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师弟怎么会是绿茶!》 作者:毋宁随安   文案:   穿成古早虐文女主角的尤念,绑定了打脸绿茶、改造女配系统。   只要解决掉书中的所有绿茶,她就可以成为修真界第一强者,干掉虐了她整整180万字的男主。   然而,当她成功避开了所有虐女主剧情,让男主师尊身边的绿茶甘拜下风之后,她的实力仍在男主师尊之下,拼尽全力也只能打个平手。   尤念陷入沉思:淦……我究竟漏掉了谁?!   此时原书的痴情男二,她的师弟关山月走了过来。   关山月眼眶发红:师姐,我不能再打扰您和师尊的生活了。我这就收拾行李离开。   他强忍眼泪:是我自己想走的,和师尊没有关系。师姐,你们千万不要因为我吵架。   闻言,尤念咬牙:什么?他竟然敢让你离开?你明明比他好一千倍,他算什么东西!   师弟别怕,我这就去为你讨回公道!   系统:……   靠!你特么自己说说你漏掉了谁??!   一句话简介:我师弟善良体贴又温柔   立意:不是每一份悔过,都能换来原谅。人要为自己做过的错事承担责任、付出代价。   内容标签:爽文 复仇虐渣   主角:尤念关山月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壹 穿书   此时,那个满脸流油的大汉正站在对面,用一种老色批的眼神盯着尤念。   而尤念的义父仍在喋喋不休地介绍着自己这个便宜女儿的优点。   “我们家念念那可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儿,手如柔荑,肤若凝脂,身上自带一种奇异的香气,长到这么大来求亲的人家从这里一直排到仙京!”   “你不要以为她现在是在冷着脸,其实是在害羞呢!她昨天亲口与我说,想要跟你回玄武宗!”   大汉落在尤念脸上的目光愈发肆无忌惮,“是吗?其实我更喜欢霸王硬上弓,但如果是在念念身上,她主动伺候我自然是别有一番风味。”   闻言,义父心中明白她卖女儿这事已经成功了大半,搓了搓自己的手,混浊的双眸中流露出贪婪的色彩,“哈哈……只要你拿出三百两银子,就可以把念念接走。”   满面油光的大汉淫-笑了两声,“区区三百两银子,就能娶到这样天仙似的人物?”   尤念冷漠地看着这个被美色冲昏了头脑的男人。   不错,很有钱。   只不过这三百两的作用不是娶“念念”……而是取你的狗头。   因为她是穿书的。   很清楚接下来的剧情。   这个大汉会被男主锤得很惨。   当然,原小说中的圣母女配会为这个大汉求情,而穿成女主的尤念的第一个任务就是......   <   叮!再次提醒宿主,现在不可以反抗。只有您被他绑上山,才会遇见男主项衡,以及此次的打脸对象,圣母女配花时锦。   >   用一种看耍猴的眼神看着义父与大汉,尤念懒洋洋地道:“放心。我不会反抗的。”   毕竟她还是很期待一会儿打脸圣母的戏码。   <   感谢您的配合。综合您的穿书时间,以及目前情节的重要程度,系统建议您现在保持沉默,给自己一个适应的时间。   >   这是一本古早仙侠虐文,被穿的角色是被虐了整整180万字的女主角,被虐的方式包括但不限于父母祭天、陷害污蔑、被抽仙骨、毁灵根、断灵脉......   但凡是个正常人,穿进这样的书里,都不可能轻易接受。而这位名为“尤念”的宿主,还能保持正常的理智,不发疯咬人,已经是系统带过最好的一届了。   系统正在感叹这次的生源不错,便听见尤念唤了一声,“系统。”   <在的,宿主,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尤念靠在墙角,看着大汉在义父面前吹牛皮,平静地问:“有瓜子吗?”   系统:“......”   尤念:“啧。爆米花也行。”   系统:“有的。但需要在‘商城’开启后,拿小说世界中的货币进行交易。”   尤念:“哦。”   房间正中央,义父正在拍那个大汉的马屁。   “听说您是玄武宗的外门弟子,是金丹期的高手!我的女儿能嫁给你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修仙小说看多了,听到这种连金丹期都能吹一吹的对话,尤念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   ......虽然说她现在连筑基都不是。   但等她完成第一个打脸任务之后,就会有修为了。   而当她完成所有的打脸任务,实力就可以超过书中的第一强者,也就是男主项衡。   到时候,她就可以把满嘴仁义道德,实则一点人事儿也不干的男主,打得他姥姥都不认识。   “区区三百两银子,对我们修仙的能人来说,根本是九牛一毛!”   那大汉显然膨胀得找不着北了,仰着头,眯缝着眼睛将银票从怀中拿了出来。   “我这就把钱给你。一手交钱,一手交......”   他的话说到一半,一直蜷缩在墙角的柔弱少女突然举起了手,似乎有话要说。   阳光透过窗户,将她的脸照得一半明一半暗。她的双眸躲在阴影中,教人无法分辨她的眼神,只能看见她精致的鼻子下,嘴唇开合。   “等一下。”   尤念打了一个哈气,开口打断他们的交易,脑海中系统又是“叮”的一声。   <宿主!宿主!现在不可以反抗!>   尤念无视了惊慌的系统。   义父与大汉的目光同时落到尤念身上。不等尤念说话,义父便气急败坏地开口道:“嫁娶本就是要靠父母之命!等什么?难不成你还敢反抗?!”   义父就差直接啐在尤念脸上了,“我把你养到这么大,你竟敢反抗我?如此不孝,不配为人!”   尤念很无所谓地道:“我不反抗。”   “就是......”尤念眨了眨眼睛,语气非常真诚,“这三百两银子,是不是有点多啊。”   义父:“?”   大汉:“??”   系统:“???”   “在我这里,不要399,不要299,只要288。”   “这样,大哥,毕竟咱这都是实在买卖,我再送你一个八十八两的优惠券。”   尤念面无表情,将“降价竞争”安排得明明白白,一脚踢掉了义父这个中间商。   “你直接把二百两银子给我,我就送你上山。”   大汉愣了两秒,随即哈哈大笑,“有意思!有意思!没想到这还不是个木头美人儿!”   他走近两步,用油腻的眼神打量尤念,“爷直接给你三百两。”   面对这童叟无欺的原价,尤念没说话,而是淡定地问系统,“三百两能买多少瓜子?这位仁兄被男主暴打的时候,我还想嗑呢。”   “看爽剧不嗑瓜子,总觉得少了点灵魂。”   系统:“......”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一上来先给自己赚了三百两的宿主,他是真没见过。   那位义父很显然没有尤念这样的商业头脑,也不可能像她那么淡定。   他马上疯了,两步跑到两人面前,大叫道:“使不得啊!使不得啊!”   “这、这卖女儿一向都是把买金给父母的!哪有把银子给她的道理!”   似乎是嫌他太聒噪,大汉蹙眉,一下敲在了义父的脖子上,把他打晕了过去。   干瘦的老头直接摔在了尤念脚边。   而尤念看都不看义父一眼,道:“哥,你把银票给我,咱们就可以愉快地上山了。”   三百两买的就是送葬服务。一行山路上西天。我亲自送你走。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大汉又自以为很帅地笑了一下,“我还没有说完。”   “三百两的银票可以给你,不过,我要卸掉你父亲一只手!”   原小说中,女主的亲生父母去世前,将唯一的女儿托付给了自己的挚友,也就是尤念所谓的“义父”。   然而这个义父染上了赌博,不仅输掉了女主亲生父母留给他的万贯家财,如今,还要把女主买进恶名远扬的“玄武宗”。   尤念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你直接把他弄死多好呢。”   “?”   大汉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没想到,你比我还狠!”   尤念摇了摇头,“大哥,这就是你外行了。”   她看向远方,勾起一抹看破红尘的微笑:“义父祭天,法力无边。”   *   大汉将三百两银票给了尤念,并卸掉了义父的一只手。   只见他用力拧了一下义父的手臂,咔吧一声,似乎是关节脱位的响声。   尤念心道:“......话说得那么狠,结果就整个脱臼伤。是不是不行。”   为了这三百两银子,尤念已经在这个破屋子里耽误了不少时间,不能再多生事端,不然她一定要对这个大汉进行人格上的侮辱。   于是在系统的强烈建议下,尤念保持了沉默,不一会儿便给大汉绑上了车。   怕她此时记住路线,到山上后逃跑,大汉还给她的双眼蒙上了白布。   山路颠簸,尤念被迫在车里上下律动。路况实在恶劣,不然她很可能趁这个功夫补个觉。   不多时,窗帘被风吹起,叮叮铃铃的仙铃声传来,假装自己躺在按摩椅上的尤念,才用手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车外。   一把纯白宝剑从天际飞来,带着凌厉的劲风,直挺挺插-进了马车前的泥路里,惹得马蹄顿起,惊恐长鸣。   车身侧翻,尤念差点被甩出去,赶车的大汉显然同样愤怒,大呵一声,“是谁?!”   一人从天空慢慢降下。   那人身形高挑,头戴龙冠,身着白龙袍,脚踏两朵浪花。   他面如冠玉,双眸似星,眼神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纯洁,举手投足间尽显气质不凡。   伸手,插-入泥中的宝剑倒飞回他手中,手腕上的珍珠龙鳞手环叮铃作响。   他开口,声音极其清澈,带着些许少年的稚气。   “云梦剑阁,关山月。”   <   叮!关键人物出现!   关山月:龙族太子。男二。现为云梦剑阁弟子。   他会将您从炮灰手中救出,并将您带到男主项衡面前。   >   尤念一边努力保持着自己的平衡,一边道:“男二?我记得小说里的男二是个痴情备胎。”   “善良,专一,时刻把女主摆在第一位......”尤念回忆了一下自己记得的几个情节,然后得出了结论,“不错。这位仁兄看起来像个好人。”   闻言,系统不知为何保持了沉默,“......”   穿进的这本小说,尤念并没有读完,也记不清其中的细节。   不过系统会实时提示她,所以并不打紧。   显然,此时她马上就要被英雄救美了呢。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第2章 贰 晕倒   玄武宗表面上是一个修剑的宗门,实则以“嫁娶”的借口买卖少女,炼制药鼎,核心弟子都在靠药鼎修炼邪法。   云梦之巅掌门收到情报,特派师弟“断情剑项衡”,以及旗下外门中的佼佼者们下山彻查。   此前,他们已经查清了药鼎邪法的来龙去脉。项衡下令分头行动,他与花时锦清扫玄武宗门,而关山月则前往山路,解救被强抢上山的无辜少女。   关山月此时已知道这大汉在做什么勾当,故而没有多言,直接挥剑向前。   那宝剑名为“避阳” ,剑匣纯白,将明珠碾碎,再一片片雕刻成雪花形状,通身点缀,洒以深海珠光宝石,日光下可谓熠熠生辉。   剑身为一整块极寒之心锻造而成,锋利无比,其中的冰裂花纹天然成龙形,出鞘,四周顿时冷气森森、寒意凛然,剑身在烈日之下仍保持极暗之色,故而得名“避阳”。   关山月持剑逼近,白袍猎猎作响,避阳剑身形鬼魅,却只在那大汉周身游走,并不真正刺穿他的身体。   剑法舞毕,关山月手握冷玉剑柄,灵巧地一转,剑自动归鞘。   再看那大汉,整个人已被冻在了冰块之中。   马车内,系统正在兢兢业业地为尤念转播关山月三秒K.O炮灰大汉的情景。   尤念看着长身玉立的关山月,抿了下唇,吞了一口口水。   白龙袍很是修身,只见那关山月身形挺拔,双肩又宽又直,握着剑的手指尖圆润,五指修长,因为正在用力而凸出清晰的骨节。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照出他白玉无瑕的脸庞,深邃的双眸微微垂着,浓密的睫毛在脸上透出点点阴影,高挺的鼻子下,玫瑰色的唇看起来非常柔软。   系统似乎察觉到了尤念危险的想法,开口提醒道:“宿主,不要被男色所蛊惑。你的征程在星辰大海,男人只会影响你出剑的速度!”   尤念:“从冰柜里拿出来的雪糕,包装上还结着霜。”   系统:“?”   尤念:“粗暴地撕掉他的外皮,就能看见被淋在甜牛乳上的蓝色果酱,完美的长方形,上面还裹着一层薄薄的冰,咬一口含在嘴中,冰融化带来一丝凉意,然后蓝莓的香气伴着奶味在舌尖晕开......”   系统:“??”   尤念:“所以你们的商城里有蓝莓味冰淇淋吗?”   系统:“......”   正在思索要不要再来个抹茶味的,马车的车帘便被温柔地掀开了。   一只有些凉的手握住了尤念的手腕,紧接着一个很是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姑娘,你可还好?”   随着这声音一起来的,还有一股冷冽的香气。   尤念感觉到,关山月很小心地将自己牵下了马车,并伸手扯掉了尤念眼上的白布。   虽然刚才系统一直在她眼前转播实况,但真的再次接触阳光还是与方才不同。   尤念被突然闯进的光亮刺激,马上红了眼,眼睛一眨一眨,挤出几滴泪水。   见到女孩哭泣,关山月似乎马上慌了神。   “姑娘,我、我是好人,你不要害怕!”   关山月右手一拈,一块白色丝绸便出现在他手中。   他眼神十分认真地看向尤念,想伸手替她拭泪,动作做了一半,似乎顾及到男女授受不亲之礼,又将手收了回来。   “给你。擦擦眼泪吧。”   关山月微笑着将丝绸递了过去,嘴两旁陷下甜甜的梨涡。   他的眉眼间温柔十足,站在那里,便似有一阵春风扑面而来,整个人根本就是“温润如玉”的最好诠释。   尤念对这位男二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便接过他的丝绸手帕,道了声谢。   关山月抱拳拱手,“在下是云梦剑阁弟子,关山月。”   “云梦之巅正在调查玄武宗,断情长老特命在下到山路拦截玄武宗弟子,这才遇见了姑娘。”   “我名唤尤念,被义父卖到玄武宗,多谢公子搭救。救命之恩,来日必定相报。”   尤念在系统的提醒下朗读着剧本,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关山月在听到她名字之后,微微眯了一下的眼睛。   他听完尤念的话,似乎是下意识反问了一句,“义父?”   尤念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的亲生父母都去世了。”   闻言,关山月双目顿时睁圆了些许,看起来慌乱而愧疚,“抱歉......提起了姑娘的伤心事。”   尤念:“无妨。”   关山月又道:“那您的义父在何处,姑娘可要回去找他?”   “提起我的义父......”   尤念回忆了一下记得的几个情节,依稀想起那义父日后还会搞幺蛾子,比如……到云梦之巅造谣女主是鬼修,于是女主被男主抽了仙骨。真是俩糟老头子都坏得很。   方才没有让大汉做掉他,还是她太善良了。   “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要死。不是他死就我死,只恨没把他搞死。”   关山月:“......姑娘好文采。”   <叮!偏离剧情预警!建议宿主现在马上装虚弱,直接昏迷,倒在关山月怀中。这样他才能将你带到男主‘项衡’、此次打脸对象‘花时锦’面前!>   小说中的女主身上自带异香,那是因为她的生母是曾经的第一鬼修。而她的生父,则是一位声名狼藉的魔修的大弟子。   书中,女主受惊吓过度,直接昏了过去,关山月不能丢下她不管,便带着她去找项衡复命。项衡一眼便认出了女主的身份,怕放她走会为祸人间,故而才把她带到云梦剑阁,收徒大会时将她收为自己的嫡传弟子,时时管教。   也就是说,尤念这个昏迷是必须要装的。不然没法走主线剧情。   尤念在心中对系统道:“打个商量,昏迷可以,能不能倒在关山月怀里。”   系统:“?”   尤念:“这样好刻意。而且显得有点绿茶。”   她这边正跟系统打着商量,那边关山月身子突然一晃。   尤念眼疾手快将关山月扶住,与此同时,便看见他突然喷出了一口血。   鲜红的血洒在他纯白的衣袍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关山月公子,你怎么了?!”   尤念吓了一跳,那关山月似是连腿都软了,就着她扶住他的动作,直接摔进了尤念怀中。   “无、无妨。许是方才打斗时,受了内伤。”   他脸色苍白,身子凉的可怕,双手撑住旁边的石块,就要起身,可手用力到直接泛白,脚步仍是踉跄的。   “你都喷血了,就别乱动了。”尤念直接按住了关山月的手,扶着他坐到了一边,“眼下怎么办?可要服药?”   “姑娘无需担心。”关山月气息微弱,嘴唇上还染着血,红得炫目,“我、我已捏碎玉符,断情长老会来救我。”   “......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姑娘能不能陪我等师尊、师妹前来。”   在这等项衡......尤念思索了一下,虽然过程不同,但最后都能到达见到项衡和打脸对象的目的。   于是她道:“这是自然,公子受伤,我怎能将公子一人丢在此处?”   两人说话间,那关山月微微转头,此时正对着尤念的脸。   他靠在尤念的肩膀处,抬眸,一双深邃而纯净的眼睛正巧撞上尤念的目光。   关山月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他慌忙地转过头,留给尤念一个烧红了的耳尖,轻轻咳了一声,小声道:“……冒犯姑娘了。”   见状,尤念在心中笑了一下,对系统道:“这个男二还挺可爱的。好容易害羞啊。”   系统:“......”   让你摔他怀里,你知道这是刻意,是茶!他摔你怀里,你就说他可爱?   宿主,你醒醒,刚才你可是全程看着他吊打炮灰的,他受哪门子的伤,喷哪门子的血啊!   然而作为一个系统,他不可以做规定之外的提示,于是只好闭嘴。   不多时,又是一阵叮叮铃铃的仙铃声传来,打破尤念与关山月间的宁静。   “师兄!师兄!”   伴着数声温柔的呼唤,一抹粉色身影出现在尤念视线之中。   那人御剑而来,瞧见关山月后,两步向下,粉色锦缎靴子踏在了山路上。   她梳着精致的发髻,满头珠玉,个个都是名贵的法器,面容姣好,看起来年纪不大,看着关山月的眼神颤动,直接扑在了他跟前。   “师兄!你怎么了!”   <   叮!关键人物出现!   花时锦:第一灵器商贾嫡幼女,现为云梦剑阁弟子。*打脸对象   不谙世事的天真圣母,擅长替别人原谅一切,慷他人之慨。   >   <   一次性任务:阻止花时锦此次宽容炮灰大汉   任务奖励:开启商店。银票五十两。修为提升至‘筑基高阶’。   长期任务1:阻断花时锦的圣母婊之路   任务奖励:系统化形灵兽*1   >   尤念打量着这个泪眼婆娑的小姑娘,心道:“热的原味珍珠奶茶,三分糖,虽然可口,但喝多了就会发胖。我愿将花时锦编号为‘初级奶茶’,任务难度一颗星!”   系统:“......”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什么都能和吃的扯上关系的!   “师兄,让我看看你伤哪了......”   “时锦,你别着急,我没有大碍。”   花时锦的注意力都在关山月身上,根本没注意到一旁的尤念。   于是尤念更加肆无忌惮地观察她,评估任务难度。   突然,她察觉到有一股冷冽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随即,脑海中的系统再次发出“叮”的一声。   <   注意!注意!   男主出现!男主出现!   > 第3章 叁 男主   听到这一声警报,尤念将目光从花时锦身上移开。   顺着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冷冽眼神,尤念毫不示弱地看了过去,便撞上了项衡那双漆黑的眼睛。   断情剑项衡背对日光,立于一片阴影之中,教人只能依稀辨认出他欣长的身影,却看不清他的容貌。   饶是如此,尤念仍心中一凛。   她穿书而来,从未见过这个“项衡”,此时面对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形,她却不知为何觉得有几分熟悉。   “时锦,且离关山月远些。他受了内伤,不要动他。”   项衡的声音非常低沉,边说着,边向这边走来。   他的脸慢慢清晰。   那是一张极为俊美的皮囊,轮廓清晰,下巴削尖,长眉之下,如画的眼眸中没有多余的神色,看人时,带着一丝冷漠,又似乎惨着几点悲悯。   精致鼻尖下的薄唇颜色很淡,并不开合,却有声音传出。   项衡双手合十,右手上戴着一串朱砂佛珠。   相传,他是个半脚踏入佛道的剑修,故而平日佛珠伴身,带发修行。   花时锦对项衡自然是唯命是从,闻言忙站了起来,走到项衡身边。   项衡在关山月身前站定,扫了一眼被冻在马车上的大汉,皱眉,道:“此人的修为远不及你,你为何受了内伤?还将玉符捏碎向我求救?”   关山月勉强撑起自己的身子,道:“......是弟子太不小心了。”   项衡将双手放下,递给关山月一颗丹药,“无论如何,既然你捏碎了玉符,按照规矩,这次历练的‘甲子’便不能给你了。”   闻言,不等关山月反应,花时锦却先开口道:“长老!关山月师兄是真的想拜您为师,而且他的实力也真的很强!长老,您再考虑考虑吧!”   “师妹。”关山月伸手,拉了一下花时锦的袖子,神色虚弱,语气温柔,“我捏碎了玉符,必不能再得到‘甲子’,这是规矩,不要为难长老。”   花时锦双眸含泪,泫然欲泣,“这次历练的甲子必在你我之中,我样样比不上你,从未想过会得到甲子!可是、可是眼下师兄你却……”   “你不要这样妄自菲薄。”关山月注视着花时锦,虚弱地微笑,“就算没得到‘甲子’,我也可以通过拜师大会的考核,来拜入断情剑长老门下。”   听到他这样说,花时锦哭得更厉害了,“若这次历练的‘甲子’不给师兄,那就要给我了!可是我、我的修为、天赋都根本不如你啊!我怎么可以夺走师兄的‘甲子’之位!”   这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根本没人理尤念。   这让尤念又非常地想嗑瓜子了。   好在系统正在她脑海中解释着三人的对话,不会让尤念太过无聊。   <   关山月与花时锦现在只是云梦剑阁的弟子,还没有正式拜师。拜师的途径有两种,一种是完成外门中的历练任务,获得内门长老认定的‘甲子’,二是在‘拜师大会’上,表现优异,得到好成绩。   >   <   拜师大会每三年举办一次,全天下的剑阁、药馆等等外门中的弟子统一在仙京考核,按照成绩,选择想要进入的内门中修行,竞争很大   >   <   通俗一点解释,外门相当于中学,内门相当于大学,甲子就是保送名额,拜师大会就是高考。如果把云梦之巅比做清华大学,云梦剑阁就和清华附中是一个性质   >   也就是说,关山月现在是高三的小朋友,本来很有希望保送名校。   现在的情况是,他因为不明原因,在竞赛中失利,丢掉了保送清华的机会,只能日后参加严酷的高考。   虽然他以往数年的努力付诸东流,但他仍不悲不躁,并且耐心地安慰,那哭哭唧唧说“嘤嘤嘤抢了你的甲子我好难过”的师妹。   “这位妹妹,得了便宜就别卖乖了行吗?”   她实在看不下去花时锦推脱保送名额的戏码了。   这一开口,三个人的目光瞬间都聚集在了尤念身上。   不过尤念没在怕的。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花时锦,道:“关山月没得到甲子都没哭呢,你得了甲子有什么可哭的?还要在他面前哭?”   “捏碎玉符是因为关山月自己的失误,怨不得旁人。但你也没必要在他面前反复提及自己因此得了甲子,在他伤口上撒盐吧?”   花时锦一愣,随即也听出了尤念的意思,“不,我不是在向师兄炫耀!我、我是真的委屈......”   “他那么多年的努力都白费了,他才应该委屈呢,好吗?”尤念持续输出,“依照你方才所说,你是因为他没发挥好,捡漏得了甲子。所以你明明得了好处,有什么可委屈的?”   花时锦脸涨得通红,反驳道:“我当然委屈!我不想要本该是师兄的东西,宁可自己不得这个甲子!”   尤念挑眉,“那你就放弃这个甲子,之后陪关山月一起参加拜师大会,岂不是皆大欢喜?”   闻言,花时锦当即哽住了,“我......”   尤念早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冷淡道:“所以你根本不是难过、委屈。”   “你在关山月面前哭唧唧,只是想让他亲口说出不会怨你,你想让他祝福你得了原本他志在必得的甲子。你只是想让自己更心安理得罢了。”   说到此处,尤念笑了一下,然后,话锋一转,“其实你何须如此在乎他的想法?”   “你觉得自己样样都比不上关山月,但此时他捏碎了求救玉符,而你没有。如果用这个作评判标准,你就是赢了,赢得坦坦荡荡。”   “你本就心安理得,做出方才那番姿态,反倒显得虚伪;你反复提及自己不配‘甲子’,也势必让关山月被迫反复回忆自己的失误,更让他难受。”   “所以,无论好坏,若无法改变,坦然接受就好。实在无需假意推脱,损人不利已。”   尤念并不是一个好为人师的人,大多数时候,懒得多费口舌。   此番和花时锦争辩,是因为她知道这花时锦是个被“降智”了的角色,而她的任务,说白了就是让花时锦不再无脑,变得正常一些。   事关自己的任务,尤念才抓住时机,指出了她做事欠妥之处。   她此话说完,四人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过了几秒,花时锦才消化好尤念话中的意思,想再争辩,却被项衡用眼神制止了。   关山月察觉到项衡投在尤念身上的目光,忙开口介绍,“长老,这是玄武宗此次带上山的少女,名叫尤念。”   说完,他转过头,眼眸中盛着些许惶恐和浓浓的善意,“尤念姑娘,这是云梦之巅的断情剑长老。”   尤念看着项衡,微微仰着头,并不说话。   半晌后,那项衡先出了声。   他垂眸,转动佛珠,嘴唇并不开合,声音十分空灵,“这位姑娘可知,你看别人是什么,你就是什么。”   尤念冷笑,反问道:“是吗?”   项衡这是在说她用恶意揣测花时锦。   也许,花时锦是真的因为自己间接抢了关山月的甲子而羞愧,而尤念怀着小人之心,自然认为花时锦的哭泣,是自私地强求关山月的“不怨”与“祝福”。   尤念直视着项衡,不卑不亢道:“那长老看我是什么?”   “按照你的歪理,若你看我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岂非说明你也是在用卑劣的心意揣测我?”   话音一落,那项衡倏地抬眸,一双眸子如墨般暗沉。   他是火灵根,一瞬间四周的温度似乎都高了不少。   两人之间,暗潮涌动。   一旁的花时锦已经看愣,实在不明白那个毫无修为的小丫头,面对赫赫有名的断情剑为何可以如此不卑不亢。   而尤念一边与项衡大眼瞪小眼,一边问系统:“这个项衡是不是认识我?这眼神跟我挖了他家祖坟一样!”   系统:“额,他可能是看出你的身世了,觉得留你在外,有朝一日一定会为祸人间。”   尤念:“......为祸人间兴趣不大,不过他家祖坟我确实挺想挖的。”   “咳咳咳!”   两人间的剑拔弩张,被关山月剧烈的咳嗽声打断。   那关山月似乎受伤极为严重,咳得下巴上都是血。   他的嘴唇沾上了血的颜色,皮肤便显得更为白皙,抬起眼睛,眼角也微微泛红,整个人竟莫名有了几分妖治的美感。   尤念离他最近,便俯下身去为他擦血,手还未碰到他的脸,关山月突然用手撑住石壁,一把将尤念扯进了怀中。   他冰凉的气息萦绕尤念耳侧,声音很急促,“小心!”   身前一道劲风。   原本被冻在马车上的大汉不知何时竟然解了冻,面容狰狞,一道杀招打向了这边的四人。   “去死吧!”   不过有项衡在,自然轻而易举地将那大汉制服。   项衡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并未向马车处看,那原本想要跑路的大汉便被一股力量推了过来。   那力量压在他身上,强迫他跪在地上,说不出一句话来。   项衡仍不抬眸,眉间隐隐亮起七道赤红纹路,空灵的声音在四周响起,不带丝毫感情,“屡、教、不、改。”   随着这四个字,加在大汉身上的力量越来越大。不多时,尤念便听到清晰的骨头碎裂的声音,那大汉七窍流血,身子迅速地瘪了下去。   就像是快要烤熟的肉片,水分蒸发,滋滋地冒着白烟,唯一的区别是这个大汉闻起来没有烤肉的香味。   一旁的花时锦见状,眼眸颤动,又是眼泛泪光。   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长老!他、他这样实在是太惨了,您先放过他吧!”   于此同时,系统发出一声警报。   <叮!打脸任务出现!宿主请准备!> 第4章 肆 圣母   危险解除,关山月便放开了尤念。   失去了遮挡,尤念才看到,那玄武宗的人承受不住项衡的威压,噗通一声爬在了地上,血从他脸与地面的缝隙中流出,红得渗人。   因为尤念并没有按照原小说中晕倒,被关山月带到项衡面前,所以目前的剧情已经出现了轻微的偏差,导致那大汉对四人使出杀招。   不过,花时锦泛滥的圣母心并没有被这大汉的又一个罪过影响。   她一下跪在七窍流血的大汉旁边,已是泪流满面,“长老,剑阁中的弟子们都说您也修佛道,心地善良,就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吧!”   “这位修士修为不高,在您的威压下是活不了多久的!您不会想杀了他吧,长老!”   项衡不为所动,垂着的眼眸都没有抬起,“玄武宗残害妇孺,他身着核心弟子之衣袍,与此事必定脱不开干系。杀人偿命,有何不可?”   花时锦仍是泪流不止,道:“他也许已经想改过自新了,我们不能只看到他以前犯下的恶啊!长老,每个人都应该有被原谅的机会!”   项衡面无表情,“且不论他有没有悔过的资格,你怎知他已想悔过?能做出如此惨无人道之事之人,往往已坏了本质。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花时锦:“长老,我看到了,我感觉到了!真的!虽然别人可能无法感受,但我知道,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众所周知,不能跟圣母讲道理,因为她们都很会诡辩。   你跟她讲因果刑罚,她跟你谈人性。   你跟她谈人性,她就跟你说玄学。   如果你继续跟她掰扯玄学,估计她就会讲孔子。   而当你也讲孔子,她就会开始装孙子。   