一直没想明白,阮文又是在做什么,每每她觉得自己似乎看懂了阮文,可阮文又会去做一些出格的事情,让汪萍明白自己从来都不懂的阮文的心思。   两人闲谈了几句,汪萍还要回去,先离开了。   她前脚走,秘书后脚进了来,还端了一盘洗好的山楂进来。   “倒不是那么酸。”   阮文也没客气,跟着人闲聊起来。   理工科出身,又是做了几年的大秘,不管是专业知识还是其他方面都能力过硬。   两人闲扯着把这一盘山楂吃了个干净。   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她有些吃不下去了。   山楂吃多了倒牙,她是一点劲儿都没有。   咬不动,只能眼巴巴的馋着。   “你这年纪轻轻的牙口这么不好可不行,将来上了年纪,怕是连点冰的烫的都不能吃。”   姜部长胃口不错,说的阮文忍不住看了眼一旁吃的正欢快的大秘。   这故意的吧,难怪当时都不怎么吃那山楂呢。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阮文在那里喝水,嘴里都是山楂的味道,她很是心酸。   食堂里人多口杂,可也是因为人多,说起话来却也方便。   “你方便在国外找买主吗?”   “联系了几个,但是目前还没确定下来,等再过些天吧。”阮文想了想,“我在国外有一个工厂,生产背胶的,到时候看能不能把那里的生产线更新换代了。”   “饭要一口一口吃,倒也不是着急忙慌就能吃成个大胖子,你也不用太着急。”   阮文是没着急,她从沈阳回来后,在首都这边待了足足一星期,要不往图书馆跑,要不就去清华那边,再就是往一些工厂里去。   折腾到了十月底,她这才回省城。   而程佳宁等待阮文好些天了,她还以为阮文在沈阳,之前险些没沉住气要去沈阳找阮文呢。   “前段时间的米兰时装周,我又谈了好几笔订单,不过这次要求有些高,我还有些拿不定主意。”   时装周是一个大的盛宴,大大小小的品牌秀场有上百场。   程佳宁没有把目光落在那些奢侈品大牌上,而是选择了一些大众品牌。   这个选择让程佳宁成功的博得了关注。   “什么要求?”   程佳宁:“他们想要直接进口我们的棉花,但是要求里面不能有碎叶。”   机采棉花注定了里面有部分枯叶,不过现在棉纺织工业还要经过洗涤等步骤,所以倒也不怕这棉花里面含有杂志,回头一并淘掉就是了。   可这次几个买家要求不一样。   这意味着,这些棉花得手采。   “价钱呢?”   程佳宁纠结的点也在这里,“价钱涨了一些,可是我算了下成本,他们加的价钱,不够。”   “那就再涨。”   阮文十分的直白,“等把我们的成本增加覆盖掉,再谈合作也不迟。”   “可这么一来,我们这边会很折腾。”   阮文面带笑容,“不怕折腾,有人乐意给出钱,那咱们当然要满足客户需求,他们出钱买货,采棉人能够挣钱养家,何乐而不为呢?”   “那行吧。对了阮文,这次我在时装周上,还有别的发现。”   彩棉。   程佳宁觉得这个的发展空间十分大。   “彩棉不掉色,相较于那些印染的纺织品来说,这种纯天然的产品也更受消费者青睐。”   纯天然啊。   “你没跟李教授说?”   程佳宁有些不好意思,“说了。”她回来有段时间了,先去了边疆那边,跟李教授讨论了好久,好不容易才说服老头。   不过要做出最后决定,还得看阮文的意思。   她要是不同意,那就一切都白瞎。   “那就大胆地去做,我说了这件事交给你去做。”   程佳宁眼睛眨动,“阮文,那要是我赔了钱,你会不会生气啊?”   “一星半点的不碍事,多了嘛,我可以去找你父亲要赔偿。”   好不容易集聚的动被这话打散了去。   程佳宁低声一叹,“你真没趣。”   便是说句好听的让她动下怎么了?   可就是不舍的。   阮文低声一笑,“你要回家一趟吗?”   “干嘛?”程佳宁略有些警惕,“你要去香港?”   阮文倒是没瞒着,“是要去一趟,程三小姐要不要回家?”   程佳宁有一丢丢的迟疑,“我其实不太想回去。”   家里头乌烟瘴气的,尤其是父亲又把那个方巧莲接回来后,简直开启了宅斗模式。   那些个女人的女儿、儿子没事就去老宅那边献殷勤,还有方巧莲又怀孕生了对双胞胎。   程佳宁想想就觉得心口堵得慌。   “不想去看看你母亲吗?”   程佳宁稍有些迟疑。   “想要继承你父亲的产业,你还要向方巧莲学习。”   程佳宁有些赌气,“向她学什么?找一个能当自己爹的老男人,给他生儿育女吗?”她当然知道阮文说的什么意思。   学习方巧莲能忍辱负重,哪怕是被她父亲赶出家门,但还能靠着小手段重回程家,甚至不惜为他生下儿女,证明他程达胜雄风依旧……   看着眉眼中带着不甘心的年轻姑娘,阮文倒也没着急。   “你明白就好,想要得到什么,你得先给出什么。程先生对你的要求不算多,作为女儿,你只需要表现出真诚的崇拜就好。你到底是他的女儿,偶尔也要撒撒娇才行,不然他现在有娇妻爱子,保不定就会把你这个女儿给忘了呢。”   程佳宁再不怎么高兴,也得承认,阮文说的是实话。   “那你去香港做什么?”   “搞推销啊。”阮文笑了起来,“跟你父亲谈谈合作,不然呢?”   程佳宁想起了阮文搞的大手笔,她忽然间有了个小心思,“阮文,我帮你好不好?我要是帮你,你给我点辛苦费。”   她知道阮文给Alice和刘经理的工资很高,甚至这两人现在早就不依靠那点工资过活了。   那要是自己也帮着阮文赚外汇呢?   是不是也能有点收入?   她要求不高,不要求什么三个点四个点的提成,有一个点就行。   阮文瞧着眼珠滴溜溜转的人,“你确定?”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就算我日后继承程家,那也是日后的事情,现在的程家可一分钱都不给我。不是你说的吗,小不忍则乱大谋,所以我能屈能伸。”   程佳宁觉得,自己还是朝最讨厌的人看齐了,这可真是一件再糟心不过的事情啊。   ……   程家庄园很是安静,尽管有小孩子诞生,但这里和往常一样静悄悄的。   仿佛墓园般静谧,这个念头忽的浮现在脑海,正对镜梳妆的方巧莲手上一用力,不小心把那口红给折断了。   墓园。   这里可不是像一个墓园吗?   那自己又算什么呢?   红颜白骨。   蓦的想起这么一个词,方巧莲看着镜中扭曲了样貌的人,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角挂上了几滴泪水。   半小时后,管家和方巧莲交代着今天的事情。   “阮小姐和佳宁小姐今天上午十点钟抵达,中午的时候先生和她们共进午餐,这是厨房提供的餐单。”   方巧莲接过后,仔细打量了一番,“三小姐在内地这么久,也不知道骤然间回来,还能不能吃惯家里的饭菜。”   管家依旧保持着风度,“游子阔别,最想念的莫过于家里的那口热饭。”   “是吗?”方巧莲抬头看了过去,“我还以为,三小姐最想念的是先生和太太。”   管家倒并不意外在这里栽了跟头,毕竟今日的方小姐与昨日之方巧莲不同。   “是我说错了话。”   方巧莲看着低头弯腰的人,眼底露出几分浅笑,“您对佳宁再了解不过,按照这单子来就是了。我还要去看看姐弟俩,就不去接她们了。”   管家看着妖娆离开的人。   他颇是平静的拿起了放在茶几上的菜单,往厨房去。   有些菜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得提前两小时准备。   ……   程佳宁从车上下来,站在家门口,目光所及,是这精心打理的豪宅。   竟是让她定住了脚步,一时间走动不得。   人都说近乡情更怯,程佳宁想大概是文人的酸腐味在作祟。   她哪有什么胆怯,倒是有些抵触。   “咱们可是说好了的。”   阮文原本还想要安慰程佳宁两句,听到这话觉得自己大概不用浪费这个时间了。   “我向来不会出尔反尔。”   想要和程家合作,借由程达胜的商业帝国把那些数控机床出售海外,这的确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程佳宁既然想要从中斡旋,阮文索性应了下来。   不过小姑娘如今倒也是有了几分心机,知道该怎么来试探人。   当然,程家这位娇小姐试探的并非自己,而是程达胜。   这父女之间的交锋,她倒是想要看看,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成果。   再度踏入程家庄园,管家一脸亲切的前来迎接,“先生早早就在算着阮小姐和佳宁小姐什么时候过来,特意吩咐厨房准备了佳宁小姐喜欢的菜。”   程佳宁脸上露出几分得意,冲着阮文炫耀起来,“我就说,爸爸心里头记挂着我,肯定会给我准备好吃的,我的房间收拾好了吗?”   “小姐打电话回来后,就让人收拾好了。”   “这还差不多。”   程佳宁一马当先地往里面去,阮文跟在管家身边,觉得自己的担心似乎很多余。   程佳宁又不是傻子,自幼在这深水潭中长大的人,怎么可能会应付不来呢?   ……   程先生看到女儿颇是高兴,午饭都是在小餐桌上用的,没再刻意拉开距离感。   程佳宁一张嘴就没停歇下来,从美国到欧洲,说个不停。   “之前都是花爸爸的钱出去玩,现在不一样了,我这是出公差,每次出去都有人给报销,而且也不是单纯的玩,结交很多新朋友,还能谈成几笔订单,也算是个有用的人了。”   程先生看着女儿的眼神带着几分爱怜,目光落到阮文身上时,收敛去了几分情绪,“这几年麻烦阮小姐了。”   “倒也没有,虎父无犬女,佳宁继承了程先生的聪明才智,倒是一点就通,现在纺织厂的生意就她负责做宣传推广,和欧洲那边合作愉快,佳宁当居首功。”   程佳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好啦,你要是真觉得我做的不错,那就给我加点工资?”   方巧莲过来的时候,就听到这么一句,这让她就笑出声来。   曾经不可一世的程佳宁,竟然还要当着自己老爹的面,跟老板商量涨工资,这岂不是荒唐的很?   “佳宁钱不够花的吗?要不就回公司来,先生也念着你呢。”   程佳宁听到这声音扭头看了去,她眨了眨眼,“我还以为你打算支援我一些呢。”   方巧莲原本以为程佳宁会生气,这是两人第一次打照面。   曾经的同学成了父亲的小老婆,自己还得喊一声小妈。   程佳宁怎么可能忍得了?   但她的确没什么反应,只是笑着打趣了一句,然后又冲着她父亲去撒娇,“要不爸爸你偷偷给我一些好不好,就当是我借你的,等回头我慢慢还你。”   程先生看着女儿古灵精怪,他摇了摇头,“不准胡闹。”   “哪有?难道我不是你女儿吗?”程佳宁撇了撇嘴,低下头来闷声吃饭,饭桌上的氛围突变,倒是让方巧莲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她倒是想要趁机奚落程佳宁几句,最好把这个大小姐激怒,和程达胜吵起来。   要是一怒之下离开程家,那可真是再好不过。   然而她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没有机会硬上很可能适得其反。   方巧莲思索再三,到底还是没有开这个口。   阮文给程佳宁夹了一块小酥肉,“在商言商,若是程先生偷偷资助了你,那就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回头给你涨工资就是了。”   “太好了。”   程佳宁的一惊一乍让方巧莲忍不住皱眉,再看过去,程达胜倒是早就预料到了什么,瞧着女儿的模样都慈眉善目。   “佳宁倒是跟早些年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程佳宁很是认真地解释,“爸爸都夸我长大了,怎么在你眼里我还是那个十来岁的学生不成?”   方巧莲一时间慌张,哪想到程佳宁张口就把程达胜抬出来压人啊。   “我是说你年轻。”   程佳宁面带得意,“那是,我是还年轻,追求者无数。”   方巧莲:“……”这有什么好得意的吗?她当初也有很多追求者,要不然怎么能够入了程达胜的眼?   之前被赶出程家,她又怎么可能再杀回来,成为这个庄园的女主人呢?   程先生看着女儿,“也不小了,是时候收收心了。”   程佳宁跟父亲对着来,“你讨了我同学当小老婆,我也没说你什么啊。”   她这般没大没小的话并没有让程达胜动怒,只是看向女儿的眼神带着几分无奈。   一群儿女,莫不是想尽了办法争奇斗艳来哄他开心,谁敢跟他这般没大没小?   也只有这个女儿了。   “让阮小姐看笑话了。”   阮文笑了笑,“倒也没有,我女儿在家也整天小大人姿态跟我说话,大概天底下的孩子都一样。”   程达胜笑了笑,“吃饭,有什么不合胃口的,阮小姐多担待。”   方巧莲刚想要说话,这才发现这圆桌上吃饭的三人呈三角之势,而且并没有多余的椅子。   她这才想了起来,管家给自己看的食谱只有为阮文和程佳宁准备的菜色,压根就没问她今天中午想要吃什么。   方巧莲尴尬的站在那里,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等着午饭结束,她连忙上前伺候。   程达胜则是推开了她,移步去了会客厅。   大老远的飞来,自然不会因为开通了航班想凑个热闹图个新鲜。   他多少听说了阮文最近在忙活的事情,在阮文提出合作时,倒也没太过于意外。   “成立一个协会,有统一的价格统一出售,阮小姐就不怕这些工厂阳奉阴违?”   “阳奉阴违的事情哪都有,不过协会里人多了,少不了监督的,谁敢阳奉阴违自然要付出做错事的代价。”阮文瞥了眼站在程达胜身后的方巧莲。   大概是生了双胞胎的缘故,方巧莲身子有些亏空,差不多年龄的人,她看起来比程佳宁大了七八岁的样子。   阮文很快就收回自己的目光,“我敢组织成立这个协会,自然有这个信心能管理好。倒也不怕在您这里说句大话,他们倒是想出口赚外汇,可机器品质和销路都没有保证,自然得依赖着我。”   这话让方巧莲觉得意有所指,怎么听着像是在说她。   她如今给程家生了一双儿女,在这偌大的庄园里以女主人的身份主持各种事情,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却不过是个风筝罢了。   那线被程达胜握在手中。   这让方巧莲下意识地看向阮文。   阮文变化不大,只不过一番话出口,眉眼间多了几分锐利。   倒是有些锋芒毕露了。   在香港商业大佬面前锋芒毕露,这是不是太托大了些?   方巧莲正想着,余光看到程佳宁挪了挪位置,抱着程达胜的胳膊,“爸爸,你帮忙想想办法嘛,我还指望阮文给我加工资呢。”   方巧莲:“……”要脸吗?   难怪阮文敢找程家来帮忙,这次还带着程佳宁回来,原来是想要程佳宁撒娇来搞定这事。   她还以为阮文有多大的能耐呢,也不过如此。   方巧莲浅笑盈盈,“瞧着佳宁跟阮小姐在内地生活了一段时间,这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程佳宁听到这话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方巧莲笑容满面,她终于把程佳宁激怒了,很好,“我说佳宁你这么跟阮小姐打配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想想法子给自己捞钱呢。”   程佳宁松开了抱着父亲的手,站起身来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方巧莲的脸上。   方巧莲猝不及防,捂着脸站在那里,“程佳宁,你敢打我?” 第350章 350去美国深造   “打你怎么了?”   程佳宁又一巴掌甩了出去,“我今天还就是要打你,不给你点颜色瞧瞧,我看你是忘了我姓什么,又是谁的女儿!”   这一巴掌去的极快,方巧莲哪料想的到?   生生又挨了一巴掌。   一时间左右两张脸上浮起一片红肿,方巧莲看程佳宁的眼神透着狠毒,恨不得把人给生吞活剥掉才甘心。   “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   程佳宁抱臂站在那里,气势上一点都不输给方巧莲。   她倒是打啊。   方巧莲敢动手,就别想再在程家待下去。   她倒是看看方巧莲敢不敢!   阮文坐在那里神色不动安稳如山,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   而同样没有半点触动的,正是程达胜。   他甚至还端了一杯茶,茶水还有些烫,直直地泼在了方巧莲的脸上,惹得女人尖叫出声。   “聒噪。”   简单两字像是判刑一样,方巧莲哪还敢说什么?   借口楼上孩子醒了,捂着脸跑开了。   她以为,自己给这个老男人生儿育女,到底是不一样的。   可他拿自己当什么?   他只不过把自己当作一个生儿育女的工具,证明他程达胜如今依旧雄风不倒的工具罢了。   方巧莲不傻,不然也不可能二度上位。   只是在遇到程佳宁时,总是想要压一头,摆一摆自己程家庄园现任女主人的谱。   却忘了程达胜是一个极为重视规矩的人。   会客室内陷入短暂的静谧,程佳宁一改方才的骄纵,可怜巴巴的跪在父亲的膝前,“我错了,爸爸您别生气,大不了回头我跟她赔礼道歉。”   程达胜看着女儿,良久之后这才发出声音,“起来吧。”   若是当年,当年她能够像佳宁这般,或许他们之间还能再当几年恩爱夫妻。   可是妻子的性格是那么刚硬,她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程达胜知道,佳宁气不过,所以趁机找机会拿小方撒气。   若做这事的是她母亲,那他势必会觉得太过于强势。   可这人偏生是他女儿。   有句话佳宁说的没错,她姓程,是他程达胜的女儿,别说是打人了,便是杀了个把人,谁又能奈她何?   “阮小姐刚才说,是想要和程某合作?”   看向阮文时,程达胜神色和蔼。   佳宁性格骄纵,早些时候没什么头脑。   如今说出这般话来,不管是不是阮文的调.教,却也被他一并算在了阮文这里。   会客厅里适才的不快似乎被所有人忘记了,阮文笑容满面,“当然,程先生是我最好的合作伙伴,我自然是想要与您洽谈合作事宜。”   ……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程佳宁过了把瘾,把方巧莲掌掴了两巴掌,而她也付出了代价   手有点疼。   “你说我爸是不是看透了我?”   难得的享受阮文的照看,程佳宁躺在沙发上,两个手摊平给阮文,“你说我要不要去找她聊聊?”   “聊什么?”阮文推开了红花油,“和她里应外合把你父亲弄死?”   程佳宁觉得手心冰凉,目光幽幽看着阮文,“阮文你这是不是太狠了点?”   “我还以为这是你们豪门常态。”   程佳宁强烈反驳,“哪有!你真是八卦小报看多了!”   阮文没再就豪门斗争这件事讨论,“你们没什么好合作的,程先生最看重的还是你这个女儿。汉武帝能去母留子,他未尝不会,不过上了年纪的人总想着身边有个能照看自己的,管家能伺候的事无巨细,但到底不是女人,懂吗?”   程佳宁叹了口气,“男人的劣根性。”   有人照顾就好了,还得发泄下自己那点欲望,都六十多的人了,能有几分钟?   何况还一身酸臭味。   亏得方巧莲能忍得了。   “行了,你和方巧莲不是一路的,没必要自降身价和她扯头花。”   和程达胜的谈判很顺利,程佳宁的发脾气固然促成了谈判,但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在程达胜本身的立场。   阮文促成协会背后有电子工业部站台,与她方便便是与电子工业部方便。   这可不就是程达胜一贯的立场?   于情于理他都会同意这次合作,只不过把程佳宁牵扯进来,阮文是想要程佳宁稳固自己在程家的地位。   而程达胜,无非是想要借助女儿之手卖人情给自己。   挺好,他们都达到了各自的目的。   ……   阮文并没有在香港呆多久,年关将近,阮文马上要忙起来。   她先回了趟省城,去找涂安国说起了晶圆生产线的事情。   人多力量大,国内几个半导体研究所联合起来,在十月底就把几笔订单交付。   眼下倒是还有几个订单,不过明年四月份前交付就行,时间上并不是那么着急。   涂安国听阮文说要承接国内那些工厂研究所的订单,他第一反应有些让阮文意外,“多大的?”   阮文想了想,“三英寸或者四英寸的吧,国内没有配套的设备,六英寸的给他们也用不了。”   这一事实很扎心。   涂安国神色都黯淡了几分,而在听阮文提到电子工业部提供的预算时,他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哪用得着这么多?”   一条生产线,哪里用得着这么多?   而且还是即将被半导体行业淘汰的三英寸生产线。   “进口嘛。”阮文笑了笑,“人财大气粗咱也没办法。”   涂安国也跟着骂了两句,他越想越生气可又觉得哪里不对,“你怎么跟我说起这件事了?”   是啊,无缘无故的阮文不可能跟涂安国说这件事。   之所以特意提到这么一件事原因倒也再简单不过,“这笔大订单我谈下来了,但是这六千万美元的预算我不能全都给你。”   涂安国听到这话还真一点都不奇怪,“你是不是缺钱?”   “倒也不是缺钱,但现在我急需一笔钱,这笔钱越多越好,差不多到后年我就会连本带利的归还。”   阮文已经打算动手了。   广场协议签订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不过她一次性购入大量日元势必会引起某些方面的关注。   拉长战线,多批次小数额的购入,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涂安国稍有些迟疑,“你打算用多少?”   “三分之二,我可能需要四千万。”   电子工业部一共给了一个亿的预算,但其中四千万美元被调拨到了计算机院的那个超大集成电路研究室,最终只剩下了六千万美元。   三十条晶圆生产线,阮文要拿走其中的四千万美元。   这让涂安国眼皮猛地一跳,很快又冷静了下来,“其实阮文,你不跟我说也没关系的。”   这件事阮文大可以私底下处理,以她对金钱的把控能力,可能做不到神不知鬼不觉,但是瞒住涂安国他们倒不是什么难事。   “该说还是得说,不过我也坦白跟您说,我不止要从这笔订单里拿钱,年后还要向银行大规模借贷。”   大规模?   多大的规模?   涂安国稍有些迟疑,“多少?”   多少?   如果银行敢借给她钱,阮文倒是不介意多借点。   她说的很是含蓄,“多多益善。”   涂安国在战场上见过枪林弹雨,这会儿却是被阮文这一句话给唬住了。   多多益善。   换句话说,不就是上不封顶吗?   上了年纪的人多少也有些慎重,“阮文,能跟我说你想要用这笔钱做什么吗?”   阮文点头,“当然可以,要购买外汇。”   购买外汇?   其实涂安国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可美元有什么好买的?”   “不是买美元。”阮文笑了笑,“买日元。”   涂安国傻眼了,日元更没什么好买的啊!   这处于涂安国的知识盲区,他不是很明白。   “这件事的确是我莽撞了,您也不用着急,毕竟这笔钱想要出国,我还得再去首都一趟。”   要炒日元,阮文有三个选择,要么西德,丹尼尔是证券经理,可以帮她操作,在某些程度上这将会省心的多。   要么选择香港,她前些天去香港,特意去踩了点,在那里炒外汇倒也合算。   当然还可以选择去日本,又或者美国。   阮文思索再三,觉得最要紧的还是能够让这笔款项顺利流出国外,方便她来操作。   其实现在国家没那么严控资金外流,但万一被人抓住小辫子……   阮文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涂安国目送阮文离开。   他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太冒险,但阮文做什么不都是极为大胆?   至于结果,显而易见。   要不,跟着阮文来干这一把?   他只见过阮文把钱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多,倒是没听说过她赔钱的事情。   ……   阮文在家里呆了两天,享受了老公孩子热炕头的生活后,就回了首都。   去对外贸易部是第一要务,当然也还有其他零星的事情,比如说九三学社那边还要忙活一通。   之前九三学社的成秘书长给阮文找了精通外语的社员,可以说是帮了阮文的大忙。   她的专利业务代办公司已经成立了,公司里正式员工没几个,毕竟这业务时有时无。   有活的时候直接联系那些兼职的“业务员”就行了,阮文有钱但也都花在刀刃上,坚决杜绝浪费。   她这次去九三学社,单纯的开会,具体议题是什么阮文都不知道。   九三学社到底是学术为重,阮文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了沈老。   会后她跟着沈老离去。   “你今天安静的过分,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哪能啊。”阮文笑了笑,“我明明听的很认真,但您也知道我也不是什么研究人员,你们讲的那些内容,我听了个一知半解。”   沈老笑着摇头,“能听进去就已经很不错了,你总不能只是为了来听我们这些老头子在这里说大话吧?”   阮文倒也没瞒着,“没,是过来办点事。”   她这个办点事可不见得是什么小事。   沈老也没再多问,只是带着阮文去自家吃了饭。   饭桌上不免提到了东北那边的事情,“你这次做的倒是大手笔,阮文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现在的身份做这些,有些不方便?”   不止一个人跟她这么说,阮文面对长辈倒也十分的坦荡,“其实我真的没这个心思,何况要真是走了仕途这条路,反倒是会被那些规矩约束着,很多事情都不能做。”   沈老闻言微微错愕,但很快想通了阮文说的什么意思,“你说的很对,是不方便,不过人的精力有限,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这是他们看着出生的孩子,在老许两口子去世后,是他们唯一的后代。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沈老都不想阮文有事,大事小事最好都不要有。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   阮文做出承诺时十分的慎重,但刚从这红砖楼里出来,她就被人带走了,这也是自己不曾想到的事情。   看着坐在左右的人,阮文也没着急。   “你们挤着我了。”   左右两人看了一眼,默默的挪开了一些,让阮文有更大的活动空间。   她一个人占的位置,比另外两个人都要多。   着实是在欺负人。   试探之后,阮文反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真要是对自己不利,谁听她的话啊。   她有些累了,倚在靠背上闭目休息。   左右两人看了眼,又默默挪走了目光。   小半个小时候,阮文这才被喊醒,她有些茫然,“我会到家了吗?”   看着周围的建筑,显然并没有。   从车上下来,阮文哆嗦了下。   十一月的首都本来就凉飕飕的,何况是夜里。   “我没回家,家里人会着急的,能让我先打个电话给他们报平安吗?”   挟持她的两个人没吭声,只是带着阮文往里去。   “你们这样就没意思了,程部长想见我喊我过来就是,何必这么偷偷摸摸的?”   左右两人脚下一顿,对视一眼,他们从阮文眼中看到一丝异样,很快就明白。   他们又被阮文诓了。   阮文现在十分的激动。   两次试探已经让她心里有了数,自己还没去拜访,倒是先被人掳了过来。   这是不是意味着,对外贸易部这边也想找她讨论一下炒外汇的事情?   两层小楼格外的安静,阮文并不是很喜欢这种太过于静谧的环境。   好在很快她就听到了声音。   被门挡在外面,听得不是那么清楚。   长廊里拐了一下,阮文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人。   不认识。   那人冲她笑了笑,“请进。”   这折腾的还挺……像回事。   阮文进去后看到了正在那里看报纸的程部长,里面还有个人,阮文觉得有点眼熟,可又实在记不清到底在哪里见过。   “你这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阮文倒是没跟他客气,“本来还挺怕的,不过这两位兵哥哥人还挺好,给我让座十分的体贴,我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程部长听到这话大笑起来,“我还想着能吓唬你一下,看来倒是我想多了。”   “那您下次派两个长得凶神恶煞点的,一看就凶巴巴的很容易吓唬住人,还有别让他们坐着的时候都腰背笔直,这样很容易就露馅。”   程部长盯着阮文看,“你观察的可真仔细。”   “那是。”阮文有些好奇,“这位领导是……”   “中联部的郭秘书。”   中联部!   阮文眼前一亮,中联部其实负责的是对外工作。   内有国安外有中联。   她眼睛闪闪发光,“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您找我来是想拉我入伙?”   程部长瞪了阮文一眼,“什么拉你入伙?”   早前阮文找他说过在海外屯工厂的事情,但当时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十多年前贸易部联合中联部趁着布雷顿森林体系崩塌屯黄金的时候,他还在地方呢,哪知道这种事情。   而国庆节的时候,程部长去拜访老部长,闲扯到说起了黄金市场,他这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桩事。   程部长当即明白,阮文这个专注于做出口贸易的,怕不是嗅到了什么消息,所以这才想着屯工厂赚差价。   这的确是个极为难得的机会。   为此程部长又特意去拜访了老部长,深入的了解当年炒黄金的事情。   他倒是耐得住性子,没着急忙慌的去找阮文。   不过知道阮文来了首都,当即让人去沈老家楼下等着,把人给带了过来。   “阮文,你有把握吗?”   “把握自然是有的,但您也知道短时间内大笔金钱流入市场势必会造成波动,所以我想得沉得住气。”阮文忽然间想起来,“对了我改主意了,屯工厂未免把时间线拉的太长了些,我想倒不如直接炒外汇。”   利用汇率变化来回买卖,赚取汇率波动的差价。   美元作为世界货币一直在变动,这势必会造成国家外汇储备的变动。   讲什么以不变应万变,那纯粹是骗人的把戏。   不趁机赚上这么一笔,抵消美元汇率波动带来的影响,他们只能坐等亏钱。   程部长敢把阮文喊来,自然早就做好了准备。   不过他还要再三确定才行,毕竟这件事可不是他对外贸易部一个人能做的,势必会牵扯到中联部还有国.务.院。   有了万全的计策,这才好拿着这跟国.务.院商量不是?   中联部的郭秘书一直在听两人聊,等到阮文喝水缓神时,这才开口,“阮文你怎么一定有这个把握呢?我们现在还没听到什么风声。”   郭秘书眼神锐利,仿佛想要把阮文看透。   这样的眼神,阮文遭遇了没有十次也有八遭,倒是习惯了。   “我经常去美国和日本,虽然打听到的消息不如中联部的同志详细,但多少也算是眼见为实。郭秘书您知道底特律的城市大道上,跑得最多的是什么车吗?”   郭秘书稍有些迟疑,这个问题……   中联部的人也不会研究这个啊。   “是日本车,本田和丰田在美国畅销,甚至在底特律畅销。您是中联部的秘书,想必不用我来跟您介绍底特律这个城市了吧?”   底特律是美国的汽车之城。   可就是这么个汽车城,如今被日本货占领。   这岂不是荒唐?   这还只是汽车而已。   其他产业呢?   “我最近在忙数控机床的事情,顺带着也打听了下,现在日本的数控机床出口创造巨额外汇,其中半数以上的数控机床是出口美国。”   “前段时间我跟413所那边忙,对半导体产业也算有了解,如今国际市场上,日本的半导体产业占据的可不是半壁江山,他们几乎占据了百分之七十的市场份额,据说在美国这个比例还要再往上走。也是拜日本半导体的强势所赐,413所和硅谷芯片制造商的合作才能格外的顺利。”   在座的另外两人都不傻,自然明白阮文的弦外之音。   和日本半导体产业的合作维系多年,美国没必要舍近求远。   可他们偏生和413所合作,固然是看中了那6英寸的光刻机和晶圆生产线,怕不是也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接机摆脱对日货的依赖。   而阮文,利用的赶巧是这个机会。   所以才能够在美日之间左右逢源,两边通吃。   “美国人想要摆脱日本半导体产业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一战二战中美国的工业生产力大规模输出,这让他们吃尽了两次世界大战的红利。”   如今国内消费市场被日货占据,美国怎么肯?   即便是和毛熊家的军备竞赛中,美国都不曾落后,又怎么可能容忍自家小弟崛起?   “有一句话叫做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虽然咱们与美国国情不同,但人性总是有几分共通之处,我想这点郭秘书您不会反对吧?”   郭秘书当然同意阮文这个观点,“那你怎么确定就在这两年呢?”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我想您应该注意到了,美国这两年的通货膨胀很厉害,财政赤字也达到了一个巨额数字,国内货币紧缩政策却依旧没什么效果。再这么下去,美国政府没办法交代民众交代,所以他们会采取行动,开发海外市场无疑是最好的,想要占领被日货占据的海外市场,那可不就得让日元升值吗?”   “当然想要促使他们尽快采取行动,那也需要动一点点手脚。”   程部长追问,“怎么,你还买通了美国的政府要员?”   “我哪有这本事啊,我只是想告诉美国人民,你们快被日本和平占领了,你们能忍受这样的生活吗?”   毕竟是靠宣传起家的执政党,作为要员的程部长很快就意识到了阮文所说的话到底什么意思,“你是打算搞舆论宣传?”   但把宣传搞好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对,找人写文章。”   程部长有些犯愁,“你要写文章也得在美国写吧?小郭你们那里有没有同志,能写这篇文章?”   郭秘书摇头,中联部的同志更擅长对消息的提取,让他们写一篇美国人读的顺畅的文章,这不是难为他们吗?   “阮文你是不是已经有了人选?”   阮文笑的从容,“当然,不然我哪敢在您二位面前卖弄呢?”   时间倒是差不多,阮文借用房间里的电话,“我能拨打国外的电话吗?”   程部长请她随意。   他知道阮文跟一个外国人来往密切,就前段时间还跟一个英国人在上海那边共进了午餐。   这是想要找那个英国人,还是找谁呢?   “嗨,赫尔斯好久没联系了,听到我的声音惊喜吗?”   斯拉夫人刚起床没多久,他穿着睡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端着咖啡杯,“这么早打电话过来的,我真想不出来会有别的什么人。坦白来说,我一点都不惊喜。”   “别这样老伙计,我带给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相信你一定很乐意听到。”   阮文的确经常给他带来惊喜,可更多的时候还是拖延症所带来的麻烦。   “你若真想要给我一个好消息,那倒先不如……”   阮文打断了德国男人的话,“我过段时间就要去美国,大概会待上半年或者更长的时间。我们的计划可以启动了。”   赫尔斯手一抖,咖啡洒落在地毯上,冒着热气。   “你说的是真的?”   上帝知道,他等待这一天有多久了。   “当然。”阮文很认真,“我不喜欢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你应该知道的。”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过去两年的等待让赫尔斯度日如年,他终于等到了阮文说的这一天到来,这的确是一件再令人高兴不过的事情。   “不过赫尔斯,我还需要你办一件事。”   斯拉夫人的手在抖动着,肩膀夹着话筒,他左手紧紧握住右手,放下了咖啡杯。   “什么事?”   “詹妮·刘易斯怎么样?你和她还保持着联系吗?如果还有联系,那就让她写一篇文章。”   当年依靠着阮文的安心纸尿裤,詹妮·刘易斯采访到了茱莉亚小姐的扮演者,成为了杂志社的主编。   阮文并没有直接和这位单亲妈妈联系,一切事宜都是交由赫尔斯来处理。   而她也不知道詹妮·刘易斯如今怎么样。   赫尔斯倒是知道,“她现在不比当初了。”   “怎么了?”   倒不是阮文八卦,只是她想着让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写这么一篇文章,自然有必要关心下詹妮·刘易斯的现状。   “遇人不淑,被男朋友坑走了钱,有不小的亏空。”   阮文觉得这倒是有些巧合,“那刚好,把这几篇文章发表出去,我可以帮她还了欠款。”   斯拉夫人稍有些迟疑,“你想要她写什么样的文章?”   什么样的文章。   “当然是美国人的生活被日货所包围的现状咯。”   当然,这么一篇文章想要写出来并不容易。   何况是好几篇。   如今的詹妮·刘易斯能不能办成这件事,又是另一说。   挂断了电话,阮文看着房间里的另外两个男人,“过两天我可能要去美国一趟。”   程部长稍有些迟疑,“你这是打算亲自过去监督人写稿子?”   “也不完全是,我想要去美国那边再考察一下,只不过这次待得时间可能会长一些。”   她倒是也不怕被驱赶,毕竟不同意那些偷渡者,阮文若是想要移民美国,相信当局很乐意接纳她。   何况她也不见得一直待在美国,届时去欧洲一趟,再飞往美国也不怕自己滞留超时。   “在美国消息会更灵通一些。”   “阮文你的身份不太合适,如果单纯以游客的身份并不合适,我在想你不如挂上一个学者的身份?”   “我又不在学校里教书。”阮文笑了笑,“不过郭秘书您的建议倒是不错,我想我可以以求学的身份,要是在美国待得时间长了点,或许还能再读个研究生呢。”   程郭两人都被阮文这话给逗乐了,不过求学的确是个好的理由。   “那你想过去哪个学校吗?”   阮文想了想,“哈佛吧。”   哈佛就在波士顿,距离纽约倒也近。   “麻省理工也可以,我先回去写个申请,看哪个学校肯收我这个学生。”   如今入学来不及了,不过只要对方肯收她,阮文到时候就可以以学习为目的留在美国,这的确比游客身份好一些。   哈佛出政治家,麻省理工偏向于研究,不管哪个学校,都是好的选择。   “那行,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程部长察觉到自己有几分催人的意思,他微微的歉意,“我是觉得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   “我回家跟厂子里交代一下,就这周末吧。”   这么快?   他原本还以为阮文多少会选择在元旦后离开。   “早早过去,还能跟美国人一起过感恩节嘛。”   两人都听出阮文话里的嘲讽,毕竟了解点美国历史的,都知道感恩节可一点都不感恩。   反倒是,恩将仇报。   ……   谢蓟生没想到阮文这次回来的这么快,看着一桌子的菜他有些奇怪。   “李阿姨身体不舒服?”   “那倒没有,我就是想着让她放个假。”   阮文让人送来的菜,毕竟她就是炸厨房的人,完全没必要折腾。   晚饭十分丰盛,四菜一汤还有条红烧鱼。   谢蓟生看着在那里吃大虾吃的十分开心的女儿,看向阮文的眼神带着几分忧虑。   “喜欢吃这个的话,往后让你爸爸多做点。”   谢元元小朋友重重的点头,“我喜欢的有好多。”   “那就让爸爸给你做,爸爸不做的话就让李奶奶给你做,晓得吗?”   谢元元稍有迟疑,“反正妈妈就是不给我做饭吃呗。”   “谁让我不会呢。”阮文刮了刮女儿的鼻子,“妈妈笨,不会这个,元元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那等我长大了,我给妈妈做饭吃。”   阮文亲了亲女儿的脸颊,“乖女儿,可真是妈妈的小棉袄。”   她其实是舍不得的。   小朋友成长过程漫漫,阮文不曾做一个好母亲,过去几年时间大部分都在外奔走。   即便是在家中,做的也不够。   她不是一个好的母亲,亏对这一身份。   谢蓟生看着眼角含着泪光的人,给阮文加了块锅包肉,“味道不错,你尝尝看。”   阮文看着放在自己碗里的锅包肉,她冲着谢蓟生笑了笑,“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这么早回来?”   “忙完了就回来了呗。”   谢蓟生又是给阮文加了块红烧肉,这是阮文最喜欢的一道菜。   毕竟谁不是从缺粮缺肉缺油的七十年代过来的呢?   糖肉油总是大家的心头好。   “是忙完了。”   阮文看着正在那里乖乖吃饭的女儿,“有空陪你们两天。”   谢蓟生低头吃饭,只是眉头紧皱着。   ……   晚上的时候,阮文十分主动热情,像是一滩水能把自己扭曲成各种形状。   本来阮文乐得打配合,谢蓟生应该高兴才是。   但他想起餐桌上阮文说的话,忽的就停止了动作。   “怎么了?”   阮文嗓子有些哑,这边家属楼建造的时候,特意用了三层砖,隔音效果还是可以的。   但元元三岁多了不能一直拿她当小孩子看,万一吵醒了可就不好了。   她苦苦挨着,愣是让自己嗓音都哑了几分。   “你和程部长谈得如何?”   阮文没有立刻作答,使了个巧劲儿,翻身到上面去。   奈何男人并不愿意配合,这让阮文有些头疼,她索性趴在谢蓟生胸口,在上面留下浅浅的牙印,“还算顺利。”   下巴抵在谢蓟生心脏处,阮文摸索到那硬了起来的东西,“我过些天要出国,到时候你就得独守空房了,你确定不跟我多来几次?”   所谓夫妻,至亲至密不外乎当下。   谢蓟生看着那浑身都染着薄红的人,“要很久吗?”   “嗯。”阮文慢慢地动作起来,“月中的时候西德那边有个博览会,我之前答应了沈所长过去,这两天我得去日本,欧文给我联系好了几个厂家,我要去那边参观一下。”   这么一折腾十一月份就过去了三分之二,到了下旬阮文打算直接飞往美国。   那时候,詹妮·刘易斯的文章也应该写出了点头绪。   “我想趁着这个机会去美国读书深造下,小谢老师你为人师表,支持我读书求上进吗?”   阮文的声音断断续续,她想做这个掌局者,奈何谢蓟生总是在捣乱。   “我要是不同意呢?”谢蓟生直接坐了起来,将阮文紧紧抱在怀中,“你这次不一定非得自己亲自去。”   阮文低声笑了下,“我又不是一去不回。”   她这次要出去的时间长,最对不起的莫过于谢蓟生父女俩。   即便是再通情达理的人,此时此刻都有些胡搅蛮缠,阮文拿他没办法,“你要是不想,那我就去洗澡了。”   说实在话,她也有点累了。   谢蓟生哪肯啊。   他不想阮文出去,其实更多的是担心。   届时一旦爆出来,阮文的人身安全都会受到威胁。   她一个人在海外怎么过?   可她又不会因为害怕而选择放弃。   那不是阮文的作风。   谢蓟生将人抱了起来,“我去给你洗。”   里里外外,都要洗一个遍。   让阮文即便是一个人在外面,洗澡的时候都会想起他。   阮文被男人的眼神吓着了,“小谢老师,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   真的不用这么麻烦。   谢蓟生抱着人出去,“你哪天走?”   阮文原本想说明天,但看到谢蓟生的眼神,她咽了口唾沫,“大后天。”   总得在家多待两天,不然她大后方不稳啊。   “嗯,我正好请假休息两天,在家陪你。”   阮文:“……”大可不必如此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嘤,我本身对金融这块一知半解,我也不知道当年上课的时候我干嘛去了,不过老师也没讲这些。大学里学得最好的是马政经,老教授深入浅出讲得非常好,奈何我早就忘了……   哪里不对的话,多多包涵。 第351章 351遭遇歧视   阮文前往日本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这次离开省城时间长,有些事情她得交代清楚。   这个决定来的突然,把陈主任吓了一跳,毕竟阮文肩上可不止省城这个工厂,隔壁的研究所,上海南京边疆东北,她的事情那么多。   即便是想要休息,那也得电话不响才行啊。   如今阮文忽然间说要离开,这真能走得开?   陶永安错愕之余表示羡慕,如果可以他也想要出国读书,见识见识。   如今阮文出国求学,自己可不得坐镇国内?不然这偌大的研发室怎么办?   今时今日的陶永安已然稳重许多,还知情识趣的没去送人。   阮文要从首都出发往日本去,阮姑姑那里她只是简单说了句。   曾经送儿子出国,如今又要送自己养大的另一个孩子出国。   阮秀芝想要给侄女准备些东西,但又被周建明拦了下来。   “她要先去日本,回头还要去欧洲,您这给准备了东西也用不着啊。再说了阮文住在哪里还没定下来呢,等回头她在美国那边安稳下来,你再寄东西给她也不迟。”   阮秀芝有些落寞,“这样啊。”   她仿佛没什么用处了,和时代脱了轨。   “等我在美国安顿下来,就接您过去住,回头让他在家吃土。”   阮文的话驱散了阮秀芝的沮丧,“好好好,回头不在家伺候他了。”   收拾了的东西又都拿了出来,阮文的行李箱轻便的很,谢蓟生拎了起来仿佛没什么重量。   他开车送阮文去机场。   一路都十分沉默。   这和过去的出差不同。   阮文接过了行李箱,“你会想我吗?”   男人的神色极为安静,仿佛已经接受了命运的审判。   他向来都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不同于罗嘉鸣的沉不住气,谢蓟生会不动声色的去改变游戏规则。   然而当游戏规则的制定者变成阮文时,他的角色发生了变化。   人生总是有些事情出乎意料,比如说一段婚姻,再比如说一段感情。   “到了那里记得准时吃饭,别饿着肚子。”   阮文鼻子一抽,“那我要是想吃你做的饭怎么办?你知道的,我吃不惯西餐。”   谢蓟生揉了揉那张脸,“回头我让陶永安跟陶姑姑联系下,看能不能给你找个做中餐的厨师。”   阮文踮脚抱着他,“谢蓟生,麻烦你了。”   丢给了你这么一个摊子,辛苦你要照顾元元。   还要忍受她的任性。   男人的唇落在她的后脑勺,“好好照顾自己,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   欧文特意来机场接阮文,他看到阮文眼睛红肿有些意外。   “你怎么了?”   “风大。”   欧文想了想,依照他坐飞机的经验来说,飞机是不能开窗的,所以哪来的风呢?   他也没再问下去,生怕不小心碰触到阮文的逆鳞。   “我可是听说,你在你们东三省组织了一个协会,专注于出口数控机床。”   有些消息压根瞒不住,阮文也没想着隐瞒,“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你们这里的数控机床产业明显更成熟,差不多像是高中生,而我们那还只是个学步的婴孩,怎么你会害怕孩子吗?”   欧文神色颇是郑重,“我不害怕孩子,可阮文我害怕你。”   阮文笑道:“我又不是母夜叉,有什么好怕的?”   你的确不是母夜叉,可远比母夜叉要恐怖。   “不过幸好,我们是朋友。”   阮文停下脚步,看着帮忙搬运行李箱的司机,“那欧文你也要记住,朋友并非长久的,或许有一天就反目成仇了,想要把一段关系稳固下去,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维系彼此之间的利益关系。”   欧文看着坐上车的人,他连忙上去。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阮文歪头看着他,“你说了,我们是朋友,起码现在是朋友。作为朋友,我有责任告诉你这些。”   欧文看着那双眼睛,很想要问一句,那要是我们不再是朋友呢?   你也会冷酷无情的对待我吗?   可他,到底没有问出口。   ……   欧文这两年在藤原家的地位直线上升,已经参与到家族事业的管理中,甚至还小有地位,他不再只是藤原优子的儿子。   有了这重身份,阮文在日本的参观都变得顺利许多。   毕竟这是一个等级分明的社会,没几个人能拒绝藤原家的公子。   欧文原本还有些担心,但瞧着阮文只是看,甚至于连问都不怎么问,他又是把这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机床的生产制造可以说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材料的锻炼方法不同,都能打造出不同品质的产品。   阮文一双眼,又能看去多少呢?   他这么想倒也没错,实际上阮文能看到的东西寥寥。   她毕竟不是透视眼,而在这些工厂里的参观,也多是走马观花。   不过在跟陶永安通话时,阮文说的内容可就多了去了。   “照你的意思,现在日本的机床其实以中端产品为主?”   “嗯,他们的研究室我进不去,不过这几个工厂的车间我差不多都进去了,其实产品还是以中低端为主,差不多一半一半吧,高端的话应该也会有,但数量不会太多。”   车间是最典型的说明。   阮文一向喜欢进行数据分析,她有她的那一套理论。   陶永安明白过来,“我们现在最好尽快攻克高端数控机床市场。”   “114所的研究领域本就以高品质数控机床为主,坚持整体化研究是没错的,回头你有空去一趟沈阳,对了记得找一下梁晓,让他到时候也去一趟德国。”   陶永安不解,“你自己跟他说不就行了吗?”咋还要自己当这个报信的小鸟呢?   “让你说你说就是了。”   陶永安:“……”温柔不过三分钟,就知道阮文这性子就算留学十年都没用。   ……   在日本待了差不多一星期,阮文甚至还得空去看了部电影,然后这才飞往慕尼黑。   这次国际展览会在慕尼黑举办,可以说是这些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   在国际化土壤中,数控机床的发展技术趋于成熟,西德的重工业发展如今在欧洲范围内也算得上首屈一指。   当然,排除苏联的前提下。   毛熊家并不被资本主义阵营的国家所接纳,这次依旧没能参展,不过倒是有几个研究员工程师出现在博览会上。   这让阮文有些奇怪。   带着整体自动化生产线前来西德的沈所长很是贴心的给阮文解释起来这几个人在嘀咕什么。   “我们那时候,都是学的俄语。”   阮文恍惚中反应过来。   可不是嘛。   当初114所还都是毛子家的专家帮忙援建的呢。   几个人说的内容没啥营养,他们在讨论慕尼黑啤酒与伏特加之间到底哪个更美味。   阮文:“……”要不我给你们推荐青岛啤酒和二锅头如何?   把茅台拿出去,世界范围内哪个酒能够与之匹敌?   她正心里头犯嘀咕呢,刘春红远远的冲阮文招手。   “你怎么来这里了?”   刘春红:“汉德尔博士让我过来看看,顺带着让我和你聊聊天,他想要约你一起吃晚餐。”   阮文没有拒绝这邀约。   “他没有过来吗?”   “他今天中午有个讲座,下午的时候还有一堂课,暂时走不开。”   刘春红的德语好,有她在,沈所长倒是和几个本地的研究员聊得很投机,中午的时候还一起吃了饭。   德国人在工业制造领域投入颇大,产学研这一套可谓玩的炉火纯青,这也是在二战结束后,德国经济能够迅速恢复的主要原因。   他们推行的职业教育为本国的产业经济贡献了大批量的人才。   这些人就像是螺丝钉一样,维持着国家机器的运转。   而在几十年后,工业4.0这一概念也是由德国率先提出。   沈所长觉得这顿午饭吃的十分有意义,下午的时候还跟阮文讨论起了国内的专科教育。   “咱们的专科生在进入工厂后,虽然和工作时间相结合,可阮文你有没有觉得,他们还缺乏后续的教育?”   技术不断的更新换代,在车间里所能够接触到的到底只是一部分。   缺乏了大局观。   “其实对大部分人来说,能够把一个工作研究透了,那也算很了不得了,大局观并非人人都有。”   沈所长赞同这一观点,“可阮文,我们总要给他们自主选择的权利才是。”   “权利还是要赋予的,所以咱们有夜大,工厂一般也会进行培训什么的,但工人参与的积极性不够高嘛。本来工作就很辛苦了,再拿出时间来学习,哪有这个空呢?当然,这也和工厂的措施制度有关,倘若参加夜大、培训拿到证书之余还有物资上的奖励,我想来大家伙的积极性就能得到很大的提升。”   阮文总结陈词,“想要马儿跑,你得给它草吃才行。”   沈所长明白了阮文的意思,阮文并非不赞同继续教育,只不过现在大家的思想跟不上。有拼劲的人到底是少数,大部分人得过且过,并没有这种上进心。   而想要调动,自然得需要措施办法。   上面懒的想办法出钱,工人们自然也没什么积极性。   这是一个死循环啊。   ……   慕尼黑国际博览会的第二天,刘春红带着几个人过来,人是找沈所长的,想要就当前数控机床的研究与沈所长讨论交流。   沈所长倒是乐得交流,一度忘了自己来慕尼黑,本意是想要推广他们的数控机床。   刘春红在这边帮忙做翻译,而阮文则是去听讲座。   昨晚和汉德尔博士吃晚餐收获不算太大,阮文一直关注他的研究,对他发表的文章都会认真研读。   德国人这两年研究进入瓶颈期,并没有出太多的成果,近期的一些讲座内容更是没什么变化。   不过阮文也没说什么,只是闲谈着结束了这晚餐。   她今天再来博览会听讲座,收获倒是比昨晚要丰盛一些。   西德对数控机床的研究颇是深入,专而精是目前的研究态势。   阮文听得有些入神,没有注意到坐在她身边的人,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是中场休息时。   高桥夏彦神色复杂的看着阮文,“好巧啊阮文小姐,没想到我们竟然又见面了。”   个头不高,小鼻子小眼,而且英语非常的糟糕,阮文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个日本人。   她面带微笑,“我们认识吗?”   高桥夏彦:“……”他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呢。   日本人并没有这么轻易的选择放弃,“我们JVC之前也有意赞助阿森纳。”   只不过他并没有谈妥这笔生意,甚至被那个英国贵族打了一拳,住在医院了好些天。   如今鼻子都有些脆弱。   阮文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抢了你们的生意。”   高桥夏彦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阮文,“阮文小姐不后悔吗?”   他自然不会过来自取其辱的,相反,高桥夏彦特意过来是想要嘲讽阮文。   要知道,中国女商人与阿森纳签订了高价的胸前广告合同。   然而所取得的效果并不是那么理想。   女性卫生用品,让足球运动员来代言,怎么想的?   简直不要太荒唐。   阮文明白了这个小日本的意思,“原来高桥先生是过来奚落我的啊。”   高桥夏彦没想到她直接戳破,这多少有些难堪。   可再多的难堪,有当初他受到的屈辱多吗?   “我只是觉得,阮文小姐或许不该把手伸得那么长,这样的话就不会让这几十万白白打了水漂。”   阮文思考了下,“你们jvc是做什么的呀?”   日本人很是得意的介绍了一番,末了又问了一句,“阮文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好奇什么样的公司才会用你这么个没眼力劲的高管呢,难怪JVC抢不过我呢。”   高桥夏彦:“……阮文,你不要太过分!”   “她不可以吗?”   背后传来的声音让高桥夏彦觉得有些耳熟,他仔细想了想觉得这声音似曾相似,好像……前段时间才听到过。   前段时间!   日本人缓缓回头,看到站在那里的男人时,他整个人都傻了。   “布,布兰特先生,您,您怎么在这里?”   他要冷静,冷静。这里不是伦敦,是慕尼黑。   盖伊·布兰特一个英国人,怎么敢对自己动手呢?   “来看望我的老朋友,乔伊你果然在这里,不枉费我特意过来这一趟。”   英国人礼节十足,翩翩若君子。   “我瞧你是来看我笑话的才是,你看刚才高桥先生还在控诉我呢。”   高桥夏彦:“……”要知道盖伊·布兰特会忽然间杀到,便是借给他一百个胆,他也不会来找阮文的麻烦呢。   “误会,这只是误会。”   阮文浅笑轻盈,“是吗?高桥先生方才可是气势汹汹的很。”   盖伊·布兰特打人的事情,阮文倒是知道。   不过那是她去上海后,石磊跟她说的。   要是有机会看到英国人揍日本人,阮文想那真是再精彩不过的画面了。   她喜欢。   可惜这里不是伦敦,盖伊·布兰特也不过是面带温柔的说了一句“滚”而已。   不过瞧着高桥夏彦小跑着离开,倒也挺有意思。   “你怎么来这里?”   “帮着打听下消息。”   阮文反应过来,也是,毛子家的重工业发达,数控机床的品质的确不错。   只不过欧美一向抵制他家的东西,尽管没有完全的贸易禁止,但出口还是相当惨淡。   “我要是你们,我就发展轻工业,起码让国民不至于在吃穿用度上发愁。”   布兰特闻言笑了起来,几近于低声耳语,“那我是不是该把你绑到莫斯科去?”   阮文看着他,“那你不妨试试看?”   英国贵族不过是个嘴炮王者,他不可能做这种糊涂事,毕竟真要是闹起来,届时倒霉的只会是他。   走钢丝这么多年,盖伊·布兰特曾经想过,如果有朝一日他真的为了苏联而死,或许这会是他最大的荣耀。   热血依旧滚烫,但他不再是那个冲动的少年。   “你现在来的不巧,不然倒是可以请你去滑雪。”   阮文看着僵硬扯开话题的人,“我后天就要离开,下次有机会再说。”   英国人面带喜色,“这么说,你是答应和我约会了?”   阮文:……   她竟然没太能弄明白英国人的脑回路究竟是几道弯。   “当然,毕竟我还等着二十年后找布兰特先生要账呢。”   盖伊·布兰特低声一叹,“乔伊,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酷无情呢?何况最后的赢家不一定会是你。”   “当然会是我,而且只能是我,布兰特先生倒不如好好想想,到时候你真的舍得任我开口吗?”   虽然,阮文也没想好要什么合适。   但人争一口气嘛。   “我说了,只要我有的,任你开口。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我。”   阮文嗤笑一声,“二十年后的你垂垂老矣,我选择给你养老送终吗?”   布兰特:“……”似乎这么说也没错。   ……   英国人的到来倒是让阮文有意外收获,原因倒也简单。   哪都不缺乏溜须拍马的,盖伊·布兰特是贵族子弟,有的是想要巴结的。   知道阮文这是带着产品来参加博览会,一个英国商人从阮文这里下了订单。   三条数控机床生产线,约定的是明年四月份交货。   这意外收获让沈所长兴奋不已,有订单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   万事开头难,这个天上掉下来的订单让沈所长很郑重,签约的时候都搞的大张旗鼓。   阮文看着面色复杂的盖伊·布兰特,很是幸灾乐祸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开点。”   如果可以,英国人很想要把来自毛熊家的产品推荐给自己的同胞。   可惜他不能。   到最后,可不是便宜她了吗?   “那你是不是应该请我吃饭?”   阮文很是遗憾地摇头,“抱歉布兰特先生,我今天有约会。”   她还真不是骗人,阮文这次的确有约。   约会的对象是一个意大利人。   借助这次博览会的机会,阮文再度见到了曾经的投机分子,如今的意大利新贵安德烈。   安德烈穿着一身手工缝制的西装,尽管他身材不佳,但这身西装扬长避短,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十分随和。   “你是越来越漂亮了。”   阮文打趣了句,“你越来越胖了。”   安德烈苦笑不得,如今这个出身那不勒斯贫民窟的穷小子有钱有权,还成为了议员,很少会有人拿身材打趣他。   听惯了恭维的话,如今这打趣都变得不一样。   比那些腻歪的奉承让他更开心几分。   “听说你现在的生意越来越大了。”   阮文笑着摇头,“不过是跑腿的,我的生意也就那样。”   “那已经很厉害了。”安德烈特意请阮文吃饭,自然不是为了吹嘘彼此的生意王国,他想要再要几条生产线,“你知道的,母婴市场一个相当大的市场,纸尿裤在欧洲还挺畅销,我想直接在那不勒斯开设一个工厂,招纳贫民窟的人来这里工作,让他们有稳定的生活。”   他是贫民窟里出来的孩子,如今有了出息也想要回报那片养育了他的土地。   当然,安德烈忽然间的善心倒也不是太偶然,前段时间他出了车祸,险些丧命。   冥冥之中安德烈向上帝保证,如果自己能活下去,一定会回报自己的家乡父老。   他果然挺了过来。   意大利人也没立即行动,直到看到报纸新闻,他总觉得阮文在慕尼黑出现,就是为了提醒他,要记得向上帝的承诺。   “好啊,你有什么具体的要求,跟我说。”   省城的工厂,就有那么一条全套的纸尿裤自动化生产线。   这套工艺也算成熟,签下订单想必能刺激一下协会里的其他厂家,省得他们以为自己不过是在放炮。   安德烈这次的订单需求有点大,他想要搞一块大的地皮做工厂。   阮文当时也没觉得什么,等回到酒店,赫尔斯刚巧打电话过来问她大概什么时候过去时,她顺嘴提了一句安德烈的事情。   赫尔斯的声音里透着微微的嘲讽,“他想要这么多的生产线是因为想要从市政里要到足够的地皮,就必须要有足够数量的生产线。”   斯拉夫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如今是意大利的贵族,而贵族做的最多的事情,我想你应该知道。”   土地兼并。   以多种形式来达到这一最终目的的土地兼并。   阮文没想到,安德烈原来另有目的。   “阮文,资本家的良心是狼心狗肺,你怎么能指望他们真的发善心?”   所谓的善心背后所隐藏着的,其实不过是利益罢了。   “不过你既然想要出口那些数控机床,找他合作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现在路子很广,还挺吃得开,比你在香港的那个代理人方便多了。”   香港人再怎么有钱,却也长着一副亚洲面孔,压根不为欧洲主流所接纳。   安德烈不一样,他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如今正是炙手可热的大人物,这么一层关系不加利用岂不是暴殄天物。   阮文哭笑不得,“我还以为你会劝我不要跟他狼狈为奸。”   “即便没有你也会有其他的人与他合作,与你合作起码你还会为那些工人考虑,我为什么要劝你呢?”   赫尔斯笑了起来,“好了阮文,你应该告诉我你什么时候会过来,你知道的我已经等待这一天等待了很久。”   度日如年的等待,如今终于有了这一天。   赫尔斯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许多。   “越是近在眼前就越应该沉得住气。”   赫尔斯对这般说教倒是没什么抵触,他轻声呢喃,“我知道,我知道的。”   只是他能做什么呢?   期待美国再度经历曾经的大萧条?   期待每个黑色星期五的到来?   又或者投桃报李的,找一个杀手去刺杀他们的几个要员?   面对这么个庞大的国家机器,赫尔斯发现自己能做的实在有限。   他也只能嘲讽一句已经和他渐行渐远的安德烈,催促阮文赶紧去美国,让他在新的事业中凝聚精力。   起码不必像现在这样,要借助酒精让自己入睡。   ……   抵达美国正好是感恩节的前一天。   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火鸡的味道。   阮文看着比之前越发消瘦的赫尔斯,她拧了下眉头,“你身体不好吗?”   “能吃能睡,我觉得还不错?”斯拉夫人接过了行李箱,“我在曼哈顿那边给你租下了一间公寓,至于你说的学校,你想要申请去哪个学校?”   阮文这次毕竟是打着读书的名义来的美国,“还是去麻省理工吧,你知道的我是工科出身。”   “知道。”赫尔斯笑了起来,“那明天我帮你联系一位教授。”   波士顿距离纽约还算近,而且航班比较密集,去那边读书总比去南方要好的多。   而且同在美国,有些事情处理起来也会方便的多。   “对了你的书稿怎么样了?”   赫尔斯还是催促了起来。   作为一个侦探小说家,阮文实在拖稿严重,市面上已经出现了大侦探朱莉小姐、米娅小姐,而阮文迟迟没有交给他新的手稿。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急什么,我现在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你若是嫌我拖稿,那就把我锁在书房里,写不出书稿来不准吃东西。”   “饥饿并不会让人产生创作欲,反倒是会让你的大脑停止运行,我或许应该好吃好喝的供着你,这样你兴许会有些愧疚,能够如期交给我稿子。”   苍天知道,他早已经不敢再奢望阮文能提前给他交稿,不拖延就是最大的幸事。   “那我可以告诉你,这个办法行不通。”   阮文坐在车上,不得不承认一分价钱一分货,她的捷达小轿车就没有赫尔斯的车子舒坦。   “你想要辆新车还是什么?”   “随便买个二手的,能开就行。”阮文对车子要求没那么高,不过在美国拥有一辆小轿车倒是十分必要的事情。   “对了,詹妮·刘易斯那里怎么样了?”   “已经交给了我几篇稿子,但我都不是很满意,让她重写了。”   赫尔斯都不满意的稿件,他不觉得阮文会喜欢。   阮文叹了口气,“回头我看看吧。”   其实她倒是有腹稿,但没有数据支撑,稿子看起来没那么有说服力。   或许她可以借用詹妮·刘易斯的数据,合力完成这么一篇稿件。   赫尔斯在曼哈顿有住处,他居住的公寓就在阮文的隔壁。   不过这是他之前买下来的产业,毕竟在美股厮混了一段时间,总是得留下一些证据不是?   阮文看着斯拉夫人送来的稿件,眉头逐渐拧成了一团。   “这些数据,是她调查的吗?能够保证真实性吗?”   赫尔斯倒是也有过怀疑,但詹妮·刘易斯一再保证绝对没问题。   “有什么不对?”   不对的地方多了去了。   阮文一一指出,这让赫尔斯有些汗颜,“我去给她打电话!”   “不用,三条腿的□□少,会写文章的记者可没那么稀罕,你再去联系一位好了,实在不行投匿名稿件。”   她亲自操刀这篇文章。   赫尔斯倒也并不反对,毕竟阮文的文字如何,他体会颇深。   来到美国的第二天,阮文并没有吃到感恩节的火鸡,相反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写出了这么一篇初稿。   