那边的项衡半晌没有回话,显然已经在花时锦的诡辩之中败下阵来。   尤念心道:“还得看我的。”   “我也感觉到了。”   尤念模仿花时锦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我看到了,我感觉到了!真的!虽然别人可能无法感受,但我知道,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不同的是,她的表情并不悲痛,反而带着淡淡的嘲笑。   “他认识到的错误就是,以往害的女人太少,所以修为不够强,没能一招置敌人于死地;以及方才跑得不够快,竟然被抓住了。”   “今天你们放了他,明天他就能再抓一千个女人,给自己练一百个药鼎,明年就能去云梦之巅复仇,把你们家祖宗十八代的祖坟都刨了。”   闻言,花时锦马上急了,“你!你凭什么用如此的恶意揣测他人!”   尤念冷静而随意地回答:“凭我被义父卖给了他。凭我被他绑上山。凭我差一点就被他带回宗门,练成药鼎。”   “凭我......”尤念一顿,然后笑了一下,“亲身经历过他的恶、意。”   花时锦没料到她会直接回答自己的话,一时愣住,不知如何接话。   而尤念继续从容道:“那你呢?又凭什么用那么愚蠢的善意揣测他?”   她的笑容愈发讽刺,“凭你那没发育好的脑袋瓜儿吗?”   花时锦自然不能任由别人侮辱自己,马上开口反驳,“你说话为何如此刻薄?”   她气极,边摇头边道:“也对,正因为你为人刻薄,所以才理解不了宽容的意义!”   “也许这玄武宗的核心弟子现在作恶多端、不配为人,但善意会感化他的,没有人生来就是恶人!今日杀了他,世上只会多一具尸体,而如果我们宽容他,世上就多一个活生生的人!难道不是更有意义吗?”   对方显然被勾起了争辩的欲望,整个人的状态都显得非常激进亢奋。   尤念却冷静了下来,神态放松,轻飘飘道:“是吗?”   说完,她挑眉一笑,“我不信。”   这两句话显然比任何反驳都要气人,花时锦闻言当即面红耳赤,气得头上都要冒烟了。   她指着尤念,一时间连话都说不清楚,“你、你......”   “真是跟你讲不了道理!总而言之,我们要抱着善意看待世界!”   花时锦道:“不管你这种刻薄之人如何想,我都选择宽容他......”   “你宽容他?”   听到这句,尤念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高声打断道:“你凭什么宽容他?你配吗?”   “这个人,对那么多女孩都作了恶。你远在云梦,没受过他的半分侵害,有什么资格抢在那些女孩之前,对他谈宽恕?”   说到此处,尤念点了点头,想通了什么似的,道:“也对,如果今天他残害的人是你。你才不会有这样的好心情,在这里声情并茂地为他求情。”   “说什么宽容,谈什么原谅,不过是因为无妄之灾没降临在你头上罢了。”   她这话说完,四个人之间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花时锦似乎被尤念的话直击了灵魂,僵在了原地,瞪大眼睛,思考着人生。   项衡也没有插话,而是转动手中佛珠,准备利落地解决掉那大汉的性命。   半晌后,还是关山月抬手,扯了一下尤念的衣袖。   尤念回头,对上关山月那双澄澈的眼睛。   他轻轻唤了一声,“尤念姑娘。”   关山月白皙而修长的手握着尤念的衣袖,微微摇了摇。   他漆黑的眼眸上蒙了一层雾似的,眼神瞧着莫名有些可怜兮兮的,却又十分诚恳。   “我师妹她......口不择言,戳到了你的伤心处。无论如何,是我这个做师哥的,没有教导好。我、我先道歉。”   关山月有些局促地笑了一下,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不过你放心,此处是云梦之巅的管辖之处,断情长老可以全权处理玄武宗。长老一定会严惩他们,给姑娘一个满意的结果。”   闻言,尤念心道:“那花时锦确实是没被教导好,可这与她同辈的师兄有何关系?难道不是那为人师表的项衡更有责任?”   “而且此处竟是云梦之巅的管辖之处?!那玄武宗在这里练药鼎,害了足足有千百人,云梦之巅竟然才发现?现在才派人来调查、阻止?”   “这效率也真是够低的……”   经过关山月耐心的劝慰,尤念成功地更加讨厌项衡,以及云梦之巅的其他长老了。   与此同时,那边的大汉咽下最后一口气,系统发出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   叮!任务完成!   商城已开启。宿主初始银两350。   灵气已储备,宿主可选择适当时机炼化,炼化成功后修为可达到‘筑基高阶’。   >   <   长期任务1   阻断花时锦的圣母婊之路   完成进度25%   >   尤念:“啧。”   尤念:“这么容易?”   系统:“......”   解决了那个玄武门的核心弟子,项衡才缓缓抬眸,道:“关山月,我见你方才已把淤血吐出,想来现下身体已无大碍。”   “可能继续赶路?”   关山月用手撑住石壁,也站了起来,道:“长老,我可以。”   闻言,项衡点了点头,又将目光移向了尤念。   按照剧情,项衡看出了尤念的身份。   他担心,如果没人管教的话,尤念会如同她的父母一般,走向歪路,此时便主动邀请她去云梦剑阁中修行。   果然,他那双结了冰似的双眸注视着尤念,道:“不知这位姑娘以后有何打算?”   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尤念清楚地感觉到,花时锦和关山月的目光也瞬间落到了她的身上。   项衡是云梦之巅上最无情的长老,手持断情剑,最先斩断的,就是自己的红尘。他从不过问别人的事,而现在竟关心起一个几乎素不相识的人,实在让人惊奇。   面对这样的“殊荣”,尤念丝毫不为所动。   她微微仰头,道:“无可奉告。”   项衡沉默片刻,说出了更让人震惊的话,“如果没有其他打算,可去云梦剑阁修行。”   还未等尤念回话,那花时锦先忍不住了,道:“长老,云梦剑阁是天下最好的外门,按理,只收天赋高于三灵根,修为超过筑基的......”   “师妹。”关山月将花时锦拦了下来,看着她,微微摇了摇头,“此时我们不该插嘴。”   花时锦蹙眉,勉强闭上了嘴。   项衡这才继续道:“若你前往修行,我可以保证无论你天赋如何,都可进入玄字班。”   云梦剑阁中的弟子,按照修为与天赋,分成天地玄黄四个等级,等级越高,享有的修炼资源越多。   原著中,关山月耐心地为女主角解释了玄字班的好处,女主角当即受宠若惊,感激涕零地答应了项衡。   幸福来敲门,敲的是脑门。   她以为自己遇到了贵人,殊不知人家是想把她控制在云梦,防止她血脉觉醒,成为一方祸害。   而从此之后的很多年,项衡对待她,永远是防贼的态度。   而这次,尤念并不需要关山月为她解释。   她看着眼前系统为她加载出的原文,道:“听说在玄字班修炼的人,可以前往云梦之巅参观,在特定的灵塔中修行,剑阁中的老师们还会协助弟子收服灵兽。”   像尤念这个年纪的人,无不对修仙充满了向往,故而了解云梦剑阁中的分级制度也不算奇怪。   听到她对这些如数家珍,必然是很羡慕修士,项衡肯定她不会拒绝自己。   “哇,好多好处啊......”   说到此处,尤念仍是笑意盈盈,惊喜的语气却直转急下。   “不过,我没兴趣。”   项衡:“……”   系统也当即发出一声警报,“宿主!宿主!不可以拒绝项衡!主线任务无法脱离云梦剑阁!”   尤念心道:“我知道。”   她一边带着些许挑衅地看着项衡,一边对系统道:“反正项衡认定我很容易走上歪路,无论如何也要把我带回云梦剑阁,那我必须趁机把好处捞到最大。”   “玄字班……”尤念勾唇,微微一笑,“怎么够?” 第5章 伍 一起   尤念早就看透了项衡的心思。   此时,她在项衡面前表现得越放肆、越贪婪,项衡就越担心她品行不端,以后走向她父母的老路。   自然也会用更丰厚的条件把她骗进云梦之巅。   果然,听到尤念说没兴趣,那项衡也没有放弃。   他沉吟片刻,问道:“为何?是你无意走仙途吗?”   尤念:“自然不是。”   她微微蹙眉,看起来似乎在认真思索,“嗯......我只是对外门中的正派修炼之道兴趣不大。听闻,在极远之地中,有一种修士名为‘鬼修’,修炼速度极快,我很向往那种仙途。”   天下修炼之道数不胜数,却可以简单地分为两派。一派为“剑修、法修”一类的正统之道,修炼者只需稳扎稳打,就算最后修为不能到达顶峰,却一定对身心都大有裨益。而另一派便诸如“鬼修、魔修”,有天赋者,修炼速度极快,让正派修士根本无法望其项背,但走火入魔的机会也极大。   修此类道者,就算能坚持到最后,心性往往也会大变。   两派修士互相敌对,可谓水火不容。   项衡尤其厌恶那些走捷径的、不正统的修士,谁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半个字。   所以尤念此言一出,一旁的花时锦和关山月都被惊到了,一个个都仿佛被雷劈了一样,直接凝固在了原地。   就连系统都在瑟瑟发抖,“宿、宿主,你小心一点,不要玩脱了!如果项衡觉得你本性难移,现在直接把你咔嚓了怎么办?!”   尤念淡定道:“放心。我心中有数。”   也许普通修士看不出尤念的不同,但项衡修“火眼”,一下便看穿了尤念的血脉。   当年,天下第一鬼修身怀六甲,叛逃极远之地,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而后却彻底消失,无人能寻到她的踪迹。   数年前,极远之地中的魂简破碎,证明第一鬼修已经身死。但其他鬼修一直都在惦记当年她腹中的胎儿。   尤念,便是那些邪魔外道们数年来一直在寻找的,天下第一鬼修的后代。   修鬼道最是注重血脉,她有那样的母亲,在此道上的天赋必然登峰造极。她的父亲又是魔修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她若修魔必然也是一把好手。   若任由她去往极远之地,日后修习鬼、魔两道,岂不是要变成修真界里的第二个“血神君”?   一直面无表情的项衡深深地蹙起了眉,转动佛珠的动作变快了些许。   看着项衡这样深不可测的面瘫级人物,如今竟因为自己的几句话,肉眼可见地烦躁了起来,尤念爽了。   她这才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道:“不过,如果是和关山月一起修行,对我来说,吸引力比去极远之地要大一点点。”   闻言,不等项衡说话,花时锦就先不满了,道:“你可知我与师兄是在‘湛泸班’修习!”   “湛泸”为恒古名剑榜上第二,云梦剑阁以此为名设班,凌驾于“天地玄黄”之上。   只有湛卢的弟子们,可以参加历练,争取“甲子”。   项衡抬手,示意花时锦闭嘴,然后道:“湛泸中的子弟,机会很多,有能力者确实会收获不菲。”   “但你现在还没开始修行,根本竞争不过湛泸中的其他弟子,得到的修炼资源甚至比不上黄字班。”   尤念挑了下眉,“无所谓啊。这正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的?”项衡抬眸,瞳仁一片漆黑,“你方才还说很向往‘修炼速度极快’之道,如今怎么又对自己能得到的资源如此无所谓了?”   尤念:“......”   她总不好说自己有修炼的金手指,也清楚自己天赋异禀,所以不怕与那些“学霸”竞争吧?   正踌躇间,她眼神一移,便看见了一旁还处在震惊中的关山月。   “长老好像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对湛泸的修炼资源并不感兴趣。”   尤念眼波流转,明艳一笑。   “我感兴趣的是‘和关山月一起修行’。” 第6章 陆 斗茶   关山月听到自己的名字,有些迷茫地睁圆了眼睛。   半晌后,他才明白了尤念的意思,脸“蹭”的一下红了起来。   尤念怕项衡没听懂,又仔细解释道:“我是很向往快速修炼,很想要丰厚的修炼资源。但更想和关山月一起修炼。”   项衡蹙眉更深。   于是尤念说得更来劲,“我今日初见关公子,他便救了我的性命,让我倍感亲近、十分感激。所以只要能与他一起修炼,其他的身外之物,我都可以不考虑。”   项衡冷冷打断:“无需多说。”   他似乎一刻也不想再多看尤念,边转过身,边道:“你可以进湛泸。”   花时锦怎么也想不到项衡竟然答应了这个无理的要求,“长老!这、这不符合规矩!”   项衡步伐不停,花时锦便追了出去。   一时间,此处只剩下关山月与尤念两人。   关山月的耳尖还是通红的,却还是尽量维持着自己的风度。   他很是谦逊温柔地笑了笑,“尤念姑娘,项衡长老很少带弟子回云梦,可见你一定天赋异禀。”   尤念觉得有趣,直视他的眼睛,故意道:“我可是为了你才去云梦的。”   关山月的脸又红了,“......”   尤念笑着道:“到时候一起修炼呀!”   关山月:“......嗯。好。”   他答应了之后,便再也受不住尤念的目光了,微微俯首,便转身也跟上了项衡的脚步。   山路崎岖,那三人人停在一处小山坡上。尤念也走到跟前时,只见项衡立在上风口中,鬓边碎发被吹得飘逸。   玄武宗内还没来得及被制成药鼎的少女都已被花时锦安顿好,宗门内的长老与弟子也都被项衡制服,用法阵锁住了。   他望着天色,道:“此次历练还没有结束。”   “你们需守在玄武门内,准备营救第二个被卖上山的女子。”   玄武宗记事上,清楚地写着今日会有两个少女被送上山。尤念是第一个,显然,今夜之前,还会有另一个女子被带到玄武宗。   而营救这些女子,便是此次花时锦与关山月的历练任务。   故而,非必要时刻,项衡不会插手。他解决掉玄武宗的长老们之后,只需在暗中保护弟子,并观察他们的所作所为,决定要将“甲子”给谁。   “若遵照常理,关山月已因捏碎求救玉符而失去了资格,甲子非花时锦莫属,但是这对花时锦来说,未免太过运气。”   项衡背对着三人,身后的断情剑自动出鞘,他转动佛珠,双脚踏在剑上,声音逐渐飘远,“花时锦,若你挨过今晚,仍没玉符捏碎,向我求救,此次的甲子才可以给你。”   说罢,项衡的身影便彻底消失在了重山之中。   花时锦眼泪汪汪,瞧起来十分难过。   她转身对着关山月,低垂着头,哽咽道:“都怪我太弱了,长老不相信我的能力,因此又将历练延长了一晚,连累你们和我一起了。”   “虽然这并不是我本意,但还是害了你们,我真的太愧疚了,太对不起你们了!不知道要怎么补偿你们才好。”   飘来一股淡淡的奶茶味。   尤念刚准备怼回去,系统就是“叮”的一声。   <   叮!提醒宿主!   你的第一个长期任务是阻断花时锦的圣母之路,日后还要与花时锦相处很久!不要把关系搞得太僵哦!   建议软硬兼施,效果更佳!   >   尤念:“……”   尤念:“好吧。”   毕竟这年头,谁还不会两句茶言茶语了。   “这个项衡长老也太过分了吧。明明都有结果了,竟然还要把历练的时间延长!”尤念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我是他的话,一定不会让你们再留一晚,让你们遭受危险与磨难的!”   “我真的真的好心疼你们呀!”   似乎是因为尤念的人设与方才差了太多,花时锦一时都愣住了,半晌没想好怎么接话。   花时锦:“额……嗯……啊……谢谢……”   果然,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只有绿茶才能击溃绿茶!   尤念顿悟了。   关山月:“尤念姑娘,下山历练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并非项衡长老强迫。”   “所以就算我们在历练之中受了重伤,也只能怪我们实力不够,而不是项衡长老的错。”   他面上有淡淡的愁色,显然正在为这次历练发愁,却还是尽量扯起一个微笑,为项衡说话。   “你千万不要因为历练被延长,而怪罪长老……”   话音刚落,他便控制不住地咳嗽了起来。显然是方才受的内伤在作祟。   尤念上去扶住了他,他微微侧头,眼眸清澈   他的声音很轻,温柔地笑道:“放心,我无大碍。”   见状,尤念不禁心感叹:“历练之中,长老明明有责任保证弟子的安全。关山月内伤如此严重,那项衡已是严重失职。可关山月却丝毫不怨恨,还一直在为他说话。”   尤念:“……多好的男孩子啊!” 第7章 柒 呼吸交缠   山峦之上,云雾缭绕,时不时有几只云鹤飞过。   崇山峻岭之间,依稀可见三道人影御剑飞行。   前有一粉色倩影,迎着疾风快速前行,后跟着一纯白宝剑,正是“避阳”,关山月与尤念同乘其上。   白龙袍飘逸,被风吹得收紧,勾勒出关山月紧致修长的腰身,伴随着点点清冷香气,不尽惹得尤念心神荡漾。   “宿主!”,系统顿觉不妙,开口提醒,“酒是穿肠药,色是刮骨刀!宿主万不可沉迷男色......”   尤念:“从海里刚打捞出来的鱼,保留着它原有的鲜香。”   系统:“?”   尤念:“海鱼,刺不多,肉质鲜美,只需将它放入锅中,加少许料酒、食盐,再淋上一勺秘制酱汁,就可以得到一盘人间美味!”   系统:“??”   尤念回味无穷地咂了下嘴,道:“关山月不愧是在海里长大的,身上的味道可真鲜啊。”   系统:“……”   系统:“关山月不是海鲜,他是龙,而且是血统最纯正的龙王嫡长子。”   尤念:“......”   尤念:“最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   系统沉默了片刻,为了防止自己被尤念带跑偏,决定马上转移话题。   <   宿主,根据原小说的剧情,关山月喜欢女主,并为女主做出了很多牺牲,因此推动了很多剧情。   所以,您穿书之后,也得让关山月喜欢上您,不然后续很多剧情都将无法进行。   >   尤念挑眉,“你的意思是让我勾引他?”   系统:“......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我只是提醒您,可以适当地制造一些和关山月的亲密接触。”   “就比如现在,您第一次御剑飞行,站不稳,摔倒在关山月身上是很合理的!”   尤念:“御剑飞行,我站不稳,摔倒在他身上......很合理?”   “呵呵。”尤念轻轻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要不要我三百六十度旋转,摔进关山月怀中,不小心按到他的肩膀,以致两人脸对脸倒地,好死不死嘴撞在了一起,来一个摔倒kiss啊?”   系统大喜,“妙啊!”   “妙什么妙!”尤念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你被偶像剧洗脑了吧?摔倒必接吻?”   “两个人嘴对嘴摔在一起,只能撞得双方满地找牙!”   尤念义正言辞,“什么不小心摔倒在怀里,不小心摔倒接吻,都是其中一方茶香四溢,处心积虑!”   话音刚落,避阳剑突然颠簸了一下。   尤念虽然嘴硬,但到底是第一次御剑,本就站不稳,此时身体一晃,眼见下方云雾缭绕,深不见底,连忙抱住了关山月的腰。   其实两人已飞到玄武宗宗门之前,关山月正一脚用力踏剑,准备降落,是以方才避阳才会颠簸。   然而尤念突然从背后抱住关山月,似乎让关山月受惊不小,踏剑的动作一顿,两人齐齐摔出了剑身。   好在两人离山很近,关山月连忙紧紧抱住尤念,旋转三百六十度,借力踏在了山崖之上。   似乎是力气使得太大,两人踏上山崖后,动作没办法马上停止,踉跄数步,双双向地面摔去。   似乎是怕尤念撞到地面,关山月抱着尤念,又是一转,将自己换到了下方。   而尤念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向关山月摔去。   脸对脸,嘴对嘴。   结果可想而知。   刚说完摔倒接吻都是茶香四溢,没想到命运就给她来了一场大戏。   真可谓是垂死病中惊坐起,小丑竟是我自己。   千钧一发之际,关山月放在尤念腰上的手一用力,两人在地面上滚了一圈。   此时又变为尤念在下,关山月在上。   他在力的作用下,也向尤念身上摔去。   尤念看见关山月的脸庞越来越近,很快便要贴过来之时,下意识闭眼,抿嘴,微微偏头。   嘴唇被附上一种很轻柔的触感。带着沁人心脾的木香。   尤念睁眼。   是一片纯白的丝缎。   而关山月停在了尤念脸庞上两寸,鼻尖与她微微相碰。   他不知何时腾出了一只手,将自己的身子撑住了。   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他连忙起身,耳尖红得仿佛要滴血,看向尤念的目光局促又真诚,“尤念姑娘,都是我御剑御得不好,才害得你跌落。”   “玄武宗门外有断情长老设的法阵,我一时半刻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还好没有......”   尤念也起身,将附在自己唇上的丝缎拿下,“这是?”   关山月:“这是我情急之下唤出来的。就算我没有控住住动作,也不会真的冒犯到姑娘。”   说完,他便伸出手,那白色丝缎便倒飞回他手中,并马上隐去了外形。   他站在原处,抬手整理一下自己的发冠,然后对着尤念轻轻一笑,“尤念姑娘,想来我师妹已经到玄武宗门内了,我们也进去吧。”   尤念点头,道:“好。”   看着关山月的背影,尤念不禁对系统感叹,“这个关山月,真是个品行端正之人啊!”   系统:“?”   系统:“??”   系统:“???”   她明明方才还说“什么不小心摔倒在怀里,不小心摔倒接吻,都是其中一方茶香四溢,处心积虑!”   关山月今天把前两件事做得那叫一个淋漓尽致!   她却说关山月品行端正?   ......果然,宿主的心思你别猜。   *   玄武宗宗门掩于一块巨大的石头之中。   推门走入,便可看到花时锦正站在门后,等着他们一同入内。   “师兄......尤姑娘。”   似乎是方才尤念的茶言茶语起了作用,花时锦对她的态度缓和了不少。   她用手指了指后方的几个建筑,征求着两人的意见,“根据《玄武记事》上所写,另一位姑娘要在午时被带上山,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先去看看被救下来的姑娘们吧。 ”   关山月道:“好。”   而尤念却是蹙眉。   脑海中对这一段的剧情已经模糊,但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尤念还是觉察出一丝异常。   《玄武记事》听起来像是玄武宗内记录事件的文书。   那上面竟然清楚地记载着一天要送上山多少女人,甚至精确到了时辰。   如果仅仅是把这些少女炼制药鼎,需要规定得这么详细吗?   每天被带上山的女人,都有固定的数目,每一个上山的少女,都有一个准确的时间。   强烈到诡异的仪式感......   尤念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头疼,便不再思考,默默跟在关山月与花时锦身后,来到了那些少女的所在之处。   房门开着,十几个身着粉衣的少女挤在一起。   似乎是在玄武宗的这些天,让她们受惊不小。故而就算此时已被救下,她们的精神状态仍不是很好。几个一组,挤在角落里,看到三人,也无人上前说话。   只有一位姑娘上前,道了声,“恩人,你们回来了。”   关山月与花时锦均答应了一声,随即,那个姑娘的目光便落在了尤念身上。   她缓缓道:“这位是?”   在她观察尤念的同时,尤念也在观察她。   她和房间里的其他人一样,也身着粉衣,满头珠玉,脸上也带着惶恐之色,虽主动上前与三人说话,声音与语气却也怯懦得很,并无与其他姑娘相差太多的地方。   但尤念扫了一眼屋子里的姑娘们,再看一眼她,总觉得有哪里大有不同。   却一时半刻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同。   尤念不等旁人介绍自己,主动开口,“你的两位恩人在山路上遇到我,便把我也带到这里,安顿片刻。”   那姑娘闻言,做出一副很是悲伤的表情,道:“原来姑娘与我们一样,都是被买上山的可怜人。”   尤念笑了一下,道:“我并未说我被玄武宗的弟子带上山,只说与这两位在山路上相遇。”   “姑娘你为何如此神通广大,一下便肯定我是与你们一样的可怜人?”   说完,尤念却不给那人回答她的机会,直接又问,“你叫什么?”   “聂......”那姑娘吞咽了一口口水,“我、我叫聂霏。”   尤念冷笑了一声,“自己的名字都要想?”   “聂霏......”尤念上前一步,垂眸看她,“刚刚现编的吧。”   几句话下来,那“聂霏”已经抖得仿佛筛糠,看起来马上就要被吓晕过去了。   花时锦一步上前,将聂霏挡在了身后,道:“尤念,你够了。”   她比聂霏高出不少,将聂霏挡了个严严实实。   “她不如你幸运,在玄武宗受了许多残害,才被我们救下。你就算没有怜悯之心,也不要故意凶她、吓她吧!”   尤念:“......”   直觉告诉她,这个聂霏不对劲。   但尤念也知道直觉这种东西,不能用来当证据。   对面的花时锦气势汹汹,看起来已经准备好和尤念干架了。   两人之间刚刚有些缓和的气氛,因为这个聂霏,又瞬间分崩离析。   好在尤念还没有忘记,系统之前告诉过她,不要把和花时锦的关系搞得太僵了。   于是尤念道:“对不起,我错了。”   正准备和尤念大吵一架的花时锦:“......?”   尤念:“不过我也是担心你们嘛,如果这里面混入了玄武宗的细作,你们会危险的。”   她上前两步,略带了一点委屈地看向花时锦,“你呀你,把别人都想得那么好,怎么偏偏对我总是凶巴巴的?”   花时锦:“......”   花时锦:“你......额......那个......我......”   发出一系列毫无意义的语气词后,花时锦憋得满脸通红,吼了声,“你问她的时候,温柔一点!”   说完,她便走向一边,捂脸面壁,不再阻止尤念盘问聂霏了。   而关山月观察着尤念用魔法打败魔法的过程,默默点了点头,似乎在感叹“孺子可教也”。 第8章 捌 反向操作   尤念也没有想到问题解决得这么容易。   她愣了几秒,然后对系统道:“草率了。”   系统:“?”   尤念非常惋惜地在心中道:“早知道花时锦这么吃这一套,完成第一个任务的时候,我根本不用费心讲道理,和她吵架。”   “我就应该直接抱着她的腿,声嘶力竭、痛哭流涕,表现得比那大汉还惨。花时锦自然就会站到我这边了。”   “只要我表演得够逼真,花时锦就会和我一起声讨他,甚至她都会觉得项衡把那大汉直接压死,方法不够狠!”   系统:“......”   尤念信誓旦旦道:“下一个任务,我一定要用这种方法!”   系统:“......你开心就好哦。”   在心中盘算好了这些,尤念便又开始仔细观察起眼前的“聂霏”。   她围着聂霏转了两圈,蹙眉离开,来到挤满其他少女的角落中。   这个房间的窗户很小,角落里非常暗,让人根本看不清那些少女的面容。   尤念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莫名的直觉让她非常想看清这些少女的长相。   最后,她还是决定上前一步,凑近那些女孩。   也许是这个动作做得太过突然,又或许是她们实在太容易受到惊吓。   尤念刚一凑近,角落中的女孩们便尖叫着站了起来,四处逃窜。   一石激起千层浪,其他角落中的女孩们也开始慌乱地乱跑。   房间内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为了防止有人跑出,守在门口的关山月迅速将房门关上,房间中顿时又暗了不少。   “大家不要慌乱!我们不是坏人!”   边说着,他边从乾坤袋中拿出一颗夜明珠。   房间中顿时恢复了明亮。   花时锦也连忙安抚那些受惊的女孩,“我们是今早将你们救出的人啊!你们难道不记得我们了吗?”   而尤念蹙着眉,看着那些极为慌乱的女孩,心中十分不解。   她不明白自己方才的动作有何不妥之处,以至于把她们吓成这个样子。   突然,一双手搭上了尤念的肩膀。   尤念:“!”   那手柔若无骨,手指却紧紧地扣在尤念的肩膀上,仿佛正在抓着自己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尤念侧过头,看到一张莫名熟悉的脸。   “快逃!”   那粉衣少女睁圆了眼睛,表情非常惊恐。   “不然它会吃了你的!”   尤念:“谁?谁会吃了我?”   关山月和花时锦也听到声响,纷纷向尤念这边望来。   那将手搭在尤念肩上的女孩,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顺着目光看回去,随即大叫一声。   她盯着关山月和花时锦的方向,濒临崩溃地嘶吼,“你!你也要走!”   “你更要走!你更像它,你根本跟它一模一样!”   闻言,花时锦被吓得不轻。   但她还是上前一步,问道:“你在说什么?它是谁?”   那女孩哆哆嗦嗦,吐出了两个字,“骨皮......”   话音刚落,房间里的女孩便开始剧烈地尖叫起来。   关山月努力安抚,道:“大家不要害怕!有什么隐情可以告诉我们!我们会尽力为大家解决的!”   然而,没有丝毫作用。   似乎“骨皮”两个字刺痛了她们脆弱的神经,让她们彻底失去了理智。   四周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女孩们皆是满脸惊恐,好似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不停地尖叫着。   刺耳的尖叫声震得人双耳发麻,恐惧的情绪迅速蔓延,失控进一步加深、加重。   花时锦甚至下意识摸向自己的玉符……   “大家不要吵了!”   很突兀地,有人大喊了一声。   是聂霏。   她比其他女孩都要矮上不少,是以在人群中很好分辨出来。   “大家不要再害怕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已经得救了!”   聂霏从女孩们中走出,来到关山月与花时锦身边,四周竟然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她仰起头,微笑着道:“两位恩人,大家只是太容易受到惊吓了,不是有意这样无礼的。”   似乎是因为眼下这种情况聂霏实在笑不出来,所以她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生硬。   她站得离关山月很近,夜明珠的光亮将她的脸照得极为清楚。   明珠之辉下,聂霏细腻的皮肤非常之薄,甚至能看见脸皮下密密麻麻的血管,脸颊因此透着不正常的红晕。   方才夜明珠亮起之后,聂霏仿佛人间蒸发,隐匿身形,一言不发,此时才显露踪迹。   