吃的却不过是赫尔斯早晨送来的法棍。   很不好吃。   来到纽约的第一天,阮文就想念谢蓟生。   他做的肉丝炒蒜薹,他炖的鲫鱼豆腐汤,甚至于她开始想念谢蓟生炖的小米粥。   可惜现在,一样都吃不到。   阮文啃了口不太美味的法棍,打算出去找点吃的。   这个公寓的安保措施相当严格,大概是楼下的安保人员换了班,新上岗的人看到阮文时多看了几眼,毕竟在这么一栋高档公寓里看到亚裔面孔的确相当稀奇。   尤其是一个亚洲女人。   阮文在楼下的法国餐厅吃了点东西,她的胃口不是很好,觉得那鹅肝带着股怪味。   可惜法国人并不过感恩节,阮文到底没有吃到节日的食物火鸡,这让她深以为憾。   回公寓时,阮文遇到了麻烦。   值班的保安不让她进。   阮文倒是平静,“那麻烦请我的朋友下来接我好吗?”   种族歧视在哪里都有,而在美国,肤色歧视大行其道,黄种人无疑是食物链的最低端。   他们甚至还会被黑人歧视,谁让他们不会反抗呢?   保安才不听阮文说,推搡着要把阮文赶出去,而那肥大的手也不安分的往阮文胸前摸去。   阮文本来并没有想惹事,毕竟出门在外一些小麻烦能避免还是尽可能的避免,万一遇到了神经病发狂怎么办?   但这摆明了要吃她豆腐的人……   真当她是肉包子吗?   阮文握住那保安的手,咔嚓一声让他大叫起来。   ……   感恩节的晚上,赫尔斯在和朋友约会时,被请到了警局。   阮文就坐在那里,挺直了腰背。不远处还有公寓的物业经理,正耷拉着脑袋坐在那里。   警员看到赫尔斯,忍不住的抱怨,“她竟然用枪威胁人。”   赫尔斯倒是神色平静,“她还用枪杀过人,你应该庆幸今天是感恩节,不然就有人去找上帝报到了。”   警员:“……”   他妈的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赫尔斯打量了下阮文,“你还好吗?”   阮文相当坦诚,“不好,来到也才一天,我就被请到了警局,你要是再不来,只怕我需要打电话到大使馆寻求帮助了。”   其实阮文也没那么糟糕就是了,种族歧视并不稀罕,黄种人作为这个大熔炉里的最底层,一贯都是被欺负的。   如今敢反抗,倒是稀奇。   阮文没想找大使馆,毕竟他们不可能帮她出气。   外交嘛,以和为贵。   赫尔斯没想到阮文还发起了脾气,“是我的错。”   他今天约了人,也没想到阮文会出门,更没想到会被公寓楼的保安刁难。   “那你要怎么处理?”   “怎么提要求都可以?”   瞬时间,赫尔斯觉得他给自己挖了个坑。   “我不太想遇到这位先生。”   阮文说的很直白,她目光越过赫尔斯,落在了公寓楼的物业经理身上。   这人已经来了好一段时间,不过阮文拒绝协商,一直在坚持等赫尔斯过来。   这个要求让赫尔斯有些惊讶,但很快他就明白,阮文这是在杀鸡给猴看。   住在曼哈顿,尤其是这么一栋高级公寓里,不免会被左右打量。   就像是今天,她回去被一个保安拦在外面一样,或许过些天,会有更过分的事情出现。   如何把这个潜藏的危机化解?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暴脾气一把,让所有人都不敢招惹她。   起码,物业的人不敢在招惹她。   她是付了钱的,是享受物业提供的服务,而不是被白人保安歧视。   赫尔斯看向物业经理,“这是我们提出的要求。”   经理有些迟疑,“先生,杰克还有前妻孩子要养,他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那我只好请律师来处理这件事。”   赫尔斯态度坚决,“希望您能做好准备。”   ……   公寓方面到底是开除了那个保安。   甚至于物业经理回去后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找住在二十六楼那个亚裔小姐的麻烦。   谁都不清楚她的来历,但没人想失去工作。   美国国内的通货膨胀日趋严重,失业率也不断攀升,有几个人能承受得住失去工作的痛苦。   与之同时,赫尔斯送阮文回去。   “如果那个人选择报复你呢?”   “你以为我以和为贵他就会善罢甘休?”阮文冷冷一笑,“他只会觉得我好欺负,下次说不定尾随我登堂入室强.奸我呢。赫尔斯,他不过是一个保安而已,就因为我是亚裔,是黄种人所以就敢把我拦在大门外。想要他们对我恭敬,那只有一个办法,把我的拳头亮出来。” 第352章 352与人合租   斯拉夫人的担心险些成真。   被开除了的保安的确是想要报复阮文,他毕竟在这栋公寓工作过,对这里还算熟悉。   不过曼哈顿的高级公寓里安装了监控摄像头,这让安保室里的人第一时间发现了异样。   把人扭转到警局。   不过是开除一个员工而已,在纽约能找到更多的替代者。   物业经理断然不会为了这么一个员工和业主对着干。   而这件事,他在阮文下楼吃午餐时特意告知了一句,提醒这位年轻的女士注意安全。   阮文十分客气,笑盈盈的表示感谢,从餐厅回来的时候还带来了甜点,分给了他们吃。   赫尔斯知道这件事后只能说阮文太懂得恩威并施了,毕竟物业经理都跑到他面前来夸赞乔伊小姐做事周全。   不过这样倒也好,一味的威压并不合适,万一哪天人就看你不顺眼,掏出枪来无差别扫.射呢?   能相处一下倒也挺不错。   虽然阮文在这里住的时间并不会太长久。   “学校那边给了回复。”   赫尔斯递给阮文一封信。   来自麻省理工工程学院的回信。   “阮文,机械工程是他们最好的专业,你确定要去读这个吗?”   阮文笑了下,“怕我读不下来啊?”   “那倒不是。”   赫尔斯承认,阮文的能力很强,即便是和那些来自欧美的佼佼者去竞争,也不会落在下风。   “我知道,读这个怕是要占据我大部分的精力,不过你放心就是。”   阮文明白斯拉夫人的心思,“我知道我这次来美国的目的是什么,而且这么一个课业繁重的专业。”   工程学院有着第一学院之称,而机械工程则是在全球高校中名列榜首。   “我那么努力的学习,相信FBI的探员也会这么觉得。”   赫尔斯一时间哑然,他反应过来忍不住摇头,“我就怕你忙不过来。万一到时候课业成绩不怎么样,那你岂不是无颜见江东父老?”   阮文把这封回信仔细地看了一遍,收在了抽屉里,“我又不是楚霸王,没必要给自己制造这心理负担。”   还有不到半个月就是圣诞节了,阮文打算圣诞节后再去学校旁听课程,到时候正好寒假也快结束了。   至于这段时间嘛。   “我听说纽约开了一家脱衣舞俱乐部。”   赫尔斯眼皮一跳,“你在哪里看到的?”   “报纸上啊,我想要发表文章自然少不了看报纸。”   阮文说的脱衣舞俱乐部自然是特殊的那一款,面对的是女性消费者。   这狡邪的笑容让赫尔斯觉得不太好,“你让我没办法向你先生交代。”   他和谢蓟生的交集并不算多,但这次阮文出国,谢蓟生特意打电话给他,拜托他多照顾阮文一些。   “我又不是未成年人,这有什么好交代的?大不了等回头他来美国,我也带他去俱乐部看舞娘跳舞。”   赫尔斯:“……”他觉得这不是一回事。   阮文对脱衣舞俱乐部兴趣盎然。   “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总不能说还想要在小说里写这个桥段,阮文,容我提醒你,你已经写过这个桥段了。”   阮文笑道:“我知道,我记性没那么糟糕,写了什么没写什么我还是有数的。我想去那里观察一下人。”   赫尔斯皱眉。   “酒色赌毒,我不喜欢喝酒对瘾君子没兴趣,所以只好色与赌选择一个,要不你带我去拉斯维加斯?”   这个提议让赫尔斯眉头越发的纠结,他觉得阮文越来越会找麻烦了。   “你看,成年人的世界本该是全都要的,我已经退而求其次的二选一了你都不给我一个机会,这不合适啊。”   赫尔斯有些迟疑,“你会赌吗?”   “还行,除非是出老千,不然的话我觉得我算力还不错。”   赫尔斯带阮文去了拉斯维加斯。   去赌城总比去看那些男人跳脱衣舞强。   再者,他也相信阮文的自控力。   ……   拉斯维加斯这个城市成立不到八十年,却已经闻名世界。   这座城市的第一次繁荣源于当初的采金热,而在金银矿被发掘完毕后,这个内华达州的城市被世人所抛弃。   妓院和赌场都关了门,直到大萧条后。   当时内华达州为了拉动经济,通过了赌.博合法的议案,这让拉斯维加斯迅速崛起,声名远播。   赌.博带动旅游,夜总会俱乐部兴起,这让这座沙漠之城成为了货真价实的不夜城。   阮文甚至在一个赌场看到了亚裔的荷官。   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你认识?”   阮文摇头,“不认识。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这让赫尔斯忍不住笑了起来,“这里的赌场很多,大概总有一个发牌员和你印象中差不多。”   阮文在这里逛了三天,大大小小的赌场跑了一个遍。   她十分耐心地看人打牌,反倒是斯拉夫人有些沉不住气了。   “你不打算玩两把?”   阮文好奇地看着他,“那要是输了怎么办?”   赫尔斯的那点小心思瞒不住人。   阮文很认真的问他,“我要是赢的太多,赌场会不会不放人?”   这个问题还真问住了赫尔斯。   “说实在话,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不太清楚。”   阮文:“……那我就小赌怡情?”   阮文玩的是21点。   一个相当寻常的游戏。   她押注也不大,输了几把后也混不在意。   等就剩下最后几个筹码时,阮文一把□□。   赫尔斯坐在那里当旁观者,看着阮文的筹码越来越多,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在砰砰的跳。   手里的筹码翻倍后,阮文去换钱,结束了今天的游戏。   “你别跟我说话。”   离开赌场后,阮文就说了这么一句。   赫尔斯这才发现,他也成了阮文的观察对象!   阮文一直在拉斯维加斯待到了元旦。   因为下注小,一共也才赢了五万多美金。   回到纽约的阮文收拾了一通,把自己写得几篇稿子交给了赫尔斯,“回头你去匿名投稿给几个小报。”   大的报刊杂志都有固定的合作渠道,压根不稀罕这种匿名投稿,可小报就不一样了。   什么新奇他们就报到什么,万一成功了那就是一本万利。   欧美这边的报纸书刊十分发达,可不只是大杂志社的功劳。   赫尔斯看着这几篇稿件,他都不知道阮文什么时候写出来的。   “然后呢?”   “然后等消息就是了。”   阮文想了想,又多说了句,“别再去那里,那里不适合你。”   在拉斯维加斯,赫尔斯好几次都险些忍不住。   最终被阮文瞪了回去。   阮文可不敢保证,斯拉夫人会不会偷偷的去。   她索性把话给挑明,“我算力好,所以能够计算出对方大概有什么牌,可大部分人在那里都是靠运气,而且运气不怎么样的那种。”   斯拉夫人神色不变,内心却波涛汹涌,“我知道了。”   他都那么大年纪了,被阮文这么说,面子上挂不住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别把钱浪费在那些运气上,跟我保持联系。”   阮文前往波士顿,开始自己新的生活。   这次她没再麻烦赫尔斯帮自己寻找住处。   住在酒店里的阮文很快就给自己寻找到了一个小公寓,和一对情侣合租。   小情侣也是麻省理工的学生,一个学的哲学,另一个也是工程学院的学生,不过学的是计算机科学与工程。   女孩珍妮对阮文十分的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阮文笑了笑,“我的朋友和杰拉德教授是朋友。”   当然,更重要的是拥有钞能力。   金钱使他们在此相遇。   就像是现在,阮文请珍妮和她的男朋友科勒吃饭,同样是使用钞能力。   科勒对于寻找一个亚裔做室友有些抵触,不过珍妮一再坚持,他也没有反对到底。   毕竟乔伊没有在房租上斤斤计较,和之前的那个舍友相比,稍微好一些。   不过也仅限于此。   晚餐时,科勒姗姗来迟。   珍妮忍不住瞪了男朋友一眼,“和两位漂亮的女士约会,你怎么可以迟到?”   科勒坐下来喝了口饮料,“我问教授问题所以耽误了点时间,乔伊不介意的,对吧?”   跟一个毛头小子计较什么?   阮文笑了笑,“讲座说的是什么?好玩吗?”   “说了你也不懂。”   珍妮有些不满地踢了男朋友一脚,“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们不懂?”   “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积极?”小青年到底拗不过自己的女朋友,说起了他今天听的讲座内容,“微软的执行官在我们学校做宣传,说是近期要推出一个全新的操作系统。”   他看向阮文,“你知道操作系统是什么吗?”   只怕是听都没听说过吧。   阮文耸了耸肩,“计算机上的嘛,他要是推出新的操作系统应该是基于现下流行的MS-DOS基础架构,推出一个更方便简洁的操作界面。我说的没错吧?”   小青年愣怔的坐在那里,嘴巴里几乎能塞进去一颗鸭蛋。   “你怎么知道的?你也去听了吗?”   珍妮嗔了男朋友一眼,“下午我和乔伊去逛街了,她刚搬进来还需要购置一些东西。”   这让小青年越发的震惊,“那你怎么知道……”   “我虽然不做电脑操作系统的研究,不过我在编写程序的时候,你大概……”阮文想了想,说人玩泥巴并不合适,“连电脑都没摸过。”   科勒有些脸红脖子粗,“怎么可能!我高二的时候,我爸爸就给我买了一台电脑。”   “我拥有人生第一台微型计算机,四年半前。”   珍妮有些惊讶,“哇,乔伊你这么早就有计算机了吗?我到现在都还没有。”   现在的计算机太过于笨重,爸爸说等到她毕业了再给她买。   珍妮一度想要在大学里挣钱买一台,可她搬出来和科勒同居,几乎攒不下钱……   科勒并不相信阮文的说辞,“照你这么说,你的国家很富裕咯?”   阮文笑着摇头,“我的国家并不富裕,不过这跟我有钱有什么关系?你的祖国很有钱,GDP很高,可纽约随处可见的流浪汉。思考问题时不要总那么偏颇好吗?你不是小孩子,你是麻省理工的学生,言谈需要对得起自己的身份。”   科勒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一个中国女人教训。   偏生珍妮还在那里捣乱,“乔伊你说得对,科勒你实在是太幼稚了。”   早前不怎么觉得,可现在珍妮觉得乔伊说的半点都没错。   作为一个工程学院的学生,严谨的逻辑思维是必须的品质。   科勒又是学计算机的,却太过于毛躁,这一点都不符合他的身份。   唯一的男士在听到这话后想要辩驳一句,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半晌这才嘟囔了一句,“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珍妮强调事实,“那是因为餐厅的效率实在是太低下了,下次我请你吃饭乔伊,我们去其他的店。”   阮文从善如流,“好啊。”   这让科勒有些着急,你干嘛这么着急请人吃饭?   我们还打算在春假的时候去旅游,这段时间都需要省吃俭用的好吗?   阮文看着在那里生闷气的小年轻,和珍妮闲聊起来。   单论哲学这一专业,哈佛大学的排名优于麻省理工,不过珍妮当初为了和科勒一起读大学,选择来麻省理工。   进入大学的第一个学年,珍妮偶尔还会去隔壁的哈佛听课,倒是把一些课程摸得很熟悉,“乔伊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乔伊要入学那都是九月份的事情了,如今还早着呢。   毕竟这才一月份。   “跟你学习,听一听讲座,还有一些课程,我怕回头入学后跟不上学校的进度。”   珍妮连忙安慰,“怎么会呢,你那么聪明,一定可以拿到全优的成绩。”   阮文对全优倒是没什么兴趣,不过她打算去拜访自己未来的导师杰拉德教授,看看他对自己这段时间的安排有什么要求没有。   毕竟读研究生和本科学习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   科勒看着聊得火热的两人,一度觉得自己插不上嘴。   而且珍妮完全不在乎他,都没有看到自己跟她使眼色。   好不容易,小青年终于找到了插嘴的机会,“我倒是觉得你可以去听一下我们专业的课。”   阮文眨了眨眼,“有什么推荐的吗?”   科勒终于被正视,他一脸的严肃认真,“那得看你未来想要从事哪方面的工作,如果你想要留在美国,如果你想要从事计算机方面的工作,那学习程序语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你呢?”阮文没着急回答,“你未来打算去哪里工作?”   科勒的回答理所当然,“微软,从我第一次接触到计算机我就想要去微软工作。”   计算机是一个曼妙的世界,在那里他可以无穷尽的徜徉。   今天下午的讲座更是坚定了科勒的想法。   阮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挺好的,那你加油。”   珍妮瞧着十分自信昂扬的男朋友,又看了看阮文,“乔伊,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想法,大概学到点东西后就回国吧,在国内我还有自己的家庭与事业。”   珍妮有些遗憾,她对这个新结交的华人朋友十分的喜欢,“那我将来可以去找你玩。”   “可以啊,我们那里穷了点,不过好吃好玩的有很多,比这里有意思多了。”   科勒忍不住的嘲笑,“怎么可能?”   小青年到底是小青年,沉不住气啊。   阮文付之一笑没再说什么。   回到公寓,科勒瞧着隔壁关上的房门,他发现了一些不同。   “她房间里安装了电话?”   珍妮点头,“对,乔伊说她需要经常往家里打电话,往后公寓的电话费她来支付。”   科勒:“……”莫名有一种被济贫的感觉,明明他也算是中产家庭的孩子。   阮文与小情侣合租的这间房子不大不小,有独立的卫生间,还有一个大的衣柜,下午的时候她和珍妮去逛街,暂时把衣柜填满了。   这是一场持久战,她可不想生活的太过于将就。   床头有一部电话,阮文算了下时间。   波士顿与国内时差十三个小时,如今是晚八点,国内是上午九点。   这个时间……   阮文打电话给陶永安。   小陶同学十分兴奋,“你已经入学了吗,怎么样,在那里还习惯吗?”   阮文没搭理这些问题,“最近国内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啊,都挺好的。”   新的一年到来,元旦来临之前厂子里还办了一个大型的内部联欢会,十分的热闹。   当时陶永安客串主持人,学着电视上那些主持人说话,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就连最近神色严肃的谢蓟生都笑了起来,他可真不容易。   “元元念叨了你几天,不过小谢同志把她给哄住了,回头有时间多给孩子打电话。”   陶永安觉得阮文是挺狠心的,说走就走,把丈夫孩子都割舍掉,怎么舍得?   他思考过这个问题,要是让自己离开老婆去美国待两三年,他绝对做不到。   “我知道。”   阮文细细的问了一遍,又跟陈主任打电话。   毕竟有些事情跟陶永安说不清楚。   陈主任倒是细致,一条条的和阮文说了起来。   上海那边的几个工厂由石磊来管着,每个工厂的厂长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倒是不用担心再出现任凤杰那样不懂行的。   边疆那边进展也算顺利。   那个管道制造厂又增加了几条生产线,如今不止生产pvc管用于当地的底下储水系统,还走出了边疆。   当然,之所以能走出边疆,那是政府政策使然。   毕竟边疆好不容易有些现代化产业,当然要支持了。   只不过边疆那边的油田有些不够用,为此边疆的兵团又跟邻居家合作。   谁让毛子家的资源丰富,而且在运输方面也算比较方便呢?   至于火腿厂那边也还行,之前借助奥运会的宣传,倒也算是打开了国门,只不过想要彻底走出去还有些难。   86火腿的产量低,少量运输成本高。   好在这两年来国内旅游的外国人倒是多了起来,再加上之前阮文有在飞机上做广告。   外国旅客会在离开的时候会在机场带走一支86火腿。   如今在首都有一个专门的销售点,而且那个销售点就在王府井大街,挨着阮文和乐雪的那家月子公司。   除了这两个产业外,陈主任还提了一件事,“头段时间那个李教授打电话说什么彩棉,我也不太懂,不过他说等明年秋,哦今年秋天应该能看到一些研究成果。”   除了边疆和上海,大概阮文最关心的就属东北那边了。   “这段时间,沈所长说那边收到了不少的订单,他特意请示了那个姜部长,让他派人来处理这些订单。对了还有一桩事,隔壁的工厂已经建的差不多了,等到三月份估计就能全都搬过去。老涂最近一直在忙,之前听说你出国后还抱怨我,说怎么不跟他说一声。”   阮文笑了起来,“那回头等他来美国的时候,我请他吃饭嘛。”   她出国有些突然,当时也没大张旗鼓。   陈主任说得有些口渴,“阮文,你在那边还好吗?”   “挺好的,在学校附近找到了房子,室友小姑娘也挺好玩,她男朋友是搞计算机通信的,有点像是沉不住气的陶永安。等过些天我去4S店买辆二手小轿车,等你们来美国,我就可以带你们去自驾游了。”   陈主任哭笑不得,“哪有那个时间啊。”   她这两年越发的忙碌,本来很多事情处理起来都轻车熟路,应该轻松些的。   奈何阮文一贯会找事做,这不现在她又忙了起来。   偌大的产业都丢下了,她可不得给阮文好好照看着?   不然等阮文回来,她怎么交代呢?   “永晴现在能独当一面了嘛,有些事情就放手让她去处理,您不能帮我照看一辈子,总得让永晴挑大梁嘛。”   提到陶永晴,陈主任想起了远在美利坚的刘经理。   “小刘现在是在美国吧?你有见过他吗?”   阮文还真没,“最近没怎么有空,过些天我看他有没有时间,约他见个面。”   陈主任无限感慨,“他也不说什么时候回来,永晴这边也不着急,他们这俩还玩起了柏拉图?”   这还是前段时间陈主任从彭书燕那里听到的词,她觉得这么说倒也合适。   但做父母的着急啊。   陶永晴的爸爸倒是从没说过什么,可陶母没少跟她打听,以至于现在接到陶永晴母亲的电话,陈主任都觉得头大。   “您别管这个,要是陶伯母再找您啊,您就把电话给永晴,让她去处理,都是成年人了,选择也是自己做的,哪能把这烂摊子丢给您啊?”   “那小陶呢?”陈主任话赶话到了这地步,“他妈还惦记着抱孙子呢。”   这事阮文早就有成算,“去领养个呗。书燕姐这两年忙,她怎么可能有空生孩子?”   陈主任也知道,小彭这两年比小陶还要忙,哪有这时间啊?   可这不代表,她就能同意阮文说的话,“她能同意?”   “她不同意也没辙啊,陶永安不能生,能有啥办法?”   阮文出了个坏主意,“回头陶伯母再打电话过来,您就去找陶永安诉苦,他肯定也没辙,这时候你就给他出主意,就说去医院检查了其实是陶永安的精子活力低,没办法生。”   “你这主意可真不咋样。”   “您是担心陶永安面子受挫啊,不过这是一劳永逸的办法,对付家长最好使不过。说实在话,照现在这情况我估计这两三年彭姐都不会生孩子,到时候她都四十了妥妥的高龄产妇生孩子不安全,而且孩子也不见得会很健康,与其被陶伯母这么惦记着,倒不如来个釜底抽薪的办法。您把这利弊都跟陶永安说清楚,最后由他选择就是了嘛。”   阮文可不是牛不喝水强摁头的那种,她只帮忙出主意,到底干不干还得陈主任自己拿主意。   陈主任低声一叹,“那回头我再说吧。”   其实她也觉得,难得彭书燕有事业心,这两年这413所发展势头好,她如今是高级工程师,老涂总有退休那一天,到时候彭书燕不见得能接班,但也能再往上走走。   这三五年怕是都不见得有空生孩子。   可天下父母心,女儿和男朋友异国恋,儿媳妇比儿子年长九岁又没孩子。   明明儿女双全,而且都出息的很。   偏生在婚事上都给她找足了麻烦。   陈主任当了几十年的的寡妇,没养过孩子可能不能与陶母共情,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只是多少又觉得阮文这主意损了点。   “你一个人在国外要注意身体,吃的还习惯吗?”   “不习惯。”阮文忍不住吐槽,“今天请室友去吃饭,他们的牛排不如谢蓟生处理的好,有一个海鲜汤倒是勉强可以,苹果派也还凑合吧,但是糖放得太多了,我怕等我回去了,得胖个二三十斤。”   “胖点好,小谢不一直想把你养胖点吗?”   可阮文就是不争气。   阮文笑了起来,“那照您这么说,我早就该来美国。”   她又跟陈主任闲扯了一会,隐约听到有人说话,阮文没再耽误陈主任工作,她挂断了电话。   这个点家里没人,阮文想了想,拿起闹钟订了时间,打算明天一早再给家里打电话。   阮文简单收拾了下,从浴室出来时听到了听到了尖叫声,她正想着出了什么事,紧接着又听到珍妮的埋怨声,“你小声点。”   行吧,年轻小情侣会做什么,她早就该想到的。   不过小青年貌似身体不咋样啊,这才多大会儿就鸣金收鼓了?   阮文想了想,谢蓟生的身体当真不错,起码在夫妻生活上十分给力,也会很照顾她。   除了喜欢弄哭她以外,没什么大毛病。   公寓的隔音效果不是特别的好,阮文蒙着头睡了去,果不其然做了春.梦。   闹钟叫响她时,阮文恍惚了下,看着窗外还有些昏暗的天。   她迷迷糊糊的摸到电话打给家里。   ……   杰拉德教授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学生这么娇小。   相较于身高一米九的美国人,阮文一米六多的身高还真不怎么够看。   尤其是对方还强壮的像头熊一样,和谢蓟生那精瘦有力的身材完全不一回事。   “那你最近有什么打算?”   阮文倒也没绕弯子,“系统的学习课程有些来不及,不过我还算了解当前的研究现状,相关的期刊杂志都有订阅,我想最近还是以听讲座为主。如果您有什么工作安排给我的话,我以您的安排优先。”   “听说你的哥哥是做材料疲劳损伤研究的?”   “是的,他去年发表了几篇文章,他的实验室里也有一些小的研究成果,如今已经落实到工业应用上。”   阮文倒不是王婆卖瓜,她家小表哥真的很优秀啊。   到底是她爸的外甥,给他一个环境,他就能搞好学术研究。   杰拉德教授脸上露出浅笑,“有机会的话,可以请他来做个讲座。”   学术无国界。   有了周建明这个“中间人”,阮文和导师杰拉德教授之间的交流顺畅了许多。   作为大忙人,杰拉德教授喊来了自己的一个学生,让他带着阮文熟悉实验室。   “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德里克,他会给你安排接下来的工作任务。”   硕士也好博士也罢,都是给老板干活的。   阮文倒是没矫情,跟着师兄德里克去实验室。   路上德里克问了阮文一些关于专业基础知识,瞧着阮文还算有基础,他脸色稍微好了些,“希望你能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   高等学府,尤其是这种顶尖学府的学生都十分忙碌。   德里克是在读博士,与阮文同龄。   也是实验室里的管家,新进人员都交给他来统一管理分配。   面对生日比自己还要小一些的实验室大师兄,阮文问题有点多,以至于当她提出为什么不拟定一个实验室管理条例时,德里克沉默了。   “这么一条条解释很累,干嘛不直接用文字来表达呢?”   “因为你即便是写了规章制度,有的人也会看不懂。”   阮文恍然,“那他们怎么还进了杰拉德教授的实验室?你们实验室这么不挑剔吗?”   她觉得自己花了冤枉钱。   德里克:“……”他竟然无言以对。   博士大师兄找了个话题岔开,“你英语不错,日后做研究兴许会轻松一些。”   这拙劣的借口,阮文想谢元元小朋友都要比他厉害。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来实验室报到的第一天,干嘛得罪人呢?   不过她这也不算是正式报到,德里克让阮文明天八点钟过来。   到时候他要做实验,阮文可以顺带着观摩一下。   走的时候,博士大师兄喊住了阮文,“乔伊,你有时间要不写个章程?”   他没这个时间,也没想到过这种办法。   阮文爽快地应下,“好的,没问题。”   到底是不是下马威,其实阮文也没那么在乎。   她离开这边实验室也没着急回公寓,而是在校园里四处溜达。   在麻省理工,亚裔面孔并不算多。   绝大部分学生都是白种人。   参观的阮文反倒是成了一个稀罕的存在。   她甚至还被人搭讪,当然这搭讪也可以看做挑衅。   任谁被足球砸了,都会心情不愉悦。   好在,这不是橄榄球,不然大概她得需要去医院了。   “嗨,能把球还给我吗?”   阮文弯腰,捡起了地上的足球,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年轻男孩,“当然。”   她把球又放在地上,脚背贴在足球的中下部。   冲着年轻男生的面孔去。   因为两人的距离有些近,男生没想到这球竟然会这种形式飞来,他躲闪不及,生生挨了一下。   阮文一脸的歉意,“真是对不起,我没想到你竟然没能躲开。”   足球场上,其他几个踢球的男生哈哈大笑起来。   “乔这是看到女孩子走不动路了吧。”   “我就说乔这反应太慢,不适合当前锋。”   挨了一下又被队友们嘲讽的年轻人面红耳赤,他大声的反驳队友们,等回过头去只能看到那个亚洲女人的背影。   人已经离开了。   阮文没兴趣看这群学生踢球,半晌都踢不进去,别说比不过她工厂的体工队,吴缺都比他们快。   不过第二天一大早,阮文就在实验室里看到了小青年。   可谓冤家路窄。   乔也没想到实验室里新来的人竟然昨天就见到了。   他看着对方面不改色的打招呼,自己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昨天不是故意的,希望没吓到你。”   阮文报之以微笑,“没有,我都忘了。”   乔:“……”他一点都不觉得。   不过小青年没再纠结这件事,他很是自觉地打扫实验室的卫生,“你怎么来这么早?德里克安排你做什么了吗?”   乔有心要继续在学术领域深造,所以提前来杰拉德教授的实验室里混个脸熟。   “没什么事就过来了。”阮文看着实验室里的一些仪器,其实选机械工程略有些冒险。她完全可以退而求其次选择化工。   但既然来了麻省理工,不选个王牌专业似乎对不起自己。   虽说是化工系的学生,但熟悉点的都知道,阮文的起家靠的是她和陶永安一点点打磨出来的生产线。   她对这一领域了解的很多,甚至不比一些本专业学生差。   乔忙活了一通,到了自己的实验台,“考考你,这个能做吗?”   数控编程?   阮文淡淡的看了眼,“我试试。”   乔觉得自己可能有些为难人了,“你要做不来也没关系的,其实这个就是我个人的兴趣爱好,教授主要研究的是人工智能啦,不过他这个研究内容太过于超前了些。我个人更想要在机电一体化领域发展……”   乔自顾地说着,等他看到电脑上的那一串串代码时,他有些傻了眼。   乔伊的手就像是在跳舞,她怎么能做到的?   要知道,当初德里克布置这个任务时,他可是花了一星期的时间才完成。   年轻的学生查看阮文写出的代码。   完全没错。   甚至有两处比他的还要简洁。   “那这个呢?”   乔又调出了另一个。   阮文依旧神色淡淡,“我试试看。”   “这个呢?”   “这个。”   “这个你肯定处理不了。”   乔如今脸色涨红,他敢向上帝保证,乔伊肯定写不出来! 第353章 353 2.5亿美元   实验室里一众人来到的时候,就看到乔在那里大呼小叫,那可怜的棕色头发都要被他给拔光了。   而坐在那台微型计算机前的人,面生的很。   “这是谁啊?”   “好像见过。”   “昨天德里克带着她过来了?”   “新的同学?”   周围叽叽喳喳的声音让乔觉得心烦,声音都大了几分,“别说话了,你们吵着我思考了。”   一干人等:“……”明明是你自己有问题好吗?   阮文看着抓狂的小青年,“还有什么吗?”   “有,肯定有!”乔从抽屉里拿出了自己的未解之谜,“这个,你来弄这个。”   他就不信,乔伊还能把这个给做出来!   这是前两天他在学校的活动栏上看到的一个题目,很是没头没脑。   让写一段程序,写完了就发给一个叫盖茨比的人。   有人觉得这是恶作剧,不过乔伊本来就打算在机电一体化领域深造,对编程兴趣十分浓厚,他抄下了题目,可目前还没有找到思路。   怎么都觉得差一点。   代码写了删删了又写,乔始终不满意。   阮文看着那题目,她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模样,“这个有点难度,我试试看。”   会编程对于阮文而言并不是什么难题,毕竟她想要和沈所长沟通,而且让对方信任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包裹成一个熟悉编程的人员。   为了这事,阮文没少向她家小表哥请教,反正之前涂所长陆陆续续送了她好几台计算机,阮文特意找了一台搞编程。   都不是什么超难度的程序,对她而言没什么挑战性。   小青年乔出的题目都相对简单,唯独现在这个题目,稍微有点难度。   阮文稍加思索,迟迟没有下手。   乔心底里暗暗松了口气,他就说就连乔伊也写不了这个程序。   “其实你不会的话也没关系,我不会嘲笑你的。”   有人拉扯了下乔,“她在写了。”   实验室里人才济济,杰拉德教授门下有十多个学生,如今都围在这边,看阮文在那里敲代码。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数学题,如果在中国我们叫做鸡兔同笼,不过到这里,这是一个死循环,我想出这道题目的人,大概是有意给错了方向,如果把它纠正过来。”   阮文轻轻敲击了一下,“这样的话,这个程序就能正常运转了。”   乔傻眼了。   阮文看了眼时间,“要上班了,回头再聊。”   她站起身来,因为在这里敲代码有个把钟头,身上竟然有点疼。   阮文活动了下筋骨,往自己的位置去。   德里克交代她,来实验室的第一周看书看书看书。   他甚至已经挑选好了书,都摆放在阮文的桌上。   瞧着那些大部头,阮文深呼吸了一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博士大师兄在刁难人呢。   同一片天空,同一个实验室。   乔坐在那里看着那一行行代码。   “这个程序还挺好玩,乔,她叫什么啊?你们很熟?”   不熟。   乔摇了摇头,他忽的想起什么,起身小跑到阮文身侧,“乔伊,你中午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好吗?”   他想要和乔伊讨论一些问题,一些实验室里其他人解决不了,他只能一个人胡思乱想的问题。   阮文回头看向小青年,“鼻子还疼吗?”   乔下意识地摸了下鼻梁,“你不是说你不记仇吗?”   阮文笑了起来,“我怕你记仇啊小朋友。”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小青年兴奋的回去,他要把自己的问题都整理出来,回头一个个的问乔伊。   实验室里其他一干人:“……”乔,你管这叫不熟?   ……   德里克发现,向来人情冷淡的实验室里如今都在讨论着新进人员乔伊。   他承认即便乔伊已经老大不小,不再是那些二十出头的年轻大学生,但她依旧很漂亮。   美是共通的。   乔伊没有高眉深目,但她有别样的风情。   可能这就属于神秘的东方吧。   实验室里不乏漂亮的女学生,早前那位高加索美女到来时,也没见得他们一个个都这么讨论?   而且,不到三天时间似乎乔伊已经和实验室里的每一个人都混的很熟。   她能张口叫出其他人的名字,对他们要去上哪位教授的课都一清二楚。   尤其是乔,这两天她几乎每天都会和乔一块去吃饭。   德里克想起了一件事,他走到阮文面前,“之前你说要写一份实验室里的规章制度,写好了吗?”   阮文看着大师兄有些诧异,“我昨天下午就交给了你,难道你没有印象吗?”   “昨天下午?”   德里克忽的想起来,昨天下午的时候乔伊似乎的确找了他,还递给了他一样东西,只是当时德里克急着离开。   他和女朋友约好了一起吃晚餐,当时时间就来不及了。   所以乔伊给他的东西……   他放在了哪里?   德里克昨晚喝的有些多,他有些记不起来了。   是在宿舍,还是被乔治娜拿走了?   “丢了吗?”   德里克一时间涨红了脸,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关系的,我写了好几份,回头再给你一份就行。”   阮文十分的体贴,体贴到让德里克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来找她。   ……   工程学院的学生们很快就知道,杰拉德教授的实验室里来了一个新学生,九月份才入学的人来到实验室不过一星期,仿佛变成了这里的老人。   其他专业的学生偶尔也会在课堂上看到一张亚裔面孔。   暖白色的皮肤,黑且长的发,和大部分同学都不一样。   这张亚裔面孔总是神出鬼没,这节课还在听,而下节课又去了其他课堂,似乎在做什么。   “我敢打赌,她是来找男人的。”   能够在麻省理工读书的学生,没多少太过于贫穷的,毕竟高昂的学费足以筛选掉一部分人。   高智商、有钱,总有一个标签适合这些学生们。   而一个亚裔在这里,和那么多人都相处得不错,显然是广撒网来捕鱼。   也不知道最终哪个可怜虫会被这个亚裔女人挑中。   “她的身材真是糟糕,简直就像是飞机场,要是我,我肯定不会选择她。”   “谁说不是呢?我想她如果真想要找一个有钱的男朋友,倒不如先花点钱去整容。”   “拜托,乔伊已经结婚了好吗?”   科勒并不是很想讨论关于室友的事情,可这些话传到耳中,他忍不住还是帮着辩驳了句。   “乔伊已经结婚而且有了孩子,她对你们这些毛头小子并没有兴趣。”   这话是珍妮告诉他的,毕竟要找一位合租的室友,珍妮也要进行筛选的嘛。   当然,乔伊说的毛头小子指的是谁,科勒很清楚。   但并不妨碍他扩大化,告诉这些年轻人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   “而且她很……”   科勒忽的想起什么,到底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这话勾起了其他人的兴趣,“她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她很忙也很用功,你们如果再不努力怕是都要被她比下去了。”   科勒原本想说,她很有钱比你们任何一个都要有钱。衣柜里都是新款的春装,为了答谢珍妮陪她逛街,还送了珍妮一套连衣裙,也不便宜。   但他又担心这么说了会给乔伊惹来麻烦,高等学府的学生也并非都道德高尚,校园里依旧会有霸凌现象。   何况,乔伊是亚裔,是一个中国人。   她本身就容易被人盯上。   如果再传出她有钱的消息,科勒觉得说不定就有人想要绑架乔伊呢。   尽管他对乔伊始终不是那么喜欢,但总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就坑了人家吧?   科勒埋头继续看书,没再跟同学们讨论。   ……   阮文来到麻省理工的第二个星期日,跟着珍妮去了跳蚤市场,她对这些二手物品兴趣不是那么高,除了几本书和一个留声机外,并没有再买什么。   当然,花费三千美元购置一辆二手车,本来就属于大额消费,让珍妮直啧舌。   她倒是想要买,可是没钱。   “乔伊,你春假的时候有什么打算?”   阮文开车载着室友回去,她现在很满意这辆车,要不是因为原本的主人和男朋友分手后不想再看到这件曾经的生日礼物,大概阮文也捡不到这个便宜。   “目前还没想好,可能会出去玩?你呢?”   “我和科勒打算去旅游,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去当电灯泡吗?   阮文最近一直在听床脚。   倒不是她有着癖好,只是隔壁小青年几乎每天都会来这么一发,她能怎么办啊?   “我还得看一下情况,暂时还不好说,你知道的我刚到实验室,春假期间可能还会被安排一些工作。”   珍妮一脸的夸张模样,“拜托乔伊,你都已经虏获大家的心了好吗?我可是听说了的,你收获了很多的友谊。”   友谊哪是这么容易收获的?   阮文笑了笑,“你晚餐想要吃什么?我请你,辛苦陪着我来买车。”   珍妮有些不太好意思,“总让你请吃饭不好意思,我们回家吃吧?你会做中餐吗?要不我们自己在家做中餐?”   阮文尴尬了下,“我不会做饭。”   她会吃但不会做,不然何至于每天都忍受这味道并不怎么好的西餐。   小谢老师做西餐都比食堂里的大厨手艺高超!   只不过这顿晚餐,到最后也没吃成。   赫尔斯在阮文的公寓楼下等着。   珍妮看到斯拉夫人有些误会。   回到楼上,看到男朋友站在窗边,她随口问了句,“你在那里干什么?”   科勒很是认真的问了句,“你不认识那个男人吗?”   “是乔伊的爱人吧,怎么了?”   科勒叹了口气,“你怎么会这么认为?那是赫尔斯。”   “他是谁啊,我该认识吗?”   珍妮觉得科勒的问题很幼稚,“就算是罗伊斯,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的好吗?”   “那这本书,和你也没关系吗?”   珍妮看到被科勒丢到床上的书,她扑过去翻看起来,“你小心点,这可是来之不易的签名版,我当时好不容易才买到的。”   她生活的年代没有阿加莎没有柯南道尔,但有Joe就足够了。   “赫尔斯是joe的经纪人。”   科勒看着猛地抬起头来的女朋友,“你难道没有看过小报上的新闻?早前华纳可都是和赫尔斯讨论电影的事情。”   “哇,那这么说来,乔伊岂不是认识Joe?你说我可以让乔伊帮我约一下Joe吗?”   她很想要和joe见面。   科勒走到床边,拿过了女友手里的书,看着扉页上的签名,他忽的有了一个念头,“珍妮,你那里有乔伊写的东西吗?”   “有啊,冰箱上有她留的便利贴。”   科勒快步来到厨房,看到署名为乔伊的便利贴,他认真的比对这字迹。   并不一样。   乔伊的字迹更显得小巧一些,同样的J,两人的写法完全不同。   他又是从冰箱上找到其他乔伊留下的便利贴。   便利贴上的字迹没有多大的出入。   “看来是我想多了。”   珍妮从背后抱住男朋友,“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乔伊怎么可能是Joe呢?我知道Joe可能是一个女人,但她绝对不会是乔伊好吗?”   “或许吧。”   科勒只是觉得奇怪,赫尔斯能够在楼下等着乔伊,显然两人关系很好。   她和赫尔斯到底什么关系?   ……   赫尔斯请阮文去附近的中国城。   这是北美的第四大中国城,当然有一个更知名的名字——唐人街。   阮文还没来过,她在来到麻省理工学院后,第一件事就是融入到校园生活中,不止是学习生活上,就连身体也得慢慢适应西餐。   中餐,那就是梦想,在每天和谢蓟生打越洋电话时提上那么几句,对自己进行精神折磨。   那是阮文给自己的惩罚,谁让她抛夫弃女来美国了呢。   实际上,唐人街的中餐味道也并不怎么样。   在远离故土后,你又能指望中餐有多好吃呢?   浓油赤酱是传统,但干嘛非要放那么多糖?   阮文觉得这菜简直槽多无口。   “你来波士顿,总不至于就是想来尝尝看这里的中餐吧?”   赫尔斯看着一脸嫌弃模样的阮文,“看样子不好吃,我已经把你给的那稿子投了出去,但目前还没有收到回音。”   “什么时候,你往哪家报社投的稿?”   “上周五。”赫尔斯报出了名字,“这家报纸发行量不算特别高,不过是出稿最快的。”   阮文想了想,“底特律那边有没有什么报刊,你看着往那边投一下。”   纽约是金融城,其实对日本货的敏感度并不够。   而现在日货侵袭的是美国的工业产业。   往那些工业城市投稿效果会更好一些。   赫尔斯点了点头,“那行,我再试试看。你在学校里还好吗?”   阮文觉得自己谈不上好与坏,“还行,见了杰拉德教授两次,他是个大忙人,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实验室,实验室里的大师兄跟管家婆似的,看我的时候总有些警惕,其他同学相处倒也可以。我去听了几节课程,要是陶永安来这里,兴许他会更喜欢。”   毕竟他是正儿八经的机械系学生。   赫尔斯笑了笑,“三月的时候春假,你要不要回去一趟?”   “来回坐飞机也十分辛苦,还是不回去了。”春假到底不长,阮文打算到时候再去一些工厂,暂时先不回去。   “对了赫尔斯,你这次要注意一些,美国最近通货膨胀的厉害,势必有一些工厂大厦在出售,你留意下跟我说。”   赫尔斯有些诧异,“你不是打算炒外汇吗?”   “对啊,不过这些外汇一直拿在手中也会贬值的,所以还是要再处理才行。”   美元兑换成日元,在日元升值后再把这钱兑换成美元或者欧元英镑,其中差价可以抵消通货膨胀率。   但阮文要的可不只是抵消通货膨胀率。   她又不是拿着自己那千八百万来玩,既然把对外贸易部都拉下了水,当然要竭尽可能的利润最大化!   人有钱了就是买买买嘛。   二十一世纪的中国都成了电影票仓、奢侈品消费第一大区。   如今有钱的日本人,自然也是想法子花钱。   这是一个疯狂的时代。   ……   阮文回到公寓,珍妮正在客厅里看书。   “乔伊。”珍妮把书丢到一旁,“你喜欢看电影吗?我们过两天去看电影好不好?”   阮文觉得这邀约来的奇怪,“好啊,什么电影?”   “侦探片,喜欢看吗?女侦探。”   珍妮虽然觉得科勒的联想有些太天方夜谭,但她觉得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样子。   “你是说《茱莉亚小姐》啊,我在国内的时候看过第一部 ,第二部要上映了吗?”   赫尔斯都没跟她说,这次连催稿都没有,大概对她也死心了。   这也不能怪阮文,刚来到学校报到,她的确还需要点时间,起码得先适应了国外大学的校园生活,这才有空来继续写书吧。   而且阮文也不想再手写了,这实在是太过于辛苦。   她打算过两天去弄一台打印机来。   去年惠普推出了喷墨打印机,阮文当时倒是看到了这个新闻。   不过她那会儿忙,也没空去购置。   等下个周末有空去看看。   有了打印机,起码能解放她的手腕,手写稿实在是太累了。   不过有打印机还得需要一台电脑。   阮文觉得自己配置的东西可能会有些多。   她盘算了下,“下周末我可能没空,不过周三和周四晚上都有时间。”   珍妮觉得自己可能误会了乔伊,她怎么可能会是Joe呢?   “电影得到二月份中旬才上映,不着急的。”   乔伊如果是Joe,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电影上映的日期呢?   科勒就喜欢胡思乱想,害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是不着急。”阮文笑了笑,“到时候你跟我说,我请你看电影。”   珍妮有些不好意思,“我提议的当然是我请客,科勒不喜欢看电影,我们去看了电影再去吃好吃的,我知道电影院附近有一家好吃的西班牙海鲜饭餐厅。”   西班牙海鲜饭啊。   那总比美国的炸鸡汉堡好上一些,“那到时候我请你吃饭。”   ……   二月初,阮文在报纸上看到了自己写的那篇稿子。   首发于底特律的《自由新闻》,这是面向底特律周边地区的报纸,阮文之所以能看到,是因为这篇稿子在全美掀起了热潮。   标题很是简单   我们的日式生活。   生在美利坚,作为地球村的第一大资本主义国家。   然而被日货包围,吃穿住行似乎都有日本制造的影子,这还是美利坚?   当然,这篇稿子里的措辞更为温和,温和的外衣包裹着一根根刺,刺在心头,是扎心的疼。   稿件被其他报纸转发,甚至引起了电视媒体和新闻广播的热议。   有些激进分子甚至闯入了日本人开设的工厂,还开始砸日本车。   尽管这只是小部分的骚乱,但舆论势头一下子传播开来。   你说你是老大?   君不见底特律汽车城跑的都是日本车。   这是哪门子的老大?   新闻在持续发酵,记者们似乎也抓到了促使报纸热销的热点,相关社评连续不断,就连记者在白宫进行采访时,都提问了发言人如何看待日货充斥整个美国市场这一事件。   阮文在报纸上看到白宫发言人的回答时,当天接到了来自国内的电话。   打电话过来的是程部长,他从中联部的郭秘书那里知道美国如今对日货抵触颇深。   不用想也知道阮文把这件事给办成了。   他特意打电话过来,其实是想问阮文到了购买日元的时候了吗?   阮文不是什么历史专业的学生,前世对日本也没什么好感,知道广场协议是在85年签订的已经着实不易,怎么可能记得清楚到底是哪个月份呢?   不过有些事情,事在人为嘛。她认为的添了一把柴,又点燃了那小火。   “再等一下,你让中联的同志注意一下,看英国和法国,对了还有西德那边有什么动向。”   广场协议可不是一个国家参与其中。   欧洲那边也脱不了干系。   白宫发言人如今的回应也只是他的回答而已,他当不了那么大的家,也做不了白宫的主。   再者说,当前美国人热议的是实行贸易壁垒,将日本货拒之于国门之外。   这距离广场协议,有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什么时候美国提出降低贸易逆差,尽可能的实现贸易顺差,那时候就是下手的机会了。”   阮文没想到,这个机会来的这么突然。   就在两天后。   白宫发言人在答记者问的时候提出了缓解国内通货膨胀,争取海外市场的口号。   这意味着什么?   阮文当即反应过来,当即打电话给程部长,“买进吧。”   这通电话,仿佛是楼顶的靴子,在没有落下来之前,程部长一直在紧张的等待着。   而如今阮文提出了要把美元外汇大批量的置换成日元,他反倒是没那么紧张不安了。   这么大笔的买卖,程部长一个人做不了主,好在副总理对这件事大力支持。   他本人对经济建设颇有一套,七十年代拿外汇大批量购入黄金时,也是他一手放行督办。   如今有他支持,程部长放开手去做。   几年积攒下来的五十三亿美元的外汇储备,如今都变成了日元。   因为是分散交易,所以倒也没有太惹眼。   而就在二月底,美英法德日五国财政部长和中央银行的行长们一干巨头在纽约广场饭店举行会议。   这一消息传出后,在日本,汇率市场发生了急剧变化。   而这样的变化,其实在几年前也曾有过。   当时的美国财政部长口头干预西德和日本的外汇市场,导致美元兑日元急速下跌,下跌幅度高达40%。   后来因为第二次石油危机的爆发,美国国内通货膨胀日益加剧。   美国本土推行货币紧缩政策,长期存款利率高达两位数,大量海外资金急速汇入美国。   这让美元急速升值,恢复了过往的汇率水准。   但这并不能解决眼下美国通货膨胀的问题。   而这次美国联合其他几个国家,拉日本下水,其心可诛。   当然日本也不是全然的小白花,如今国内钱太多,偏生又不值钱,日元升值对于日本人来说是好事,他们巴不得呢。   这件事与会五国可谓各有盘算,至于阮文她需要做的不过是留在美国,第一时间关注当地的新闻消息,传递回到国内。   操盘的另有他人。   当然阮文同样也要操盘。   从涂安国那里挪用了三千万美元,又让陈主任去银行贷款三个亿,阮文手里拿着这不到两亿美元,在广场会议举办的前两天,全额购入了日元。   三月份美国大学放春假的时候,阮文到底没有和珍妮科勒这对小情侣去旅游玩耍,她回了纽约,在华尔街待了足足五天。   等阮文从华尔街离开时,美元兑日元的汇率已经从广场会议前的1:245变化到1:223。   将近十个点的汇率变化可谓巨大。   日元的升值引发了金融市场的变化,日本国内也议论纷纷,而大藏省(财政部)的财务大臣则重复自己几年前的态度,“即便日元升值到190元兑1美元,对日本经济也不会有丝毫的影响。”   被日货占据了的海外市场,岂是美国人轻易能够夺回的?   何况如今也才升值到220左右,不着急。   阮文回到学校半个月后,赫尔斯在和阮文通话的时候提到了一件事,“美国似乎有意转移国内产业到海外,利用亚洲低廉的原材料和劳动力,旧金山那边有个大厦要出售,不过要价有点高,两亿五千万,还有新泽西州的大西洋城现在是投资热门。““旧金山那个大楼多高?原本是做什么的。”   “是一个芯片制造商的,听说是去年从日本购入了十来条三英寸的晶圆生产线,你也知道的,自从你去年把六英寸的生产线售出后,现在三英寸的生产线几乎要被淘汰。他现在资金不济,想要把名下大厦出售,换来资金周转。”   阮文登时笑了起来,“那好啊,你帮我跟他约个时间,我要跟他谈两笔买卖。”   在帮413所推销晶圆生产线时,阮文可从没想过,还会有这么一天。   不过要和硅谷的商人谈生意,她觉得自己还能再砍砍价。   毕竟就算是现在把手上的日元都抛售了,她也凑不来两亿五千万美元啊。   不过既然对方是芯片制造商。   那似乎谈判的余地还挺大?   阮文笑了起来,老天爷都想要她挣这个钱的呢。   真好。   ……   德里克没想到乔伊竟然要请假。   当然,一个还没入学的研究生,请假也不是什么麻烦事,甚至都不需要跟教授说。   作为实验室管理者的德里克还是按照惯例问了一句,“你要去做什么?几天?”   阮文对这个大师兄的行事作风也算熟悉,倒是一点都不奇怪会被这么问。   “要去一趟加州,可能需要五天时间。”   五天?   德里克眼皮一跳,“你去加州做什么?”   “处理一点私人的事情。”   乔伊的私事其实实验室里的人都好奇的很。   按照计算机的那位小同学科勒的说辞,阮文挺有钱的。   什么来路不是很清楚。   但阮文住的地方买了新的电脑,还有一台打印机,她尚未入学就购买了一辆二手车。   几乎全新,要是买新的至少得需要四万美元。   之前实验室里的乔跟着乔伊出去办事,看了下里程表发现这辆车的行驶里程并不高。   估摸着是半价买来的。   这让德里克清楚地意识到,实验里这个精通电脑编程的新同学,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有钱人。   至于乔伊为什么这么有钱,德里克不知道。   他想要问,但是迎上乔伊的目光,忽的又瑟缩了几分。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乔伊……”   “如果你不能做决定的话,我可以去找教授,直接向他请假。”   其实阮文完全没想着用杰拉德教授来压人,奈何博士大师兄在这件事上为难她。   那她也没必要非要给人留面子。   德里克脸上有些挂不住,如今乔伊还没入学,其实教授对她的要求也没那么高。   那犯得着为这么件小事折腾?   “那你注意安全。”   大师兄勉强从这句嘱咐中找到了一丝自尊。   阮文也乐意给他这个面子,“谢谢关心,等我回来给你们带特产。”   德里克听到这话乐了,“加州有什么特产?”   谁知道呢。   反正回头买点就是了。   ……   硅谷是一个神奇的地方,中学的教材上对此处也有特别的介绍。   标签是高新技术。   而硅谷也的确不辜负这个名字,这里有大大小小的科技公司,最多的还是芯片制造厂。   毕竟这是全世界数得着的科技密集型产业区。   阮文来到旧金山后并没有着急去和卖大厦的哈珀先生见面。   而是让赫尔斯带着自己先去了那栋要出售的大厦那里。   旧金山有着全世界瞩目的高新技术产业区,也有着好莱坞电影里频繁出现的金门大桥。   而这个城市,同样也是西海岸的金融中心。   哈珀大厦就伫立在那里。   相较于不远处旧金山地标式的泛美金字塔大厦,哈伯大厦矮了不少。   不过二十六层的层高,比泛美金字塔大厦矮了二十层。   因为哈珀先生要价比较高,而且又必须要尽快交易,当前有意向的购买者不算很多。   一方面,大西洋城的房价日新月异,有钱想要炒房为什么不去哪里呢?   二来哈珀大厦靠近泛美金字塔,有后者这个旧金山第一高楼在,哈珀大厦又能吸引多少目光呢?   何况如今芯片制造商们的竞争可谓白热化,硅谷的芯片制造商不想自己辛苦积攒的家业用来资助对手。   2.5亿美元的售价的确不算高,但又的确不怎么合算。   截止到阮文来到旧金山,就赫尔斯所知晓的,目前有意与哈珀先生交易的不足五人。   但也只是有这么个意向而已,并不是那么强烈。   阮文倒是一点都不着急,甚至还租了个车特意去金门大桥观光。   “车子经过这里,需要多久。”阮文看向赫尔斯,“你知道吗?”   斯拉夫人远没有阮文这么气定神闲,其实他到现在都不是很明白,阮文到底着急还是不着急。   要是说不着急。   她已经把自己账户上的那些日元都卖了出去,甚至一度引起了外汇市场的波动。   可你要说阮文着急吧?她来到旧金山后就在度假。   十分的悠闲。   赫尔斯并不知道,他来过旧金山,在金门大桥这里走了一遭,其实没啥特别的感觉。   阮文不一样,看了多少好莱坞大片啊。   这些大片,尤其是灾难片中怎么可以少了金门大桥?   某段时间,金门大桥简直是好莱坞电影的标配。   金门大桥全长两千米,除了自驾外,还可以徒步穿越,如果不紧不慢的话需要四五十分钟左右。   外面风大,阮文到底没有做尝试。   再度回到旧金山,她让赫尔斯打电话给哈珀先生,约他面谈。   “告诉他,我可以给他生产线,六英寸的生产线。”   阮文的这话让赫尔斯皱着眉头,他多少还是了解的,目前那个研究所的生产力,要完成积攒的订单都已经是明年夏天的事情了,哪能再给哈珀先生生产线呢?   “阮文,你是不是要考虑下你们的生产力,还有这件事你有跟国内联系吗?”   他知道阮文和那位涂所长的关系很好,可那个研究所合并,如今成为了一家光刻机制造企业,不再是涂安国的一言堂。   阮文这样,确定没问题吗?   “我又不是不收钱,放心好了。”   赫尔斯依旧有些担心,但到底没有再过多的啰嗦。   的确如阮文所预料的那样,一开始提到想要谈一下购买大厦的事情,秘书并不是那么的放在心上,毕竟这些天来她已经接到了太多这样的电话。   甚至还有流浪汉打电话问能不能给他一份工作。   只不过在赫尔斯提出可以提供最先进的光刻机和晶圆生产线时,秘书不敢懈怠,急忙把电话转到了老板那里。   哈珀先生惊喜过后又觉得这件事可能不对。   “你怎么可能有光刻机?”   现在最先进的光刻机在中国,是那个小公司搞出来的,他当时不屑的去中国参观,错过了这次机会,以至于想要跟他们下订单都要排队到明年年末。   远水救不了近火。   哈珀先生后悔也没用。   “我是赫尔斯,很早之前有跟您联系过。”   赫尔斯?   哈珀先生猛地反应过来,赫尔斯不就是那个中国光刻机制造商的海外代理人吗?   “当然,这次想要见您的并不是我。”   赫尔斯看着窗外,外面华灯初上,“是阮文想要见你。”   芯片制造商哈珀先生比阮文大了不止一旬,甚至从年龄上来说都可以做阮文的父亲。   不过这并不妨碍赫尔斯用“高高在上”的语气来打这通电话。   急需要资金周转的人是哈珀。   而对最新款光刻机和晶圆生产线有需求的同样是哈珀。   压迫对方,才能逼得对方把价钱给降下来。   这是策略问题。   哈珀先生几乎愣在了那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好好好,什么时候?她什么时候有时间?”   如果能够从这位中国女士手中先一步得到光刻机和生产线,那他的公司还有救,甚至都不要出售这栋大厦。   尽管他还有别的大厦,可低价出售到底有些舍不得。   赫尔斯拿腔拿调,“阮文刚来到旧金山,今天需要休息下,她想把时间约在明天下午。” 第354章 354东京买楼   哈珀先生其实曾经去过中国,作为芯片制造商,因为新的芯片的产生导致他的生产线全面落后,他早前依赖的军方换了其他的供应商,自家的产品几乎没了销路。   早前听说中国那边还想要引进一些晶圆生产线,当时哈珀想着把这些已经不能适应硅谷竞争需求的淘汰品出售给中国那边。   谁知道那压根就是假消息。   这就像是一起连环车祸,到最后哈珀先生不得不承受资金流断裂这一事实,而如今想要向银行申请贷款,他需要支付的利益高达三十个点,这是哈珀先生所无法忍受的。   这也就导致他不得不出售自己名下的那座商业大厦进行周转。   这些,在哈珀先生到达咖啡厅前,阮文已经在脑海中过了好几遍。   硅谷的芯片制造商个头不怎么高,大腹便便有些秃顶,头发有些凌乱的灰白。   哈珀先生十分热情,还特意带了一捧玫瑰花。   这让阮文脸上挂着笑,小谢老师都没送过她玫瑰花呢。   他倒是直接,“昨天赫尔斯先生打电话跟我说,阮文小姐您能帮我渡过难关?”   这般开门见山倒是让阮文觉得这是一个十分有意思的人。   一般来说,谈判的时候总是要好生打理一番才是,这样才不会被对方小瞧了去。   可哈珀先生并非如此。   这么不修边幅,是一贯如此还是在故意卖惨?   不过不管是哪个,阮文都不会放在心上就是了。   “的确可以。”   阮文抿了口咖啡,她一直觉得这玩意苦得很,不管喝多少次都觉得不适应。   硅谷的芯片制造商十分的激动,“太好了,去年我去过你们那里一趟,只不过当时阮文小姐你不在,我找其他人他们又说忙不过来。”   其实他也知道,对方没有骗人。   只是他的工厂经营不下去,总得需要想办法才行。   “我去年比较忙,可能错过了哈珀先生您,不过冥冥之中也算有缘分,不然我们怎么又会再见面呢?”   阮文放下咖啡杯,“我听赫尔斯说,哈珀先生要出售您在市中心的那栋大厦。”   哈珀一愣,有一会儿才开口,“您想要买下那大厦?可赫尔斯说的是您能给我提供六英寸的生产线。”   “当然。”   阮文知道对方误会了,或者说对方只听到了他想要听的内容,把其他的事情直接给忽略掉了。   “我的确能够提供六英寸的生产线,还能够在未来几年与您保持合作,新品都会优先提供给您,但这个前提是,我要买下您手里的大厦。”   阮文原原本本的把自己的意图摆在了桌面上。   她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欣赏着市中心大道的车水马龙。   哈珀先生这才想起来,秘书的确是说了这事。   他这会儿瞧着阮文不亲切了,“阮文小姐能一下子拿得出这么多钱?”   那可是2.5亿美元。   “说实在话,前两天也有人给我报价2.7亿美元,不过我还在犹豫。”   阮文知道对方在跟她耍心眼,不过她最喜欢这样了。   对方越是耍心机,那她讨价还价的余地就越大。   “说实在话,的确有些拿不出。2.7亿的报价挺不错的,哈珀先生可以考虑下,或许您可以拿着这笔钱再去其他产业大展手脚。”   那一瞬间,哈珀有些后悔了。   他不应该抬高价格,这只会惹怒眼前这位女士。   不过好在他并非那么的高傲,能屈能伸,“我做芯片这么多年,年纪也不小了,怕是没精力再去其他领域摸爬滚打。阮文小姐最多能出价多少?”   他反应过来就不再跟阮文绕弯子,因为绕得越多对方只会越高兴。   阮文想了想,“我现在手头上只有两亿美元,价钱虽然低了些,但是我能够以最优惠的价格给哈珀先生提供六英寸的生产线,如果您着急需要的话,这月底您就可以安排空运到货。大概能有两条生产线,如果宽限到下月底,应该能有五条生产线。”   阮文想了想,“这五条生产线,我只要一千万美元。”   一条六英寸的晶圆生产线的市场价格在六百万美元左右。   五条就是三千万。   而阮文索要五百万的价格,这相当于让利两千万。   这和她能提供的两亿美元的报价,相当于她砍掉了三千万。   硅谷的芯片制造商有些迟疑,直接砍掉三千万啊。   “现代产业对芯片的需求越来越多,而最先进的生产线意味着什么,我想哈珀先生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哈珀直勾勾的看着阮文,“你说日后我能够优先购买你们的最新品,对吗?”   “当然,不过那个得按照市场价。”   哈珀早有预料,其实阮文就是用日后的合作做筹码,直接砍掉他这三千万。   “那阮文小姐怎么保证,你们的生产线,是最先进的?”   “锐芯现在正在研究最新的光刻机,这台机器处理的是8英寸芯片。”   哈珀眼皮一跳,他的工厂还都是三英寸和四英寸的生产线,而那个中国企业,已经往八英寸进军!   “我能去参观一下吗?”他必须得保证,阮文说的是事实,不然自己白白折损三千万,不合适。   阮文答应的爽快,“当然,不过我没时间陪着您,大概赫尔斯可以作陪。”   她没有给硅谷的芯片制造商太多时间,第二天便是让赫尔斯飞往中国。   阮文跟德里克打电话,延长了假期。   “可能得需要十天左右吧。”   她来洛杉矶两天了,而赫尔斯带着哈珀去中国来回得需要至少五天的时间。   谁知道哈珀还想要去锐芯参观啊。   阮文也没办法,只能答应下来。   她只好延长假期。   德里克眼皮一跳,“乔伊,你这样让我很不好做。”   “等我回去请你们吃饭,海鲜大餐怎么样?”   德里克:“这不是一顿饭的事情。”   阮文明白了,“那行,我请两顿总可以了吧?”   德里克:“……那行吧。”   反正他也不可能飞到加州去逮人。   还能怎么办呢?   除了这次请假,乔伊在实验室里一直表现得很好,不管是去听课还是他交代的一些任务,她完成的都很出色。   德里克没办法再去找麻烦。   这让阮文觉得,大师兄也挺可爱的。   大概对于地球村的人来说,真没什么是两顿饭解决不了的。   一个人在旧金山呆着无聊,阮文索性去了洛杉矶那边。   她特意拍了好些照片,邮寄给家里。   跟谢蓟生打电话时,阮文还有几分小得意,“我其实手头上有差不多两亿四千万吧。之前从银行贷款的三亿人民币还有从涂工那里拿到了三千万美元,再加上我之前在美股炒股的钱,一共两亿两千万左右,美元汇率下跌百分之十,我买卖日汇搞了十个点的利润。”   拿这其中的大头来购置哈珀大厦,毕竟还要缴纳大额的税费。   阮文不可能把这两亿四千万都贡献出去。   谢蓟生能想象得到阮文的兴奋,“那你找好了下家?”   “当然,日本人有钱嘛。”   这可是旧金山市中心的大厦,比不上泛美金字塔大厦高耸挺拔,但在旧金山市中心也是数得着的高楼大厦。   “我打听了的,日本大藏省现在还没采取政策,等过段时间大藏省降低存储利率,没几个人会把钱再存在银行,到时候资金会大规模投向海外。”   阮文笑了起来,“小谢老师,其实买买买是人类的天性,小市民会选择吃好的玩好的买好的,字儿本家呢?日本人的大额资产总需要做投资处理,投资到房地产上总比买鳄鱼皮的包包要合算的多。当然,想要他们购买我的大厦,我还得再做点手脚才是。”   “就像是你之前在日本宣传大熊猫那样?”   阮文和田岛家造纸坊以及后来与藤原优子在和纸设计上合作,本质目的是通过大熊猫来推销她的竹纤维卫生巾。   这一策略十分的好用。   不能说百分百,但百分之九十的竹纤维卫生巾都销往日本。   而且价钱十分的贵。   堪称卫生巾里的奢侈品。   可日本人并不觉的什么,他们有钱也不介意花钱。   本身卫生巾的重点消费仓就是在亚洲,如今拿下日本这个重仓,从去年的财务报告来看,竹纤维卫生巾出口份额超过了普通卫生巾,关键是创造的利润六倍杀普通卫生巾。   阮文当初的策略是想着把竹纤维卫生巾推向全世界,谁曾想到最后这一产品在日本发光发热。   她已经做好了安排,看着怎么把制造竹纤维为原材料的卫生棉条。   