关山月与花时锦方才数次努力安抚女孩们的情绪,都毫无效果,这聂霏只说了两句话,就让大家瞬间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种种异常之处,很难让人不起疑心。   而系统也在这时,开始为尤念剧透接下来的剧情。   <   “聂霏”是一只靠吞噬人的血肉长大的“骨皮妖”。   而玄武宗炼制药鼎的邪法,便是从骨皮妖一族得来的。   被玄武宗弟子带上山的少女只有一小半被炼制成了药鼎,一大半都成了骨皮妖的盘中餐。这也正是骨皮妖将邪法交给玄武宗的条件。   >   <   骨皮妖,惧光,极为稀有,半死半活,不能靠已身的力量化为人形。   它的皮囊,是它所吃之人的容貌的融合。   它吃的人越多,长的便会越高,身体的协调性也会越好。   >   尤念眯了眯眼睛,对系统道:“怪不得被带上山的少女,身形与容貌都差不多。”   按照系统的描述,骨皮妖如果长时间只吃容貌相似之人,必定会拥有更固定、更精致的皮囊。   尤念也终于明白,自己为何觉得聂霏与其他姑娘不同了。   她的长相与装扮都与别人相似,但比别人都要矮上不少,而且动作不如正常人那般协调。   那边的花时锦抬手,指了指聂霏的脸,问道:“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聂霏捂着自己的脸,后退了半步,道:“恩人有所不知,我从小便惧光,哪怕是被烛光一照,都要起红血丝。”   关山月将手中的夜明珠拿远了些,关切地问道:“这珠光最是明亮柔和,你也受不得吗?”   聂霏点头。   关山月蹙眉,“可是......”   话说到一半,花时锦便将关山月拦了下来,“师兄,你就别多问了。聂霏姑娘如果想说,自然会告诉我们的。”   花时锦边说着这话,边走到房门之前。   然后,倏地将房门踢开。   “眼下大家都不再惊慌乱跑了,我便将门打开吧!”   方才房门开着时,这聂霏一直站在门后的阴影中,躲避着阳光,此时却正站在阳光照进来的方向。   正午的阳光从大门射入,聂霏当即惨叫一声,脸上薄薄的皮肉顿时滋滋冒出一阵白烟。   她捂着自己的脸,手上的皮肉便在阳光之下瞬间脱落,露出一大片血肉模糊的伤口。   花时锦抽出自己的佩剑,便向那聂霏刺去。   剑柄上精致的铃铛叮铃作响。粉色的花瓣残影纷纷飘落。   “关门之时,你走向前来,我与师兄便看出你是个妖怪!”   “看剑!”   此时已面无全非的聂霏狰狞地看向花时锦,张开血淋淋的口,发出了一声嘶吼。   一人一妖,剑拔弩张。   尤念正在感叹那花时锦也不完全是个降智儿,手却突然被拉住了。   正是关山月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道:“小心。”   他很快将手放开,对尤念微微一笑,“断情长老一定在某处观察着我们的行动。师妹若想得到甲子,此时便是她表现的好机会。”   “师妹的武器由她祖父亲自锻造,最是克制妖类,一定可以将聂霏制服,尤念姑娘不必担心。”   “不过你还是站得离我近一些,更安全,不会被她们的杀招所波及。”   尤念这才看到,关山月眉间有一片龙鳞,此时正微微发亮。   而房间中的其他姑娘也被这蓝白光亮保护着。   那龙鳞纯白,只有锋利的边角微微发着蓝色光晕,贴在关山月的肌肤上并不显眼。   此时尤念离得够近,才能观察到这龙鳞的光彩。只见其上有微微凹凸的纹路,极尽炫目的光芒在这些纹路之间流转,可谓流光溢彩。   负责人地讲,这一片小小的龙鳞比很多世所罕见的珠宝更漂亮、更夺目。   察觉到尤念心中的感叹,系统道:“这一小片龙鳞,也比那些世所罕见的珠宝加起来还要贵重。”   闻言,尤念眨了眨眼睛,道:“这龙鳞是你的法宝?可真漂亮啊。”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关山月原身是不是这样一条漂亮得要死的小白龙。   关山月微微抬眸,“嗯?”   他双手微微摊开。   只见衣袖内侧上是近百个颜色不同、形状各异的龙鳞。   关山月非常真诚,非常无辜地问道:“尤念姑娘,你是说哪个漂亮?”   尤念:“......”   豪无人性!   难道这就是龙宫太子的财力吗?!   关山月轻轻勾唇,很是人畜无害地笑了一下。   “这些龙鳞都来自不同种类的龙,我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把这些颜色、花纹都不同的龙鳞收集起来。”   边说着,他边将右手伸向左袖,修长的手指极尽温柔地抚摸过那上的龙鳞。   他垂着眼眸,语气莫名有些幼稚,像是小孩子在向旁人炫耀自己用光了所有零花钱,才集齐的卡通卡片。   尤念却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系统突然紊乱了一下,发出了一系列乱码,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   与此同时,关山月倏地抬眸,看向尤念。   他瞳仁极黑,比深不可测的海底更加幽深,偏又眼神无辜,语气真诚,“尤念姑娘,你快看。”   “师妹她已经快将那妖怪制服了。”   尤念闻言,向花时锦那边看去。   果然,那骨皮妖已经落了下风。   脑海中响起一阵杂音,过了数秒,系统才恢复正常。   <   叮!方才因不明原因掉线,现在为宿主重新发放任务!   一次性任务:阻止花时锦宽容骨皮妖   任务奖励:银票五十两,修为提升至‘金丹初期’。   长期任务1:阻断花时锦的圣母婊之路(已完成25%)   任务奖励:系统化形灵兽*1   >   按照原著剧情,那骨皮妖被花时锦制服后,痛哭流涕地诉讼自己的处境如何之艰难、前半生是如何之坎坷、吃人血肉是如何无奈。   花时锦圣母病当即发作,选择将其放生。   但骨皮妖只是假意悔过,趁花时锦放松警惕之时,再次出手,将她击伤。   尤念:“上一个任务的奖励我还没来得及查看,下一个任务就来了。”   “按照你们这个速度,不日我就可以变成亿万富翁了。”   系统:“......”   向系统表达完自己的感谢之情后,尤念便酝酿了一下自己的感情,瞬间双眼噙泪。   “来吧!我已经准备好煽情了!我就不信这个骨皮妖能演得比我、比这屋子里的其他姑娘更委屈!” 第9章 玖 声泪俱下   在花时锦的剑影之下,骨皮妖身体上化出的人皮不停地脱落,露出里面赤红的皮肉。   它的身体因此变得越来越小,尖叫声也变得越来越尖锐。   慢慢地,骨皮妖的声音变得很像嚎啕大哭的婴儿。   它一边用婴儿的语调哭泣,一边喊道:“呜哇!先不要杀我,我、我有话要说!”   听到这婴儿的啼哭声,花时锦蹙眉,舞剑的动作不禁停了下来。   但她手中的那把桃木剑却开始颤抖不止,有了自我意识一般,自顾自继续向前刺去。   花时锦只好用双手一同握住剑柄,道:“斩邪!她说自己有话要说,其中肯定有隐情,我们先问清楚,再击杀她也不迟啊!”   而那桃木剑微微发着粉光,似乎并不同意她的观点,仍在努力挣脱她的束缚。   正在一旁观察的尤念惊奇道:“她的剑竟然是......木剑?”   系统:“是的。桃花木剑。”   “大部分剑修的本命宝剑,都是用名贵而锋利的硬质材料锻造。但用桃木做的剑,也并不算罕见。因为这种材质,最是辟邪!”   花时锦的父亲是中州最大的灵器商贾,家中本来就有非常丰厚的灵器储存资源。   而她的祖父,又是盛名在外的锻造宗师。   花时锦手中那把有自我意识的桃木剑,便是由她的父亲从家族宝库中寻到一把千年桃木,再由她的祖父亲自锻造而成的。   花时锦的祖父一早便看出了她的性格弱点,当初便特地为她锻造了这把心性坚定、嫉恶如仇的辟邪木剑。   这桃花木剑名为“斩邪”,一旦出鞘,不击杀邪祟之物誓不罢休。   不过,就算花时锦的祖父用心良苦,也挡不住她的圣母之心泛滥成灾。   “斩邪!我们要给她辩驳自己的机会啊!”花时锦还在努力与桃花木剑抗争,“怎可一谓赶尽杀绝!”   然而斩邪丝毫没有服从主人的意思,仍试图向那骨皮妖的方向飞去。   花时锦只好改用一手握着剑柄,而另一只手去拿腰间的剑鞘。   只有剑鞘能够压制住斩邪的攻击性。   失去了一只手的控制,那桃花木剑疯了一般,直接飞了出去。   削尖的剑刃直指那血肉模糊的骨皮妖。   桃花色的光芒不停扇动,一路落满了粉红的桃花花瓣,纷纷扬扬,炫彩夺目。   眼看便要刺入那骨皮妖的血肉......   千钧一发之际,那花时锦抽出了腰间的剑鞘,一把将那斩邪扣了回去。   斩邪向前的动作戛然而止。   一切,功亏一篑。   教人看了只想把她的剑鞘偷过来,仍出去。   成功回鞘,斩邪顷刻间不再躁动,花时锦便将其插回自己腰间。   做完这一切,她站立在缩成一团的骨皮妖面前,自上而下地望着它,道:“你想说什么?”   停了几秒,她主动问道:“你......可是有什么苦衷?”   骨皮妖费力地直起身子。   此时,它的整个身子,也只有脸上的皮还算完整。   它此时的面容非常幼态,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表情委屈而可怜,“你们可曾看出我是哪种妖?”   骨皮妖颤抖着抱紧自己的身体,“我是一只出生在暗地中的骨皮妖,一生都没有机会见到光明......”   虽然想好了这次要装可怜,尤念还是没忍住,上前一步打断了它的话,“你扯得还真远,干脆从你上辈子开始讲算了!”   关山月也上前一步,温声道:“骨皮妖食人血肉,若我没有推测错,被送上山的少女,有许多都被你吃掉了。”   “你罪孽深重,恐怕不能得到宽恕。此时无需多说,若还有什么遗言,也请快些交代吧。”   花时锦闻言,双眸瞬间睁圆,震惊道:“你竟然吃人血肉?”   骨皮妖此时也看出了三人中谁是那个软柿子,它马上向花时锦的方向爬去,留下一股乌黑的血迹。   它干枯的手指紧紧抓着地面,道:“恩人!恩人!!我是有苦衷的!”   “我无法选择,生来就是一只骨皮妖,如果不吃人血肉,根本无法生存。但我仍心存善念,不肯伤及无辜之人的性命,只用死尸饱腹,曾数次饿晕在暗地之中。”   花时锦:“若你只吃死尸,此时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吞食那些无辜女孩的身体?”   “我是被骨皮妖母强迫的!”它的表情极为真诚,“骨皮妖母是我族的王,谁都不可以违抗她的命令!”   “十七年前,骨皮妖母诞下婴孩后,元气大伤,急缺精血。”   “她便将我派遣到了玄武宗。玄武宗与骨皮妖母做了邪法交换,作为交换条件,他们会定时给我投喂鲜活的少女。”   “我吃掉血肉,会将绝大部分精血传给妖母,只留下堪堪够我存活的一小部分。”   它指了指自己干瘦的身躯,又道:“数年来送到玄武宗内的女孩数不胜数,你们看我却如此干瘦,便可知我根本没有吸收多少精血!”   “那些女孩的血肉,全部都为骨皮妖母所用。而我们只是被妖母强迫、吸取精血的工具罢了。”   闻言,花时锦双眸颤动,已然动容,“......这么说来,你也是被人所迫,并不是罪魁祸首。”   “而且,你从前秉持善性,就算饿晕,也不吃生人血肉......”   到了此刻,项衡仍不现身,花时锦只好向关山月看去,想要征求他的意见。   那骨皮妖连忙又道:“两位恩人,只要你们现在给我留一条活路。我修养片刻,就带你们去找骨皮妖母!”   “师兄!”花时锦扯了扯关山月的衣袖,“只有将骨皮妖母击杀,才能保证不会再有女孩遇害!不如,我们就放她一条生路吧!”   “不然我们怕是永远也不会知道那骨皮妖母的行踪!”   关山月犹豫了片刻,刚要开口,身旁的尤念便站了出来。   她直截了当道:“恐怕是我们现在放它一条生路,才会永远也找不到骨皮妖母的踪迹。”   花时锦蹙眉,“你说什么?”   “你方才所言,看似真情实感,实在处处都是漏洞。”   尤念并不理会花时锦,而是边说边向那骨皮妖逼近。   “你说,你会将绝大部分精血传给妖母,只留下够你存活的一小部分。”   “可是就算够你存活的部分再小,对妖母而言也是一种浪费。”   “我一问你,”尤念的目光咄咄逼人,“为何妖母不亲自待在玄武宗,把那些血肉直接吞到自己肚子里,偏偏要用你这个摆设,造成无端的浪费?”   “当然,你可以说这是因为妖母不信任玄武宗的人,怕自己元气大伤的母体待在这里会有危险,所以用你当挡箭牌。”   说到此处,尤念眯了眯眼,“但我更倾向第二种可能。”   “那就是,玄武宗并不是唯一一个和妖母交换了邪法,并答应将女孩奉上的宗门。骨皮妖母无法分身,便只好在每一个这样的宗门都放了一只骨皮妖,作为传送精血的工具。”   “而她的母体待在供奉女孩数量最多的地方,并且同时吸收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由你们传输过去的女孩精血。”   这番言论实在骇人听闻,花时锦打断道:“你不可没有理由,凭空猜测!”   “我当然有理由。”   尤念半转过身,指了下门外,“你们看看天色。”   话音刚落,关山月便是瞳孔一缩,“现在已过了午时!”   他们被这骨皮妖吸引了注意力,竟忘了注意时间。   按照《玄武记事》上所写,午时还会有一名少女被送上山。   然而现在已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却仍没有任何动静。   “我二问你,”尤念注视着那骨皮妖,“那个女孩,为何没有按照原计划被送上山?”   闻言,骨皮妖脸上的表情不受控制地扭曲了起来,它的脖子弯曲到一个诡异的角度,将脸深深埋在颤抖的身体,方才巧舌如簧,此时却一言不发。   “你不说话也没关系,我可以替你回答。”尤念冷笑了一下,“是你,给妖母报信了。”   “你们之间连精血都能传,想来通过与母体的联系,传个消息不会是什么难事。”   “为了生长出固定的容貌,每一个女孩都经过精挑细选,拥有相似的容貌与身形。”   “玄武宗不再安全。妖母一定不想让自己精选的食物,再被送到这里。”   “若妖母是在深山老林之中养伤,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押送那个少女的玄武宗弟子,并阻止他上山?”   “显然,妖母一定在山下,在一个人多势众的组织中,才能一接到你的消息,便通过那个组织......甚至后来又连带起数个组织,出力寻找,这才赶在那名玄武宗弟子上山之前,阻止了他的行动。”   说完,尤念转头看向花时锦,微笑道:“这就是我上一个推测的原因,你还满意吗?”   花时锦完全陷入了震惊之中:“......”   “一个此时都在兢兢业业传消息给妖母的骨皮妖,怎么可能轻易背叛妖母呢?”尤念冷静地得出自己的最终结论,“所以它方才说带你们去妖母,只是为了骗你们绕她一命而已。”   “实则是心怀鬼胎,不知要将我们带到何处,趁我们不备,杀人灭口!”   闻言,花时锦表情巨变,显然是听进去了。   尤念:“所以现在可以把它杀了吗?”   花时锦的目光在尤念与那骨皮妖之间来来回回。   片刻后,她还是道:“不行。虽然你说的不无道理,可也仅仅是你的推测!我们并没有切实的证据!”   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骨皮妖听了直呼内行。   尤念:“......”   看来纯讲理是没用了。   只好搬出她的杀招了。   于是尤念走到花时锦面前,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   尤念抽泣了一下,声泪俱下地唤了一声,“......时锦姑娘。”   花时锦:“?” 第10章 拾 真相大白   花时锦莫名其妙被尤念拉了袖子,还没反应过来,手背上就滴落了数滴泪水。   “!!!”   “尤念姑娘,你怎么哭了?”   花时锦大惊,连忙从袖中抽出丝帕,递了过去。   不过那尤念却根本不接,仍自顾自哭泣。   花时锦本就见不得别人哭,面对尤念这个看起来很坚强、强势的女子的泪水,她更是不知所措。   此时她慌乱得几乎同手同脚、舌头打结,“尤念,念念,你、你可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尤念微微仰起头,与花时锦对视,脸颊上满是泪痕,“你可曾看出我是哪种人?”   “我是一个出生不久就父母双亡的孤儿,一生都没有机会体会到亲情......”   一旁的骨皮妖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这女人抄了它方才的台词!   借鉴完骨皮妖的话,尤念便开始自由发挥。   “我的亲生父母在临死之际,把我交给了他们的挚友,也就是我的义父。然而他染上了赌博的恶习,不仅输光了他自己的家业,还把我父母丰厚的遗产也给挥霍掉了。”   “最后,他更是把我买到了玄武宗,只为了三百两银子!”   闻言,花时锦已经彻底愣住,“尤念姑娘......”   尤念用一双噙满泪的眼睛看着花时锦,道:“我知道自己的命不好,但我从来没有因此自怨自艾。”   “因为我知道,这世上有很多善人,会拼尽全力去帮助我们,就像今天,我们被你们救下,没有成为这骨皮妖的盘中餐;我更知道,这世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不论谁作恶,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就像今天,这只骨皮妖,一定会在我们......”   说到此处,尤念转身,指向屋子中的其他姑娘,然后继续道:“......这些它还没来得及侵害的人面前,就、地、伏、法!”   “时锦姑娘,只有你愿意……”   边说着,尤念边将花时锦的手放在了她腰间的斩邪上。   “你现在就可以,给我们一个,相信这个世上还有因果报应的理由。”   尤念说完,四周陷入了一片寂静,许久,没有人打破。   突然,又传来一声抽泣。   不知道从哪个角落中传出一个女孩的哭喊声,“我、我亲眼看见过它吃掉了我的姐姐!它根本不是被迫的!”   这些女孩对骨皮妖都有一种深深的恐惧。   骨皮妖与她们同待在这个房间,她们连大气都不敢喘,更别提向尤念一行人交代事情的真像了。   但尤念方才那一番话,不仅打动了花时锦,也打动了其他女孩。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哭是会传染的。   不出三秒,整个屋子里的姑娘都开始痛哭嚎啕起来。   四周陷入一片混乱。   花时锦估计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人哭。   圣母属性的她,怎么能受得了如此凄惨的哭泣?   她被尤念按在斩邪上的手当即紧了紧,道:“姑娘们,你们有还什么苦衷?不要哭,都告诉我们,我们定会拼尽全力为你们解决!”   “它吃人的时候,总是最后啃食要害之处,就是为了折磨她们,让她们活着承受剧痛,看自己的四肢被咬断。”   “它与骨皮妖母沆瀣一气,自愿为妖母效命,它方才全部都是在说谎!”   “你们将我们救下时,它便偷偷威胁我们,不许我们说出半个字,否则就要告诉妖母,把我们的亲生姐妹也买进那些宗门里......”   一字一句,全部都印证了尤念方才的推测。   花时锦垂眸,看着那蜷缩在地面上的骨皮妖,双眸久久颤动。   半晌后,她咬牙道:“为何你也要辜负我们的善意?” 第11章 拾壹 你想我怼?   说完,她便抽出斩邪,直指那骨皮妖,稚嫩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今日,我便将你就地伏法,为民除害!”   骨皮妖自知必死无疑,马上换了一副嘴脸。   它面部的人皮裂开,一张血盆大口贯穿整个脸颊,“我一妖死不足惜!骨皮妖母必将长生不死!我少主......”   话音未落,斩邪已砍下了它的脑袋。   骨皮妖身首异处,脏污的黑色血液喷涌而出,它的表情诡异而丑陋,双目圆整,永远也无法瞑目。   而花时锦手握桃花木剑,浑身颤抖,泪流不止。   ……这是她第一次亲手除恶。   <   叮!任务完成!   银两加50。宿主总银两400。   灵气已储备,宿主可选择适当时机炼化,完全炼化成功后修为可达到‘金丹初期’。   >   <   长期任务1   阻断花时锦的圣母婊之路   完成进度50%   >   尤念:“啧。”   尤念:“还是这么容易。”   系统:“……”   那边,一直沉默的关山月走上前来,拍了拍花时锦的肩膀,道:“师妹,你做得很好。”   “相信项衡长老都看在眼里,一定会愿意将甲子给你的。”   花时锦站立在原处,却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尤念姑娘之前说得对。”   尤念正准备看一眼所谓的商城究竟中有什么东西,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也是一愣。   她指了指自己,惊奇道:“谁?我吗?”   尤念:“我之前说的话,几乎每句都是对的……时锦姑娘指的是哪句?”   花时锦伸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泪,道:“你说,我在关山月面前哭,只是想让他亲口说出不会怨我,我想让他祝福我得了原本他志在必得的甲子。我只是想让自己更心安理得罢了。”   尤念:“......”   不是......咱俩之间的气氛刚刚缓和一点,你怎么就想起之前咱们结的梁子了啊?   花时锦道:“我当时,也许真的是那么想的。”   她转身,仰头,与关山月对视,“师兄,对不起。”   关山月也愣住了,道:“师妹,你无需道歉。”   花时锦:“我现在觉得自己真的不配得到这个甲子。我无法面对内心如此卑鄙的自己。”   “而且,此次历练中,我表现得并不好。我心软,摇摆不定,若不是尤念姑娘规劝、提醒,根本无法斩妖除恶。”   “我决定按照尤念姑娘之前所说,放弃这个甲子,一年之后参加拜师大会。”   此话刚一说完,便从远处传来了一个非常空灵的声音。   “你可想好了?”   话音刚落,项衡的身影便闪现在屋内。   他双手合十,抬眸望向花时锦,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放弃甲子,你可想好了?”   花时锦并未作答,而是直接拿出自己的救助玉符,用力捏碎。   历练之中,玉符破碎,便意味着失去了得到甲子的资格。   尤念也没想到剧情的发展方向竟然是这样的。   系统便开口解释道:“这部古早虐文中的人设都是不符合逻辑的,俗称‘降智’。宿主,你每一次完成任务,其实就是在帮被人设控制住了的角色找回一点理智。”   “现在‘阻断花时锦的圣母婊之路’已经被宿主完成了50%,花时锦已经不是一个完全被降智的角色,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合理的。”   面对花时锦这样的行为,项衡仍是波澜不惊。   他慢慢转动着佛珠,道:“这次历练,应该有一位甲子。”   “既然关山月与花时锦都捏碎了玉符,那......”   闻言,尤念抬眸,正好撞上项衡的眼神。   她心跳顿时加快了几分。   项衡冷冷道:“尤念,你在此次历练中表现不俗,又即将成为湛卢班的学子,其实是有资格得到甲子的。”   “但是,你尚未开始修炼,修仙之途充满未知......”   闻言,尤念快速在心中问了一下系统,“为了走主线剧情,我是不是以后必须要拜项衡为师?”   系统:“没错。”   既然如此,尤念觉得有必要为自己争取一下这个甲子。   她依稀记得原剧情中,女主在拜师大会上受了重伤,并因此有了和男主项衡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女主坦-胸露背,男主为其疗伤到天明。   所以这拜师大会,尤念自然是能躲则躲,最好的办法就是得到保送名额。   而且,甲子,那可是保送名额啊!   不参加高考,他不香吗?   “项衡长老。”尤念主动道,“我要怎么做,您才可以放心把甲子给我?”   项衡只是看着她,不发一言。   “项衡长老。”关山月站出一步,“此次历练,我确实表现不佳,您将甲子给尤念姑娘,我绝不会有怨言。”   花时锦道:“我也是。”   关山月:“虽然尤念姑娘没有修为,但她在此次历练的表现比我二人都要好。若一定要在我三人中选出一个甲子,尤念姑娘当之无愧。”   说完,他看向花时锦,微笑道:“相信师妹也是这样想的。”   闻言,花时锦点了点头,“师兄所说,也正是我心中所想。”   尤念连忙投去了诚挚的感谢目光。   关山月马上回望过来,双眸中氤氲着温润的笑意。   看着那双温柔而真诚的眼睛,尤念不禁心中感叹:“男二和不再完全降智的角色,人品就是好!”   但尽管这两个人都表了态,项衡仍不说话。   尤念蹙眉,试探道:“若我能在一个月之内结丹,长老就把甲子给我,如何?还是你对我的天赋水平有所要求?”   半晌后,项衡手中转动的佛珠停了下来。   他的嘴唇并不开合,却有空灵的声音传出,“你,很想拜我为师?”   尤念:“......”   你,很想被我怼? 第12章 拾贰 云梦剑阁   “此言差矣。”   尤念轻轻一笑,从容答道:“我尚未入学云梦剑阁,长老就主动说我有得甲子的资格。看起来,并非我想拜你为师,而是你很想收我为徒。”   这话说得其实没错,项衡确实想要收尤念为徒。但绝不是因为惜才,而是为了方便看管她这个未来的“罪犯”。   尤念没法点破,说出的话便带上了几分阴阳怪气,“我这个人呢,一直都很善良,很乐于满足别人的愿望。”   项衡面无表情:“你,果敢狡猾有余,善良未见半分。”   闻言,尤念脱口而出,“谢谢夸奖。”   说到此处,尤念见那项衡马上蹙了眉,于是从善如流地改了口,“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我其实很善良,如果长老收我为徒,肯定能发现我的善良之处。”   “世间从不缺少善良,只是缺少发现善良的眼睛。”   项衡与尤念对视片刻。   他的眼神冰冷无情,带着十足的压迫感,站在一旁的花时锦都不禁冷汗阵阵,与他对视的尤念却依旧是一副从容而傲慢的样子。   然半晌后,项衡空灵的声音传出,“好。如你所愿。”   “一个月内结丹,我便将甲子给你。”   *   项衡要将玄武宗待审的长老们带回云梦之巅,争取在最快的时间内审出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找到骨皮妖母的下落。   而关山月、花时锦、尤念三人则先回云梦剑阁修行。   不同于云梦之巅位处荒山之上,作为附属外门,云梦剑阁坐落在最繁华的街道之中。   雕刻着云纹的校门外,就是各色各样的商铺,行人络绎不绝,其中有不少身着天色校服的云梦剑阁弟子,三两成群,玩闹嬉笑着。   车水马龙的街道之前,他们三人御剑而下。   “尤念姑娘,你将项衡长老给你的文书交给教习,教习就会为你安排一切了。”   关山月一边将避阳收起,一边嘱咐着尤念。   “教习会先带你去测验灵根,然后会给你安排住处,将湛卢班弟子的修行必备之物交由你。”   尤念微微蹙眉,并没有答话。   原剧情中,项衡虽然答应特许女主进入玄字班学习,但也没有陪同她进入云梦剑阁,也是只给了她一个文书。   但是,因为项衡从前从来没有特许过谁进入剑阁修行,而且女主毫无修为,所以教习认为文书是伪造的,下令直接将尤念逐出云梦剑阁,搞得她甚为狼狈。   最后还是关山月一力担保,才勉强留住了女主。   然而,云梦剑阁中有一个喜欢关山月的灵水公主,她盛气凌人、娇蛮任性。她看到关山月一力担保,当即吃了飞醋。剑阁弟子比试时,特地选了女主做对手,用修为优势,把女主羞辱得不轻。   关山月为了替女主出一口气,选了灵水公主做比试对手,结果两败俱伤。   然后灵水公主更加气愤,下次比试又选了女主做对手,又把女主羞辱了一番。   再然后关山月又为了替女主出气,又选了灵水公主做对手……如此延续,生命不止,打架永存!   既然知道了这段闲得蛋疼的剧情,尤念果断选择从根源切断。   她也不是怕自己打不过那个灵水公主,只是不想让诸如此类被降智了的角色耽误她的时间。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于是她摇了摇头,道:“我暂时不想拿文书去找教习。”   花时锦:“为何?”   她的语气很是急切,“一个月内结丹本就几乎不可能实现,你还不抓紧时间去找教习,开始修行!”   尤念知道,自己只要炼化好任务奖励的灵气,修为就可以达到金丹初期,所以才定下了一个月的期限。   但在旁人眼中,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筑基都是不可思议的,更何况结丹?   不过尤念也解释不清楚,所以干脆顺着花时锦的话,又道:“我不去找教习,并不意味着我不开始修行啊。”   “我正是想加快修行的速度,才不去找云梦剑阁的教习。”尤念认真地看着花时锦,开始胡编乱造,“你想啊,我若以现在的水平加入湛卢班,必将引起诸多流言蜚语。”   “整个云梦剑阁的弟子们都会觉得我德不配位,到时候物议沸腾,我要承受多少无端的猜忌?这必然会影响到我的心境,继而影响我的修炼速度!”   花时锦:“那......那你准备如何?”   尤念与花时锦对视片刻,然后道:“要不,你先收留我吧。”   “听说,云梦剑阁的弟子,都可以带一名伴读。”尤念的语气很是真诚,“我可以先做半个月你的伴读吗?伴读做的活,我都能做。你只需要给我一个能睡觉的地方,上课的时候把我带上就行。”   “时锦姑娘……”尤念扯了扯她的袖子,“如果你答应帮我,事后,我必定有重谢。”   花时锦眨了眨眼睛,“半个月后,项衡长老会到云梦剑阁,处理诸事……你是想他亲自宣布,你是他特许的学生?”   尤念:“这样名正言顺,而且那时我必然已有修为,大家也不会对我进湛卢班的太诧异、抵触。”   “你想的确实很周到,不过我族中已经为我安排了伴读。”说到此处,花时锦侧眸看了关山月一眼,“不过......师兄他还没有伴读。”   “而且你当初也说,进湛卢就是想和师哥一起修炼,你做他的伴读,岂不两全其美?”   闻言,不等尤念有所回应,关山月便抢先开了口。   他耳尖略红,不过还是故作镇定,“我的住处并不大,尤念姑娘若做我的伴读,朝夕相处,我怕是会冒犯到姑娘。”   “而且,伴读一般都为同性。”   尤念道:“没关系,我可以先女扮男装!而且,我相信你的为人。”   关山月局促垂眸。   “不过......这样确实有些太麻烦你了。”尤念叹了一口气,“我还是再想想别的法子吧。”   关山月:“......”   他站在原地,看着尤念独自走远,忙喊了声,“尤念姑娘。”   尤念回眸,只见那关山月微抿了下唇。   微风轻拂,将他身上的白龙袍吹得很是飘逸,微微飞散的发丝间,面容宛如无暇白玉。   尽管面颊泛红,他还是露出了一个颇有风度的微笑,“只要你不介意,我很愿意帮你的忙。”   *   云梦之巅。   重叠层云之间,隐隐可见赤红色凤影,凤鸣之声划破天际,天边只见一高耸入云的山峦,十三座长老殿隐藏在雾气之中,云雾翻涌成型,宛如众人跪拜,头虔诚地低垂着,高举的手掌托起另一座宫殿。   那宫殿通身用琉璃打造,高高漂浮在云端之上,仿佛已与天际相触,殿顶上星光熠熠,可与太阳争辉。   宫殿之内,断情剑项衡站立在宝座之下。   他站得笔直,眼眸却是低垂的,并不与宝座之上,身着华服的女子对视。   项衡平时说话时,并不张口,而是用灵魂之力直接发声。   此时,他却薄唇开合,道:“仙尊,我前来,有要事禀告。” 第13章 拾叁 陶寻   宝座上的女人闻言,这才睁眼。   白色的灵力从宝座处向外激荡,直直向项衡冲击而去。项衡身形不动,仍就面无表情,但眉间不受控制地出现了七道赤红印记,并且不停闪烁。   而那个坐在宝座上的女人,双眸半睁,俯视着项衡,眉间却是整整八道亮白色印记。   空灵的声音从宫殿的四周传来,“何事?”   尽管那女人高深的修为产生了极高的压迫,项衡仍拼劲全力,面不改色,继续道:“此行去处理骨皮妖母,我发现了当年掀起腥风血雨的第一鬼修的后代。”   “那孩子年纪很小,但心机颇深,且咄咄逼人、贪得无厌,绝不是品行端正之人。”   说到此处,项衡眉头微蹙,“若她的修炼天赋也如她母亲一般,未来,一定会成为世间大祸。”   “若她天赋极高,我便会收她为徒,时时监视,严厉管教,绝不会让她接触鬼道,酿成大祸。”   这也是项衡答应尤念,若她一个月之内结丹,便将“甲子”给她的原因。   “这是我能想到的,控制她的最好方法。”   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本尊曾说过,不论哪位长老找到收到第一鬼修后代的下落,都要向我禀明。”   “项衡长老,你做得很好,想到的方法也很好。可是......”   那声音一顿,然后继续道:“本尊占星得知,不久之后,你会遭逢大变,也许会很后悔自己现在的决定。”   项衡沉默片刻,抬眸,瞳仁上仿佛结成了一层冰,“仙尊,我修行至今,走下的每一步,都不曾后悔过。”   宝座上的女人闻言轻轻一笑,道:“但愿你能坚守初心。”   *   云梦剑阁之内。   晏湖边,是数排连在一起竹楼,为众多弟子居住的地方,名为“莘子楼”。   其中一个装扮得甚为雅致的竹楼外,站着数个身着蓝白衣的女子。   她们的校服上以天空蓝为底色,上面绣着白色的云纹,意为着她们是“玄字班”的弟子。   “陶寻师姐,关山月师兄此次历练去了数日,你一直打扫他的房间,还按时给他的花浇水。此番师兄归来,一定会很感谢你的!”   那名为陶寻的女子闻言,扬了扬头,脸上露出很是温婉的笑意。   陶氏一族一直想和龙宫联姻,而关山月是龙宫太子,正是最好的人选,作为陶氏嫡女,陶寻也一直按照族中的意思,向关山月示好。   不过,一直收效甚微。   陶寻垂眸,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只是做一些分内之事罢了。”   这几人说话之间,便遥遥看到了关山月的身影。   “快看!是关山月师兄回来了!”   “唉?他身后怎么还跟着一个小公子啊?”   “那个小公子好像长得很俊俏......就是瘦了些、矮了些。”   陶寻转过头,温声道:“想来是关山月师兄的伴读吧,不过,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对他人品头论足才好。”   围在她周围的几个姑娘闻言,马上不再讨论关山月身后那人了。   她们几个笑了笑,道:“既然关山月师兄来了,我们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啦。”   说完,她们便嬉笑着走远了。   陶寻看着越来越近的关山月,有些紧张地整理了一下衣服,临了,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头头上插着的珍珠发簪。   听闻龙宫之中,遍地都是珍珠,珠光熠熠,乃是人间奇景。所以这珍珠发簪,是陶寻为了关山月,专门买来打扮自己的。   那关山月也看见了陶寻,微微挑了挑眉,随即加快了脚步。   他在陶寻面前站定,微微俯首,道:“师妹,你怎么来了?”   对面的关山月笑容晏晏,气质如春风般和煦温柔,陶寻却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她微微低垂着头,不敢与关山月对视,“我、我听闻师兄今日便要回来,特在此地等候。”   “哦?”关山月微微挑眉,语气有些疑惑,“师妹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吗?”   闻言,站在他身后、身着男装的尤念感到十分无语。   这个关山月是什么钢铁直男?那姑娘明显是芳心暗许,在这里等着见他一面,这家伙竟然问她是不是有事要他帮忙?   他怎么不直接问人家是不是在这里等着和他干架呢?   陶寻被关山月问得更加不好意思了,声音都变得有一些颤抖,“没有。我只是想说......这些天,我一直都有为师兄的花浇水。”   闻言,关山月轻轻笑了一声,然后道:“谢谢。”   他纤长而湿润的睫毛缓缓扇过,漆黑的瞳仁上泛着潋滟的光晕,眼神明明是温柔的,开口,声音中却莫名带了一点冷意,“陶寻师妹,劳烦你在这里等候片刻。”   说完,关山月便转身而去,路过尤念时,侧眸一瞥,“你随我来。”   关山月的竹楼内的摆设很是雅致,从正门进入,要通过长长的玄关,而玄关两侧,雕刻着五彩斑斓的珊瑚,和优雅的海中灵兽。   走出玄关,便能看见旁边的阳台之上,摆着一盆长势非常好的茉莉。   尤念眨了眨眼睛,“你叫我进来做什么?”   刚问完,便见那关山月俯身将茉莉花拿了起来。   他垂眸,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茉莉的花瓣,然后便将它递给了尤念。   关山月微笑道:“尤念姑娘,帮我把这花给陶寻吧。”   尤念:“送给她......连着花盆一起?”   关山月嘴角微笑不变,“我离开的这些日子,陶寻师妹为它浇水,日日不忘,想来是很喜欢这盆花。我自然忍痛割爱,把花给她。”   尤念:“......你觉得她日日来浇花,是因为喜欢这花啊?”   关山月缓缓挑眉,真诚发问,“那不然呢?”   尤念:“......”   这辈子没有这么无语过。   尤念接过那个花盆,在这种无语中转身向外走去。   关山月站在原处,看着尤念走出,然后慢慢走到水池旁,俯身洗手。   他的眼睛仿佛结了一层冰,用力擦拭方才摸过茉莉的那根手指,直到手指被揉搓得泛出深红,才堪堪停下了动作。   他一点都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 第14章 拾肆 商城   陶寻在竹楼外等待着,心情颇有些忐忑。   过了片刻,只见一书童模样的人拿着一盆花走了出来。   正是方才跟在关山月身后的伴读。   这名伴读身形单薄消瘦,肩也不似一般男子般宽阔,看起来好像年龄不大。   不过,他的面容甚至比关山月还要俊美,五官极为精致,饶是身着最朴素的书童装扮,仍俊得教人移不开眼睛。   尤念的相貌本就带着一丝英气,此时虽然穿着男装,却也不算违和,倒美出了另一番风味。   而且,她这身书童装扮是花时锦亲自挑选的,虽然朴素,却很是符合女孩对翩翩书生的想象。   尤念两三步走到陶寻面前,弯起眼睛笑了笑,道:“我家公子让我把这花送给你。”   她的笑不似关山月那般温柔有礼,却带着十足的灵动,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张扬。   尤念这一笑,陶寻莫名有些不敢与她对视,眼神羞愧地躲避,“师兄为何要把花给我?”   尤念信手拈来道:“名花配美人儿,哪还需要什么理由?”   陶寻却不相信,眼神有些失落,“怕是师兄嫌弃我碰了这花,便不想要了。”   关山月究竟是怎么想的,尤念也不好揣测,便转移话题道:“不管他怎么想,我倒是觉得这花和姑娘你很配,洁白无瑕、芳香不绝。”   陶寻羞得不知如何回话,偏过头将那盆花接了过来。   她将花半抱在怀中,转身便要离开,刚迈出一步,就听到身后的书童唤了她一声。   陶寻侧身回眸,便见到那书童在阳光中笑得非常好看,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一样。   那书童伸手指了下自己的发丝,道:“陶寻姑娘,你发上的珍珠发簪真好看。”   说完,那书童挥了挥手,然后便转身走进了竹楼之中。   而陶寻立在原处,半晌才回过神来,低垂着头离开了。   *   关山月的竹楼确实不大,但为尤念留出一个房间还是可以的。   从一个旋转的竹梯上到二楼,拉开一扇竹子制成的拉门,便有一间整整齐齐堆着数排盒子的房间。   “尤念姑娘,我将这屋中的东西收进乾坤袋中。这一个月,你就委屈住在这里吧。”   尤念走进房中,四处看了看,觉得很是满意,“真的太谢谢你了。”   “不过......”堆满房间的盒子散发出着淡淡光芒,尤念被刺得眯了眯眼,“这些盒子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啊?”   关山月非常温柔地注视着尤念的背影,声音也很柔和,“尤念姑娘,我的东西太多,也记不清了。”   说完,他便走到尤念身边,手臂越过她,伸向了她面前的盒子。   那盒子十分精致,上面布满繁复的龙纹,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晕。关山月的手白皙修长,在盒子的上方滑过,冰蓝色的如雾气般散过,盒子便自动打开了。   尤念被盒中散发出的光芒刺得向后退了一步,随即才看清那盒中的东西。   是整整一盒浑圆饱满的珍珠。   还未等尤念反应过来,身旁的关山月就又挥了一下手。   一瞬间,屋子里的盒子全部打开了。   颜色各异的珠宝光芒霎时间迸发而出,阵阵幽香在房间内飘逸不绝。   宝石珍珠数不胜数,黄金白银堆叠成山,还有各种名贵仙草、极品灵器。   在那些盒子中装着的,都是世所罕见的天才地宝。   饶是尤念这样淡定冷静的人,都被这种“豪无人性”的架势震惊到了。   她转头去看关山月,却见对方一脸淡定,又挥了一下手,盒子被整齐地合上。   关山月一边将这些盒子收进乾坤袋中,一边道;“这样的东西太多,也没有什么用处,我把它们闲置在这里很久了。”   尤念:“......”   将东西收完,关山月对着尤念轻轻一笑,“舟车劳顿,想来尤念姑娘也累了,你早些休息,我便不打扰了。”   说完,他便退了出去,并贴心地拉上了房门。   房间内,尤念慢慢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摇头感叹,“关山月可真有钱啊……”   “但是我现在只有四百两银子可用。”   系统所说的“商城”自从她第一次完成任务之后,便开启了。但尤念一直没有时间查看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   炼化灵气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尤念并不着急。   她还是决定先仔细研究一下系统自带的商城。   坐到床榻之上,尤念闭眸,非常容易便找到了自己的识海。   一切都无需旁人指引,她便打开了“商城”的界面。   随即,一个盘着身子的淡紫色小龙出现在了商城之上。   他眨了眨眼睛,惊道:“宿主,没想到你自己就找到了商城的入口!你也太聪明了吧!”   尤念挑了一下眉,“还好吧。我总感觉自己轻车熟路。”   说完,她仔细打量了一下飘在商城上方的那条淡紫色的龙。   这条龙的画风虽然很精致,不过是Q版的,看起来软软呼呼,一口一个,一点也不威猛。   尤念:“系统,这条龙就是你?”   “正是在下。”系统的语气无不骄傲,“还记得长期任务‘阻断花时锦的圣母之路’的奖励吗?”   “系统化形灵兽。”尤念看着那条龙的目光逐渐担忧,“老实说,你这小身板,都不够我一盘菜......”   这系统化形后的灵兽形态,也太小,太Q了,难道是靠可爱萌死敌人吗?   系统当然也听出了她的意思,马上反驳道:“此言差矣!龙族,是最强大、最骄傲、最稀有的灵兽!你可知道拥有一只龙,是每一个修仙者的梦想!哪怕是收服一只亚龙种,都足够一个合体期修士吹嘘了!”   “而且,我的本体长达十数米,此时是为了留在你的识海,才用这幅形象的!”   “好好好。我知道你很厉害了。”尤念觉得如果自己不打断系统,他能自吹自擂到明天,“我们先说正事,好吗?”   “让我看看,这商城里都有什么。”   那条淡紫色的小龙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两颗锋利的獠牙,“每个宿主新开启商城的一个月之内,商城都会为宿主推出‘新手特购’。”   “新手特购中皆是仙品,可以用银票交易,而且低至一折!”   闻言,尤念点了点头,道:“嗯,这个听起来不错、很省钱!”   “那就让我看看,新手特购里都有什么吧。” 第15章 拾伍 都要   那淡紫色的小龙尾巴一甩,商城便变了一个模样。   现在出现在尤念脑海中的景象,就很像手游的限时商城界面,右上角有着一个月的倒计时,四种画风精致的商品排列在正中央。   商品一:异灵根*400两银子   商品二:混沌之体*1000两银子   商品三:天级仙骨*5000两银子   商品四:无名剑*10000两银子   再次确认了下商品标价后面0的个数,尤念蹙眉,“你确定这是一折后的价格?”   “当然了!”   被质疑了的系统气鼓鼓道:“这可都是绝世的珍宝,别人若想要,别说是用银子,就是用堆得像仙山那么高的灵石都买不到!”   尤念闭着眼,沉默了一会儿。   ......看来,购买冰淇淋、烤肉、炸鸡、火锅等等的计划要暂时搁置了。   这四个商品里,也只有那个最便宜的商品一她现在买得起。   于是尤念道:“那就先来个异灵根吧。”   系统:“?”   系统:“宿主,您确定要买?您知道异灵根是什么吗?”   尤念眨了眨眼睛,理所当然道:“我不知道啊。”   “不是你说这几个都是物超所值、绝世珍宝吗?既然品质不错,那就随便买买呗。”   闻言,系统沉默了片刻,才道:“宿主,是这样的。因为这些商品出售是有时间限制的,而且价格都不便宜,所以我建议您这一个月再攒攒钱,也多了解了解这几样商品,最后选一个对您来说性价比最高的商品。”   尤念:“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   不知道是不是被方才关山月“豪无人性”的架势影响到了,尤念说话也变得豪横了起来,“不就是几万两银子吗?我想办法赚就是了。”   说完,尤念便心意一动,代表着“异灵根”的白色闪电图案便消失在了识海之中。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写满信息的纸。   在原小说的设定中,灵根分为四类,分别为“伪灵根、真灵根、天灵根、异灵根”,修炼速度依次递增。   而女主一开始拥有的,是具有“金、水”两种属性的真灵根,到了小说后期,女主偶遇机缘,在天雷之下,金水两灵根相容、变异,升华成了雷属性的异灵根。女主也因此实力大增。   而尤念花四百两银子将“异灵根”买下,就可以在修炼之初便拥有雷属性灵根,提前享用原小说后期女主的金手指,修炼速度倍增。   将纸上的信息读完,尤念便感觉身体之中多了一股躁动而强大的力量。   她睁开眼睛,双眸中闪过一丝淡紫色的光芒。   <   叮!提醒宿主,您现在的身体中有金、水两种属性,而这股力量可以促使它们融合。融合的过程中,会产生很强大的雷电之力。所以建议您不要贸然融合,先在这周围找一片合适之地,做好准备为妙   >   *   夜幕慢慢降临,一轮明月升于天边,天空之上,繁星点点。   莘子湖边排排竹楼中,离湖最近的一栋竹楼二楼,窗子被推开。   尤念探出头去,向四周扫视了一圈,随后便翻了下去。   系统说融合金、水两个灵根,会产生很大的雷电之力,必须要找一个合适的地方。   这个地方必须隐蔽,不易被人发现,否则尤念还要想办法科学地向别人解释自己的金手指。   最好是突然电闪雷鸣,也不会惹人惊异、过度注意的地方。   系统想了想,并在原文中检索了一下,还真发现了这样一个地方。   云梦剑阁除了培养剑修,还会培养锻造灵器的“锻造师”。   锻造师在制作灵器之时,需要用“灵刃”来雕刻,而最好的一种灵刃,便取材于雷电之力。   所以,云梦剑阁斥巨资打造了一个凝结雷电之力的地方,供外门中的锻造师获取“灵刃”。   这个地方名为雷刃之场,常年雷电加交、电闪雷鸣。故而多几道闪电,也不会惹人注意。   尤念此时便要去雷刃之场附近,使用自己刚刚买下的“异灵根”。   系统中储存着整整180万字的原小说,通过原文的各种描述,在尤念脑海中形成了云梦剑阁的详细地图。   为了尽量不让别人发现,尤念按照书中描写的一条隐蔽的通道,成功溜进了雷刃之场外侧。   从围栏外看,雷刃之场就像一个大型的体育场,在正中央有一个近百米高的祭台,祭台之上的一整片天空,在不停地闪烁着雷电。   乌云之下,如蟒蛇般粗壮的雷不停地劈向祭台,而用特殊材质制成的祭台上会留下天雷的灵力,凝结成一道又一道紫色的灵刃。   灵刃,便是锻造师最好的武器。   锻造师是云梦剑阁培养的特殊人才,雷刃之场是剑阁专门为锻造师们打造的,必须得要佩戴锻造师徽章,才能进入其中。   所以尤念没办法进入。   按照系统的建议,她便绕到了雷刃之场的后方,钻入了树林之中。   树叶密密匝匝,将尤念的身形完全隐藏。   她坐在自己的衣摆之上,闭上双眸,在识海之中找到那个代表着“异灵根”的白色闪电。   运用精神力将白色闪电包裹,强大的能量在精神力的控制下一点一点绽放开来。一切,轻车熟路,就好像这并不是尤念第一次融合自己的灵根一样。   尤念淡青色的衣袍随风而动,一金一蓝两种属性从她的身体中飘出,在她头顶上下漂浮。   紧接着,一股亮白色力量从她身体中迸发而出,直击尤念头上金、水两种灵根。白色力量上不停闪现滋滋的电流,在它的作用之下,金、蓝两种颜色开始交融、改变......   原本平静的夜空,开始凝集起灰蒙蒙的乌云,亮白色的闪电出现,然后,轰鸣声从天边传来。   树林之上的天空与雷刃之场内的天空渐渐混为一体,一切,似乎并不显眼。   然而,此时,雷刃之场的祭台上空。   不断劈下的闪电之中,竟有一束发男子漂浮其中。   他身着纯黑长袍,长发高高束起,一张巴掌大的脸被雷电照得时明时暗,却可以看出他的面容十分幼态,瞧起来似乎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   不过他身形修长似成年男子,合十在胸前的双手布满老茧,又像是经历了漫长岁月磨炼的结果。   在他眉间,有八道淡紫色印记,比项衡眉间的灵印还要多出整整一道。   这八道纹路,共同勾画成一道雷电图腾,象征着他修为高深,已成仙胎,离成神只有一步之遥。   倏地,他睁开双眸,回头望向雷刃之场后方。   “有人在用自身的力量融合灵根?”他的声音就像七、八岁的男童一样,“......竟然还马上就要成功了?”   “难道这世上还有比本尊更有天赋的人?”   “让本尊去会会他!”   说完,他的身体一瞬间便消失在了祭台之上。 第16章 拾陆 财神   尤念只感觉自己身体中金、水两种属性的力量彻底交融在了一起。   天空之上,乌云翻滚,闪电不停劈向尤念的身体,但却留不下任何一道伤痕,反而让她的肌肤更加白皙透亮。   悬浮在她头顶的白色雾气慢慢消散,原本存在的金、蓝两色已经彻底融为一体,却不再有原来任何一种颜色的特征,而是变成了,亮白色。   划破天际时,闪电的颜色!   异灵根中攻击力最强的雷灵根,就这样被融合成功。   尤念睁开双眸,眸上氤氲出一阵凌厉的白光。紧接着,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年。   尤念当即瞳孔一缩。   糟了,被人发现了!   她下意识想逃,却发现在一阵无形的威压中,自己根本动不了了。   “天呐!”那少年围着尤念转了两圈,边转边啧啧称奇,“雷灵根的颜色越淡,说明属性越纯正,就连本尊的雷都带着淡淡的紫色,而你,竟然融合成了纯白色的雷灵根!”   “白色的雷灵根......那岂不是意味着可以产生纯白色的灵刃了?!”   那少年一下凑到了尤念跟前,道:“年轻人,不如,你拜我为师吧!”   虽然这少年看起来年轻,声音听起来更年轻,但此时尤念能感觉到在他的灵力气势之下,自己连动都动不了。   甚至,她数次在心中呼唤系统,都得不到应答。她与系统的联系,被这个人散发出的灵力切断了!   尤念能感觉到,眼前这个人比项衡的修为高深数倍。   还好听这男人话中的意思,他对自己并无恶意,只是被自己的金手指吸引到了。   尤念紧紧握住双拳,尽量平稳住自己的声音,道:“......你是谁?”   闻言,那少年非常惊讶,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你!你竟然不认识我?”   “我可是这世上最好的锻造宗师!天底下每一个修士,哪怕是突破大乘,成为仙胎,都想要我锻造的灵器!”   “世上最好的锻造宗师?”尤念用自己对这个世界不多的认知思考了一下,“您是......花时锦的祖父?”   闻言,少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道:“那个姓花的老头子?”   “他算个屁!”   尤念:“......那敢问您尊姓大名?”   “你听好了,本尊就是......”   说到此处,那黑衣少年蹙了蹙眉。   他此次来云梦剑阁的目的实在有些见不得人,暂时还是不要留名字了。   他挑了下眉,道:“本尊以后会告诉你的。”   “算了!还是等本尊办完正事,再来找你吧!”   说完,黑衣少年身形一闪,便是要离开。   尤念想到了什么似的,道:“且等一下!”   黑衣少年回眸,“嗯?”   “您方才说的纯白灵刃是什么?”尤念眨了眨眼睛,眼神中透露着渴望的光,“它,值钱吗?”   黑衣少年:“......”   “锻造师是最富有的人,而灵刃是锻造师最不能缺少的工具。淡色的灵刃,价值连城,更何况是此前从未出现过的纯白灵刃?”   闻言,尤念抱拳,道:“前辈,那您办完正事一定不要忘了来找我啊!毕竟我还是很缺钱的!”   黑衣男子:“……没想到你是穷得如此坦荡之人!颇有几分本尊年轻时候的风范啊!”   尤念:“前辈谬赞、前辈谬赞。”   “放心吧!”黑衣少年眯眼一笑,抬起手,轻轻点了一下尤念的鼻尖,“我已经记住你的气息了,我一定去找你的。”   “到时候本尊就教你怎么把自身的雷电之力,凝聚成灵刃,到时候,脱贫致富、赚他一个亿!”   *   那黑衣少年离开之后,尤念的系统才慢慢回归。   她一边往竹楼的方向赶,一边询问系统关于那个黑衣少年的信息。   系统:“我检索了整部小说,只找到了有关这个黑衣男人的一句话描述。他名为钟离和,是超过大乘境的存在,是锻造师界的奇才。”   “而原文提到他的原因,是因为男主项衡的本命宝剑出自钟离和之手。”   尤念:“超越大乘境......岂不是说明这个钟离和现在比项衡还要厉害?”   男主项衡天赋异禀,在小说的中后期会超越大乘境界,从凡入仙,成为修真界第一强者。   但在小说前期,世间还是有几位成仙的仙尊实力在男主之上。   而这钟离和,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书中的男主项衡是个死脑筋,对身世“不清白”的女主时时怀疑,对她不可谓不狠,比如不久之后,就会试图抽出女主的仙骨,阻断她成仙的道路。   如果能与钟离和处好关系,以后男主发疯,尤念将会多出很大一份保障。   在系统为尤念解释这一切的时候,尤念也慢慢向莘子湖边走去。   遥遥看见一排排竹楼之时,尤念便听到了有人在大声谈话。   “关山月,父皇已经亲自去龙宫提议你与本宫和亲了,你竟然还要拒绝,是不是太不识好歹、不识抬举了?!”   这一声不可谓不嘹亮,尤念清楚地看到身边的数个竹楼都亮起了灯。   还有好几个人直接将头探出窗户,去看热闹。   系统道:“宿主,是灵水公主。她也是你的打脸对象。”   书中的灵水公主刁蛮任性,以自我为中心。   她出身皇族,天赋异禀,可谓是天之骄女,眼睛却也长在了头顶上,对身边的人呼来喝去。然而她的实力又确实很强劲,同龄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长辈们又都溺爱于她。所以即使是想消一消她的锐气,灭一灭她的威风,都没有人能办到。   既然是任务对象,尤念便没有躲避的道理,便顺着声音的方向,继续向前走去。   走近了几步,便能听到关山月回答灵水公主的声音。   “公主殿下,您身份高贵,在修行上又极具天赋,值得比我更好的人。”   “少用这种冠冕堂皇的话糊弄本宫!本宫知道,就是因为那个陶寻,你才会拒绝与本宫和亲!”   “我与陶寻师妹只是同门罢了,此事与她无关。”   “陶寻总是对你献殷勤,整个剑阁没有人不知道!你肯定也喜欢上她了,才会不愿和皇族联姻!”   “公主。你不能如此不讲道理,我已经说了,与陶寻师妹无关......”   “本宫不听!总而言之,还从来没有人敢拒绝本宫!明日弟子比试,你和陶寻就等着被本宫打得满地找牙吧!”   这位公主的声音极大,恨不得让方圆五百里的人都听出来她蛮不讲理。   尤念:“辣椒水可以驱寒保暖,活络血液,可是只能用来泡脚洗手,直接灌嘴里可受不了。任务难度两颗星!”   话音刚落,突然一道劲风甩到尤念身边。   一根水蛇皮鞭紧随其后抽向尤念,这鞭的速度极快,鞭身上全部是沾着蛇毒的尖刺。   月光之下,寒光凛凛。   “是谁在偷听?!”   鞭身抽来,尤念一边躲闪,一边在手上凝结了雷电之力。   “?”   “公主这就要抽人了?”   “那我肯定不能让你打到我啊……” 第17章 拾柒 系统。   亮白色的闪电缠绕在尤念手指间,然而,还不等她有所动作,一道冰柱便将那鞭子挡了回去。   是关山月出手了。   他也是异灵根,修为此时已到了金丹巅峰,灵力凝结成的冰柱却在抵住那鞭子数秒之后断裂开。   碎裂的冰片向四处散开,关山月面色一白,向后退了数步。   灵水公主挥舞鞭子将碎片击散,淡绿的蛇毒将顷刻间将冰腐蚀殆尽。   她伸出拿着鞭子的那只手,指向关山月,语气十分愤怒,“你竟然敢拦我?”   应对得比较狼狈,关山月发丝有些散乱。   他抬眸,苍白的面颊将一双眸子显得更加漆黑,“是我的伴读回来了,不是在偷听。”   “剑阁也有规定,殿下也不可以无故伤人。”   闻言,灵水公主微微侧眸,十分轻蔑地扫了一样尤念,“呵,不过是个伴读而已。”   她收回自己的水蛇毒鞭,临走时,又瞪了关山月一眼,“明天,你们可不要不敢迎战!”   不多时,灵水公主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尤念连忙上前一步,道:“多谢。”   关山月的面容十分憔悴,看向尤念时,却仍带着笑容。   他微笑着摇了摇头,“那个姑娘是灵水公主,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女儿,脾气是娇蛮了一些,但也不至于轻易向别人甩鞭子。”   “......是因为我们之间的一些事情,让灵水公主今日变得有些暴躁,才让你遭受了无妄之灾。”   尤念蹙眉,“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啊?是不是今日受的内伤还没好?”   “我没事。”   刚说完这一句,关山月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捂着胸口,身形也开始晃动。   尤念连忙将关山月扶住,扶着他向竹楼中走去。   虽然穿书之后,尤念对原小说的记忆不知为何变得很模糊,但也记得男二的人设并不是个病美人儿。   身为古早言情小说的男二,关山月自然被设定得出身高贵,天赋很高,为同辈之中的佼佼者,谦谦君子,深情款款。这便是尤念对关山月的全部记忆。   怎么他今日却那么容易受了内伤,还一直病恹恹的。   尤念将关山月扶进屋中,还没来得及问出心中的问题,那关山月便现开了口。   他坐到椅子上,抬头与尤念对视,道:“灵水公主的水蛇毒鞭,是皇族的锻造宗师为她特制的,鞭身上浸满了蛇毒,虽然没抽在我身上,但却透过冰渗透到了我的属性之中。”   “我现在有些不舒服,但等我将蛇毒逼出来就没事了。”   闻言,尤念心中难免愧疚,“有我能帮到你的地方吗?”   关山月的眼神很温柔,还是摇了摇头,“我自己就可以。天色不早了,尤念姑娘,你回房间休息吧。”   尤念:“好,那我不打扰你了。”   这个灵水公主是她的任务对象,尤念日后一定会和她有正面冲突。   到时候再给关山月出气吧。   尤念转身走上楼梯,但关山月苍白的面容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系统,能不能为我检索一下原小说中关山月身体状况的描述啊?”   <正在为宿主检索......检索成功>   <原文如下:一片月色之中,湖面波光粼粼,水面之下,隐隐可见一条白色的粗长龙尾,龙尾甩动,暴露在月光之下,龙鳞上露出漂亮的雪花纹路,顺着水面向上看,便可以见到关山月裸露的上身......>   <后面本来还有一段关于他的肌肤和腹肌的描写,但是被和谐了。>   尤念:“......”   尤念:“神经病啊!谁要看关于他身体的描写!”   “我是说他的身体状况!意思是他的健康状态!”   系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理解错了。”   数秒之后,系统认真检索完全文,然后道:“原文中的关山月是白龙。”   “白龙,是唯一能在出生之时便可化为人形的龙族,每个族人都有仙骨,只要刻苦修炼,都能成仙,是血统最高贵的龙。”   “拥有这样的血脉,关山月自然非常健康,而且身体坚韧,超乎常人。”   尤念疑惑蹙眉,“可是我觉得关山月非常虚弱啊。”   系统:“龙族的修行者,会在元婴巅峰期经历‘蜕皮’,在这段特殊的时期,身体会变得异常虚弱。不过按照原小说,关山月现在只有金丹巅峰的修为。”   尤念:“那就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想到此处,她回头向一楼看了一眼。   “......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   尤念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之后,关山月便从椅子上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将房门拉上,关山月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门缝,才转身向床榻走去。   一层严密的寒冰便紧紧地结在了门缝之内。   此时,关山月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盯着前方的目光甚至有些空洞,但扶着床边的手却用力得指节泛白。   他苍白的面容慢慢变了颜色,白皙的肌肤从下巴处开始腐烂,然后慢慢扩展,半柱香后,他大半长脸上的皮全部都脱落,全部变成了乌黑的骨头。   直到一只眼睛也被腐蚀掉了,关山月才微微蹙了蹙眉。   他伸出白皙的手,抚摸了一下自己被腐蚀的半张脸,然后伸到仅存的一只眼睛下看了看。   纤长的手指之间,沾满了浑浊的皮肉与血迹。   似乎是终于承受不住身体上的痛苦,关山月表情颇有些狰狞地仰头,张开嘴,脸部扭曲地变形,血盆大口之中,只见两颗极其锋利的獠牙。   与此同时,他的双腿快速变形成一条又粗又长的龙尾。   这条庞然大物不受控制地劈向屋顶,在触到一层寒冰之后才堪堪停住。   龙尾之上,伤痕累累,近半的龙鳞已经破裂开来,暴露出脆弱的皮肉,而血迹从龙鳞之间渗出,滴落在地面之上,腐蚀出一阵乌黑的烟。   而关山月眉间,赫然亮起五道乌黑色的印记。   这代表着,他的修为已经到了元婴巅峰,而并非原小说中的金丹巅峰。   也就是说,他已经到了龙族的“蜕皮期”,这也就是他近期变得非常虚弱的原因。   但是,很显然,关山月并不是尤念的系统所说的“白龙”。   他龙鳞乌黑,形态狰狞,粗长的身体充斥着污浊鬼魅的气息。   和传说中最纯洁的“白龙”截然相反。   蜕皮的巨大痛苦折磨着关山月,几乎教他神志不清。   此时,他脑海之中,响起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叮!宿主!疼痛值过大,建议您使用之前购买的灵药!> 第18章 拾捌 教训   闻言,关山月睁开眼睛,眼白也已被染黑。   “不用。”   他挥了挥手,黑色的浓雾顷刻间席卷了他庞大的龙身,以及他已被腐蚀了的半张脸。   片刻后,浓雾散去,关山月又恢复成了原来的人形,眼睛也渐渐清明开来。   他面上仍带着浓浓的病容,心中与自己的系统说话的声音也很虚弱,“成功蜕皮之后,我的修为是不是就可以到合体期了?”   系统道:“是的。”   “宿主,等你到达合体期之后,就可以完全恢复前世的记忆了。”   关山月点了点头。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穿进了一本小说之中。在系统的指引下,他完成任务,改变了很多小说中原本并不合理的情节,也在任务奖励下,修炼速度比原小说快了数倍,以至现在便达到了元婴期。   但渐渐的,他发现,自己穿进这小说里并不是巧合......又或许,他根本不是穿书,而是本来就身在书中,只是丢失掉了一部分记忆,才误以为自己是这故事中的“外来者”。   系统告诉他,修为到达合体期时,他才可以恢复前世的记忆,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   而真相,已经近在眼前了。   *   次日清晨。   云梦剑阁的中心校场上,天地玄黄四个班级的弟子都聚在这里。   为了激励外门中的弟子修行,教习们每隔半个月就会组织弟子们进行比试、交手。   而今日,就是众弟子比试的日子。   此时,校场之上便有两个玄字班的弟子在比试。   玄字班的弟子们多是真灵根,筑基巅峰的修为。   校场之上,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凝结成绚烂的技艺,在半空上产生激烈的碰撞。   旁边围观的众多弟子当中,都穿着一样的天蓝色云纹衣袍。   但其中有一位女弟子却很是显眼,她的气质非常温婉,只看上一眼,便能感受到很强的亲和力。   正是昨日等在关山月竹楼之前的陶寻。   因为只是同辈之间的友好交手,并不会产生真诚的伤亡,所以场上的气氛还是很轻松的。同班的弟子们三两成群,一边观看着校场之上的比试,一边讨论着谁会赢,陶寻也在和身边的同伴小声谈笑着。   很突然的,众人友好地交谈声戛然而止。   因为不远处,走来了一群人。   他们并没有统一的校服,看起来也并不像一个团体,每个人的表情与神态不尽相同,或微笑着、或漠然着,但都带着同一份气质。   他们的态度非常疏离,对于现在校场上的比试并不关心,就好像这样一场简单的比试,并不值得被放在眼里。   唯独那个走在最前方的少女眼中还有一些战意。   灵水公主头戴着王冠,身着水绿色的紧身长袍,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手持一把闪烁着毒液的蛇皮长鞭。   她的眼睛盯着人群中的陶寻,眼神带着浓浓的傲慢与愤怒,仰着头,握着长鞭的手紧了紧。   “湛泸班”的弟子们走到其他弟子们前方的场地上。   站在他们后方的,天地玄黄四个班弟子们颇有几分噤若寒蝉的意思,方才的交谈声彻底停了下来。   校场上两个玄字班弟子的比试很快便结束了。   候场的众多弟子们有许多都跃跃欲试,想上前大展身手。   此时,灵水公主挥着鞭子,在地面上狠狠抽了一下。   “啪”的一声,渗人的声响顿时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也止住了所有想上前的弟子的动作。   在众人的目光之中,灵水公主上前一步,直接跨到了校场之上。   她垂眸扫视周围的剑阁弟子,高声道:“今日的弟子比试,本宫要试一试。”   顿时一片哗然。   “湛泸班”中的弟子们都志不在拜师大会,与其他班的弟子们并没有竞争关系,而且普遍修为更高,以往都是不参与到弟子比试中的。   而灵水公主,更是湛泸班中的佼佼者,在以往中的比试中,从来没有出过手。   此时,灵水公主抬起拿着鞭子的那只手,指向人群之中的某一个方向。   被她指的那个方向顿时发生了一点骚动。   她仰起头,眼神轻蔑,鲜红的嘴唇开合,道:“陶寻。你上来。”   此话一出,原本安安静静站在下方的陶寻直接愣住了。   她的修为根本无法跟灵水公主相提并论,完全没想到灵水公主竟然会选择她作对手,此时根本就是受到了无妄之灾。   陶寻十分慌张地道:“殿下......是说我吗?”   灵水公主垂着眼睛,神色不变,语气非常冰冷,“对。就是你。”   “弟子比试之中,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剑阁教习不敢拦我,也没有理由拦我。”   人群之中的陶寻此时已经被吓白了脸。   灵水公主修为高深,手段狠辣,灵器水蛇长鞭上浸满剧毒。陶寻知道自己若与她交手,必定会受伤。   此时,关山月也站在校场下方。他看起来比昨日更虚弱了,额头上浸满了冷汗,但还是上前一步,出声打断了灵水公主,“殿下,陶寻并不善于打斗,您不如和我切磋。”   灵水公主冷哼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凶狠,道:“不着急,打完她之后就打你!”   闻言,关山月想要反驳,刚往前迈了一步,脚下却是一个踉跄。蜕皮正在最厉害的阶段,他的双腿血淋淋地疼痛着,此时竟然连站都站不稳了。   还好站在他身边,身着书童服饰的尤念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尤念扶住关山月的手臂,附在他耳边说,“公子,你先管好自己。”   关山月回眸看她,微微蹙着眉,眼神中隐隐透着些许的无助,声音很轻:“都是因为我拒绝了联姻,又没能和公主说明白道理,她才迁怒无关的人。”   “怎么会呢?”尤念眨了眨眼睛,“你昨天和她说得很清楚了呀,是她太过唯我独尊,与你没有关系。”   关山月注视着她,单薄的肩膀轻轻与她碰在一起,带着一点淡淡的冷香。   他的手似乎是下意识地握紧了尤念的手腕,“谢谢你宽慰我。”   此时,陶寻已经被迫站到了灵水公主的对面。   灵水公主催动灵力,眉间亮起四道半水绿色印记,手中的水蛇长鞭挥舞不停,不多时,校场之上凝结出了一层水波。   而尤念看着站台上的两人,指尖萦绕起亮白色的闪电。   只见那灵水公主将手上的鞭子狠狠地向陶寻抽了过去,下手丝毫不留情,根本没把这当成一场比试,而是想直接给陶寻造成重创。   这一鞭子如果抽下去,足够陶寻卧床不起一个月了。   尤念蹙眉:“......既然你实在不讲道理,那就别怪我先小小地教训你一下了。”   关山月仍握着她的手腕,宽大的衣袖正好遮住了尤念萦绕起亮白色电流的手指。 第19章 拾玖 继承母业   灵水公主擅长用毒,且喜欢将毒通过水来传播,接触、浸染到对手。   此时,她先是在校场之上制造出一片水域,即使陶寻躲过了她的鞭子,水蛇毒鞭上的毒也会通过水伤害到陶寻。   更何况这陶寻还没有结丹,根本就是废物一个,说不定连鞭子都躲不过去。   等她的毒侵入陶寻的体内,她一定要陶寻向她求饶,并承诺以后都不会再和关山月有瓜葛,才会施舍给陶寻一点解药。   “陶寻,本宫要让你知道随便勾引别人的男人是什么后果!”灵水公主挥舞着手上的鞭子,语气傲慢,鞭子抽在半空之中,发出破风的“咻咻”声。   闻言,陶寻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即,有些委屈地回应道:“殿下,我并没有、并没有......”   灵水公主蹙眉,根本不听,“住嘴!本宫说你有你就是有!”   尽管知道面对灵水公主,自己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陶寻仍然催动了自己全部的灵力。   因为害怕,她的手在不停地颤抖,却仍抽出了自己的宝剑,想要奋力一搏。   灵水公主见状,冷哼了一声,道:“可怜的废物,只会做无谓的挣扎。”   陶寻双手持剑,警惕地看着灵水公主,同时,也在内心无助地幻想,有没有人可以救救她。   然而,已经不可能了。   弟子之间比试,教习没有理由插手,而同辈之间,也只有关山月堪堪有与灵水公主一战的实力。   他方才也确实出来拦过了,但......关山月师哥现在根本是自身难保。   陶寻亲眼看着那浸满毒液的鞭子向她挥来,鞭身上的突刺闪烁着渗人的毒液。   她终于无法抵抗心中的恐惧,吓得偏过头,闭上了眼睛。   然而,她只听见鞭身快速抽来的破风之声,身上的痛感却久久不至。   半晌后,陶寻睁开眼睛,看向对面,瞳孔顷刻间放大。   灵水公主竟然直接倒在了地面上,鞭子也因此落地。   她的整个身体浸在水中,不知是因为什么,正在不停地抽搐着。   观战的弟子们发出一阵惊呼。   一直在旁边观战的教习马上飞了过去,云梦剑阁中也有不少与皇族有些关系的弟子们,也围到了灵水公主身边。   “殿下!你怎么了?”   “公主是不是受伤了,我这里有灵药!”   “方才是怎么回事?殿下怎么突然就晕了过去?”   灵水公主那边围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好不热闹。   而校场的另一个方向上,陶寻也瘫软在了地面之上。   她双手撑着地面,重重地喘着气,此时脱离险境,腿却是彻底软了,怎么也站不起来。   “陶寻姑娘。”   有一个人扶住她的肩膀,并在她耳边唤了一声。   陶寻循声而望,便见到了昨日夸她的珍珠头饰好看的书童。   他是关山月的伴读,手很秀气,按在她的肩膀上,几乎将她半抱在了怀中。   “我扶你起来。”   尤念将陶寻扶了下来,将她送回了玄字班的队列之中,   将陶寻放开之时,尤念才发现她的脸竟然红了。   尤念蹙眉,关切道:“怎么了?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陶寻:“......没、没有。”   闻言,尤念又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陶寻先开口,给打断了。   她轻轻推了尤念一下,道:“我真的没事了。你回去吧。”   虽然有些不解,尤念还是拱了拱手,道:“好。陶寻姑娘,你保重身体。”   陶寻看着尤念的眼睛,“谢谢你。”   闻言,尤念心脏漏了一拍,笑道:“谢我什么?”   她心道:谢我?难不成看出灵水公主是我放电击倒的?   陶寻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道:“当然是谢你把我扶下来了。”   听到这话,尤念才松了口气,随即粲然一笑,“举手之劳罢了。”   说完,尤念便转身离开,向关山月走去。   而在她走远之后,陶寻与身边的姐妹道:“他笑起来可真好看,秀气得像个小姑娘似的。”   *   尤念回到关山月身边后时,台上的教习已经把灵水公主救了起来。   那教习先是将灵水公主扶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极其恭敬地将其安顿好,再转身面对众弟子时,却又变了一副嘴脸。   他的表情极为严肃,甚至有些狰狞,“公主殿下是被雷属性的灵力攻击到了,才会突然倒地。”   尤念还没有炼化灵气,此时还是没有修为,就算拥有极其纯净的雷灵根,原本也无法与灵水公主抗衡。   怪只怪灵水公主自己在地上凝出了一滩导电的水,而且满腔怒火都在陶寻身上,根本没注意自己的身后,才会被尤念轻而易举地电倒。   一切,天时地利人和,说明那灵水公主此时注定要挨这么一下。   那教习怒吼了一声,“是谁?是谁在背后偷袭公主殿下?!”   尤念:“......”   谁承认谁傻缺。   教习气得磨了磨牙。   他一向亲近皇族,决不能让被陛下捧在手心上的灵水公主受了委屈。   然而,能发动这个偷袭的,必定拥有“雷灵根”。   拥有异灵根之人,也算是极有天资之辈,都在湛泸班中有修行。   湛泸班中,又都是非富即贵,教习也不想轻易得罪。   于是他只好无能狂怒,又吼了一声,“是谁?是谁在背后偷袭公主殿下?!”   话音刚落,他脚下就是一个踉跄。   那灵水公主此时已经恢复,直接站了起来,毫不客气地将教习推到了一边。   “竟敢偷袭本宫!”她站了出来,气得脸都紫了,“真是其心可诛!”   “究竟是谁?究竟是谁?!”   <   叮!关键人物简介!   灵水公主:皇族嫡公主,修炼天赋极高。*打脸对象   公主癌晚期患者,不懂尊重为何物,擅长毫无逻辑地怨恨、辱骂别人。   >   <   一次性任务:让灵水公主体会到挫败的感觉   任务奖励:召唤灵符*1。修为提升至‘金丹中阶’。   长期任务2:阻断灵水公主的公主癌之路   任务奖励:《万鬼来朝》*1   >   系统:“这个一次性任务的奖励‘召唤灵符’,是修鬼道的必备符纸。宿主有极高的修鬼天赋,有了它,就可以开始继承母业啦!”   在原小说中,虽然男主项衡极力阻止女主修鬼,甚至不惜抽了女主的仙骨,但仍就事与愿违。   女主后来因为被男主虐得太狠,反而心灰意冷,堕入了鬼道。   不过女主成功守住了心性,并没有因此为祸人间。   可见修鬼道并不代表着绝对的邪恶。   所以尤念并不排斥“继承母业”,也不想浪费自己的天赋。   更何况男主就是个疯批,就算尤念不修鬼,也会不停怀疑她。   于是尤念决定提前遂了项衡的愿。   召唤符纸一到,尤念就开始修鬼道。   技多不压身,多一项技能,她也能更好地自保。   思考完这一切之后,灵水公主仍在大吼着询问究竟是谁偷袭了她。   尤念在心中稍稍盘算了一下,如果是要完成任务的话,她承认下来又何妨?   被一个还没有筑基的人,成功偷袭,难道还不够让灵水公主感到挫败吗?   然后,她向前一步,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霎时间,周遭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尤念的身上。   灵水公主一下便冲到了她跟前,怒气冲冲道:“是你?!” 第20章 贰拾 是我的人   灵水公主站在尤念面前,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番。   她的气势非常强,带给人十足的压迫感,但尤念仍然面不改色。   尤念挑了一下眉,淡定道:“是我。”   灵水却冷哼了一声,“不可能!”   尤念:“......”   “你只是个伴读。”灵水公主看着尤念的目光极其轻蔑,“我能感觉到你毫无修为,怎么可能成功偷袭本宫?”   尤念轻轻笑了一下,不卑不亢道:“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闻言,灵水公主气急,拿着鞭子的手下意识就抬了起来,手臂却在半路又垂了下去。   她冷哼了一声,“本宫看你长得顺眼,暂且放过你一马,你且让开,不要耽误本宫找人。”   为了完成任务,让灵水公主体会到挫败感,尤念站出来承认是自己偷袭了她。   没想到人家根本不信。   尤念向旁边挪了一步,正好挡在灵水公主身前,与她对视,语气非常真诚,道:“殿下,真的是我。”   灵水公主:“那你说说,你为什么偷袭我?”   尤念不想将把关山月和陶寻牵扯进来,便道:“昨夜,殿下要拿鞭子抽我,我怀恨在心,方才鬼迷心窍。”   灵水公主看着尤念,思索了片刻。   然后她冷笑了一声,坚持道:“不可能。”   尤念:“......”   这个灵水公主真可谓是油盐不进,一旦有了自己的想法,就根本听不进去别人的话了。   那尤念就必须要正面彻底击败她,才能让她感受到挫败感。   灵水公主也向前一步,垂着眼睛看尤念,“你看起来比我还瘦,说起话来细声细语,就是个娘娘腔,怎么可能有能力伤到我?”   周围的剑阁弟子们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他是谁的伴读?怎么那么瘦小,难道他的主人不给他吃饱饭吗?”   “他肯定是在为谁顶罪,小小一个伴读,怎么可能敢伤害灵水公主?”   “这个伴读连筑基期都没到,怎么可能成功偷袭殿下?”   听到其他人都支持自己的想法,灵水公主更自信了,“别说是你,就算再加上陶寻,都不会是我的对手。”   尤念:“好。”   “啊?”灵水公主一愣,“好什么?”   尤念:“我接受你的挑战!”   灵水公主蹙眉,有些烦躁地道:“你在说什么?本宫什么时候挑战你了?!”   她挥着鞭子,在地上狠狠地抽了一下,“你若再胡说八道,就算你长得再好看,也救不了你了!”   “本宫会把你绑回皇宫,让你做本宫的奴才,日日夜夜服侍本宫!”   “好啊。”尤念闻言,只是勾唇一笑,“下一次弟子比试,我会在校场上光明正大地击败你,否则就和公主回皇宫,任凭公主处置。”   站在旁边,方才一言不发的教习突然开口,道:“放肆!你只是一个伴读,有什么资格参加弟子比试?”   话还没说完,灵水公主便回头瞪了教习一眼。   教习顿时住了口。   “好,这是你说的。”灵水公主直接上手,勾了一下尤念的下巴,“如果你输了,本宫就把你带回去。”   “但如果你赢了,本宫就当今日是你偷袭了本宫,你也要受到惩罚!”   两头堵的买卖,不论是赢是输都没有好结果。   尤念刚想开口反驳,那公主的手指直接触到了她的嘴唇上。   尤念:“!”   灵水公主用一根修长的手指挡住了尤念的嘴,锋利的红色指甲抵在她的鼻尖,“你,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臭小子,准备好做本宫的裙下之臣吧!”   尤念:“......”   好像有哪里不对。   说完,她笑着瞥了尤念最后一眼,然后霸气地转身离去。   围在她旁边的数个剑阁弟子也跟着她一齐离开了校场。   被留在原地的教习面色铁青,狠狠瞪了尤念一眼,“你是谁的伴读,怎么如此没有规矩?!”   “他是我的人。”   关山月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的面色还是很苍白,脚步还是有些不稳,但是挡在了尤念身前。   龙宫的地位不比皇族,教习对关山月不像对灵水公主一样客气。   他怒气冲冲地道:“你怎么能纵容你的伴读如此放肆......”   话还没说完,关山月就直接牵起尤念,离开了校场。   关山月用力握着尤念的手腕,走得非常快,教习愤怒的声音被两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尤念本来还想跟陶寻再说两句话,却直接被关山月给拽走了。   她也没有想到,平时温文尔雅的关山月会做出如此粗暴的举动,一时也懵了,就这么被他给拉到了远处。   两人就这么快速走了片刻。   直到关山月突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还好尤念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关山月,你没事吧?”尤念低头去看他的腿,“你的腿怎么了?”   尤念还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关山月也是突然站不稳,摔进了她的怀里,第二次御剑上山,他稳不住脚步,和她一起摔到了地上。   ......难道关山月的腿出了什么问题?   关山月扶住身边的墙,抬眸与尤念对视,开口,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你方才在做什么?”   尤念:“......”   她被问得心中一慌。   因为她方才挑衅灵水公主的行为,完全是为了完成任务,实在无法用常理解释。   关山月:“你为何说是自己偷袭了公主,又为何要在下次弟子比试与她交手?”   对上关山月那双担忧而真诚的眼睛,尤念竟然大脑一片空白,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尤念:“额......自己做的就要认,老师教导我们要做一个诚实的人。”   关山月不可置信道:“尤念姑娘!你在说什么啊?”   “好了好了。”尤念扶着关山月便往前走,“你最近身体不好,就不要再操心我的事情了。”   “总之呢,我只要抓紧时间修炼,提升修为,争取比试时将灵水公主击败就好啦。”   关山月:“可是不论输赢,灵水公主都有理由不放过你。”   这个问题,尤念还没想好怎么解决,只好先胡乱应付道:“下一次弟子比试的时候,项衡正好会到剑阁中来。我是他的准甲子,我会想办法让他为我做主的。”   闻言,关山月脚步一停。   他叹了一口气,与尤念对视,眼神晦暗不明。   “尤念。”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你有点奇怪,很特别,好像和这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 第21章 贰拾壹 财神送钱   夜晚,尤念躺在床榻上。   她注视着上方,毫无睡意。   自从她穿书而来,应付一切困境都可以说是得心应手的。但今日却在关山月面前轻易露出了马脚。   她不禁思考,自己以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来到这里之前的人生又有哪些经历,让她获得了从容面对系统任务的能力,在与关山月相处的时候,为何又突然失去了这种能力。   然而,她却发现自己对穿书之前的记忆是非常模糊的。   比她对书中情节的记忆还要模糊。   尤念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出生,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是谁,想不起自己在原来的世界有哪些朋友。   仿佛只是有人在她脑海中种下了“你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想法而已。   而她并没有实际拥有过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生。   但对于男主项衡的恨意,却是很真实的,与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一般无二。   就好像项衡对于女主做出的那些灭绝人性的事情,对尤念而言,不仅仅只是书中的情节,而是她曾亲身经历过一样......   就像关山月开始意识到自己好像不是单纯的“穿书”者,尤念也开始有了这个想法。   她迷迷糊糊地思考了一整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自己是在清晨被关山月的敲门声吵醒的。   尤念睡眼朦胧地给他开了门,只见关山月已穿戴整齐,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清晨正是修炼的好时候。”   尤念:“......”   “尤念姑娘,你不是说想和我一起修炼吗?”   关山月的声音很温柔,又恢复了以往单纯而真诚的模样,再不提昨日的问题,甚至不再询问尤念为什么挑衅灵水公主。   “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他向后退了一步,将竹门轻轻拉上。   尤念站在原地清醒了一会儿,转身去找自己女扮男装的书童衣服。   想要在下次的弟子比试上,击败灵水公主,她就必须把现在得到的灵气全部炼化,确实也不能再偷懒了。   云梦剑阁为每个班的弟子都设置了不同的修炼场地,其中的天地灵气浓度都要远远高于普通的地方,使得弟子们的修炼速度都会快上很多。   湛卢班中的每一个弟子,都有自己专属的修炼之地,用不同材质的灵石隔离开来。   关山月将尤念带到了自己的隔间之中。   他将尤念拉到自己身后,然后用手抚摸了一下门的缝隙,留下了一层凝结的冰。   “尤念姑娘。”他伸手,指了下旁边的蒲团,“你坐在这里修炼就好。”   “这个房间的水、木两种属性的灵气最高,金属性的灵气也不少,很适合你修炼。”   尤念点了点头,“多谢。”   说完,她便坐在了蒲团之上。   在修炼之道上,尤念无师自通,轻车熟路地调动出储存在她体内的灵气,在灵脉中冲荡往来,修为快速地提升着。   关山月坐在尤念对面,看着一股又一股灵气从尤念体内冒出,在她周身翻涌,再注入她的丹田之中。   他垂眸一笑,然后也开始了自己的修炼。   ......   将第一次任务得到的灵气炼化,尤念睁开眼睛,眉间闪过三道亮白色印记,随后又很快消失。   她的修为成功到达了筑基高阶。   对面的关山月也睁开了眼睛,在他周身不断激荡的灵气慢慢消散。   他精致的面容逐渐清晰。   “天色不早了。”他微笑着眨了眨眼,“尤念姑娘,我们今日先回去吧。”   尤念也觉得甚是疲惫,点了点头,道:“好。”   “尤念姑娘。”   关山月又唤了她一声。   “你知道吗?你的修炼方式很特别。”   闻言,尤念莫名有些心虚,反问了一句,“是吗?哪里奇怪?”   关山月与她对视,措辞了一番,然后道:“其他修士,都是从外部吸收灵气,而你竟然是从身体中向外喷涌灵气,再重新吸收到自己的灵脉之中。”   尤念:“......”   其他人都是吸收天地之间的灵气,而她是炼化系统为她准备的灵气。   她之前还真没想到别人能轻易看出不同来。不然她不会和关山月一起出来修炼的。   不过即使如此,尤念还是面不改色,道:“真的吗?”   关山月缓缓眨眼,“我看得很清楚。”   尤念:“所以你为什么偷看我?”   关山月:“......”   他被问得有些窘迫,“尤念姑娘,我没有刻意偷看。”   尤念继续胡说八道:“那你怎么看得那么清楚?你不会看了我一整天吧?”   “关山月公子,这样可不行,我和你一起修炼不是为了干扰你的。你也要专心修炼啊,不然我会很愧疚的。”   关山月被她说得答不上话,转身,伸手抚过门上的冰,却不推开,而是将手按在门上。   他侧眸,带着几分局促道:“尤念姑娘,我说这些话不是想逼问你什么,毕竟谁都会有几个不想告诉别人的秘密。”   “不过,我想告诉你,别人怕是没有我这么好蒙混。”   关山月注视着尤念的眼睛,非常真诚,“特别是项衡长老,他为人铁面无私,对于任何异常之事,必然刨根问底。”   “而且,我总是觉得项衡长老对你......好像会更严厉一些。所以你千万不要让他察觉出你修炼的异常。”   闻言,尤念也是一愣,默默记下了不要轻易在项衡面前修炼。   她微微蹙眉,与关山月对视,“我的修炼方式异于常人......你真的一点都不好奇?”   关山月垂眸,思索了片刻,然后才道:“并非不好奇,只是不想勉强你告诉我。”   他看着尤念的眼神真诚又体贴,见尤念半晌没有反应,便伸出手拉了下她的袖子。   他浅浅地笑了一下,“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尤念还是蹙眉,似乎半分也没有被打动,“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   关山月摇了摇头,“只是觉得与你有缘罢了。”   心中思索了片刻,尤念选择相信他。   她笑了一下,道:“我也觉得和公子你很有缘。”   听到尤念这样说,关山月才微微笑了一下,将门推开。   *   十日之后,尤念每日都抓紧时间修炼,成功将所有任务奖励的灵气都炼化了,修为提升到了金丹初期。   但那灵水公主的已到金丹巅峰,再加上那把淬满剧毒的水蛇毒鞭,实力实在强劲。   尤念知道,自己上次让她吃了亏,完全是偷袭的功劳,如果和她正面刚,胜算不大。   ......如果能再买一件“新手特购”里面的金手指就好了。   商品二:混沌之体*1000两银子   商品三:天级仙骨*5000两银子   商品四:无名剑*10000两银子   剩下的三件商品,个个价值不菲,可是尤念目前一滴都没有了。   尤念坐在自己的房间中,默默思索赚钱的法子:“船到桥头自然直,办法一定会有的。”   此时,窗边突然闪过一道黑影。   那影子速度极快,尤念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年便翻了进来。   尤念大惊,一道雷电便劈了过去,那少年却根本不躲。   他一边从容地用手接下,雷电瞬间湮灭,一边道:“是我!世上最好的锻造宗师!”   “之前不是约好了吗?本尊办完正事就来找你!”   正是前几天声称要“先赚他一个亿”的钟离和。 第22章 贰拾贰 靠山强大   这些天尤念专注修炼,把融合雷灵根时,遇到一位仙者的事情完全抛在了脑后。   