就不信,大熊猫萌不到地球村的其他村民!   当然,阮文坚信营销策略的重要性,不止是因为大熊猫策略的成功,更重要的是,她深知日本人爱营销的惯性。   他们喜欢对外营销,也会被营销所影响。   阮文看着窗外的夜景,“对啊,同样的方法用个三五遍的没什么问题。”   谢蓟生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带着盈盈轻笑,“你不信我啊。”   他当然相信。   阮文既然敢丢下他和元元去美国呆着,自然有她的道理。   他要做什么?   不过是等着阮文归来而已。   未来还长,他等得起。   ……   六天后,赫尔斯带着哈珀先生归来。   阮文已经咨询律师和会计,草拟了合同。   哈珀先生明白,自己其实没得选。   即便是卖出去2.5亿美元又能如何?   他有钱也买不来生产线。   只需要一个月,自己就能拿到机器,到时候有了市场竞争力,还怕不能东山再起?   双方交易过程十分的愉快,甚至于哈珀先生在接到转账后有一些惊讶。   “你没有向银行贷款?”   他怎么也没想到,阮文能拿出两亿美元的现金进行交易。   即便是他,都很难拿出这个钱来。   阮文笑了笑,“我怕还不上贷款。”   其实现在贷款利率不高不低,但阮文向国外的银行贷款势必会被审查,她不想这么麻烦。   哈珀先生苦笑了一声,拿的出两亿美元的人还能还不上贷款?   这话他怎么不相信呢。   哈珀大厦里有很多公司,不过买卖不破租赁这个道理到哪里都行得通,阮文让她请来的律师和会计对这件事进行后续的处理。   拿到了哈珀大厦的产权证件后,阮文明显松了口气。   赫尔斯看着她,没说话。   “有什么想问的就开口,我现在的心情还挺好。”   阮文倒是没说谎,她现在的心情是非常不错。   “据我所知,你从你们国内贷款三亿,那笔利息可不少。”   “我知道,不过公司盈利足以覆盖利息偿还。”   她的安心集团还是很给力的。   赫尔斯苦笑了声,“所以你没有动用你公司那边的资产?”   “当然,公司是我和陶永安的,虽说我动了账上的钱也没事,但还是别这么折腾了。”   阮文详尽的跟赫尔斯解释,“美国各州的房产税各不相同,加州早年间出台了一个法案,叫‘加州文件交易税法案’,根据这一法案,在加州购置房地产,一千美元只需要缴纳1.1美元的税费,亏得是在旧金山,如果是在洛杉矶,我就还需要再多缴纳4.5美元,不过相较于其他州,这个税费可以说很低了。除此之外因为大厦对外出租,我收到租金这就要求我向美国政府缴纳个人所得税。不过我聘请的律师和会计师他们会帮助我尽可能的避税。”   “还有最重要的一条。”阮文叹了口气,“我出售这栋大厦,还需要缴纳一个房产资本利得税,如果是一年以内缴纳,这个税高达35%,如果持有超过一年,这个税费倒是会下调一些,差不多在15%-25%之间。”   阮文感慨了一句,“不过根据美国1031条款,如果我在出售后又在规定期限内购买了类似的房产,那就可以避免资本利得税。这件事我咨询了律师,他也给了我差不多的建议。”   赫尔斯对美国法律研究的不算多,听到阮文这长篇大论后他也算听明白了。   “不想要被美国政府挣走这笔钱,这就意味着你还需要再在他们身上花钱。”   “是啊,不然我携款潜逃,我估摸着美国想要引渡我,不太可能吧?”   阮文开了个玩笑,就连赫尔斯都觉得这有些可笑。   “那你打算怎么办?”   阮文眨了眨眼,“再等等呗,等日本国内出昏招。记得到时候提醒我给欧文打电话。”   她说的昏招,在六月份初姗姗来迟。   日本大藏省联合中央银行降低存储利率以及信贷利率。   毕竟日元升值直接导致出口贸易顺差大幅度降低,大藏省认为可以通过扩大内需来刺激国内消费。   降低储蓄利率是必然的,而降低信贷利率的初衷也是为了让制造业企业方便贷款。   初衷如此的美好,可大藏省的财政官员们怎么也没想到,宽松的货币政策下,人们从银行取出来钱却并没有投资到实体行业中。   制造业来钱多慢啊。   一个制造业企业,一年能有五六个点的盈利已经是非常的好。   民众们也没有大规模去消费。   因为当前的日本消费市场已经饱和。   大笔的钱流向股市。   在大藏省的政策出台后,日本的股票开始启动。   而在此之前,阮文已经让赫尔斯去了日本。   反正两三年内日本股票市场会一片繁荣,去那里捡钱吧。   至于阮文,她目前手头上的资金没那么宽绰,而且她还有别的打算。   欧文没想到阮文会忽然间约他见面,不过他当时正在洛杉矶和一个电影明星打得火热,去见阮文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你不打算赚点钱吗?”   “什么意思?”   阮文说的很简单,“听说你们银行现在放贷很多,而且利率下调了不少,多贷点钱投到楼市去。”   欧文只知道阮文来美国留学的事情,因为阮文本身刻意隐瞒,他还真不知道两个月前,阮文在旧金山买下了一栋大厦。   在这个美日混血儿眼中,现在的阮文有点不思进取。   不说趁这机会开创商业帝国,竟然丢下了那么大的产业来学习。   他想不明白阮文到底怎么想的。   现在阮文忽然的提议让欧文有些奇怪,“投资房地产吗?”   “怎么,怕我忽悠你?”   “那倒没有,那你有什么具体的建议没?”   欧文有些不太确定,其实他的能力不算太突出,如今能够在藤原家站稳脚跟,那也是得益于阮文帮他,这样才能够和他母亲斗法成功。   “能贷多少就贷多少,然后去买房,能买多少就买多少。”   欧文被阮文这用词惊着了,“你这是想要做什么?”   阮文问了句,“怎么?你怕我把日本搞垮吗?”   “那倒不至于。”   阮文的确有能力,但哪有这个能耐把日本搞垮呢?   再者说,真要是搞垮他开心还来不及呢。   他早就不想在藤原家呆着了。   不过欧文还有些迟疑,“要不你跟我一起干?”   阮文表现的十分坦诚,“怕是不成啊,我没钱了。”   “你的钱呢?”   “我那点钱也不够啊。”   欧文有了主意,“咱们不是在美国还有个工厂吗?前段时间我母亲想要收购这个工厂,你看要不……”   其实阮文倒是有心要搞上一搞,奈何现在真有些囊中羞涩。   听到欧文这话,她心中有些激动不过面上还算平静。   “行啊,不过这件事我要跟你母亲面谈。”   这时候不薅小日本的羊毛更待何时?   阮文可不是什么良善的小姑娘,她现在是一个生意人。   ……   阮文和欧文合资的那家卫生巾厂盈利相当不错,因为聘请的都是当地的华人,工资不算太高,这极大的节约了人力成本。   卫生巾的销路也还不错,tts爆发的后遗症还在,在美国卫生巾也算有基本盘。   藤原优子想要收购这家工厂,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阮文的安心卫生巾如今占领了日本。   而想要建一个女性日化用品厂需要时间,倒不如直接收购来的合算。   尤其是这个工厂,有她儿子占据了半数的股份。   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阮文特意来东京和她面谈这件事,竟然狮子大开口。   “把工厂卖给您没问题,不过我需要您给我做担保,让我能够向银行贷款。”   阮文很清楚藤原优子的想法,所以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她十分的平静,仿佛悠闲的在与这位贵族女士讨论下午茶。   藤原优子十分的警惕,“你想要做什么?”   “这个我就无可奉告了。”   其实藤原优子不答应也没关系,伴随着宽松的货币政策,日本出现了很多小金融放.贷机构,阮文大可以去那里搞到钱。   只不过从藤原优子这里可以直接向日本的几个大银行借款,而且利率上还能更便宜一些。   毕竟贵族嘛。   藤原优子脸色并不是很好看,这些年来养尊处优的如她很少吃到这种排头。   接连几次难堪,还都是阮文给的。   只是现在并非阮文有求于她,甚至说她有求于阮文也没问题。   藤原优子到底是应了下来,“你需要贷款多少?”   “当然是越多越好,或许欧文给你说过,我其实也玩股票。”   涉足金融业?   藤原优子是瞧不上的,金融业的泡沫说不定哪天就被戳破了,万一股票接连跌停,到时候哭都来不及,她竟然要借贷炒股?   真是荒唐。   原本还以为阮文是打算进行一些商业投资。   藤原优子想,大概是她高估阮文了,小姑娘到底是小姑娘,瞧着如今股票市场的热乎劲儿也眼馋,没有了往日的从容淡定。   阮文拿到了四千万美元,在藤原优子的引荐下,以低于银行现有贷款利率,用手里的86亿日元的资产,贷款250亿日元。   而在拿到贷款后,阮文并没有投资到股市之中,而是选择在东京购买房产。   三百亿日元投入到了房产之中。   因为日本的股票先一步注入了大量的流通资金,反倒是房产还没怎么炒。   阮文这三百亿直接购买了东京中央区的一栋商业大厦。   这笔交易被日本的报纸和电视媒体争相报道,尽管阮文并没有出现在镜头前,甚至于报纸只能找到一些模糊的甚至看不清正脸的照片。   但中国女商人,这个标签让藤原优子一下子就反应过来。   她把儿子喊了回来,“你怎么不提醒我?”   欧文最近忙着呢。   阮文拿到了四千万美元,他同样也拿到了啊。   就连中央区的那个商业大厦都是他介绍给阮文的。   欧文买了一栋不算太大的公寓楼,又在东京买了一块地皮打算建商场。   更多的钱则是被他投入到股票市场。   他算是在阮文的提点下挣了钱,对阮文感激着呢。   这就导致藤原优子的发作对欧文没有任何的作用。   “提醒什么?你管那么宽做什么。”   管那么宽做什么?   要不是她,阮文能拿到三个点的银行贷款?   要知道,现在的银行贷款利率可是八个点啊!   二百五十亿日元的贷款,她要早知道阮文投资到东京的房地产,绝对不会答应帮忙!   欧文觉得他母亲简直是大惊小怪,“即便没有你,也有的是人乐意贷款给她。再说了如果阮文不同意,你压根买不了那个美国的卫生巾厂,就别那么多怨言了。”   现在日本的确有要出国建厂的苗头,但是从拍下土地到建设工厂,最终投入生产需要大把的时间。   八千万美元的售价的确是有点贵,可如果不是因为买家是藤原优子,是他的母亲。   欧文才不打算把那个工厂出售呢。   用中国人的一个词来说,那可是他的龙兴之地。   藤原优子没想到儿子竟然这么说,她被气得要死,和服的袖子在桌面扫过,把茶壶和茶杯全都带到了地板上,“你给我滚!”   贵妇失去了原本的从容,如今倒像是一个疯了的婆娘。   欧文白了一眼,以为他想来吗?   他知道阮文还在东京,打算请阮文去吃饭。   饭后可以去打打高尔夫,享受享受生活。   只不过去酒店后,欧文并没有找到阮文。   “阮文小姐有约会,她出去了。”   “约会?”   阮文的确有约会。   得知她在东京的大手笔,荣林邀请她共进晚餐。   “你有没有告诉你太太?”   荣林惨遭调侃,面上带着几分无奈,“惠子也并非那么不可理喻的人。”   阮文本想要说一句,若是惠子小姐真的那么宽容大度怎么不是你们夫妻俩一起请我吃饭?   不过眼前这人虽然是日本女婿,却也是自己的同胞,阮文到底嘴下留情。   “最近的神户牛肉跟冬天的大白菜似的,都烂大街了。”   荣林低声一笑,“是啊,阮文你说这是怎么了?”   时代,仿佛疯狂了。   不知道是谁扯动了开关,也不知道是谁拧动了按钮,荣林明明在好好生活,可一看周围,这个世界都变得陌生起来。   阮文笑了笑,“有钱了嘛。”   她会说自己是始作俑者吗?答案是肯定的。   何况,阮文还谈不上什么始作俑者,她不过是推动了这个时代早早的到来而已。   日元的升值导致日本的出口额直线下滑,影响是多方面的。   起码和阮文相关的就有好几条   晶圆生产线、数控车床。   与之同时,东京的物价也在变化。   阮文昨天大姨妈造访,去便利店买了包卫生巾,看到安心的竹纤维卫生巾竟然标价一万日元时,阮文一度默然。   而这包卫生巾很快就被人拿走了。   阮文去找普通款的卫生巾。   嗯,还没疯狂涨价。   不过很快也会疯狂起来,不是吗?   阮文的回答轻描淡写,荣林并不满意。   他有些不知道该跟谁来诉说自己的心事。   “前些天惠子把造纸坊抵押了出去,说是要炒股。”   阮文其实也不奇怪,毕竟卖房炒股接待炒股,炒股失败跳楼自杀这样的案例数见不鲜。   田岛惠子做这种事情,似乎也不稀奇。   “阮文,我很担心,我没办法守住这个造纸坊。”   惠子像是疯了似的,拿着剪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你不答应我那就是逼我去死!”   荣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阮文形容她那时候的疯狂。   他脸上带着不解,“我真的不知道她是怎么了。”   阮文倒是明白,田岛家的造纸坊汇聚了田岛喜江一辈子的心血,但守旧已经跟不上这个疯狂的时代。   在看到别人不过是把钱投到股票市场的随便一只股票就大赚特赚,田岛惠子心理失衡了。   她也想要赚快钱,而不是守着祖父留下的产业苦巴巴的算计着挨日子。   这是人之常情,谁不喜欢钱呢?   都是俗人就别搞什么不爱铜臭的人设。   只是荣林和田岛惠子并非同一路人,这个曾经的大使馆翻译过惯了平静的日子,如今被裹挟到这疯狂之中还不能适应。   他很适合继承田岛家的造纸坊,在这件事上田岛喜江的眼光可真不赖。   “现在炒股倒是挣钱,不过安稳起见挣到钱就先把钱给还了,这是田岛先生一辈子的心血,你还是要守着它,不是吗?”   荣林笑容变得苦涩,“是啊。”   他已经失去了一位太太,怎么还能再失去一位呢。   晚餐后荣林送阮文回酒店。   在酒店大堂,阮文看到了田岛惠子。   后者直直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开口,“阮文小姐可以陪我去喝杯茶吗?”   她挺着孕肚,有些辛苦,只不过那双眼睛闪着光。   “我不太爱喝茶,今天忙活了一天,现在想要回去早点休息。惠子小姐要是没什么太要紧的事情,容我失陪。”   田岛惠子没想到阮文这么直接的拒绝了自己,她小碎步跟了过去,“我知道荣林和你一块吃的晚饭。”   阮文看了眼田岛惠子,其实她没觉得荣林能够瞒住行程。   田岛惠子,从来都不是一个易与的人,她很精明,看事情也相当透彻。   “他有提到我吗?”   “有,他很担心你。”   阮文看了眼田岛惠子的孕肚,“已经很晚了回去早点休息吧。”   日本人抓住了阮文的胳膊,“你还想要赚钱吗?”   谁不想赚钱呢?   只不过田岛惠子会把赚钱的机会送到她手上?   阮文觉得这有些滑稽呢。   要知道,田岛喜江还没去世时,这位惠子小姐就千方百计的想要把阮文从田岛家的造纸坊赶出去。   毕竟阮文还拿着百分之十的股份呢。   如今倒是要一起合作了。   有意思。   “既然是商业合作,那我们明天中午可以谈一下。”   阮文倒不是拿乔,“真不好意思惠子小姐,我明天下午的飞机回去,所以我们最好明天上午早点见面。”   她这次来东京几乎把博士大师兄气得鼻孔冒烟。   再拖延假期,有点不太好的呢。   田岛惠子面上阴晴变幻,最后终于平静了下来,“好,那我们明天上午九点钟见,到时候我来酒店找阮文小姐您。”   这位准妈妈要跟自己谈什么合作呢?   第二天上午,田岛惠子早早就来到酒店。   她表现的诚意十足,似乎一扫昔年对阮文的不友好。   恭敬的像是一个日本人。   阮文忽的觉得这念头可笑,田岛惠子可不就是日本人吗?   田岛惠子跪坐在那里,瞧着阮文在仔细打量自己,她有些奇怪,“我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一时间阮文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想了想,“你这样坐着小腿血液流通不畅,起身的时候容易摔倒,肚子里有孩子还是小心些为好。”   要是没有孩子,平地摔阮文都能哈哈笑。   但孩子牵动着人心深处最深处的一根弦。   阮文想起了自己那个在家和她老父亲相依为命的女儿,说话软和了一些。   田岛惠子怎么也没想到,阮文竟然会说了这么一句。   她略有些迟疑,但还是保留了这个坐姿。   “我想与您合作,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阮文听到这话笑了起来,深思熟虑吗?   如今整个日本都陷入了狂欢焦躁之中,田岛惠子还能深思熟虑,真是不错呢。   阮文不知道她到底深思了什么,又仔细考虑了哪些,她整了整衣袖,“当然,不然我也不会坐在这里和惠子小姐交谈,我自然相信你的诚意。”   田岛惠子总觉得这话阴阳怪气的,不过她没有时间细细琢磨这话里到底什么意思。   “现在我们国内对奢侈品的追求达到了空前的地步,我想阮文小姐你在东京这段时间也发现了这一点。”   有钱了嘛。   钱存在银行没多大点利息,放到股市又是稳赚不赔,赚了钱自然需要花销。   曾经的神户牛排随便吃,高尔夫球场随便去,银座商城里的奢侈品也不再那么遥不可及。   即便日本国内已然消费过剩,但人对奢侈品的追求向来永无止境。   普通商品的确没什么好在意的,大家在意的是这些高端货。   田岛惠子举了个例子,“您知道的,和纸有机械纸和手工纸之分,前天我去了趟商场,看到货架上的机械纸涨价了三成。”   阮文明白过来,田岛惠子说的合作是什么。   “你的意思是,炒作手工纸?” 第355章 355完美的接班人   阮文很是直白,她没有拐弯抹角,华丽的语言包装远不及一语中的来得痛快。   何况与田岛惠子合作,也不能处于下风才是?   看着田岛惠子脸上略有些僵硬的笑容,阮文觉得这个姑娘还得再历练历练才是,“我记得你祖父将造纸坊交给你和荣林,准确点说是把经营权交给了荣林,就是希望他能把造纸坊维系下去。”   这话戳中了田岛惠子心底那根敏感的神经。   她从小就跟着爷爷在造纸坊跑来跑去。   没有人比她更熟悉造纸坊的一切。   明明自己才是最合适的继承人,可爷爷把造纸坊交给了荣林。   尽管他采取了一系列的补救措施,但这些措施的背后,不单防着荣林出轨有私生子,更是提防自己为了造纸坊坑害荣林。   那是一个很伤人的遗嘱。   让田岛惠子恍惚以为,自己是爷爷捡来的孩子,荣林才是田岛家的后人。   不然为什么,为什么不把造纸坊交给她来经营呢?   好在荣林与她之间并没有因为爷爷的遗嘱而产生隔阂。   可田岛惠子并不只想做一位待在家里的太太,她想要有自己的事业。   如今的日本很浮躁,可也是她建功立业的最好时机。   “我从小在造纸坊长大,没人会比我更期待,期待这个造纸坊越来越好。”   田岛惠子看着阮文,“阮文小姐,我的祖父的确有大智慧,可他已经去世了,你们中国有句话叫做逝者已矣,去世的人还是不要管活着的人如何生活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这话太冷酷无情了些,田岛惠子又是补充了句,“何况,爷爷如果还活在世上,看到如今这情况,说不定也会跟我采取同样的办法。”   阮文想,田岛惠子倒不是一时冲动,排除和自己作对看不对眼这个因素外,田岛惠子其实还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人。   起码有一点,她有事业心。   阮文最喜欢的,就是有事业心的人。   虽不至于高看田岛惠子一眼,不过阮文这会儿的确是态度温和了一些。   “那你既然有办法,倒没有必要找我合作。”   田岛惠子听到这话笑容略带着苦涩,“我必须找你合作。”   想要说服荣林并不容易,他和死去的爷爷有着一脉相承的固执,或许这也是爷爷将造纸坊的经营权交给荣林的重要原因。   田岛惠子知道,她没办法说服丈夫。   哪怕自己是他未出世的孩子的母亲,那又如何呢?   没办法就是没办法。   可田岛惠子知道,有个人可以。   而这个人,就是阮文。   这段时间,田岛惠子想了很多,看到丈夫反复的看那篇与阮文的报纸报道,她就知道自己也应该去找阮文聊聊。   “或许惠子小姐您应该昨天跟荣林一起,一起请我吃饭。”   田岛惠子笑容中带着几分酸涩,“不被自己的丈夫全然信任,这是一种不怎么愉快的心情,我还是不打扰阮文小姐您和荣林一块吃饭的好,省得扰了您的心情。”   原本还像是个战斗的小公鸡,如今竟然耷拉下来脑袋。   阮文觉得,田岛惠子这演技可真是一流。   她笑了笑,没有说话,安静的吃着甜点,这是她的早餐。   日本的食物阮文吃不太惯,好在酒店有西点师,做的甜点味道还算不错。   大概唯一值得诟病的,便是这西点价格有点贵。   不过吃的嘛,多花点钱在里面倒也值得。   田岛惠子看着在那里享受食物的阮文,她略有些急迫,但又怕暴露了自己的心思,所以又竭力的控制。   只不过人的忍耐性到底差了点,她到底没沉得住气,“阮文小姐意下如何?”   阮文将最后一块蛋挞吃掉,“惠子小姐的意思是,让我去劝说荣林。您觉得这合适吗?作为太太,让其他女人劝说自己的丈夫。”   田岛惠子脸皮微微一红,但她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我知道这的确有些荒唐,可是起码荣林能听得进去你的意见。”   “荣林不是一个固执的人,他听得进去我的意见自然也能听得进去你的。”   阮文其实有些怀疑,田岛惠子对荣林的爱到底有几分。   为一个男人怀孕生产这的确是爱他的表现,可田岛惠子这一胎又带着几分别有意图。   毕竟生下了继承人,田岛家的造纸坊才有可能回到自己手中。   阮文想,只怕对田岛惠子来说,她更爱的是造纸坊,是将事业抓在手心里的满足感。   不过这并不代表着,阮文会参与到夫妻两人之间的事情中。   不然将来两人散伙,自己岂不是还要负责?   阮文可没那么多的闲情逸致。   田岛惠子想要说话,但是被阮文给拦住了,“既然你想要趁着这个机会赚上一笔,那倒不如和荣林平心静气的谈一谈,拿出你的规划案来。”   想到荣林昨天晚餐时跟自己说的事情,阮文又觉得田岛惠子距离女强人还有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别拿孩子做要挟,也别想着用婚姻做胁迫,用你的规划案来说服他,这才是最正儿八经的办法。”   为了炒股,就要自杀要挟。   这样的田岛惠子,真是有些幼稚呢。   田岛惠子有些许的迟疑,好一会儿她才开口,“你真的不打算与我合作吗?”   阮文面带惊讶,“田岛惠子这话说的,我在您的造纸坊还有些股份,每年都能参与分红,造纸坊的未来我当然关心。”   她顿了顿,嘴角流露出微微的嘲弄,“只不过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我可不想做这个恶人。”   田岛惠子觉得自己和阮文的谈判并没有什么结果。   可你要说真的没谈成什么,倒也不尽然。   毕竟阮文也给她提供了建议,让她去跟荣林好好谈一谈。   然而这距离自己想要达到的目标,实在有些距离。   “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去商场看看,惠子小姐现在是准妈妈,出门在外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些才是。”   阮文的殷切交代在田岛惠子眼里都变得意味深长。   对方怎么想,阮文是怎么也猜不到的,她也懒得去猜。   她要去日本的商场买些东西,不过选来选去也没看到什么喜欢的。   阮文到底是放弃了,叫了辆车回酒店,她早早办理了退宿,打算去机场等着。   出租车的价钱比来之前贵了些。   阮文拧了拧眉头,大藏省当初规划的那么美好,可有想过广场协议所引发的一系列问题吗?   泡沫固然漂亮,一旦戳破,整个社会都会轰然崩塌啊。   想起广场协议里的其他三个国家。   法国英国和西德何尝不是被美国拉来垫背的,甚至于同属于二战战败国阵营,德国战后赔付了巨额的战争款,却还是能够迅速崛起,甚至到二十一世纪时和法国争夺欧盟老大。   小日本好好跟人学学啊。   ……   德里克瞧着阮文带回来的东西。   他不知道乔伊这次请长假又是去了哪里,但这些所谓的特产,分明是从纽约带来的。   去纽约了吗?   实验室里其他人倒是很欢快,甚至期待乔伊多请几次假,毕竟她每次回来总是会请他们吃大餐,还会带来各种小礼物。   不过暑假将近的缘故,实验室里的人少了将近一半,这时候大部分人都在准备课程考试,像大师兄这样的到底只有少数。   乔出现在实验室里,就显得十足的古怪。   阮文倒是给小青年准备了礼物,“你不去复习功课?”   “我都准备好了。”   乔一脸便秘模样,欲言又止的被阮文瞥见。   反正没说,她打算当没看见。   这次去日本前后用了将近十天,阮文打算把自己落下的功课给补上。   所谓功课,其实就是看一下实验室里的工作日志,看其他人最近都在做什么。   眼看着暑假到来,阮文也马上就要入学,忙着呢。   乔没想到自己被乔伊忽略了,看着在那里忙的乔伊,他迟疑了一阵,还是离开了实验室这边。   图书馆里很热闹,毕竟每到假期来临前,大家总是空前的忙碌。   乔路过那边的讨论小组时,忍不住多看了眼。   毕竟讨论的那么热火朝天,很是有干劲,也就是管理学院那边的一群人了。   乔看到他足球队的队友,正想着要不要打一声招呼,对方喊了他一声,几乎是从一群人中跳了出来,把乔拉了过去。   “你看这份报纸上的人,有没有点熟悉?”   乔看了眼,“这不就一个后脑勺吗?”   能看得出什么。   队友指着那边的人名,“你不觉得眼熟吗?”   乔依旧带着几分不解,“有吗?这个是……”   “没错,中国人的名字,你们实验室里的那个中国人,她叫什么?”   “乔伊啊。”   和他名字差不多,大家偶尔还会开个玩笑。   队友气得想打人,“我是说,她的中文名字叫什么,难道你不知道?”   乔愣了下,麻省理工的亚裔学生不算多,尤其是中国大陆过来的可谓少之又少。   平日里都是看到乔伊和他们一起相处,都没有见到她有什么同胞,他还真不知道乔伊的中文名字是什么。   小青年有些惊讶,看着那份转载的报道,“你该不会说是这个收购了东京一座商厦的中国人,是乔伊吧?这怎么可能?”   管理学院的学生们正在讨论教授布置下的题目。   这是一个新鲜出炉的题目。   如何看待中国人收购日本东京闹市商业大厦一事。   不过学生们讨论的重点不免有些跑偏,他们更好奇这个中国女人的来历。   尤其是当一个学生提出,这个女人和工程学院准研究生乔伊长得有些相似时,这引发了大家更为浓厚的讨论性趣。   “你不能因为看到的中国女人少,就指着她说这是乔伊吧?拜托,你们都分辨不出那些人长什么样,就别乱说了好吗?”   乔伊的确是有钱,在实验室里又极为大方,经常出去旅游,回来的时候会带礼物请吃饭。   但是,乔伊就算再有钱也不可能花几百亿日元购买一个商业大厦啊。   不觉得这个想法出现在脑海里就格外的荒唐吗?   管理学院这是怎么了,乔为管理学院的教授们感到忧心,他们要面对这么一群学生,大概会很心累吧。   “那么我想问一个问题,据我所知,乔伊最近并不在学校,对吧?”   乔点头,“对啊。”这又不是什么惊天大秘密,有必要这么高兴吗?   “那她就有充分的时间去东京完成这个收购案。”   乔看向那个学生的眼神充满了怜爱,“你不会觉得,一栋商业大厦的收购只需要几天时间就能够完成吧?”   那学生愣了下,“一般来说这的确需要很长时间,进行商业评估,请专业的律师和会计进行核算,可是……”   “可是乔是去了纽约,我看到了她的机票,是从纽约飞过来的,另外她给我们带回来的礼物也都是从纽约的商场购买的,还有购物的小票呢。”   那位同学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样吗?”   可他还是觉得这个日本媒体报道的女人,就是杰拉德教授的学生乔伊呢。   乔一脸的严肃,“你们讨论问题没关系,但没必要把这件事发散到乔伊身上,她很优秀,但她也只是一个优秀的工程师,她的专业目标是制造出高精尖的数控机床设备,而并非操纵这些收购合并风云好吗?”   乔·阮文·伊:我都不知道我的专业目标是这个呢。   图书馆是待不下去了,乔又折回到实验室。   晚餐时间,实验室里没几个人。   乔伊还在那里忙活着。   乔很是贴心的拿了瓶矿泉水给她,“乔伊你都不知道,刚才我在图书馆遇到了管理学院的人,他们拿着一张报纸非要说上面的人是你。”   阮文手下一顿,扭头看了过去,“什么报纸?”   “就一个财经报纸嘛,转载的日本财经新闻,他们非要说你这段时间飞去东京,去收购了日本人的一栋商业大厦。”   乔看着愣在那里的人,他多少有些惊讶,“不会是真的吧?你真的去了?”   为什么乔伊是这副模样?   阮文笑了笑,“吓着你了啊,小伙子你是不是太胆小了些。”   乔忍不住松了口气,“你干嘛跟我开这种玩笑啊。再说了那种大的收购案需要好多钱,你也没有那么多的钱啊。”   阮文:我是没有,所以让藤原优子做担保,从银行低利率贷款二百多亿日元嘛。   “再说了,收购那么一栋大厦,哪是几天时间就能完成的啊。”   阮文:是有点迅速,不过她前期做了考察评估,节省了不少时间。   虽然阮文早前并没有在日本置业的打算,但对东京的不动产市场关注还真不少。   对方是一个刚继承了祖业的富二代,急着把钱投入到股票市场上。   一个愿意买一个愿意卖,交易达成的十分迅速。   至于后续的一些事情,阮文请赫尔斯过去,协同欧文一起帮她处理。   乔继续说:“乔伊你要真想买大厦,何必去日本买呢?在纽约在洛杉矶在旧金山买不好吗?”   阮文:纽约的房产税高一些,洛杉矶同理,所以我在旧金山买了。   小青年在那里吐槽管理学院的学生们一个个脑洞大开,不知道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一点都不合乎逻辑。   阮文在那里思忖着自己这次在东京,应该做的还算周全。   要是有哪里不周全的地方,回头她得让赫尔斯帮忙收拾下才是。   两人一个在嘟囔一个在想问题,明明都不在一个波段上,愣是还聊了起来。   德里克有些看不下去了,“你们不吃饭的吗?”   他原本想趁着其他人都不在,自己躲个清静来继续研究,结果倒好,乔叽叽喳喳的跟黄莺似的,之前怎么没发现乔伊这般饶舌?   乔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后脑勺,“乔伊你饿不饿,我们去吃饭吧?我还有件事想跟你说呢。”   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阮文也没多想,直到小青年重复了一遍她这才意识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是说,你把之前我写出来的那个编程寄给了那个盖茨比,结果人是微软的,想要约你去微软工作?”   这是《读者》杂志上的桥段对吧?   阮文没想到,竟然还小说照进现实。   “那是你的想法,我当时没能想出答案来,但又想知道正确答案到底是什么。”   但是他没想到这竟然是微软出的题目。   而且对方回信希望他能加入到微软。   那可是微软啊。   尽管乔不是科勒,他的人生目标并非去微软工作,可能得到微软的邀请也相当光荣。   阮文笑了笑,“其实,你完全没必要告诉我。”   乔很是认真,“那怎么成?我是在想,你如果想要留在美国工作,其实可以去微软试试看,你写程序那么厉害,他们给你的待遇一定会很好。”   读大学的目的是什么?   不就是将来有一份好的工作嘛。   如果可以去微软工作,乔觉得乔伊完全没必要读这个研究生。   阮文吃了口牛排,“怎么,你不想去啊?”   乔摇了摇头,“我还是想要在数控机床领域发光发热,做一个程序员不适合我。”   “真巧,这工作也不适合我。”   乔张大了嘴,“乔伊,你……”   “我说过的,我毕业后要回国,在我的祖国那里有我的家人还有我的事业,我来这里是学习的,可不是为了去微软工作,当然在那里我也能学习到一些内容。”   不过,那不是阮文的目标。   她要是真的有野心,那将来把某企鹅,某淘都创办了也不在话下。   可是阮文有她一贯的路线,她没想着横生这么多的波澜。   “在实验室里的生活还蛮开心的,我不想再去换个地方。”   乔看着在那里低头切牛排的人,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你的人生目标很清楚。”   “彼此彼此。”   乔觉得自己当不起这个彼此。   他的人生目标还有些笼统,自己究竟想要在数控机床领域做到什么地步,他并不知道。   阮文点的晚餐是牛排和意大利面,这已经算是比较好吃的食物了。   瞧着乔伊吃的开心,乔却觉得自己没那么高兴。   小青年小心地打量着这位比自己年长了几岁的年轻女士,“乔伊,你好像什么时候都信心满满的样子。”   就不管什么事情,她总是不慌不忙。   记得他大二的时候就有意要跟着杰拉德教授读研,当时刚来到实验室每天看到德里克时,就觉得自己像是老鼠见到猫一样。   可乔伊面对德里克时,总是那么的……   游刃有余。   对比乔伊,自己是那么的幼稚。   阮文笑了起来,“当你到了我这个年龄,处理起事情也会变得游刃有余。”   乔万分感慨,“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这样啊。”   真是小青年不知道青春的好处,“多少富豪想着自己能够永葆青春,你还嫌自己太年轻。”   “那要你回到十八岁,你乐意吗?”   阮文笑了起来,“我没有辜负我的十八岁啊,所以没什么好乐意不乐意的。你知道对比很多人,你的人生起点已经很高了。”   多少美国大学生只能进入社区大学,背负着巨额学费的债务。   而乔能够在麻省理工拿到奖学金,已经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   阮文没想着打击这个小青年,“不要用你的二十岁来对比我,咱们没有什么可比性。”   事实上,这话更打击人。   乔深呼吸了一口气,“我会认真思考我的人生。”   阮文很是费劲的把牛排切好,她觉得自己下次还是只吃意大利面好了。   毕竟之前即便是家里头吃牛排,谢蓟生也都会帮着切好。   哪用得着像现在这么麻烦。   谢蓟生。   阮文觉得心头泛起了一点点酸涩滋味。   其实她当时也有机会回国,冲动来的如此的突然,阮文最后还是忍住了。   再等等,且再等等。   ……   暑假期间,阮文一直留在实验室里,这倒是让德里克觉得有些佩服了。   做科研的人,注定没有假期。   但即便是高等学校的学生,也会抽出一些时间来休息一下,毕竟大脑一直运转也会很累的。   对德里克来说,乔伊毕竟还没正式入学,过去几个月一共请了四次假,最长的一次十天,就连短的也有五天。   他早已经习惯了乔伊想方设法请假。   如今人从暑假开始,如今眼看着暑假都要结束了她还待在实验室,反倒是让他有些适应不能。   “你不打算回家看看吗?”   乔伊结了婚有了孩子。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阮文笑了笑,“我争取明年毕业,这样就可以提前回去了。”   硕士两年毕业,相较而言博士就时间长了些。   这是德里克读博的第四年,他手上已经有了几篇很不错的论文,但是对德里克而言,这还不够。   他想要继续在教授的实验室待下去。   智能机器人的研究已经进入了关键阶段,他想要见证成果。   博士后进站,对德里克而言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而且他可以给教授做助教。   等到拿到成果,日后留在学校里做一名讲师也不是不可能。   德里克的起点不算低,但是想要留在麻省理工执教,还需要一些运气。   他原本以为,依照着乔伊一贯的态度,说不定她还会继续读下去,没想到人已经考虑提前毕业的事情了。   “你这是不是太匆忙了些?”   阮文看着他,“有吗?我看了下学院的规定,只要完成课业,拿到实习证明,以及发表文章,教授推荐提前毕业答辩,就可以提前拿到毕业证,不是吗?”   是这么个制度没错。   德里克想了想,“那说不定咱们俩明年能一块毕业,只不过不能一起过圣诞节了。”   阮文很是认真的纠正大师兄的错误之处,“我是要在明年夏天来临前毕业。”   博士大师兄手有些抖,险些把手里大块头的书给丢掉。   “你认真的?”   “我干嘛要跟你开这个玩笑?”   阮文很是认真,她多少也算是熟悉这边的游戏规则,不管是《读者》还是《青年文摘》里的小文章,大部分都是骗人的。   实际上在名校也有懒学生。   而学校的规章制度阮文也研究的很透彻。   她不打算在美国呆那么久,总不至于再连带着读个博士吧?   那才真是要疯呢。   德里克试图从这位师妹的脸上找到一些说笑的痕迹。   但他失败了。   “乔伊,你是想要证明什么吗?其实没有这个必要。”   证明什么?   阮文笑了起来,“我无须证明什么,只不过我想能早些时候回家应该是一件非常不错的事情。”   德里克是真的想不明白,这位同学脑子里到底都在思考着什么。   不过他到底还是没那么直肠子,并没有直接追问阮文。   乔伊想的很美好,但在杰拉德教授的实验室有个规矩,提前毕业简直难于登天。   她不是提前一学期,而是整整一学年,这怎么可能呢?   教授也不会答应的。   ……   暑假的最后一天,阮文接到了国内的电话。   事实上这段时间她每天都有和国内通话,和谢蓟生说话的时间少,更多的时候是跟程部长聊。   聊日汇聊日股。   从三月份广场协议对外公布至今,日元升值了将近百分之四十。   与之同时,西德的马克,法国的法郎与英国的英镑都有将近百分之二十的升值。   不过这点升值区间,对比日股而言可谓毛毛雨。   日本股市已经翻倍,有些股票甚至翻了数倍之高。   不过程部长到底还是慎重,觉得股票风险性太高,他还是选择比较稳重的炒外汇。   毕竟如今日本的股市、楼市火热,外汇市场的这点升值其实都不算什么了。   “你说日元能升值到哪里?”   程部长其实有些拿不准。   日元的升值对于国内外贸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最近半年,国内的出口贸易额增幅明显,尤其是数控机床,去年好不容易才拿到了几个外国订单,而在今年四月份,这些订单翻了何止三五倍?   日本的数控机床曾经占据了海外市场的半壁江山,而伴随着日元的升值,日本数控机床在出口上再没有价格优势,这让东三省得到了机会。   阮文去年一手督办的协会如今再度发展壮大,几乎囊括了整个东北地区的机床厂,就连华北和华东的一些厂家都要加入其中。   和外国人谈生意很麻烦,固然可以绕过协会去自己谈,但万一被骗了怎么办?   反倒是协会有对外贸易部和电子工业部的同志专门负责,起码在合同上不会出现问题。   而且加入协会后还有那些研究所给进行升级改造,这是一举多得的事情,见到甜头谁不想插一脚呢?   程部长这大半年忙得厉害。   外汇得盯着,这边的对外出口又得拿主意,他像是个陀螺似的滴溜溜的转,就没有能歇下来的时候。   不过忙好啊,就他这个岗位,忙着挣钱总比忙着想辙去挣钱要好。   阮文刚刷了牙,觉得嘴里十分清凉,“您要是着急用钱倒是可以先卖出,不过大批量卖出势必引起市场波动,操作的时候得小心点才是。”   程部长自然明白这个道理,“那你还看好继续升值吗?”   “看好啊,为什么不看好?我在东京买的那个大厦如今已经翻倍了。”   曾经的二百多亿元买下来的大厦,有人报价五百亿日元想要买下。   财大气粗的很。   程部长倒是知道这事,毕竟东京那边也有他们的同志嘛。   “你不打算出手?”   阮文还真没这个打算,“日本那边的法规还挺麻烦的,短期内出手要缴纳将近百分之五十的增值税,我干嘛把这钱交给日本政府?再等等吧,不着急。”   怎么说这种疯狂势头也得维持个两三年,到那时候她再出手就行了。   不过这到底是自己的私事,阮文觉得还是不要跟那些巨额外汇搅和到一起好,“您可以请信得过的专家评估一下,我这就是个人想法,可称不上什么权威。”   阮文的确不是什么权威人士,奈何程部长十分信赖。   “阮文啊,你从美国回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   阮文还真有,“我想陪我先生和我女儿一段时间。”   她这段时间在国外混的很吃得开,但对不起谢蓟生和谢元元父女俩也是事实。   不管曾经再怎么单身主义,现在的阮文是一个母亲,她没担负起母亲的职责就是失职。   程部长苦笑了声,“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有没有打算到部里来?”   尽管这不符合章程,可是阮文有实打实的功绩,到了对外贸易部怎么也能做一个司长,说不定等自己退下去后,她还能成为那个最年轻的部长呢。   她的经济眼光好,对外贸易部交到她手中,程部长一万个放心。   阮文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我那些生意就不能要了。”   程部长一愣,“这个是规定嘛。”   担任政府高职,再做生意很容易以权谋私,这是对人民不负责。   “那还是算了。”   阮文推脱的十分爽快,“我这样往后都不敢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开个私家车怕都会被人指着鼻子说贪污腐败。”   程部长:“……”虽说想的未免太长远了些,但这么说倒也没错。   阮文家大业大财产多得是,舍不得也正常。   “你现在挣的钱,也够你下半辈子花的了吧?”   阮文很认真的说,“下下半辈子也够了,可是还不够多。”   程部长:“……”小同志你给我滚开!   把人气了一通,阮文觉得对方肯定是神清气爽了个够。   某种程度上,阮文能明白那些富豪们铤而走险的行径了,有了钱很容易自信心爆棚,觉得自己干啥啥成,即便是指点江山也不在话下。   好在她从来没有指点江山的心思,政治太熬人,不适合她。   阮文的目标从来都是挣钱,挣更多的钱。   “我真没这个心思,你就别问我了,不然当初我就考到首都读大学,何必留在我们这小省城呢?”   程部长一阵唏嘘,“我只是怕,自己退了之后,这部里的人脑子犯糊涂。”   既然看到一个合适的,自然是要把人抓到手里才是。   如今对外贸易部多好的势头啊,程部长不敢想日后他不在了,还有没有人能挑得起大梁。   阮文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其实吧江山代有才人出,你这两年仔细培养着,说不定就能找到合适的接班人了呢?”   程部长叹了口气,“还有谁比你更合适呢?”   他现在找不到比阮文更合适的接班人,有了这金镶玉,又怎么会把其他人看在眼中呢?   阮文对这般高看一眼没什么压力,你爱怎么看怎么看,我有我自己的人生,不会被你所左右。   她挂断了电话,跟谢蓟生打电话聊天。   几乎每天早晨,阮文都会跟谢蓟生通话。   这让公寓里的电话费惊人。   阮文一早就说自己支付电话费,起初珍妮和科勒还有些不好意思,等看到账单时俩人再没有任何意见。   阮文这电话费开支,比一个月的房租都要高,他们的确没办法再分担什么。   不过今天,接到电话的并不是谢蓟生,而是陶永安。   小陶同学语气里带着怨念,“阮文,你出的馊主意,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不能生了。”   阮文下意识地开口,“你又不是女人,本来就不能生。”   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陶永安觉得阮文这是在故意跟自己抬杠呢!   “你还狡辩,不是你跟陈主任说的吗?”   这一句委屈巴拉的控诉让阮文反应过来,“你这人,决定权不还在你手里吗?”   她只是提了一嘴,原本也没觉得陈主任真会说给陶永安听,不过既然她那个老好人都转达了这建议,想来是陶伯母那边逼得急。   陶永安当然知道,不管是陈主任还是阮文只是给了一个建议,最终做选择的是他本人。   可为了避开他妈的唠叨,除了这选择自己还有其他选择吗?   “陶伯母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不至于这么大嘴巴子给你传扬出去吧?”   儿子不能生,这多丢人的一件事啊。   人要脸树要皮,这件事阮文怎么想都觉得不会是从陶永安妈妈那里传出去的。   “不是她,不过也差不多。”   就学校里的其他老师随口一问,她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句,等反应过来,想着叮嘱人两句千万别胡说,这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永远像是插了翅膀似的。   尽管大家都挺有默契的没谁这么不长眼的到他面前问,但陶永安也觉得这怪怪的。   这不,知道阮文和谢蓟生每天晚上都会通话,他今天过来找谢蓟生喝酒,等着这通电话。   小陶同志的抱怨倒是在阮文的预料之中。   “你真的那么在意?”   她和陶永安认识那么多年,陶永安在做出和彭书燕结婚这个决定时,其实已经决定放弃了些什么。   如今这般说,她还真没被吓着。   陶永安气得跺脚,“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安慰安慰人不行吗?”   “行,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陶永安当即狮子大开口,“你最近不是在炒日汇么,我想进几样设备,你帮我看看呗。”   其实那些流言蜚语,陶永安听了一句觉得也就那样,之所以跟阮文唠叨,还是想着让阮文“补偿”自己一下。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个道理对小孩子和大孩子都适用。   “日本机器?”   “当然,不然我干嘛找你呢。”   陶永安脸皮厚着呢,瞧着干闺女冲自己做鬼脸,他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你什么时候回来探探亲啊,就算是当兵也有探亲假的好吗?”   坐在那里的谢蓟生闻言手从果盘里抓了个洗干净的水蜜桃,砸向了陶永安。   陶永安吃痛,忍不住叫了声,“我这是为你好好吧?”   就谢蓟生这性子,也闷不出几句话来。   他帮着说一下相思之情什么的,不也是为他们父女俩着想?   阮文听到那模模糊糊的声音,“不需要。”   电话被陶永安挂断了,等着好一会儿,这才又打了过来。   谢蓟生的声音平和,“忙你的就是,家里有我,不用担心。”   阮文想,谢蓟生不愧是教书匠,举一反三的能力不要太好。   他越是这般说,自己可不就越是愧疚吗?   开口的那一瞬间,阮文觉得自己十足的渣女,“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给你寄回去。”   谢蓟生适才赶跑了陶永安,这会儿抱着女儿坐在沙发上,“元元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妈妈要给你买礼物。”   谢元元十分的兴奋,“我想要小飞机,爸爸给我做的小飞机。”   女儿对飞机模型的兴趣比对芭比娃娃兴趣更大,阮文觉得或许应该把她丢到沈老家去,这样不止能够拥有小飞机,火箭、导.弹都不在话下。 第356章 356死后事   阮文这次寄回国的礼物是让赫尔斯捎过去的。   斯拉夫人前两天因为书稿的问题从东京归来,在谈妥了新书的出版销售后,赫尔斯过两天就要回日本。   阮文托他捎带东西倒是比寄包裹快得多。   模型、书、玩具,还有各色东西。   赫尔斯看着阮文把东西塞满了整整三个行李箱,他很想说一句,自己这次是先去东京。   带这么多东西转机,貌似不太方便。   “这次时间匆忙来不及,你下次回美国前先跟我说一声。”   她好提前做准备。   赫尔斯忍不住提醒了句,“其实陶永安的姑姑也打算回去探亲。”   阮文知道,之前她把美国的这个工厂售出后,藤原优子把工厂里的人几乎换了一个遍,陶君姑姑自然而然的失业。   不过她其实也没在意,劳务合同使然,工厂辞退他们自然得发补偿金,而且在工厂工作这些年,陶君姑姑攒了不少的钱。   现在她完全可以退休不做工。   回国探亲也不算是什么突如其来的决定。   她也知会了阮文。   特意问阮文要不要带东西回家。   “阮姑姑一个女人家回去,带那么多东西不方便。”   赫尔斯:“……”可他一个男人家带着这么多行李箱坐飞机也不方便啊。   要不是因为看在阮文去了日本都没回家的份上,赫尔斯想他不会纵容阮文这般使唤自己。   “开学后怕是要忙的很,你也注意些身体,记得别再拖稿了,不然下次我可不给你带这么多东西。”   成年人的世界,要挟都变得幼稚起来。   阮文嘟囔了一句,“知道了知道了。”   其实她最近创作欲还挺强烈,不过阮文想写点别的东西,这点她还没跟赫尔斯说。   总之磨刀不误砍柴工就是了。   ……   阮文的研究生生活很是忙碌。   课程、讲座、研究论文,再加上她本身的一些事情,这种忙碌让她无法保证每天八个小时的休息。   珍妮看着几乎凌晨才入睡,而不到六点钟就起床的乔伊,总觉得自己的生活似乎太悠闲了些,而事实上,朋友们都说她过得很充实。   人与人之间是不能进行比较的,与乔伊比起来,自己简直是个懒蛋。   实际上,她也不知道乔伊都在忙些什么。   来找珍妮玩的同学十分好奇,“你没有去她房间里看看吗?”   珍妮摇头,“乔伊很注重隐私,我们在这件事上互不打扰。”   同学好奇心十足,“你难道不怀疑她是间谍吗?”   这个猜测让珍妮浑身一抖,“艾琳你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这比科勒猜测乔伊可能是侦探小说家Joe更荒唐。   “拜托你为什么不觉得呢?你觉得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会每天对着电脑工作,而且她还有一台打印机。”   “可能是需要打印一些材料吧,你也知道,乔伊是亚裔学生,她一直都很努力的学习。”   来珍妮这里玩耍的艾琳觉得自己的朋友实在是太单纯了。   “真因为她是亚裔,所以我才怀疑她。”   珍妮听到这话很不开心,“艾琳,你这样很不好。这是种族歧视!”   “拜托,这算什么歧视?我也只是合理的猜测一下而已。要不是你的这位室友这么古怪,我会这么说吗?”   艾琳的嗓门很大,以至于她没注意到公寓的门打开,没看到阮文走过来。   “她自己做事鬼鬼祟祟,还容不得别人怀疑,有这么霸道的吗?”   “我要是不容人怀疑。”阮文看着这个略有些丰满的年轻姑娘,“这位女士,现在你应该已经滚出了我家。”   艾琳扭头看到阮文,脸上有一丝尴尬,但很快她就平静下来,“这不止是你的住处,也是珍妮的房子。”   凭什么一个亚裔就想赶她离开?   珍妮脸上满是窘迫,“艾琳,你少说一句。”   “我说错了什么吗?难不成你也要赶我离开?就为了这么一个黄种人?”   珍妮一再听到这个词有些愤怒,“我说了乔伊是我的朋友,你不能这么对待我的朋友。”   种族歧视难道就很骄傲吗?   乔伊的确不是白种人,可她并不比她们这些白人差啊。   科勒之前就不喜欢乔伊,可现在很多问题都请教乔伊,俨然成了乔伊的小跟班。   珍妮再清楚不过,科勒是个多么骄傲的人,他都佩服的乔伊,怎么能被这么轻视?   然而艾琳并不懂得,“难道你要为了这么一个人不要我们这么多年的友谊吗?”   她们从中学就认识,后来一个去了麻省理工一个来了哈佛,尽管不在同一个学校,但是彼此之间的情谊却并没有变淡。   如今珍妮竟然为了一个亚裔,一个中国人跟她大吼大叫。   艾琳觉得这个世界简直可笑,珍妮怎么了,就被这些小恩小惠给打动了吗?   珍妮觉得自己脑壳疼。   她一直交好的朋友,怎么会因为种族肤色就这么目光狭隘?   艾琳她了解乔伊多少?为什么就这么武断的做出判断呢?   “艾琳,我不想跟你吵架,今天我们都累了,我送你回去。”   这段友情,珍妮觉得可能维系不下去,但她不想在乔伊面前丢人。   然而艾琳并没有察觉到朋友这点隐秘的心思,她被珍妮的语气激怒了,“你真的就为了这个女人,要抛弃我这个朋友?”   “艾琳……”   珍妮从没觉得,好友竟然这么无理取闹。   “如果你真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她们都需要冷静一下,这样对彼此都好。   阮文没想到,珍妮的朋友对自己这么兴趣使然。   看着一脸无可奈何的小室友,阮文拍了拍珍妮的肩膀,“你想要去我房间参观吗?”   在这一瞬间,艾琳反倒是有几分胆怯了。   阮文瞧出了女孩神色间的迟疑,“怎么,怕我的房间里藏着女巫?”   “你别以为这样就能骗到我。”   那不过是童话故事罢了,现代人讲的是科学,又怎么可能相信那种子虚乌有的东西呢?   “是啊,那就是童话故事而已。”阮文轻笑,“不过你知道的,你们西方人才讲什么童话故事,在我们中国,从来都是妖魔鬼怪的怪力乱神。”   艾琳浑身一抖,她觉得珍妮的舍友就像是个女巫,像是白雪公主的后母,披着一张漂亮的面皮,其实心肠再恶毒不过。   “乔伊,你别吓唬她。”   珍妮也没想着要做端水大师,但是她觉得的确没必要骗人。   毕竟艾琳胆子不大。   阮文捏了捏小舍友的脸蛋,“没有骗人哦,就这一次机会,不看的话那下次别让我听到你在背后议论我。”   她拿出钥匙开门,半敞开的门遮遮掩掩,站在客厅这边压根看不清。   艾琳稍稍有些迟疑,很快就是进了去。   这间卧室很大,阳台的窗户上养着几盆绿植,落日的余晖洒在那翠绿色的叶片上,显得分外可爱。   靠墙是一张大床,大概一米五宽左右,床头上放着许多的书。   艾琳看着那些书名,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挨着西墙放了两张桌子,分别放在电脑和打印机。   旁边还有打印出来的东西。   艾琳看到那上面的东西连忙招呼珍妮,“你还说她不是间谍,这些不是密码吗?”   珍妮本来待在门口,尽管乔伊说自己也可以进去看看。   但她觉得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虽然她对乔伊的生活空间很好奇,但这样真的不好。   如今艾琳说什么密码,珍妮连忙进去。   看到一脸兴奋的艾琳扬着手里的证据,珍妮很是无奈,“拜托,这是乔伊编写的程序好吗?”   她虽然是哲学系的学生,但是跟着科勒耳濡目染,多少也知道编程是什么玩意儿。   艾琳脸上的兴奋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尴尬,但她很快就又找到了说辞,“这是程序?为什么程序要打印出来,这些不都该在电脑上运行吗?”   阮文觉得这姑娘脑子转的倒是快,不过她可没什么好怕的。   “我个人习惯,怎么不可以吗?”   艾琳一时间瞠目结舌。   珍妮耐心地解释,“科勒也喜欢把自己编写的小程序写在纸上,一点点的反复验证。”   “你就知道帮她说话!”   艾琳很是不开心。   这话让珍妮十分无奈,她只是在公正客观的解释,怎么就又得罪了这位大小姐?   艾琳还想要再去翻看东西,但她的手被阮文给抓住了,“如果怀疑,那么你尽管去请CIA或者FBI的探员来调查我。在美国,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我想这个道理不用我跟你说吧?”   艾琳看着抓住自己的人,她有些不甘心,“你这里肯定藏着东西不让我看,有古怪。”   阮文笑了起来,“是啊,怕你看了会没命,你确定真的打算看看吗?”   她松开了艾琳的手腕,一副随你做什么的神色。   这让艾琳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看着抽屉里露出来的东西,有心想要去查看究竟,却又觉得自己一旦拉开抽屉,就会像是打来潘多拉的魔盒一样,后果一发不可收拾。   迟疑了几秒钟。   门口传来了科勒的声音,“乔伊在吗?我正好有个问题要请教她。”   珍妮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期待科勒回来。   她连忙把人给揪进来,“好啦艾琳,科勒要问乔伊问题,你别在人家房间里呆着好吗?”   艾琳有些不情愿的走开,路过那个衣柜时,她忽然间鬼使神差的打开了衣柜。   里面挂着琳琅满目的衣服,甚至不乏一些轻奢品牌。   甚至她看到了在时尚杂志上才会出现的礼服。   “这是怎么回事?”   阮文动作利落的从衣柜里拿出衣架,往艾琳的手上狠狠敲了一下,这让艾琳跳脚。   “你竟然打我?”   阮文十分平静,“如果你再敢多说一句话,信不信我打电话报警?私闯民宅,不经主人允许打开我的衣柜,我就算是拿出枪来给你一颗子弹,我想警察先生也不会多说什么的,对吧?”   艾琳觉得后背一阵凉飕飕的,尽管这个亚洲女人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极为冷静,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觉得这并不是一句恐吓。   她真的会做这种事情!   珍妮也没想到,艾琳竟然这么做。   尽管她看到这些漂亮的衣服也有些震惊,可这并不是艾琳用来质问乔伊的理由好吗?   “拜托,你赶快回去好吗?”   她几乎是连推带搡的把人给赶了出去。   关上房门的瞬间,珍妮倚在门上,心跳稍有些平和。   砰砰的敲门声让她心跳猛地加剧,珍妮透过猫眼看着外面,“你走吧,拜托你走吧。”   她现在心情真的很糟糕。   艾琳的这些行为,让珍妮觉得自己简直无法在乔伊面前抬起头来。   敲门声持续了几十秒钟,外面开门声响起,邻居的吼叫把艾琳给吓走了。   珍妮从门上滑落下去,她一点都不想动弹,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跟乔伊解释。   自己的朋友那么的不靠谱,以至于珍妮都产生自我怀疑,是不是自己也不怎么靠谱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科勒过来把她拽了起来,“乔伊说有礼物要送你。”   “礼物?什么礼物?”   “可能是生日礼物吧。”   他刚才无意间说漏了嘴,乔伊有些若有所思。   女孩子之间的友谊很古怪,科勒想应该是一些生日礼物才对。   珍妮有些忐忑,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室友。   敲门进去,乔伊正站在衣柜那里,床上放着好些件衣服。   那些刚才她匆忙看了一眼,却也认得出都是一些设计师作品的礼服。   “你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选一件。”   阮文拿起了一件,对比自己的飞机场身材,珍妮就属于大骨架女孩,同样的,胸也大。   可惜自己抓一把会被人觉得是变态,阮文到底没有动这个手。   “这个怎么样?你肤色白穿红色的裙子应该很漂亮,可以在宴会的时候穿,到时候肯定能惊艳很多人。”   不过那件银色的礼服也挺好看的,都适合大胸妹子穿。   “这件纯白色的小礼服也可以,不过最好有一朵红玫瑰点缀。”   “乔伊……”   珍妮打断了不断往自己身上比划衣服的人。   阮文拿起小礼服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下,她觉得程佳宁那臭丫头简直是在挑衅自己,明明知道她没胸,还送那么多深V的礼服。   最好别让她遇到,不然饶不了她!   珍妮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迟疑了半天还是先道歉,“我很抱歉今天的事情,艾琳和我做的都不好,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在麻省理工,阮文遭遇歧视其实不止一两次了,甚至还直接有人性.骚.扰,有的呢阮文直接打了回去,有的衡量着打不过,阮文很是干脆的选择喊人。   总之,难堪的不是她。   当然,她也有交到一些朋友,实验室里的同学,甚至于不经意遇到的一起讨论问题的普通同学。   并非所有人都种族歧视,但也并非所有人都懂的尊重人。   珍妮和科勒算是阮文交到的第一批朋友。   珍妮是个单纯善良的好姑娘,至于科勒之前是有点小臭脾气,现在倒是没了。   对于朋友,阮文倒是从不吝啬。   只是有时候付出太多,反倒是容易让对方有心理负担。   但今天珍妮一直在维护她,甚至与她的好朋友争吵,这让阮文觉得,自己是应该送一件礼物给珍妮。   “我的一位朋友和这些设计师都很熟悉,设计师们送了她很多礼服,不过这些我都穿不着,你看有什么你喜欢的没有。”   珍妮觉得这个说辞让她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设计师们这么喜欢送人礼服吗?”   她母亲其实也认识几个设计师,那些人向来重视自己的作品,即便是送衣服,也都是会送给一些名人明星。   普通人,哪那么容易拿到设计师的作品呢?   阮文耸了耸肩,“那些设计师有求于她嘛。”   珍妮一脸的震惊,“这怎么可能?”   设计师向来受欢迎,尤其是那些大牌的设计师,从来都是别人求他们,怎么可能有求于人呢?   阮文索性把几件深V的礼服都塞给了珍妮,“回头你稍微修改一下,大概都能穿。”   这些礼服本来就不是严格的合身,珍妮又不胖,稍稍调整一下就可以完美契合了。   珍妮觉得这些衣服烫手,“乔伊,我不能收这些。”   这些礼物太过于贵重,她没办法给乔伊同等价值的礼物。   阮文看着这个单纯的姑娘笑了起来,“好啦,这些我也穿不了,不给你也是给别人,不然回头我回国,这些衣服也只能丢进垃圾箱。”   “你回国?”   “对啊,我毕业后就要回国嘛。”   阮文把其他几件自己还能穿的衣服收了起来,“好啦珍妮,等过些天我带你去纽约玩,我们去俱乐部看男人们跳脱衣舞。”   珍妮眼前一亮,“你是说纽约的那个俱乐部?”   她听说过,但是一直没好意思去。   阮文点头,“对就是那个俱乐部,到时候穿得漂漂亮亮的,我开车带你去。”   波士顿距离纽约三百多公里,即便是坐大巴车也只需要六美元。   倘若开车,不到三个小时就可以到达。   周五的时候过去,周末在纽约玩两天,计划颇是完美。   阮文觉得自己辛苦了那么久,也该给自己放放假。   就当是犒劳自己好了。   隔壁房间,科勒看着书,却又有些看不下去。   乔伊到底在跟珍妮说些什么?   为什么他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这两个女人笑起来的时候,声音好像有些古怪。   好不容易等到珍妮回来,科勒看着抱着一堆衣服的人,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些都是乔伊送你的?”   “她说她穿不了,让我帮她解决掉。”   科勒看不太出来,这有什么穿得了穿不了的,实在搞不懂这些女人。   阮文的房间门从里面锁着。   她把剩余几件礼服收拾好,重新挂到衣柜里,这才不紧不慢地来到电脑桌旁。   拉开抽屉,里面放着的是写了有三分之一篇幅的小说稿子。   她的这两个舍友倒是不错,只不过总有些人对她充满了好奇。   好在除了这些书稿,她这房间里也没什么太奇怪的东西。   阮文把书稿拿出来,整理好正要放到抽屉里,她忽的又觉得放抽屉里反倒是太容易惹人眼。   思考了瞬间,书稿和之前那些一并打印出来的论文资料放在一起。   晦涩的论文足够劝退很多人。   想来这下子应该没几个人对这玩意感兴趣了吧?   ……   十月份的时候,程佳宁回国一趟。   工作的缘故,她先去了边疆。   李教授瞧着打扮的时髦洋气的小姑娘,“也不知道阮文这次回国后,会不会跟你似的。”   打扮的跟洋娃娃似的。   程佳宁躺着小羊毛卷,从头到脚都是设计师精心设计的造型。   她这次又是从首都搭乘飞机赶过来的,这美美的造型保持的非常好,一下子成了最夺目亮眼的那个。   程佳宁十分震惊,“她一次都没回来过吗?”   她知道阮文去美国读书了,自己也去过哈佛嘛,但读书就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阮文这么认真的吗?   李教授摘了朵棉花。   那是一朵豆沙绿色的棉花。   颜色有些暗淡。   “你看着颜色怎么样?”   程佳宁这才发现,她还以为这棉花还没吐絮呢。   “竟然真的成了?”   这颜色虽然暗了些不够鲜亮,但是现在欧美都在追求纯天然的质感。   天然色本身就是一种概念。   如果真的能宣传好,这将是一个很大的卖点,她几乎能够想象得到,那些设计师们发疯了的模样。   “只有这一种颜色吗?”   李教授指了指远处,“现在只有棕色和绿色这两种,我们培育的其他颜色失败了。”   “有这两种就已经很厉害了!”   程佳宁觉得科学真是一种很厉害的存在,简直是出神入化般的存在。   李教授其实不太明白,“这种颜色,能行吗?”   他当时问了句阮文,然后种了好多。   也不知道能不能有销路。   “您老这话说的,肯定能行啊,时尚这一块我比您懂行。”   程佳宁之前对时尚的了解仅限于对珠宝首饰和高定成衣的片面了解,如今在欧洲待得时间长了,和那些设计师、名媛们打交道,对时尚这一行算是摸了个透彻明白。   “阮文有句话说的很多,那些欧洲人美国人会花很多钱来维持所谓的原生态,比如说非洲那边。他们骨子里就十分的矫情,你让他们去过上一年半载的原生态生活,那能把人给逼死。”   李教授哈哈一笑,“倒也是。”   这种何不食肉糜他也不是没见过。   只不过距离欧美人太远,他很长时间都是跟土地跟植物打交道,都忘了这群人到底什么样的德行。   实话难听,但到底是实话。   两人闲聊着,程佳宁又忍不住问了句,“阮文也没跟您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反正她跟阮文聊得时候,阮文一直都没说。   李教授看着大片的棉田,等到明年这棉田又能扩大一倍。   曾经的边疆垦荒只能用力和铁锹,如今有了机器快多了。   曾经的边疆种植得靠人一颗颗种子丢下去,如今有机器播种。   他见证着这块土地的变化,甚至用自己的微薄之力来改变这块土地,让它变得绚烂多彩起来。   “该回来的时候,她自然就回来了。”   程佳宁觉得老头这话说的有点神神叨叨的,她刚想要说什么,忽的听到这么一句,“孩子,将来要是我死了,就把我火化了,洒在这片土地上吧。”   这话让程佳宁毛骨悚然,她不是多么体贴的人,曾经的体贴也不过是为了在她爸手底下讨生存,可这一刻,程家小姐很是认真地劝说,“您会长命百岁的。”   “长命百岁做什么?等你老了就知道,这身体里面的零件差不多都坏了,你说机器坏了还有可以替换的零部件,人的器官坏了拿什么替换?人的寿命都是有数的,我不强求。”   他活了这把年纪,到了这岁数还能在这里发挥余热,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边疆的农研所在阮文的资助,他的督办下建了起来,现在里面有八个研究员,还有几个来这边实习的农学院大学生,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壮大。   即便自己这个老头走了,也不怕。   李教授想明白了,他无所畏惧。   可程佳宁不行啊。   她当天就想法子给阮文打了电话,“你说这老头是咋了,我都不敢说什么?”   程佳宁也没想到,自己再联系阮文,竟然是为了一个老头。   她和李教授的确有交集,可两人之间的交集着实不算多。   阮文笑了笑,“就是老头年纪大了,爱胡思乱想呗,你顺着他的话说就行,要不就去问问其他人,看他最近是嘴馋了还是想喝酒了?”   程佳宁觉得阮文这有点太漠然,“你真不怕老头哪天就没了?”   李教授可不年轻了。   眼看着就要七十岁了。   这几年在边疆呆着,人都憔悴了很多。   说没可能真就没了。   “真要是没了的话,那就让贾团长按照老头的想法来操持后事。”   阮文声音低低的,“将来我要是死了,就把我的骨灰埋在一棵大树下,当花肥就挺好。”   程佳宁:“……”咱还年轻,能别说死呀活呀的事情不?   听着怪瘆人的。   她还是跟阮文说起了那些彩色棉花的事情,“这些彩棉颜色稍微淡了些,不过我弄了好多去洗涤,的确不褪色。”   这多少涉及到阮文的专业知识,“这是天然色素,你说的那个豆绿色遇到酸怕是会出现化学反应,所以这种洗涤一般需要用比较温和的洗涤剂。”   “啊,这么麻烦吗?”   阮文轻笑了下,“也没有那么复杂,这种纯天然的彩色棉纤维,你知道用在什么地方最合适吗?”   程佳宁略做思忖,“你的意思是内衣?”   天然不含添加,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   “对,女性内衣,尤其是内裤,还有一个嘛。”阮文笑了笑,“除了女性内衣,最需要的就是婴儿。”   程佳宁反应过来,“对对对,小孩子的皮肤娇嫩,要是对化学颜料过敏的话那会很糟糕,白色的又难看,彩棉最好!”   颜色淡了些,但是安全啊。   阮文换了个手拿电话,“嗯,所以你把营销的重点放在婴孩身上,最适合婴孩的天然棉纤维。”   怎么营销边疆的长绒棉,程佳宁早就有了一套,如今对欧洲人了解更多,针对他们的痛点再做营销简直小意思。   “我知道了,回头我写个方案,你看看有哪里不合适。”   阮文倒也没拒绝,程佳宁如今的确能够独当一面,但有时候也需要一个外人给她把把关。   时间不早了,阮文还要去上课,就没再跟程佳宁继续聊下去。   研究生两年学制,某种意义上来说,在美国读硕士学不到什么内容,起码想要在学术上有所成那还得继续读下去。   毕竟第一年以课程为主,第二年面临着工作毕业的问题,又有几个人能潜心研究学术呢?   开学后的阮文更为忙碌,加上她给自己安排的个别课程学习,几乎把自己白天的时间排得满满的。   这个课程表让德里克相当无语,你好歹也来实验室冒个泡啊。   不然这算什么回事呢?   没正式入学前那么积极,怎么成了教授的学生后反而变得懈怠起来。   他正想着,忽然间听到熟悉的声音。   德里克登时严肃起来,看到来视察他们工作情况的教授,连忙把最近的事情一五一十的汇报。   “……乔伊之前很积极的,不过开学后课程有点多,所以我让她先忙着做课程。”   到底是吃了人好几顿饭,德里克到底还是没有说实话,更没敢说乔伊打算提前一年毕业这件事。   他怕教授知道后会发飙。   “这些都是她要学的课程?”   德里克点了点头,看着那个尤为刺目的艺术与设计,他觉得自己嗓子有些干,“是,她说自己审美太肤浅,想要去熏陶一下自己的艺术细胞。”   杰拉德教授轻声哂笑,“她以为自己是火腿吗?”   教授竟然在开玩笑?   德里克傻眼了,他一贯看到的教授都是严肃认真模样,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活泼的一面。   “那回头我找她让她去您办公室一趟?”   “不用,让她忙去吧。”   他只是拿到赞助经费,帮着把人安排到学校里进行学习,至于能否毕业就看她自己的本事。   杰拉德教授并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带这个学生,“我前些天去斯坦福那边进行学术会议,他们对智能机器人的研究进程略快一些,这些天应该会有相关的文章发表,你关注下。”   身处高等学府的顶尖研究者们,所研究的内容自然是那些最前沿的。   在芯片和计算机技术发展的驱动下,智能机器人的发展前景一片大好。   只是这片领域,如今依旧是迷雾漫漫,看不清这冰山一角究竟有多大。   杰拉德教授看着年轻的学生,不知怎的想起了自己的一位老朋友。   他并不认同对智能化机器人的研究,反倒是专精于材料学,只是这位老朋友却“自杀”了。   “问问乔伊有没有时间,她要是有时间的话,去找我一下。”   德里克不知道教授为什么忽然间改变了主意,他想了想忍不住问了句,“教授,乔伊的真实姓名是什么,您知道吗?”   杰拉德教授皱了皱眉,“怎么了?”   “就最近管理学院那边在讨论一个收购案,他们的学生认为可能就是乔伊做的。”   那个收购案的当事人,是一个中国女人,一个叫阮文这个十分拗口的中国女商人。   杰拉德教授眉头皱的厉害,“这种事情,你们也能当真?”   被冷声训斥了的德里克心虚得很,目送教授离开,忍不住拍了拍胸口。   他很是认真的警告大家,“别再讨论这件事。”   不然真要是传到教授耳朵里,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杰拉德教授脚下有些快,他回到办公室里,电话却一直没人接。   他当然找不到赫尔斯,如今的赫尔斯正在东京忙着炒股呢,压根不在纽约。   不过找不到赫尔斯,他能找到阮文。   尽管否定了德里克的说辞,但杰拉德教授知道,自己的学生就是那个中国女商人。   阮文正在认真的听课,她的手就没有停下来过,不停地在做笔记,仿佛漏下一点都罪恶滔天。   好不容易等课程结束,她拿着笔记本到了讲课的教授旁边,问起了自己的不解。   教授倒是很乐意为学生解答问题,“……这个实验你可以试着自己做下,并不是很麻烦。”   “我有做过这个实验,通过控制时间变量可以得到不同的数据,我觉得在这个实验中,您应该赋予时间变量更高的权重。”   而不是把它当作一个普通变量来处理。   授课的教授看着学生递来的笔记本,上面写着一些实验数据,“你确定自己做过这个实验?”   “当然,从两小时后,实验反应会更加强烈,而且这还会温度、湿度都有关,如果在恒温条件下,得到的实验数据会更好看。”   学生与老师讨论了起来,其他学生看着独霸了教授的人,神色不免有些复杂。   这些人中大部分是与阮文一同入学的研究生,虽然不同教授名下的研究生,但课程安排相同。   几乎每个课程的教授都会被这个亚裔学生拉着讨论,让其他学生都没空再问。   她的问题又多又复杂,还有一些是他们听着都一知半解的,偏生每位教授、副教授和助教都很喜欢她的求知欲。   这让他们其他人怎么过呢?   杰拉德教授从学生那里知道了阮文最近疯狂学习请教问题的事情,他一度怀疑是自己想多了。   依照阮文这节奏,她哪来的精力进行商业谈判呢?   可她在来美国之前,的确是一个生意人。   所以才格外的财大气粗,通过赫尔斯联系到自己,来麻省理工就读。   阮文要跟着授课的教授去实验室进行试验,出门后还在追着讨论的人压根没注意到自家老板正神色复杂的站在那里。   直到在实验室里得到了她提到的结果,阮文出来时这才看到等在那里的杰拉德教授。   教授的神色有些疲倦,正坐在那里思考问题。   阮文和自家老板接触不算太多,最近的一次接触就是新生开学后,她和其他几个新入学的学生被邀请共进晚餐。   不过即便是那会儿,杰拉德教授也没有多说什么话。   对她更没有高看一眼的意思。   如今在这里等着她,是不是太郑重了?   阮文正想着是假装没看见走出去呢,还是过去打声招呼……   杰拉德教授蓦的睁开了眼睛,像是狙.击.枪上的瞄准镜,一下子就锁定了她的位置。   “我们谈谈。”   纸是包不住火的。   阮文对这件事早有预感,但这并不妨碍她尽可能的来拖延大家知道真相的时间。   不然她的生活只怕会惊险刺激一些。   “去东京收购商业大厦的人是你,对吗?”   杰拉德教授还不到五十,正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年龄。   有时间有精力还有足够的资本。   对上这位一位业内大佬,阮文倒也不怂,毕竟他们的业务范畴没什么交集,除了如今自己在这里读书以外。   阮文笑得坦诚,“没想到这点事都被您知道了。”   教授先生被这说辞惊着了,“什么叫这点事?乔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危险,说不定就会引起当局对你的调查!”   阮文当然知道危险,“如果这件事在学校里传的沸沸扬扬,不止您会被困扰,就连我的人身安全可能都无法得到保障。”   尽管阮文只是在陈述事实,但杰拉德教授在这话里头隐隐听到了几分威胁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   阮文依旧从容平静,“我只是觉得教授您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比这般来找我兴师问罪的强,我知道美国喜欢长臂管辖,不过胳膊伸得再长也不能管我在东京购置不动产吧?”   她又不是靠着一腔热血来做这事。   既然做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杰拉德教授看着这个比她女儿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姑娘,“你怎么知道不可能?那要是万一呢,你哥哥的导师怎么死的,难道你不知道?”   提到那位背负着自杀罪名的教授,杰拉德教授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阮文愣了下,看来大家都知道布朗教授死得冤枉。   她声音也低了几分,“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我毕竟不是美国人,我也从不曾逃税漏税,而且我的国家也会保护我。”   她没有移民美国。   她也并没有威胁到美国的国家安全。   即便赫尔斯,他对美国的报复也不过是趁着日元疯狂升值,去赚日本人的钱而已,在这个美国儿子头上踩一脚。   阮文做的很小心。   何况她相信,倘若真的有什么情况,安插在这里的同志会保护她,带着她离开。   美国有很多布朗教授,可是对于遥远的东方,能够创造大额经济财富的阮文,只有一个。 第357章 357分手这点小事   杰拉德教授觉得这简直是个疯子。   他当初为什么要接受赫尔斯的赞助,为什么要接手这个学生呢?   “教授您放心好了,我会尽快完成学业离开这里,不会让您为难。”   这样的保证其实并没有什么用。   于杰拉德教授而言,他更希望的是没人发现那个一掷千金的阮文就是他的学生,最好这辈子都不要有人发现。   否则,谁能保证大家都是安全的呢?   什么民主自由,那不过是谎言而已。   国家大棒挥来时,他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杰拉德教授看了看阮文,“你好自为之。”   他知道自己说不动阮文,也不想再说什么。   随她的便吧。   教授有些不怎么心情愉快的离开了。   阮文看着那消失的背影,神色不免有几分凝重。   她自然可以当着杰拉德教授的面据理力争。   可如果她面前站着的是FBI又或者CIA的探员,届时她还有开口的机会吗?   小命就这么一条,阮文觉得自己还年轻,大好芳华正等着她,她可不想自己“英年早逝”。   不行,得跟程部长或者郭秘书确定一下才行,好歹自己也算是为国家创收做出贡献的人,他们稍微注意下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吧?   方才还据理力争的人,这会儿心里头有略微的紧张。   阮文可不觉得自己能够那么好运的再活一次。   总要做点防备才是。   只不过留言之后,和阮文对接的既不是程部长也不是中联部的郭秘书,而是……   罗嘉鸣。   罗嘉鸣没想到,对外贸易部的大手笔背后竟然有阮文的身影。   他真的以为阮文只是去美国读书。   不过阮文这人,做什么都不古怪。   “你放心好了,我们的同志有潜入他们内部的,如果有什么事情,会安排人第一时间接你。”   阮文已经很久没跟罗嘉鸣联系过了,实际上她这段时间也没怎么联系过汪萍。   “你说的倒是轻松,在美国的是我又不是你,就算是飞机起飞可能都会被他们的导.弹给轰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罗嘉鸣觉得自己似乎年轻了好几岁,回到了当初和阮文相互看不惯的那会。   “你知不知道一颗导.弹多少钱,犯得着为了留下你浪费这么一颗导.弹?”   阮文:“……要是我被抓了,第一个出卖的人肯定是你!”   难得“见”阮文这么生气,罗嘉鸣觉得自己仿佛大仇得报,“你也多留意些,最近不要做太出格的事情。”   阮文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吗?   其实除了和硅谷的芯片制造商哈珀先生合作,买入了一栋位于旧金山市中心的商业大厦外,她大部分时候都是在薅日本人的羊毛而已。   哪有太出格呢。   何况,如今华尔街的巨头们,不比她还要凶残几分?   挂断电话,阮文走出卧室,敲了敲隔壁房间的门。   小情侣刚起床,正接吻中,忽的被这敲门声惊着,仿佛被人捉奸在床似的,慌忙分开。   科勒一直觉得乔伊是个再知情识趣不过的人,从来不会在早晨晚上打扰他们,第一次被打搅他有些生气,震惊过后嘀咕了一句。   “一大早的这是想要干什么?”   珍妮轻捶了男朋友一把,她过去开门。   阮文觉得看着穿着吊带衫的珍妮,觉得这欧美的人真的特别抗冻。   这一大清早的她把自己包裹的严实,人家穿着清凉小吊带都不带哆嗦的。   “我们晚上去酒吧玩?”   珍妮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酒吧?”   她不是没邀请过乔伊,可乔伊太忙了。   尤其是开学后忙得不可开交,怎么忽然间想要去酒吧了?   “对,去酒吧。”   阮文十分的确定,“科勒要是想去一块喊上,我请客。”   饶是总是被请客,珍妮也还有些不好意思,“是你的生日吗?”   阮文并不怎么过生日,人又在国外这生日也被她忘了个一干二净。   倒是小谢同志和谢元元小朋友有祝她生日快乐。   “不是,就是想去而已。”阮文十分的任性,“我去学校了,你们上午有课,别迟到。”   珍妮看着离开的人,她慢吞吞地回了去。   “乔伊今天好奇怪。”   科勒抱着她亲了一口,“她不一直都奇奇怪怪的样子吗?”   “也是。”   只不过去了酒吧却并不喝酒,就坐在那里拿着一瓶矿泉水喝。   乔伊的奇怪之处不止一点两点,不过她依旧是受欢迎的。   坐在那里就有好几波人搭讪。   在这种环境里,长得漂亮的姑娘总会成为焦点,即便是有男朋友也不乏爱慕者。   或许是酒精趋势下的激素飙升。   又或者是这里的音乐太过于喧哗,灯光太过于迷离。   总之,热闹的很。   纸醉金迷让人无视坐在那里的东方面孔上带着生人勿扰的气息。   搭讪的人都觉得自己会是个例外,但无一例外都是寻常人。   珍妮在跳舞归来后发现乔伊还在那里坐着,手里的矿泉水剩下大半。   “乔伊,你又不喝酒,也不说去跳舞,来这里做什么?”   阮文浅浅的喝了口水,“来看人啊,有些事情总是得尝试之后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不喜欢,又为什么不喜欢。”   珍妮觉得她或许应该去读哲学,“那你为什么不喜欢?”   “太吵。”   珍妮:“……”   这个理由,总觉得有点点敷衍呢。   阮文的确是糊弄人的,她不太喜欢酒吧的真实原因在于,这里有一些瘾君子。   正在那里吞云吐雾。   酒向来和毒与色联系在一起。   二十年代的禁酒令到底如何,阮文以前只能从一些书籍中窥探一二真相。   而来到酒吧,阮文似乎能够看到二十年代禁酒令时期,底下酒吧里常见的一幕。   香烟、毒.品、色情。   好在珍妮和科勒素来对这些敬而远之,瞧着阮文在那里坐着很无聊的样子,小情侣们喊阮文回家。   对比酒吧里的热闹,酒吧外不免有些冷清。   “乔伊,你们国家晚上也很热闹吗?”   阮文笑了笑,“现在不怎么热闹,晚上大家基本上早早就睡下了。”   “那岂不是很无聊?”   哲学系的学生对社会有着强烈的认识欲,一个陌生的国家总是容易勾起她的兴趣。   “人有了物资基础带能够谈精神追求,我的同胞们大部分都还没有这个条件,所以他们不会觉得到点睡觉是一件无聊的事情。”   珍妮好奇,“可他们为什么这么穷啊?”   这是一个相当好的问题,与何不食肉糜有异曲同工之妙。   就像是很长一段时间,提到近代史都要从1840说起一样,如今也不例外。   珍妮听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在这个故事里,遥远的东方是一个顽固者,因为家中藏富而被人所觊觎。   “可是……”   “可是你从小听到的都不是这样的故事,对吗?”   阮文笑了起来,“珍妮,不要怀疑我在骗你,作为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我比你们那些专门报道中国的记者们更了解中国什么样。你如果真的想要了解,那不妨有机会自己过去一趟。还有……”   看着一直沉默的科勒,阮文的目光又落在了年轻的女孩身上,“倘若就像是你认识里的那样,你不妨想想看,为什么大都市博物馆、卢浮宫和大英博物馆里有那么多来自中国的文物。”   “那是因为你们不会保存,出于……”   珍妮忽然间说不下去了,她觉得自己从小接受的这个理念从逻辑上压根说不通。   “你的家人会把自家的财产交给别人保存吗?在别人绝对不可能归还的前提下。”   珍妮一时间哑然,半晌这才低声说了句,“当然不会。”   她情绪低落的很,即便是回到公寓里,也没能露出笑容。   科勒有些看不下去了,“这又不是你的错。”   珍妮有些认死理,“可这也不是他们的错。”   相较于哲学系的女友,科勒倒是更直白一些,“拜托珍妮,你要明白我们和乔伊的立场不同,她是中国人而我们是美国人,他们有他们的生存之路,我们也有我们的发展道路,这是截然不同的两条道路。”   他承认乔伊说的都是事实,甚至于有那么一瞬间,他也会感到内疚。   可作为一个美国人,他享受着政府所带给自己的福利,自然不能背叛他的国家他的政府。   阮文并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让小情侣们纷纷失眠,她的心情倒是前所未有的平和。   意识形态之争的胜负手并不在自己这里,不过为自己的国家据理力争,这是每个公民的责任与义务。   ……   阮文一向早出晚归,回来后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要么写东西要么打电话,除了周末偶尔会跟珍妮出去玩,他们本来见面的次数就少了许多。   一时间倒也没察觉到舍友在故意躲着她。   珍妮很快也发现,乔伊太过于忙碌,并没有察觉到自己那点小心思。   她单方面发起的冷战冷了个寂寞。   寒假将近,珍妮向阮文发出邀请,“你如果没有安排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回家过感恩节。”   这是一个大节日,毕竟感恩节后就是寒假,乔伊并不打算回国,而是要留在美国学习。   阮文十分感谢舍友的邀请,但还是拒绝了,“我的朋友要过来看望我,希望你寒假愉快。”   珍妮有一点点失落,“那你寒假就一直在学校吗?”   “那倒不一定,可能会出去走走看看,到时候再说。”   阮文约的人是刘经理。   事实上发出邀请的是对方。   只不过这段时间阮文一直忙碌的很,都没有时间和自己这位海外助手见面。   刘经理倒是耐性十足,即便之前一直没有约到人也半点不着急的样子。   频繁的邀约让阮文觉得这人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实际上,刘经理也的确遇到了一点麻烦事。   他在美国的事业发展的很好,暂时没有回去的打算。   然而头段时间不知道怎么的,陶永晴的母亲联系到他,询问他什么时候结婚的事情。   这个问题让刘经理整个人都傻了眼。   他一度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和陶永晴的恋情是纯粹的异地恋,时差和空间上的距离都不曾打败两人。   但在陶母的关心下,刘经理第一次明白,在国内感情与婚姻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情。   父母也会涉足其中,成为决定性因素。   “我知道这样说不合适,可你也知道的,我现在的事业重心是在美国,而永晴她的发展则是在大陆,我们之前没有说过这个问题,好像可以完全忽略掉这件事,可现在她母亲问我,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阮文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要做情感分析大师。   “你不会为了这段感情,放弃自己的事业,对吗?”   刘经理一时间哑然,他已经放弃过一次,事实证明那次放弃是对的。   他的确收获了事业上的新高峰,在美国的发展成绩斐然。   让他再度放弃,这实在是有些为难人。   “阮文你也知道的,我如果回到国内,压根没有那么大的发展空间。”   他适合做一个销售人员。   “刚来到美国的时候,因为我是亚裔面孔,所以我的推销并不是很顺利,你也知道这是一个白人主导的国家,到现在一些顾客还会问我,‘你的同胞都留着辫子吗’,我能有今天的成就并不容易,我不想就这么放弃了。”   “我知道。”   阮文想,如果当初谢蓟生要留在首都,和她做周末夫妻的话,或许他们压根就不会结婚。   事业型的两个人想要待在一起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总有一方要做出牺牲才是。   而问题在于,不管是刘经理还是陶永晴他们都不会为彼此牺牲自己的事业。   “你放弃现在的事业不易,想要我放弃北美的市场也不是一个轻松的决定。”   她的一些产品,在美国和加拿大的销售几乎全靠刘经理拉动。   如果刘经理回国,接手的人能够处理好这个摊子吗?   阮文很是怀疑。   刘经理苦笑,他没有说这话,怕阮文误会自己威胁人。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即便是找到合适的人选,但市场的开发从来都不是那么轻松易与的,接班人并不一定能做好这份工作。   “我只问你一件事。”   阮文看着坐在对面的人,她把刀叉放到了一旁,这家餐厅的味道并不怎么样,阮文没什么胃口。   或许,也是因为刘经理带来的感恩节消息让她没了胃口。   刘经理有些慌张,但还是很坚决的摇头,“没有,我敢发誓,和永晴谈恋爱的这几年,我从来没有和其他女人有过感情或者身体上的不正当接触。”   他并没有背叛自己的女友。   问题还没问出口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阮文笑了笑,“行吧,我知道了。”   她看着自己的这个得力干将,“或许当初在永晴向我吐露心声的时候,我就应该跟她分析清楚,而不是让她遵循内心深处的想法。这件事是我的错,当时我没有考虑周全,不过……”   谈恋爱是自己的事情。   想要提出分手,还得他来打这通电话。   阮文理解,但她并不是那传信的青鸟。   也并不接受刘经理的软弱。   阮文的拒绝在刘经理的预料之中,他多少还算了解阮文的为人处世。   何况这次来找阮文,主要目的也是想要她明白自己的苦衷,“是我对不住永晴,当初我不该这么草率的答应。”   当时以为能够克服时间和空间带来的麻烦,却没有考虑到三年后五年后甚至十年后会是什么样。   他耽误了陶永晴这几年的青春岁月,的确是需要亲口跟人道歉。   ……   陶永晴最近有些忙,这个年度马上要结束,届时会有各种年度总结。   而且还要去各地审核账目,这是一个相当麻烦的事情。   阮文出国后,陈主任起初忙碌了一阵子,后来则是把越来越多的事情交给她来做。   陶永晴忙得厉害,早起晚归,回到家中恨不得就瘫在床上一动不动,即便是父母打来的电话都会错过。   远在国外的男朋友打来的电话,她更是经常性的忘掉。   以至于在办公室接到刘海城的电话时,她有些恍惚。   上次两人通话应该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吧?   实际上两人约定每周至少打一次电话,一般都是两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没再接到他的电话,她也没想着打回去。   既然打的是办公室的电话,陶永晴很快就端正了情绪,“你好刘经理,我是财务部的陶永晴,有什么事情吗?”   公事公办的语气是财务部其他工作人员最为熟悉的,谁不知道他们的陶经理最是喜欢板着一张脸。   虽说快三十岁了的确称不上年轻姑娘,再加上一直没结婚,甚至会被取笑一句“老姑娘”。   但是这种老气横秋的模样有时候还真能唬住人。   不过这要是他们知道的那个刘经理的话,也不至于吧。   明明是恋人关系,这么说话是不是太见外了点?   刘经理一时间竟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才是,他看着外面的夜色,好一会儿这才是艰难开口,“抱歉永晴,我想跟你谈得是一点私事。”   私事。   陶永晴的心口猛地一跳,她忽然间有点紧张起来。   尽管对方还没开口说到底是什么事,可她觉得自己猜到了。   这段时间的一切一下子就涌上了自己的心头,原来并不是因为她太忙而忽略了对方,而是因为他也想要冷处理他们这段关系。   “嗯,我马上要去省里开会,还有五分钟的时间,你长话短说。”   刘经理听到这话一下子愣在了那里,他很快反应过来,“那你先去开会,我不着急的。”   他怕自己把这事情说出口,会让陶永晴情绪失控,万一闹出了点什么事情,就不好了。   陶永晴听到这话想笑,却又笑不出口。   她为什么喜欢这个从香港来的人呢?   是因为他学历高,说话的时候总是那么的有趣,对待女人也彬彬有礼吗?   还是因为他的英语好,自己心里头有着几分崇拜情结呢?   其实真正让她下定决心的,是因为这人的体贴。   温柔体贴的男人是大杀器,没几个女人能够拒绝。   阮文这么女强人,面对温柔待她的谢蓟生难以抗拒。   何况陶永晴早年的工厂车间生活,让她见到了形形色色的工人。   后来再读书,也让她结识了一些人。   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当初迟疑后,到底做出了选择。   只是这选择到底是败给了他们自己。   “我知道了,那你也照顾好自己。”   她的声音很是冷静,胸口的心跳也慢的很,仿佛那里放着一块冰,就那么不由自主地冷冻着涌动着热血的心头。   刘经理十分的愧疚,“对不起永晴,我没办法保证自己最近几年会回去,你是一个极为优秀的姑娘,你会遇到一个更爱你的男人,真的很抱歉。”   他是真的愧疚,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来做一些弥补。   像往常那样送礼物寄回国吗?   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会不会让陶永晴误以为自己对她余情未了?   刘经理的恋爱经历十分匮乏,这一段恋情又是维系多年的异国恋。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远在大洋彼岸的陶永晴笑了起来,“谢谢你的祝福,我也希望如此。我还要去开会,不多说了,对了刘经理,这个财年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结束,我不知道你要不要过圣诞节,不过别忘了到时候把北美市场的财务状况汇报给我。”   财务部里听八卦的一群人有些懵,前面听着像是他们的陶经理被发了好人卡,后面怎么又扯到工作了呢?   还没等他们回过味来,陶永晴已经挂断了电话,拿起了早已经准备好的文件往外去。   之前阮文从银行借了三个亿,她需要处理还款的事情。   她虽然是集团的财务经理,却也不知道阮文把这笔巨额贷款用在了什么地方。   日本那边吗?   可是她哥说了,日本那边阮文是直接朝日本的银行贷款。   所以她从国内借来的三个亿去了哪里呢?   这么一笔巨额贷款,在三年期限截止前,每个月偿还利息就好。   然而三个亿啊,这利息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陶永晴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不能被个人感情的事情影响到工作,不然的话那就太小孩子气了。   陶永晴,你已经快三十了,不是一个三岁的小孩子,你没资格像小孩子那样哭哭啼啼。   ……   陶永晴和刘经理分手这件事,作为哥哥的陶永安很快就知道了。   通风报信的人自然是阮文。   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陶永晴。   阮文不介意办公室恋情,却又忽略了这异国恋所带来的深远影响。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也在美国,电话安慰没有那么大的效果。   打电话告诉陶家伯母?   这是下下策。   阮文告诉了陶永安。   双胞胎兄妹可谓从娘胎里便在一起,如今都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但依旧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妹。   没人比陶永安更适合来当这个劝说者。   可这只是阮文的一厢情愿,事实上陶永安慌得一比。   他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安慰自家双胞胎妹妹啊。   挂断电话后,陶永安有些心神恍惚,他从研发室里出来,想着去找媳妇问一下,看她这个当嫂子的能不能帮忙出出主意。   但到了那边工厂门口,陶永安忽然间想起来,彭书燕前两天出差去了西德,和蔡司那边讨论镜头的问题。   压根不在工厂啊。   心神恍惚的陶永安又折了回去,在工厂门口遇到了自家妹子。   “你干什么去了?”   陶永晴有些好奇,她哥每天都像打了鸡血似的亢奋,难得看到他这么失魂落魄的模样。   面对没事人似的妹妹,陶永安反倒是更难过。   过去他和永晴兄妹情分淡了点,也就是这些年,两人都在省城这边,可谓抬头不见低头见,兄妹俩感情浓厚了几分。   “永晴,你也别太难过,没了他刘海城,咱们回头再找个更好的。”   陶永晴听到这话恍惚了下,不过仔细想也是。   当初她能够去找阮文诉说心事,如今刘海城就在美国,去找阮文说他们要分手倒也再正常不过。   “我没事。”   小陶经理笑了笑,“哥你不用担心我,本来我就想过提分手的事情,不过最近太忙忘了,他提出来也挺好的,我们俩这么继续耽误下去也不是事。”   陶永安看着自家妹子脸上的笑容,莫名觉得心酸,既然没有结果,分手自然是最好的。   可是一想到永晴在这个男人身上耽误了这么长时间,陶永安又觉得心痛。   “永晴,你放心,回头我跟你嫂子给你介绍更好的。”   陶永晴忍不住笑了起来,“得了吧哥,我嫂子那么忙认识的人也就那些,他们单位的人都忙得脚不沾地了,回头还不是我照顾他?再说了我现在也不想再折腾个人的事情了,阮文不在,陈厂长年纪大了,我忙公司里的事情还忙不过来呢。”   “你这话说的。”   进入十二月份后,天气转凉,路两边的绿化树都变得光秃秃的,像是人没了头发。   陶永安揶揄道:“这要是跟阮文说,她还不得以为是自己耽误了你的婚事?”   “我可没你那么厚脸皮,整天跟阮文哭诉委屈。”   陶永晴知道她哥什么意思,不过她可学不来这一套。   “哭诉委屈怎么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跟阮文你一点都不用客气,该说的就说,知道吗?”   陶永晴当然知道,但她有她的为人处世,和她哥这厚脸皮截然不同。   “我得回去开会,先不跟你说了,对了哥。”   走到厂门口,陶永晴忽然间想起来一回事,“前些天那个剧组打电话过来说,今年春节播出,电视台那边也打电话问咱们要不要做广告。”   陶永晴说的是《西游记》的拍摄,之前阮文提到过一句,说什么给剧组赞助,这件事是陶永安处理的,他还跟着去剧组体验了两天,扮演了一个小妖怪,有一句台词。   不过当妖精太辛苦,陶永安看了看剧组的预算什么的,爽快打了钱就回来了。   后来他又忙着做研发,没再怎么管这件事,没想到之前辗转拍摄的电视剧如今都要开播了。   “广告不要钱啊?”   陶永晴笑了起来,“友情价,你是大赞助商,电视台也不好收多少钱。”   “还算有点良心。”陶永安笑了笑,“那你看着安排就行了,陈主任既然让你挑大梁,你就放心大胆的做决定,只要不往坑里跳就行。”   陶永晴脆声应下,“那行,我回头做好提案,再跟陈厂长商量。”   她真的忙得很,没时间为自己那掰了的恋情伤心。   人生在世,也不只有谈恋爱结婚生孩子这么一条路,做好事业也挺好,不是吗?   ……   阮文还是从陈主任那里知道陶永晴的现状,和她想象的没什么太大差别。   陶永晴没有让失恋的情绪影响工作。   而远在美利坚的刘经理在拐弯抹角的知道陶永晴一如既往的工作后,心情有几分释然之余,又带着几分怅惘。   他知道自己错失了一个很好很好的结婚对象,或许这种失落感只能用事业的成功来弥补。   分手的阴影并没有笼罩在这两个事业型选手身上。   作为中间人的阮文,则是在提前完成了自己的寒假实验计划后,飞了日本一趟。   广场协议后,日本国内的疯狂持续升温,如果说欧文勉强可以代表日本本土民众,那么赫尔斯则是典型的涌入资本代表。   这一年两人几乎常驻东京,为的就是在股市捡钱。   说捡钱还真是一点不为过。   阮文把大笔的钱投到了不动产上,在股市上投入的钱不到三分之一,但那差不多也有将近一百亿日元。   但这笔钱所带来的收益已经足够覆盖阮文归还从银行里借款250亿日元所产生的利息。   赫尔斯其实有些不解,“你为什么不把钱都投入到股市呢?”   日本股市如今不是一般的红火,如果把那些钱都投入到股市中去,阮文赚的只会更多。   阮文笑了笑,“股市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崩盘,楼市更稳定一些,依照现在日元升值的情况,其实已经对冲掉了通货膨胀率,那个商业大厦如今已经有人报价八百亿。”   尽管有些股票不止翻了五倍十倍,但对于阮文而言,房产带来的稳定性更强一些,而且她也没那么多时间来遥控指挥股票买卖。   赫尔斯最近精神好了许多,大概赚钱是一剂良药,能够治愈人内心的伤痛。   “对了,你这次不打算回去一趟吗?”   从东京回去,不过三四个小时而已。   阮文稍有些迟疑,“我这次来,是为了谈工作,就不回去了。”   她怕自己回到家里,产生不舍,再回美国需要花大把的时间来调整自己的心情。   “那个造纸坊?”   她想,除了造纸坊以外,似乎阮文在东京没什么工作好谈。   “嗯,还跟欧文的母亲有个约。”   藤原优子女士收购了阮文和她儿子在美国开设的那家日化品厂,有着现成的生产线可以马上投入到生产之中,但这家工厂经营的并不算好。   要知道,在美国劳动力成本是很高的。   涉及到人工的费用总是那么的高昂,藤原优子几乎怀疑原本自己看到的年度报表是假的。   但欧文一句话将她反驳了,“我们之前请的都是当地的一些华人。”   能一回事吗?   那些偷.渡到美国的华人势必要有一些谋生手段,工厂已经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去处,除了稳定外,管理者也是他们的同胞。   可这些工人都被他那尊贵的傲慢的母亲解雇。   取而代之的是工作时并不那么勤快的黑人和白人,效益能好才怪呢。   藤原优子原本想要欧文帮自己介绍,但欧文和陶君姑姑并没有打过几次交道,最后还是把这事推给了阮文。   不过阮文这次来东京,和藤原优子面谈倒是其次,更主要的原因在于田岛惠子。   造纸坊的女主人前段时间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女婴,刚出了月子她就投入到工作之中。   把孩子交给保姆和丈夫来照顾。   阮文不得不说,田岛惠子是一个狠人,也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   知道荣林的第一任太太因为难产而死,她很是精明的抓住了荣林对母亲和孩子的关心,借助生产这个机会,把荣林困在了家中。   这一招颇是有几分釜底抽薪的意思,而田岛惠子还真成功了。   不然,阮文也不会来东京跟她磋商合作的事情。   抛去两国之间的仇恨,忽视掉之前田岛惠子对自己的不友善,单纯的从生意人的角度来说,田岛惠子是一个值得合作的人,比荣林更适合做生意人。   “我早些时候不懂事,如果有得罪的地方希望阮文小姐您不要放在心上。”   将姿态放低了的田岛惠子冲着阮文鞠躬。   阮文曾经在网上看到一句话,说日本人“有小礼而无大义”,她十分的认同。   没什么事是鞠躬解决不了的,大概是他们最真实的写照。   嘴角扬起几分嘲弄,阮文平静的开口,“惠子小姐不用这么客气,我们都在商言商罢了。”   田岛惠子亲自冲茶。   她有一手好茶艺,动作十分流畅优雅。   不过阮文对茶向来没什么鉴赏能力,看着那浮起的泡沫,更没了胃口。   她只是碰了碰茶盏,没有喝的意思。   田岛惠子也不以为意,“我这次请阮文小姐来,是想要跟您商量关于造纸坊明年发展的一些事情。”   在日本国内,国民有钱之后对商品品质也有了更大的追求。   尽管生产成本增加了不少,但涨价更多的手工和纸完全覆盖了生产成本增加这一问题。   更重要的是,这个价钱还在继续上涨。   “阮文小姐十分会做宣传,恕我冒昧,不知道您有什么好的方法没有?”   田岛家的造纸坊很赚钱,比过去那些年赚的钱多了很多,但这还不够。   谁都不会嫌钱多。   “有啊。”   阮文笑了笑,“我有一个非常好的办法,不过惠子小姐真的想听吗?”   作者有话要说:田岛惠子:我不想,因为我知道你又要坑我 第358章 358炒作达人   她的笑容十分友善,但田岛惠子从这张脸上看到了算计。   早前阮文的投资换来了她在造纸坊的股份,不算多,但可以参与到造纸坊的分红。   与她而言,造纸坊赚的钱越多,她能拿到的分红也就越多。   去世了的田岛喜江是个厚道的人,拿了阮文的投资自然会给阮文回报。   而田岛惠子和她爷爷性情不同,她一直想要做的是让造纸坊完完整整的归属于田岛家。   如今从阮文的脸上,她再度看到了那狡邪的算计。   田岛惠子压下心头的不舒坦,“造纸坊能够给阮文小姐带来一些收益,我知道这笔钱对您来说不算什么,但多少也算一笔收入。”   阮文对此颇是认同,苍蝇肉虽然少,但那也是肉。   不过她并不满足于苍蝇肉,怎么说田岛惠子要拉着自己孤立荣林,也得付出点代价才是。   两成的收益已经无法满足她,好歹得翻个倍吧。   何况,没有她当初的慷慨解囊,田岛家的造纸坊早就破产了。   阮文一点不觉得自己提出的要求过分。   田岛惠子傻眼了,她知道阮文绝对会趁机提出要求,但怎么也没想到,这要求竟然如此的离谱?   翻倍什么意思?   田岛家造纸坊一年的净利润,她要拿走四成!   将近一半!   狮子大开口都不带这样的。   静室里茶香四溢,但田岛惠子却无心喝茶。   她沉默良久,“我可以再给你增加一成。”   这个回应让阮文眼角一挑,“造纸坊一半的利润?惠子小姐果然大方!”   田岛惠子连忙解释,“我是说在现在的基础上增加一成。”   她有病才会让阮文占据造纸坊利润的半壁江山。   阮文脸上浮现淡淡的失落,“这样啊。”   她又不是不清楚田岛惠子的为人处世,故意说了那么一句而已,看着被自己逗弄的紧张不已的人,阮文都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   好在田岛惠子也意识到阮文在跟自己开玩笑,尽管她不觉得这样的玩笑有意思。   “最多三成半。”   田岛惠子不想再在这个数字上纠结,她知道阮文不会善罢甘休,也亮出了自己的底线。   最多三成半,阮文尽管对造纸坊没有所有权,但她也不能超越田岛家,成为造纸坊最大的受益者。   阮文看着几乎咬牙切齿的人,忽的起了几分逗弄心思,“惠子小姐,不想问问我到底是什么计划,能够让造纸坊的收益直线上升吗?”   “您的本事我见识过,自然用不着怀疑。”   阮文点头,“是啊,所以四成利,一分都不能少。”   田岛惠子骤然间站起身来,看向阮文的眼神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她已经做出了让步,为什么阮文还……   “惠子小姐别生气嘛。”   阮文招呼人坐下,“我的办法能够让你获得至少十倍的利润,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拿大头的人,不是吗?”   田岛惠子声音冷冰冰的,“可如果阮文小姐不帮忙出谋划策,你岂不是也享受不到这份红利?”   她回过神来,因为抓到了关键点,较之于刚才底气也充足了几分,“造纸坊盈利的增加对我们都有好处,不是吗?”   阮文点头表示赞同,“当然,惠子小姐说的很对。”   她的这番说辞反倒是让田岛惠子略有些拿捏不准,阮文未免太过于平静了些,这种反应,似乎不该出现在阮文身上。   “不过惠子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一件事?”   阮文很是认真的跟对面这个娇小的日本女人强调,“某种意义上我们的确是一条船上的蚱蜢,可是惠子小姐您忽略了一件事,您的造纸坊的那点利润对我而言并非有那么不可撼动的分量,我大可以选择别家进行合作,相较于田岛家造纸坊,我想藤原优子女士应该不会吝惜多给我一些利润空间。”   田岛惠子骤然间想起阮文曾经的“背叛”,他们明明是合作者,可是这个中国女人又去与藤原家合作!   “不可能,藤原女士,不可能会跟你合作。”   阮文浅笑轻盈,“为什么这么说呢?难道惠子小姐不知道,当初我从银行贷款都是藤原优子女士给我做的背书?没什么不可能,我能够给她带来更多的利益,她便是给我两成利润又如何?比起我带给她的利润,这两成利润并不算什么。她是大家族的小姐,想必知道该如何取舍。”   这是在骂她小家子气。   田岛惠子读懂了这弦外音,看阮文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异样。   “那阮文小姐为什么不干脆去找藤原女士洽谈合作呢?”   阮文伸了伸腿,“总要有先来后到才是,何况藤原优子有求于我,抻一抻她回头谈合作的时候更顺利一些。”   这番说辞让田岛惠子略有些迟疑。   她不是不知道阮文与藤原家的合作,只是藤原家的事业能容外人插手吗?   可的确有传言说,当初阮文是靠藤原优子从银行里低利率借到一大笔钱。   倘若,假如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阮文真的去跟藤原家合作,那田岛家的造纸坊还能有多大的利润空间?   迟疑了许久,田岛惠子到底是应了下来,“好,四成就四成。不知道您有什么精妙绝伦的主意。”   阮文微微一笑,“记得造纸坊里有几位很是年长的工人。”   阮文曾经去造纸坊参观过,田岛惠子还记得这回事。   而且田岛家的造纸坊有些特殊,这些年来很少有年轻人从事手工和纸制造工作。   日本的年轻人不乏体面的工作,谁会想要去一个小小的造纸坊当工人呢?毕竟辛苦得很。   田岛惠子没太明白阮文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些工人传承的可是你们的和纸文化,持续了几百年的文化。”   阮文笑着看向田岛惠子,“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田岛惠子觉得这话有点古怪,她当然知道和纸意味着文化传承,不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国人购买和纸?   “我不是很懂。”   阮文笑了笑,“怪我没说清楚。那我就把这话说明白些,惠子小姐想必知道我们有一个词叫做洛阳纸贵,如果想要田岛家的和纸千金难求,那么就需要炒作。当然现代的炒作,你让哪怕是最致命的日本作家去用和纸写作书稿也没什么用,一来耗时长,二来不见得人人都喜欢看书。不过报纸新闻大家都会看。”   “去花钱找一个记者,对你们造纸坊进行专访,新闻标题不妨起得响亮一些,如果惠子小姐还有人脉关系,那么不妨再去跟电视台的人商量下,看能不能拍摄一个专题,专门来讲手工和纸。如果,我是说如果惠子小姐还有一些社交关系,可以将你们的和纸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   田岛惠子反应过来,“你是说做媒体包装。”   阮文没有被她的话打断,“申遗只是一个噱头,目标还是为了提高和纸的身价。至于要是拍摄纪录片或者进行媒体专访报道的话,惠子小姐我这里友情建议,请务必以那些老工人为主,打造他们是国宝级大师这一概念。”   “试想,由国宝级大师亲手打造的和纸,是何等的珍贵?”   “当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提一提你祖父辛苦维系造纸坊的艰难也不错,把使命感加到自己身上,当然如果可以尽可能不要提我和你先生。”   田岛惠子眼睛越发的明亮,阮文的确是提供了一个精妙绝伦的好主意。   “还有呢?”   阮文笑着耸了耸肩,“还有需要你自己去想,不过惠子小姐你很聪明,但也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才是,不然这宣传怕是起不到最大的作用。”   察觉到田岛惠子那略有些变化的脸色,阮文又想起了一句,“必要的时候,可以安排一些人进行高价竞价,把这个价格炒上去,如果你家有珍藏的古老和纸,或许可以拿到拍卖会上进行拍卖,这是提高身价最快的办法。”   田岛惠子那点不悦的情绪烟消云散。   阮文的主意太有诱惑力,让她可以忽略掉那些不快。   以至于当阮文拿出了新的合作协议,让她来签名时,田岛惠子固然有些不快,但还是爽快的签署了新的协议。   “你会把这套说辞转达给藤原优子女士吗?”   阮文早前就干过两头吃这种事,田岛惠子对她不放心是理所应当的情况。   不过这还是让阮文笑了起来,“如果我是惠子小姐,我不会介意和藤原家合作实现共赢,毕竟不管是从人脉还是社会地位来说,藤原家都超过田岛家太多,对惠子小姐而言十分难办的事情,藤原优子女士不过动动手指头就可以办到。”   一再的打击一个新手妈妈是一件不太道德的事情,阮文没有继续说下去,“当然,惠子小姐放心就是了,这件事的决定权在你手中,我倒不至于把一个点子卖给两家主顾。”   阮文的嘴骗人的鬼,有前车之鉴田岛惠子才不会百分百相信她的话。   离开这边茶室时,阮文忽的想起来了什么,“替我向荣林问好,我这次在东京待得时间短,就不请他吃饭了。”   田岛惠子愣了一下,到底没说什么。   她以为阮文是想提醒她什么事,可仔细想想似乎也不尽然。   阮文喜欢把事情都摆到明面上来说,这样倒也挺好。   尽管她还是觉得那四成利润未免太多,自己劳心劳力也就比她多两成而已。   可这个主意,却是价值千万。   任她想破头皮也不见得能想到。   ……   阮文和藤原优子的见面约在了藤原优子家中。   而且还是藤原家的一个老宅。   用欧文的话来说,“满是腐朽味。”   他对日本的贵族没什么好感,哪怕自己身上流着贵族的血。   阮文倒觉得这老宅的设计倒是蛮好,庭院里还有一大片花园,她有些好奇地问了句,“这是芍药?”   引着阮文过来的管家很是客气的回答,“这是优子小姐特意从中国弄来的牡丹。”   阮文略有些惊讶,“没想到藤原女士喜欢这个。”   日本的国花是樱花。   在阮文看来略有些丧的花。   不过也是,牡丹国色天香谁不喜欢呢?   只不过藤原优子和服上的牡丹图案很丑,本该是雍容华贵的花,偏生被她穿出了几分凄凄惨惨戚戚。   收回目光时,阮文鬼使神差的想到了一些东西,倒是可以跟田岛惠子说一声,如果和藤原优子女士的合作还算愉快,其实阮文倒也不介意跟藤原优子提两句。   藤原优子和田岛惠子都是很矛盾的人,她们并非传统的日本女人,但又总是会在自己身上留下一些日本文化的印记。   比如说阮文总是看到她们身着华美的和服。   再比如说,她们待客的时候总喜欢展现自己一手好茶艺。   而事实上阮文对日本的茶道没有半点兴趣。   “欧文说,阮文小姐你最近在忙着学习,百忙之中让你特意过来一趟,实在是太抱歉了。”   对方是假客套,不过这并不妨碍阮文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您要真是这么抱歉,那不妨给我一些股份什么的,我很好说话的,多少都不介意。”   素来优雅的面孔上露出一丝裂痕。   阮文则是恍然未觉模样,端起茶杯细细观赏那盏清茶,很快她又把这茶盏放下。   藤原优子这才意识到阮文是在嘲讽自己,不过她很快就调整了情绪,“我这次特意请你过来,自然是商谈合作之事。”   十九世纪八十年代到本世纪四十年代,美国曾签订排华法案,驱赶中国劳工,而在这个法案出台前,其实中国人可以合法移民到民国。   黄.祸一词,在种族主义盛行的二十世纪初,在美国流传极广。   据说排华法案的出台,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华人太过于勤劳,这会侵占当地白人的工作岗位。   实际上这不妨看作是狡兔死走狗烹,当美国的铁路基础建设已经逐渐完备后,曾经低廉的劳动力已经不为之所需要。   排华法案的制定,本质是对劳动力的压迫以及政府本身的傲慢。   直到现在,在美国雇佣华人的成本依旧是最低的,可谓物美价廉。   藤原优子扯了这么一大通,到最后这才说出自己的目的,“我很抱歉自己太过于鲁莽,这才知道工厂不能正常运转,我会为这些工人提供补偿,希望阮文小姐能帮帮忙,把他们请回来。”   藤原优子的目的阮文早就知道,不过又虚张声势的提出这么多,表示出自己的同情就没什么意思了。   阮文掩去自己心底的那一丝嘲讽,“举个例子,一位银行的工作人员辞职后他可能去证券公司工作,一位妇人与丈夫离婚后她可以再度组建家庭。”   藤原优子脸色微微一变,总觉得阮文其实重点想要说的是最后这一句。   牙尖嘴利的人什么时候都不忘嘲弄人一句。   她假装没听到。   “同理,那群被您的代理人辞退了的工人们他们需要养家糊口,已经找到了其他工作,辞职再去日化厂工作怕是有些麻烦,何况万一哪天再被辞退了他们岂不是连个退路都没有了?”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谁愿意伺候您呢?   阮文没把话说的太过于直白,但藤原优子也懂得这话里的意思。?   贵族的后裔脸上有微微的尴尬,经历过风风雨雨的人很快就控制住了情绪,“当初是我欠考虑了些,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愿意拿出一部分股份,阮文小姐你成为工厂的股东,也有决策权,这样也就不用担心我胡来了,不是吗?”   “虽然我没什么大的家族企业要处理,但是股份这回事倒也算清楚。”   阮文玩味的笑了笑,“除非是大股东,不然小股东哪有什么决策权啊,您说对吧?”   藤原优子并非不知道阮文不好相处,但是这般三番两次的被踩在脸上,她到底也有些挂不住。   “是我措辞不当。”   阮文接受这歉意,“其实您也不必与我合作,美国的华人多得是,倒也不是非要我才能联系到靠谱的华人劳工。”   藤原优子早前何尝不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自己派到美国去的同胞把那些工人都得罪了。   尽管在工厂里工作的华人几乎都是移民后代,对于日本没那么大那么直接的仇恨,但还是无法忍受自己派去的那个代理厂长。   在遥远的美国,管理一家工厂并不是什么简单易于的事情。   藤原优子知道自己之前太过于冒进,以至于让自己那近亿美元的工厂就那么搁置了。   她接受家族事业那么久,也不是什么生意场上的傻白甜,很快就调整自己的策略,打算和阮文合作。   阮文与当地的华人联系密切,而且之前工厂的那位主管能力突出,让她继续管理再合适不过。   藤原优子要放权,她所需要做的就是把部分权利过渡,让阮文帮她找到合适的人,然后她等着每年查看一下财务报表就行了。   只不过与阮文合作,总是需要掉下一层皮来。   藤原优子早有认知,但还是有些肉疼。   阮文为工人们加了工资,除此之外还签订了补充协议   倘若工厂没有正当理由辞退在此务工的华人,工人们有权根据此协议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工厂以双倍薪资支付工人在工厂工作的全部薪资。   条款有没有效用,要看签订条款的人有没有签字画押。   阮文对与藤原优子合作没什么兴趣,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也不见得香喷喷,她到底没有再参与到这个她曾经与欧文合作的工厂中去。   甚至在离开时还很是友好的提醒了一句,“恕我冒昧,您身上的牡丹真的不怎么像牡丹。”   盛开的牡丹明艳娇媚不可方物,而藤原优子这身和服上的牡丹,仿佛在泥潭中被践踏了一般。   垂头丧气的没有半点华贵模样。   着实不怎么样。   藤原优子有些恍惚,低头看着衣服上的牡丹刺绣,她细细的摩挲着,露出的笑容却是格外的苦涩。   少女时期她曾经饲养过牡丹,那些牡丹花可真是娇艳啊。   花开时节动京城不是一句虚话。   但后来,她再也养不好牡丹。   ……   阮文来到动静的第二天下午□□区的那栋商业大厦参观。   这栋商业大厦是一栋纯粹的办公区,单是租金收益就十分可观。   赫尔斯也不得不承认阮文的投资眼光独到,虽然没有股市赚钱多,单是这种借日本人的钱来赚日本人的钱不能太爽快,简直让人拍案叫绝。   “你有想过什么时候出手吗?”   阮文眨了眨眼,“再等个一两年也不着急,现在才到哪里。”   赫尔斯也会有些担心,“你就不怕万一哪一天,忽如其来的一夜之间一切就不一样了?”   “这一天的确会到来,但是最后知道消息的是普通民众,坦白来说赫尔斯,我会比他们早一步知道消息,在此之前我已经把这栋大楼出手了。”   阮文从大厦里出来,她仰头看着这栋高大的商业大厦,“赫尔斯,我希望到那一天,你也能及时收手。要知道人的欲望是无穷的,有了一百块就会惦记一千,有了一千就会念着一万。炒股不是吸.毒,但也有瘾。”   赫尔斯还是第一次听阮文这么说,“你还是不看好?”   “不,我看好日本股市继续高歌猛进,可这些涌入进来的外资,归根结底不过是要割日本的羊毛,他们会在日股停留多久呢?赫尔斯,我知道你现在有钱,但是距离成为资本家还有很大的距离。鱼塘里小鱼吃虾米,可小鱼也会被大鱼吃,不是吗?”   阮文的这盆冷水让赫尔斯眉头皱着,“我会注意的。”   正当兴头上说这话的确有几分不合适,阮文笑了笑,“对了,我最近也没怎么跟丹尼尔联系,你们的马克升值也挺多,国内还好吗?”   赫尔斯低叹一声,“倒也还好,目前局势还算稳定,好歹没有学日本大藏省昏招降低利率。”   那样只会像是新鲜的血肉引来豺狼虎豹的觊觎。   西德政府控制住了局面。   要是说哪里没控制住,大概就是极小部分的领域被中国给抢了下来。   没错,他说的就是数控机床领域。   中国东北的数控机床在飞速发展,简直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协会背后有高校和研究所的技术支持,有整个协会内部的相互帮扶,这让协会里的机床厂短时间内就完成了技术架构的重建,有着完善的基础设施保障。   在能够保证品质的情况下,目前整个世界范围内,中国的数控机床是最为物美价廉的。   隔壁日本因为广场协议的缘故,制造业产业成本上升,再也不能维持早前的低价高质机设。   中国产品取而代之,不止抢占了美国市场,也向着欧洲市场进军。   不过这部分占比到底还算小,对西德而言不算太要紧。   起码没有像日本这样。   当然日本倒也没有坐以待毙,国内劳动力成本大幅度提高,原材料成本增加,那就转移产业到国外。   日本人的首选是东南亚的确,亚洲范围内也就那里更合适一些。   赫尔斯虽然现在主业是炒股,但对方方面面的消息也都了解一些,不然连炒股这件事都没办法做到极致。   阮文人在海外,对国内情况也清楚的很,“产业转移是个好主意,但有时候也得看自己选的地方合适不合适。”   和阮文往来这些年,赫尔斯对中国的了解不再只是来自报纸书籍以及父亲的一些回忆录,“他们在东南亚办厂怕是需要几年。”   “是啊。”   一两年怎么也免不了。   有这一两年的时间,国内的工业也能有发展空间。   阮文不知道日本还会不会将产业转移到国内,不过目前她也管不了这些事情,“对了,我头段时间又写了个故事,不再是茱莉亚小姐的大宇宙,你回头有时间看看点评一下。”   这让赫尔斯恍惚了下,“你竟然还有时间。”   “忙里偷闲,时间总是能够挤出来一些,只不过好与不好我就说不好了。”   赫尔斯笑着摇头,“你真不打算回去一趟?”   阮文收回目光,一直仰着脖子也累啊。   “不回了。”   她还是一鼓作气搞定这些事情再说吧。   现在回去,给了谢元元小朋友希望又让她失望,那可是太残忍不过了。   “你要是有空,周末的时候可以去帮我回去看一眼。”   赫尔斯腹诽,他去看有什么用?   她的先生期待的是她本人,而并非自己好吗?   那个可爱的小姑娘,是希望自家妈妈回来,陪她过生日玩耍。   只不过这些话都能触动阮文心底最纤细的那根弦,赫尔斯到底还是没有说。   “那我送你去机场。”   阮文的行程很紧张,马上就要回去。   从东京回到纽约,阮文从停车场拿了车往波士顿去。   长途飞行辛苦,她车子刚开出停车场就停了下来。   阮文想了想,最后还是选择乘坐大巴车前往波士顿。   她怕自己疲劳驾驶,发生交通事故。   性命就这么一条,自然得十分小心才是。   至于车子,则是安排租车公司的人送了过来。   寒假期间依旧留守在学校的德里克十分诧异,“你的车子怎么了?”   “累了懒得开,让人送过来,怎么有问题?”   人是昨天回来的,今天车子才到。   德里克上下打量了眼阮文,“乔伊,你有钱也不是这种花法吧?”   明明可以和租车公司的人一起来啊,这样更省钱的好吗?   “我下次采纳你的意见。”   德里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压根就没听进去。   乔伊看似柔弱,但十分倔强,这一点倒是像极了教授。   实验室里就他们两个人,不说话似乎很尴尬,德里克简直是没话找话说,“你怎么没在外面多玩几天啊。”   较之于此前乔伊动不动就出去十天还要延长假期,这次寒假明明时间宽绰,怎么还这么赶时间似的回来?   “没什么好玩的,我想尽快把论文写完。”   想要顺利从麻省理工毕业,可不只是完成课程学习,写一篇毕业论文这么简单。   学术论文很是必要。   而且还不能太糊弄人,毕竟自己这也算是个留学生,出门在外代表的是当代中国大学生的素质与科学涵养。   德里克依旧不敢相信,“教授门下从来没有只读一年就毕业的学生。”   阮文闻言笑了起来,“那我应该荣幸,很快我就能创造历史了。”   德里克:“……教授不会同意的!”   阮文笑了起来,“那要不我们打个赌?”   这般模样让德里克有些吃不准了,“我不跟你赌,赌.博不是什么好事。”   阮文十分遗憾,做学术的人就是沉得住气。   瞧瞧英国的那位贵族,她稍稍说两句就沉不住气了呢。   “真遗憾,我本来还想春假的时候请你去拉斯维加斯玩呢。”   德里克登时两眼放光,“真的假的?”   去拉斯维加斯?   阮文:“……你不是不喜欢赌吗?”   大师兄一脸正色道:“我只是想要去看看热闹而已。”   谁不喜欢热闹呢,尤其是那些自己不曾见识过的热闹所在。   阮文笑眯着眼,“那可惜了,这个计划我取消了。”   这让德里克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乔伊,你不是要发论文吗,需要我帮忙吗?虽然我和你的研究领域不重合,但也算了解。”   毕竟这两者都需要对电脑熟悉,程序代码什么的都必须了解。   阮文耸了耸肩膀,“不用,我已经写得差不多了。”   “怎么可能?”   德里克有些不太相信,她明明今天早晨才来到实验室,怎么可能这么快?   阮文把论文初稿打印出来,递给了德里克,“瞧瞧看。”   这是一篇关于美国数控机床产业现状的研究。   着重分析了日本廉价机床对美国机床自动化领域的影响。   “这些数据你哪来的?”   德里克有些意外,他原本还以为乔伊写得会是关于一些编程的文章,毕竟她在程序代码这一领域很有天赋。   或者是关于机床零部件精细度的一些专业的研究,前段时间乔伊一直在跟乔讨论这个问题。   又或者是关于机床的故障维修之类的文章,毕竟她的动手能力很强,之前自己特意藏起了几个零部件,都被乔伊找出问题所在。   可是并没有。   乔伊写的,是一篇综述性的论文。   这种文章向来吃力不讨好,一方面是数据太难找,另一方面没什么技术含量很容易被杂志社给毙掉。   德里克想,如果早知道乔伊的论文竟然会写这么一篇文章,或许自己之前就会阻拦她。   当然,现在也不迟。   论文一蹴而就容易,但想要过审可不是得再修来修去?   修论文远比写论文要麻烦的多。   现在,乔伊可以节省这个时间了。   “你这篇论文很难发。”   阮文点了点头,“可我不这么认为。”   她的话让德里克皱起了眉头,“我不知道你还要做什么,但是乔伊这篇论文别的不说,单是数据这一块你就很难过关,那些审稿人对数据最是严苛。”   实验数据作假要不得,而这些宏观的大数据更是不能马虎。   要是存在弄虚作假,往后就跟这个杂志社无缘了。   这些杂志社又都同气连枝……   “你怎么知道这些数据是假的?”   德里克下意识地回答,“不是假的难道还是真的不成?你怎么可能拿得到这些数据。”   阮文把论文稿拿了回来,“为什么不能?师兄你这就有些小瞧人了。”   她怎么可能学术造假呢?   不过这篇论文,早两年投稿发不出去很正常,可现在嘛……   阮文笑了笑,正是时候。   甚至于一直让德里克烦恼的修改论文稿的问题阮文都没放在心上,她直接用电子邮件把这论文发了出去。   伴随着家庭电脑的出现,电子邮件也风靡起来。   不过现在看邮件很费劲,因为是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往外蹦。   目前的投稿多是以信件为主,但阮文还是选择用电子稿。   使用电子稿的少,所以审稿者能够更快看到,不是吗?   德里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你明天要忙什么?”   “还有几篇论文要写,争取寒假里完成这些论文。”   除了这个,还有她毕业论文的开题报告。   开学后,阮文要提交开题报告,为自己的毕业做准备。   反正她最近也没什么事,干脆趁热打铁把毕业论文搞出来是正经。   德里克是真的傻了眼,“乔伊,你有告诉教授吗?我是说你打算提前毕业这件事。”   研究生挂在导师名下,从导师的团队里学习到新知识,自然也要投桃报李的予以回报。   两个学年的课程,就是为了有时间做研究,回报导师。   学术界素来注重传承,往好听了说那是感人肺腑的师徒情,说难听点可不就是学阀嘛。   师生传承不止是读书时候的事情,毕业后也会有多多少少的联系。   曾经中国的科考推翻了世家,让寒门子弟出入朝堂。   但寒门子弟因为同窗、师承甚至地域再度成为了新的“世家”。   旧的制度被推翻,取而代之的屠龙勇士却也成为了恶龙。   这是数见不鲜的例子。   德里克并不是哲学家,也不是社会学家,他不会去分析这些背后的含义,但他知道,依照教授的秉性,并不会让乔伊“提前毕业”。   但德里克还有件事不知道,如果有可能,杰拉德教授大概恨不得现在就能够送走阮文。   这是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究竟什么时间会被引爆,但的确不怎么安全。   德里克不知情,所以让他紧张去吧。   德里克很快又意识到了一件事,“乔伊,你投稿的时候,用的不是你的中文名字吗?”   阮文笑了笑,“你们不是怀疑我是阮文吗?”   德里克连忙否认,“哪有,都是他们在胡说八道,你要是阮文何必来读书?”   尽管德里克不想参与到那些小道消息的传播中去,但他还是不可避免的知道了关于那位中国女商人的光荣事迹,她低价入手的那栋商业大厦如今价格翻了两倍,那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有这样的本事,哪还用再读书?   专职炒楼炒股票不好吗?   毕竟大部分人的终极目的,都是为了实现财务自由。   倒是极少数的一部分,有着纯粹的学术追求。   可那位“阮文”是一个生意人,生意人要什么学术追求呢?   所以,哪怕是阮文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就是阮文”,德里克也只是哈哈大笑,觉得这位师妹在开玩笑。   “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孩子吗?”   三岁的孩子很好哄骗吗?   这人还不如她家元元聪明呢。   不过元元都已经过了四周岁的生日,再也不是两三岁的小孩了。   想到女儿,阮文心头有微微的酸涩,她打算今天早些回去,跟谢蓟生和女儿打电话。   只不过阮文这电话打得不是很巧。   谢蓟生并不在家。   电话打到陈主任那里,阮文这才知道,当初接生谢蓟生的医生不太好,谢蓟生带着女儿去了蓟州。   她迎他来到这世间。   他送她离开这红尘。   素来信奉事在人为的阮文这次却蓦然间有了几分宿命感。   将来她离开这人世间时,又是谁送她离开呢? 第359章 359毕业回国   阮文投稿的论文在春假后得到了回应。   接连几篇论文都得到了肯定的回复。   