直到此时再次见到钟离和,她才想起自己之前好像接了一单大买卖。   没想到她正思索怎么赚钱,财神便到了。   钟离和来得可真是太及时了!   尤念连忙站了起来,惊喜道:“前辈,你终于来了。我现在想钱都要想疯了!”   钟离和闻言,并不觉得她夸张奇怪,而是也做出一副惊喜状。   他握住尤念的手腕,惺惺相惜道:“我终于能来找你了。我想要纯白灵刃都要想疯了!”   “快快快!”   钟离和将尤念拽回了椅子上,看起来比尤念更着急。   “你现在就拜本尊为师,本尊教你怎么把灵脉中的雷属性灵气凝结成灵刃!然后咱们师徒二人就称霸灵刃界,争取一个月之内变成修真界首富!”   似乎是已经看到堆积成山的金银珠宝,钟离和整个人的状态非常亢奋。   “前辈,前辈。”尤念按住钟和离拽她的手,“您、您先冷静一点!”   钟和离疑惑挑眉,“怎么了?”   尤念:“我……可能暂时不能拜您为师。”   为了走主线剧情,她必须拜项衡为师。修真界似乎没有一个人拜两个师父的规矩。   “不过!”   赶在钟离和生气之前,尤念转折道:“咱们可以先合作赚钱啊!”   完全没料到尤念会这么说,钟离和蹙眉,当即不高兴了。   他向后退了一步,双手抱胸,“你不拜本尊师,本尊为什么要与你合作。”   “这样......”尤念的商业头脑飞速运转,“前辈也是锻造师,也需要纯白灵刃。只要是前辈要用的灵刃,我都免费送给您。”   一听这话,钟离和的神色马上缓和了。   事实上,他险些因为“免费送”三个字直接笑出声来,不过马上意识到这样不太好,于是又把笑意给憋了回去。   钟离和轻轻咳了一下,“终身免费送啊?真的吗?”   “不止这一个好处,您只需要给我一千两银子。”尤念伸出一根手指,在钟离和面前晃了晃,“我就把纯白灵刃的代理权给您。您负责卖货,我负责按时产出,收益五五分。”   “一个小小的投资,终生有收益。”   闻言,钟离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索片刻,再次确认道:“本尊自己用的灵刃,你都免费给我?”   尤念:“对。”   钟离和:“本尊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帮你卖灵刃,就可以得到一半的收益?”   尤念:“对!只需要您要先付一千两银子。”   “嗯......”钟离和眨了眨眼睛,“好!本尊暂且答应你了!”   他打了一个响指,手中顿时出现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将银票塞进尤念手里,钟离和迫不及待道:“本尊现在就要免费的纯白灵刃。”   “你只需将灵脉中的灵气逼进手掌之中,用精神力使其凝成实体便可。”   闻言,尤念也不多废话,马上按照钟和离所说,在手掌中凝聚灵刃。   整个过程非常顺利,就好像这并不是尤念第一次制造纯白灵刃一样。   亮白色的雷电之力不停聚集,缩小,再慢慢塑形成锋利的刀刃形状。   尤念看着手掌上的纯白灵刃,感觉自己见证了一个生命的诞生。   灵刃成型,还不等尤念有所反应,钟离和便先一步将纯白灵刃拿了起来,“啊啊啊啊啊啊!”   尤念:“......前辈,您最好别这么大声,楼下还住着一位。”   钟离和根本没在听尤念说话,非常激动地按住尤念的肩膀,激动地把她摇来摇去,“这是世间第一个纯白灵刃!你根本不知道它的价值究竟有多大!纯白,意味着没有任何一丝杂质!用它锻造灵器必然事半功倍!”   “前辈,前辈!”尤念努力稳定住自己的身体,并保持着微笑,“这灵刃,您还满意吗?”   钟离和非常开心,“当然满意。”   尤念拱手,“那晚辈还有一个难事,不知能不能请前辈帮忙。”   钟离和:“你说便是。”   “五日之后,我和一个剑阁弟子有一场交手比试。而且是个不论输赢,我都没有好下场的比试。”   闻言,钟离和蹙眉,打断道:“世上还有这样不讲理的比试?这不就是欺负你吗?”   尤念:“不瞒前辈,我的对手......是皇族的灵水公主。”   “我知道她不好惹,也不想破坏比试的规矩。只求如果我赢了她,前辈能出面主持一下公道。”   “灵水公主?”钟离思索了片刻,“本尊好像认识她。”   尤念:“您......和殿下有交情?”   钟和离摇了摇头:“本尊和她爷爷有交情。”   尤念:“......”   钟离和的面容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说起这样霸气话来,莫名有几分滑稽。   他拍了拍尤念的肩膀,道:“你只管安心修炼,其他的,交给本尊就好。”   “皇族中的其他人都娇惯她,唯独她爷爷对她严厉。本尊和她爷爷关系不错,有本尊在,她不敢放肆。”   *   钟离和是“入仙”境的强者,自然是一诺千金。   有了他的承诺,尤念自然放心了许多,又将全部精力都放到了修炼之中。   尤念用钟离和给她的一千两银票买下了新手特购中的“混沌之体”。   买之前,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但是系统说过,新手特购里都是好东西。   其中最便宜的“异灵根”都吸引到了钟离和这么一个大人物,想来系统确实没有说谎。   “混沌之体”的价格是“异灵根”的两倍,也比“异灵根”更难吸收炼化。   剩下的五日,尤念几乎都花在了炼化“混沌之体”上,总算在比试之前熟练掌握了“混沌之体”的用法。   ......   清晨,校场上已经聚满了身着不同校服的云梦剑阁弟子。   又到了弟子比试的时间。   而且,因为尤念与灵水公主的赌约,这场比试便得非常有看点。   全剑阁的吃瓜群众都来了。   “我上次没来,听说有个伴读挑战灵水公主!真的假的?”   “是真的,我亲眼所见。那个伴读气势满满,主动挑衅!”   “我觉得那个伴读可能是疯了......灵水公主的手段有多狠,谁不知道啊?”   “那个伴读今天估计要被抽得遍体鳞伤了,灵水身份尊贵,剑阁的教习们都不敢拦她。”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鞭响,众人的讨论声戛然而止。   是手持水蛇毒鞭的灵水公主到了。 第23章 贰拾叁 你认输吗   片刻后,尤念也到了。   此时,校场上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   尤念先是向教习台处看了一眼,并未发现钟离和的身影,然后又扫了眼围在校场四周人山人海,乌泱泱的人群让她放弃了寻找钟离和的念头。   她心中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对系统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钟离和前辈不能准时赴约了。”   系统:“宿主,纯白灵刃对锻造师有着极强的吸引力,我觉得钟离和就算为了灵刃,也会过来保护你的。”   闻言,尤念蹙了一下眉,道:“但愿吧。”   其实她彻底掌握“混沌之体”的用法之后,就不再担心自己会输给灵水公主了。   但尤念赢了比试,那灵水公主更有理由治她的罪,教习很显然站在公主那边,尤念肯定还会吃亏。   如果钟离和出面,一定能保证尤念全身而退,但如果他没能及时到场……   想到此处,尤念心道:“算了,如果前辈不来,我再想别的办法。”   此时尤念的装扮与上一次弟子比试时无异,所以很多人认出了她。   她踏入校场的那一刻起,四周窃窃私语的声音又重新响了起来。   “怎么感觉这个伴读和上次不一样了?似乎是修为精进了不少!”   “修为精进有什么用?灵水公主可是我们这一辈中的第一人,打败一个伴读还不是轻而易举?”   “殿下下手一向没有分寸,我只怕会出人命,希望到时候教习可以及时拦住殿下。”   而尤念充耳不闻,踏上站台,慢慢走到灵水公主对面。   她拱了拱手,笑着道:“半个月不见,殿下变得更漂亮了。”   “哼。”灵水公主挥舞了一下水蛇毒鞭,仰着头,眼神轻蔑,“你就算再油嘴滑舌,本宫也不会手下留情。”   尤念:“那我和殿下就不太一样了,遇见漂亮的女孩子,我一定不会下重手的。”   “毕竟......”尤念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剑阁弟子,“当着这么多人,如果殿下输得太难看的话,会很没面子的。”   尤念的声音很大,校场上的人几乎都听到了,人群中顿时出现了不少嗤笑的声音。   对面的灵水公主也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你挑战本宫的时候,本宫觉得你脑子不好,没想到……其实你是根本没有脑子。”   “就凭你还想赢本宫?本宫劝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在水蛇毒鞭下活下去吧!”   因为任务是让灵水公主感到“挫败感”,所以单纯地击败她是不够的。   战前的气氛一定也要烘托好了,才能让灵水公主失败后产生巨大的心里落差。   于是尤念继续道:“殿下就觉得自己一定会赢?说不定会被我一招给吓得四肢僵硬,口吐白沫。”   灵水公主直接被这话给气笑了,“你怕是失心疯了吧?竟然想一招打败我?”   闻言,尤念却不再回话。   她笑得颇有几分张扬,伸出手,对着灵水公主做了一个“来”的手势。   嘲讽技能拉满,灵水公主被气得脸都红了,水蛇毒鞭抽在地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她轻轻一蹬地面,朝尤念极速飞去。   于此同时,她的眉间亮起四道半水绿色的印记。   修行之人,每当修为有所精进,眉间便会多出一道印记,称为“灵印”。   功法、灵器、灵根等等的不同,会造成灵印的颜色与形状各异。   当灵印达到八道,便可勾画出一个完整的图案,也象征着此人到达了“入仙境”。   这样的高手,全天下不超过十个。而尤念遇到的钟离和,便是其中之一,名号“元造仙尊”。   修为高深的修士,即使不出招,也会对修为低的人造成气势压迫。   如若修为相差巨大,修为高者只需亮起灵印,便可吓退敌手,使对方完全丧失使用灵力的能力。   一旦催动灵力,眉间灵印必会亮起。   因为这个,世上几乎所有修行者都无法掩饰、伪造自己的修为,只有一种人例外。   那便是拥有“混沌之体”的人。   这种人极为稀少,天生气息混沌,可以自主控制眉间灵印的数量、形状、颜色。   也就是说,拥有混沌之体的人,即使本身只有筑基的修为,理论上,也可以模拟出入仙境强者的灵力气势。   这种气势,如果运用的好,可以完全压制对手。即使对手内心十分强大,实力也必定大打折扣。   尤念冷静地看着灵水公主向她飞奔而来,勾起嘴角,轻轻一笑。   那灵水公主近在咫尺,尤念却闭上双眼,纤长的食指抵在眉间。   水蛇毒鞭向她抽来,风都化做锋利的利刃,尤念仍紧闭双眸,屹然不动。   灵水公主冷笑一声,大声道:“故弄玄虚!”   话音刚落,那尤念突然睁眼。   她的眼角尖尖,眼尾上挑,瞳仁中闪过一丝淡紫光芒,紧接着,眉间闪烁,亮起整整八道印记!   八道淡紫印记勾画出完整的雷电图腾,一时间,晴空突变,电闪雷鸣。   淡紫光波从尤念身体中激荡而出,直接将灵水公主推了出去。   她重重摔倒在地,腿已然被尤念模拟的仙者气势吓软了,手中的水蛇毒鞭不受控制地扭动着,仿佛一只濒死挣扎的蛇。   整个校场上的剑阁弟子都被尤念模拟的气势影响了,纷纷后退,眉间的印记不受控制地亮了起来,根本没有余力讨论战况。   那教习也只有合体修为,在这种气势下,也无法控制自己,灵力在周身乱飞,眉间灵印不停闪烁。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尤念,用仅有的一丝丝理智去思考尤念为什么会有仙尊级别的灵力压迫。   站台那侧,尤念悬浮在半空之中,周身萦绕着灵蛇般的闪电。   她眉间亮着八道灵印,垂着眼睛,俯视着倒地不起的灵水公主,眼神并没是蔑视,而是纯粹的无视。   尤念看着灵水公主,就像是在看一花一草,不屑带有丝毫的感情。   她没有武器,没有杀意,就像是慈悲的长者,高高在上、轻描淡写地问道:“殿下,你认输吗?”   此时的灵水公主根本爬不起来,甚至连抬头与尤念对视都做不到。   见状,尤念摇了摇头,红唇轻启,“你输了。”   她慢慢降回地面,足尖轻轻点地,收起了自己的混沌之力。   仿佛压在在场所有人头上的大山瞬间消失。   对面的灵水公主这才费力地站了起来,她踉跄了几步,握着水蛇毒鞭的手不停地颤抖着。   她非常愤怒,道:“虽然你装得很像,但你骗不了本宫!”   “本宫的爷爷是凌君仙尊,本宫亲身体会过入仙境强者的气势,你根本没有那么强的修为,你是装的!”   尤念也不否认,“装得也够打败你了。你现在腿都软了,难道还有一战之力吗?”   灵水公主:“你!”   她用水蛇毒鞭住着地面,堪堪站稳,气急反笑,“好!你很好!”   “但本宫也说过,你赢了,本宫就认定你是当日偷袭本宫的人。本宫照样要治你的罪!”灵水公主咬着牙,挥了挥手,“皇族护卫何在,把他给本宫拿下!!”   修为越是高深的人,就越不受混沌之力的影响。   更何况皇族的护卫都是经过无数训练的,本就比常人更能免疫灵力压制。   而此时,钟离和似乎仍未赶到……   尤念看着冲上来的十数个合体期高手,后退两步,心脏突突狂跳。   方才使用混沌之体,已经消耗了她太多的灵力,此时的她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她蹙眉,朝高处看了一眼,大声道:“项衡长老!我怎么说也是你的准徒弟,你再不出手,我可就要被带去皇宫了!”   话音刚落,一道烈火从天而降,直接落在了尤念身前,筑起一道隔绝众人的火墙。   尤念早就算准了,今日,正好是项衡回剑阁的日子。 第24章 贰拾肆 仙尊驾到   从天而降的烈火颇有几分不分敌我的意味,将皇族护卫逼退的同时,也将尤念烧得不轻。她捂住口鼻,咳嗽着向后退了几步。眼前燃烧的浓烟渐渐消散,依稀可见一人影慢慢落回地面。   黑红衣袍翻飞,一欣长身影立于站台之上,赤红火焰之间,俊美无暇的面容若隐若现。   项衡双手合十,敛眸,眉间浮现七道印记,灵魂之力直接发声,“退下。”   大乘巅峰的灵力压制冲荡而出,比方才尤念模拟的更有实质,十数个皇族护卫顿时后退数步。   然而灵水公主并未发令,皇族护卫紧握灵器,进退两难。   两股势力一时间,剑拔弩张,谁也吓不退谁。   尤念恨铁不成钢,上前两步,对项衡急道:“长老你行不行啊?擒敌先禽首,你别管护卫,对灵水公主出手啊!”   项衡侧眸,眼神冷冽,比方才看皇家护卫的时候还要凶狠。   尤念:“......”   她挑了一下眉,非常识时务地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然后,项衡转回头,扫视过皇家护卫,眼神最后停留在灵水公主身上。   项衡并未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双狭长的眸子凝固不动。   四周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住了。   半晌后,还是灵水公主败下阵来,蹙了下眉,挥了挥手。   皇族护卫这才退下。   项衡重新垂下眼眸,转动了一下手中的佛珠,空灵之声再次响起,“教习何在?”   闻言,一直在旁边观望,不敢上前的教习这才飞上站台。   他恭恭敬敬地对着项衡行了礼,道:“长老。”   项衡侧眸,“弟子比试,你办得不好。该罚。”   教习惶恐低头,“是、是......”   项衡:“管束弟子不利,识人不清。更该罚。”   教习:“这......恕在下愚昧。”   话音刚落,项衡侧伸出手,一道劲风将尤念的发丝吹开,也吹开了她脸上的伪装,露出她原本的面容。   尤念连忙顺势而推,紧紧裹住自己的外衣,这才没让项衡的风把自己的衣服给吹走。   尤念面容中英气与清秀相存,年纪又小,纵使发丝散落,也不好轻易区分男女。   然而她在风中转了数圈,原本宽松的衣服被风吹得收紧,勾勒出了她曼妙的曲线。   围在下方的弟子们当即发出数声惊呼。   “天呐!那人不会是是个女子吧?”   “项衡长老好像认识她。莫非此人根本不是伴读,而有别的背景?”   “她方才好像说自己是项衡长老的准弟子......”   “不会吧?项衡长老至今从未收徒。”   教习被眼前这一幕吓得不轻,竟直接磕巴了起来,“这、这这......”   项衡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她名为尤念,是我特许进湛卢班修行的弟子。这半个月,她为何没有进湛卢班,又为何身着书童之衣?”   教习:“您特许的湛卢班弟子......这尤念姑娘并未与我说过这事啊!”   项衡蹙眉,似乎根本没料到会是眼下这种情况。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问道:“眼下又是怎么回事?”   站在一旁的尤念一言不发,教习只好战战兢兢地将向项衡讲述尤念与灵水公主间的恩怨。   尤念知道,这项衡只能在方才的危机时刻救下她,一旦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必定严惩于她。   她看似面无表情,实在心急如焚,心道:“钟离和前辈,究竟是什么事拖住了你,你怎么还不过来啊......你再不来,我就要被项衡治罪了!!”   听完教习所说之后,项衡面上表情并未有半分改变。   他慢慢抬眸,与尤念对视,“你结丹了。”   尤念回过神来,答了声:“是。”   闻言,项衡表情还是没有改变。   他放下双手,慢慢从衣怀中拿出一块金色的令牌,递给了尤念。   一旁的灵水公主一眼便认出了那令牌,“这是代表甲子的令牌!”   围在校场四周的人中也有不少认出了这令牌,当即发出数声惊呼。   “天呐!项衡长老竟然当众将甲子令牌给了她!”   “她什么时候通过的历练啊?”   “项衡长老给甲子的标准是最高的,这是他给出的第一个甲子令牌!”   “那......这个尤念岂不是变成了项衡长老的开门大弟子了?”   尤念成功在一个月之内结丹,项衡自然守承诺,将“甲子”给她。   这本也是她应得的东西,尤念也不犹豫,直接伸了手。   此时,项衡缓缓眨眼,声音空灵,“拿了令牌,就是我的徒弟了。”   闻言,尤念抬眸。   她知道项衡这是在提醒她,拿了令牌,就要被他管束。   然而拜项衡为师也不是尤念能选的。纵使她也不愿意,那也没有办法。   所以尤念直接把令牌抽了出来,漫不经心地道了声,“多谢师尊。”   她看向项衡,笑得颇有几分随意,看不出半分尊重,“弟子之后一定尊师重道,好好孝顺师......”   话没说完,项衡便淡淡打断了她的话,“跪下。”   尤念一愣,“什么?”   项衡并不重复自己的话,而是仍用冷淡的眼神看着她。   尤念磨了磨牙,不服道:“为何?”   “你不把文书给教习,入湛卢班修行,反而假扮书童,偷袭灵水公主,后却又主动挑衅,行为诡异,可见目的不纯。”   项衡微微仰头,垂眸与尤念对视,手中佛珠转动,“为师要审你。”   闻言,尤念笑了声,轻松道:“你我师徒之间,何必用审这个字,我又何必跪下?”   “师尊直接问我就好。”   项衡摩挲了下红木佛珠,淡淡道:“你肯回答?”   “当然。”尤念勾唇一笑,“师尊以前从未特许过谁进剑阁,我怕一个文书不能取信于教习,故而先扮作书童,等师尊日后亲口承认我,我再入湛卢学习也不迟。”   “至于偷袭公主殿下,是想保护同门。后来又主动挑衅,是因为看不惯公主行事嚣张,我自然要行侠仗义。”   项衡:“我不曾看出你有如此好心。”   尤念冷哼一声,“你又为何总觉得我品行不端,是个坏人?”   项衡淡淡提醒,“尊师重道。”   尤念蹙眉:“尊重是相互的。”   项衡却不再与她废话,手势一变,无形的威压直接压在了尤念身上。   他面色不变,对尤念却决不手软,想用威压直接逼迫尤念跪下。   尤念方才所说,项衡一个字也不信。   上次历练之时,他便看出这尤念为人狡猾、嚣张,如此行事诡异,背后必定有大秘密。   项衡不愧是大乘巅峰高手,在他的威压之下,尤念竟然连灵力都无法凝聚。   但她紧紧握着拳头,拼尽全力与威压抵抗。   尤念为人跳脱随性,从不在乎这些虚礼。   其实依照她的性子,跪一下根本无所谓,至少不至于如此费力抵抗。   但她就是非常不想顺从项衡。   纵使气势压顶,尤念仍咬着牙,挺直身体,“弟子所言,句句属实。”   项衡面似冰封,双眸漆黑深沉,“为师不信。”   自从项衡认出尤念父母的那一刻,在心中就把她归为了坏人一类,之前的历练之中,又发现她为人狡猾,便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所以就算收了她为徒弟,也半分不会护短,对她比对外人严厉数倍。   所以这尊重师父的戏码,尤念一秒也装不下去了。   尤念咬牙:“你奶奶的......”   此时,天空突然电闪雷鸣。   更强大的威压从天而降,竟直接把项衡的气势给抵消殆尽,又激荡起一番更大的波涛。淡紫色的灵气在校场之上弥漫,又聚成一个完整的雷电图腾。   是入仙境的强者到了。   “后辈,看好了,这才是仙尊的灵力压制!” 第25章 贰拾伍 撑腰   听到这个声音,尤念顿时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苍天啊,钟离和前辈终于来了。”   方才她使用混沌之体时,模仿的便是钟离和的气息。   此时钟离和本尊驾临,带着更加雄浑强大的气势,不容反抗地压制了在场的近百名修士。   “是入仙境的强者!”   “这位仙尊怎么看起来如此年轻,仿佛只有十六、七岁。”   “修为到了这个层次,自然可以返老还童。”   “天下的仙尊两只手就能数过来,以少年模样示人的,应该只有元造仙尊了!”   钟离和黑衣翻飞,慢慢降落在站台之上。   他将尤念护在身后,背手,微微仰头,带着几分傲慢地看向对面的项衡。   ......如果他头上没有两片鸡毛的话,气势就展现得非常完美了。   尤念向钟离和挪了挪,小声道:“前辈,你、你方才去干什么了?”   钟离和垂头,非常懊恼地回答道:“嗐,别提了!本尊方才打架去了,结果掉进了鸡窝里!要不然,本尊怎么可能来晚?”   尤念:“......”   究竟是和谁打架,会掉进鸡窝。   钟离和拍了拍尤念的肩膀,道:“放心,校场上发生的一切,本尊赶来的路上都听到了。有本尊给你撑腰,不用怕。”   那边的项衡自然是一字不落地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他蹙了下眉,然后拱手行礼,“元造仙尊。”   钟离和答应了一声。   饶是项衡,面对入仙境的强者,也必须足够恭敬。   他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知仙尊造访云梦剑阁,有何贵干?”   钟离和被问得一哽。   他来剑阁主要是为了偷雷刃之场上的灵刃,说出来实在不光彩,被项衡这么一问,当即支吾了一会儿,“额......嗯......”   尤念马上在旁边提醒道:“前辈,您就说关你屁事!”   “对对对!”   钟离和理直气壮地一仰头,大声道:“关你屁事?!”   “你们云梦之巅十三个长老的灵器都是本尊造的!本尊对云梦可是有大恩情!难道来逛逛你们的附属外门都不行吗?!”   “......”项衡用十足冷冽的眼神瞥了尤念一眼,“仙尊,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仙尊能来云梦剑阁,是我们的荣幸。”   “想来如果无上仙尊知道了的话,也会很欢喜的。”   “无上仙尊?”钟离和抓住尤念的手,将她往自己身后带了带,“你别以为本尊听不出来你在用她压本尊!”   “无上仙尊在入仙境中没有敌手,本尊确实忌惮她。但你不过是她的一个下属而已,难不成本尊还会怕你!”   项衡:“仙尊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抬眸,看向被藏在钟离和身后的尤念,“只是尤念是我门下弟子,还请仙尊不要插手我们师徒之间的事情。”   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在这个世界里,师父管教徒弟,就像父亲管教自己的小孩一样,是不容外人插手的家事。   闻言,钟离和却是恶狠狠地笑了一声,“你不提她拜你为师还好,一提我就更生气了!”   项衡一愣:“为何?”   钟离和:“本尊之前要她拜本尊为师,结果她竟然拒绝了!”   “本尊可是全天下唯一一个入仙境的锻造师,就算是世上屈指可数的那几个战力在本尊之上的仙尊,为了灵器,那也得对本尊恭恭敬敬、客客气气!”   “本尊这样的地位,全天下想拜入本尊门下的人如过江之鲫!尤念却拒绝拜本尊为师!”   钟离和越说越气,头上那片天空的雷云变得越来越重,“本尊这些天来百思不得其解,今天才知道原因。”   “原来是她已经看中了你做她的师父!”   话音刚落,顿时惊起一片哗然。   “天呐!尤念竟然为了项衡长老,拒绝了元造仙尊!”   “虽然项衡长老实力和天赋都属翘楚,但可是远远比不上元造仙尊的地位!”   “这样看来,尤念一定非常崇拜项衡长老,崇拜到愿意为了他,放弃元造仙尊......”   尤念:“......”   她拽了拽钟离和的袖子,小声道:“前辈、前辈,不是因为他,咱们以后再说这个事情......”   对面的项衡听到这些话,显然也愣住了,完全没有料到尤念竟然因为自己拒绝了元造仙尊。   也是过了片刻,他才缓过神来,“即使如此,仙尊也不该插手我们师徒之间的事。”   钟离和微微仰头,道:“你们之间的事呢,本尊可以不管。”   “本尊只是想说,你用不着审她。”   “因为尤念所做的所有反常之事,都是本尊吩咐的。”   闻言,项衡蹙眉,“那仙尊为何吩咐她假扮书童,偷袭灵水公主,后又让尤念挑战她?”   钟离和:“额,这个,关你屁事!”   尤念:“......”   前辈看起来脑子不太灵光的样子。   她上前一步,接着道:“前辈与灵水公主的爷爷相熟,此次来到云梦剑阁,发现灵水公主为人蛮横,欺辱同门,便想略施小惩,起到长辈管教小辈的责任。”   “于是前辈吩咐我想办法打败殿下,让她知道即使在同辈中,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灭一灭殿下的锐气,好让她以后学会谦虚谨慎。”   “而我的身份越低,公主就越能在战败后感到挫败,所以我才会先假扮书童。”   钟离和闻言,转过身来,由衷地鼓了鼓掌,“合情合理,合情合理!”   “没错,本尊就是这么想的!”   项衡:“......”   这两个人的态度,是在糊弄鬼吗?   说完,钟离和看向一旁的灵水公主,“你小时候,本尊还抱过你呢。那时候你可爱得很,没想到现在你变得这么蛮横。”   “现在你知道自己也不是最强的了吧,以后对待别人要谦逊有礼,知道了吗?”   灵水公主唯一害怕的人,就是她的爷爷,此时听说眼前这仙尊是爷爷的朋友,气焰当即灭了大半。   “仙尊,我、我知道了。”   “我以后会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的。”   与此同时,尤念脑海中的系统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提示。   <   叮!任务完成!   召唤灵符已存入识海   灵气已储备,宿主可选择适当时机炼化,完全炼化成功后修为可达到‘金丹中期’。   >   尤念心道:“竟然要我毫无悬念地打败她,再加上项衡阻止她、再加上前辈训斥她......才能让灵水公主感到挫败。”   看来任务的难度果然是递增的。   改造灵水公主比改造花时锦要难上许多。   教育完灵水公主,钟离和又看向项衡,挑了下眉,“怎么样?这个借口......不是,这个理由,你还满意吗?”   钟离和尊号“元造仙尊”,是站在锻造界最顶端的仙者,并非项衡可以比拟。   此时他就算是摆明了要戏弄项衡,项衡也不敢反驳半句。   项衡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怒意,道:“多谢仙尊解惑。”   钟离和:“你还要罚你的徒弟跪下吗?”   项衡:“......不敢。”   钟离和挑眉,“你方才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审问尤念,此时真相大白,你不道歉么?”   闻言,项衡抬眸,一双漆黑的眸子直视过来,带着浓烈的冷意。   钟离和不为所动,护尤念在身后,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回答。   “那尤念姑娘为了拜项衡长老为师,可是拒绝了元造仙尊啊!她付出了这么多,长老竟还轻易冤枉她......”   “项衡长老此举,着实让人心寒,是该道歉。”   “对啊!只是说一句对不起而已,项衡如果连这点小事都不愿做,实在是配不上尤念姑娘拜师的诚意。”   站台下的剑阁弟子们议论纷纷,项衡表情却半分不变。   片刻后,他开口道:“待我完成无上仙尊交与我的任务,便去云梦之巅领‘鞭罚’。”   鞭罚,乃用吞灵兽的皮特制成鞭,抽在修士身上,会吸取修士灵脉中的灵力。   也就是说,受完鞭罚之后,修为会退减,还会损伤灵脉与仙骨,影响日后的仙途,甚至有可能使修士永远无法踏入“入仙境”。   故而鞭罚是一种非常严重的刑罚。   听到项衡要领鞭罚,连钟离和都震惊了。   他目瞪口呆,连忙道:“你疯了啊!”   “是你自己说要领鞭罚的,不是本尊逼的啊!你、你以后修为无法精进,可怨不到本尊头上!”   方才还在指责项衡的弟子们,也顿时改了口风。   纷纷劝说项衡三思。   而项衡屹然不动。   教习大喊一声,道:“尤念!事情因你而起,你还不快劝劝你师父!”   正在认真吃瓜的尤念:“?”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没想到这个项衡做起事来,也挺茶的啊......   尤念冷笑一声。   那我能让你茶到我吗?   这个世上,没有人,能茶到我!   “师尊......”尤念马上变脸,抽泣了一声,“你宁可受鞭罚,都不愿意对我说一句对不起吗?”   她内心毫无波澜,表情却非常绝望,“我知道,就算我拒绝了元造仙尊,也不能让您满意。可是我以为,这至少能让你多看重我一点点......”   “没想到,您还是这么讨厌我。”   “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请直接把我逐出剑阁,给项衡长老出气!” 