还有个审稿专家对阮文在论文中所使用的编程思路有些不解,很是客气的跟她讨论这一问题,为此阮文这两天没少跟这位专家打电话进行沟通。   德里克傻了眼,乔伊这几篇论文什么时候搞的,没人比他更清楚。   短时间内出成果不是不可能,这往往需要前期做大量的工作。   这些论文堪比井喷式发表,让乔伊的提前毕业已然成为板上钉钉的事情。   第一作者是教授,乔伊是第二作者,单位是他们的实验室,这是再标准不过的论文“格式”。   倘若说阮文哪里做的不到位,大概就是不能再多留一年帮着带一些新生了。   当然,带新进人员这一工作,向来都是由博士们来处理,其实也轮不到阮文这个研究生。   论文的署名是乔伊。   即便阮文在麻省理工的入学资料上,填写的也是乔伊这个英文名,学校倒是看过她的护照本本,但当时的工作人员也没太留意,压根没在意。   而阮文身份的彻底暴露,是在四月底。   国际劳动节到来的前一天,阮文去了一趟纽约,在报纸上看到了一篇文章   《茱莉亚小姐的创造者竟然是华人?解开谜团带你探寻Joe背后的秘密》阮文看着报纸亭里的文章恍惚了一下,她买了份报纸。   这位记者之所以会写这么一篇文章倒是纯属巧合,因为工作的缘故记者凯瑟琳去藤原优子的日化品厂进行采访。   彼时已经被阮文劝说回来的陶君姑姑正在日化品厂工作,她负责工厂的生产,至于销售则是交给藤原优子派来的代理人。   两人各管一边,倒也没闹腾出什么矛盾来。   凯瑟琳采访的对象正是陶君姑姑,为此还拍摄了很多照片。   而问题也出现在这些照片上。   她的男朋友看到了这些照片,认出了陶君姑姑正是当初和他探讨《茱莉亚小姐》出版一事的那个亚洲女人。   只不过当时他没能谈妥这本书的出版事宜,后来书由哈珀柯林斯出版,为此凯瑟琳的男朋友错过了茱莉亚小姐宇宙,后来工作上出了纰漏,被出版社开除,现在做一名自由撰稿人。   多年前的旧事忽然间就闯入了脑海,他跟凯瑟琳说了一句,这让凯瑟琳对这件事产生了兴趣。   一个亚裔做Joe的出版经纪人,后来不知道为什么,Joe的经纪人变成了一个来自西德的斯拉夫人。   这本身就有很多故事。   凯瑟琳敏锐的察觉到一些问题,甚至为此还调查了赫尔斯的人际关系。   她花费了一笔不小的费用,请私家侦探进行调查,鉴于赫尔斯和一个中国女人来往密切,凯瑟琳把怀疑的目光投向这个中国女人身上。   不过她还没有去中国进行调查,那里和美国国情不同,想要调查一个人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根据现有的证据,凯瑟琳认为茱莉亚小姐的创造者是一个中国女人。   她很是大胆地写了这么一篇新闻稿,做出了最大胆的假设。   其实关于Joe的真实身份,本来就有不少的猜测,毕竟这位作者不搞签售不露面也就罢了,就连电影拍摄杀青首映时也不露面,怎么看都有些……   神秘主义的过分。   有人猜测Joe是男人,有人则觉得是女人,还有的觉得Joe是外星人。   众说纷纭,但没有人觉得joe会是一个华裔。   凯瑟琳的这篇新闻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英国有柯南道尔有阿加莎·克里斯蒂,美国也有各种各样的侦探小说,但那些作者并没有长期保持高产,最终导致没有太知名的作家。   Joe被侦探小说迷们追捧,关键原因就在于,这是一位美国侦探小说家。   如今,美国人变成了华人?   这谁受得了?   陆陆续续的,阮文在报纸上看到了一些负面的新闻,这个读者把书烧了,那个读者把书撕了丢进了马桶。   远在东京的赫尔斯听阮文语气倒是平静,他几乎以为这是在说别人家的事情,“你真的不怕?”   “这有什么好怕的?”   阮文笑了起来,“他们难不成还能冲到学校里把我塞到马桶里不成?坦白来说,这家的马桶质量不错,竟然没堵。”   还有心情开玩笑,赫尔斯想或许是自己太过于担心了,“那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我还有两天就要毕业答辩了,等着答辩结束我打算回国,到时候山高皇帝远,随它这件事怎么发酵,都和我没关系。”   阮文可谓是风淡云轻,“好了赫尔斯,你如果真的担心,那不妨去跟出版商还有华纳的人联系下,现在你人在海外,我想他们大概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她和赫尔斯都不是什么负责的人,一个只管写,并没有想着加强和读者的联系。   而另一个沉迷股市不能自拔。   倘若出版社和电影公司真的会被这个消息影响,那现在最着急的无疑是他们。   毕竟他们大概率没有联系到赫尔斯。   “那我今晚先跟他们联系下,明天回去一趟。”   只是从东京到纽约,航程漫漫,在此期间也不知道会发生多少事情呢。   ……   阮文带着毕业论文的终稿来找杰拉德教授。   这段时间以来,杰拉德教授回避见阮文,大概是怕招惹上麻烦。   这是人之常情,阮文觉得没什么。   不过越是避嫌,就越是显得他知道些什么。   阮文倒是想要提醒一声,但杰拉德教授这公事公办的模样,倒让她不好说什么。   “我打算答辩之后进行一场毕业旅游,自驾游,等我回来时,大概正好可以拿到我的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   杰拉德教授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砰砰的跳,“你来美国有一年半了吧?”   时间那么久,不想着回家看看吗?   他可是听说了,阮文虽然经常出去,但没有回家过。   阮文被这话逗乐了,“教授,您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担心。”   说的轻巧,他在美国经营那么多年,万一被阮文毁了怎么办?   杰拉德教授担心的很,他还有太多的研究没有进行。   阮文看着忧心忡忡的人,“好吧,那我答辩后就回国,只是麻烦到时候您帮我把学位证和毕业证领出来。”   这是小事一桩,对比阮文这个不稳定因素,不能太简单。   离开办公室前,阮文忽的想起来什么,“其实教授,真要是有那么一天,您可以选择检举我。”   办公室的门轻轻晃动,表明刚才有人从这里离开。   检举?   教授苦涩的笑了笑,那岂不是太过于卑鄙了些?   ……   在麻省理工,提前毕业其实也称不上什么稀奇事,这里毕竟汇聚着众多精英人才。   不过两年制的硕士都提前毕业,这多少又有几分让人大跌眼镜。   尤其是这位毕业生是一个华裔女学生。   工程学院的毕业生们看向阮文的神色都透着几分复杂。   在美国读硕士,多数是从本科生向博士的过渡。   不过工程学院的两年学制还是安排了不少内容,想要提前毕业不容易。   而阮文愣是用几篇论文抵消了自己工程实习该拿的学分,这让她得以顺利完成学业。   答辩通过,导师签字,这样就算毕业了。   不过人总喜欢有些仪式感,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谁不想纪念一下呢?   授帽仪式也就有了存在的意义。   但阮文错过了授帽仪式。   在拿着论文找到杰拉德教授签字后,阮文的留学生涯宣告结束。   她把自己在实验室的东西归置了下,一些东西送给了小青年乔,还有些则是送给了可能有需要的同学们。   “乔伊,你真的不打算在读个博士吗?”   乔不舍的这位学姐的离开。   他的一些研究都是跟着阮文做的,还没取得最终成果呢。   “有机会去找我玩啊,可以给我打电话。”   阮文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不过记得我们有时差。”   乔看着笑容灿烂的人,“乔伊,我会想你的。”   虽然他们的初次相遇并不是很美好,但过去一年多的时间,他们之间相处的很好。   阮文抱了抱小青年,走到德里克面前,“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只不过明天的航班怕是没空请大家吃饭了。”   德里克有些遗憾,不管怎么说乔伊是一个极为大方的人,他也经常吃人嘴短。   “希望你能有新的研究成果。”   阮文拍了拍博士大师兄的肩膀,“我走了。”   她来的时候是德里克带着她介绍实验室的情况,等她离开时,那些熟悉的面孔,他们纷纷放下了手里的工作,目送着阮文的离开。   乔依旧不解,“乔伊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回去?”   德里克叹了口气,“你寒假暑假和春假都要回家和你的家人团聚,乔伊已经一年半没回家了。她大概也想念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了吧。”   若是换了他一年半不回家,德里克想他的家人得发疯。   乔看着那越来越模糊的身影,他看向大师兄,“我们有机会去中国吗?”   德里克对这个小师弟相当宽容,“这两年中国的数控机床发展很好,阮文在论文提到过,日本的数控机床占据美国市场,不过现在日货不怎么畅销了,取而代之的就是中国产品。或许你有机会去中国进行交流。”   美国在生产自动化领域有些倦怠,这些年来投入的研发与精力都不够。   说不定还真需要跟中国人请教呢。   最起码,在数控机床研究方面,乔伊的天赋把乔甩了好几英里。   这般扎心的话,德里克到底没说。   谁让他是实验室里的大管家,而不是社会评论家呢。   ……   珍妮怎么也没想到,舍友的离开会会如此匆忙。   “你真是太优秀了,可乔伊你不打算进行一趟毕业旅行吗?读书那么辛苦,你回去后又要忙碌起来,为什么不趁着这难得的清闲时间,让自己放松下呢?”   科勒在一旁欲言又止,但意思和珍妮差不多。   阮文捏了捏舍友的小脸蛋,肉乎乎的手感很好。   “说实在话,我过去几年几乎每天都在旅行,也来过美国几次,游玩了很多地方。”   珍妮听到这话略有些震惊,她越发觉得乔伊是一个浑身充满了秘密的人。   她来的那么突然,走的又是如此匆忙,仿佛……   女巫。   自己是不是被迷惑了心智?   实际上一觉醒来,等明天她就会发现,她的读书生涯中从来没有一个叫乔伊的中国留学生。   那不过是她的幻想罢了。   阮文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衣服什么的她一些没有穿过的留给了珍妮,穿过的那些则是放到楼下的回收箱。   一些添置了的家具阮文打算带走,至于那辆二手小轿车阮文也没打算带走,赫尔斯在曼哈顿有房产,也有地下车库,回头停在地下车库就行了。   只是这台打印机阮文还是蛮喜欢的,她想要带回国。   至于电脑……   阮文选择把这个留给科勒。   “这段时间麻烦了你和珍妮,我实在没时间处理,你要是用得着就留下,用不着麻烦回头丢到楼下的回收箱。”   一台用了一年多的个人电脑,就这么被遗弃了。   科勒的眼神十分复杂,“其实你可以带上飞机的。”   “我向来讨厌带着行李箱,再说了还有这么一台打印机已经足够麻烦了。”   她把东西收拾好,一些废旧的书稿什么的全都烧成灰冲到了下水道里。   等珍妮和科勒下午放学回到公寓时,已经没了阮文的影子。   冰箱的便利贴上有她最新的留言   我走了,勿念。   珍妮看着便利贴上的内容黯然泪下。   卧室里,科勒喊了珍妮一声,“这是不是乔伊留给你的礼物?”   就放在了乔伊的房门口,上面写着to珍妮。   大纸盒子里是全套的《茱莉亚小姐》。   在全美掀起了“谁是Joe”的破案风潮时,珍妮对Joe的真实身份反倒是没什么执念。   对她来说,不管Joe是男是女,是美国人还是中国人,都没什么要紧的。   茱莉亚小姐带给她的,并不能因为Joe的国籍而消失。   珍妮打开这才看到,这些都是签名版的书。   “亲爱的,乔伊是不是认识joe啊?”   珍妮扬了扬书册的扉页,上面写着tojenny。   科勒也不知道,想起最近那沸沸扬扬的新闻,他忽的想起来什么,去了阮文之前住的房间,打开了那台电脑。   “你在干什么?”   “当侦探。”   科勒想要知道,乔伊每天都要写东西,到底是写了些什么。   电脑上,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吧?   “删了?这怎么可能,我应该能恢复。”   “不可能啊,怎么可能恢复不了?”   科勒又试着去操作,发现这是一台不能再干净的电脑,从里面找不到前主人的任何使用痕迹。   “她电脑玩的可真不错。”   科勒低声一叹,“不过珍妮,或许我之前的猜测没错,乔伊就是Joe。”   “不会吧?”   珍妮把流传很广的那个新闻当作谎言,是为了卖报纸而编造的谎言。   “她把电脑清理的太干净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她分明就是不想留下丝毫的线索。”   “可她要真不想留下线索,更好的办法不是把电脑带走吗?”   珍妮无法接受这个说法,原因很简单。   她和乔伊同一屋檐下将近一年半,竟然不知道乔伊竟然就是自己喜欢的侦探小说家Joe,换做谁都不想承认这一事实。   她是多么的愚钝啊。   科勒看着略有些激动的女朋友,他起身抱住了珍妮,“好了,她不是Joe,等回头我们毕业了,我们毕业旅行就去中国,去找乔伊玩,行吧?”   “这是个好主意,但我们得需要攒很多的钱。”   涉及到钱,这总是一个麻烦事。   科勒低声叹了口气,“那我们努力挣钱好了。”他刚找到一份兼职,可以让他有一笔还算可以的收入,或许等到后年这时候,就可以凑够他和珍妮去中国的机票钱。   ……   阮文先去了纽约,刚巧赫尔斯回来。   甚至有些巧合的是,记者在赫尔斯住的公寓楼下蹲守。   毕竟跟踪赫尔斯是最直接的办法。   如今关于Joe真实身份一事闹的沸沸扬扬,赫尔斯不可能不和Joe联系。   要他真的约了Joe,那么他们或许就能成为第一个知道Joe真实身份的人。   届时,他们写出的报道会比凯瑟琳的那篇更为畅销热卖。   一夜暴富或许就梦想成真了呢?   不过阮文可不想做什么财富密码,察觉到那些记者的存在后,她选择驱车直接过去,在酒店办理了入住手续。   “他们那边怎么说?”   “出版商那边倒是还好说,听说是华人女作家后,不少在美华人购买了这书,听说还有些黑人也买了书,销量倒是上去了。他们也的确问了我关于你身份的事情。”   这几乎是老生常谈的问题。   赫尔斯不说,哈珀柯林斯那边也不好说什么。   合作那么久,谁还不清楚谁呢?   “华纳那边更兴奋了,还催着你赶紧写呢。”   对于电影业而言,不怕这种“黑料”,最怕的是没热度。   原本决定在儿童节上映的电影,如今提档了二十多天。   “听说电影票预售很不错。”   正如阮文说的,新闻报道的内容自然是极.端.分.子和恶□□件,好人好事哪有那么多的可报道性呢?   报纸畅销,讨论的热闹,但这并不妨碍绝大部分读者的支持,观众们对茱莉亚小姐的喜爱。   Joe本身就没露面,读者再好奇,也抵不住电影演员茱莉亚·布拉格的号召力。   两个大金主没把这事当回事,茱莉亚小姐的饰演者力挺,赫尔斯觉得自己白回来了一趟。   其实更多的还是追问他关于Joe身份的事,不管是出版商还是电影公司,都有心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尽管阮文能够从电影票房中获益,但她拒绝自己被薅羊毛。   “除非他们找到确凿的证据,不然就甭管了。陶君姑姑那边我已经交代了,死不承认就是。反正他们也没留下证据什么的。”   阮文问清楚了这件事,又跟赫尔斯说了自己后备箱里的打印机还有这辆二手小轿车的事情。   交代清楚后,她轻装简行的离开了美国。   目的地——中国。   ……   阮秀芝下班回家,觉得家门口那边略有些热闹。   大概是有磨剪子戗菜刀的过来摆摊,周围的邻居过来凑热闹。   她得给建明和恬恬做饭吃,没空去凑这个热闹。   刚要走过去,邻居喊住了她,“我说秀芝你跑什么呀,你家阮文回来了,都在门口等大半天了。”   阮秀芝有点懵,“不可能!”   阮文压根没提回国的事情,怎么可能忽然间回来呢?   这不会是什么人在这招摇撞骗吧?   阮秀芝坚决不相信。   邻居乐呵了,“我们一个人认不准,大家还能都认错了不成?可不就是阮文嘛,你快过来看看。”   阮秀芝几乎被推搡着过去。   “……纽约是挺好的,地铁很快,其实跟咱们的地铁差不多啦。不过他们的城市地铁密布,覆盖面更广一些。”   首都也有地铁,六十年代就开始了建设。只不过后来因为供电系统不完善,有十多年都没运营。   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地铁的运营成本远高于其运营收入。   八十年代初,首都地铁再度运营,而且其他线路也在逐渐建设中。   一个是早已经完善的地铁网,另一个则刚刚起步。   坦白来说这两者真没什么可比较性。   就算阮文再爱国,那也得说如今的首都地铁还只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孩,远不及纽约的地铁网。   “那飞机呢?”   “嗯,他们的航班也很多,我在波士顿的时候,有时候会选择坐飞机出行,从波士顿到纽约大概只需要80分钟。不过要提前去机场等着,所以有时候飞机又不如坐大巴车合适。”   “阮文你下次再出国可得带着你姑姑,你看你和你哥都出国溜达了一圈,就你姑姑还没出国玩过呢。”   阮文笑了笑,“下次一定。”   她回来后发现自己进不了门,刚想着要不要去清华园找一下小表哥阮姑姑他们,几个邻居认出了她,大家都知道她出国留学了。   问题不要太多,阮文一时间走不开,索性在这里跟邻居们闲扯。   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一抬头就看到阮姑姑站在那里。   捂着嘴,似乎不能相信。   阮文想,自己这惊喜大概变成了惊吓,瞧把阮姑姑吓得。   “你怎么不说一声就回来了?跟小谢说了吗?累不累啊,早知道让你哥去机场接你了,你怎么过来的?”   阮姑姑有太多的问题。   这孩子那么小的时候就来到了她身边,这二十多年来,即便是去省城读大学,也不会超过一年见不到,顶多就是半年。   这次是整整一年半,十八个月啊。   这孩子比建明还狠心,愣是一次都没回来。   埋怨有,可看到侄女,阮秀芝觉得自己的心都是软的,“饿不饿,你看你在国外那么久,又瘦了。”   阮文觉得阮姑姑这是亲妈眼,自己可没瘦。   “上车饺子下车面,我想吃您做的手擀面,给我弄俩荷包蛋,溏心的那种。”   阮秀芝揉了揉侄女的脑袋,“这就去做,要不我让全聚德的送来一只烤鸭?”   她知道阮文喜欢烤鸭,国外大概没这一口。这么久没吃,不知道得馋成什么样呢。   阮文躺在炕上,“好,都行,只要您做的,我都喜欢。”   她有些累,倒下后没几秒钟就睡了过去。   阮姑姑帮着盖了条毛毯,轻声离开这边。   她去给阮文做手擀面去。   ……   周建明对他家妹子的优秀一向心知肚明,提前去适应了半年,再提前一年毕业,这的确是文文能干出来的事情。   “我看了你发表的那几篇文章,你怎么没再继续研究下去?”   阮文的论文大概可以分为三类,其中有三篇是关于当前数控机床领域发展现状,可以说是综述类文章,分别以日本、美国和欧洲为研究对象。   她掌握的数据很是翔实,即便审稿专家也说不出什么问题来。   尤其在契合广场协议的条件下,这类早些时候并不被重视的综述类论文都变得意义非凡   可以用数据直接揭示当前美国机械自动化发展现状,引得行业内的反思。   而第二类则是以编程为主,契合数控这一主题,一共有两篇文章。   至于第三类,则是抛开数控这一概念,专精于机床本身。   原材料、精度、磨损,这也是当前机械加工领域常见的一部分论文形式。   周建明最感兴趣的,莫过于阮文那篇磨损率的研究,阮文做的那个模型还挺有意思的。   “回来继续研究呗,除非你想要我在那里读博士。”   阮文只吃了两小块烤鸭肉,还把皮撕了个干干净净,那玩意有些油腻,她的肠胃还不适应。   周建明嘿嘿一笑,“我们学校设立了博士点,文文你要不要读个看?”   他家妹子倘若不开工厂,做一个研究者也很不错,在美国留学期间的那些论文足以证明一切。   “你不还是九三学社的社员嘛,提升一下学历倒也不错。”   阮文扫了一眼,“那我要是发不出来论文,哥你帮我写啊?”   周建明极为不赞成,“怎么可能呢?文文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   “行了,好不容易毕业了你又说读书的事,没完了是吧?”   阮秀芝瞪了儿子一眼,“阮文,你明天回去?”   人都回来了,再不回家去看看小谢和元元,怕是父女俩都不怎么乐意。   “嗯,明天下午回去。”阮文笑了笑,“给他们父女俩一个惊喜。”   只不过这惊喜没能给成。   原因倒也再简单不过,阮文筷子还没放下呢,她家男人抱着女儿过来了。   从罗嘉鸣那里知道阮文已经归国的消息,谢蓟生在下课后去托儿所接女儿,开车来了首都。   阮文什么性格他再清楚不过,今晚铁定会留在阮姑姑这里。   明天可能还要再去拜访下沈老,再去看看汪叔叔。   这么一算,明天下午能回省城就已经很迅速了。   一别经年,思念越发的浓厚,即便是一天都无法等待。   谢蓟生的登门让周建明一阵沉默,要不是文文把事情安排的清清楚楚,他都觉得自家妹子渣了。   跟那些一回城就了无音信,丢下孤儿寡母的知青有什么两样呢?   ……   谢元元是一点不认生,腻歪在她妈妈怀里有说不完的话   “我每天都有好好吃饭哦。”   “爸爸说妈妈很想我的,只不过你在外面挣钱给我买蛋糕。”   “我也很想妈妈,可我不能耽误妈妈给我买蛋糕。”   “妈妈,美国有大蛋糕吗?你吃过没?”   “……”   小姑娘张口不离蛋糕,这让阮文忍俊不禁,“有的,不过不如咱们明天要买的蛋糕好吃。”   谢元元小朋友眼睛溜圆,“我们明天可以吃奶油蛋糕?”   她往上爬了下,在阮文脸上亲了亲,“元元就知道妈妈最疼的就是元元。”   说完小姑娘又钻到阮文怀里,不管谁喊都不出去。   阮文抱着女儿,饭也没能再吃几口。   不过有女万事足,这会儿她什么都不想吃。   相较于谢元元的话多,谢蓟生就显得格外安静。   阮文能应付话唠的女儿,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跟谢蓟生说什么。   原本她是打算和阮姑姑聊聊的,但现在,铺好了床铺,阮文看着把女儿放在床上的人,她目光纠缠在谢蓟生身上。   “生气啦?”   “没有。”   阮文心虚的时候总喜欢缠着人,要是放在聊斋里,大概就是一条蛇妖,跟没骨头似的恨不得绕在他身上。   谢蓟生低头看着她,“比之前重了一点点。”   阮文蓦地抬头,“这你都能抱得出来?”   她就比出国的时候胖了五斤,才五斤而已,不算多好吗?   谢蓟生莞尔,“累不累?早点睡觉。”   好像真的不生气,阮文进一步试探,“累的要死,谢蓟生我背疼,我那位教授一直怕我出事,恨不得我答辩完就把我驱逐出境。回来的时候我特意换了头等舱,但还是好累。小谢老师你说我是不是老了啊,之前可没这么疲惫。”   谢蓟生忍俊不禁,“胡说什么呢。”   他给阮文按摩,手下不轻不重,分寸拿捏得刚刚好。   阮文侧着脑袋看一旁酣睡的女儿,又看了眼谢蓟生,“元元听话吗?”   “还算乖。”   这孩子打小起就是他带着,比较亲他。   也没怎么找他麻烦,倒还算省心。   阮文笑了起来,“到底是你家的小棉袄,从小就心疼你。”   刚才哄她睡觉时还跟自己嘀咕,“妈妈,爸爸也好想你哦。”   谢蓟生可不会教女儿这个。   但谢元元从小被她爹照看着,怕是知父莫若女。   “汪叔叔不在首都,明天上午去沈老那里看看就好。”   阮文好奇,“他不在首都?那去了哪里?”   “去了香港那边。”   香港?   阮文骤然间反应过来,“你是说去做义肢了?”   早前石磊的父亲在香港那边替换了义肢,效果倒是挺好。   阮文倒也是想过,要不要让汪老也试试看。   但后来赶上她出国,这件事也就暂时搁置了。   “嗯,他总是坐在轮椅上也不是办法。”   到底是骄傲了大半辈子的人,哪能容忍自己变成一个废人呢?   “那谁在香港照顾他?”   汪萍忙工作,只怕是没这个时间。   “我让小张过去,顺带着又请了个保姆。”   迟疑了一下,谢蓟生又补充道:“江雪梅这段时间也在那边照顾着。”   到底是在香港,汪家老大距离那边近,不管到底打了什么主意,这人去照顾是实打实的。   即便是汪萍这个亲闺女都不好说什么。   谢蓟生也就没再管。   “爱去去呗。”   阮文倒是无所谓,管汪家大嫂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呢。   反正也算不到自己头上。   至于惦念着汪老的那点“遗产”,爱惦记就惦记去,不管是汪老的政治遗产,还是他那点家私,阮文都没放在心上。   阮文忽的又想起来了什么,“对了,怎么没听你提过汪萍她二哥一家的事情?”   汪老四个孩子,汪家老四带着未婚妻去了美国,之前阮文在美国呆着的时候,汪老四还联系了她一次,不过到最后也没能见面。   本来也没多深的交情,见面吃饭闲聊,这些能省就省了吧。   谢蓟生的手微微一顿,稍有些迟疑,“她二哥前段时间出事了。”   出事了?   阮文盯着谢蓟生,好一会儿才开口,“那你就不用跟我说了。”   倒不是她冷血无情,不过这种事情既然之前没跟她说,现在似乎也没说的必要。   谢蓟生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事,早点睡吧。”   床足够的宽敞,躺着一家三口。   谢元元在父母中间,这会儿脑袋枕在谢蓟生胳膊上,小腿压在阮文肚子上,睡得不要太香甜。   阮文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这么不老实的吗?”   “见了你比较开心。”   小姑娘从小就自己一个人睡,过去这一年半也都是睡在她的小卧室里。   阮文在家的时候很注意教导女儿注意男女有别,即便是洗澡也多是让李阿姨给她洗。   谢蓟生更多的照看的是学习和吃饭。   也就是谢元元生病的时候,这才会带着女儿睡。   那时候小小的人儿蜷曲成一个鼠妇模样,和现在这种横七竖八的模样截然不同。   阮文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我这段时间在家好好陪着她。”   亲了亲女儿的小脸颊,阮文躺下,她回来后就眯了会儿眼,其实现在脑子里还昏昏沉沉的,真的没什么力气了。   睡觉。   谢蓟生却睡不着。   他看着阮文,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睛有些累了,这才眨了眨眼,直到困意袭来,谢蓟生这才闭上眼睛。   ……   沈老没想到阮文回国竟然这么突然,不过他倒是有关注阮文在美国的求学。   “你要不要再跟我读个博士?”   这调侃让阮文慌了下,“您老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她的研究水平有几斤几两,别人能被糊弄,阮文自己心里头还没数?   还不是因为她本身就是自动化专业的,算是占了几分便宜。   可真要是去读博士,还是读沈老的博士,阮文觉得自己怕不是要把老科学家的脸都给丢光。   “你像你爸妈。”   沈老感慨万千,有科研的脑子,但是又比他们两个更灵活一些。   “读博士很辛苦,把你拘在科研岗位上反倒拘束了你的天性。”   阮文有这方面的才能,但并不一定非要搞科研。   如今啊,能搞来钱比搞科研还要厉害。   沈老的研究所迟迟没有开工,研究项目有些停滞,可不就是因为缺钱吗?   阮文觉得自己问出这问题的时候,胆子还挺大,“缺多少。”   沈老稍有些迟疑,“你能拿出多少?”   他倒是隐约听说了一句,阮文在东京买了楼,但是那笔投资怕是短时间内不能转现。   阮文手头上,不见得多宽绰。   “我在日本的账户上还有些钱。”   阮文轻咳了一声,“我最近回来也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等回头弄一下,问问姜部长看怎么能把钱给您弄过去。”   沈老倒也不着急,研究所目前只能维系着,工作人员的工资能发出来,但想要进行后续研究,却没有足够的经费维持。   他这几年算是把人给留住了,但又能留多久呢?   没有研究,大家伙的脑子会慢慢迟钝,心也会逐渐散了。   沈老没想到阮文刚回国就要给自己送一份大礼,饶是他一把岁数也见惯了风风雨雨,现在却还是有些激动。   “你老实跟我说,出国这一年多,是不是在外面搞了什么大事业?”   “大事业没有,只不过赚了点小钱。”   阮文说的很是保守,没有仔细说,怕给人太大的希望最后让人失望。 第360章 360给她惊喜   从沈老家出来,下午的时候阮文去对外贸易部拜访程部长。   程部长倒是知道阮文回国,毕竟这也是大事一桩。   其实他昨天就想去找阮文了,但一想到人刚回来,老公孩子都还没见到呢,就谈工作,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至于谢蓟生带着孩子来了首都这事,程部长今天上午才知道。   一别经年,人家惦记媳妇,也是人之常情嘛。   程部长原本想着过两天再给阮文打电话,只是没想到阮文来的比他想象中还要快。   和出国前相比,阮文并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当时天气冷,她穿的厚了点,如今一身长裙,外面搭了一件格子外套,洋气又时髦。   阮文带着女儿过来的,谢蓟生要回去上课,偏生阮文还没顾得给谢元元买奶油蛋糕吃,孩子赖着她不肯走,阮文索性就带着女儿继续逃学。   孩子还小,在办公室里拿着程部长的钢笔玩。   她玩的不亦乐乎,俩大人也就没再管。   倒是想管,秘书想带谢元元出去玩,被小姑娘义正辞严的拒绝了。   她要跟着妈妈,回头去吃蛋糕。   谁都别想把她骗走。   阮文直接来对外贸易部,其实是有了其他盘算。   从沈老家出来,谢蓟生送她过来的时候跟她说了几句沈老研究所的事   “看到书架上的书没?”   阮文去了沈老的书房,倒是看到了那些关于人体结构之类的书籍,她还有些奇怪。   虽然画家达芬奇本身也是一个科学家,但沈老是纯粹的工科学者,怎么还搞起了人体生理学研究?   谢蓟生的苦笑让阮文回过神来   现在是气功热时代!   当然那个招摇撞骗的宋大坪没了,但他带来的影响却没有消散,甚至有愈演愈热之势。   “沈老对这没什么兴趣,但研究所维持下去需要经费,那么多研究员得养着,他只能选这个折中的办法来拿到经费。”谢蓟生说的很含蓄,“不然也不至于想着从你这里搞钱了。”   谢蓟生的一番话让阮文坚定了信念   国内顶尖学者为了那一点研究经费,不得不违心的去做其他研究。   而这位学者,还是她父母的挚友。   自己的名字都是他起的。   不管从哪个方面说,阮文都说服不了自己。   还是得挣钱。   钱,什么时候都不会嫌少。   “你是说,想要用那些钱来炒股?”   程部长一直觉得阮文十分稳妥,所以才一直秉承着炒外汇不炒股的理念。   如今阮文的人设轰然崩塌,这姑娘也不是那么的稳妥了啊。   阮文很是认真地点头,“对,但我只动用其中的一小部分,这样好了我先拿一部分来试试水,如果效果好咱们再增加投资,您觉得怎么样?”   程部长有些迟疑,其实他是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的。   当年前辈是炒黄金,为国家挣下了不少的黄金储备。   他现在是想要炒外汇,不说挣大钱,起码让这些美元外汇不大幅度缩水,这总归可以的吧?   事实证明,炒外汇这个决策是对的。   五十三亿美元的外汇储备,如今六十大多,涨幅相当可以。   当然,这比股票涨幅差得多了。   程部长沉思良久,“你为什么忽然间这么想?”   阮文笑了笑,“我就是想着,如果我能够让您的外汇储备翻倍什么的,您看能不能给沈老的研究所投点钱?”   她到底是编外人员,投资且不说渠道复杂了点,便是投资额也相当有限。   可要是国家名义呢?   倘若,倘若她能把这五十三亿美元的外汇储备变成一百亿美元。   那国家不说拿出百分之一来投资沈老的研究所,总可以吧?   “翻倍?”   程部长心动,但还是保持着冷静,“阮文你要知道,股市有风险。”   想要翻倍,说不定就跌进去了呢?   阮文点头,“我知道的,所以我会很谨慎小心。”   程部长还有些迟疑,“这件事我没办法拿主意,这样好了你先回去,等过两天我给你一个答复。”   “这件事宜早不宜迟,您能不能快点?”   “这么快的吗?你总不至于这就要飞东京吧?”   程部长这话纯粹是调侃,但阮文很是认真的点头,“对也不对,我手上有个消息,有几个股票我是打算购入的,如果一切顺利过些天应该会大幅度攀升。”   “什么股票?”   程部长好奇,“我记得你在东京开了户。”   阮文当然有账户,她一直委托赫尔斯帮忙打理而已,赚的一部分钱用来归还从日本几家银行贷款的利息了。   “我总得证明给您看,我的投资眼光吧。”   程部长笑了起来,“那行你等下,我打个电话。”   阮文一向信心十足,她的家人都在国内,也犯不着冒险,既然说的这么笃定,那他倒不介意把这个提议传达一下。   红机专线几乎是秒接通。   程部长简单说了两句,然后把电话递给了阮文,“你来说。”   阮文大概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谁,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说起了自己的想法以及那一点小的要求。   那边一直认真听着她说,好一会儿才传来一句,“你把电话给小程。”   程部长并不年轻,但在这位大佬面前,的确还是小程。   阮文也不知道这红机专线里到底都谈了什么,但几分钟后,程部长冲她点了点头,“行,就按你说的办,五十亿日元怎么样?”   “行,多了我不嫌多。”   她一脸笑意的模样让程部长无奈摇头,“那行,凑个整好了。”   其实一百亿日元也不算什么。   如今日汇市场波动起伏,一百亿日元甚至不需要一天,一个小小的波动就能蒸发掉。   真的不算什么。   阮文笑的更开心了,“下个周末,我肯定给您带来好消息。”   这倒并非阮文夸海口,她的确有内部消息。   早前阮文给了田岛惠子意见,甚至于还建议她与藤原家合作。   只不过田岛惠子性情倔强,最终并没有和藤原优子合作,而是选择去跟电视台沟通,过程跌跌撞撞,最终投资拍摄了一部宣传片。   而这部宣传片即将在下周二上映。   留给阮文的时间不多了。   她后天上午就要飞往东京,赶在周一之前处理户头上的股票。   赫尔斯如今人不在东京,至于欧文……   这件事阮文并没有跟欧文说,起码暂时没有说的打算。   她抱起了女儿,看的程部长眼皮一跳。   “要不我帮你把孩子抱出去,你开车来的吧?”   阮文这瘦弱模样,四岁多的孩子虽然不是特别胖乎,但抱着也挺累的。   “没事的,我们家元元又不胖。”   阮文并不喜欢抱着孩子,但刚回国母女俩对彼此都十分新鲜,阮文也乐意跟女儿互动互动。   “我们去买奶油蛋糕吃,元元喜欢什么样子的?”   “我想要巧克力味道的,樱桃也可以,妈妈我想吃樱桃。”   不就是樱桃嘛。   “好,等明天妈妈带你去摘樱桃吃,包你这个小馋猫吃个够。”   程部长:“……”   阮文倘若真的去部里上班,别的不说,起码没这般自由。   大概,朝九晚五还得义务加班的工作对阮文而言真的是包袱。   ……   阮文带着女儿去蛋糕屋买奶油蛋糕。   首都的蛋糕店到底是大一些,里面的各种西式糕点也更诱人。   谢元元有些走不动路了,小手勾着阮文的小拇指,“妈妈,你觉不觉得这个小蛋糕很可爱啊?”   “是啊,很可爱。”   “那你想不想尝一口?”   阮文:“……”   她家闺女还挺会玩套路。   “可是这蛋糕跟元元一样可爱,妈妈不舍得吃。”   谢元元:“……”   小姑娘迷茫的睁着眼睛,好一会儿这才开口,声音奶里奶气的,“那妈妈一定不舍得让这么可爱的小蛋糕在外面流浪对不对?”   “我们把小蛋糕带回家好不好?”   “元元负责照看她。”   阮文:“……”   照看到肚子里去吗?   阮文蹲下来和女儿直视,“真想要带回家吗?”   谢元元舔了舔嘴唇,轻轻扯着阮文的袖子,“我想尝尝看,回家和恬恬姐姐和舅舅奶奶他们一起吃,我不吃独食的。”   “那好,我们都买点回去吃,说好了不准吃独食。”   阮文没办法拒绝女儿,至于可能会蛀牙这件事,她今天带着孩子刷牙的时候倒是有认真的检查了一遍。   小姑娘刷牙很是认真,目前来看还没什么蛀牙问题。   阮文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太过于担忧,但又怕孩子将来牙口不好,遭罪的还是她自己。   所谓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莫过于此,抛开种种身份,她也不过就是个寻常母亲而已。   母女俩在蛋糕店买的东西太多,阮文只好请店员六点钟的时候给她送到家去。   这年头还没什么外卖服务,但有钱总是方便的多。   阮文从蛋糕店离开的时候抓着谢元元的手,带她去公园那边玩。   现在不年不节又不是周末,公园里的人并不算多,倒是零星有几个外国人。   母女俩坐在长条椅上看着远处的湖面。   谢元元小口小口的吃着蛋糕,那是从蛋糕店里带出来的小份奶油蛋糕。   甜丝丝的,特别好吃。   “妈妈你又要出去工作了吗?”   爸爸果然没有骗自己。   妈妈得出去工作,自己才能有更多的小蛋糕吃。   “是啊,不过这次的话好一些,等我安稳下来我周末就回家来看望元元。”   世界范围内是双休,周六周天休市,从东京到首都的航班也比较多,每天都有,阮文回来倒也算方便。   即便是不能一周回来一趟,半个月回来一次,这个时间总是有的。   谢元元觉得手里的蛋糕不是滋味,“那我往后不吃蛋糕了,妈妈不要出去好不好?”   阮文先是一愣,紧接着心头涌现了无数的温情,“乖元元,还记得我们上午在哪里吃的饭吗?”   “沈爷爷家。”   “对,元元不是说将来长大了要跟沈爷爷研究大飞机吗?”   谢元元重重的点头,今天中午沈爷爷还送了她一个很可爱的模型,说那个东西叫做宇宙飞船。   “我要考沈爷爷的博士。”   小孩子总是童言无忌,但这份童真又多么的难得。   大人被社会捶打后变得圆滑世故,忘却了曾经的梦想。   这样的童真,需要他们的保护。   阮文笑了起来,“妈妈这次工作,就是为了给沈爷爷挣钱,让他能够继续研究大飞机,将来等元元长大了,就能继承沈爷爷的衣钵了。”   谢元元似懂非懂,她有些依恋的抓着阮文的手,“真的能回来看我吗?”   之前幼儿园里有小朋友跟她打架,那个小胖子打不过她,就说她妈妈跟着外国人跑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谢元元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说,她把那个小胖子打得流了鼻血。   后来爸爸带着她去了小胖子家里。   一开始谢元元还以为爸爸是要自己跟小胖子道歉,她是绝对不会道歉的。   但到了那里,她才知道原来爸爸带她去找公道了。   小胖子还有他爸妈都跟自己道歉了。   谢元元大人大量的原谅了他们,同时也表示下次自己不会再轻易动拳头,尽可能的讲道理,做一个三讲五美的好孩子。   小胖子一家那表情很古怪,但只有三岁半的谢元元还说不出那是什么微妙的表情。   这件事后,谢元元心里头就多了一个不能说的想法。   她怕爸爸伤心,不敢跟爸爸说。   这会儿小心地抓着阮文的袖子,“爸爸很想妈妈的,和元元一样想。”   小姑娘的可怜兮兮让阮文眼眶都有些泛酸,“我知道,我也想元元和爸爸,那我争取多回来几趟好不好?”   她当初一百个确定,如果谢蓟生真要是留在天津或者首都,那他们连周末情侣都做不成。   可现在,她成了那个大忙人。   双标是人的天性,阮文也不例外。   她内疚但也没办法。   谁不想呢?   若是有可能,她还想天天吃谢蓟生做的饭菜呢。   可现在还不是得去日本忍受那不怎么样的食物?   要不是因为谢元元还太小,阮文真想把谢蓟生一块打包到东京,让他专门给自己做饭。   只不过,这并不现实。   ……   阮文丢下孩子去了东京,这让阮秀芝十分的无奈。   “你看回头怎么跟小谢说?”   人还在路上呢,阮文已经飞往东京了,这算怎么个事呢?   阮秀芝一把年纪了也觉得自己没办法跟谢蓟生解释,她决定把这件事推到自家儿子身上去。   周建明觉得委屈,“你这让我怎么说啊,您好歹还是长辈,他一向敬重您,要不您说?”   阮秀芝拿出做母亲的气势来,“让你说你就说,磨磨唧唧算什么?养你这么大让你说句话都不会?”   说话周建明自然是会的,但他……   行吧,亲妈开口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周建明准备了一大套说辞,但压根没用上。   谢蓟生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某种意义上来说,促成阮文去东京的人,是他。   若不是从沈老家离开时,他有意说了句沈老研究所的现状,阮文也不见得会这么快就下决心。   不过这件事倒也不算太麻烦,“我跟学校提交了申请,打算下学期去东京大学的工学部进修。”   周建明霎时间o型嘴,“那,那元元呢?”   “到时候带着她一块过去,也就一年时间而已,就当是带着孩子出去见识见识了。”   他和阮文一直分开不是办法,好在谢蓟生有自己的路子。   他没办法去美国,毕竟当初在南边战场上,他上了美军的黑名单,大概这辈子都没办法入境美国。   但去日本暂时没什么问题。   “这件事我还没处理好,暂时先帮我保密。”   保密,换句话说,别跟阮文说。   周建明连连点头,“那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就跟我说。”   他能帮忙绝对不含糊。   谢蓟生轻笑了下,“帮我保密就行了。”   ……   赫尔斯没想到阮文这次竟然要做资本大鳄,来东京炒股。   他一度觉得这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仿佛愚人节就在昨天。   赫尔斯刚从美国回来,处理了出版商和华纳那边的问题,参加了首映典礼,他就飞速赶回东京,毕竟这些事情哪及得上自己千万资产重要?   股市没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倒是阮文杀了个出其不意。   她不是向来稳妥投资为主吗?   短短几天时间而已,阮文已经在东京购置了房产,大有在这里长期住下去的意思。   赫尔斯有些不懂了。   “你这样,你先生能同意?”   “他自己挖的坑,埋了自己也只能说是咎由自取吧。”   若不是谢蓟生提到沈老的事情,阮文也没想着炒股来搞钱。   可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如今日经指数不到九千,她倒是隐约有那么点印象,日经指数曾经突破三万点。   就是在八十年代末。   大盘普涨的前提下,在日本股市投资赚钱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只不过炒股太耗费精力,需要人专门盯着,阮文之前实在没这个精力。   现在有动力也有了时间,索性就来东京这边住着。   她购置的房产倒也不贵,欧文便宜卖给她的。   他最近在股市里挣了不少钱,有心感谢阮文又觉得阮文什么都不缺。   前两天阮文拜托他打听一下东京有没有合适的房产,欧文二话不说把自己名下的一处房产便宜卖给了阮文。   送房子不太合适,到底走了官方流程,只是价格较之于市面上,也就比手续费贵了一点。   阮文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她给欧文出谋划策挣的钱能买上百栋这样的房子,倒也不存在受之有愧什么的。   赫尔斯看阮文家里乱糟糟的,甚至还购买了厨具,他仿佛看到了天外来客,“你这是要学习下厨?”   准确点说应该是炸厨房才对。   阮文摇头,“我哪有这本事,打算找一个钟点工什么的,给我做三餐就行。”   想要找这么个人不算是太麻烦,去大使馆那边打听下,倒也不怕找不到人。   “现在日本的劳动力成本高,我觉得你要是不嫌麻烦,倒不如直接从你们国内带来个人。”   虽说阮文不缺这些钱,但他还是觉得不合算。   “你这倒是个好主意,在日本待了那么多年的人不见得还能有什么好厨艺,我回头让谢蓟生帮我找个人。”   只不过在国内办签证也需要点时间。   阮文觉得为了自己的胃考虑,这些倒也都能容忍。   赫尔斯想不通阮文,正如同他有些看不懂阮文买的这股票又是什么意思。   证券交易大厅,阮文选的股票颇是冷门。   冷门到,到现在还趴在那里没什么起色。   游资对这冷门股票不看好,普通股民也不见得会买这个。   在日本股市几乎翻倍的今天,阮文选的股票没有什么势头,赫尔斯不明白阮文的选股思路。   “我没什么技术,但是赫尔斯你要知道,炒股炒股,从字面意义上股票是用来炒的。”   赫尔斯当然知道这字面含义,可……   “你就不怕你这么多钱投进去,把自己坑了吗?”   “坑就坑呗,就当交学费了。”   阮文心态好得很。   超大单的涌入在繁华的日本股市并没有掀起什么大的波浪。   而在东八区,程部长密切关注着东京那边的情况。   周二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他一度想要打电话给阮文,问她怎么样了。   说是周二可以看到苗头,周末就能见分晓,这一百亿日元的苗头,看到了吗?   还没等他这通电话打过去,阮文电话打了过来,“大概得等到周四才行。”   田岛惠子不想和藤原家分一杯羹,但她自己想要搞定这件事并不是那么容易。这不,原本该播出的纪录片延迟了。   到底是她家的造纸坊,阮文也不好说什么。   趁着这时间,她仔细筛选了几个相关概念的股票,打算明天继续往里头投钱。   过山车般的心情程部长其实一直都在经历。   外汇市场和股票市场不都一回事吗?   起起伏伏玩的就是心跳。   只不过他现在是对外贸易部的部长,这两笔钱都是从他手中流出去的,他能不担心吗?   真要是不担心,那该担心的就是上面的了。   周四的时候,程部长并没有接到阮文的电话,他想着等明天再联系。   再怎么说,也得沉得住气才是。   只不过程部长电话还没打,中联部的郭秘书先一步联系他。   “你给阮文多少资金?”   程部长反应过来,“怎么,她那边有好消息?”   “有,昨晚就接到了东京那边传来的消息,他们的电视台在播出一个宣传片,今天早晨也有相关的报纸新闻报道,之前阮文不是送过你那个和纸吗?价格一下子翻了两倍。”   连带着相关的股票也都开盘直线拉升。   炒股炒的是情绪,庄家拉动,散户一股脑的投进去。   等着庄家赚的盆满钵满的离开,那些散户能做什么?   见好就收的还好说,那些赌一波的大部分都只能仓皇逃离甚至连逃都做不到。   程部长眼皮一跳,“那我给阮文的钱是不是少了点?”   才一百亿日元,太少了些。   郭秘书笑了起来,“你看你这情绪也被带动了。”   程部长老脸有些挂不住,可不是咋的。   不过这种赚钱快的确是有些激动人心,“那我再问问阮文,看她有什么下一步的打算。”   日股没有涨停机制。   阮文选中的几只股票因为都与和纸概念有关,在上午的交易时间内涨幅高达百分之二十。   趁着涨价的机会,阮文把剩余的钱一股脑地投了进去。   这让赫尔斯看的眼皮直跳,“你这是不是太冒进了?”   “还好吧,不过我不把大额资金投入进去,怎么吸引旁人来给我买单?”   日股交易时间是工作日的9:00-11:00,12:30-15:00。   午饭的时候,阮文顺带着给国内打了个电话,很顺利的让自己手头上的资金翻了几倍。   用程部长的话来说,就算是亏空了那也只是亏了之前赚的那些钱。   不要紧。   他让阮文大胆的去折腾。   阁楼上的另一只靴子落了下来,程部长现在反倒是放宽了心。   既然阮文敢请缨,她就有十足的把握,自己要做的就是信任她就好了。   到底谁是伯乐谁是千里马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   他们相互成全,能够双赢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   五月接近告终时,阮文这才有时间回国。   她刚来到日本略有些忙碌,又收拾了下自己的住处,第一个周末并没有回去。   这让谢元元小朋友十分怨念。   如今多少算是进入正轨,周五收盘后第一时间赶到机场,阮文搭乘飞机回国。   等她回到阔别已久的省城,夜色已经降临。   较之于当初阮文刚来省城读书时,这座城市变化还挺大。   出租车司机很是健谈,就像是皇城根下的司机连中.南.海开什么会都“一清二楚”一样,这位司机也说起了省城的热闹事,“大妹子你是在那个日化厂上班是吧?你们老板跟人跑了,你们这工厂还干的下去?”   阮文恍惚了下,“没听说啊。”她跟谁跑了?   司机猛地一拍方向盘,“你不知道?你们老板都走了两三年了吧,要我说啊这女人不能一直在外面,你越是惯着她,她这心也就越野,到时候你还能管得住?你看她老公,可怜巴巴的带着个孩子,又当爹又当妈的,有啥用?还不是守不住自家婆娘?”   阮文:“……”   司机继续道:“不过我也听说了,是那男的不行,好不容易才要了个孩子,唉,这都啥事啊。”   阮文瞪大了眼睛:“……这都听谁说的啊?”   谢蓟生不行?   呵呵。   他要是不行,大概大部分男人都ed吧。   司机话匣子一打开有些止不住,车子眼看着要停下时,他忽的又来了一句,“大妹子你有对象没?我有个兄弟开货车,工资还挺高。”   要不是因为瞧着这乘客长得好,司机才不打算介绍呢。不过也忒瘦了点,怕是不好生养。   阮文十分客气,“我先生是老师,在省大教书。”   司机觉得这有点巧合啊,“哟,这不跟你们老板一样吗?”   “是啊,挺巧的。”   阮文看向车窗外,瞧到厂门口站着的人时,她挥了挥手。   司机瞧着那站着的男人有点眼熟,听到那小姑娘说话时,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妈妈,元元最近有乖乖跟着爸爸读书哦,你给我买礼物了吗?”   而厂门口的保安的话更是让他傻了眼   “阮文回来了啊,又给我们带点心,真是太麻烦了。”   阮文?这个工厂的老板,是不是就姓阮?   司机觉得自己快昏过去了。   ……   家里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   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阮文看着那牛腩炖豆腐,眼前一亮。   “现在日本那神户牛肉都白菜价了,肉质的确嫩了些,要是小谢老师你能去给我当厨子多好,咱们天天吃神户牛肉。”   可惜,谢蓟生出不去。   阮文在卫生间里洗手,并没有注意到客厅里的男人眉眼含笑。   主食是刚出锅的饺子,旁边有新蒜捣成了蒜汁,还有香油和醋碟。   阮文觉得这才是人该吃的食物,“对了我让你给我找的厨师,找到了吗?”   谢蓟生看着狼吞虎咽的人,“嗯,不过签证得等些天。”   好饭不怕晚。反正她要在日本待一段时间,倒也不着急。   阮文说起了自己过去这两周的收获。   “一开始入手的那个股票翻了三倍,日股没什么涨停板机制,这真的是直线拉升。要不是因为沈老那边急着等米下锅,我还想再拉一波。”   只是她这次炒股的本来目的就是为了给沈老搞科研经费。   如今收益翻了三倍,阮文直接抛了这几只股票,给沈老带来了一百万美元的研究经费。   “就是后期的选股有些麻烦,特别费脑子。”   虽说现在日股在上升期,买啥都行。   但阮文想整理出一套属于她自己的技术路子,所以得多费神。   谢蓟生给她夹了块豆腐,“那多吃点蛋白质,补补脑子。”   老豆腐入了肉味,里面浸透了肉汁,还有点点烫。   但味蕾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阮文像个孩子似的说话含糊不清,“小谢老师你这是宝刀未老啊。”   厨艺还是那么的棒。   当然,也不止厨艺。   谢蓟生很是体贴的问了阮文行不行,这让阮文恨不得踹他一脚,“我回来的时候,司机跟我信誓旦旦的说,你不行。”   看着谢蓟生脸上神色凝滞,阮文掐了他一把,“他怎么知道的啊?我不在家的时候,小谢老师你是跟哪个年轻的小姑娘勾搭上了吗?”   男人的喉结动了动,“嗯。”   是整天跟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胡说八道,两人驴唇不对马嘴,每天都在念叨着那个狠心的女人什么时候能回来。   如今真的回来了,与他肌肤相亲。   如梦似幻一般。   肩膀微微吃痛,是阮文咬了一口,“那个小姑娘,你是不是还得伺候她吃饭穿衣啊?”   孩子的待遇多好啊。   要是可以,她也想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小朋友。   不用考虑那么多,每天吃吃喝喝的多舒坦?   小孩子有小孩子的快乐,大人也有属于他们的欢愉。   阮文像八爪鱼似的缠着谢蓟生,“我在美国的时候就天天想你,你呢?”   谢蓟生自然是想的,只不过他素来收敛情绪,不会把这些事情与外人说。   如今久别重逢,自然是干柴烈火,用行动诉说自己相思之苦。   ……   六月有点忙,阮文在东京的那座商业大厦有几个租户合同到期,又得重新拟定合同。   因为东京房价的上涨,租金也有相应的变化。   为了不扎眼,阮文也随大流的涨租金,甚至还把涨幅调高了一些,租金房价反倒是成为东京人有钱的标志,他们不缺钱!   到了月底,阮文本打算回国一趟,却不想周四晚上谢蓟生打电话跟她说,他找的那个厨师这周六上午到东京。   “我让赫尔斯去接……行吧,还是我去吧。”   赫尔斯到底是外国人,就连欧文也是外国人。   谁去都不合适,这毕竟是给自己找的厨师,她这个当事人去自然是最合适不过。   阮文也没多想,以至于在机场看到谢蓟生抱着女儿时,她脑子有点没转过来。   好一会儿,她这才意识到,谢蓟生给她找的厨师就是他本人。   “你……辞职了?”   这两年下海的老师还真不少,毕竟相较于从商挣钱,当老师的收入简直少得可怜。   谢蓟生的私房钱倒也不少,他做的乱七八糟的,阮文也没管过。   就算是辞职,她也不意外。   从谢蓟生手里接过行李箱,阮文亲了亲女儿,“坐飞机好玩吗?”   谢元元有些迷迷瞪瞪的,她有点困,想要睡觉。   小姑娘下意识地就要往母亲怀里凑,但被她老子给拽住了。   谢蓟生抱稳了女儿,“跟学校里打了申请,来这边交流学习。”   阮文眼皮子一跳,半晌忍不住笑出声来,“就这么放你出来了?”   学校那边倒是省事,很快就通过了。   不过谢蓟生身份特殊,想要出国也不是那么轻松。   被考察了有段时间。   在乐薇的爸爸做担保的前提下,他这才带着女儿来了东京。   “不想我过来?”   阮文停下脚步,右手捂住女儿的眼,踮脚亲在谢蓟生脸上,“怎么会?”   他能来再好不过了。   一家三口团聚是天大的好事,阮文再高兴不过。   谢蓟生的到来让阮文有了新的计划,比如说买一辆代步的车。   他要去东京大学进修,而谢元元小朋友也要去读书。   好在欧文很是热情的帮阮文解决了问题。   阮文在证券公司也就忙活到三点钟而已,虽然还要看很多资料。   但不耽误她接送孩子上下学。   路上顺带着买了水果蔬菜,等着谢蓟生回家做饭就行了。   周五下午,阮文忙活完自己的工作,看了下表,从证券公司离开,去幼儿园接女儿放学。   刚到校门口,就有校工喊住了她,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阮文皱了皱眉头,她闺女又跟人打架了? 第361章 361选择   挨打的小男生个头比谢元元还要矮上一些,这会儿正在那里抹眼泪。   老师不停地安慰着学生,要谢元元跟人道歉。   小姑娘来到东京后并不是很适应这里,她的玩伴们都换了人,而且新玩伴们说的话她又听不太懂。   亏得这所幼儿园的老师用英语教课,不然她连课都上不了。   阮文的到来让原本僵持不下的气氛略有些变化。   负责照看谢元元的老师坂本秋奈小姐不免有几分埋怨,“阮文小姐,您的女儿真的需要好好教教,她一个女孩家怎么可以打男孩子?”   打人的确不对,阮文也认这一条。   但老师这话她特别不爱听,“可能是这个小朋友欠揍呢?”   老师:“……”   坂本秋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这是孩子家长应该说的话吗?   怼人一时爽,阮文没有再跟老师纠缠,“跟妈妈说,为什么要打人呢?”   小姑娘一脸的委屈巴巴,“他抢了我的蛋糕吃。”   阮文:“……”好孩子,知道护食,挺好的。   擦掉女儿眼角的小泪花,阮文看向了老师,“秋奈小姐为什么由着其他小朋友来抢我女儿的零食?是因为我没有给她费吗?”   坂本秋奈多少有些尴尬,“千咲是男孩子胃口大,所以吃的多了点。可就算抢了她的零食,也不该打人啊。”   阮文笑着问,“那该怎么办?把他丢到粪池里,让他把抢过去的零食吐出来吗?”   坂本秋奈原本微红的脸此时此刻一片臊红,“阮文女士,您这样太……”   “太无礼了吗?”阮文冷笑一声,“您要是再这么有失分寸,我想我有必要见一见你们的园长,让她来给我评评理。”   阮文带着孩子离开了。   她看着坐在后排玩布偶娃娃的女儿,“元元,你喜欢在这个学校里呆着吗?”   “妈妈听实话还是听谎话?”   行了,都不用听了。   阮文思考了下,“明天妈妈带你去动物园。”   她得跟谢蓟生商量下,商量下她家小姑娘的去处。   ……   “那些小孩子都是说日语,元元压根听不懂,他们老师的英语也不怎么样,再说她的英语也不是很好,压根沟通不畅,我在想要么让她跟着我,要么送她回去,让姑姑帮我带一段时间。”   跟着她去上下班不是不行,但这样势必没办法接触到同龄的小朋友。   小孩子也需要社交,他们应该享受正常的童年生活。   回国去倒是可以,清华本身就有附属的幼儿园,让她家小表哥接送元元上下学就好了。   而且家里还有阮恬这个大姐姐。   除了一点,父母不在家。   其他都很好。   两个选择各有利弊。   谢蓟生看着阮文必须二选一的模样,“是我考虑不周到。”   他想着一家团聚是好事,但忘了女儿就算再聪明,想要融入一个陌生的群体也不容易。   “这不怪你。”   阮文苦笑,这怎么能怪谢蓟生呢,真要是找原因,那也在她身上。   “明天问问她,看她怎么选。”   谢蓟生忍不住皱眉头,“她还是个孩子。”   “我知道,不到五岁的孩子,但她是个鬼机灵,你不能拿她当两三岁的小孩子看。”   谢元元小朋友选择留在东京。   虽然回去后可以和小朋友玩耍,但她更想跟着爸爸妈妈。   “我努力的学,学日语,你别把我丢回去好不好?”   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略有些抽泣,看的阮文心底发酸,“不会,妈妈教元元日元,这样元元就能去幼儿园和小朋友一块玩耍了。”   国内小孩子现在学习的课程都还比较简单,其实阮文自己教也能教的过来。   她也不想让女儿留在国内当留守儿童。   孩子愿意跟着他们待在东京,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   欧文很快就知道了谢元元离开学校的事情。   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动动脚趾头也知道。   日本人的“傲慢”不是一天两天的,国家经济总是能让国民挺起腰板子,对待来自落后贫穷的中国的孩子自然瞧不上。   可不看僧面看佛面,阮文的孩子是他带进学校的,如今欺负这孩子,岂不是打他的脸?   老师很会看碟下菜对吧?   欧文也会!   藤原优子是这所幼儿园的大股东,欧文直接把当天欺软怕硬的老师坂本秋奈给开除了。   藤原家的少爷这般动作,甚至于让她无法在东京地区继续当老师,坂本秋奈这才意识到,那天自己到底犯下了什么样的错误。   她好不容易找到这位藤原家少爷的住处,看到一个女郎开了门。   年轻的女郎脸上带着微微的媚态,胸口处是大片的痕迹,以至于坂本秋奈不敢去看。   她报上姓名后,想要当面向藤原家的公子致歉,却不想那女郎很快折返回来,“欧文说让你滚。”   满怀期待的坂本秋奈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女郎倒是有几分同情心,“你倒不如直接去找那位阮文小姐道歉。”   最近做欧文的女伴,她多少还知道一些内情。   坂本秋奈感激的冲女郎鞠躬。   公寓的门关上。   欧文看着进来的人撇了撇嘴,“你倒是好心。”   女郎倚在他怀里,“我不认识阮文小姐,但我想能让你这么害怕的人,应该不会被三言两语打动吧?”   欧文十分认真的强调,“谁怕她了?我那是尊重女士,绅士风度懂吗?”   他才不……怕阮文呢。   顶多就是怕她发了飙,回头有赚钱的买卖不喊他。   ……   坂本秋奈登门道歉。   只是连门都没有进去。   阮文让女儿进去玩,她把人留在外面。   坂本秋奈脸上有些挂不住,“很抱歉我之前处事不公,希望没有给元元造成伤害。”   阮文脸上笑意骤然消失,“被学校开除了吗?”   “什么?”她反应过来,脸上一阵通红,“原来您也知道了。”   “我对你有没有被开除不感兴趣,不过你要是没被开除,也不会来跟我道歉。”   这个民族啊,总觉得没什么是道歉解决不了的事情。   大不了就多鞠几个躬呗。   至于别人接受与否,他们根本不管。   偏生阮文并不吃这一套。   她看着一脸尴尬的年轻女老师,“被开除了也只能说你咎由自取,最好别在出现在我面前,也别再想求我女儿原谅你,否则我不介意让藤原家的人帮忙,让你再也找不到工作。”   坂本秋奈闻言浑身一颤,其实她在东京,已经没了活路。   想要继续做教师,却没有哪个学校愿意留下她。   没有谁想要得罪藤原家。   而如果藤原家的那位公子发话,她找不到工作也不是不可能。   甚至还会牵连她的家里人。   坂本秋奈慌了,她下意识地跪在地上,“是我处理不当,求您不要这样。”   现在知道错了吗?   如果阮文不认识欧文,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家长,没办法开除坂本秋奈。   那又会怎么样?   这位女老师,会来道歉吗?   倘若她只是个普通人,把元元继续留在那所幼儿园,那元元日后会被这位老师公平对待吗?   只不过她并非普通人,她敢不让女儿去读书,也知道欧文知道这件事后肯定会给她出气。   至于原谅?   “原谅你是上帝的事情,你不该来找我。”   坂本秋奈看着关上的院门,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力气,连哭泣都变得如此的无力。   阮文看着正在庭院里荡秋千的女儿,她过去给荡秋千。   “回头要跟爸爸学扎马步,懂吗?”   她和谢蓟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女儿,所以这孩子得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尽管现在让一个小朋友去暴揍大人不可能。   但万一同龄人起矛盾呢?   “妈妈也要一起学吗?”   阮文笑了笑,“妈妈很早就学过了,不过可以跟元元一起学。”   谢元元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我们一家人学习才开心嘛。”   她人小鬼大,阮文忍不住笑了起来,“就你机灵。”   ……   欧文来证券公司找阮文,说的自然还是谢元元的事情。   “东京还有一家面向外国人的幼儿园,要不把孩子送到那里去?就是在反方向,你接送孩子可能麻烦点。”   阮文也有她的证券经理,不过证券经理最大的作用就是在公司里给她找一个小格子间,让她能够进行操作。   至于挂在证券经理名下的手续费,倒是一分都不会少。   大主顾有这样的要求,证券经理十分的配合,知道这位大主顾带女儿过来,又特意把格子间扩大了几分,这样方便母女俩在这边忙。   的确是母女俩都忙。   谢元元在那里看自己的小人书,阮文则是研究股票。   现在的股票还多是证券从业人员通过电话推销。   打电话需要时间,哪比得上在证券公司能够及时获得一手信息?   实际上当游资纷纷涌入日本股市时,这些大规模的外资都有相应的代理人,分散在日本的几个大的证券交易所。   在炒股这件事上,赫尔斯和阮文都比较喜欢亲力亲为。   而欧文因为有专门聘请证券经理,他就属于比较懒的那一种,偶尔才会来这里一趟,目的也不过是看望赫尔斯。   最近来的倒是稍微勤快了些,那也是因为阮文就在证券交易所。   “不用了,我和谢蓟生都能教她基础课程,而且顶多也就两三年,不会耽误什么进度。”   两三年。   欧文敏锐的捕捉到这个词,“你是说,你要在东京待上两三年?”   换句话说,在阮文看来日本股市至少能红火两三年?   阮文笑了笑,“难道你觉得还能一直这么牛气哄哄下去?”   “那倒没有。”   欧文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没有永久的牛市。   只不过两三年就足够了。   这两三年的时间,他可以赚足够多的钱,下半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想想,就十分刺激。   “对了。”   欧文忽的想起来另一件事,“这周六,有一个拍卖会,你一定要去。”   阮文拧眉看向他,“有什么特殊的拍卖品吗?”   她说完忽的意识到,欧文特意来跟她说这件事,只怕这拍卖品,可能跟她有些关系。   “田岛惠子也要去?”   欧文竖起大拇指,“聪明,不过这个拍卖品是我母亲提供的。”   当初关于和纸纪录片和相关新闻报道引发了一阵热潮,这使得国内的和纸价格不断攀升。   如今的一份手工和纸的价格已经是一年前的十倍,而且还有继续增加的势头。   他的母亲藤原优子女士,在得知田岛家的宣传策略竟是出自阮文之手时,一度十分的恼怒。   她选择了后发制人的手段,进行拍卖会。   拿出藤原家珍藏的和纸,为藤原家的和纸造势。   “说起来女人小心眼起来还真是有意思,据说田岛惠子也拿了拍卖品,我估摸着到时候我亲爱的母亲怕不是被气得七窍生烟。”   阮文看着乐呵的欧文,“你这么喜欢看她发火吗?”   “一般般吧,不过我讨厌她那股子虚伪劲。说实在话阮文,你脾气跟我母亲有点像,你们都喜欢掌控一切,不过你们又不一样,你更直白一些,所以我更喜欢跟你打交道。”   阮文对这夸赞并不是那么的感恩戴德,“我想你跟喜欢跟我赚钱而已。”   欧文无奈叹气,看着正襟危坐在那里,出神的看着小人书的谢元元,“你瞧,你又直白地过分了。”   但他的确喜欢跟阮文打交道。   所有的筹码都在桌面上,选不选随你。   跟着她干,能吃香的喝辣的。   就算有点脾气又怎么样?   有本事的人有脾气那叫真性情。   没办事的人脾气再温和,对他没有半毛钱的用处。   他都懒得搭理。   ……   阮文一家三口去参加拍卖会。   欧文特意给她送来了邀请函,“去看看嘛,说不定还有一些意外惊喜呢?”   拍卖会上的拍卖品大部分保密,只透露了零星几个来做噱头。   谢元元对那个鸽子蛋十分好奇,“这个是咸鸭蛋的蛋黄吗?”   红彤彤的,倒是像。   阮文哭笑不得,“那是红宝石。”   “红宝石是什么?石头吗?”   “是石头,但很贵很贵的石头。”   谢元元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扯了扯谢蓟生的胳膊,“爸爸,妈妈喜欢这块石头,你买给她好不好?”   阮文忍不住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瓜,“傻孩子,那么大块的红宝石,很贵的,就算把你爸爸给卖了,也买不起啊。”   谢元元小脸蛋上有些震惊,“值很多小蛋糕吗?”   “嗯,超级超级多的小蛋糕,元元这辈子都吃不完的那种。”   谢元元忍不住又看了眼,瞧不出哪里好看,还不如蛋黄好看呢。   “不值得,咱们别买了。”   有这钱,为什么不给她买蛋糕吃呢?   谢蓟生看了看妻子,“喜欢这块石头?”   谁不喜欢这种石头呢?   不过一想就知道价钱肯定很贵,阮文摇了摇头,“一般吧,回头可以问问欧文,买一些刚采来的珍珠,做个珍珠项链也不错。”   日本的采珠业还挺发达的。   谢蓟生看着和女儿研究拍卖品名单的人,他缓缓收回目光。   好像是很长一段时间没送给阮文礼物了。   ……   拍卖会场位于东京最为繁华的商业街道上。   阮文过去的时候,那里已经豪车云集。   身着和服的女士们踏着小碎步从车上下来,和服的裙摆微微摇荡。   阮文摇了摇手里的小扇子,问谢元元,“热不热?”   小姑娘摇了摇头,“这里会卖小蛋糕吗?”   这就是个吃货。   热衷于甜品的吃货!   阮文苦笑了下,“会场应该会提供小蛋糕。”   女儿热衷于甜品,阮文看向谢蓟生,“你说她将来该不会成为一个糕点师傅吧?”   毕竟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啊。   谢蓟生莞尔,“她愿意做什么那就做什么。”   父母这般努力,不就是为了让孩子将来不再那么辛苦吗?   他们的女儿,想要研究大飞机宇宙飞船也好,去做糕点师傅也罢,只要她高兴就好。   “也是,倒是我着相了。”   阮文捏了捏女儿的小脸蛋,“我们进去找小蛋糕吃。”   拍卖会场里颇是热闹。   这种场合,本身就是社交场所。   阮文一进去就看到赫尔斯在跟人推杯交盏,显然这位斯拉夫人在东京这么长时间,倒也不止是炒股。   他一向都是交际达人。   赫尔斯并没有过来和阮文一家三口一起坐,遥遥举了下酒杯,便又是跟人热络地闲聊起来。   “他很擅长交际,也难怪在哪里都吃得开。”   不知道欧文什么时候过来的,不过有一件事可以确定,欧文嘴里头泛着酸味儿。   阮文看了眼跟在他身后的年轻女郎,和之前见过的那个又不一样。   他倒是情场浪子,换女人的衣服比换手里的股票还快。   “有什么喜欢的吗?叔叔买给你。”   欧文知道,阮文的软肋在家人身上。   不过买东西给谢蓟生这个大男人就算了。   他选择从小朋友这里出发。   谢元元倒是认识欧文,声音甜兮兮的,“叔叔,你能让他们再给我点蛋糕吗?我想尝尝其他口味的。”   欧文被小女孩一本正经的模样逗乐。   “行,那就尝尝柠檬味的好不好?”   阮文挑了下眉头,没说话。   她在看拍卖会上的这些拍卖品。   “国宝级大师倾力之作……”   阮文念叨了句,还真是不遗余力的在做宣传。   “这是你家的?”   欧文摇了摇头,“没,我母亲拿出的是一件两百多年前的藏品。”   阮文眼皮狠狠一跳,“倒是挺下本钱的。”   不过藤原优子的策略并没有达到预想的目的。   珍藏两百多年的和纸能卖出高价,可宣传策略没跟上。   反倒是田岛惠子的“国宝级大师”概念提出后,引起了热议。   八月份的东京,和纸价钱再度翻上一倍。   甚至有人不惜五千美元高价,只为买国宝级大师亲手制作的手工和纸。   东京的手工和纸,一度洛阳纸贵。   赫尔斯十分惋惜,“你应该多拿那几只股票一段时间。”   相关的股票价格几乎翻倍,而阮文却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出手,倒是赫尔斯在里面赚了一波快钱。   阮文笑了笑,“我倒是想,不过太明显了引得日本大藏省来调查我怎么办?”   程部长给她的钱越来越多,阮文倒不嫌麻烦,毕竟钱越多给沈老的经费就越多。   她折腾的欢快,却也足够小心。   大资金总是会引起注意,阮文早前还有些冒进,现在则十分的小心谨慎。   把资金做分散处理,省得树大招风。   她也知道,在拍卖会前再度买进那几只股票相当不错,但这不是怕被监管部门逮着吗?   “我现在这不也挺好?”   ……   谢蓟生在东京大学的交流时间原本计划是一年,不过他后来又改变了计划,归期不定。   在此之间他倒是有趁着寒暑假回国,帮助学校进行实验室的建设。   自然也少不了去看望汪老。   老头之前换了义肢,但效果不算特别好。   他本就是火爆脾气,受不住这般折磨人,一直用着不习惯。   哪像是石磊的父亲,能够坚持寻找人几十年的,意志显然更为坚定一些,早前谢蓟生去了上海一趟,看着石老爷子慢吞吞地下楼去散步。   再一对比汪老依旧坐在轮椅上,他也只能说一句人比人气死人。   “阮文这次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   过年的时候倒是回来了,再往前算,好像是她姑姑过生日的时候回来了趟。   哦,去年九月份回来了一次,好像是说那边的公司研发出了8英寸的光刻机,她回来帮着处理了订单,还带回了好几个日本人。   再往前,汪老有些记不清了。   他干嘛记那么清楚,小没良心的就知道往国外跑,这都多少年了?   “她最近忙,说是差不多明年就消停下来,到时候就回来了。”   汪老眼前一亮,“那就不出国了?”   阮文出国太久了。   在美国呆了一年半,回来后屁股还没暖热呢。   这又去了日本呆了两年多。   这干脆定居在海外得了。   “元元这都八岁了,你们也不让她去上学,有你们这么当家长的吗?”   谢蓟生纠正了下,“还没过七周岁生日呢。”   汪老狠狠瞪了一眼,“那不是快了吗?”   孩子当时在幼儿园不适应,行,那就自己教。   可你不能耽误孩子读书啊。   马上都八岁的孩子了。   你看人家罗小虎,现在在幼儿园里耀武扬威,过生日的时候一群小朋友给他庆祝。   一想到当初谢元元过生日时的热闹,再想想现在一个人孤零零的跟着爸爸妈妈,他心里头就难受。   谢蓟生不跟他啰嗦这些,“我还得去建明那里一趟,您注意保重身体。”   汪老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把人给赶跑了,“你就嫌弃我上了年纪话多是吧?”   “真不是,建明那边实验室要改建,我说了过去帮忙。”   汪老看他一脸认真模样连忙挥手,“快去吧快去吧,我不耽误你了。”   他虽然上了年纪,用汪萍的话说不讲道理起来。   可也知道,自己没啥文化,不能耽误文化人的大事。   谢蓟生看着老人,到底没有马上离开,“您是有什么事?”   “我能有什么事?上了年纪的人就混吃等死就行了。”   他嘴上倔强,和年轻时倒没什么区别。   谢蓟生拧了拧眉头,“那行,我先去忙了,等晚上再回来陪您吃饭。”   汪老看着离开的人,欲言又止,到最后还是没开口。   倒是警卫员有些忍不住,“谢哥是好人,说不定能帮忙呢?”   “他帮什么忙?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江呢,谁都不准跟他说。”   他是想要跟谢蓟生开口,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谢蓟生不是光棍汉,他有家有口的也有牵挂,不能给这孩子添麻烦。   不能啊。   ……   谢蓟生并没有直接去清华园找周建明,拐了个弯,他去找了罗嘉鸣。   罗嘉鸣欲言又止,吞吐了半天才说,“不就是汪萍她二哥的事情嘛。”   汪成武?   “两年多前的事情,怎么又折腾了起来?”   汪成武当初闹的事情不大不小,他负责项目出了问题,投资失败且资金被手下的人席卷一空跑了。资金没办法回笼,项目进行不下去,这种事情肯定要追究责任。   说是秘书卷走了钱,可证据呢?   当时汪成武为了不牵连家里人,主动揽责,去里面吃公家饭了。   那件案子已经定性,怎么时隔两年还闹腾了起来?   罗嘉鸣轻咳了一声,“就头段时间有消息说,卷款逃走的那个人有了下落。”   “那抓到没有?”   罗嘉鸣摇了摇头,“说是在非洲那边,原本我是打算过去的,如果能把人抓着,起码她二哥能出来。但前段时间小虎病了一场,汪萍死活不让我去。”   非洲那里本身就危险的很,罗嘉鸣信心也不是那么坚决。   这么一来二去的,就……   谢蓟生明白了,“知道了。”   他转身离开,这让罗嘉鸣有些担心,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老大,你不会打算过去吧?”   去非洲找那个携款潜逃的人。   “我去找建明。”   罗嘉鸣看着头也不回的人,觉得自己有点做错了事。   他是不是不该说?   回到办公室,罗嘉鸣打电话给汪萍,“我问你件事,你家除了老爷子,谁跟谢蓟生关系最好?”   汪家三子一女。   老大成文老二成武,老三汪萍,最小的则是汪成斌。   谁跟谢蓟生关系最好?   “我妈。”   罗嘉鸣:“……”老太太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是不是可以忽略不提?   他轻咳了一声,“那谁跟谢蓟生关系最差?”   汪萍的回答很直接,“我们兄妹四个,一个比一个差,最差的大概是我二哥吧,你忽然问这个做什么?他回国了?”   她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点,不过声音紧了一下又松弛下来,“知道了也没啥事,老爷子一把年纪不至于这么犯糊涂让谢蓟生去找人。只要他不开口,依照谢蓟生跟我二哥的关系,他不会去的。”   罗嘉鸣听到这话一点都不安心,甚至还有些犯愁,“可你也说了,除了你妈对谢蓟生最好的就是你爸,他这个人最感恩了。”   这话让汪萍一阵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不一样,他现在心里头有牵挂,不会再这么愣头青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罗嘉鸣觉得还真不一定。   他总觉得是自己犯了错,为此还特意联系了下阮文,把这件事跟阮文说。   汪家二哥?   当初谢蓟生提了一嘴,但那都两年前的旧事了。   “我知道了,谢谢。”   突如其来的感谢让罗嘉鸣有些不知所措,他原本觉得阮文会把他骂个狗血淋头才是。   电话没有挂断,阮文察觉到那边的沉默,“还有什么事?”   罗嘉鸣觉得自己真的是有病,非要让人骂一顿才觉得舒坦,“没有,没有,你忙,不打扰你了。”   他还真打扰到了阮文。   放下电话,阮文看着正在客厅里吃水果的女儿,她叹了口气。   可有些事情,她能拦。有些事情,即便是阮文也没办法阻拦啊。   谢蓟生在东京陪了她两年多,照顾着她们母女的日常。   因为她比较忙,后来连谢元元的课业都是谢蓟生负责。   他也没怎么提出要求,如果说现在要提出要求,要去非洲把那个携款潜逃的人带回来。   阮文没办法拒绝。   但那可是非洲啊。   阮文深呼吸了一口气,等着谢蓟生给她打电话。   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他肯定会去的。   ……   谢蓟生第二天上午才打来了电话。   简单的说了下情况,他声音平静,“我得去一趟。”   “我知道。”   没有汪老的养育之恩,就没有谢蓟生的今天。   老人惦记着儿子,如今有了线索,谢蓟生去帮忙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你注意安全。”   “嗯。”   准备好了的说辞派不上用场,谢蓟生看向窗外,“我答应了元元周六晚上带她去看电影。”   阮文点头,“我带她去。”   谢蓟生很想再去东京一趟,当面跟阮文说这件事。   但他没这个时间。   非洲那么大,他得尽快行动,不然失去了那人的线索,只会更麻烦。   “给我一个月时间。”   谢蓟生压低了声音,“一个月后,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回去。”   一个月啊。   一个月她怎么过啊。   她都习惯吃谢蓟生做的饭了。   这一个月难不成整天下馆子?   理解归理解,可阮文还是恼怒,“你要是一个月回不来,就……”   她到底还是不忍心,话憋在心口难受的很。   “我就算是爬,也会爬回去的。”   阮文:“……我嫁了个大蜥蜴吗?”   为什么要爬回来?   “我要你全须全尾的回来。”   谢蓟生轻笑了下,“好,我全须全尾的回去。”   他这次尽力而为,若是找不到也只能就此作罢。   只是汪叔叔养育之恩不能忘,他总得做点什么才是。   ……   谢元元先是提出了抗议。   她从小由谢蓟生带大,父女俩关系是最好不过的。   从喝的奶粉到吃的饭,全都由谢蓟生经手。   离开一个星期已经让谢元元很不开心了,如今这一个又一个星期,小姑娘这两天悄悄的抹眼泪,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在喊爸爸。   阮文有些头疼。   到了非洲那边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只能靠自己。   那里的基建还不如国内呢,想要打电话都难得很。   她表面上还算沉得住气,不过有两只股票都操作错误,要不是她的证券经理还算负责,看出了其中问题,阮文这一下亏损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好歹是挽救了自己的经济损失,为了表达感谢,阮文第二天过来的时候特意带来了礼物。   证券经理倒是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其实您不用这么客气。”   本来嘛,这是自己的大主顾,他就应该尽心尽力的为客人服务。   单是从阮文这里吃到的佣金,就足够让他完成公司业绩。   顾客有损失,他要是视而不见,那最终只会失去这个顾客。   因为这件事的缘故,阮文和证券经理石川有纪算是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沟通。   石川有纪倒是个有意思的人,“我发现阮文小姐您总是会在这些股票大涨之前卖出去。”   股票的上涨有一个幅度,打个比方说在最高点上涨差不多有70%,而自己的这位大主顾,往往会在股票上涨50%左右就抛出,并没有执着于拿到全部的红利。   阮文是典型的左侧交易者。   “市场上蛋糕很大,我总不能一个人把蛋糕都吃掉吧?”   石川有纪笑了笑,“说实在话,我向其他客户推荐股票时,多是推荐您选的股票。”   他算是一个相当负责人的证券经理,也会给出自己的预估空间。   因为阮文总是会留下10%-20%的空间,所以石川有纪向来都会在阮文抛出这只股票后,联系自己的客户们,让他们抛售。   这个办法稍显的笨拙,但的确好用。   长期看股票市场上行,但个股总是有些跌宕起伏。   石川有纪是保守派的证券经理,稳重为主。   阮文被他逗乐了,“你都做证券经理了,怎么还成了保守派?”   炒股的,可不都是胆大之人吗?   赫尔斯找来时,就看到阮文正在跟她的证券经理喝下午茶。   “丹尼尔说是这两天会来东京一趟,刚才问我你有没有时间跟他见一面。”   丹尼尔?   来自西德的证券经理最开始还来日股分了一杯羹,不过86年底的时候,丹尼尔家里头有些事情,以至于分.身乏术,年后就没来玩股票。   阮文略有些好奇,“他自己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我查到的资料,八十年代后期,日本一根国宝级大师打造的牙签,售价一万美元 第362章 362他的食言   丹尼尔来东京度蜜月。   前段时间,他跟刘春红举办了婚礼。   两人相识多年,经过种种努力,丹尼尔到底是转正了。   他原本是想要去刘春红的老家,但瞧着刘春红回国的意愿并不是那么的强烈。   退而求其次,丹尼尔他们来东京度蜜月。   “那就多住几天,反正我家里也住的开。”   阮文在东京的房产是一处庭院,客房收拾出来十分宽敞,倒不用去住酒店。   刘春红直白地揭露了阮文的小心思,“我看你是想要我给你们母女俩做饭才是。”   她从赫尔斯那里得知谢蓟生回国快一个月了,阮文整天带着女儿出去吃,终究是没学做饭。   不过她的确打算在日本多呆一段时间,趁着这机会给这母女俩解决三餐倒也没什么问题。   晚上的时候,刘春红抱着毛毯来找阮文秉烛夜谈。   “小谢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她觉得阮文在赌气。   她认识阮文都十年了,还能不知道阮文的脾性?   就是在生闷气。   阮文摇头,“忙完就回来了,撑死还有一星期。”   谢元元小朋友这一个月来终于吃了顿温馨的饭,十分满足的睡着,睡没睡相让刘春红想起了自己的俩孩子。   但那点情绪很快就消失无踪。   她也有听说过那俩孩子的事情,可在他们做出选择舍弃自己这个母亲时……   刘春红就打心眼里决定,那不是自己的孩子。   “你也是,就算再生气,也不该拿自己和孩子的身体不当回事。”   她上次见谢元元时,小姑娘看到她还有点怯生生。   今天倒好,恨不得黏在她身上。   能做饭的就堪比亲妈。   这是把孩子折腾成什么样了?   阮文轻咳了一声,“没有啊,其实就适应饮食的多样性嘛,将来她长大了要出国读书,不也得适应汉堡什么的吗?”   “她才多大?”   阮文接话接的很快,“快七周岁了,都这么大了呢。”   时间过得快极了,让阮文都有几分岁月之感。   “是啊,你也不是小姑娘了,就算是撒娇那也得对你男人发脾气撒娇,不能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   阮文轻咳了声,“真没有,其实就是元元想她爸爸了。”   小姑娘古灵精怪的,阮文也拿她没办法。说自己坏话她也只能受着,谁让自己是当妈的呢?   刘春红低声一叹,“她倒是跟小谢关系好,说起这事来,阮文我打算领养个孩子。”   她自己是生不来了,且不说大龄产妇生育危险,她工作忙也没这个时间。   只有她和丹尼尔两个人的家庭未免太安静了些,刘春红打算收养个孩子。   “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刘春红怔怔的看着酣睡的谢元元,“也不是没孩子,但却要去收养别人家的孩子。”   这要是被老家的人知道,怕不是要戳着她的脊梁骨骂。   阮文轻轻摇头,“日子是自己的,别人说三道四也不会帮你过日子,你觉得自己过得舒心就好,当然前提是没违法乱纪。”   她一直都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   刘春红被这话逗乐了,“你最会安慰人。”   “不是我安慰人,只是大家总喜欢用道德的枷锁来困住别人。”   阮文不想拉出来搞批评,“儒家讲天地君亲师,那是为了维护封建统治者的地位,所以他们会不遗余力的宣传儒家思想。不然咱们当初为什么破四旧呢?主席也说过,皇权、父权和夫权那是封建毒瘤,是我们不遗余力要打破的旧物。不要被那些旧思想困住自己,红姐我们是新时代的人,你要学会享受生活。”   走到现在这地步并不容易,阮文可不想刘春红又把自己搞到死胡同里。   “我知道了。”   刘春红抚摸着小姑娘的脸颊,“日子是自己的,别管别人指指点点说什么,我们行得正坐得直。”   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这就够了。   ……   刘春红他们要去富士山玩,走之前给阮文熬了一锅粥,又是炖了排骨、炒了两个菜放在冰箱里,“你吃的时候记得用微波炉热一下,你会用微波炉吧?”   那语气,让阮文恍惚以为自己是弱智,“这微波炉,其实是我们跟那边军工厂合作生产的。”   你说我会用不?   微波炉其实早就被发明出来了,不过阮文做了功能上的小改进,出口到日本时分外畅销,赚了不少的外汇。   “我只是不会做饭而已,热热菜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刘春红一万个不放心,但还是被阮文给赶走了。   再不走,丹尼尔的眼神都能杀人了。   谢元元依依不舍,等着人都坐上出租车离开,这才跟着阮文回家去,“妈妈,阿姨还会回来的,对吗?”   短时间内被谢元元如此依赖,阮文一度觉得自己这个母亲做的十分失职。   “阿姨知道你这么念着她,一定很高兴。”   谢元元没有半点不好意思,“那爸爸呢?我多念他几遍,他能不能早点回来啊?”   她发自肺腑的思念,绝不是因为单纯的想念爸爸做的饭。   阮文看着门外,她轻笑了下,“快了,再过两天就回来了。”   “那他要是回不来呢?”   阮文看着天真无邪的女儿,好一会儿才说道:“那我们就再等等。”   不然,她还能怎么办呢?   ……   公安局经侦科的怎么也没想到,当年那个携款潜逃的秘书竟然真的被逮回来了。   看着晒黑了好几度的人,经侦科的人连忙打电话。   罗嘉鸣过来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情了。   他几乎没能认出谢蓟生来,饶是当年出任务,也没这么狼狈过吧?   “你这样子,要让阮文见了不知道多心疼呢。”   脸上多了一出擦伤,看着像是子弹擦过的样子。   这还只是明处的伤,不知道看不到的地方又是什么个情况呢。   能把人从非洲给提溜过来,天知道这遇到了多大的麻烦。   “你怎么找到他的?”   谢蓟生摇了摇头,“材料我都写好了,我想想去趟医院。”   医院?   罗嘉鸣神色顿时警惕起来,“你们先审着。”   他麻溜地开车带着谢蓟生往医院去,“你是不是还受了伤?哪里不舒服?”   谢蓟生疲惫的倚在后排,并不想说话,他试了下自己额头的温度,还是有些发烫,“应该是感染了当地的寄生虫,回头你记得把车子清理一下,用消毒水。”   罗嘉鸣忍不住咽了口吐沫,“没那么严重吧?”   “你是有孩子的人!”   这话仿佛耗尽了谢蓟生所有的力气。   看着虚弱的躺在那里的人,罗嘉鸣连连答应,“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先歇着。”   早在谢蓟生来问他汪家到底什么个情况时,罗嘉鸣就知道,他肯定会去找那个秘书。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谢蓟生都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   不愧是非洲。   ……   医院给做了全面的检查,谢蓟生体内的确有寄生虫的存在。   几内亚龙线虫。   这个去年曾经非洲引起大爆发的寄生虫,按照常理推断本该寄生于人体一年才会出现症状,谢蓟生的身体反应似乎来得太快。   但医院里刚好有去年参加相关国际会议的医生,证实了谢蓟生的确是感染了几内亚龙线虫。   而这件事在谢蓟生的经历中得到了证实。   为了抓住汪成武那个携款潜逃的秘书,谢蓟生曾经窝在一处水泡子里大半天。   而水源,正是几内亚龙线虫的主要来源。   罗嘉鸣对这种寄生虫没什么兴趣,他唯一想知道的,是该如何把这玩意从身体里取出来,还有……   “那这对人的身体有什么危害吗?”   寄生虫啊,听着恶心,更十分的瘆人好吗?   医生看着半躺在病床上的人,“得看这寄生虫在哪里。如果是在关节附近,很容易绕在关节处,导致关节僵硬引发四肢瘫痪。有的会攻击人的脊髓,导致瘫痪。还有的寄生虫会攻击人的心脏,这会引发猝死。去年非洲几内亚龙线虫大爆发时,我在国际会议上看到了一些照片,也看到过很多类似的病例,人走着走着就倒下了。”   在贫困的连饭都吃不饱的非洲,瘫痪意味着死活。   罗嘉鸣倒吸了一口气,“那,那你赶紧给弄出来啊!”   这小小的寄生虫怎么会引起这么大的问题呢?   罗嘉鸣知道闹寄生虫,就他家罗小虎拉粑粑的时候还拉出了蛔虫。   可那玩意儿也没这么丧心病狂啊。   医生倒是也想,“除虫的法子很痛苦。”   国际范围内并没有治疗几内亚龙线虫病的特效药,只有最原始的治疗方法。   一点点的把虫子给□□。   这是一个十分痛苦的过程,   而从谢蓟生身上存在的水泡来看,只怕他体内有不下五条寄生虫。   这还是已经出现症状的,不知道是否还有潜伏期的虫子。   医生也不敢做出保证。   “先取吧。”   谢蓟生看着那露出一截细白的身子,他挪开了眼睛,“你去跟阮文打个电话,告诉她我回来了,但最近要配合进行调查,得等两天才回去。”   还没等罗嘉鸣应下,医生连忙开口,“两天可不行,除虫的工作十分复杂,只怕是没个十天半个月的搞不定。”   罗嘉鸣神色越发的难看,“我先帮你瞒着阮文。”   这件事不能让阮文知道。   她要是知道了,只怕整个首都都安静不了。   报恩把自己折进去,这样的结果未免太过于惨烈了些。   不止不能告诉阮文,连汪萍她爸都得瞒着。   罗嘉鸣走出病房,他回头看着一脸疲色的人,觉得自己脸上有些不对劲。   伸手摸了下,那水珠似的玩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还越发汹涌起来。   别说是阮文了,就连罗嘉鸣都无法接受这可能出现的结果。   生龙活虎的老大,怎么可能会有瘫痪的可能性呢?   这简直是在开玩笑。   太荒唐了。   ……   阮文觉得情况似乎不太对。   谢蓟生顶多算是协助调查,怎么连电话都不能跟她打了?   她语气瞬间沉了下去,“你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罗嘉鸣最不愿意招惹的一个人就是阮文,当初的阮文有谢蓟生护着,自己铁定打不过谢蓟生,每次跟阮文起冲突总会被教训。   而现在,阮文成了对外贸易部的大宝贝疙瘩,哦,还有农业部那边也视若上宾。   自己更不能得罪她。   “那个就是协助调查啊,他把人抓来的,总得说清楚……”   阮文不想听他说这些,“罗嘉鸣,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你最好组织好措辞。”   罗嘉鸣:“……”一秒钟都不用,他怕了还不成吗?   “就是在非洲那边感染了点病,治疗需要一点时间。”   阮文心头一慌,觉得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血管,心脏都供血不足起来,“埃博拉吗?”   “啥,啥拨拉?”   罗嘉鸣的声音让阮文回过神来,不对,怎么可能是埃博拉呢?   不可能的!   她冷静下来,“到底什么情况?”   罗嘉鸣向来都是审人,即便是副部级的高官他也审过,没觉得有多麻烦。   可现在情况完全颠倒过来。   他成了被审问的对象。   “医生说感染了寄生虫,叫什么几内亚龙线虫,需要把这些虫子从他身上弄出来。”   非洲。   阮文在科幻小说中看到过非洲,在电影里看到过非洲。   但她没去过。   唯一知道的关于非洲的病毒叫埃博拉。   “很麻烦吗?”   罗嘉鸣说不好,“医生说可能需要一段时间,他也是为了老大的身体着想,这玩意不弄干净后患无穷,不过我向你保证,我最近贴身照顾他,要是出了任何差错,你把我脑袋拎走都没关系。”   阮文握着话筒的手微微颤抖,电话线上都被她的指甲掐出了浅浅的痕迹,“我要你的脑袋做什么?”   她想要的,只是谢蓟生的平安健康而已。   ……   东京大学附属医院。   欧文看着和医生交流的人,他有些奇怪。   阮文让自己带她过来时,他还以为是阮文生病了,可现在来看好像并不是这回事。   阮文正在跟医生进行咨询。   东京大学附属医院是东京地区最好的医院,只不过她咨询的医生并没有去过非洲。   当然,安倍医生倒是有所了解,“现在治疗几内亚龙线虫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虫子露头后,用小棍子缠住一点点把它给拽出来,当然如果能配合使用抗组胺药物或者抗生素,会好一些。”   “我听说,这个虫子很长。”   安倍医生点了点头,“这类寄生虫,雄虫在完成□□后就会死亡,寄生在人体的是雌虫。在到达产卵器时,雌虫会钻透皮肤,在皮肤表面形成一个水泡,这时候千万不能碰到水,因为几内亚龙线虫的幼虫就是依靠水源生存。我之前参加学术会议,听去过非洲的同行说过这事,他们都是使用工具把这些雌虫拔出。因为雌虫十分细长,差不多有一米左右。除虫的时候又担心不能拔除干净,所以这种工作十分的漫长,往往需要几周甚至几个月的时间。运气好些的,可能只需要几天就行。”   但谁能保证,感染者就是那个幸运儿呢?   毕竟都感染了,也谈不上什么幸运了吧。   “抗组胺药物,您能给我开一些吗?”   安倍医生看向阮文的眼神有些警惕,不过到最后还是帮忙给弄了些。   “你打算回去?”   阮文摇头,“让人帮忙捎回去。”   欧文再傻也知道,出了事的应该是阮文的先生,“你不回去看看吗?”   其实,这时候回去一趟也是应该的。   阮文炒股还算稳妥,手里的股票也都稳定,看着不会出现什么大差错。   “我明天要去美国一趟,已经约好了时间。”   她在旧金山的那栋大厦,有人要买。   之前就定好了的时间,没办法再往后推。   “那你女儿怎么办?”   欧文觉得阮文这样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你总不至于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吧?”   就算是七岁小孩,那也不合适。   “她上次去美国,还在我肚子里呢。”阮文笑了笑,“我带着她一块去,顺便谈一下生意。”   这安排……   欧文有些忍不住,“阮文你真的不担心?”   “担心什么?”   “出事的是你先生吧?你就……”   倒不是诅咒谢蓟生,只不过阮文太过于淡定。   这让欧文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倒是跟他母亲藤原优子有些相似了。   “他说过,会回来的,我等着他回来就好。”   阮文笑了笑,只是指关节微微泛白暴露了她一二情绪。   怎么可能不担心?   但谢蓟生不想要她知道,大概也不想要自己看到他现在狼狈模样。   ……   阮文请大使馆的人帮忙把那药品送回了国内。   首都的医院或许有这些药品,或许没有,不过她该做的还是要做。   正如同她现在带着女儿踏上前往旧金山的航班一样。   大厦出售的事情,阮文不敢耽误。   从85年日本大藏省第一次调整利率开始,到今年六月份低五次调整,利率已经下调到历史最低值2.5%。   而东京的房价则是来到了历史最高值,整个东京地区的房价均值是一百万日元左右。   这是每平方米的价格。   而且这个历史最高值很可能还会再创新高。   当然,如今日本人的工资也高的很,所以带动了出国旅游,阮文最近一直在做的几只股票就是旅游概念股。   除了海外旅游,海外投资也是热门选择。   买下美国。   这不止是一个口号,还在逐渐变成现实。   而这次联系阮文的,正是日本的一个大财阀。   在夏威夷买买买后,日本财阀将目光落向美国本土。   首先投资的,就是美国西海岸。   加州是首选。   旧金山,这座极其富有象征意义的城市,成为了日本人攻城拔寨的选择。   而阮文早些年购置的哈珀大厦,就这么落入了日本人的眼中。   联系阮文的是当地的一个房产经纪人。   这位经纪人向日本老板推荐了阮文手里的哈珀大厦,一番天花乱坠的描述后,又特意请阮文来旧金山洽谈买卖。   只不过卡贝尔怎么也没想到,卖家竟然带着孩子过来。   好在,日本这边大老板并没有露面。   说是洽谈买卖,其实只是卡贝尔想要和阮文当面确定一下哈珀大厦的售价而已。   阮文也是来到之后才知道,自己竟然被这个经纪人给忽悠了。   不过给钱的是大爷,只要日本老板出价合适,阮文倒是一点都不介意。   两人的交谈相当的和谐,经纪人卡贝尔还没从阮文这里套出意向价格,不过他建议把价格提上去一些,“他们不差钱,能赚就赚呗。”   所有的美国人都知道日本人很有钱。   LV的包包像是买菜包,大学生还没走出校园就已经签下合同可以向企业预支工资。   财大气粗这个词写在每一个日本人的脸上。   他们个个都是股神。   不把钱当钱。   卡贝尔作为一个美国人,瞧不上日本人却又羡慕日本人的有钱。   他是吃中介费的,自然希望阮文要的价钱更高些,尽管支付中介费的是买家,但如果卖家卖的价钱高,或许还会给他一些。   阮文当初买下哈珀大厦花了两亿美元,而现在转手价嘛……   怎么也得翻倍吧?   对于寻常人来说这是天价,但卡贝尔觉得,甚至还可以再高一些。   毕竟持有一年后出售,阮文需要缴纳15%-25%的资本利得税。   这个税收针对的是房产增值部分。   而能够避免资本利得税的一个途径,就是在出售后的规定时间内购买差不多价格的不动产。   这个时间最长是一年,最短嘛,隔天买就可以啊。   机动性还挺高,多少也有些避税的嫌疑,越合算。   阮文其实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到底是赚这个差价走人呢,还是再投资呢?   毕竟伴随着日本经济的崩盘,进行大规模海外投资的日本老板们也会抛售资产,到时候还能捡漏。   可这样的捡漏,未尝不是一种冒险。   “乔伊小姐?”   阮文回过神来,“那你说,我干脆报个八亿美元怎么样?”   卡贝尔倒吸了一口气,八亿美元!   这是不是太多了点?   阮文倒是十分认真,“你也知道的,美元贬值日元升值,我当初如果不花这2.5亿美元购买这大厦,而是去炒外汇,现在也有五亿美元,对吧?”   卡贝尔竟然觉得这话说的还挺对。   要是这2.5亿美元去炒日股,说不定都能成25亿美元了呢。   “八亿美元的报价,你转达过去吧。”   卡贝尔还是觉得这个价格略有些离谱,“乔伊小姐,您是不是再考虑下?”   阮文很是认真的摇头。   “我在日本东京也有一栋商业大厦,和这个差不多高,你知道现在什么价格吗?”   卡贝尔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有钱,他有些好奇,“多少?”   阮文笑了笑,“那里现在地价不如帝国广场,稍微便宜了点,差不多一平方米两千万日元吧。”   毕竟那可是东京的中央区。   卡贝尔换算了下,他听到自己咽了口唾沫,“那您的大厦……”   “之前把大厦卖给我的人,如今要出二十倍的价格买回去。”   曾经的二百亿日元,如今变成了四千亿亿。   四千亿。   尽管单位是日元,但卡贝尔还是忍不住向上帝哀嚎,“他是疯了吗?”   阮文笑了笑,“他没疯啊,你要知道那里的租金有多可观。”   而这投资算不上什么。   毕竟在证券市场上她赚的更多。   “所以,我觉得八亿美元的价格似乎还少了点呢。让对方提出一个报价吧。”   卡贝尔看着离开的母女俩,他喝了好几口咖啡这才缓过神来。   他要冷静,冷静一下。   短短两年日本东京的房价就上涨十倍,即便是闹市区!   这是疯了吗?。   ……   阮文来到洛杉矶的第二天,接到了谢蓟生的电话。   男人手里拿着一根小木棍,上面缠着白色的肉虫。   取出虫子的过程十分煎熬,急不得慢不得,只能一点点的来。   谢蓟生如今出来打个电话,护士也紧紧跟着,谁让这位病患那么特殊呢?   先打破寂静的是阮文。   “你还好吗?”   “还好。”   只是治疗过程略有些恶心人,阮文还是不要看到的好。   “那好好休息,等好了再好模好样的来找我。”   “好。”   电话挂断。   护士有些奇怪。   非要出来打电话,结果这才说了两句话就挂断了,图啥啊?   “首长,你小心点。”   谢蓟生坐在轮椅上,由着护士把自己推回了病房。   他现在行动极其不自由。   只是比起寄生虫所带来的折磨,更让他备受煎熬的还是对阮文食言这件事。   一个月期限已过。   他更怕的是,若是幼虫没办法铲除干净,哪一天自己忽然间就没了,该如何是好?   尽管知道即便是失去了所有,阮文都笑着走下去。   可他不想……   失去。   护士看着神色沉沉的人,小声的安慰,“首长您不用这么担心,周医生说了,您身体好,说不定下周就能出院了呢。”   谢蓟生没有开口,回到病房后他把护士赶了出去,“我自己来就好,你去忙吧。”   护士哪能同意啊,“那怎么行,这一次性弄三个您照顾不过来的,万一再缩回去怎么办?”   她知道这位首长好强,不想要旁人看到自己这般模样,可这不是好强不好强的事情。   把病治好了是第一位。   罗嘉鸣的到来算是解放了谢蓟生,“我来吧,辛苦你了。”   护士又仔细交代了一遍,不太放心的说,“有什么事情就喊我。”   小护士离开了。   罗嘉鸣左右手分别拿着一根小木棍,看着缠在上面的白色线虫,他还是觉得恶心,今天中午本来是打算吃面条的,愣是绕开了。   打了一份米饭也没吃下去。   “阮文真不打算回来啊?”   谢蓟生看向了一旁的桌子,上面放着阮文特意让人从国外带回来的药。   医生说,这药可以让他体内的寄生虫尽可能的排出。   只不过他的发病情况很特殊,即便是体内成虫都弄了出来也得再观察一段时间。   这样更安全。   “她去美国,最近有些忙怕是回不来。”   罗嘉鸣愣了下,“她去美国干什么啊?”   毕竟阮文硕士毕业都已经是两年前的旧事了。   “谈生意,帮着卖机器。”   罗嘉鸣听得目瞪口呆,“姜部长都去上海当一把手了,她倒是一如既往。”   谢蓟生难得的反驳,“她又不是为了某个人做这件事。”   “我知道我知道,阮文同志大公无私,最是值得我敬佩了。”   只不过这话说的并不怎么实诚。   谢蓟生懒得搭理他,在那里慢慢地往外抽虫子。   ……   阮文在旧金山待了差不多一星期,和卡贝尔见面后她带着女儿去金门大桥逛了一圈,又去了洛杉矶,到好莱坞那边留了几张照片,玩了两天后阮文开始正儿八经的干活。   她这次来旧金山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跟美国的芯片制造商谈判。   谈得正是锐芯(前413研究所)此番推出的8英寸晶圆生产线。   当国际市场上还以4英寸和6英寸生产线为主流时,8英寸晶圆生产线的出现可谓是降维打击。   谁能够率先拥有8英寸晶圆产线,在芯片生产中就能牢牢占据先锋。   和6英寸晶圆生产线不同,8英寸晶圆生产线的生产周期更长,产量更少。   第一条8英寸生产线,出售给了当初卖给阮文哈珀大厦的硅谷芯片商哈珀先生。   而现在,锐芯总算是弄出了第二条、第三条生产线。   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但如何卖个最合适的价格。   这件事涂安国依旧委托阮文来办。   她比锐芯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熟悉硅谷芯片制造商们的想法,也更擅长和外国人打交道。   ……   谢元元只知道她妈妈每天都和各种不同的人打交道,因为母女俩形影不离,所以她多多少少能听得懂那些话。   只不过为什么那些人脸色不算很好看,谢元元有些不太懂。   倒是她妈妈挺高兴的样子。   还带着她去了甜品屋。   “妈妈的生意谈成了?”   “差不多。”   虽说那些芯片制造商并不是很满意自己提出的条件,但他们没得选。   8英寸的生产线就两条,想要抢占先机就这么一丁点的机会,不拿出诚意怎么行?   阮文对光刻机和芯片的了解还算透彻,涂所长交代她的那些要点一一提出,至于那些芯片制造商怎么才能做到,那就不管她的事情了。   接连的三天谈判,晶圆生产线这边还没有具体的回音,阮文也不着急。   把这边消息跟国内汇总了一下,推销生产线的事情暂时先告一段落。   至于卡贝尔那边没了声响,她也无所谓。   反正好菜不怕晚,休息了一天后,母女俩从旧金山打道回府回东京。   谢元元就要七周岁了,不再是懵懂的小姑娘。   “我觉得汉堡一点都不好吃。”   阮文点了点头。   “寿司也不好吃。”   阮文再度点头。   谢元元小心扯了下阮文的胳膊,“爸爸做的饭好吃。”   阮文一时间愣在那里。   她看着女儿。   小姑娘长得很好看,大眼睛白皮肤,秀挺的鼻子鸦黑的发,幼崽时期还是糯米团子似的人儿,现在已经向小美女进发。   “想爸爸了?”   谢元元小心地点头,“爸爸是不是惹妈妈生气了?”   “没有。”   “那他出什么事了吗?”   阮文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儿解释,她迟疑了好一会这才开口,“还记得爸爸教你的军体拳吗?”   小姑娘点头,“我有认真学。”   阮文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瓜,轻声说道:“爸爸是军人,他去执行秘密任务了,还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所以元元跟妈妈一起等爸爸回来好不好?”   谢元元瞪大了眼睛,“爸爸这么厉害的吗?”   也就是这会儿刚上飞机,机舱里的乘客们都还没睡觉。   母女俩的交谈倒也没吵着谁,反正中文他们也不一定能听得懂。   “嘘,秘密任务,小声点。”   谢元元像是打了鸡血的小鸡仔,十分亢奋,她紧紧抓着阮文的手,好一会儿才开口,“那我们一起等爸爸回来。”   阮文轻点了头。   孩子大了也不好糊弄了,大概再过两年自己是真就糊弄不下去了。   她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瓜,闭上眼睛休息。   希望等她忙完这段时间,谢蓟生也能恢复。   ……   阮文在旧金山和房产经纪人卡贝尔说的话真真假假,不过有人报价想要买阮文在东京的这栋商业大厦倒也是真的。   只不过报价没有四千亿日元这么离谱就是了。   当初阮文买价的十倍价格,两千亿日元的报价也足够让阮文心动。   她这两年常驻东京,其实赚来的钱倒已经能够把从银行的贷款还上。   不过阮文没着急还贷,毕竟利息就那么些,她随便买卖股票就有了。   现在是八七年八月底,目前来看日本股市和房市都还能再繁荣一段时间,但这个时间究竟到什么时候呢?   阮文反倒是有些拿不准了。   她能用舆论裹挟民意推动美国政府签署广场协议,可现在的阮文不再是那只胜负手,她的手段没法戳穿日本股市的虚假泡沫。   和国内联系时,阮文把自己的担忧告诉了程部长。   程部长从他的角度来分析了这个问题,“这两年日货出口受阻,美国原本是打算趁机收复被日本货占领的市场,但没想到我们的一些产品趁虚而入。上年度美国的财政赤字增幅降低下来,但还是高达一千九百亿美元。”   增幅下降,换句话说较之于86年美国财政赤字在增加。   “如今的美国总统已经实现了连任,你也知道的按照惯例下一任总统人选和他无缘,我想戳穿日本经济虚假繁荣面目这个任务,大概会是下一届政府的使命。”   阮文一直回避政治问题,实际上她所逃避的内容却又和日本股市息息相关。   “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嘛,当年是里.根总统搞的广场协议,他总不能打自己的脸。这么说来我还要在日本多呆一年才是。”   起码到明年底,日本的股市和房市都是安全的。   转折点,怕是在美国新一任总统当选后出现。   解决了这一问题,阮文反倒是打算积极推销自己的房子。   她刚要挂断电话,程部长又来了句,“小阮,你不打算回来看看小谢?”   谢蓟生的事情是瞒不住的,那么大一件事怎么可能瞒得住呢。   程部长还特意去医院看望过,一把年纪的人了看的眼眶一酸。   之前的谢蓟生多么生龙活虎一个人啊,可如今被那病痛折磨着,憔悴了许多。   电话那边安静了许久,大概有半分钟后程部长才听到阮文的声音,“我在这里等他回来,我们约定好了的。”   谁都不能食言。   ……   阮文标价三千亿日元要出售中央区的那栋商厦时,就连日本媒体都称之为疯子。   尽管现在东京寸土寸金,中央区更是价高一筹。   可三千亿日元,太贵了。   哪怕那栋大厦十分的热门,单是租金就十分可观,但依旧没多少人问价。   有几个小报还特意开辟了专栏,每天都在问“日本桥儿町的大厦卖出去了吗”,这么无聊的新闻标题甚至称不上一个合格的标题。   但却意外走红,几个小报都十分畅销,一度脱销。   而阮文则是压根没在意这个。   谢元元的七周岁生日来临,小姑娘的生日愿望是想要回国和姑奶奶舅舅一起过生日。   事实上,从小就鬼机灵的小姑娘有自己的潜台词   她想要回去跟爸爸一起过生日。   阮文的糊弄到底是被自家小闺女给看透了。   哪能真的不懂啊。   从懂事开始,谢元元就是一个极为聪明的小女孩。   她得到父母的宠爱,也知道什么是自己能够争取到的,又该如何省心省力的去争取。   阮文所说的执行秘密任务已然不能骗住谢元元。   真要是执行秘密任务,怎么还能继续联系妈妈呢?   而且还总是趁着自己睡着了之后。   爸爸难道不想她吗?   谢元元才不信呢。   小姑娘不怕谢蓟生,但十分害怕阮文。   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格外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惹怒了母亲。   “好啊,我们在东京待了有半年多了,是该回去看看姑奶奶和舅舅了,听说你舅舅有个相亲对象,现在相处的还挺好,说不定元元很快就要有舅妈了呢。”   谢元元瞪大了眼睛,“那舅妈会给我们生个小妹妹吗?”   阮文忍不住乐了起来,“那得看舅妈乐不乐意生。”   她可管不到小表哥的家务事上去,人家爱生就生,不爱生那就当丁克一族也挺好,反正阮恬也能给养老送终不是?   谢元元笑眯眯的抱住妈妈,“我想要舅妈生一对小宝宝,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阮文刮了刮女儿的鼻头,“那你可真是为难你舅妈,龙凤胎可辛苦了。”   现在国家实行计.划.生.育,和早些年鼓励生孩子完全不是一回事。   这一政策针对的是国企、体制内的人员,刚巧,周建明是老师,属于政策范围内选手。   他想要儿女双全,除非是双胞胎,不然还真不成。   ……   阮文母女俩的归来让周建明有些诧异,震惊之后小表哥有些为难的看着自家妹子,“文文,你要不先去医院看看?”   他昨天才去了医院,当时谢蓟生正在病床上看书。   第一阶段的治疗结束。   目前他还处于住院观察期。   比第一次在医院看到时,倒是精神了不少。   阮文皱了皱眉头,“元元有些累了,先送她回去休息吧。”   周建明看着耷拉着脑袋的外甥女,多少有些奇怪   这航班又不长,每次回来都生龙活虎的小丫头,这次怎么反倒是要睡着了的样子?   情况有些不太对。   车子到了北池子大街,谢元元已经呼呼大睡了。   周建明有些担心,“她怎么了?”   “没什么,牛奶里放了两颗安眠药而已。”   阮文说这话时神色冷静,“哥你帮我照看下元元,我去一趟医院。”   周建明:“文文你……”   “我之前是有些生气,也有点赌气,可我能怎么办呢?他再狼狈的样子我都见过,当初没有我他早就成了山头的一堆白骨了。可我们成全了彼此,我还能气什么?”   从答应谢元元带她回国过生日,阮文就想通了。   谢蓟生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第363章 363眼看他起朱楼   阮文过来的有些不巧。   病房里正忙碌着。   医生和护士匆忙赶来,处理那个刚刚冒头的寄生虫。   刚走到门口的阮文被护士撞了一下。   有些着急的护士忍不住埋怨了句,“你这同志,别站在这里碍事啊。”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   里面有好几个医生护士,瞧得出来有些还是正在实习的医学生,正在听老师现场讲课   “几内亚龙线虫的蛰伏期一般是10-15个月,但也有极特殊的情况。之前我们制作了相关的标本,但目前还没有针对这一寄生虫的特效药,想要彻底拔除,唯一的办法就是等蛰伏在人体的虫体露头后,用木棍引导它一点点出来,就像是这样……”   病床周围有很多人,阮文远远的看着,听到医学生的低呼声,似乎是被眼前那一幕给吓着了。   阮文上前一步,依旧没看到。   医生早前咨询了谢蓟生的意见,这会儿看着来实习的学生充满期待,“有没有过来试试看的?”   虽然医学生们对几内亚龙线虫有所了解,也知道只要小心操作并不会有什么大碍,但看到病床上的那人时,还是没有谁第一个开口。   病人气质冷冽,不太容易接近。   “我能试试看吗?”   医生终于听到有人自告奋勇,连忙应下,“好啊,你是……”   护士看到了阮文,“我说你这个同志,你来捣什么乱?”刚才就在门口站着碍事,这会又毛遂自荐。   也不知道哪来的人,懂不懂啊就我试试看。   听到熟悉的声音,谢蓟生下意识地寻找声音的主人。   看到站在那里的人时,他要站起来,却不想阮文先一步过了来,“别动,好好躺着。”   谢蓟生最狼狈的时候什么模样?   阮文觉得是躺在王家沟的山腰上,浑身伤痕脑袋还被人开了瓢。   现在没那会儿惨。   那时候九死一生都能活下来,现在不就是身体里有几条寄生虫嘛。   弄出来就好了。   医生和未来的医生们都愣住了,有点没反应过来。   护士更是傻了眼。   这位首长都不太待见让自己帮忙给他处理,咋就任由着这个女同志来摸?   难不成……   “首长,这是您爱人啊?”   长得挺好看的,穿的很时髦,驼色的风衣里罩着一件连衣裙,脚上的小皮鞋比国内流行的那些都好看,很会打扮,跟大明星似的。   护士觉得有点眼熟,一时间又想不出来到底在哪里见到过。   谢蓟生露出这些天来第一个笑容,“嗯,我爱人。”   他稍有些迟疑,这才抓了下阮文的手,“你怎么回来了?”   阮文梦里头都是在东京大学附属医院里看到的几内亚龙线虫的照片。   她像是重复了一百遍一般,很是熟练的将那细长的寄生虫卷在了木棍上。   “元元后天生日,她想回来过生日。”   谢蓟生的手微微一颤,“我……”   “你好好养病,回头还有几十个生日要给她庆祝呢,你好好养病就行。”   她低头处理那寄生虫,不敢用力,怕扯断了。   连眼泪都不敢落下,只要碰到水,这雌虫就会大规模产卵。   病房里的医生看着这一幕,眼眶也带着微微的酸涩。   他这个有家有口的更能体会到这种夫妻间的感情。   医生几乎是没话找话说,“您这手法还挺不错的。”   阮文笑了笑,“之前没少卷毛线。”   这半开玩笑的语气让病房里忽然间一阵笑声。   实习生们也都乐呵起来,看着阮文坐在那里,抽丝剥茧似的,把这细长的寄生虫往外拔。   饶是用了抗组胺药物,配合着抗生素使用,这也不是一天就能完成的工作。   谢元元放在北池子大街那里,阮文放心却又不那么放心,等罗嘉鸣过来后,她就先回去了。   罗嘉鸣看到阮文有些心虚,都不敢说话。   等着人走了这才问谢蓟生,“她没生气?”   谢蓟生看着小腿处的那白色蠕虫,他心情很好,“她没你那么想不开。”   罗嘉鸣:“……”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怎么还人身攻击了呢。   ……   谢元元每次生日阵仗都很大,尽管前面俩生日都是在东京过的,但该收的礼物一样不会少。   只不过这些礼物都送到了省城的家里,没能邮寄到东京。   这次阮文带着她突然回国,消息很快由罗嘉鸣传到了汪家那里。   罗嘉鸣有些担心,“你说老爷子过去给元元庆生,会不会被阮文给赶出来啊。”   “赶出来那也是他活该。”   要不是因为他,谢蓟生何至于非要去一趟非洲。   没去的话人家小两口蜜里调油的过日子呢。   那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罗嘉鸣觉得汪萍这大公无私的精神还真……   “要不我劝劝他,别去了?”   省得给阮文找不愉快。   这件事总得有个发泄的由头,憋着也不好。   汪萍打了个蝴蝶结,这次倒是省事,直接把礼物送给谢元元就行。   “你劝得动吗?”   罗嘉鸣:“……”   “你看看我这蝴蝶结怎么样,我觉得元元肯定喜欢。”   粉嫩的包装盒,她还精心挑选了包装纸,小姑娘肯定喜欢。   罗嘉鸣连连点头,“那肯定的,你准备的她能不喜欢吗?”   只是汪萍这花了大价钱的包装纸……   谢元元整天见到。   毕竟她东京家里头的和纸不要太多。   不管田岛家还是藤原家的造纸坊哪家出了新品,总会第一时间送到阮文家去。   在把握时尚这一项上,阮文拿捏的死死的。   饶是藤原优子这个日本贵族中的贵族,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当然,谢元元还是很配合的表达了谢意,“谢谢汪萍姑姑。”   小姑娘拆开了礼物盒,看到里面的书册时,一双眼睛变得滚圆,“哇,这是我喜欢的书。”   从小就是听谢蓟生讲科幻故事的谢元元,最喜欢的莫过于科幻类的小说。   如今收到最新的科幻类小说集,自然是再开心不过。   不见得多贵重,但这礼物十分的有心。   汪萍看着小姑娘,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在育儿经验上她积极跟阮文学习,奈何家里的小子不够机灵,总是憨乎乎的,看不到一点聪明样。   她是个最争强好胜不过的人,可是在儿女这件事上,如今输了阮文可不止一点半点。   “元元喜欢就好。”   每年给谢元元准备生日礼物都是个麻烦事,尽管小姑娘从来不挑剔,但总得准备的合心才好。   汪萍看着在那里帮着女儿拆礼物的阮文,她挪步过去,“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不着急。”阮文笑了笑,“下午我带着元元去故宫玩,要不把你们家小虎也带上?”   汪萍自然乐得同意,倒也不是非要培养什么青梅竹马的感情。   但小孩子能够多个玩伴,长大后相互照顾着总归是好的。   他们都是独生子女,不会有亲兄妹。   血缘关系不见得亲密,就像她与家里的三个兄弟都不亲近,反倒是和阮文关系好一些。   小朋友能玩到一起去自然最好。   “那就辛苦你了。”   阮文笑了笑,“哪的话。”   趁着现在故宫没什么游客,多去转转,顺带着也能打发时间,省得谢元元追问她爸爸在哪里。   谢蓟生觉得孩子抵抗力弱,不敢见女儿。   病床前放在她们的照片,平日里就靠看照片来慰藉思念之苦。   阮文说完又要去拆下一份礼物,正说着,汪老在警卫员小张的搀扶下进了来。   这次回来,阮文头天去了医院,第二天上午回了省城一趟,下午回来后又去了对外贸易部和农业部,没顾得上去看望汪老。   说是没空,但也有几分忧心。   阮文知道,自己这样牵连到汪老身上不合适。   毕竟这是谢蓟生主动请缨,即便是汪老不说,或许也会有别人。   何况她所熟悉的谢蓟生,可不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但一想到谢蓟生这样一个人,病恹恹的躺在病床上,阮文就觉得难受。   借口自己忙,便没再去看望汪老。   这会儿人过来特意给谢元元过生日。   阮文恍惚了下,杀人不过头点地,不管怎么说没有汪老当年的照拂,就没有谢蓟生的今天。   她跟一条腿迈进阎王殿的老头计较什么?   抬起头时,阮文脸上带着笑。   谢元元已经小跑过去,“爷爷,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啊?我还以为你忘了元元今天生日呢。”   没什么比孩子的笑容与童真更有说服力。   甚至都不用阮文开口说话。   ……   “下午在故宫跑了大半天,精力再旺盛也累了。”   阮文在病床前看着谢蓟生自己在那里捣鼓。   这次冒头的寄生虫就这一条,拍片子也没看出还有其他的来。   或许,这也是最后一条了。   谁都说不准。   谢蓟生不敢再承诺什么,听阮文说着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   “之前我把旧金山的那栋大厦开价八亿美元似乎把人吓着了,最近也没什么人联系我。也不知道东京的那些小报是不是还在每日灵魂发问。”   她绘声绘色的学给谢蓟生听,“你说他们无聊不无聊?”   谢蓟生轻笑了一声,“你真打算把那两栋大厦都卖了?”   “还没想好。”   阮文在等政策变化,“之前我问了程部长这事,他给我的建议倒是挺中肯的,让我多关注一下美国那边的情况,尤其是大选。”   经济服务于政治。   她想要挣钱就离不开对时政的关注。   “是可以再等下,不过趁早收手也行。”   阮文这两年在东京赚了不少的钱,程部长最开始只给了她一百亿日元试水,到后来这个数额不断增加,当然的五十多亿美元的外汇储备,有一半以上都在阮文的掌控之中。   而阮文也从不曾让他们失望。   从盈利20%到翻倍,甚至翻了两倍,早前为沈老挣研究资金的目的早已经达到,甚至还拨出了一部分钱去拯救其他岌岌可危的研究所。   阮文现在之所以还在日本股市里呼风唤雨,本质是为了多挣点钱。   辛辛苦苦出口贸易,一年下来赚的钱还不如阮文在证券市场折腾几个月。   有这种挣快钱的办法,为什么不用呢?   只不过日本股市再怎么繁荣,却也摆脱不了其无根浮萍的命运。   万一美国人动了念头,一切就完犊子了。   阮文想要收手也是人之常情。   周建明开车来接阮文时,就看到阮文正在那里捧着书看,准确点说是在读书给谢蓟生听。   古代文人总喜欢红袖添香,那似乎是一桩美谈。   李清照和赵明诚也有赌书消得泼茶香的夫妻情趣。   周建明素来不懂这个,如今看着文文在那里低声朗读,小谢侧着头听得认真,竟然能体会到其中一二。   但时候不早了,文文明天上午的飞机,得回去了。   谢蓟生刚才就注意到周建明的到来,直到阮文念完这段,他这才喊停。   “过些天我就回去。”   阮文放下那一卷《少年维特之烦恼》,冲着谢蓟生嫣然一笑,“好啊,你要是不去找我,我就不回来了。”   她站起身来,看着坐在病床上的人,有心靠近,谢蓟生却是往后躲了下。   阮文心头酸涩,他是怕万一身体还携带着寄生虫,感染了她。   哪怕知道这种感染概率不足万分之一,但还是……   谨慎的很。   “记得去接我们俩回来。”   丢下这么句话,阮文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周建明这些年来很少看到自家妹子哭,他看着站在那里无声哭泣的人,心里头也酸涩的很,“没事的,小谢他吉人自有天相,过几天就好了。”   阮文趴在兄长胸哭成了泪人,“他要是敢抛下我们娘俩,我……”   我了半天,却也没说出一句狠话。   周建明连连安慰,“他的命是你救的,你不发话他敢走?”   ……   阮文回到东京后才知道,卡贝尔联系她了。   几乎每天早中晚都打电话。   她的未接电话太多,一一处理掉已经花费了大半天时间。   而卡贝尔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阮文喝了口水,“你想先说哪个呢?”   卡贝尔:“……”这位主顾咋没幽默感了呢。   他顿了顿,“好消息是日本老板答复我了,他已经知晓了合同内容。”   “但他对报价不满意?”   阮文想,坏消息大概也就是这么个了。   不然还能有啥。   “是不太满意,他直接给了一个整。”   十亿美元。   这数额让卡贝尔都惊呆了。   他晚上觉都睡不好,一天天的就想着联系哈珀大厦的拥有者。   “乔伊小姐,您听清楚了吗?十亿美元。”   您可真是赚大发了。   当年的2.5亿美元投资,如今有着四倍的回报率。   即便是要交给美国政府1.5亿的资本利得税,那也有六亿美元的纯收入啊。   这可是净赚的。   六亿美元,多少人几百年都赚不到这些钱啊。   阮文笑了下,“我听到了。”   这笔资产买卖的确合算。   即便早前阮文从银行贷款三亿元来搞这个,这四年来偿还的本金加利息也不少。   但即便如此,她也有差不多三亿美元的净收入。   四年不到,这个投入产出比相当不错。   比起股市来差了点事,但阮文很满意。   “那好,什么时候需要签署合同就喊我一声。到时候我过去办手续。”   卡贝尔觉得这个大主顾十分的省心,“行,我在仔细拟定合同,对了乔伊小姐,您有打算在旧金山再购置房产吗?您看这大厦卖出去,光是资本利得税就1.5亿,白白交给政府岂不是太可惜?其实也不用全部资产购买,我研究了下相关政策,您只需要用起初购置大厦的资金买相应房产就好。投资2.5亿就可以避免1.5亿美元的税收,怎么看这都是一桩十分划算的买卖。不过这唯一的问题就是得尽快,拖得越久,你要缴纳这笔税就会越多。”   阮文没想到这政策间的可操作性竟然这么大。   “不好意思卡贝尔先生,我可能有些上了年纪记性不好,之前我购买哈珀大厦好像只花了两亿美元。”   卡贝尔:“……乔伊小姐,五千万美元不是小数目。”   阮文十分认真,“对啊,真是抱歉,不过我更想投资工厂之类的,麻烦您帮我留意下,到时候我自然不会亏待您。”   一个五千万美元都能忘记的人,她的不会亏待,卡贝尔想或许自己做完这单生意,就真的可以彻底退休了。   “您放心,乔伊小姐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一定帮您达成。”   顾客就是上帝,这种有钱的顾客就是上帝中的上帝。   具体的合同还需要再磋商,阮文联系了自己在美国的律师,细细咨询了这件事,得到对方的肯定回复后这才放心。   不是给挖的坑就好。   她拜托律师帮忙跟进大厦的出售情况,也没只把希望寄托在卡贝尔这个房产经纪人身上。   等着处理完这件事,阮文看到女儿揉着眼睛冲自己委屈巴巴的扯了扯嘴角,“妈妈我饿了。”   回家后她就睡觉了,醒来的时候肚子咕噜噜的叫。   爸爸还没有执行完秘密任务,得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她们母女俩相依为命,怎么吃成了一个大麻烦。   “我们出去吃饭。”   阮文给女儿换衣服,刚收拾妥当出门,就在院门口遇到了荣林。   曾经的翻译官如今几乎成为了家庭煮夫,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照看孩子。   不过这两口子属于典型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阮文倒也没说什么。   偶尔荣林会带着他和田岛惠子的女儿来这里。   小姑娘有着典型的日本人长相,长得更像妈妈一些。   今天荣林一个人过来的,倒是没有带着女儿。   “你先生还没回来吗?”   阮文笑了笑,“还在忙,怎么你找他有事?”   曾经还算活泼的人如今却变得极为寡言,不过还是跟着阮文一道去了餐厅。   一家中餐厅。   日本的饮食偏生冷,阮文十分不喜欢。   她一个喝水都要喝热水放成凉白开的人,让她吃生鱼片那还不如杀了她。   这家中餐厅还是大使馆的人推荐的,去年换了老板口味有些不太一样。   偶尔来吃吃还不错。   荣林瞧着阮文熟稔的点餐,他看向了谢元元。   “元元还不打算入学吗?”   “等回国后再说吧,她现在学习的课程差不多是国内初中生学习的内容,倒不怕跟不上进度。”   国内编纂的教材阮文都有,十分明确自家闺女并没有落下同龄人的进度,反倒是远超他们。   若说唯一缺失的,大概就是和小伙伴们的友情吧。   荣林没想到,阮文一如既往的坚持。   那次从那所贵族幼儿园退学后,就再没送谢元元去读书。   这样的事情,若是发生在普通日本人家庭中,简直不敢想象   日本向来喜欢孤立特立独行的人,这一点在学生中最为明显。   阮文给女儿倒了杯草莓汁,她没喝,而是端起了玻璃杯喝自己的白开水,“你特意来找我,总不能就是为了关心我们家元元的学业吧?”   荣林知道,阮文向来直白,跟她遮遮掩掩其实没什么好处,反倒是会引来对方的冷嘲热讽。   他索性直接开口,“惠子最近一心扑在造纸坊,她拿掉了我们的孩子。”   这话让阮文险些呛着。   她最近因为谢蓟生的事情也没怎么关注其他,何况田岛惠子与她虽然有合作,但也仅限于生意上的一些来往。   大部分时候两人多是电话交流,偶尔会在一些宴会上遇到,但也就打个招呼的交情而已。   她哪里知道这么私密的事情。   如果有可能,阮文并不想知道这件事,尤其是女儿在旁边的情况下。   “抱歉。”   这是夫妻间的事情,她能说什么呢?   荣林察觉到阮文的冷淡,他很快就意识到问题所在   或许他不该当着谢元元的面说这件事,只不过这孩子一直跟着阮文,他又一直拿她当孩子看,竟是没注意到这一点。   谢元元小朋友倒是自觉,察觉到大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古怪,她很是小心的扯了下阮文的袖子,“妈妈,我能去厨房看看吗?”   阮文点了点头,“那就站在门口,不要把自己弄成小脏猫。”   谢元元很是开心地端着草莓汁去厨房门口参观,远离了这边的讨论区。   荣林表达了歉意,“我最近实在是有些头昏脑涨,请你多包涵。”   与荣林认识这么多年,阮文对他也算了解。   “你也是一手带孩子的人,下次注意着点。”   阮文目光一直没离开谢元元,她多少有些一心二用,“这件事我之前并不知情,这到底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我想说如果你来找我这个外人拿主意,我觉得荣林你真的是找错了人。”   荣林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惠子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造纸坊,可现在的经济是病态的,那些和纸压根不值那么多钱,就像是童话故事里那样,泡沫总有一天会被戳破。”   察觉到阮文狐疑地看了自己一眼,荣林苦笑一声,“抱歉你可能并不喜欢听我这么说,只不过我这两年冷眼旁观,总觉得这样的日子会到头。”   日本的崛起,源于美国的支持。   二战以后,美国就开始扶持日本发展,为的是在远东挟制中国和苏联。   五十年代和七十年代的两次战争,都发生在亚洲大陆,日本成为了美国的军工厂,两度赚的盆满钵满。   如今成为了世界第二大经济体。   不止是政府有钱,民众更有钱。   隔着太平洋的美国呢?   