第26章 贰拾陆 道歉   那边的项衡拨开围着他的众人,上前一步,于尤念身前站定,“你已经收了我的令牌,是我的亲传弟子,怎么能离开云梦剑阁?”   两人离得很近,项衡将尤念挡得很严实,旁人几乎看不到尤念的神情。   于是尤念懒得再装。   尤念脸上还挂着眼泪,但眼神得意,甚至带着肆无忌惮的攻击性。   她缓缓道:“师尊若受了鞭罚,弟子我怎么还有脸面留在剑阁?”   项衡:“......”   他看似是想严惩自己,实在却把尤念陷入了不仁不义的境地。   原本明明是尤念占理,“鞭罚”两个字一出,就逼得她委曲求全。   项衡这番心思,尤念并不点破。   她只是缓缓挑了下眉,直视着项衡,“所以,我能不能留下,就看师尊你怎么做。”   项衡与尤念对视半晌,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我是云梦之巅的长老,刻苦修炼,是为给云梦之巅效力。鞭罚会损伤修为,确实不妥,是我考虑不周全了。”   “方才也是我太心急,不该在没认清事情之前,就审问于你。这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原书中,项衡自诩正人君子,不能杀掉尚未真正犯下大错的尤念,但又时刻提防尤念走向和她父母一样的路。   故而,对于困尤念在身边,项衡是有执念的。   只要拿捏住这个,就相当于轻松握住了项衡的软肋。   短短两句话,就让项衡不再声称领鞭罚,还道了歉。   尤念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向后退了半步,回到了钟离和身后。   钟离和见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本尊还以为项衡一诺千金,没想到说话还没有放屁准,一会儿就改了主意。”   钟离和身份高贵,一直被众人捧在云端,从不怕得罪谁,说话向来没什么忌讳。   这话说得放肆,却也着实有几分搞笑,站台下面的弟子们好多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项衡:“......”   他似乎再也不想与钟离和多话,便把目光投向了尤念。   “尤念,我此次回到剑阁,是因为骨皮妖母的事情有了进展。因为一些特殊原因,经长老们商定,决定由你、关山月、花时锦三个人继续跟进这件事的调查。”   “花时锦数日前已经被她的祖父接了出去,现在我要把你和关山月也带走。”   项衡看着尤念,挥了挥手,“你先回去,与关山月一起准备准备吧。”   闻言,尤念一愣,心道:啊?这么快又开始新副本了?   不过也好,云梦剑阁中人多眼杂,尤念也不好使用刚刚得到的召唤灵符。   这次外出,正是她开始修鬼道的一个好机会。   *   临行之前,尤念凝结出数个纯白灵刃,并把它们交给了钟离和。   她非常认真地嘱咐道:“前辈,等我回来以后,您可一定要买到一万五千两银子啊!”   “晚辈有很想买的东西,需要在半个月之内攒齐这一万五千两。”   “一万五千两?”钟离和自信挑眉,“别说这么点银子,就算翻上两倍,那也不在话下!”   听到这话,尤念顿时松了一口气,还未来得及道谢,便见那钟离和从袖中拿出了一块令牌,递了过来。   尤念:“这是?”   钟离和:“这和项衡给你的甲子令牌是一种东西,多用于师徒之间。”   “前辈。”尤念万分感动,几乎热泪盈眶,“您竟然不介意我拜了项衡那厮为师,还愿意把您的弟子令牌给我......”   不等她说完,钟离和便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门,“打住打住!”   “本尊呢,虽然非常非常想收你为徒,但是绝不可能倒贴!送你这令牌,另有他用。”   “不过,咱们就算不是师徒,那也是合住赚钱的关系,本尊还是会罩着你的。”   钟离和将令牌塞进尤念手中,“这种令牌有定位之效。如果你半个月内回不来的话,本尊会靠着与这块令牌的感应,将一万五千两银票送到你手中。”   新手特购的限时还剩半个月。   尤念其实也有些担心,因这历练,误了时间,错过了最后两样好东西。   于是她将令牌仔细收好,拱手道:“还是前辈想得周到。多谢前辈!”   与钟离和告别之后,尤念便来到约定集合之处。   项衡与关山月已经等在了哪里。   尤念拱手行礼,道:“钟离和前辈有些事情要嘱咐我,所以我来得晚了一些。”   “没关系。”关山月笑得很轻、很温柔,“我和长老也是刚刚才到。”   说完,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纯白色的乾坤袋,递给尤念,“你没回竹楼,我便为你准备了几件衣服与一些丹药,放在这里了。”   尤念一愣,“啊,谢谢。你这些天身子一直不大舒服,我本来不想麻烦你的。”   关山月:“没关系,我好多了......你不用担心我。”   闻言,尤念下意识顺着他的话,道:“你先是受了内伤,又被灵水公主抽了一鞭子,我怎么能不担心你?”   项衡站在两人旁边,一直沉默不语。   闻言,他似乎听出了什么,突然蹙了下眉,道:“这半个月,你们住在一起?”   尤念大大咧咧反问:“那不然呢?”   关山月也抬起头,看向项衡,澄澈的双眸中满是真诚的疑惑,“长老,您看起来有些生气,是......我们住在一处,有什么不妥吗?” 第27章 贰拾柒 消失   项衡转了转手中佛珠,道:“男女有别,当然不妥。”   闻言,关山月似乎很是惭愧,握着乾坤袋的手紧了紧,垂着眼睛,道:“都是我的错,是我考虑不周,以后一定改正,还请长老不要怪罪于尤念姑娘。”   尤念:“……什么啊,明明是我要求和你一起的,你认什么错啊!”   说完,她偏身去看项衡,蹙眉道:“与关山月同住,是因为我女扮男装,就算有不妥之处,那也是事出有因,还请师尊海涵。”   项衡蹙眉更深,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尤念的一声惊呼给盖了过去。   尤念接过乾坤袋,发现上面有几点血迹,忙拉过关山月的手,一看,上面果然有一道极深的伤口。   关山月的手很好看,五指修长,指甲圆润,手背上有一颗朱砂痣。他很白,指节上的血迹便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尤念惊道:“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被她突然抓起了手,关山月有些局促,浓密纤长的睫毛垂下来,“小伤,我不小心划到了而已。”   他眨了眨眼睛,“乾坤袋上沾到血了,我给你换一个吧。”   “换什么?我又不嫌弃你。”尤念将乾坤袋放入自己袖子里,“你手也受伤了,还能不能御剑啊?”   项衡:“......”   项衡:“这一点皮肉之伤,怎么会影响御剑?”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苦大仇深,侧伸出手,断情剑飞入他掌中。   “不必再多话,速速启程。”   说完,项衡便御剑起飞,向云梦剑阁外飞去。   而关山月也急忙抽出自己的“避阳”,带着尤念跟了上去。   *   云梦剑阁坐落在最繁华之处,一直向北飞去,人迹便快速地减少,慢慢地,便是连路也没有了,错落不齐的树聚集成林,密密匝匝的树叶十分随意地生长着。   森林之中,时不时传出几声猛兽的吼叫,高耸的树干上的枝叶被灵气的波动震得左右摇摆,散落一地。   项衡御剑飞行的速度极快,关山月险些跟丢。   直到后来尤念因为飞得太快站不稳,忍无可忍地抱住了关山月的腰,前面的项衡的速度才降下了一些。   最后,项衡便在这片森林之前,降落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尤念与关山月安稳落地,然后开口道:“这也是一次历练,如果你们和花时锦能完成这次历练,我可以破例让你们三个人都得到甲子。”   闻言,关山月很惊喜,“每个湛卢班的弟子参加历练的次数都是有限的,按理说,我和花时锦师妹已经没有再参加历练的资格。”   “长老不但破例,又给了我们一次参加历练的机会,还将这次历练的甲子名额增加到了两个......”   关山月越说,尤念就越觉得不对劲。   原小说中的项衡,墨守成规、十分古板,怎么会突然如此好心,给关山月和花时锦破例?   项衡上一次破例,是把尤念收入云梦剑阁,原因是想把她变相囚禁,彻底控制她,可以说是憋了一肚子坏水。   ......那这一次破例,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尤念上前一步,道:“我已经得到甲子了,还要再参加一次历练吗?”   项衡转动手中佛珠,“你参加到这次历练中,就是我为他们破例的条件。”   “怎么?”他黑漆漆的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尤念,“你不愿意帮助同门么?”   尤念:“......”   好大一顶帽子扣了过来。   她轻轻一笑,很随意道:“我可以不愿意吗?”   项衡并不回话,只是用一双无情的眸子看着她。   尤念也不奢望他改变主意,阴阳怪气回了句,“师命大过天,师尊既然吩咐了,做徒弟的自然遵从。”   听完她的话,项衡才将注视着尤念的眼神收回。   他的声音很冷,明明是在和尤念说话,却不看她,而是垂下了眸子,“为师期盼你平安归来。”   虽然是一句祝福的话,但尤念莫名觉得毛骨悚然。   她在心中呼唤了几声系统,半晌没有回话。   没有得到回应的项衡站在原地,显得有几分尴尬。   关山月往四周看了看,开口打破寂静,“长老,为何不见花时锦师妹?”   项衡侧身,眼神示意身后的森林,“穿过它,她就在后面的春泥城中等着你们。”   “你们要先找到花时锦,再调查清楚骨皮妖母一事,便算完成历练。”   “好了。我能说的,已经都告诉你们了。”项衡将合十的双手放下,“这次历练比上次凶险,你们且小心。”   说完,他身形一闪,就像上一次历练一样,突然消失了。   尤念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烈,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关山月似乎以为她害怕了,便走到她身边,轻抚了抚她的后背,“尤念姑娘,虽然这森林中有很多凶猛的灵兽,但长老会在暗中观察我们的表现,并护我们周全的。”   他又拨了拨尤念的碎发,声音很温柔,“你不要害怕。”   尤念:“你说......他为什么一定要我再跟着你们历练一次呢?”   “不知道。”   关山月摇了摇头,随后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可能是长老觉得这次的历练,很适合你吧。”   “这次的历练......适合我......”   尤念重复了一遍关山月的话,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这片森林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关山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只知道这里有很多灵兽,再就没有特殊之处了。”   尤念叹了一口气,“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完,她扯住了关山月的袖子,道:“我们一起进去。”   关山月低头,看了一眼尤念的手,纤长的睫毛扇了扇,“好。你抓紧。”   两人就这样一起走入了森林之中。   这里的树很高很密集,树叶长得也甚是浓密,是以踏入森林的那一刻,四周顿时暗了下来。   耳边有很强的风声,树叶像下雨一样往下掉,细小的飞虫不停地扑到脸上。尤念闭上了眼睛,正好错过腰间挂着的甲子令牌发光的瞬间。   并没有走很远,手中拽着的衣料就突然变了触感,尤念费力地睁开眼睛。   只见手中抓着的竟是一片枯树叶。   关山月不见了。 第28章 贰拾捌 舅舅   四周弥漫起浓厚的白烟,枯叶在手中瞬间湮灭。   紧接着,数声鬼魅的尖叫声从四面八方传入尤念的耳朵。   挂在尤念腰间的甲子令牌不停地颤动,最后直接炸裂开来,炸出一小片清明,白烟四散,从中走出一修长身影。   那人披散着长发,身着一宽松长袍,衣摆处如云般漂浮,黑色雾气萦绕其周,腰身四周围着一圈符咒。   围绕着那人漂浮的符纸均用猩红之色画就,瞧起来十分瘆人,与仙家所有符咒相差甚大。   他足尖踏地,慢慢走到尤念身前,瞧起来笑眯眯的,“终于找到你了。”   眼前这人面容雌雄莫辨,断眉之下,是一双狭长的红瞳。   他下巴削尖,挺拔精致的鼻子之下,薄唇赤红,仿佛刚吃了两个小孩。   眉间灵印闪动,是为黑色,整整八道。   大乘巅峰的修士。   凭空多出了这么一个强者,尤念还保持着冷静。   她十分淡定地扫视了一圈,问道:“这是你设的幻境?我的同伴呢?”   那男人闻言轻笑,声音也有几分雌雄莫辨的意味,道:“我只想带走你一个人。他自然在幻境之外。”   尤念:“......”   见尤念没什么反应,那男人反而来了兴致,问道:“你怎么不问我是谁?”   哪里还用问。   他说出的第一句话就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终于找到你了。”   ......一直在寻找尤念的,只有极远之地的那群鬼修们。   尤念的母亲是曾经的天下第一鬼修,而修鬼道,最重要的就是血脉。   不出意外,尤念会继承她母亲的天赋,若修鬼道,不废吹灰之力便可登峰造极。   极远之地的数个势力都一直想找到她,将她带回去培养,为他们所用。   但此时尤念还需要假装不知道自己老妈是谁,于是很配合地问了一句,“你是谁?”   那男人勾唇,露出一个甚为妖媚的笑容。   他抬起手,用猩红色的尖锐指甲点了点自己的脸颊,“我叫俞宗,是你母亲的师兄,按辈分算,你应该叫我舅舅。”   尤念:“......您是来认亲的?”   “你的母亲是天下第一鬼修,你继承了她的血脉,必能成为下一个鬼修尊者!”   说完,他上前一步,“……你的身世很特殊,不是一两句能说清楚的,等我把你带回极远之地后,再慢慢与你解释。”   “乖。”他用一双狭长的眸子看着尤念,开口,颇有几分蛊惑的意味,“小念,和舅舅回家吧。”   尤念身子虽然向后躲去,口中却问:“你这幻境,外人能看到其中情景吗?”   俞宗挑眉,伸手轻而易举地挡住了尤念的动作,“为何问这个?自然是不能!”   听到这话,尤念才放了心,“好,那我就直说了。”   “云梦之巅的人一定察觉到有鬼修潜入。他们用我为饵,引你出来。”   “我的甲子令牌有定位之效,方才你虽然将其打碎,但已经晚了。不出片刻,云梦之巅的长老们就会过来捉拿你。”   见到这鬼修之后,尤念马上便想明白项衡为何一定要她参加历练了。   云梦之巅一直想整治离开极远之地的鬼修,如今得到了她这个极品诱饵,自然没有不用的道理。   那俞宗闻言,却挑眉一笑,“我知道。”   “你知道?”尤念蹙眉,有些不可思议,“知道还不快逃?”   “云梦之巅十三位长老,每一个都是大乘巅峰期,你难道要以一抵十三吗?”   俞宗又上前一步,一下抓住尤念的衣领,道:“云梦之巅以你为饵,可见待你并不亲厚。”   “所以要逃也是和你一起。我死了不要紧,只要有一丝丝希望能将你带回极远之地,我都不会留你在此,被他们利用。”   “因为你我毕竟血脉相连,舅舅疼你。”   嘴上说着疼她,大乘期的灵力气势却瞬间火力全开,黑色的灵力毫不客气地激荡开来,压得尤念根本无法反抗。   她也没料到这俞宗如此疯癫,一时落了下风,回过神来时,额头上已经被贴上了一张符纸。   俞宗:“小孩子不懂事,我怕你反抗,只好先封了你的灵力。”   “不怕,等到回了极远之地,你就是我们的圣女。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对你俯首帖耳,再不会有人像我这般放肆!”   尤念不可能乖乖回跟余宗走。   原小说中极远之地的王,不是什么好东西。   项衡一心想要阻止女主走入邪道,草木皆兵。后来因为他人设计调拨,他忍无可忍,破了一直以来坚守的法度,抽了尤念的仙骨,彻底阻断了她的晋升之路。   而极远之地的那些人,一心想要女主修鬼,几次激化项衡与女主的矛盾,想让女主因此离开云梦之巅,出走极远之地,直接导致了项衡认定女主绝非善类。   总而言之,两边都不正常。   尤念:“......你马上放开我,自己逃走,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俞宗闻言,很是不屑地冷笑一声,“你不客气又如何?”   那贴在尤念眉心的符咒,封印了她的灵力。   雷灵根和混沌之体都不能使用。   但是,她还有其他好东西。   识海之中的“召唤灵符”已经是蠢蠢欲动、蓄势待发了!   召唤灵符是修鬼最基础,也最不能缺少的符咒。   将血滴在灵符之上,它便会燃烧殆尽,并召唤出有怨念的已死之物,供自己所用。   尤念:“……你说我修鬼道很有天赋是吧?”   俞宗:“这是自然,我们鬼修最讲究传承……啊卧槽!”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那尤念咬开了自己的食指,一张高品阶的召唤灵符飞向半空,在腥红的火焰下烧成了灰烬。   俞宗不可置信地看向尤念,“不是吧不是吧,你已经开始修鬼道了?”   “你敢在云梦之巅的眼皮底下修鬼道?你不怕被他们抓起来,绑在树上烧死?”   尤念:“实不相瞒,我还拜了项衡为师。”   “项衡?那个最痛恨鬼修的长老?”俞宗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了,“你是他的徒弟,然后背地里偷偷修鬼道?”   “……刺激!大胆!不愧是我师妹的女儿!”   俞宗勾唇一笑,“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召唤灵符,我还是应付得过来的。”   “你虽然很有天赋,但是修为尚浅,召唤出来的死物,估计连我的幻境都破不开。”   尤念冷静地与俞宗对视,片刻后,回道:“是吗?”   话音刚落,四周传来轰隆隆数声巨响。   白雾快速消散,树枝噼里啪啦地向中间倒去,砸起一片尘土。   一条散着淡淡黑雾、血淋淋的粗长龙尾甩了过来。 第29章 贰拾玖 救出   在使用“召唤灵符”的时候,尤念也不知道自己能召唤出什么。   所以当那条巨大的龙尾把俞宗拍开,将她载到身上的时候,她也晃了神。   这条龙身上的鳞片掉落了大半,散着淡淡黑雾的躯体之上鲜血淋淋,但行走的速度仍就极快。尤念紧紧抱住他的龙角,才能保证自己不被甩掉。   尤念能感觉到这条鬼龙的修为还没到合体期,根本无法与那俞宗抗衡。   他只是有条不紊地逃跑,任凭俞宗在身后狂喊,数道符咒爆炸在他周身,鳞片每每护住尤念,并未让她受到本分伤害。   俞宗变得非常暴躁,“闻所未闻!闻所未闻!气死我也!气死我也!”   “召唤灵符召出来的东西,不被怨气趋势滥杀,而是见人就跑!这真是太侮辱鬼修的尊严了!”   “鬼修永不会逃跑!啊啊啊你站住,我要好好教育教育你!”   行至一处,这条鬼龙突然停下身形,庞大的龙身转过一个弧度,看向追在后方的俞宗。   尤念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摸了摸这龙的龙角,安抚道:“可是跑不动了?没关系,让我来......”   话还没说完,龙身侧的龙鳞便竖了起来,挡住了尤念的耳朵。   尤念:“?”   随即,龙吟之声划破天际。   这鬼龙吼叫了一声之后,四周的山林之中便接连响起数声龙吟声回应。   这片树林,名为“灵兽之森”。   隐藏在林深处一汪灵泉的乌龙正是这片森林的万兽之王,在这龙吟之下,也跟着吼叫了一声。   一时间,山摇地动。   万兽回应。   俞宗被无数声兽吼震得身形一顿,道:“卧槽!这鬼东西虽然修为一般,但血统很高,这一吼,周围的灵兽都醒了!”   话音刚落,便有数个灵兽从旁边的树木之中冲出,将俞宗拦了下来。   俞宗虽已至大乘境界,却奈何不了灵兽们群起而攻之,瞬间被围了个进退两难,只能看着那鬼龙载着尤念越逃越远。   “大外甥!!你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我一定会把你捉回极远之地的!”   *   林深之处,一处秘穴之中。   一条血淋淋的巨龙钻入其中,他似乎已经完全精疲力尽,刚一用灵力封上洞口,就摊倒在地。尤念也因此掉落在了地面之上。   她捂着腰爬了起来,看向一旁昏迷不醒的乌黑色长龙。   尤念连忙走到他身边,去探他的鼻息。   系统:“宿主,召唤灵符为鬼修所用,只能召唤出死物。”   “对。”尤念闻言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方才逃得太过惊险,我都忘了。”   她贴着龙身坐了下来,眼神一寸寸扫过他血淋淋的身体,乌黑的血流了满地,还散发着热气。   这条龙的气息虽然鬼魅至极,却实在不像一个死物。尤念现在还能回忆起,她方才触摸龙身时感受到的温度。   系统似乎是感受到了她心中的疑虑,主动开口解释:“宿主可知道这世上有很多灵兽,甚至人,不止有一条命?”   对于这个说法,尤念闻所未闻,“什么意思?”   系统:“一些血统高贵的灵兽,和一些有大机缘的人,可以死而复生。死而复生的人或兽,就算死过一次,也可以被召唤灵符召出。”   闻言,尤念伸手,轻轻抚摸过破碎的龙鳞。   那龙似乎有了些许的苏醒的趋势,被她触碰,身子微微颤抖。   “系统,你可能看出这是什么龙?”   沉默了片刻,系统才回复道:“这乌黑的龙鳞十分奇怪,但若看龙角的形状,以及龙身的长度......倒像是白龙。”   尤念:“白龙?”   系统又道:“孵化白龙需要整整三百年,而白龙蛋生成之时,其中的龙胎便开始修行,故而白龙从真正出生那一刻,便有了三百年的修为。”   “眼前这龙若按白龙来算,大概有三百二十年的修为。”   尤念还在下意识抚摸他的龙鳞,“也就是说,他若化为人形,大概二十岁?”   过了半晌,她心中升出一个非常诡异的想法。   “系统,关山月就是白龙吧?他的年纪也正好二十左右......”   系统:“......”   有一句卧槽不知当讲不当讲。   尤念深吸了一口气,“怎么才能让他醒过来?”   系统:“只需注入灵力即可。”   方才俞宗给她贴的封印灵力符纸已经失效,尤念已经可以自由使用灵力。   闻言,她将手附在他的龙角之下,细润的灵力注入了他的身体。   片刻之后,他果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漆黑无比的眼眸,分辨不出眼白,本也应看不出眼神。   但尤念莫名觉得这条龙的神态十分熟悉。   下一秒,一团黑雾爆裂开来,龙身被完全隐藏。   紧接着,黑雾散去,倒在地上的变成了衣衫破烂的关山月。   尤念:“!”   天呐!她的第六感敢不敢再准一点啊?!   竟然真的是关山月!   她此时也顾不得去想关山月为什么会变成黑色,又为什么会死过一次,只是连忙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两人依靠在洞穴的墙壁上。   关山月半睁着眼睛,头枕在尤念的肩膀上,无意识地慢慢磨蹭,微弱地呼吸着。   他的样子实在太过虚弱,瞧起来马上就要再死第二次。   尤念只好轻轻将他搂在怀里,驱动灵力灌入他眉心。   关山月眉间的灵印因此亮起,却不是尤念曾见过的四道浅蓝色印记,而是整整五道黑色印记,灵印之上还有猩红色描边,瞧起来鬼魅至极。   尤念:“......”   你这个男人究竟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你已经到了元婴巅峰?”尤念触碰他的动作更轻了一些,“本体在蜕皮?”   关山月静静被她搂着,没有回答,而是抬起手摸了摸尤念衣摆上的血污。   “对不起。”   他垂着眼睛说。   尤念微愣:“......对不起什么?”   “尤念姑娘。”   他手上沾了许多血,猩红的血迹瞧起来有些瘆人,却也显得干净的肌肤更加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微曲起,露出清晰而漂亮的指节。   “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第30章 叁拾 打架!   洞中的风很大,也有一点冷,把尤念吹得清醒了一些。   她收回自己的灵力,将关山月的身子扶正,道:“没关系。”   尤念拿出关山月之前为她准备的乾坤袋,从中拿出了一件外衣,披在了关山月身上。   用灵力将一些枯树枝推到了跟前,然后用雷电之力将它们点燃,尤念又拿出了一个滋补灵力的丹药,递了过去,“不着急,你休养好之后,我们再离开。”   “不知道项衡有没有看到你载着我逃跑,如果看到了,我们还要想一个办法解释。”   关山月裹了裹衣服。   他垂眸,沉默了片刻,然后道:“项衡长老如果看到了的话,会出手救我们的。”   闻言,尤念点了点头。   不过她不是认同关山月的说法,而是认为项衡既然在用她为饵引出鬼修,那么在幻境破掉之后,如果在附近,一定会赶来,将俞宗捉拿归案。   而他既然没出现,便是什么也没看到。   尤念挑眉,“他没看到就好办了,我就说是你帮我逃出了俞宗的魔爪,然后咱们两个受了伤,找了个洞穴休养。”   闻言,关山月没有很快回话,而是看着尤念,静静地等了一会儿。   尤念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与他对视,撞上他深邃而纯净的眼睛。   身前火光中的树枝,噼里啪啦地响着,尤念也愣了片刻,然后问:“怎么了?”   “尤念姑娘......”关山月的声音很轻,“我的修为异常,你一点都不好奇吗?”   眼下的场景似成相识,尤念不禁想到了不久前关山月与她一起修炼,发现她吸收灵力的方式异于常人的时候。   于是尤念道:“并非不好奇,只是不想勉强你告诉我。”   说完,她抬眸,与关山月对视,微笑着道:“毕竟谁都会有几个不想告诉别人的秘密嘛。”   关山月的眼睛很大,眼尾尖尖的,微微有些上挑,本自带一点点妩媚。   但他的眼神很真诚,瞳仁亮晶晶的,便显得极其单纯温柔。   关山月:“尤念姑娘......”   尤念抿嘴,笑得很明媚,“不要太感动哦。”   闻言,关山月也垂眸微笑,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一样,却突然一蹙眉,捂住自己的肩膀,又歪倒回了石壁之上。   尤念连忙走回关山月身边,将他的身子扶正,“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关山月额头上冷汗直流,捂着右肩的手指指节用力到泛白。   他将头转向尤念,抬起雾蒙蒙的眼睛看她,“我......没事。”   尤念:“......”   系统“叮”了一声,开口解释道:“宿主,召唤灵符被使用后,灵符残余的力量会留在被召唤出的死物身上,留下印记,如果渗入体内,会疼痛难忍,甚至中毒。”   闻言,尤念直接把关山月的手拿了下去,食指轻轻一勾,将披风系在领口的带子给挑开了。然而,还未等她碰到关山月的里衣,手就被他按住了。   尤念微微蹙眉,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受伤了,让我看一眼吧。”   她凑近了一点,抬眸与关山月对视,“而且只是露个肩膀,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   关山月:“......我自己脱,好么?”   尤念眨了眨眼睛,点头,然后双手抱胸等在一边。   关山月将披风轻轻扯下,侧头,看着自己的衣领,用两根手指将领口慢慢拉下,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宽阔却单薄的肩膀。   圆润的肩上,有一块猩红色的繁复图案,数不清的血丝一样的纹路勾画出一个近乎狰狞的人脸。   旁边的肌肤,也隐隐透着红色,想来是灵符残留的力量已经渗透、扩散的缘故。   尤念:“你中毒了,让我帮你把毒吸出来。”   闻言,关山月双眸瞬间睁圆,眼神甚至有些无助,“这不妥吧,我怎么能如此冒犯姑娘......啊!”   话还没说完,尤念已经用雷属性凝结成了灵刃,毫不犹豫地刺入了关山月的肩头。   她的手掌悬浮于灵刃之上,亮白色的灵力在周围漂浮,渗入关山月皮肤之中的灵符之力通过灵刃,被尤念给一点点地吸了出来。   半晌后,尤念将灵刃拔出,又用灵力将血止住,轻轻一笑,“好了!”   关山月:“......”   尤念:“?”   她凑近去看关山月,问:“你耳朵怎么红了?脸怎么也红了?”   关山月一边将衣服拉了上来,一边道:“......可能是洞穴里太热了吧。”   闻言,尤念实在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音。   她又不是傻子,从关山月的第一句话就听出来了。   关山月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要用嘴吸。   听见她笑,关山月也知道了尤念刚才在故意逗他。   他转头与尤念对视,微微蹙眉,有些许懊恼道:“尤念......”   “好啦好啦。”   尤念躲开关山月的目光,用手指了下身前的火堆。   洞穴内的火光顿时暗下了些许。   “我不拿你开玩笑了。”   “天色不早了,等到明早我们再出森林,去找项衡。”   *   上个任务得到的灵气,尤念还没来得及炼化。   她便用夜晚的时间继续修炼。   清晨,尤念睁开眼睛,周身灵力激荡,又重新归回她的灵脉之中。   修为成功提升到金丹中期。   关山月的伤也已完全恢复。   两人便走出洞穴,继续穿越灵兽之森。   关山月虽然算不上顶尖高手,却拥有龙族的血脉。   这种血脉,可以抑制灵兽主动攻击。   所以两人很快便走出了森林,视线种密密匝匝的树叶、枝干逐渐消失,被一条宽阔而平整的道路替代。   这条路,便通向他们的目的地,春泥城。   也就是花时锦祖父拥有的城池。   花时锦此时便在城中。   走出森林之后,尤念站在路上等了一会儿。   关山月有些疑惑,问道:“你在等什么?”   尤念:“......项衡怎么还不出来?”   破出幻境后,他没来抓俞宗。   尤念与关山月走出森林,他也没来兴师问罪。   ......就好像人间蒸发了。   