他们的财政赤字越来越大,愈演愈烈。   作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的美国怎么可能会容忍日本做大做强?   制裁日本势在必行。   七十年代中后期,美国就曾在口头上对日本进行制裁,这直接导致了日汇巨幅波动。   如今的美国政府还有多少耐心呢?   荣林不知道制裁什么时候到来,但他懂得一句老话   居安思危。   只不过现在的日本人像是泡在二锅头里似的,所有的人都沉醉于自己是股神的美梦中,压根意识不到这一点。   不知道,阮文是否意识到了这一点。   阮文听着荣林阐述自己的观点,她忽的起了心思,冲着厨房门口的女儿招了招手,“元元过来。”   小孩子听不听得懂那在她自己的理解。   不过这也不止是家庭纠纷,阮文觉得可以让女儿感受一下。   谢元元很是乖巧的小跑回来,看了眼那草莓汁。   她杯子里的已经喝完了。   “馋鬼,少喝点,不然一会儿怎么吃饭?”   阮文还是给小姑娘倒了杯草莓汁。   她一边忙活着,一边和荣林说话,“那这些话,你有跟惠子小姐说过吗?”   荣林叹了口气,“惠子不喜欢听这些。”   她这两年赚了很多的钱,尽管生产成本增加了不少,可净利润更高。   赚来的钱,大部分都被她投到了股票市场。   荣林一说让她冷静,惠子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他只好作罢。   “那你是想要我劝你太太?”   荣林也知道,这未免有些太为难人,可除了阮文,谁还能劝说惠子呢?   阮文十分直白,“我劝不动的。”   田岛惠子什么样的性格,阮文多少还算了解。   自己怎么可能劝说得动她呢?   “不过你的担忧无不道理,如果惠子小姐没在股市投钱的话倒是还好说,她要是投了钱。”阮文稍作迟疑,“唯一的处理办法便是趁着她不注意把这些股票偷偷卖了。”   这个办法很幼稚,荣林忍不住苦笑了声,“这法子并不怎么可行。”   阮文当然知道不可行。   “那就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良言劝不动找死的鬼。   荣林都劝不动,阮文也不想去找这个麻烦。   她和田岛惠子又不是闺蜜,好心去劝说怕不是被对方以为这是在挡她发财呢?   回到东京后的这顿晚饭吃的并不怎么样,毕竟在首都刚享受了阮姑姑的美食后,母女俩都看不上这中餐厅的手艺。   “对了,我明年应该会离开东京。”   这话让荣林一时间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阮文跟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在东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挣钱。   倘若阮文要离开,那只能是一个结果   她觉得已经没办法在东京挣到钱了。   这分明是一个信号。   那时候他真的要趁惠子不留意,偷偷的把她的那些股票都给卖了吗?   荣林有些拿不准了。   ……   十月中旬,阮文带着女儿再度前往旧金山,这次是为了签订大厦出售合同。   卡贝尔很是殷勤的向阮文介绍,“去年的时候,有个日本大老板为了打破什么吉尼斯纪录就搞了个6.1亿美元的价格买了一栋楼。这个想买哈珀大厦的这位老板好像跟那位有点不对付,所以价钱给的特别爽快。另外我有打听了下,倒是有一个破旧水厂要出售,不过价格不算太高。其他的工厂什么的我还在问。”   因为日本人购买美国的计划,导致现在美国不动产迅速升温。   想要买下物美价廉的工厂几乎不可能。   卡贝尔没能打听到太合适的。   阮文倒也不着急,“有三个月时间呢,我也委托了其他朋友帮忙打听,不着急。”   大厦出售后,一年内缴纳资本利得税。   如果延迟缴纳,每天将会有千分之一的滞纳金。   千分之一不算多,但如果基数大呢?   而想要避免这笔巨额税收,可以三个月内购买相应价值的资产,这个相应价值是最开始的购买价。如果时间拖延到三个月后,则是按照相关法案中的公式来缴税。   说是给足了反应时间,但短时间内购置的资产总是有或多或少的问题,甚至可能是不良资产。   从流动资金到不良资产,最终的受益人还是美国政府。   就像是保险公司会为小额保单开具大额保费一样,看似赔本的买卖,其实稳赚不赔。   卡贝尔听到这话觉得压力很大。   他这是还有竞争对手?   不过在阮文面前,这位房产经纪人到底没有露出太多的情绪。   房产买卖事情诸多,尤其是涉及到大厦里租户的合同转让,尽管有会计事务所和律师事务所的人帮忙处理,但阮文还得要在美国多待几天。   十月上旬刚结束阮文来美国,差不多得等到下旬才能离开。   阮文知道急也急不得。   索性耐心处理。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十月的第三个星期一,爆发了全球性的灾难   纽约股市狂跌,一天之内道琼斯指数下跌超过五百点,纽约股市凭空蒸发五千亿美元。   这引发了全球股票市场的震动。   香港恒生指数一开盘就恐慌性下跌超过一百点,当天上午下跌二百多点,下午收市时下跌四百多点,跌幅高达10%。   翌日恒生指数宣布未来几天休市。   这是前所未有的大事件。   伦敦、悉尼、多伦多股市相继发作,全球金融市场都受到了影响。   而日本股市则是金融市场里的变态,人家下跌它上涨,一路高歌猛进,日经指数竟然攀上历史新高度。   阮文看着财经报道,在恒生指数休市的这两天,她把一些事宜交代给自己在旧金山的代理人来处理,不慌不忙的回了东京。   刚下飞机,阮文就见到了来接机的赫尔斯,斯拉夫人只有一句话表达自己如今的心情,“这简直跟疯了似的。”   美股向来能影响全球,不管是三十年代的大萧条还是这两天刚发生的指数恐慌性下跌。   可是日股竟然独立于全球行情之外,日经指数甚至创新高。   回到证券公司,阮文看着电脑里的日经指数,“赫尔斯,你觉得这像不像是一座山?”   斯拉夫人觉得阮文这形容十分古怪,但在阮文的指尖,正创新高的日经指数的确是一座山,一座一点点拔高甚至还会更高的山。   “最高的山峰是珠穆朗玛峰,这山有缓坡有陡坡,你要是到了山顶,再往下,那可就是一眼千米了。”   赫尔斯大概明白了阮文的意思,“你是说,日经指数快完了?”   “还没有。”   阮文笑了笑,“独立于全球金融市场的行情,势必会让日本民众对本国证券市场更加自信,他们会把更多的钱投入过来,而来日本炒股的欧美资本家不趁机收割更多的财富,怎么对得起他们资本家的名头呢?我想日经指数还会继续创造新高,但是这新高到了顶。”   阮文笑了笑,手指在电脑屏幕上猛地往下一划,“那就是一泻千里,到时候只怕是谁都救不回来。”   赫尔斯听到这形容忽的有些怕了。   离开日本,这个念头第一次那么的强烈。   他相信阮文说的,资本家们向来都是吃人肉不吐骨头的,等着把日本人的财富席卷一空,他们就会离开。   倘若他慢了一步,怕就是同样被那些大资本家吸干了血与髓!   ……   黑色星期一引发了金融业的震荡。   为此,程佳宁还特意联系了阮文,“好多香港人到证券公司要说法,有的还跳楼自杀了。”   休市无法解决问题,在休市几天后,重新开市的恒生指数止不住的下跌。   财富一夜之间蒸发,谁能受得了呢。   “意大利那边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伦敦那边也怪惨淡的,我认识的那些设计师有的也买了股票,都抛售了。”   恐慌性抛售。   股市并非满地黄金,捡钱?   那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阮文笑了起来,程佳宁人在意大利,却对香港情况了如指掌,看来曾经那个美艳无脑的程家千金如今也知道给自己安插眼线了。   很快,就能出师了吧。   不止程佳宁,刘春红也联系了阮文。   丹尼尔到底是从事证券的经理人,这次美股暴跌多少也影响到了西德的金融业。   “还算好了,不过他担心的是这次大跌背后是全球经济不景气,他这份工作可能要换一换了。”   换工作的事情倒也不着急。   何况依照丹尼尔的从业经历,想要再找到一份工作倒也不难。   阮文倒是不担心,实在不行也能安排一下,毕竟她和汉德尔博士在西德的那个工厂经营的很是不错,多一个人才也不嫌多。   ……   十月底,黑色星期一引发的股灾让香港恒生指数本月下跌高达45%,悉尼股指下跌超过40%。   美、英、加拿大等国全月下跌也差不多有20%左右。   而日经指数,则像一个勤恳的登山者,步步高升。   在日本股市空前繁荣之际,阮文那套早前标价为五千亿日元的中央区桥儿町的商业大厦成功出售。   售价,五千三百亿日元。   折合为美金将近三十八亿。   东京的小报疯狂了,谁都没想到阮文竟然真的出售了那栋大厦,更没想到,阮文要价五千亿日元已经够疯狂,买家出价还要高。   阮文有什么办法呢,买家不止一个人,还有人在竞价,她只好价高者得。   毕竟日本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福布斯排行榜上一大串呢。   藤原优子看到这则新闻时,脸色一片苍白。   五千三百亿日元。   要知道当初阮文购买这栋大厦也不过是花了个零头而已。   通过她从日本的银行贷款买下日本东京的不动产,在日本的股市赚钱支付贷款利息。   茶几上的紫砂壶茶杯被长袖扫到了地上,跪坐在那里的女佣一脸的惶恐,不知道谁又惹怒了藤原家的掌舵者。   “欧文呢?”   “欧文少爷说是要去给朋友庆祝。”   庆祝!   这下连茶几都被藤原优子掀翻了。   阮文这次从日本搜刮了多少钱才离开,而欧文还要给她庆祝!   这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吗?   早知道现在,当初她就该把这孩子给掐死!   ……   欧文其实还挺遗憾的,他觉得阮文把这栋大厦出手的太早了。   要是再晚点,说不定价钱还能更高。   要知道,他早前在东京弄了几块地皮,盖了的住宅楼和商业中心,那价钱也都是飞上天。   “你手上还有房子吗?”   欧文有些好奇,“有啊,怎么了?”   他当然有房产,东京、大阪、名古屋都有房产。   “趁早处理掉,起码明年六月份之前就处理掉。”   当然,距离明年六月份,现在还有不到六个月的时间。   欧文有些拿不准,“那你是不是也快离开了?”   他觉得阮文卖掉那栋大厦就是一个信号。   阮文笑了笑,谢蓟生的治疗断断续续的,原本以为拔出那条虫子就好了,结果又出来了一条。   短时间内他是回不来了。   阮文也不想再折腾,打算过两天趁着涂安国来日本这里进行交流时,让他把谢元元带回去。   她在旧金山和东京的两处房产先后出手,最近也会做一些收尾工作,只怕是忙得不可开交,没办法带着孩子四处跑。   谢元元到底到了入学的年龄,就算不正式入学,也该要去和其他小朋友认识结下孩童间的友谊了。   脑子里闪过诸多,到最后跟欧文说的却也就那么一句,“差不多明年年中吧。”   欧文有些迟疑,“那你走之前跟我说声。”   根据阮文一贯奉行的左侧交易原则,她离开东京时自己再出手也不迟。   对吧?   欧文还是有些不舍得,如今日本股市一片大好。   他钱还没赚够呢,怎么舍得就这么撒手。   作者有话要说:八十年代末日本疯狂海外“购物”确有其事商定的4亿美元合同,因为日本老板查了吉尼斯纪录看到历史最高价是6亿美元,所以送来的新合同6.1亿美元有钱任性,莫得办法 第364章 364眼看他楼塌了   阮文离开日本比她预料中要晚一些。   九月份的日本还有些夏日的余热未曾消退。   曾经繁华热闹到不可一世的樱花早已经零落成泥。   街道上依旧热闹繁华,随处可见的是LV的买菜包。   对比而言,阮文那个用了有些年头的包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好在她并非日本人,不受他们本土文化霸凌,也全部在乎那些诧异的目光。   这样的眼神,阮文无视之。   她这次是受邀来出席一次拍卖会。   有一些拍卖品挺不错。   还有一些是流落在海外的国宝,阮文询问了价钱,决定先不参与到这热闹之中。   毕竟现在买的确不合适。   拍卖会上有不少的熟人。   藤原优子在包厢里看到阮文时,特意让身边的女佣去请她过来。   只不过女佣回来时却是单独一人,“阮文小姐说,她这会儿比较忙,没空来拜访您。”   向来再优雅不过的藤原优子脸上一阵狰狞。   她固然没有与阮文撕破脸皮,但两人之间现在关系极为恶劣。   欧文那个逆子说,这种恶劣是自己单方面造成的。   对于背叛了自己的儿子,藤原优子不想再说什么。   可她没想到,在这种场合下,阮文竟然丝毫不给她面子。   难道要她亲自过去吗?   从二楼包厢望过去,正好看到田岛惠子夫妻两人带着孩子朝阮文过了去。   田岛家的女儿不知道跟阮文说了什么,相谈甚欢的模样。   田岛惠子有些好奇,“阮文小姐您难道没有喜欢的东西吗?”   那么多拍品呢,最近她经常在拍卖会上看到阮文。   瞧到她经常在那些清单上写写画画,但一样东西都没买。   这位很能挣钱,但在花钱方面着实十分谨慎。   阮文闻言轻笑,“太贵了些。”   那些战争时期甚至在清末被带到日本的文物,着实太贵了些。   日本人不差钱,总是把价钱往上炒。   诚然阮文有钱,但也不是这么花的。   她这是打算把钱花在刀刃上,现在要做的嘛……   等待就是了。   田岛惠子被阮文的说辞惊呆了。   太贵了。   且不说阮文在日本股市到底赚了多少。   但是她进行的唯一一项房产投资,就给她带来了将近四十亿美元的收入。   因为这两年日本国内鼓励房产消费,所以一些税费上相当优惠。即便是扣除一些税费,阮文在这栋大厦上的投资净利润,怕不是也有三十亿美元。   她一个如此有钱的人,竟然说太贵了些。   田岛惠子觉得这简直像是在开玩笑。   单是阮文从造纸坊每年分走的那四成利,就能买下几十上百件拍卖品啊。   相较于田岛惠子的震惊,荣林倒是显得平静极了。   他们用不光彩手段带走的文物,凭什么要阮文来买单呢?   阮文不买倒是对的,因为荣林在日本生活那么多年,很明白一件事——树大招风。   一旦阮文动了要买的心思,只怕其他人就会可着劲儿往上叫价,让阮文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买到这些东西。   这或许就是人的劣根性吧。   “你这次回去,还会回来吗?”   荣林的问题更直接一些,阮文甚至把自己住的那套宅院挂牌出售了。   大概是想切断自己与这里的联系吧。   “可能会回来吧。”阮文看了眼本场拍卖会的拍卖品清单,上面记了几个名字,她回头要找的人。   不过等她找来时,今日之盛况早已成为昨日记忆了。   田岛惠子有些好奇,“阮文小姐为什么这么着急回去?”   她都以为这个中国女人要定居在东京了。   毕竟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东京都远胜于中国的任何一个城市,不是吗?   阮文脸上有微微的苦涩,“我先生的病情一直反复,他之前一直隐瞒我,我现在知道了总得回去照顾他才是。”   田岛惠子闻言一阵怅然,“原来如此,那希望您先生能早日康复。”   虽然这些年来与阮文的交往不算特别愉快,但这位中国女人提供的经营之道的确让造纸坊蒸蒸日上,甚至成为了日本的文化名片。   单是就这件事,田岛惠子觉得自己应该感谢阮文才对。   阮文笑了笑,谢蓟生一再食言,这会儿拿他出来当理由,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当,对吧?   从拍卖会场离开时,云集的豪车纷纷离去,阮文正要离开。   身着和服的女佣迈着小碎步匆匆过来,喊住了阮文。   “我家主人想要与阮文小姐交流,不知道您这里方便吗?”   阮文看着藤原家的这位佣人,她露出笑容,“那就得麻烦司机送我去酒店了。”   现在日本最赚钱的一个职业是出租车司机,头些天阮文去了趟酒吧。   出来的时候看到那拎着一捆钱付车费的乘客,有瞬间的恍惚觉得自己似乎到了四十年代。   法币在上海盛行。   司机一晚上正十万日元并不奇怪。   而彼时国内的工资才多大点。   阮文坐上了豪华的林肯加长版,甚至里面还有一杯茶。   藤原优子的和服依旧是手工刺绣,一针一线缝制的精品货。   上面的仙鹤脖颈细长,仿佛在引吭高歌。   阮文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没想到您也喜欢豪车。”   买车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耗资千万买一辆车,对日本的年轻人来说这是日常。   零首付,低利率。   奢侈生活有保障。   藤原优子目光落在阮文身上,来自邻国的年轻女人身上穿着一件绿色的风衣外套,风衣极长,把穿着旗袍的身材完全裹了进去。   本该盘起来的发不过随意打理了下。   似乎刚喷了香水,带着淡淡的木兰香。   “你打算回国了?”   “是啊。”阮文看着车窗外,经济的繁华带动着热闹的夜生活。   外面随处可见年轻人和中年人呼朋引伴,似乎要一醉方休。   “我先生身体不太好,我不能总在外面呆着,再不回去,我家小祖宗怕是都不认我了。”   藤原优子可从不觉得阮文会以男人味中心,“和欧文说了这事吗?”   “当然。”   阮文笑了起来,“我住的那宅院还是他送我的,本来说还给他,结果他说让我直接处理了就是。我已经挂牌出售了,可能很快就会有人来问。”   东西都收拾好了,她最近就住在酒店,等好消息就是。   藤原优子拧了拧眉头,没再说什么。   到了酒店那边,瞧着阮文下车,她这才来了一句,“祝你一路顺风。”   阮文回眸看她,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我也祝您一切顺利。”   ……   石川有纪瞧着阮文最近把手里的股票相继卖出后竟然没再买入,他觉得不太对劲。   过来找阮文时,就看到阮文正在和她的朋友说话,“我那边房子也卖出去了,下午去签合同,晚上的时候我去大使馆那边住,明天随着大使馆的专机回国。”   阮文小姐要回国?   石川有纪有些失落,依靠着这位大客户,他这两年过活的非常好。   如今他要走了,自己这个证券经理人怕是往后不能再偷懒了。   察觉到她的证券经理就在一旁,阮文换了个语言,“日本股市不太安全了,你手里的股票这两天能抛售就抛售,把这些钱尽快兑换成美元。”   赫尔斯点头,“我知道,那你不再回来了吗?”   东京最大的证券交易所。   阮文在这里待了三年。   几乎每个工作日都能在这里看到她的身影。   “赫尔斯,我在这里的这三年,你知道这里换了多少面孔吗?”   这里的证券经理人,三年来走了半数以上。   阮文不是这里的员工,却比一个新进的员工还要熟悉这里的一切。   “我会回来的,只不过到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   赫尔斯搞不懂阮文究竟在考虑什么,但他很快就去处理手头上的股票了。   相较于阮文的稳妥,赫尔斯有着截然不同的选股策略。   他的策略不见得多稳妥,但能赚钱。   股市里捡来了数亿美元的身家。   放在以前,这是赫尔斯所不敢想象的。   ……   阮文离开东京后的当天下午,欧文打电话过来。   “她真走了?”   欧文骨子里不承认自己是日本人,但他也不被美国人所认可。   他是混血儿,却又是一个弃儿。   这种矛盾经常缠绕在欧文身上,结果和赫尔斯有了交情。   比不上阮文与赫尔斯的情谊。   但想起这几年经常受欧文照顾,赫尔斯还是多说了了两句,“阮文让我尽快处理手上的股票。”   欧文也知道,阮文其实还特意打电话跟他说了这事,可他从技术层面研究了下自己的那只股票,觉得现在出手似乎太亏了。   看成交量和周线,应该还会再攀新高。   不过为了不让赫尔斯啰嗦,欧文还是多说了句,“我知道了,我这就处理。”   赫尔斯还要忙,没再跟他啰嗦。   解决股票的事情后他要马上回美国。   阮文还有几个书稿要跟那边的书商洽谈,赫尔斯如今不缺钱,反倒是有时间慢慢处理这些事情了。   ……   阮文回国后也挺忙的,人刚回到祖国,就被农业部的何部长拎上了专机,“我就算着你回来的时间,正好跟我去一趟边疆那边。”   “那我总得跟我家里人说一声吧。”   她特意让小表哥来接机场接她了啊!   何部长把人往飞机上拽,“我已经跟小周说了,你们家小谢同志去做复查,你家小闺女前两天去苏联参加竞赛,都忙着呢,家里头也没啥人,你回家干嘛去?”   “参加竞赛,我怎么不知道?”   何部长嘿嘿一笑,“就苏联那边搞的什么奥数竞赛,原本参赛的一个同学拉肚子不能去,你家小闺女就替补上位了。她可是这次参加竞赛的人中最小的那个,要是拿了奖那可不得了。”   毛子家的数学不要太好,能跟他们的青少年一较高低,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阮文倒是没那么多的期盼,“她还小,出去见识见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好。”   谢蓟生这一病就是一年多,搞的阮文现在只希望孩子能平安喜乐,她可不敢望女成凤了。   能健康活着,比什么都好。   何部长看她那模样就知道她心里头在想什么,他也不好说,便是岔开了话题,“你们在边疆种的那个彩棉是真不错,价钱是那长绒棉的三倍,普通棉花的七倍。这两年你不在国内但也都知道,咱们在边疆的有个团部专门种彩棉,去年的人均收入都超过特区那边了。”   阮文听到这话乐了,“那还不是因为人少嘛。”   是啊。   边疆才是真正的地广人稀。   原本的荒地靠人力开垦得到猴年马月。   阮文搞来了机器,机械化种植,机械化垦荒。   挣的钱再用来买机器,再种植再垦荒。   除此之外又在底下铺设了储水管道,既能够储备水资源又能用来灌溉,极大的缓解了天干少雨对边疆生产种植的影响。   还有21团傅南胜那小子,他跟他媳妇搞那风力发电就很是不错。   说什么因为电磁作用对人不好,还容易破坏植被。   不过边疆多得是荒漠戈壁滩,在那里搞风力发电和太阳能发电就挺好。   “阮文你是不知道,现在的边疆啊和早些年完全不一样。”   阮文这三年来回国了几次,但多数都是去首都和省城,压根没空去边疆,她还真不知道曾经一片荒芜的边疆,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   飞机降落在机场时,阮文愣了下,“新建的?”   “可不是,你家小谢同志还参与了新机场的设计呢。”   国内这几年开始建设机场、火车站,很多地方都有谢蓟生的踪迹。   “咱们边疆缺水但也不缺人,这些都是战士们一起搞出来的。”   不会盖房子没关系,学啊。   何部长看着眼底带着微微疲色的人,有些遗憾刚才飞机来到边疆境内时,阮文正睡着没有看到下方的美景。   从上方鸟瞰,那是截然不同的视觉体验啊。   阮文没留意到何部长的那点遗憾,她正惊诧于谢蓟生竟然搞了这么多私活。   难怪过年的时候总能上缴大笔的小金库呢。   这可真是生财有道,有自己的头脑挣钱,而且还特别的光明正大。   边疆省府的新机场建的还挺大,叶英觉得这规划似乎有些太超规格了,“有那么多飞机吗?”   “主要是货机啦,你也知道边疆这地方运东西不方便,要是往外运,得先两天两夜到咱们东边沿海港口,然后再走海上运输。当初设计这机场的时候,小谢说过,未来边疆会以棉花和农副产品为主,这农副产品的运输,有些怕是耽误不了那么长时间,反正边疆地界大,建设大机场也没啥,就多建了些货机的停机坪。”   阮文笑了笑,“他倒是看的长远,不过边疆的农副产品生产怕是还得一段时间,不过这里如果搞什么天然农场牧场,说不定可以做个噱头把产品卖出去,比如说现在卖给日本就挺好,日本人喜欢这一套。”   何部长笑了,“可不就是卖给日本吗?我跟你说,从年初首飞到现在,这每星期往外运的水果蔬菜,全都运过去卖给日本人了。”   赚了老多的钱了。   国内便宜的要死,可是到了日本,那可真是天价。   你能想象一颗西红柿,就因为长得特别好,在日本能卖一千日元?   阮文听到这话笑容更盛,“真好。”   她只是起了一个头,如今边疆的建设都步入了正轨。   机械化,现代化绿色庄园。   勤劳智慧的同胞们向来生财有道,只不过得有人引导他们。   “不过光指望日本不行,还得开发下新的客源,可以考虑下欧洲那边。”   美国太远,暂时可以忽略不计。   何部长和阮文在省府这边待了一晚上,明天上午再启程去86团驻地。   吃过晚饭,何部长忽的想起来了什么事,跟阮文提了一嘴,“你那个朋友还挺厉害的,怀着孕都不消停,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倒是挺有那些老革命的精神。”   怀孕?   阮文这才知道,王春香竟然怀孕了。   她脸色有些不太好,何部长不知道这话到底怎么就触怒阮文了。   咋还说生气就生气了呢。   阮文去打电话。   她过去三年零四个月的时间,阮文大部分时候都在东京呆着,她与国内的联系少了很多。   安心集团的事情全权交给陈主任和陶家兄妹来处理,上海那边有石磊,至于原本帮扶的军工厂,也都走上了安稳路子不用她来操心。   过去三年多,阮文额外关心的,其实也就锐芯的光刻机研发和晶圆生产线的制造这两件事。   光刻机的升级换代并不容易,8英寸晶圆的出现又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这决定着信息时代到来时,中国将处于什么样的位置。   除此之外,阮文专心于在东京操作股票。   偶尔还能跟乐薇乐雪他们联系下,但边疆这边本身就有些复杂,她电话打进来并不容易,一直就没跟王春香联络。   哪曾想,她竟然怀孕了。   电话接通,那边王春香的声音依旧脆生生的,但阮文却听出了几分疲惫,“几个月了?”   “啊?阮文,是你吗?”   王春香有些激动,她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   以至于当她确定这真的就是阮文时,她有些不敢相信,“竟然真的是你,你回国了吗?阿傅他没跟我说啊。”   阮文听到这一句“阿傅”心里头有种家养小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关键是这头猪还把她家小白菜弄的有了孩子。   “你有了孩子还不歇着?不知道电磁辐射对孩子不好吗?”   王春香没想到多年后第一次联系竟然被阮文批评了一番,不过这也是因为担心她啊。   她一点都不生气,反倒是有些开心,“阮文你在哪里啊,我让阿傅送我过去,我找你好不好?”   在边疆待了这么多年,王春香已经和老家那边断绝了往来。   当初和她一同来边疆这边支援的几个人,有的回去了,有的则留在了这里。   不过这些人,不管谁都没办取代阮文在她心中的位置。   她现在就想见阮文一面。   阮文原本还想硬着心肠狠说几句,可到底心软了。   “我明天要跟何部长去第五师那边,你现在在哪里?回头我那边忙完了去看你。”   她应该先回家才是,可来都来了……   “我还在学校啊,我之前带的学生,还有那些战士们他们在安装,阿傅说我身体不好没让我再干这个,平日里我就教教书。”   偶尔遇到一些紧急情况,她会帮着出谋划策。   但很少去一线了。   那次去一线遇到风沙,被困险境险些被饿死后,阿傅就不敢再让她去一线。   阮文多少没那么生气了,“算他还有点良心,知道体恤人。”   不然,看她回头怎么给傅南胜上眼药。   王春香忍不住给自己老公说好话,“其实阿傅就是面冷心热,他对我一直都很好。”   她这辈子遇到了好多好人。   同性里面对她最好的是阮文,异性里面则非傅南胜莫属。   遇到他们,是自己的幸运。   阮文跟王春香闲扯了一会儿,知道她没什么事,这才挂断电话。   没事就好。   ……   早些年,贾天山有提干的可能性,不过他拒绝了。   这也就导致,如今自己还是86团的团长,搭档还是宋政委。   俩人合作很是默契,这几年没怎么红过脸。   眼看着86团的驻地已经变成了绿洲一片,那个GDP连年攀升,贾天山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值了。   曾经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如今都成了香饽饽,挣的钱比那些东部小县城还多。   放在几年前谁敢想呢?   可这就是现实。   有些时候仔细想想,可真是如梦似幻啊。   “团长,你要不先别抽了?”   贾天山看了眼警卫员,“咋了?”   “不是说阮文不喜欢这烟味嘛。”   “对哦,你怎么不早提醒我。”   看着地上的烟屁股,他拧了下眉头,皮鞋挖出了一个坑,把那些烟屁股都埋了进去。   毁尸灭迹,这样就瞧不出来了。   警卫员:“……”那空气里的烟味怎么办?   来一阵风吹走嘛。   九月的风,说来就来。   阮文从火车上下来时,就看到贾团长在那里摇晃脑袋。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脑袋里面进水了,都要控出来?”   贾天山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顿时笑得比花儿都灿烂,“哎呀阮文妹子你可算来了,我这等着星星都要出来了。”   这一晃都有五年没见了吧?   阮文又是去美国又是去日本的,就没在国内呆多久。   他想看到都不容易。   不过人女同志真是会照顾自己,这都三十了吧。   瞧着倒是跟二十出头那会儿没啥差别。   何部长反倒是被冷落了,不过他也不生气,笑呵呵的看着这老熟人寒暄,一群人这才从火车站往驻地去。   86团辖区内大变样。   建起了很多楼房。   原本的招待所也被一栋五层小楼所取代。   里面竟然还安装了电梯。   “老李同志去地里头忙活去了,你也别担心,他这两年身子骨反倒是越来越好了。”   人有了精神寄托,就连劳动都是快乐的。   李教授大概真的打算埋骨于此。   他早就没了家人,全靠乐观主义精神活到现在。   倘若真有那么一天……   阮文想,她会遵循老教授的遗愿。   阮文来的正是时候,边疆瓜果丰收之际。   葡萄随便吃,而且还培育出了新品种。   “这个葡萄还挺香,卖到日本去还贵的很呢,这一串就得五千日元。”   有的还更贵。   反正今年他们没少从日本人那里挣钱,省府的货机见天的往日本去。   整个边疆也把铁路网又重新建设了下,保证每个团部都有铁路覆盖,这样运输就方便多了。   “你们这还卖便宜了。”   阮文苦笑一声,“我在日本买过这葡萄,一串一万日元。”   贾天山瞪大了眼睛,“他奶奶的小日本这也太坑了吧,我们费心费力的种植运过去,他们就赚一半?”   当然,他们也不亏钱,但一想到日本人挣了这么个差价。   贾天山恨不得去东京暴打一番。   不过他也就吐槽两句,哪能真的去挑起两国事端啊。   阮文在那里慢条斯理的吃着葡萄,听贾天山说这几年的情况,她大概明白了何部长带自己过来的意思。   来看看她当初种下的那颗种子,如今成为了什么样的参天大树。   这是一种极大的骄傲感。   足以让阮文觉得此生无憾的满足。   当然她不知道,何部长也不止为这么一件事,他还有其他的用意。   “我这马上就到岁数了,退了之后顶多挂个顾问的闲职。”   何部长略有些迟疑的看着阮文,“我知道你不太喜欢参与政治,可是阮文有的时候你身在这个位置才能做的更多。”   阮文没想到她竟然值得何部长这般苦心。   特意带她来边疆,让她看看如今这现代化种植,也是为了让她心有不舍吧?   毕竟费心经营出的结果,哪能容别人毁了呢?   这般苦心,她着实有些受之有愧。   “我想休息一段时间。”   阮文没把话说死,她知道何部长可不是好糊弄的人,自己断然拒绝后对方怕不是还要想点别的主意。   索性就找了最合适的借口,“您也知道的,这几年我一直在国外,疏忽了家人,对国内的情况也不是那么熟悉。您给我些时间,我思考下这件事。”   何部长也知道,不能把人给逼急了。   “那行,你在这边朋友也挺多,就好好逛逛跟他们聊聊。”   边疆这边情况复杂,阮文当初能在这边搞机械化种植多少有些幸运,这般好的开端,真的不能浪费啊。   ……   阮文在边疆待了差不多一星期,回去时已经进入了十月份。   谢元元小朋友从莫斯科回了来,还学了两句俄语和阮姑姑显摆。   阮文忍不住打趣,“我怎么觉得你又胖了。”   “哪有!”   过了八周岁生日的小姑娘十分认真的反驳,“我这是在那里水土不服脸肿了而已。”   她才不会承认呢。   莫斯科简直是人间天堂,那么多甜品可以吃,奶酪奶油蛋糕,她除了去跟人比赛就是吃吃吃,最后都吃腻味了。   “妈妈,你要去莫斯科玩吗?可以带着我啊,我可以给你当向导。”   虽然吃腻了,但回来后谢元元还有些想念。   如果她妈妈要去,自己勉为其难可以帮帮她。   毕竟这个女人容易迷路,方向感不是那么强。   “暂时没有。”   “那未来是有的咯?”   谢元元才不沮丧呢,她是天生的乐观派。   阮文拿她没办法,“是是是,到时候肯定带你去。”   “妈妈最好了。”   饶是从两三岁的小女娃变成了八岁女童,谢元元最爱的撒娇方式依旧是往阮文怀里钻。   她像是个小树懒似的抱着阮文,“妈妈你这次还会回日本吗?”   “暂时不回去。”   日本那边的事情阮文都收了尾。   这三年多的时间斩获颇丰,从边疆回来她得去一趟对外贸易部那边,做好交割。   交割之后,应该能有短暂的假期。   她有段时间没见谢蓟生了,也不知道他这次出差,什么时候能回来。   ……   程部长瞧到阮文格外的亲切,“辛苦了辛苦了。”   这些天阮文不在,他跟手底下一帮人忙得不可开交。   如何把手上的日元抛售换成美元?   大规模的抛售肯定会引发汇率波动,有可能造成恐慌。   他们手上的日元太多了。   没办法一下子出售。   这些天阮文人在边疆,程部长就盯着手下的人干这事。   也不管汇率波动会引发市场问题了。   赶紧抛售再说,也不在乎那点钱。   要知道,这三年来,他前前后后调给阮文的外汇差不多有七十多亿美元。   而现在,除了手头上那点还没抛售出去的,这七十多亿美元翻了不止十倍。   即便是划拨给沈老还有其他军工所一些钱,现在也还有将近千亿的外汇储备。   放在几年前哪敢想啊。   都是资本主义国家从第三世界剥削,资源、劳动力全都被他们廉价收割而去。   而现在,他们从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搞了千亿美元的外快。   真的像做梦似的。   黑色星期一马上就一周年了。   当初纽约股市蒸发了五千亿美元。   比起这笔钱,他们的外汇储备也才不到其五分之一。   但程部长是心满意足。   有这个业绩在手,他还可以努力一把再往上走一走。   “您要真觉得我辛苦,就再给沈老他们拨点钱呗。”   阮文才不管呢,她直接开口提要求。   程部长无奈,“你呀,你说的我跟周扒皮似的,放心已经拨款了。”   手上有钱好办事,他现在也大方的很。   之前不就是国家没钱所以才要下马那些项目嘛。   现在有钱了,而且东北那些工厂转型也挺成功的,规模经济效应很明显,国内经济发展很健康,出口赚外汇也十分稳定。   上面打条子批准也很快。   相较于农业部那边先下手为强,对外贸易部这边程部长特别体恤,“你这段时间辛苦了,是该好好休息下,出去旅游什么的也成。要不要去北戴河,我帮你联系下?”   阮文怕冷,这时候去北戴河干什么?   才不去呢。   “我就想回家吃几顿热乎饭,睡几个懒觉,让自己好好休息下。”   她嘴上这么说,其实压根闲不下来。   在阮姑姑这里墨迹了一星期,阮文去上海、南京、杭州、成都等地,等她忙活完一圈回到省城,元旦节马上到来。   省城较之于之前变化很多,最明显的大概莫过于市区的几栋高楼。   之前原本计划回省城,结果又耽误了。   阮文看着起来的高楼大厦,她转过头问陶永安,“你刚才说锐芯又扩建了?”   “对啊。你也知道的,这两年他们公司和国外的合作越来越多,蔡司说是要在国内建立分公司,这样方便合作。”   合作的前提在于能挣钱。   晶圆生产线也好,其中的重中之重光刻机也罢,对镜头有着超高的要求。   蔡司能够满足这一要求,就足够带动其它产品,这是最好的广告。   前两年蔡司的镜头被尼康打得几乎丢了本土市场,亏得锐芯救了一把。   如今想要在省城建立分公司,倒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毕竟最为紧密的合作关系才能带来最丰厚的利益回报。   有蔡司开这个头,其他厂家怕不是也动了心思。   这么一来,倒是方便形成产业链。   如果能维持这个势头,锐芯甚至可以发展成为中国的ASML。   现在那个荷兰正统正半死不活中……   阮文眼神骤然间锐利,这把陶永安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没事。”   她刚才有些偏激了,与其担心被对手超越,倒不如想想如何保持竞争力。   搞掉一个asml,还会有其他的asml出现。   提升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对了你跟书燕姐最近怎么样?”   陶永安觉得这话问的莫名其妙,“我们?挺好的呀,前些天冬至我俩还一起包饺子了呢。”   一开始说自己不能生的确挺丢人的,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异样。   不过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   陶永安去做了结扎手术,打算过些年领养一个孩子。   这两年彭书燕一直都挺忙,陶永安也挺忙的,好在俩人小日子过得都挺好。   “对了,永晴要结婚了,定下的日子是正月初十。你到时候可得当他们的证婚人。”   阮文有点懵,“结婚?跟谁啊。”   “就吴缺啊。”   吴缺!   那个小青年?   阮文到底没能参加陶永晴的婚礼,春节刚过,她被邀请前往西德参加一个关于数控机床的研讨会。   其实往年阮文也会收到这类邀请函,毕竟作为数控机床一体化协会的名誉会长,她收到邀请简直再正常不过。   但过去几年阮文都在国外,往往最后是陶永安或者派其他人出去长见识。   这次阮文选择亲自去,也有她个人的一些想法,她想要顺带着去荷兰一趟。   看看如今的asml如何了。   结果这一趟出去,阮文在欧洲耽误了将近半年时间。   以至于赫尔斯直接来英国找她。   他已经处理完了在日本的事情,过去这段时间一直都在美国处理阮文的书和电影的事情,顺带着还去夏威夷度了个假。   来找阮文时,赫尔斯还带了个消息,“日本大藏省提高利率了。”   现在提高利率?   “浪子回头嘛。”   “股市稍微波动了下,但是影响很小,日经指数现在突破三万五千点,怕是要往四万点进军了,有没有后悔?”   阮文有什么好后悔的,“你知道的,我向来是左侧交易者。你又杀回去了?”   “没有。”   赫尔斯略有些慵懒,“当操盘手太累了,现在我想休息下,其实日本提升利率是一个信号。”   他好歹在股市混了这么多年,也算有点属于自己的见识,再回去那可真是彻头彻尾的投.机.分.子。   阮文笑了起来,“那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我们的老朋友,欧文又折返进去了。”   阮文愣了下,“他又不缺钱。”   何必呢。   欧文是一个极为别扭的人,阮文清楚这一点。   但她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这般执拗。   “你说的,谁都不嫌钱多嘛。”   阮文笑了起来,“也是。”   年底时,日经指数达到历史最高峰,38915点。   收盘后,欧文兴奋的跟阮文打电话,“你真的离开的太早了。”   阮文早早离开,要是她能持股到现在,她赚到的钱会更多。   “欧文,别让自己太冒险。”   欧文太过于兴奋,他的资产终于超过了母亲藤原优子的个人资产。   这对他而言是极大的胜利。   “我知道你很聪明,可是阮文你的预测并不成立,日本股市并没有崩盘,相反它现在势头极好,你真的不打算回来吗?”   良言劝不住找死的鬼。   阮文不打算再多说什么,“那祝贺你新年发财。”   元旦休市,等到再度开市,日本股市出现小幅度下跌。   这种情况并不稀奇,去年政府五次调高利率时就有小幅度波动。   然而被股民期待的四万点并没有到来,反倒是在第二周的最后一个交易日,日本股市发生了股灾。   黑色星期五莅临日本,死神的镰刀架在了每个人的脖子上。   日经指数当天暴跌,市值蒸过半。   大盘跳水让日本人开始震惊,但大部分还以为这只是短期的调整,高价进的股票怎么舍得割肉呢?   直到大盘持续跳水式跌崩,日本人才开始惶恐。   然而,为时已晚。   作者有话要说:日本股市崩盘,90年1月12号到底跌了多少我找资料找的迷迷瞪瞪的好多都说是70%,然而这个数据不可信,主要是当时大盘38000点,跌的只剩下30%那才多少啊 第365章 365天道好轮回   又一个春节,阮文没能在家过。   日股的崩盘来的迅速,压根不给人逃跑的机会。   国际资本早在日经指数创造新高前后就悄然撤离,然而上头的日本股民哪曾注意到这些呢?   他们人人都是股神,随便买一支股票就能赚钱。   哪会在乎资本流动呢?   日股的崩盘是灾难似的,雪球越滚越大,即便是大藏省接连出台政策,财务大臣先后安抚国民,但并没有什么用处。   如果说过去四年多是千股涨红,而现在则是万股齐绿。   仿佛隔壁住着无数老王。   刚来到东京,阮文就看到欧文那猩红的眼,瞧着像是一星期没睡觉。   “你说这股市,还能回去吗?”   阮文诧异的看着他,仿佛并不认识眼前这个年轻人。   “回去,回到哪里去?四万点吗?”   欧文又不傻,他怎么可能听不出阮文语气里的嘲弄。   “真的没救了吗?”   他以为,他以为这只是短暂性的调整。   阮文低声一叹,“欧文,你在证券市场操作那么久,难道没有注意到,日本的股市早就不健康了吗?”   1985年,日本股票总市值占GNP(国民生产总值)不过60%。   而在去年底,日本股票市值高达630兆日元,是本国GNP的1.6倍。   在日本股票市场上,一只股票的市盈率高达六七十。   这何止是亚健康,简直不能再坏。   然而谁会在意呢?   国外流入的资本恨不得炒的越高越好,因为这样会吸引多的日本国民来炒股。   全面炒股、炒房,纸醉金迷的享受,这是近些年的日本现状。   反思者倒是也有,大藏省这不想着悬崖勒马吗?   调高了利率。   但为时已晚。   相较于那些欧美资本家没的大手笔,其实阮文从日本证券市场上挣的钱也不算特别多。   她之前就规劝过欧文,甚至连赫尔斯都提过,但欧文并没有听进去。   甚至到现在,他都还抱着希望。   阮文和他来往多年,如今看着昔日的朋友这般模样,也是微微心软。   她讨厌这个国家,也不喜欢这个民族。   但她也承认欧文是她的朋友。   “还有一个办法。”   垂头丧气的人下意识的抬起了头,“什么?”   阮文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断尾求生。”   这是唯一的办法。   日股注定崩盘,即便是日本政府也无可奈何。   现在再指望重回高峰?   想桃子呢。   欧文仿佛刹那间被抽去了所有的生命力。   他苍老了不止十岁,“断尾求生,断尾求生。阮文,你可知道这断了的会是多少?”   他几乎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投进去了,如今抛售……   他怎么舍得?   阮文斩钉截铁道:“那我不妨告诉你,日经指数只会继续下行,你现在不跑,那就等着被埋吧。”   欧文看着那熟悉的面孔,他认识阮文多久了?   差不多十年。   十年过去了,她的变化并不大。   眼角没有出现最让女人们恐惧的细纹,唇依旧是饱满的。   唯独那双眼睛,伴随着岁月的流逝,越发的锐利。   “你这次来东京,就是为了看我被埋的吗?”   阮文觉得这人太过于无理取闹了些,“你想多了。”   她这次过来,其实是为了捡漏。   打牌有牌瘾,股票也有股瘾,多少人都还像欧文这样,相信市场能好转。   他们并没有急忙逃跑,反倒是趁机购入,等着反弹来赚钱。   可手头上没钱怎么办?   卖东西呗。   有房的卖房,有车的卖车。   还有的嘛,就是卖自己之前花重金拍卖到的藏品。   这些投.机.分.子中不乏像欧文这样的富N代。   阮文这次过来,就是跟这些富人们打交道的。   当然,她的出价很低,没人舍得卖。   曾经上千万元购买的藏品,出价十万日元就想带走?   简直是疯子。   阮文几乎被赶出门去。   她也不着急,把名片留了下来,“如果有需要,您尽管联系我。”   “滚,我绝对不可能联系你。”   股票并没有崩盘,楼市也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只是小毛病罢了,很快就会好的。   这个女人,休想要骗到他。   阮文接连拜访了好几位“收藏者”,得到的回复都差不多。   他们不介意出售那些藏品,低于早前的拍卖价也没问题,但绝对不是如今这骨折价。   荣林觉得阮文这样似乎不太妥当,“你就不怕,回头再有其他买家来,比你出价稍微高一些,他们搞走这些珍藏品?”   “那只能说我们没缘分。”   阮文的笑容风轻云淡,这让荣林觉得,她似乎也并不是那么的在意。   “惠子想要请你到家中去,她亲自下厨答谢你。”   相较于欧文如今被日股深套,田岛惠子就好得多。   在去年的最后一个交易日,在日股创造历史最高值后,荣林将他太太持有的所有股票尽数抛售。   元旦过后,再度开市后田岛惠子这才知道,自己亲手挑选的丈夫竟然把她的股票都卖了。   为此两人大吵了一架。   前妻难产在产床上导致荣林向来对女人格外的绅士,可这次他十分的执拗,并拿造纸坊威胁。   而正在夫妻两人学着美苏冷战之际,日本股市开始崩盘。   一开始田岛惠子没在意,甚至想要趁机进去捡漏。   但接连一周的下跌让田岛惠子脑子清醒过来,她主动服软。   在知道这竟然是阮文教的损招后。   田岛惠子心情格外的复杂,原本是打算给阮文送一份新年大礼,毕竟中国人十分注重春节。   却不想阮文在春节前来了日本。   知道荣林要去见阮文,她委托先生带了话。   阮文最终还是拒绝了这邀请,“我怕我到时候会提一些不合理的要求,惠子小姐气恼之下把我赶出家门。”   荣林苦笑不已,就在半个月前他的第二段婚姻几近于崩溃,谁知道峰会路转竟然又化险为夷呢。   “把这件事交给我吧。”   他说的是阮文想要低价收购那些收藏品的事情,“我帮你留意这些,你总是来回,不方便。”   其实阮文早前也想过让荣林帮忙,但这件事太过于琐碎,未免太麻烦人。   如今荣林主动提议帮忙,可谓正中下怀。   “那就麻烦你了。”   荣林浅浅一笑,“应该的。”   他没有在阮文面前揭自己太太的短。   要知道阮文拯救的不止是他与惠子的婚姻,还有整个造纸坊。   惠子和其他日本人一样,疯狂的期待着日经指数上四万点,四万两千点甚至四万八千点,以至于她把造纸坊抵押,拿出所有的资产放在股市。   还好,他处理的及时。   不然田岛家的造纸坊,怕不是很快就要换一个姓名。   ……   有荣林提议帮忙,阮文本打算第二天就离开东京。   却不想藤原优子要与她见面。   养尊处优的藤原优子如今神色有些不太好,看来这次股灾也影响到了她。   “欧文是否找过你?”   阮文并不否认,“我这次来东京,见到的第一个熟人就是欧文。”   咖啡店的价目表变化了不少,曾经几百美金一杯的咖啡不见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平民价格。   这家咖啡店阮文去年来过,九月份离开东京之前,赫尔斯为她送行,请她喝咖啡,顺带着谈一下未来的计划。   当时他们正在那里谈着事情,有一位日本女人进了来。   点了咖啡店里最贵的咖啡。   上面用金粉点缀了一朵樱花。   这么一杯咖啡,价值五百美元。   而看那个日本女人的穿着打扮,应该是一位家庭主妇。   当时赫尔斯还感慨,赚女人的钱可真容易。   虽说事实如此,可前提也得是有钱。   如今的价目表上,那标价六七万的咖啡不见了踪影。   阮文手里捏着矿泉水瓶,“他没有找你求助吗?”   藤原优子扯了扯嘴角,“就在去年年底,他打电话跟我说,‘母亲,我的个人资产已经超越了你’。”   当时她有些生气,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他最大的目标竟然是超越自己。   只是好景不长。   这种美好的场景维持了不到半个月。   “他没脸来找我。”   藤原优子对这个儿子死心了,从他抛弃了自己的名字,坚持叫欧文开始,她就应该放弃。   玻璃橱窗外,有人忽的冲到了急速行驶的车子前。   那是一场灾难性的车祸。   血肉模糊。   警察很快赶到,处理这件事。   “你知道吗?”   藤原优子看着街道上的警察,声音幽幽,“早前日本的警察是无作为的。”   美国驻派在这里的大兵,在街道上看到漂亮的日本女孩可以随意的□□。   警察只会默默的走开。   藤原优子就是这么一个受害者。   她和那些红灯区的女人有什么区别?   不过是一个玩具罢了,一个供美国大兵发泄的玩具。   欧文的到来让她逃过一劫。   家族里的人甚至让她巴结那个强.奸了自己的男人,因为他能保护藤原家族。   从泥泞之中走到现在,在日本这个压抑至极的国度里成为家族的掌权者。   藤原优子知道自己这一路走来多难。   “我有时候也恨欧文,他的父亲毁了我的少女时代,可若不是他,或许我会像大部分日本女孩一样嫁人,做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庭主妇。”   嫁了人的日本公主都要听从夫家的安排,她一个旧贵族的女儿又能有多少的自由呢?   “可他到底是我的儿子。”藤原优子不再保持自己的优雅,她疯狂了似的撕下自己的面具。   “一个一心想要超过我,看不起我的儿子,你说我要帮他吗?”   藤原优子哈哈大笑起来,这惹得咖啡馆的服务员一脸震惊,似乎不敢相信再这么优雅静谧的环境中,竟然会有这么一位优雅的夫人疯狂的笑。   阮文看着那脸上落下的两道泪痕,心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那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呢?要我帮欧文,还是希望我安慰你?”阮文笑着看向藤原优子,“你的经历我早前就猜了出来。实不相瞒我也对你也没什么怜悯。”   藤原优子脸上露出震惊,似乎没想到阮文竟然会说这种话。   “我为什么要对一个日本贵族心生怜悯呢?您的优渥生活,建立在我同胞的累累白骨之上,多少的无辜者?你被美国大兵强.奸很悲惨吗?我的同胞们被你们那些狗杂碎□□的时候,谁可怜过他们?你们战争赔款了吗?你们承认错误了吗?你们的教科书改了吗?你有什么脸在我面前哭诉委屈呢?藤原优子女士,您要是拿出女强人的姿态来,我想我还能敬佩您三分。可现在,您可真是个笑话。”   阮文看着坐在对面的人,她看向窗外。   日头正好,阳光灿烂。   冬日的暖阳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阮文扭头看了眼那瞠目结舌的人,转身离去。   街道上的日本国民神色间再没当初的神采飞扬。   大概小孩子并没有受到这种情绪的影响,竟然还有小朋友在那里吹泡泡。   一个彩色泡泡冲着阮文飘了过来,她伸出手指,轻轻的戳了下   啪。   方才还在阳光下绚烂的彩色气泡轰然破碎。   曾经的美好不复存在,而人们需要花十几二十多年甚至一辈子来忘记这些美丽的记忆。   正如先烈们用鲜血和性命洗去了中华民族百年沉痛一般。   所谓天道好轮回,莫过于此。   作者有话要说:嘤   完结章和番外了   比较瘦 第366章 366权势诱人   原本计划回国的阮文,行程被赫尔斯一通电话搅乱了。   “哈珀大厦又要出售了,要来买吗?”   “哈?”   阮文惊呆了。   旧金山的房地产,转手这么快的吗?   距离她卖出这栋商业大厦,还没多久吧。   赫尔斯不至于骗她,阮文当即买了前往旧金山的机票。   忙活完这阵子她就能消停了,她保证下个春节和家里头的那俩人一块过!   旧金山有着西部地区最大的唐人街。   十九世纪末,当时的国人移民美国,修建了加州的铁路网,还有不少被雇佣去淘金。   劳动结束,等待他们的却是驱逐。   作为次等公民的中国人,只能在规定的区域内生活。   生活区域一点点的变化,这才有了今时今日的旧金山唐人街。   “你们中国人说上车饺子下车面,只是现在是春节,还是吃饺子比较好。”   阮文知道赫尔斯如今是不折不扣的中国通,但有件事他可能不知道,“我们春节是不劳动的。”   赫尔斯一愣,“什么?”   “春节唐人街的餐馆不会营业。”   倒不是阮文非要泼冷水,只是赫尔斯这个中国通还欠缺了点,“有空你去中国住上一两年就知道了。”   斯拉夫人缓缓反应过来,“那我们去……”   “找个意大利餐厅,随便吃点吧。”   春节期间总是要吃点好的,唐人街的中餐馆不营业,但欧美人又不过春节。   阮文不想吃西式快餐,即便是米其林星级快餐厅她也不待见。   国外美食,大概也就是意大利美食。   这家意大利餐厅混合了各种意式餐点的风味,大概是为了照顾旧金山的意大利移民。   赫尔斯点餐也没那么讲究,上来就是几道硬菜   炖小牛腿肉、红炖白豆牛肚、茄汁鲈鱼、鲜肉盘和意式馄饨汤。   “你女儿似乎很喜欢吃甜点,这点是随你先生?”   赫尔斯记得阮文似乎对肉情有独钟,反倒是对甜点没什么兴趣。   偏生那个小姑娘特别喜欢甜品,想来是继承了爸爸的基因。   阮文眉开眼笑,“我不知道,反正他很少当着我的面吃甜点。”   “那是因为你在家时间少。”   实话总是扎心。   阮文在家的时间不能再少,唯一陪伴女儿时间最长的一段,竟然是在日本那几年。   “忙过这一阵就好了。”   如果不是赫尔斯一通电话,阮文想现在她正在家里和谢蓟生、谢元元看春晚呢。   偏生罪魁祸首还在这里嘲笑她。   “欧文那边怎么样?”   赫尔斯知道欧文陷进去了,可到底陷进去多深,他不清楚。   “不怎么样。他母亲还找了我,大概是想要我帮忙,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不过是一顿冷嘲热讽罢了。   她提醒过,赫尔斯提醒过,甚至这次去东京再度提醒,可欧文并不听劝啊。   良言劝不住要死的鬼。   阮文也没再规劝。   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赫尔斯低声一叹,“你们有一句诗说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欧文大概便是这诗中的女子吧。”   阮文觉得,赫尔斯这个中国通真的需要好好进修,好好的一首诗能被他挪用到这里,也真是……怪搞笑的。   “你说的那个大厦怎么回事?”   赫尔斯点的几道菜都需要耗费时间,好在餐厅的服务生已经送上来了一些小餐点。   “购买哈珀大厦的那个日本老板需要资金回笼。”   曾经耗资十亿美元购下的商业大厦,如今骨折价出售,只要五亿美元。   阮文听到这话乐呵起来,“我还以为两三亿呢。”   两三亿美元想要买下一座商业大厦?   阮文从赫尔斯的眼中看到了这困惑。   “美股的黑色星期一还历历在目呢。”   股灾总是可怕的,尽管后来美股又缓缓恢复,但是大盘子里的人却换了一些。   黑色星期一带给阮文不少好处,因为股市的雪崩,她收购旧金山的那家旧水厂花了只有报价的三分之二。   甚至还趁机收购了一家规模还算可以的材料公司,而这家公司早前和日本的尼康,荷兰的ASML有着相当密切的合作。   阮文当然知道,美国的产业转移做的很彻底,但这里是硅谷。   当中关村昙花一现走向落寞后,硅谷依旧是美国最具有核心竞争力的高新技术产业区。   阮文并不指望这家工厂能够成为插入敌人心脏的匕首。   但有总比没有的好。   赫尔斯算是看出来了,阮文并不打算出手,“那你怎么还特意跑这一趟?”   “瞧瞧热闹嘛。”   其实,如果价钱合适,阮文真不介意。   可这不是并不合适嘛。   “春节期间出来瞧热闹?阮文,你和你先生的婚姻出现问题了吗?”   他当然知道阮文喜欢看热闹,但这个时间点未免有些不太合适。   “怎么可能?”   阮文苦笑了下,“我原本以为会在东京多呆一些时间,就没打算回家过年。那边的事情提前解决,就想着来看看这些日本大老板会不会骨折价出售。”   谁曾想,距离她期待的骨折价还有段距离。   赫尔斯没想到阮文竟然在钱上面反倒是斤斤计较起来,“你赚了那么多钱,难不成放在银行生利息?”   且不说股票的事情,单是阮文在旧金山和东京的两栋楼,就给她带来了三十多亿美元的净收入。   这可是缴纳了各项赋税之后净收入!   放到银行里,单是利息就足够的惊人。   这么多钱,不继续做投资,总不至于真的在银行缓慢生息吧?   “钱花的差不多,掏不出来了。”   意大利餐点务必要配合着意大利的葡萄酒,赫尔斯向来喜欢葡萄酒,他的别墅就有一个酒窖,里面有不少珍藏。   这支葡萄酒就是他特意带来的。   如今却是浪费了。   赫尔斯拿着餐巾擦了擦嘴角,“你确定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三十多亿美元,花得差不多了?   就算是学日本人在美国买买买,也得有点动静吧?   他可没听到什么消息。   “认真的。”   阮文没骗人。   除了在浦东那边买下几栋刚建好的商业住宅楼之外,阮文把所有的钱都捐了。   定向捐款。   比如说上海某船舶厂,能够量产造价两亿美元一条的集约化数字焊接系统,就因为收到了某笔专项资金。   再比如某反导计划再度执行,也因为收到了某笔专项捐款,而且上面也明确表示,后续会继续支持反导计划的研究工作。   在这些大型军工项目面前,三十亿美元又算什么呢?   “不过无债一身轻的感觉可真好。”   银行贷款都还上了,挣来的钱都花的差不多。   她的工厂运行良好,她的协会现在形成规模效应。   这一切可真好。   阮文自然没有跟赫尔斯说自己的钱都去了哪里。   她只是笑着品尝着这味道还算不错的意大利餐点,吃了一顿还算可口的年夜饭。   只不过没有家人陪伴,未免少了点什么。   ……   尽管并没有收购计划,但阮文还是帮着赫尔斯评估了购买哈珀大厦的可能性。   “旧金山的发展势头挺好,日本股市崩盘后未来需要很长时间来消化这场经济灾难。美国原本的目的达到了,未来一段时间他们的经济会复苏,不过即便不复苏也不要紧,你要知道即便是美国把工业都转移出去,只要掌握着金融话语权,他们完全可以用金融手段来收割世界。”   赫尔斯听得直皱眉头,“你的意思是……”他有些不太明白,阮文说旧金山势头好,可似乎又不完全看好。   “日本这个儿子不听话,美国还可以再扶持韩国,再不济还能支援台.湾,虽然中国的确贫穷还不足以对其造成威慑,可两次战争他们都败了。”   赫尔斯更迷茫了,那他去韩国或者台.湾投资?   “赫尔斯,现代工业发展中,你并不需要掌握所有的技术,最核心的技术拿在手中就好,美国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半导体设备制造商,可是他们的材料公司在行业内名列前茅,你就得跟他们合作才能共赢。从无声电影到有声,从黑白电影到彩色电影,现在还有各种特效片,技术一直在发展,我之前和涂所长讨论过,未来几十年甚至百年,芯片都会是一种重要的战略物资。”   阮文看着恍然的老友,她笑了起来,“所以在旧金山投资总归是不错的。”   只不过她现在太过于扎眼,不方便再继续搞这些。   “加油,我觉得把哈珀大厦的名字改一下也不错。”   赫尔斯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座大厦有段时间改名为山本大厦,但很快又改了回去。   “叫这个倒也不错,毕竟哈珀先生可是硅谷出了名的芯片制造商。”   “也是,那你回头再重新装修下,弄得显眼一些,顺带着给哈珀先生打打广告,我觉得说不定还可以找他借点钱周转呢。”   她大概知道赫尔斯的资产有多少,如果只是打对折,赫尔斯买下这栋大厦还有些勉强。   斯拉夫人从善如流,“我回头我试试看,希望他不要把我赶出去才是。”   “怎么会,他要是敢赶你,你就把我搬出来。”   “狐假虎威吗?”   阮文笑了起来,“算是吧。”   难怪那么多人都肖想权力,掌控着生杀予夺甚至一个国家的命运……   这种滋味,试过一次后便欲罢不能。   屠龙的勇士总会变成恶龙。   阮文想,她似乎该换一种生活方式了。   作者有话要说:嘤,还有一章可能在晚上 第367章 367逃离旧金山   阮文回国略有些突然。   她原本计划在美国多待几天,来都来了去硅谷的那些公司里看看也挺好的。   但第二天刚出门,她就被人给绑走了。   说是绑走了倒也不是夸大其词,把她掳走的那个人身材高大,几乎没给阮文任何反抗的余地。   人被粗暴的塞到了车子后排,阮文想要第一时间跳出去,但被拦住了。   车门已经被锁死。   绑她的人并没有跟着上车,而车子前后排也是隔开的,不是玻璃窗,阮文压根弄不开。   谁要绑架她?   在东京都没被人绑架,反倒是在旧金山被人绑了,这简直可笑。   车子七拐八拐了一通,终于停下的时候,阮文试着开了下车门。   还真打开了。   “很抱歉用这种方式来见你。”   阮文穿着的是高领毛衣,外面罩着一件驼色的毛呢大衣。   饶是如此,脖颈上还是有些疼,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那个大汉动作过于粗暴留下的痕迹。   “我也不太乐意这么狼狈的见到你,布兰特先生。”   盖伊·布兰特的灰色大衣显得他精神状态略有些萎靡,有几分强颜欢笑。   “乔伊,你很危险。”   英国人试图在阮文眼中找到恐惧,但是并没有。   “我没办法想象,你这样一个能够创造巨额财富的人,你的国家竟然没派人保护你。”   “怎么保护?跟着我入境美国?只怕我们刚过海关,就被美国给扣下了。”   程部长早前的确提过这事,似乎生怕她出事,想着申请调用些人来保护她。   可她不是在东京就是在去东京的路上,怎么保护?   盖伊·布兰特一阵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应该注意保护自己才是,你的那位朋友,死了。”   阮文听到这话有些不解,“谁?”   她的哪位朋友?   朋友不多不少,可英国人说的是哪一位?   “还能哪一位?”   盖伊·布兰特低叹了一口气,“他是藤原优子唯一的儿子,即便再不成器那也是藤原家的继承人,如今他死了,藤原优子已经放话要你的性命。”   欧文?!   阮文愣了下,“怎么可能?”   她知道欧文这次深陷其中,可欧文前期赚了足够多的钱,如今离开也还有的赚,只不过赚的没那么多罢了。   何况即便是倾家荡产,他也还有藤原家兜底,怎么可能会死了呢。   “是其他人下的手?”   盖伊·布兰特摇了摇头,“我听到的相关消息,说是自杀。”   在他的一栋公寓里,饮弹自杀。   那栋公寓其实他送给了一位女友。   这位女友不知道称呼前挂了几个前字,没了欧文这棵摇钱树便只好做一些没本钱的买卖来养活自己。   她好不容易从店里回去,回到公寓里却发现榻榻米上躺着一个人。   原本还以为是欧文来这里休息,可看到那蔓延的血迹时,才知道原来他人已经死了。   “不可能!”   阮文自诩认识欧文多年,她对这个混血儿的别扭心理也算了解。   对这个花花公子来说,钱很重要,但没什么比命更重要。   “他绝对不会自杀!”   阮文十分的坚决,坚决到让盖伊·布兰特苦笑一声,“上车吧,我送你离开。”   但来自东方的女人站在那里,“藤原优子怎么可能把手伸到美国来?我想,这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吧?”   这猜测未免太大胆了些。   但看到盖伊·布兰特微微缩动的瞳孔时,阮文知道自己蒙对了。   “你真的很聪明。”   不要太聪明一个人。   也是一个提防心极重的人。   两人在那里僵持。   突如其来的雪花飘落时,盖伊·布兰特恍惚了一下,他看着天空。   铅色沉沉,有黑云压城。   “我不会害你的乔伊,我们之间还有约定。”   阮文当然知道,盖伊·布兰特没有害她的必要,可是这么自导自演一出戏,凭什么要自己相信他呢?   当他是傻瓜啊。   她径直离开。   盖伊·布兰特迅速追了过去,抓住阮文的胳膊,“乔伊,你现在真的不安全,你需要尽快回去。”   “给我一个理由。”   阮文挣脱开英国人的束缚,“给我一个理由,布兰特先生。”   英国人看着眼前这个再执拗不过的人,他低声叹了口气,“乔伊,难道你真的不知道?你先生之前是在苏联养的病。”   苏联?   阮文愣了下,“什么时候?”   她说完反应过来,是之前谢蓟生被感染了几内亚龙线虫的事?   那次谢元元生日,阮文回国见了他两面,等下次再回去……   已经很久之后了。   她没想到谢蓟生去了北边疗养。   “苏联的医疗水平不错,当时他体内的寄生虫迟迟没能祛除干净,后来便辗转到了苏联去治疗。”   也正是因为这次治疗,谢蓟生的身份暴露给了谍报人员。   “你之前留学美国没关系,那是因为你是以学术研究的名义来留学,可是乔伊你看看你自己做的事情,在美国人的眼皮子底下,在加州倒卖房产,这无异于向美国政府挑衅,你觉得CIA和FBI的人能容忍你到何时?”   他们连一个国家都容忍不了啊!   阮文稍微沉默了下,很快开口,“那照你这么说,我现在岂不是被他们盯上了,插翅难逃?”   “所以我们需要尽快离开。”   盖伊·布兰特认真地说,“欧文的确试图自杀,但是被他母亲拦了下来。他没有死,可你如果再留在美国,死的很可能会是你。”   阮文看着这个身材高大的英国贵族,“布兰特先生,你的话我能相信几分呢?”   她扭身离去。   招呼了辆出租车,扬尘而去。   雪越下越大,盖伊·布兰特很快就满头白发。   他看着那早已经消失不见了的车子,忽的失声笑了起来,“你怎么就这么聪明,就不肯上当一次呢?”   ……   盖伊·布兰特的话能信,但又不能全信。   阮文在街头的电话亭打电话给赫尔斯,让他把自己的证件从酒店房间里带出来。   赫尔斯有些奇怪,但还是照办了。   “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   阮文笑着上车,“刚才布兰特来找我,说CIA要抓我,他要送我离开。”   雪天车子打了个滑,阮文扣牢了安全带,“我可不想没死在CIA手中,反倒是车祸身亡。”   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赫尔斯想了想,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人在跟踪他。   之前是有几个,但那些都是《茱莉亚小姐》的书迷,压根不是CIA好吗?   “他在胡说八道吧?”   “胡说八道的好处是什么?”   赫尔斯大胆的猜测,“想趁机囚禁你?”   阮文有点想打人,“你最近电影看多了是吧?”   这也能想得出来。   斯拉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可他实在想不出,除此之外盖伊·布兰特还能有什么打算。   勋贵子弟,继承了家族的所有财产,是不折不扣的有钱人。   他颇是富有,又有着一张极为英俊的面孔,即便是一些好莱坞的女星都不介意与盖伊·布兰特有一段露水情缘,甚至更为长久的情缘。   赫尔斯刚巧知道,盖伊·布兰特一向宣称阮文是他的东方缪斯,对其十分爱慕。   他并不知道英国人其实是苏联的谍报人员,掌握着很多要紧信息。   所以这般猜测,可谓合情合理。   阮文不想说什么,她闭目养神。   “我们去奥克兰。”   “啊?”   阮文十分肯定,“去奥克兰机场,现在。”   她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冒险,小心些总归是好的。   旧金山湾附近三座大的城市,旧金山、奥克兰和伯克利。   阮文去过后面两个城市,还曾经去过一趟加州大学的伯克利分校。   似乎奥克兰开的国际航班更多一些。   ……   因为想要在旧金山发展事业,赫尔斯在这里购置了一栋别墅。   他回到家的时候,看到了几个身材精壮的男人。   那个英国人还真没骗人,阮文果然是被盯上了。   “先生,我们有些事情需要你协助调查。”   赫尔斯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当然。”   他的合作让CIA的探员们都有些惊讶,事实上他们在机场布置了人,想要等着阮文自投罗网,却不想根本没有等到她人。   来自西德的男人成为了知情人,他必须接受调查。   只不过在CIA的探员们刚想要把人带上车时,议员先生出现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   在奥克兰机场送别阮文已经是七个小时前的事情了。   从奥克兰回到旧金山,赫尔斯第一时间去找芯片制造商哈珀先生,询问他是否有重购哈珀大厦的打算。   两人相谈甚欢,一度共进午餐。   曾经的商人如今是旧金山的议员,他甚至还想要把自己的政治生涯高度再度拔高几分。所以生意可以先往一边放放。   作别赫尔斯之后,哈珀先生忽的想起赫尔斯提起过,他们的朋友乔伊小姐就在旧金山。   哈珀先生驱车赶来,想要和阮文再见一面。   谁曾想,见到的却是这种场景。   CIA的探员到底没有跟这位州政府议员过不去。   在车上也没有看到阮文的踪迹,当着哈珀先生的面问了几个问题后便离开了。   相较于尽职尽责的CIA探员,州政府议员哈珀先生则显得十分的紧张,“乔伊她已经离开了吗?”   他可不管CIA还是FBI,这些人总是没事找人麻烦。   抓了乔伊,往后谁给他供货?   要不是因为能够为军方提供最好的芯片,他又怎么可能从商人摇身一变成为议员?   拦着他赚钱的从来不是好人。   相较于是否被抓住,他更关心阮文是否安全离开了旧金山。   “如果没意外的话,现在她应该在飞往中国的航班上。”   赫尔斯笑了笑,那是一个神奇的女人,对比愚蠢的只会在旧金山机场布防的CIA探员。   她可真是脑袋里插着一双翅膀。   没人能阻拦她的自由。 第368章 368国际黑名单   阮文没敢直接飞回国。   万一勒令航班返回怎么办?   从奥克兰飞往墨西哥。   墨西哥与国内建交还算早的那一批。   而且阮文也只是借道而已,机场那边倒也没为难。   倒是阮姑姑,瞧着人忽然间回来有些奇怪。   不过还是匆忙给做了点吃的。   “你怎么忽然就回来了?好几天没睡觉啊?”   阮文如今都三十出头,再不是那个脸皮厚的能赖在阮姑姑怀里撒娇的小姑娘,“想你了不成啊,您这是有了儿媳妇就嫌弃我了是吧?那我这就回家去。”   她在那里假模假样,阮姑姑忍不住瞪了眼,“就会胡说八道。”   周建明并不在家。   说是跟对象去公园约会去了。   阮文也不想休息,赖着去了厨房。   “我哥他没说什么时候结婚吗?”   “谁知道呢,他们乐意这么处着就处着呗,对了阮文。”阮姑姑把煎的金黄的鸡蛋铲出来,碟子很快就被阮文给端走了。   她是真的饿了。   飞机辗转,从美国到墨西哥,途径新加坡在香港中转,这才回到首都。   这条路线足够的曲折,阮文觉得中情局的探员不至于追踪到,但也够提心吊胆的。   没睡好也没吃好。   命就这么一条,谁舍得死呢?   这会儿吃着再地道不过的荷包蛋,她这才觉得踏实了几分。   “怎么了?”   阮秀芝看着侄女嘴角的鸡蛋残渍,笑意温柔,“多大的人了,怎么吃东西都这么不注意,回头让孩子笑话。”   阮文嘿嘿一笑,“多大的人在您面前也是孩子啊。”   这话让阮秀芝心念一动,好一会儿再开口时,她自个儿已经否定了原本的想法。   “我就是想跟你说,阮恬明年就要高考了,她好像有点紧张,你哥也不知道怎么说,要不回头你跟她说说看?”   高考?   阮文恍惚了一下,这么快的么。   她参加高考似乎还是昨天的事情。   这么一想似乎的确如此,一恍十多年都过去了呢。   “她怕不是因为高考紧张。”   阮秀芝何尝不知道呢。   阮恬的成绩很好,怎么说考上学应该不成问题。   何至于为了高考这么紧张?   何况还早着呢。   阮秀芝低声一叹,她当然也知道。   不知道谁在阮恬那里嚼舌头根子,说是因为她导致建明到现在都没结婚。   小姑娘认死理,阮秀芝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   想着阮文最擅长跟人打交道,让她来处理似乎更妥当些。   姑侄俩达成一致意见,阮文   “那我晚上跟她说说。”   小姑娘大了,心思纤细敏感倒也正常。   家里头就这么几口子人。   阮姑姑和小表哥都忙,阮恬也没什么同龄人,周围是最爱说闲话的邻居街坊,嘴碎的时候怕不是刚巧被阮恬听到。   阮文吃饱了困意来袭,躺在暖烘烘的炕上沉沉睡去。   等她醒来,就看到阮恬就坐在一旁写作业。   大概是遇到难题了,愁眉不展的让阮文都想帮着把她的眉毛给捋平。   “什么难题啊,让我看看。”   阮恬瞪大了眼睛,“姑姑你醒了啊。”   “再不醒就变成了猪了。”   阮恬听到这话捂着嘴笑,“哪有你这么瘦的猪啊,屠宰场都不喜欢。”   “你小谢姑父喜欢就行了。”   阮文嘴上花花了一句,看着小姑娘闹了个红脸又觉得自己说这话不合适。   花季的女孩怕不是心里头有点什么想法,自己这么说,的确不太合适。   “我看看什么难题,竟然难倒了我们聪明的阮恬同学。”   阮文把试卷拿过来看,是一道力学题目。   “你们高中还学这个?”   阮恬摇了摇头,“是叔叔让我做的。”   “他还挺能给你找事。”   阮文嘟囔了一句,“你有什么思路,跟我说说看。”   这是大学生,甚至普通大学生都搞不定的题目,丢给高中生来做,小表哥这是羡慕阮恬头发多是吧?   阮恬再度去看题目,“我在想,这里……”   ……   一道题目花费了阮文将近半小时的时间。   看着阮恬一脸心满意足的模样,她想起了自家闺女,自从谢元元小朋友回国后,阮文很少再监督她功课,也不知道小姑娘心里有没有觉得她这个当妈的不尽责。   解决了一道难题后,阮恬看了眼外面。   “姑姑,叔叔是不是很快就要跟郑阿姨结婚了啊。”   阮文笑着给她递了杯水,“可能吧,怎么了?”   “没有,我就是觉得他们好般配,之前那个程阿姨还来找过我。”   阮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哪个程阿姨?”   “就之前叔叔那个相亲对象啊,她后来结婚了的,只不过去年又离婚了。”   这么一说阮文想起来了,程心岫嘛。   她听陶永安提过一嘴,好像是嫁给了勉强算是青梅竹马的二代。   不过离婚这事,她倒是不知道。   “她是不是跟你说,你会耽误你叔叔和郑阿姨之间结婚?”   阮恬低下头,她就知道自己提一嘴,阮文姑姑就能猜得出来。   “傻孩子,咱们又没骗人,郑阿姨对你不好吗?她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阮恬连连摇头,“没有!”   郑阿姨对她很好的,不见得每次都给她买礼物,可是即便是带她和元元出去玩,也都一视同仁,从来没有苛待过她。   “那就是了。”   阮文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这也不是什么小姑娘,都成大姑娘了呢。   “人就算是嘴巴能骗人,可是眼睛行为骗不了人,郑阿姨对你好是真的对你好,又不是嘴上说说。她要是因为你疏远了你叔叔,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和你没关系的。”   阮恬略有些迟疑,“真的吗?”   可是程阿姨说,当初她和叔叔都要结婚了,就因为她这个拖油瓶,叔叔没能结婚。   现在郑阿姨不过是当好人,等真的嫁过来,就会露出狼外婆的獠牙。   “傻姑娘,真是把你们保护的太好了。你将来去读大学可怎么办,万一被人骗了该如何是好呢。”   阮文有些忧心,她有些意外程心岫竟然还出来蹦跶。   更没想到的是,第二天阮文就见到了程心岫。   见面纯粹是意外,当时阮文去王府井,打算买点东西带回家给谢元元小朋友交差,谁曾想在这里遇到了程心岫。   她正在那里看一件早春的连衣裙,人似乎比当年还要瘦一些,不过从眼角的细纹倒是能看出岁月留下的痕迹。   程心岫也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到阮文。   她有些震惊,但当看到对方那略带着几分笑意的目光时,程心岫忽的一阵心虚   她知道了,她肯定知道了。   那一瞬间,适才还有些优雅的人,在那件真丝连衣裙上留下了一道指甲印。   看的导购眼皮子一抽,连忙把要离开的人拦住,“女士,您看这……”   “送到我家去!”   程心岫不想要跟阮文说话,可这由不得她做主。   阮文拦住了她的去路,“方便聊两句吗?”   昨天晚上,阮文跟陶永安打电话,只开了个头,小陶同学就恨不得把程心岫的家底都抖落出来。   这几年来,这位高干家的千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阮文现在是一清二楚。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阮文笑了起来,“那就好,劝您也别在我家人身上打主意,不然的话我不介意投桃报李。”   程心岫瞬时间瞪大了眼,“你什么意思?”   她知道阮文是红人,红得发紫的那种。   想要收拾一个人的确很容易,跟动一下手指似的那么轻松。   阮文笑得无害,“就字面上的意思啊,你懂得。”   程心岫咬着下唇,“阮文,你最好祈祷别落到我手里。”   放狠话啊。   阮文也不怕她,“应该不会,听说你有意去外交部工作,祝你得偿所愿。”   程心岫一下子就傻眼了。   她想离开学校去外交部这件事还在运作中,阮文是怎么知道的?   现在的程家大不如之前,不然她也不会抛弃在学校稳定的生活。   可阮文这话一开口,她还能去外交部吗?   程心岫咬碎银牙,恨不得能够把阮文折辱一番才过瘾。   可惜,她什么都做不了。   ……   元宵节前,阮文回到省城的家中。   这次谢蓟生倒是在家。   不过家里还有其他人。   “好久不见阮文。”   瞧到伍政委阮文一点不觉得稀奇,谢蓟生瞒着她的何止一点半点呢。   “好久不见。”   阮文很快的收回了手。   伍功仔细打量了下阮文,觉得她变化倒是不大,和几年前没什么两样。   岁月似乎对阮文格外的宽容,没有在她的眼角眉梢留下太多的痕迹。   原本他的那点担心消失无踪,开口时多少带着几分玩笑,“我刚才还跟谢蓟生说,往后不用担心你四处往外跑了。”   这话说的阮文一笑,“本来我也没……”   她笑容忽然间消失,大脑急速运转了好一会儿,阮文开口问道:“什么意思?”   犯了哪条法律,自己要去吃公家饭了吗?   她向来奉公守法,除了在美国时避了些税,国内可从来没有起过什么心思。   伍功看着神色凝重的人,苦笑了下,“恭喜你,名列国际黑名单,这下你们两口子倒是真齐全了。”   可谓,天造地设的一对。 第369章 369出轨怎么办   阮文倒也不意外。   她之前就被中情局给盯上了,如今被列入国际黑名单一点都不奇怪。   不能出国就不出呗,她正想着休息一段时间,好好陪陪家人呢。   伍功没能从阮文脸上看出太多的情绪。   甚至于他那点隐秘的想法都被阮文看穿了,“你很失望吗?”   “失望谈不上,不过……”   他恍惚中想到多年前,他被那些列车劫匪控制住,阮文面不改色的完成反杀。   不是早就知道阮文的性子了么?   怎么还期待她会对这个结果有什么剧烈反应呢?   伍功心底里嘲笑了自己一声,看向阮文时神色颇是平静,“你怎么逃过CIA的抓捕?”   阮文耸了耸肩,“他们又没布下天罗地网,我想逃还不容易?”   这几年日子过得安稳,阮文几乎没了这反侦察的能力。   不过她也不会把自己往枪口上送就是了。   盖伊·布兰特能够得到消息,想来CIA也在旧金山的机场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她自投罗网。   阮文是狡兔三窟,直接换了地方。   美国的铁路运输远没有空中运输发达,而正如阮文所预料的那样,CIA没在奥克兰机场布防,她也没傻兮兮的购买飞往中国的机票,那样太过于显眼。   在日本过年,阮文学到的那一口关东腔的日语也派上了用场。   她毕竟是直接从日本飞来的,海关人员以为她是在日本住的中国人,压根就没怎么在意。   伍功听完了事情的始末,不得不说阮文真的很有能耐。   短时间内就做出判断,迅速又安全的离开美国,换做其他人,怕是也不见得能比她处理的还好。   伍功还想要说些什么,这次谢蓟生比他动作快,“先好好休息,姑姑和建明他们都还好?”   “挺好的,说是快要结婚了,要我给他准备新婚礼物。”   这个和其他人还不一样,是亲哥。   阮文还没想好到底准备什么礼物,“回头你帮我想想,我可真猜不出来他想要什么。”   谢蓟生从冰箱里拿出蜂蜜,挖了一勺给阮文冲水喝,“不着急,你不用管,这件事交给我就行了。”   人家两口子行动默契,伍功觉得自己站在这里特别碍事。   走之前,伍政委忽然间想起来一桩事,“对了,阮文你有空跟那个高山好好聊聊。”   这位从北边过来的前苏联人如今已经习惯了在省城的生活。   去年的时候,还成了家。   如今高山正在阮文的安心集团研发室工作,早已经成为研发室里的重要一员。   不过向来都是陶永安和他打交道比较多,伍功这话,什么意思?   阮文一时间没想明白。   谢蓟生看着她端着水杯在那里一头雾水,“先好好休息,回头再处理也不迟。”   阮文这两天在北池子大街那里休息的挺好,她看着谢蓟生,“你之前怎么没跟我说,你是去北边做的治疗?”   谢蓟生还保留军籍,这些年来一直在帮着退伍士兵再就业这件事阮文清楚。   甚至有不少退伍兵干脆去了边疆那边。   边疆的兵团建制让这些退伍军人能够找到还在部队里的熟悉感,何况这几年边疆发展也挺不错,在那边有稳定的工作,有安排好了的住房。   既能够安稳生活又能够帮着国家垦荒种植,何乐而不为呢?   阮文也觉得这安排挺好,毕竟她的工厂再多,也不能全招退伍兵吧?   浦东那边的工厂扩建再扩建,她要是再搞下去,浦东都是她的一亩三分地了。   树大招风,阮文再清楚不过,哪怕现在上海的一把手是曾经的姜部长,她也不能胡来啊。   这几年,她和谢蓟生都在做些什么,阮文还以为彼此都清楚。   结果他竟然还是瞒着她!   “当时没什么把握。”   谢蓟生十分坦荡,“不想要你太过于分心,我这不是没事了嘛。”   苏联的医疗水平比较好,即便是放在世界范围内都是数得着的。   去苏联秘密治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具体知道内情的不超过一把手,其中不包括阮文。   “最后一次,往后不会再隐瞒你。”   阮文淡淡看了一眼,“我信你才有鬼。”   男人的嘴,你能相信?   阮文觉得自己真要是相信那就是个小呆瓜。   她去卫生间里洗脸,冷水沃面让人头脑更清醒一些。   “别闹。”   阮文觉得痒痒的,她想起之前,谢蓟生都不敢碰她。   仿佛碰触一下,就会把那些可恶的寄生虫传染给她似的。   现在倒好,不安分起来了。   隔着那针织毛线衫,阮文都觉得痒。   谢蓟生的下巴放在阮文肩头,“别生气了,对身体不好,这次辛苦你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过会儿做给你吃。”   阮文生气也就是嘴上说一句,还能怎么着?   “我没有,你跟我说伍功为什么要我去找高山谈话就行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   阮文只觉得身子一轻,她整个人落到了谢蓟生的怀里。   “别闹,过会儿元元放学怎么办?”   “她去参加冬令营了,得过了元宵节才回来。”   阮文愣了下,“去哪里参加什么冬令营?”   她怎么都不知道。   “前几天组织的,东亚三国冬令营,在上海呢,我让石磊照看着,放心不会出事的。”   这让阮文松了口气,“怎么这么小的孩子都要去参加这个了。”   她嘟囔着,胳膊环在谢蓟生的脖颈上,“你最近去做检查了没?”   谢蓟生莞尔,他有多长时间没这么好好看着阮文了?   明明是夫妻,再亲密不过的两个人,可自从那次他回国后,他们这几年都过得并不怎么安生。   “我要是出事,早就没了。”   阮文手指堵住了他的嘴,“别胡说八道。”   她不喜欢听这话。   谢蓟生将人放下,自己躺在一侧看着阮文,“我不会有事的,命就这一条,有太多东西我舍不得,哪肯走啊。”   这样说话也不错,冬日里暖意十足,阳光透过玻璃窗洒了进来。   温暖了谢蓟生脸上的棱角。   阮文伸过手去,柔软的手指拂过他那浓密又有几分凌厉的眉,顺着眉骨向外,“都有什么?有我吗?”   阮文比之前略微胖了一点点,但也只是对比她自己而言。   她本身就瘦,用阮姑姑的话来说,身上留不住肉。   如今这般倒是正好。   不到二十的阮文眉眼间带着狡邪,他第一次见到是端着一碗麻辣兔肉,馋他。   二十多岁的阮文像是一个拼命三娘,满脑子都是生意经,从省城到乡村,从上海到边疆,从国内到日美。   但凡是她想做的,那就都要拿到手才是。   而如今的阮文,已经过了而立之年。   她也的确立住了,这十多年来过得比绝大多数人的一辈子都要浩浩荡荡,似乎生来就是做这些大事的一般。   他们认识这十多年里,阮文做了太多的大事。   可即便没有这些大事,她也是自己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当然有你。”   阮文哦了一声,“那我是东西?”   这般提问让谢蓟生微微恍惚,回过神来就听到阮文说,“还是说,我不是东西?”   她的诘难来的突然,让谢蓟生好一阵为难。   阮文自己却恍然未觉。   她似乎找到了好玩的游戏,“你跟我说说看呗。”   谢蓟生向来说不过她,能做的只是将她揽入怀里,“睡觉,等睡醒了我给你做饭吃。”   这里的睡觉,是再单纯不过的名词。   阮文以为,大白天的她睡不着,可当她的后背感受到那沉稳的心跳时,她又觉得这是最好的催眠曲。   “咱们说好了的,往后有事不能瞒着我。”   “嗯。”   “这可不是我逼你,你自己答应了的,要是你敢出尔反尔。”   阮文挥舞着小拳头,“我饶不了你。”   小拳头被谢蓟生的手包裹起来。   “骗你是小狗。”   阮文用后脚跟踹了他小腿,“你多大了,还说这么幼稚的话?”   她踢了人之后迅速的撤回,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背靠着谢蓟生睡了去。   等醒来,已经半下午了。   谢蓟生正在客厅里忙碌着。   “前段时间陶永安看中了一块地,想要买下来建几栋别墅,你喜欢什么样的?”   阮文看着那些建筑图纸,“别墅太大不方便,我还是喜欢住大平层。”   其实她对住的也没那么多要求,她手里头的房子足够的多,首都的四合院,浦东的楼和工厂,杭州西湖旁的老宅。   即便是安心集团破产了,阮文也能够依靠这些房产逍遥的度过后半辈子。   “那就盖个小高层,装上电梯,做成大平层?”   谢蓟生很快就画出了新的图纸,这个阮文瞧着倒是喜欢。   “给元元一个书房,她得学习用,我还要个衣帽间,对了要套内卫生间,再留两个客房,这样差不多了。”   阮文修修改改,觉得这房子设计的似乎有些……   “这是不是太自恋了点?”   “没有,挺好的。”   谢蓟生帮着做了调整,“你很有做建筑师的天分。”   “得了吧。”   谢蓟生说的阮文才不信呢,她对自己的斤两十分清楚。   她起了床,谢蓟生去做饭,差不多四点钟吃完了这顿加餐,阮文去锐芯找涂安国。   在厂门口遇到涂宝珍时,阮文还有些没认出来。   主要是涂宝珍挺着个大肚子,神色间也有几分憔悴。   “阮文。”   涂宝珍也没想到,再度见到阮文竟然是这么个场景。   她多少有些狼狈,被自己的父亲拒之门外,怎么都不算什么光彩的事情。   “你怎么在这里?”   阮文瞧着冲自己使眼色的门卫,恍然醒悟过来,“要不我送你回家?”   涂宝珍听到这话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你过来是……”   阮文扯了谎话,“我约了书燕姐谈事情,不过没事,先送你回家好了。”   涂宝珍注意到她看了下手表,连忙摆手,“不用你先忙就好,我自己没问题的。”   阮文到底不放心,让保卫科抽调出个人过来,送涂宝珍回去。   如今这边工厂多了,路上跑的车也多了起来。   她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肚子又大得惊人,再怎么注意都不为过。   “怎么回事?”   锐芯的人就没有不认识阮文的,这边阮文刚开口就八卦起来,“她老公跟她的一个学生搞在了一起,涂工说要她离婚,她……”   唉,这年头哪个父母不都是劝闺女忍气吞声,他们涂工不一样。   觉得自家闺女不至于吃这种苦,谁知道舍不得的竟然是涂宝珍。   这不,从春节前就开始闹腾,到现在涂工吃住都在这边工厂,压根不让涂宝珍进门。   反正挺不好看的。   阮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个走向。   她忍不住的低叹了一句,“有时候就钻了牛角尖出不来。”   涂安国这些年当爹又当妈不容易,可到底心思不够细,有时候怕是说话太过于直白,反倒是让父女之间离心离德。   阮文这才想起来,陈主任年前就去广东那边,前年安心扩建,在在珠三角那边建了几个工厂,陈主任不太放心,留下陶永晴在省城这边坐镇大本营,她去那边督工。   她人不在。   不然的话兴许会好一些。   ……   涂安国正在开会,阮文也没过去打扰,在那边的会客室等着。   锐芯有了钱之后,在企业文化这方面做得还挺好,将原本几个研究所的一些老照片都挑选出来,特意在公司弄了一个陈列馆,方便了解锐芯的前世今生。   就连会客室里都有一些老照片。   还有些大部头的书。   阮文随手找了一本翻看。   涂安国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阮文站在那里,落日的余晖慷慨的洒在阮文的身上,捧着书的人有点像是油画里的圣母,光辉夺目。   似乎察觉到什么,阮文抬头,看向门口,眉眼间带着几分笑意,“这本书很有意思,写得一点都不枯燥。”   涂安国看了眼,“那是秦工翻译的书,他这人就特别幽默。”   他这些天跟闺女赌气,还真不知道阮文已经回来了。   也没能闹清楚阮文这次过来的缘由。   阮文倒也没瞒着,“我最近这段时间怕是不方便出国,这生意上的事情可能就需要再找人来处理。”   简单点来说,短时间内阮文不可能直接处理与国外那些尤其是硅谷芯片制造商之间的买卖合作。   这话让涂安国有些懵了,“你这是……”   “我没事,只不过不太方便,不过如果是来国内的话,我还可以帮点忙。”   当然,阮文过来通知这件事的主要目的在于,她想告诉涂安国   锐芯得培养自己的人了。   搞研究是必须的,但也必须做好销售。   这件事阮文是不方便再处理了,涂安国得找一个合适的接班人。   倘若锐芯没有合适的销售人才,最坏的结果就是国家派来一个不清楚底细和实力的,那将会是最糟糕的事情。   陈述了这件事的利弊之后,阮文并没有在这边久留,对于锐芯目前的研究发展也没多问。   实现了自主盈亏后,甚至能创造大额利润后,国家也不会想着把锐芯给撤掉。   只要公司不作死,发展上应该没什么问题。   从会客室出去时,正好赶上下班。   阮文等了几分钟,看到彭书燕出来,和她一块离开。   “你回来也挺好的,元元那孩子整天念叨着,你要是再不回来只怕她都要念母成石了。”   “然后从里面蹦出来个猴子吗?”   阮文的笑容在看到站在那里的涂宝珍后消失无踪。   涂安国是一个极为执拗的人,而他的独女也继承了这位老兵的性格。   她在这边等了许久。   等的也正巧是阮文。   “去吃点东西吧。”   彭书燕陪着一块过去,她怕阮文没控制好情绪,把人给吓着了。   解释不清可不太好。   涂宝珍没什么胃口,她看着阮文欲言又止。   看不下去的是彭书燕,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那就直接说便是了,这般吞吞吐吐又是为哪般?   “你这么下去,肚子里的孩子受得了吗?”   涂宝珍恍惚了下,低头看着自己那圆滚滚的肚子,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不知道。阮文你说我真的错了吗?”   她知道,阮文肯定知道自己这点事。   自己没有阮文的能耐,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掌握住。   她甚至连自己老公都看不住。   阮文放在筷子,她觉得自己可真能吃,明明刚吃了谢蓟生做的饭菜,这会儿竟然又吃了不少,“你觉得自己做得对,委屈求全就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让孩子将来在父母的争吵冷战中长大,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可我总不能让他们和我一样……”   “和你一样怎么了?”   彭书燕不能理解,这件事她是百分百支持涂工,“涂工待你不好吗?他没苛待过你吧?单亲家庭怎么就不行了?”   她不知道涂宝珍这到底什么样的思想,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在学校里教书教傻了嘛。   涂宝珍一阵面红耳赤,好一会儿这才开口,“那如果是你,如果……”   “如果陶永安出轨,我会毫不迟疑的跟他离婚,我爱他全身心的爱我,而不是爱他爱到丧失了自我。”   彭书燕说的斩钉截铁,“如果为了爱情可以牺牲掉自己的原则,那这样的爱情不要也罢。”   她从来都不是恋爱脑的人。   没了爱情自己还有事业,不是吗?   涂宝珍被她这话呛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阮文看着这个脸上写满了羞愧的准妈妈,低声叹了口气,“宝珍,当初被骗了感情那并不是你的错,你今天为了孩子忍气吞声,那未来呢?你是期待他能够浪子回头摒弃前嫌回家与你重修旧好吗?可你敢保证他会永远不再犯这个错误?”   她知道涂宝珍顾忌什么,大学时代被人欺骗了感情还被骗了身子,这几乎成为了涂宝珍心里的一个过不去的坎。   倘若她的这段婚姻安全无事,那自然无所谓。   可现在她的丈夫出轨,只怕往后还会拿曾经的年少无知来羞辱涂宝珍。   日子怎么可能还过得下去呢?   “涂工支持你,有他可以依靠,你自立门户也好,带着孩子跟着外祖父一起生活也罢,总之你不会孤苦伶仃。可现在你的孩子还没出生他们的爸爸就背叛了家庭,他们的妈妈和外祖父老死不相往来,你真的觉得后者更好吗?”   是个人都能权衡利弊,做出最好的选择。   可涂宝珍怎么选,到底只是她自己的事情。   涂宝珍看向阮文,那失了血色的唇像是凋零的樱花,一片惨白,“倘若谢蓟生对你不忠诚呢?”   阮文觉得这个问题很没意思,“那你不妨抓到把柄后告诉我,如今做这种假设很没意思。”   倘若谢蓟生不忠。   阮文想,她的私生活会更加热闹一些。   她可从来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   亲自送涂宝珍回到家中,彭书燕陪着阮文一起往家去。   她很是不解,“她那会儿还挺聪明的,如今怎么反倒是变得这么愚钝?”   “人在一个环境中待久了,可能会变得固执,也可能会怀疑自我。宝珍大概属于后者吧,她一直觉得自己低人一头,起码在他们这段婚姻中,她是这么个认知。”   “做错了事接受了惩罚就够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她现在这样把自己困着,伤害的还不是她自己?何况贞操这东西,男人出了轨回归家庭叫浪子回头金不换,女人但凡行差走错一步就万劫不复,又是哪门子的道理?蠢死了,非要给自己套上这么一个枷锁。”   原本彭书燕还担心阮文发脾气把涂宝珍吓着,哪曾想现在憋了一肚子火气的人是自己。   “回头还是让涂工和她好好谈谈,相依为命的父女俩,何至于闹到这种地步?”   阮文看着这晚冬的夜色,“只要涂工不出什么差错,有的是人巴结宝珍呢,何必守着那么一块腐肉呢?”   “是这个道理,对了阮文,你怎么刚回来就来找涂工了,有什么事?”   阮文扭过头去,“有啊,一件大事,书燕姐你觉得自己能成为锐芯的副总工程师吗?”   彭书燕苦笑了声,“做梦都想当,但是没指望。”   几个研究所合并后,研究员们也多如牛毛。   自己占了个413所员工的优势,可想要再往上走,除非她能够在光刻机的研发上做出重大贡献。   否则,难如登天。   “那你要不要换个路子走?”   阮文觉得自己像是美杜莎,在诱惑着彭书燕,“说不定,能曲线救国呢?” 第370章 370谢元元的美好生活   彭书燕从来不是一个传统的女人。   她不介意拥有家庭,但绝对不会为了家庭牺牲事业。   甚至于在某些方面,她极其的执拗。   岁月可能洗掉曾经的轰轰烈烈,再甜蜜的爱情都会变得索然无味。   可事业不会背叛她。   阮文的提议让她有几分心动,但她并没有立即应下,“这件事,我得跟小陶商量下。”   家庭关系中,彭书燕占据主动地位。   但涉及到这种大事,她也会选择与陶永安商量。   毕竟婚姻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   大男子主义和大女子主义都不可取。   翌日,阮文刚来到公司,就被陶永安拦住了去路。   “故意的吧?”   陶永安语气不善。   但也仅限于语气不善。   他神色间有些疲倦,似乎一夜都没怎么睡好,黑眼圈还挺明显,“你吃早饭了吗?”   陶永安恹恹,“没胃口。”   他昨晚刚起了点心思,想要跟媳妇亲热,结果这一阵商量不啻于一盆冷水,整个人都不行了。   虽然是商量的口吻,但陶永安知道,彭书燕的事业心强,她现在心动指数爆棚,自己压根拦不住她。   就知道陶永安会这德行。   阮文把包子递给他,“谢蓟生蒸的包子,豆腐鸡蛋的,先吃两口垫下肚子。”   陶永安看着那俩包子,狠狠咬了一口,“别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原谅你。”   “不原谅拉倒,谁稀罕啊。”   阮文瞥了一眼,她去办公室那边收拾东西。   这几年公司总部也在扩建,研发室一再的扩建,能够容纳百多名研发人员。   从当初的两人到八人再到现在近百人的研发队伍,这家公司规模越来越大,这是谁都没想到的。   本省的民营企业的龙头最开始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卫生巾厂而已,又有几个人能想到呢?   办公室不算太大,之前阮文在这里布置了一下,靠东墙的是一个大书柜,里面各色的书籍都有。   从古今名著到一些专业类书目,丰富多彩的很。   陶永安随手拿了本书,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阮文,“你能跟我解释下,为什么吗?”   为什么让彭书燕这个工程师转岗,从技术人员变成销售人员?   阮文向来都秉承的是实业救国理念,她是不折不扣的工业党。   甚至为了国防工业建设,把自己赚的钱都捐了出去。   那大手笔,陶永安自问自己做不到。   这几年来,他和阮文虽然一直保持着联系,但他也知道,如今的自己跟不上阮文的脚步。   还能没掉队,那纯粹是因为他是个技术人员。   阮文最欣赏的,就是技术人员。   “我没办法再处理这件事了,锐芯是一个国有控股的企业,没道理什么事情都要我这个民营小老板插一脚。”   陶永安关注的重点在第一句,“你为什么没办法再处理了?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到底是多年好友,还是关心自己的。   阮文笑容略有些苦涩,“倒也不完全是,只是陶永安咱们老祖宗向来讲急流勇退,我有时候在想,我是不是太过于招摇了些。你也知道我得罪了不少人,谁知道什么人会在暗地里使绊子呢。即便没有最近这出事我和锐芯之间的联系也该越来越少的好,与其回头匆匆忙忙招一个不熟悉的总经理来统筹公司的经营,倒不如从里面选一个合适的。这些工程师你也都知道,有经营头脑的不算特别多,他们更适合做研究,我觉得书燕姐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件事,阮文倒也不是一时兴起,“从内部来找更适合,你别以为做销售不需要了解技术,书燕姐是工程师出身,对产品更为了解。她想要再往上走很难,如果还想要更近一步,这是最好的办法。”   陶永安何尝不知道,可他就是还没办法说服自己,“阮文,她不小了。”   彭书燕比他大九岁,如今四十多的人了,精力也不如之前了。   这话让阮文笑了起来,“那你说,涂工多大了,你再看看陈主任多大了,沈老多大了。”   上了年纪的人多得是,他们都还坚守在岗位上,彭书燕没孩子没那么多的事情分心,其实更有时间有精力来处理。   “当然,这件事也不是我说了算,书燕姐想要走好这条路,那也得自己有这个能耐才是。”   这话说的陶永安不爱听了,“她怎么没这个能耐了,你别小瞧人。”   小瞧人?   阮文可从不小瞧人,她只是在激将法罢了。   陶永安吃完最后一口包子,“那你最近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老公女儿热炕头呗。”   成年人总是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她与谢蓟生之间谈不上什么亏欠与否。   真要是算账,只能说那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趣而已。   阮文最对不住的,是谢元元。   从刚出生起,阮文就亏欠良多。   孩子如今都要十岁了。   自己这个做母亲的的确要尽一些职责才是。   阮文忽然间想要做良妻益母这让陶永安啧啧称奇,“那也好,现在国内市场变化挺大的,我觉得正好需要你来做决策。”   这几年国内发展还挺快,起码在日化用品市场上变化很大。   安心专注于做日化卫生用品,这是国内第一家,同时也是最大的一家。   当然,绝对不是寡头垄断。   这两年,国内的日化用品公司跟雨后春笋似的冒了出来。   较之于早些年祝福福一类人带动的劣质产品,现在其他公司的产品质量一般,但好歹没走邪门歪路。   阮文看了下去年的工作简报,“这不挺好的嘛,我看永晴处理的就挺好。”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阮文得纠正陶永安的观点,“管理也是与时俱进的,这些年来国内的发展究竟如何我不是太清楚,我已经落后了的,永晴也不是十年前那个懵懂无知的人,你得相信她。”   真不是她偷懒,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陶永晴现在有能力管理一家大公司,阮文觉得她回来的用处真的不是那么的大。   顶多进行一下协调工作罢了,毕竟现在安心的分公司多得很,涉及到和地方政府的协作。   这些不算特别麻烦的事情,但又琐碎的很,需要耗费不少精神去处理。   陶永安一度被说服,但很快他就意识到,阮文还是想办法在偷懒。   “你真不打算管了啊。”   “管啊,我好歹是大老板嘛。”   只不过大老板要做什么呢,放权。   让陶永晴大胆地去做。   比起公司的事情,现在阮文更关心的是陶永安想要建房子的事,不过这件事说了让谢蓟生跟他沟通,阮文也没开口,跟着陶永安胡乱聊了一通。   她打算去研发室看看。   新盖的研发室大楼十分的气派,起码从外面来看是这样的。   就该这样,研发是企业生存的基础,就该重视起来。   “回头等省大搬走,咱们到时候再把范围一扩,也就差不多了。”   “搬走?”   阮文愣了下,“要搬到哪里去?”   国内大学普遍修建新校区这件事阮文倒是知道,但这么早的吗?   “不远,跟咱们隔着一条街,就在后面洼子口,校区周围的地都被咱们给圈了,学校打算往外扩都扩不了,这些年来学校变化大,现在学生都住不开了,早前省教育厅的去国外考察,说打算搞一个大学城什么的,这不就想着先拉省大下水。”   洼子口是跟老厂区隔着一条街。   那边是一片大洼地,想要建学校得先填了坑。   “大学城就挨着咱们?”   陶永安理所当然的点头,“省里不是说了嘛,咱们这是中国的硅谷,要跟中关村那边别苗头呢。这条路都要重新命名呢,往后就叫新街。”   这叫什么重新命名。   跟闹着玩似的。   阮文改了方向,往学校那边去。   几年光阴学校变化也挺大。   如今寒假还没结束,学生们还没尽数返校,不过校园里也有零星的学子。   “这几年学校变化还挺大,和西德那边互派了几次留学生,回来的学生大部分都进了咱们的研发室。”   陶永安闲聊着,忽的想起那年高考,“说实在话阮文,当初刚遇到你的时候,我可没想到我会在省城扎根。”   虽说当时他也没有回首都的执念,可谁能想到在这异乡一呆就是十多年呢。   “那说明你短视,我可是早就定了下来。”   她从选择学校开始就目标明确,倒是这几年做的事情超出了自己原本的预期。   “我也没说自己比你有远见啊。”   陶永安相当有自知之明,他并不适合做一个生意人,老老实实的做研究就好。   “不过有件事我做的对极了。你也比不上我。”   阮文没搭理这小嘚瑟,学校里的那片树林显得格外的萧条,“你知道学校里最大的是谁吗?”   这话问的陶永安一愣,“哲学系的邱教授吗?”   老头快九十岁了,退休后返聘回校,现在身子骨都很扎实。   阮文指了指远处,“那株榕树,说是咸丰年间就在了。”   一百多年啊。   陶永安看了过去,“这么久的吗,那可真够高龄的。”   经历了王朝的覆灭,见证了军阀的征战甚至更多。   榕树有万年青之称,生命力极为旺盛,不过这般高龄的榕树在北方城市并不常见。   枝条蔓延,盘根错节,这已然成为省大的风景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到了考试周,总会有学生来这里求树神保佑。   学生们早已经从不懂就问力争满分变成了求过即可。   “之前也没见你对这棵树多喜欢。”   他们还是学生的时候,阮文对什么都淡淡的。   唯一热烈的便是搞卫生巾,从原材料到生产线,亲力亲为简直到疯魔的地步。   “可能是上了年纪就不免有些伤感。”   阮文这话让陶永安一阵哑然。   你上什么年龄啊你!   阮文今年也才三十二,年轻着呢。   陶永安的据理力争让阮文恍惚一笑,“也是,我们是挺年轻的。陶永安,要是回头真要拿到省大这块地,那把这棵树留下吧。”   “我知道。”   陶永安看着那垂下了无数枝条的老榕树,“这是位世纪老人,见证了百年屈辱,是该再活上几十年,看看咱们重新崛起。”   ……   谢元元小朋友最近十分满足。   她妈妈总算不出国忙了,关键是还会送她去上学,等她放学时总会在校门口等着。   课间谢元元就十分雀跃。   同学瞧着她整天乐呵呵的,忍不住嘟囔了句,“果然就是小孩子,还需要爸妈接送上学,丢不丢人啊。”   谢元元听到这话一点都不生气,“我本来就是小孩子啊。”   回国后谢元元很快就入学,然后跳级。   如今在一群十三四的初三学生里面,她还没十周岁呢,可不是最小的。   可她也是学习最好的。   谢元元才不管这些泛着酸水的小泡泡呢,倒是同学听到这话很气愤,“谢元元你找茬是吧?”   谁找茬了?   明明是这同学故意找人麻烦。   谢元元翻了个白眼,这同学就是嫉妒她有妈妈接送上下学,真是小心眼。   那要是知道等会儿放学后她要跟妈妈去看电影,还不得气死?   懒得跟人吵架,谢元元小脑袋一扭拿出课本准备上课。   这动作不免带着几分挑衅味,同学登时一肚子火气,刚想要发作   上课铃响了。   ……   阮文在校门口等女儿。   亏得元元在个头上随谢蓟生,不然在这一群学生中她家小闺女显得格外的营养不良。   远远的看着女儿,阮文挥了挥手。   小姑娘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妈妈,你是不是等了很久?”   “没有。”阮文捏了捏女儿的脸蛋,“走,我们去看电影。”   阮文今天开车过来的,如今进入九十年代,小轿车不算多稀罕的存在。   但也不算多,跟私家车泛滥的二十一世纪没法比。   阮文一般都是骑着自行车,或者跑步过来接女儿。   不过今天有计划嘛,时间略仓促了些,开车比较方便。   校门口学生多,阮文没着急离开,打算等着学生人潮散了后在过去。   她随口问起了谢元元功课的问题,母女俩正讨论着生物学的基因问题,车窗被敲了下。   谢元元看着车窗外的人愣了下,“黄主任您怎么也在这里?”   黄主任笑了笑,“顺带着来接我家小孙子放学,看着像是你的车,就过来打个招呼。”   阮文请爷孙俩上车。   黄主任的孙子是个富态小胖墩,“谢元元,你为什么不去那个少年班啊?”   阮文看了眼后排的小男孩,她没有开口。   倒是副驾驶座上的小姑娘扭过头去很认真的回答,“我打算考完再去啊。”   她妈妈好不容易能够接她上下学,她得考虑妈妈的心情,等自己中考完再去首都读书也不迟,反正少年班在那里等着她呢,又跑不了。   小胖墩听到这话感觉自己被核爆打击了一番,少年班在等着她,而自己就算是再努力学习,都跟少年班无缘。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黄主任瞧着垂头丧气的孙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有你的过人之处,没必要非要跟元元比。”   小胖墩登时抬起头来,“是吗,爷爷你喜欢我什么啊?”   黄主任很认真的回答,“能吃是福啊。”   小胖墩觉得自己很受伤,这说的是人话嘛!   阮文瞥了一眼,忍不住轻笑,这安慰是略有些扎心。   送了黄主任爷孙俩回到大院那边,阮文刚回到车上,就看到女儿指了指那黑黢黢的大块头,“妈妈,它响了好久了。”   阮文回国后才弄了大哥大,因为太沉的问题她向来也只有开车出门的时候才带着。   没想到这节骨眼响了起来。   电话是陶永安打来的,“阮文,刚才你们村那个村长打电话过来,说你们老支书可能不太好了,他想见见你。” 第371章 371聚与散   谢元元到底没能跟她妈妈一起享受母女俩的亲情时光。   小姑娘被连夜带到了安平县。   从省城到安平县城,几个小时的路程。   原本谢元元还能勉力支撑与妈妈说话,可说着说着,人脑袋往下一栽,直接睡了过去。   阮文让陶永安帮忙跟学校请假。   小陶同志有些拿捏不准,“元元还是小孩子,让她见到这种场面是不是不太好?”   他干闺女天真活泼,过早的见识到死生离别,是不是有点催熟的嫌疑?   阮文看了眼睡在后排的女儿,“我知道,我只是想带她回来看看。”   这里有她人生的开始,作为她的女儿,元元至少应该知情才是。   ……   阮文驱车到王家沟的时候都快半夜了。   村子里的路灯都亮着,柏油路两边是两层砖房。   要是稍微装饰下,那就是小别墅一般的存在。   阮文其实也有很长时间没来过王家沟,没想到这几年村子里的变化还挺大。   村长正焦急的等着,听说阮文回来了,连忙迎了出来。   “本来还好好的,中午的时候还吃了大半碗红烧肉,吃了个大馒头,五点多钟的时候就不太好了,我怕他年纪大经不起折腾,就请县医院的医生过来看,都说不太行了。”   老支书的院子也变了模样,虽说不是两层小洋房,但也青砖红瓦的亮堂。   院子里还有其他村民,大家脸上都带着几分忧虑。   老支书是他们王家沟出去的英雄,打鬼子打美帝的时候从来不含糊。   老人家身子骨不好,虽说大家也都知道,这能多活一年就是赚的,可他偏生命硬的很,一年又一年就这么熬下来了。   看着这个贫穷的小乡村愣是靠着种植黄麻,种棉花走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哪曾想,这一天还是来了。   来的又是这般突然。   谢元元在车子停下时醒来了,她迷迷瞪瞪的随着妈妈进去,看到那乌泱泱的人群时有些迷糊,小手紧紧抓住了阮文的手指。   阮文察觉到女儿的那点小情绪,她抓紧了女儿的手,“妈妈要去看一位老爷爷,要不元元在客厅里等会儿?”   谢元元又不傻,她看得出这气氛肃穆,“老爷爷是不是身体不好啊?”   “嗯。”   谢元元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出了母亲隐藏着的那点悲伤情绪,“我能跟着去看看吗?”   阮文勉力笑了笑,“好,元元这么聪明,老爷爷肯定会很喜欢元元的。”   谢元元招人喜欢,学校里老师喜欢聪明的学生,亲友中她也是这批孩子里最乖巧伶俐的,便是沈老也不止一次说将来要谢元元当他的学生。   老支书看到这么个聪明伶俐的女娃,会很高兴吧。   毕竟未来的国家,就是交到这些年轻孩子手中,不是吗?   房间向阳,只不过如今正值深夜,窗外洒落的是大片银辉。   老人家躺在那里,浑浊的眼球看着窗外。   向来耳背的人忽的听到了动静似的,他缓缓转过头去,看到朝自己走过来的人,那干枯的犹如老树皮一般的脸上露出笑容,“孩子,你来了呀。”   老支书对阮文并没有什么直接恩情。   但谁不曾承受着这些老兵们的恩情呢?   若是没他们的浴血奋战,赶走日本人,击退美国人,国将不国。   又怎么会有今天呢?   阮文快步走到病床前,“我来了。”   老支书眼球缓缓转动,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这是你闺女吧?”   谢元元瞧着这老爷爷,感觉跟首都的汪爷爷,上海石爷爷有点像。   她没有半点认生,很是认真地给老人家做介绍,“老爷爷好,我是谢元元,今年九岁了。”   老支书艰难的伸出手来,将自己衣服上的一枚勋章摘了下来,“好孩子,爷爷送你的礼物。”   那是一枚抗美援朝的纪念章,铜质纪念章的五角星上的珐琅依旧闪闪发光,看得出主人将其保管的很好,五角星中央是伟人左侧头像。   这枚勋章发放量很大,阮文甚至在一些跳蚤市场都看到过。   但对于任何一个亲历了那场战争的老兵来说,有着非凡的意义。   阮文刚想要开口说什么,老支书的手轰然垂下,唯独那张枯老的脸上还带着笑容。   而刚得到礼物的谢元元正打量着这一份独特的礼物,忽然间觉得下了雨。   她抬头望去,是妈妈泪如雨下。   那一瞬间,谢元元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之前伍功叔叔来家里时,说过的一句话,“真要是完犊子了,那可是一个时代的终结。”   她不知道这话到底是在说什么,可又莫名觉得,这句话特别适用于当下。   ……   老支书有遗愿。   死后火葬,至于骨灰就撒到村口的那条河里,顺着河水四散而去就挺好。   他一个穷人家的娃娃,生在这片土地上,死后能与这土地合为一体也挺好。   至于那些勋功章,要是纪念馆博物馆要,那就送给人家。   人家要是不乐意要,那就由村长处理。   村长拿着老支书的遗书跟阮文商量,“你觉得怎么样?”   “这些纪念章,给我吧。”   阮文看着那套去年阅兵时,老支书穿出来的新军装,上面挂满了纪念章,“我没什么事,打算和谢蓟生走访一下这些抗战老兵和当年的志愿军,看能不能为他们做些事情。”   她总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村长利落地应下,“好,要是有啥地方需要俺们帮忙,你尽管开口。”   ……   老支书的后事处理的很快。   第三天的时候,阮文离开了王家沟。   她又去了趟县里,准确点说是去了那俩工厂。   棉纺织厂和日化品厂。   待了小半天后,阮文带着女儿回省城。   “妈妈,你是不是又要忙了?”   谢元元听到了的,她听得真真的。   “是啊。”   阮文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瓜,“不过等你考了学再忙,我这段时间会陪着元元的。”   谢元元拿出了那枚纪念章,“是因为这个吗?”   她看到了上面的字样——抗美援朝纪念。   记得姑奶奶和舅舅说过,祖父就是一个很勇敢的兵,也死在了这场战争之中。   “是也不完全是。”   阮文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喜欢纪念章的话找你爸爸要,他有很多的。”   “真的吗?”谢元元还真不知道,她从没听爸爸说起过这个。   “当然,他可是个大英雄,厉害着呢。”   ……   谢蓟生没想到,自己出去开会几天时间,等再回来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阮文对寻访抗战、抗美援朝老兵这件事十分的坚持,“我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忙些什么,或许我可以去九三学社搞一个闲职,又或者去公司的研发室跟那些人聊天寻找新的思路,可没有我这些事情一样有人做。”   但这件事不同。   等国家富裕了,有钱来弥补这些英雄们,那已经是二十年后的事情了。   可又有多少人能等到二十年后呢?   大家都说老支书是喜丧,他大半辈子孤苦,临了这十多年有人给他养老送终,整天好吃好喝从来不用犯愁。   比大部分人都强多了。   这中华大地有多少像是老支书这样的人?   又有多少人能够像他这样衣食无忧的安然离世呢?   或许如同很多老战士,国家有危难他挺身而出,当战争结束后他解甲归田当一个普通人,并不需要她的照顾。   可总有那些需要照顾的。   她能出一份力是一份力,能尽一份心便尽一份心。   谢蓟生看着略有些激动的人,即便当初在日本,她操纵着几十亿的外汇,都远没有这般激动。   “我不是要阻拦你。”   抓住阮文的手,谢蓟生温声细语道:“只是这件事,你个人出面并不合适。”   阮文早前做事都是有筹谋的,不管做什么向来都有所计划。   即便是临时起意,也会把事情安排的极为妥当。   这次实在是太过于仓促了些,而且还触碰到一个极为敏感的地带。   军队。   即便是退伍老兵,那也是军队曾经的一员。   不跟军.委那边打招呼,怎么可以?   “我知道!”   阮文十分认真的看着谢蓟生,“所以你得跟着我一起做这件事。”   反正都是退伍兵,老兵与老兵之间的差别也没那么大,不是吗?   “你不乐意?”   这质问来的突然,比先有的鸡生蛋还是先来的蛋生鸡还要难上几分。   谢蓟生恍惚失笑,“怎么会?”   他很是感谢这些年来阮文对他的支持,不然他的工作哪能进行的这般顺利。   如今阮文有了新的想法,投桃报李他也会全力支持,怎么可能不乐意呢?   ……   首都的几个部门谁都没想到,阮文没去对外贸易部搞金融,没去农业部继续搞垦荒,也没去外交部从事外交事业,反倒是去了一个新建的部门工作   退役军人事务部。   这不是拿蘑菇蛋去轰炸蚂蚁窝吗?   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点?   程部长第一个联系阮文,但阮文这会儿正忙着呢。   事务部和其他部门不同,没有财政拨款,自力更生。   除了国字号部门以外,国家予以最大的支持大概就是给了栋楼,让阮文能够在这里带领人办公。   兜兜转转,阮文到底还是来到了首都。   好在谢元元已经初三毕业,等到九月就来首都读少年班。   而谢蓟生也从省大跳槽到了清华,如今正与周建明筹备组建新的实验室。   一家人齐齐挪窝,让陶永安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阮文发展新事业,他自然是支持的。   不过这种光荣的事业,自己不能亲力亲为,怎么感觉都有点……   小遗憾呢。   尽管阮文说,“经营好安心,那就是最大的支持。”   可这不一样。   程部长过来时,阮文刚刚挂断了陶永安的电话。   她正想着去看下定制的那块牌子到了没,程部长人来了。   “你说你这不是大材小用吗?”   一个能创造万千财富的人,如今窝在这一个小破楼里,整天要处理的都是狗屁倒灶的事情,不是大材小用是什么?   阮文擦了下桌子,“没有啊,我觉得劳逸结合才好,等这边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说不定我就又要重出江湖了呢。”   程部长听出这弦外音,“你这是说……”   “开玩笑呢。”   阮文毫不留情的打破了这位部长级人物的幻想,“您也不想想,日本又不是天天泡沫,我还能整天去捡钱?”   赶上运气好,挑粪工都能在股市捡钱,称自己为股神。   可实际上,大部分时候都是赚赚赔赔钱,哪有那么多的好时机啊。   程部长低声一叹,“那你从事外贸也是好的啊,现在这种事情你换了其他人不一样能处理吗?”   他还是觉得阮文屈才。   千里马就不该在马厩里待着,适合她的是地方很多,可绝对不是这个小破楼。   “不一样的。”   阮文把抹布收了起来,“不过你也不用这么垂头丧气的,现在发展不挺好的吗?而且我这还能组织退役军人再就业,照样能创造财富呢。”   能一样嘛。   程部长算是看出来了,阮文铁了心自己压根劝不动,“那你什么时候折腾够了,你一定要跟我说一声。”   他还是舍不得这么个人才。   离开这小破楼时,程部长在门口遇到了个熟人。   “程叔叔。”   “你不是乐雪吗?你来这里干什么。”   乐雪嘿嘿一笑,“来给阮文姐帮忙啊。”   程部长拧着眉头上了车,看着身后不断远去的小破楼,他摇了摇头,“搞不懂现在这些孩子们在想什么。”   乐雪嫁了个驻扎在国外的军人,一两年也才见那么一次面,相聚不过几天。   从前还骄纵的像个小孔雀的丫头,这几年安分读书,倒是毕业了,早两年在她姐姐的公司帮忙。   现在又来给阮文帮忙。   不过做点实事也好,总比那些嚯嚯长辈名声不思进取的孩子们好。   或许是他看惯了那些不求上进的人,反倒是瞧着这俩小姑娘觉得奇怪起来。   ……   小破楼略有些破旧,阮文暂时没有推倒盖新楼的打算,不过还是请工人帮着粉刷了一遍。   把那硕大的牌子挂上。   阮文又觉得似乎不够显眼。   “等明天请人过来,在这边弄一个宣传栏。”   乐雪举双手赞同,“阮文姐你得再请记者过来,把咱们事务部的工作介绍一些,咱们去找这些退役军人多麻烦啊,让他们来找咱们就方便多了,再者说咱们在报纸上宣传后,回头真去找人的时候,人家也不至于怀疑咱们是骗子,你说对吧?”   曾经的小公主是一套又一套的主意,阮文笑了起来,“说得对,那请记者的事情,你来办?”   “好说好说。”   她话音刚落下,就有车子停了下来,距离乐雪不到一米的距离。   这把乐雪吓了个够呛,她的人生刚开始正热闹的篇章,可不想后半辈子就死在这四轮下面。   看到来人,乐雪瞪了一眼,“罗嘉鸣你有毛病是吧?”   这么开车很容易出事的。   阮文却是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不安,“里面说。”   乐雪原本是想跟着进去的,但瞧着两人脚步匆匆,她又到底停了下来。   六阶台阶。   乐雪在那里数着玩。   罗嘉鸣喝了口水,让自己心神缓了一缓,“北边出事了。”   阮文眉心跳了下,却也没那么的意外,毕竟解体是事实,终究会按照历史的进程走到那一步。   如今听到这样的消息,她倒是平静。   “谢蓟生被派了过去?”   不然,罗嘉鸣何至于来找她。   “嗯,对外说辞是去进修,不过还是想要去那边看看,可能得段时间才能回来,你可能要想个理由来搪塞下元元。”   阮文笑了起来,“那这个理由还得麻烦你来想。”   她的话让罗嘉鸣勃然色变,“你什么意思?”   “这么大的事情啊,我哪能错过。”   阮文推开窗户,“来的时候没看到外面写的什么吗?军人退役我要管,这国家要吃散伙饭,我不去凑热闹不像话,我可最是喜欢捡漏呢。”   八月的天一片蔚蓝,有白云流散。   阮文看着那飘过的云,“去和谢蓟生团聚,见证这偌大的联邦分散,或许是我对这个国家最大的敬意。”   作者有话要说:退役军人事务部其实是18年成立的还有几篇番外   我尽快写完 第372章 372番外1   谢元元有些不太懂得,为什么妈妈这个素来不喜欢过西方节日的人,总会在复活节和圣诞节的时候去陵园。   复活节的日期并不固定,今年或许是三月底,明年就可能是四月初。   不管是哪天,只要在首都,她都会抽空去。   一年两次,风雨无阻。   谢元元跟着去过一趟,那是一块并没有刻名字的碑。   吹了风雨侵蚀的痕迹外,再无其他。   她曾好奇的问妈妈,“这是谁的坟墓?是在学武则天吗?”   彼时妈妈只是笑了笑,“不是,空坟,给我留个警示而已。”   其实她倒是想要做个衣冠冢。   可思来想去也没能找到合适的遗物,索性便做了个空坟。   里面空空如也,却也埋藏着一颗最为诚挚的心。   盖伊·布兰特的死让阮文有些意外。   苏.联.解.体的消息传播开来,震惊了华夏大地时,阮文早已经来到这个国家。   解体后的精英们会做什么呢?   贩卖国家资产。   廉价的贩卖。   国家成为了个人的私有物。   这时候不捡漏又什么时候出手呢?   就像是日本经济的彩色泡沫被戳穿后,阮文拜托荣林在东京街头廉价收购那些文物一样。   曾经叫价千万日元的文物,如今售价不足曾经千分之一。   那些曾经被人高价拍走的国宝,被她一件件找了回来。   而所耗费的金钱,微不足道。   这次北上之行,阮文亦是来捡漏。   她动作快,在其他国家的人来之前,已经搜刮了一番。   甚至于离开时,她被专门护送着。   浩浩荡荡的车队从北向南,越过国境线时,那个护送了她一路的人忽的问道:“你不认识我了吗?”   阮文这才认出,这人竟然是当年那个倒爷!   她当初用一条卫生巾生产线换来了二十辆大卡车。   而如今,她付出了几万几十万美金的价格,换来的除了那些绝密的技术资料外,还有一些珍贵的零部件。   护送自己的“黑手党人”竟然是当年的那位倒爷。   阮文是真没认出来。   昔年的倒爷握了握阮文的手,留下了个联系方式,“如果还有需要,找我。”   看着从大卡车上跳下去的人,阮文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小纸条。   她恍惚的笑了笑,冲着那人挥手作别。   那是一个十分忙碌的年底。   刚把东西运回国,阮文又折返前往乌克兰。   那里也有她早就瞄准了的东西。   阮文折腾了几次,等她消停下来回家和谢蓟生、谢元元父女俩欢度春节时,才知道前些天盖伊·布兰特给她寄了一份新年礼物。   在看到上面的贺卡时,阮文眼皮猛地一跳。   苏联不复存在,政府高层中向欧美“投诚”的不在少数,有些掌握的正是这要紧信息,比如潜藏在各国的苏联间.谍。   这些间.谍一旦被发现,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这些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阮文看着那硕大的包裹,她看向谢蓟生,想问却又不敢问。   其实她和盖伊·布兰特之间的交往不算多愉快。   英国贵族总是那么的油嘴滑舌,似乎每次见面都想着征服她。   大概他的偶像是切格瓦拉吧,伟大的理想主义者却又不乏艳遇。   这几年来阮文和盖伊·布兰特之间的联系很少。   唯一一次见面是在旧金山,盖伊·布兰特向她预警,却又不是那么的心思单纯。   后来阮文平安回国后,两人之间也没再有什么联系。   微薄的国际友谊想要维护需要耗费太多的时间,何况她与盖伊·布兰特之间的关系本就复杂,联系多了会对彼此都没什么好处。   然而当谢蓟生微微点头,“我得到的情报,他在元旦当天饮弹自杀了。”   那一瞬间,阮文眼泪落了下来。   盖伊·布兰特并不畏惧死亡,不然他一个英国贵族为什么要去当苏联人的间谍呢。   活着不好吗?非要这样钢丝上寻找刺激。   “看看吧。”   谢蓟生并没有动这个包裹。   盖伊·布兰特很是小心,让大使馆的人带回来,而不是走的国际邮寄,这样极大的避免了阮文被牵连到其中。   人活着的时候,谢蓟生也没把他放在眼里过,自然更不会跟一个死了的人计较什么。   包裹很大,最上面是一枝早已枯萎了的玫瑰。   玫瑰花瓣凋零,枯败的犹如盖伊·布兰特已经结束了的年轻生命。   “亲爱的乔伊,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希望这个消息并没有震惊到你。我想你那么聪明,或许早已经这一天会到来。我并不怨恨你不曾提醒我,毕竟大厦将倾你我又能奈何呢?”   “我曾经无数次的想过,如果我早生四十年,或许我会成为一名战士,在战场上正面抗击纳.粹法.西.斯,或许死的轰轰烈烈,或许胸前会挂满荣誉勋章,这些曾无数次的出现在我的梦中。醒来时我身边的女郎们会大惊失色,不明白我为什么在大吼大叫,其实我也不知道。”   “我生来是家族的继承人,父母对我寄予厚望,只是他们却从来不是我的榜样,我的叔叔是一位共.产.主.义战士,他被我的父母赶出家族。他们以为掌控一切,却不知道他们的孩子早已经成为一名克格勃。”   “我并不是什么优秀的谍报人才,能做的十分有限,如同我没办法阻拦这庞大的共和国的火焰一点点黯淡。乔伊,我承认我并不是一个专情的男人,不过我喜欢你是真的。”   “我未曾有幸见到战场上的苏联女兵,她们脱下漂亮的裙子,剪掉长发,甘愿组成这个国家最后的防线。可是我很荣幸,能够遇到你。很抱歉我上次的确是想要带走你,我很高兴你能够看穿我的诡计,只不过很遗憾,我没办法再活十多年,亲眼看到关于我们那个赌约的最后结局。”   “我的父母在一场入室抢劫中死去,他们生前如此的体面,死的时候却又是如此的狼狈。我又何尝不是?我感谢他们,留给了我大笔的遗产,曾经我想过将这些遗产捐赠,正如同你把自己的收入都送给国家一样。但是那腐朽的政府并不值得。”   “乔伊,我还有一些遗产,这些我都留给了你,作为我食言的补偿,我曾经不止一次幻想过,等到我们的赌约分出胜负那一天,作为获胜者的我该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我想过很多,最后只希望我能够有幸得到你的一天,只请求你允许我跟随你,看着你的一天如何度过。我从不想承认自己失败,可所有的事实都证明我失败了。”   “懦夫如我,并不想站在法庭上看到他们那些得意洋洋的嘴脸,或许我的同胞们会欢呼一个国家的消失,可他们永远不知道这个国家消失时,他们失去了什么。但愿他们永远不知道,或许那样人生会更快活一些。”   “乔伊,祝你幸福,也祝福你的国家强大。我所余不多,留给你权作纪念,希望当布兰特这个姓氏消失后,还有人至少还有你能记住,盖伊·布兰特曾经是一名伟大的共.产.主.义.者。”   阮文仔仔细细的读着这封信,看着这一封不折不扣的绝命书。   她对盖伊·布兰特有浅薄的敬意,也正是因为他这崇高的信仰。   然而当信仰的高塔轰然崩塌,这个英国贵族怎么可能接受?   他不是苏联人,却比那些贩卖国家的“精英”们还要更布尔什维克。   英国人的遗书后面附有一张财产清单,他的所有财产都做了处理。   因为担心死后财产会被查封,在自杀前,或者早在91年8月下旬,盖伊·布兰特就做了处理,通过各种精巧的手段转移到了阮文名下。   那是他留给阮文的遗产,或者说是这位共.产.主.义战士留给那东方的一抹坚持。   阮文无声的翻看着那些产权证书,上面无不是她的名字。   这是一份极为厚重的礼物。   阮文后来再去打听,才知道尽管盖伊·布兰特死的并不怎么光彩,但他的自杀保全了布兰特家族的颜面。   英国对外说法是这位爵士因情自杀,将其埋葬在公墓里,与老布兰特生夫妻一家三口团聚。   外人所感慨羡慕的另类家庭团聚,于盖伊·布兰特而言却不见得那么美满,毕竟他对父母并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   倘若真的地下相遇,只怕这一家三口不见得能够和和美美。   那笔盖伊·布兰特所馈赠的资产,阮文并没有着急处理。   她在复活节的时候,在首都的陵园里,给盖伊·布兰特弄了个无名冢。   里面只有他的那封遗书。   承蒙这位战士看得起,阮文十分感激,但也仅限于此。   每年的复活节和圣诞节,阮文都会来这里看望这位故人。   述说着这片土地发生的事情。   世纪之交的圣诞节,彼时的阮文眉眼间有岁月侵染过的痕迹,眼角微微的细纹无声的诉说着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   “这些年来我有想过,倘若当初我做些什么,是否能够阻拦苏联的那场剧变。”陵园里白雪皑皑,驼色风衣的主人清理出一小片,坐在了那里,不远处是保护她的特警。   自从九三年阮文请缨处理银河号的事件后,她便正式踏入外交部工作,身边也多了这么几个人。   “或许我可以阻拦一时,但我终究没有扭转乾坤的能力,毕竟我只是一个中国人而已。我能做的有限,即便有一些事情无可避免,但盖伊……”   阮文没再称呼布兰特生,她看着那被白雪覆盖了的墓碑,缓缓起身擦去上面的积雪,“如果说当初你不得不面临理想破灭的现实,难以接受最终选择放弃。你可能并不知道,从一开始我就必须面对这糟糕的局面,我就像是挡车的螳螂,试图想要阻拦历史的车轮沿着原本的轨迹滚滚而来,我没有你出身贵族的身份,所有的一切所依仗的不过是那一片小小的卫生巾而已。”   好在在这场以小博大的豪赌之中,她到底赢了下来。   墓碑上的积雪被清除干净,阮文抚摸着那被风雨侵蚀了的碑石,“希望假以时日,你能够在这片土地上,看到你曾经所日思月想的期盼。”   “新年快乐,盖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