听到她提项衡,关山月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却又很快勾起一个浅浅的笑。   关山月:“项衡长老修为高深,不会被鬼修伤到的,你无需担心。”   尤念闻言,眸子一亮,“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被俞宗困住了?”   打起来!打起来!   俞宗!你如果能把项衡打死!我就认你做亲舅舅! 第31章 叁拾壹 十指相扣。   尤念与关山月没有等到项衡,便先结伴向春泥城走去。   花时锦的祖父,花冷,在锻造界久负盛名。无数锻造师曾受过花冷的指点,都自诩是花冷的弟子,并在春泥城定居。   故而花泥城非常繁华,街市上流传着各种品级的灵器,往来的行人,不是富甲一方的灵器商贩,就是技艺精湛的锻造师。   关山月并不是第一次来春泥城,便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将尤念直接带到了花家的府邸。   春泥城正中央,占地极广的花府大门紧闭,上空乌云密布,周围盘旋着几只乌鸦,气氛莫名有几分肃杀。   关山月上前,扣了扣门。   等了片刻,有一婢女走来,将门推开,悄悄探出了一个脑袋。   她左看看,右看看,盯着关山月的脸,眨了眨眼睛,“关山月公子?”   关山月点了点头,微笑道:“正是。我和尤念姑娘,丰项衡之命前来历练,与花时锦师妹集合。”   婢女闻言,垂眸思考了一番,然后将大门敞开了两人的缝隙,“关山月公子、尤念姑娘,请进。”   进门之后,婢女带着尤念与关山月穿过花园、月湖、小雷刃场,与整整十二座锻灵塔,三人才来到了花府主人花冷的会客厅。   婢女在门前停住脚步,恭恭敬敬道:“两位请进,花锻造宗师在等你们。”   闻言,尤念上前一步,微笑道:“姑娘,我们着急完成历练,不如先带我们去见花时锦,改日再来拜访锻造宗师?”   婢女垂眸,“这......两位还是先去见花冷宗师吧。”   尤念与关山月对视一眼,两人都察觉出一丝异常。   不过尤念还是道:“多谢姑娘。我们这就进去。”   说完,她便轻轻拉着关山月,走入了会客厅。   迈进大门,两人对花冷拱手行礼。   “花宗师,我等奉命来找到花时锦师妹,共同完成历练。”   稳坐在主位上的花冷这才抬眸。   会客厅中窗上遮帘,珠光摇曳,照得花冷脸上时明时暗。   他虽是花时锦的祖父,却并不垂老,双眸细长,气势十足,面容自带着几分阴翳。   银发高高束于头顶,更显得他眼尾上挑,不怒自威。   他点了点头,道:“项衡与我说过此事。”   说完,花冷起身,“随我来吧。”   尤念蹙眉,心中疑虑更甚。   这次历练,说是继续调查骨皮妖母一事,事到如今,负责调查的三名弟子却还没有聚齐。更是连骨皮妖母的一根毛都没有见到。   ......实在是太奇怪了。   然而花冷并未多言,直接向后走去。   关山月与尤念只好紧跟上他的脚步。   花冷走到一处暗门之前,将其推开,露出会客厅后方长长的甬道。   穿过昏暗的蛇形甬道,便来到了一间封闭的密室。   密室之中,有三个衣着华贵之人,两女一男,均是面带愁容   狭小的空间中,回荡着微弱的呼吸声,以及滋滋的雷电之声。   四周很是黑暗,尤念顺着雷电之声望去,只看到一根萦绕着闪电的柱子。   尤念眯眼,尚未看清柱子上绑的是什么东西,便听到身边的关山月倒吸了一口凉气。   关山月:“花、花时锦师妹......”   尤念:“!”   被绑在石柱上,承受着雷电之力的正是花时锦。   而密室中的两女一男,便是花时锦的三位至亲,她的父母与大姐。   三人坐在雷柱前面,似乎已经在这里观看至亲受罚许久了,被迫接受了现状,脸上的震惊与愤怒之色,已经被深深的绝望所取代。   但尤念一时片刻没办法接受眼前的惨状。   她看着被绑在柱子上的花时锦,莫名熟悉的场景好像要唤起一段久远的记忆,脑海中却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两股力量拉扯出一阵剧痛。   尤念的身体僵硬地挺直,垂在身侧的手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太阳穴处仿佛有一根根针不停刺入,尤念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突然,她紧紧攥在一起的手指被温柔地触碰了一下。   他的动作很轻,很缓,没有半分强迫的意味,缠绵地勾开尤念的手,将自己修长的手指一点点穿过尤念的指缝。   十指相扣。   尤念的意识顿时清醒了许多,转过头去看他。   关山月也在看着她,眼神很温柔,又带着一点点蜜似的的甜,“尤念,别怕。”   “花冷前辈会给我们解释现下的情况的。”   花冷垂眸,“是。项衡曾经来过,说是花时锦惹了大祸,必须要被绑在这里。”   尤念蹙眉,语气有些急躁,“他让你们绑,你们就绑?”   闻言,花冷并没有感到冒犯,神色甚至缓和了几分。   “当然不是。”花冷叹了一口气,“我能看出......花时锦确实惹祸上身。眼下这么做,实在是无奈之举。”   关山月:“什么祸事?”   花冷沉默了片刻,道:“这需要你们自己去想。”   尤念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已经昏迷过去的花时锦,“这不会也是我们的历练吧?”   “这种时候,竟然还想着考验我们?!”尤念深吸了一口气,瞧起来十分愤怒,“太荒唐了!”   说完,尤念握紧关山月的手,拉着他便冲出了密室,“我们走!”   关山月似乎被尤念的举动惊到了,阻拦道:“尤念!尤念姑娘,你先冷静一下......”   不过尤念根本不听,走得非常快,直到彻底走出花冷的会客厅,才停住了脚步。   花府的院子很大,也很寂静,四周并没有人来往。   尤念这才放开关山月的手,转过身去看他,脸上已没有了半分愤怒之色。   关山月也换了一个表情。   两人方才心照不宣地演了一场戏,逃出了那个密室。   尤念率先打破沉默:“你还记得玄武宗内,被救下的少女,曾对花时锦说过什么吗?”   “黑暗之中,那个最先崩溃的女孩,指着花时锦说‘你更像它,你根本跟它一模一样!’”   骨皮妖吞食容貌相似的人,是为了长出更固定、更贴合目标的长相。   花时锦的容貌,和骨皮妖母的目标容貌“一模一样”。   关山月蹙眉,有些疑惑,“难道骨皮妖母吞吃了那么多容貌相似的女孩,就是为了让自己长成花时锦的样子?”   尤念:“......也许吧。”   关山月轻轻吸了一口气,十分认真道;“我还记得你在玄武宗推测出的,骨皮妖母的特征。”   妖母一定在山下,在一个人多势众的组织中。   ......春泥城完全符合这个条件。   关山月:“龙族对妖气很敏感,我觉得,方才密室里那三个人,不太对。”   骨皮妖很可能就在其中。   “方才逃出来,是想和你说清楚这些。”   “现在......”尤念伸出一只手,“装作把我拉回密室中去。”   “我已经想好怎么揪出它了。” 第32章 叁拾贰 陪你一起   花府会客厅之后,密室内。   花夫人与花家大小姐还坐在椅子上,互相依偎着哭泣。   而花父低垂着头,站在花冷身前,“父亲,您来了。”   花冷点了点头。   花父:“父亲,锦儿已经被绑在这里快半个月了,我不知她究竟犯了什么错,竟要被如此惩罚。”   闻言,花冷叹了一口气,道:“她不是犯了错,而是惹了祸。”   花父:“这又有什么区别!”   “父亲!”无法救女儿,他绝望而愤怒,“我并不曾踏入仙途,只是一个小小的商人,那项衡未提缘由,便要惩罚锦儿,我无力反抗。可父亲您位高权重,为何也不出手救锦儿?”   花冷:“我这么做,就是在救花时锦!”   花冷身为锻造宗师,一向冷静自持,甚少有如此急躁的时候。   故而花父被吼得一愣,然后才道:“......可是父亲,您至少告诉我们锦儿究竟惹了什么祸吧。”   听到这话,花冷却是沉默不语,并不回答。   “我们可以告诉您,时锦师妹惹了什么祸。”   此时,关山月牵着尤念的手,走了进来。   他对着密室中的四人拱手行礼。   闻言,花父大喜,连忙上前两步,“你们知道锦儿的事情?”   关山月看了尤念一眼,然后道:“方才尤念姑娘也说了,推测出时锦师妹究竟招惹了什么灾祸,也是我们历练的一部分。”   “所以可否允许我们上前一看?”   尤念:“我们快些将时锦师妹的问题解决,也好不让她再受这雷柱之苦。”   听到两人的话,花冷只是轻轻瞥了他们一眼,并没有言语。   花父、花夫人与花家大小姐却都围了过来,请关山月与尤念上前查看花时锦的状况。   密室的最里面,有一根特殊材质的柱子,连接着花府的小雷刃之场。   花时锦被绑在柱子上,穿着她最喜欢的粉色衣服,一向梳着最精致发髻的发丝,此时却散乱不已,地面上散落着数个簪花、头饰。   她闭着眼睛,头歪在一边,紫色的雷电在她周身围绕,看上去已经被电晕了。   见状,尤念沉默了片刻,垂在身侧的手又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关山月马上握住了她的手。   尤念深吸了一口气,用另一只手凝结出纯白灵刃。   她用纯白灵刃拨开雷柱周围的雷电,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一番花时锦。   尤念与关山月对视,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宣布,“我知道时锦师妹的灾祸了!”   “她,被魔物侵体了。”   “而项衡长老想用雷电之力暂时控制魔物,才把她绑在雷柱之上。”   闻言,花父瞳孔巨震,向后踉跄两步,直接跌倒在地。   花家大小姐马上围了过来,将花父扶起。   “爹,被魔物侵染后,虽然很可能会使容貌损毁,但只要清洗灵脉,一定可以保住性命!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所以,您也不要太难过了!”   而花夫人坐在原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一直紧绷着的弦总算放松了下来,她整个身子都软了,一手扶住座椅,才堪堪稳住,“是,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是快些找到修为高深的医修,来帮锦儿清洗灵脉。”   花冷与尤念对视了一眼。   片刻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而尤念看着这三个人的反应,已经默默确认了谁最有可能是骨皮妖母。   *   花时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之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怎么回事?   她......不是被绑在雷柱之上吗?   她想用手将身子撑起来,刚一用劲却发现手臂极其酸疼,整个身子又跌了回去。   “时锦师妹,服下这颗丹药,疼痛会缓解很多。”   花时锦循声而望,才发现关山月与尤念正坐在床榻旁边。   她接过丹药,自己服下,然后开了口,声音很哑,“师兄,尤念姑娘,你们怎么来了?”   尤念坐在一边,眉头紧蹙,一言不发。   关山月有些担心地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然后回答道:“来找你,是历练的一部分。”   “时锦师妹,你可知道历练一事?”   灵脉被丹药滋润,花时锦的精神恢复了些许。   她微微支起身子,依靠在软枕上,“我知道的。”   “项衡长老说,我在雷柱上受些许苦,可以帮助你们找到骨皮妖母。等到你们将我救下,再共同制服骨皮妖母,就可以获得甲子。”   关山月:“......你可知道为什么你被绑在雷柱之上,能帮助我们找到骨皮妖母?”   闻言,花时锦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相信项衡长老的话。”   也就是说,花时锦并不知道骨皮妖母就是她自己的至亲之一。   关山月与尤念对视一眼。   他们又陷入了沉默之中,谁都没想好怎么开口,将这个恶耗告诉她。   花时锦见到两人的模样,心中也升出了不详的预感。   对于骨皮妖母的身份,她并不是想不到,而是一直没去想。   此时,她脑海中闪现出玄武宗内的那些身着粉衣的少女,以及那句对她说的话“你更像它,你根本跟它一模一样!”   花时锦瞳孔巨震,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她一下撩开被褥,就要下床。   关山月也没料到她突然反应如此激烈,连忙将她拉了回来,道:“师妹,你怎么了?你要去干什么?”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行动不变,先冷静一点,好不好?”   花时锦呼吸急促,看着关山月的眼睛含着泪水,“我要去找我娘,我姐姐,和我爹!”   此时,尤念与关山月已经确认了谁是骨皮妖母,正在这三人之中。   关山月当然全力阻拦,柔声劝阻,“师妹,现在天色已晚,你且等等,等明早再去可好?”   短短几秒,花时锦似乎已经想明白了一些事。   她的反应非常激烈,疯了一样甩开关山月的手,“不要!放开我!!”   “去吧。”   一直沉默不语的尤念突然开口。   她抬眸,与花时锦对视,浅浅一笑,“你想先去看谁?我陪你一起。”   闻言,花时锦转头与尤念对视,泪水瞬间就滚了下来。   她似乎彻底崩溃了,一下扑进尤念怀中,嚎啕大哭。 第33章 叁拾叁 骨皮妖母   其实尤念根本看不出来花时锦出了什么问题。   谎称花时锦被魔物侵体,只是想看出花父、花夫人、花家大小姐中有没有谁是骨皮妖母假扮的,若有,又是谁。   被魔物侵体一事,说严重也严重,说简单,却也简单。   简单之处在于,被魔物侵体后,只需请医修清洗灵脉,便可脱离险境。   严重之处在于,被魔物侵染过的身体,灵脉走势会被改变,以至人容貌、身形大变,更有甚者,面目全非。   所以,听到花时锦是被魔物侵染,如果是真心关切她安危的亲人,会如释重负。   而骨皮妖母,一直在吃容貌相似之人,就是为了长出和现在的花时锦一样的皮囊,继而取而代之。   如果它知道花时锦是被魔物侵染,容貌将要改变,必定如雷轰顶,更加绝望,与其他两人有全然不同的反应。   此时,只需观察三人的反应,便可以轻而易举察觉出是谁不对。   当时尤念说出花时锦被魔物侵染之后,花父直接跌倒在地,而花夫人与花家大小姐都松了一口气,接受了这个不幸中的万幸。   所以现在的花父很有可能是骨皮妖母假扮的。   而真正的花父,可能早就已经被骨皮妖母杀害。   今夜有雷雨,小雷刃场上电闪雷鸣,尤念用雷元素隐匿气息,带着花时锦飞到花父的房间之外。   窗户纸上依稀可见摇曳的烛火,与两个正在交谈的人影。   房间之内,气氛非常诡异。   花父与花夫人对坐在茶桌两旁,相对无言。   花父双目呆滞,面色蜡黄,仿佛已经灵魂出窍。坐在他身边的花夫人叫了他几声,并未得到应答。   花夫人叹了一口气,一边拿起茶盏,一边道:“夫君,你明日便启程去找医修,来治锦儿的病吧。”   她抿了一口茶,“夫君,夫君,你听到了吗?”   话还没说完,花夫人眯眼蹙眉,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哐”的一声歪倒在了桌面之上。   茶中被花父动了手脚。   看到花夫人晕了过去之后,花父慢慢起身,俯身将花夫人抱起,走入了床幔之中。   片刻后,他推门出来,向另一个厢房走去。   尤念趁机带着花时锦溜进了房中。   两人撩开帷幔,进入卧房,看到了平躺在床榻上的花夫人。   “放心。”尤念将去探鼻息的手拿了回来,“花夫人只是睡着了。”   花时锦的心情还是没有平复,扶着床榻的手还在颤抖,“我爹为什么、为什么要迷昏我娘......”   尤念蹙眉,叹了一口气。   她一时半刻也想不清楚,为什么要给花夫人喂安眠药。   不多时,门外又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尤念连忙将花时锦拉到与小雷刃场连接的雷柱旁,借助它隐藏了两人的气息。   片刻后,花父进门,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紧接着,花家大小姐也跟了进来。   “现在花时锦被魔物侵体,相貌将要大变,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自然是为妹妹找医修,清洗灵脉。”   闻言,花父沉默了片刻,道:“我是说,她相貌大变,你准备怎么办,骨皮妖子?”   尤念:“!”   还记得当初在玄武宗时,那个佯装投降的骨皮妖说,十七年前,骨皮妖母诞下婴孩后,元气大伤,急缺精血。   骨皮妖子?   难道花时锦的大姐就是那个骨皮妖母的孩子?   ......花家捅了骨皮妖的窝了?   事情真是越来越离奇了。   听到花父这样说,花家大小姐的脸色登时变了。   她眯起眼睛,嘴中发出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字符。   透过帷幔,依稀可见她盯着花父,半晌后,嘴猛地张大,脸整个变形,血盆大口直接将眼睛和鼻子挤到了头皮上,而头发在原本脖子的位置张牙舞爪地乱飞。   轮廓开始变形,属于人的皮囊裂开,露出乌黑色的、布满褶皱的皮肉。   与之前在玄武宗内露出原型的骨皮妖一般无二。   确定花家大小姐是骨皮妖子假扮的后,尤念的内心却更乱了。   这不合理。   花父与花家大小姐的对话,并不像骨皮妖母子间会有的交谈。花父的话......倒像是故意引导骨皮妖子在此显露原型。   还不等尤念将杂乱的思绪理清,怀中的花时锦便因为腿软,摔出了帷幔之外。   骨皮妖子与花父齐齐向这边望来。   暴露了!   尤念先下手为强,一把拉起花时锦,一道雷刃便劈了过去。   尚未反应过来的骨皮妖子被雷刃劈中,皮肤顿时焦黑了一片。   它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四脚着地,向尤念奔来。   花时锦不停挣脱着,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啊啊姐!爹!!你们在做什么?!”   突然发现自己的一家都不是人,谁都接受不了。   尤念可以理解花时锦的心情,但现在却不是安慰她的时候。   尤念咬了一下牙,一下把她敲晕,然后拎着她飞了起来。   她直接腾空,把房顶击碎了一大片。   灵力翻腾,尤念迅速催动了混沌之体,眉间亮起八道灵印。   她模拟的仙尊级别的灵力气息迅速激荡开来,将房间内的数个灵器震得粉碎。   正顺着房梁,向尤念爬来的骨皮妖子惨叫一声,直接被这灵力压制推了下去,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大洞。   尤念冷冷地看着它,道:“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我的灵力气息很快会引来全花府的修士。别说是你,就是你母亲,也逃不出去!”   出现这一些列变故,花父并没有太过吃惊。   他反应迅速,跑到骨皮妖子身边,“快!快吃了我!”   “吃了骨皮妖母之后,你就可以功力大增,至少可以保证孩子你逃出春泥城!”   混沌之体全力催动,尤念身体中的灵力正在飞速地消逝,但她并没有着急对花父与骨皮妖子动手。   听到花父的话,尤念嗤笑一声,“花大人,你这是承认自己是骨皮妖母了?”   “为了帮助自己的孩子能逃出生天,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多么伟大的母爱啊!”尤念摇了摇头,“......可为何,你要故意把这个计划说给我听呢?”   “为了让我作为证人,证明你是骨皮妖母,以此保护你那个‘不是人’的妻子吗?”   说完,尤念抽出花时锦腰间的桃花木剑“斩邪”,直接向床榻上刺去。   她现在可以肯定,花夫人,才是真正的骨皮妖母。 第34章 叁拾肆 施展茶艺   骨皮妖母一直在寻找的容貌相似的女孩,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自己的孩子准备。   它的孩子一直在冒充花家大小姐,想要取代的人,自然不是花时锦,而是花时锦的亲姐姐。   只不过亲姐妹容貌极为相像,玄武宗内的少女才会说花时锦与它“一模一样”,而尤念与关山月也被误导,认为骨皮妖的取代目标是花时锦。   花父,很有可能一直知道自己的妻子是骨皮妖母,并深爱着它。   尤念谎称花时锦被魔物侵染之时,花父便因此推测出了尤念与关山月二人此行历练的目的。   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妖妻,便假装万念俱灰,自己撞入尤念的圈套。   方才,花父其实知道有人在偷看,便故意演了这一出戏。   他先让妖母昏睡,以让它可以置身事外,再用骨皮妖子来佐证他自己骨皮妖母的身份,用他自己和妖子的命,来换他爱妻的命。   ......以上这一切,是尤念在方才短短的时间内,想出的唯一一个合理的解释。   而事实究竟如何,且看那刺向床榻的斩邪。   斩邪是桃花木剑,剑刃滞钝,并不会伤人,但对妖的伤害极大。   只见斩邪飞入床幔,就仿佛见到了猎物的苍鹰,速度陡然变快,向花夫人刺去。   昏迷中的花夫人毫无反抗,直接被斩邪刺中,人的皮囊迅速退去,露出乌黑色的、布满褶皱的皮肉。   它顿时瞪大了眼睛,惨叫一声从床榻上弹起,捂着自己的流血的伤口,滚了出来。   它现了原形,正是残害了无数少女的骨皮妖母!   尤念:“天呐......”   骨皮妖子见到母亲受伤,顶着巨大的灵力压制爬了过去,它抱起妖母,痛苦地尖叫了一声。   紧接着,它抬起头,两只凸起的、布满红血丝的眼球恶狠狠地瞪向尤念。   尤念的灵力在快速消耗,眉间的灵印开始闪烁,周身的灵力压制逐渐减弱。   她一手拎着花时锦,一手扶住了墙壁,看起来似乎体力不支,快要撑不住了。   见状,骨皮妖子猛地张开大嘴,尖叫着跳上房梁向尤念冲去。   它的嘴几乎和脸一样大,血淋淋的舌头向外伸长,两颗尖锐的獠牙上粘连着粘稠的唾液。   尤念冷冷地看着这张大嘴,抓准时机,早就准备在手中的灵刃稳稳扎进骨皮妖子的喉咙里。   它的尖叫声顿时变调,一下跌落地面,尤念双眸微眯,刺入它体内的灵刃瞬间炸开,它直接被这股力量推到了门外。   于此同时,细小的电流从地面快速爬行到花父身上,将他电晕在地。   紧接着,一支散着黑雾的箭从窗外射进,又是一股劲力,“噌”的一下刺穿了骨皮妖子的右肩,将它钉在了对面的墙上。   关山月拿着一把纯黑色的冰晶质地弓箭,从窗户滑进屋内。   他此时没有伪装,眉间闪耀着五道黑色的灵印。   他漆黑的瞳仁移动,斜看了骨皮妖母一眼,眉头微蹙,数个黑色冰晶从地面迸出,刺穿了骨皮妖母的双腿。   见到它们被制服,尤念才松了一口气,慢慢降落回地面。   关山月将尤念接住,抱着她,靠在床榻之上。   他来不及与她说话,便闭上双眸,眉间黑色灵印隐去,方才所使用的黑色冰晶箭与冰柱也瞬间化成了普通的水。   见状,尤念蹙眉,轻声问:“怎么了?”   关山月垂眸,附在尤念耳边,“项衡长老来了。”   尤念急道:“那你方才为什么还用......”   话还没有说完,房间外便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与数个人的惊呼声。   “天呐!这好好的厢房怎么一片狼藉!”   “门和窗户都碎了,连房顶都塌了!”   “方才这个方向爆发出了极强的灵力压制,想来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不多时,一行人走入房中。   为首者,正是消失了快两天的项衡,其后的数个修士将昏倒的花父抬出去医治。   关山月曾死过一次,复活后,身体中生长出全新的灵脉,故而现在他身体中运行着两幅灵脉,两种截然不同的属性与灵印。   随着他第一次死去,他的第一副灵脉染上了“死物”的气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他一直将其隐藏,用新生的灵脉与修为示人。   关山月方才刚刚用过第一副灵脉,如果项衡那个死脑筋察觉出什么,一时半刻是解释不清楚的。   所以,尤念下意识将关山月挡在身后,道:“师尊。”   “弟子与关山月为对抗骨皮妖母,已经精疲力尽,恐怕不能站起来给您行礼了。还请您见谅。”   项衡的发丝有些散乱,握着佛珠的手上伤痕累累,似乎是刚刚经过一场恶战。   不过他的表情与以往无异,并不显出半分狼狈。   “没关系。”   虽然是回答尤念的话,但项衡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关山月身上。   他上前一步,伸了下手,灵气将关山月从地面拖起。   关山月就这样被迫站到了项衡身前。   关山月堪堪站稳,然后马上拱手行礼,“断情长老。”   项衡看着他,缓缓道:“这次历练,你们三人做得都很好,你和花时锦的甲子,我会如约给你们。”   “不过在此之前,有一件事,需要你来解释解释。”   闻言,关山月很是疑惑,“请项衡长老明示。”   项衡并不回答,而是轻轻拍了两下手。   门外响起轮子滑动的声音,紧接着,两人推着一个笼子走了进来。   锁灵石制成的银色笼子,里面是一个被捆仙绳绑着的人。   他依靠在笼子的一角,气息奄奄,面色惨白,但嘴巴还是红得吓人。   是俞宗。   项衡竟然把他活捉回来了!   项衡轻轻摩挲手中的佛珠,“这个人,你们见过。”   他用得是肯定句,根本不想听尤念与关山月的回答。   “他是极远之地颇有名望的俞宗,大乘巅峰的鬼修。”项衡冷冽的目光在尤念与关山月身上流转,“他说,他亲自堵截尤念,失败了。”   “因为一条血统高贵的鬼龙出现,救走了她。”   说完,项衡停顿片刻,然后看着关山月道:“那条鬼龙......是你吗?”   此时的尤念已经踉跄着站了起来,她走到关山月身边,抢在关山月前面道:“师尊,就算您再不喜欢我和关山月,也不该因为一个鬼修的话,来怀疑我们吧?”   项衡挥了下手,两阵浓重的黑雾从关山月方才射出的箭、释放的冰柱处升起。   他言简意赅道:“哪来的?”   尤念:“......可能是骨皮妖身上的。”   项衡:“你是当我分不清妖气和鬼气吗?”   项衡虽不多言,但气势却咄咄逼人,关山月上前一步,将尤念挡在身后。   他看了一眼聚集在屋内的修士,表情有几分为难,“长老,您一定要在大庭广众下审我么?”   项衡不为所动,强硬道:“你若光明磊落,又何须在意人多?”   闻言,关山月眉头微蹙,垂下的双眸有些湿润,神情颇有几分可怜。   心中的声音却冷静又冷淡,“系统,动手吧。”   他不是没有伪装自己的办法,之前用鬼龙之身将尤念从俞宗身边带走,今日用第一副灵脉的术法都是故意而为。   至于原因,一是不想向尤念隐瞒自己的身份,二就是......让项衡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一点代价。   今日,就怕项衡不审他。   只要项衡当众审了,关山月就有把握让所有人看清他的嘴脸。   包括......   关山月侧眸,用隐隐带着一丝委屈,却又很决绝的眼神望向尤念。 第35章 叁拾伍 二更合一   项衡似乎格外看不得关山月这幅表情, 冷声道:“你看她做什么?”   “我在问你话。”他上前一步,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那条鬼龙是你吗?你可有修鬼?”   闻言, 关山月默默转回头, 张了张嘴,却并未发出声音。   他犹豫了半晌,还是什么都没说。   两人僵持之际,有一个女修站了出来。   她身着锻造师的服饰,面容有几分熟悉,主动开口为关山月说话, “我陶氏一族,与白龙族一向亲厚。我、陶寻与关山月,更是从小一起长大。关公子一向高风亮节,是不可能修鬼的。”   “我想, 定是关公子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在这么多人面前诉说。项衡长老不如去与关公子单独谈谈?”   不等她说完,项衡眼睛便向斜下方一瞥, 冷冷打断:“正是因为你们陶氏一族与白龙族亲厚,你此时才应避嫌,不要多言。”   这个女锻造师是陶寻的姐姐, 名为陶愿,在春泥城中很有名望。   此时被花冷派来协助项衡的锻造师中,有很多是她的朋友, 还有很多是倾慕于她的人。   故而项衡这种态度, 顿时引起了锻造师们的不满。   “陶愿姑娘说得不无道理,你就算是云梦之巅的长老,也不可如此无礼吧?”   “就是!这历练是云梦之巅的, 本与我们没有关系!花宗师好心让我们来帮忙,你却用这种态度对我们,实在不妥!”   “关山月公子是云梦剑阁的弟子,更是龙宫的太子,项衡长老就因为一个鬼修的话,轻易怀疑他,也太不尊重龙宫了吧!”   “十年前,龙王重伤闭关,龙宫地位大不如前,在此之前,必没有人敢如此对待太子,现在.......呵,皆是踩地捧高之辈罢了。”   锻造师大多清高,能在春泥城定居的锻造师更是其中翘楚,嘴下毫不留情,并不给项衡留面子。   项衡蹙眉,回头去看他们。   不等他开口辩驳,关山月便抢在他前面,道:“各位前辈,断情长老的家人皆是被鬼修所害,所以一向对修鬼之事草木皆兵、深恶痛绝。”   他的表情十足真城,很认真地再为项衡解释,“所以,长老虽然对你们不敬,但绝不是故意的,只是涉及鬼道,过于急躁。还请前辈们海涵。”   此话一出,锻造师们却更有理由指责项衡了。   “他家人被鬼修所害一事,所传甚广,我们之前便知。这固然悲惨,可又与我们的错,他为何因此对我们不敬?”   “迁怒他人,是无能之举啊。”   “项衡如此对待关公子,关公子却仍为他辩解,人品高下立见。”   陶愿轻轻咳了一声,道:“项衡长老,你们此时既然在春泥城,就要听我们一言。”   “关山月也算是我们春泥城的贵客,如果仅凭鬼修一言,没有其他证据,您就要审问他,我们也是不允准的!”   看到众人的态度,尤念松了一口气。   在她心中,已经把关山月认定为自己人了,自然不想让项衡做出对他不利的事。   项衡此时也冷静了下来,微微蹙眉思考。   仅凭俞宗一人之言,确实不够取信。关山月在云梦也有些日子了,为人谦逊温柔,风度翩翩,又是龙宫太子,并不像沾染邪门歪道之人。   可.......若不是关山月,从这屋内飘出的鬼气又是哪来的?   想到此处,项衡瞳仁转动,又将目光投向了尤念。   关山月见状,微微蹙眉,呼唤系统的声音有几分急,“骨皮妖母可以醒了!动作快些!”   系统:“叮!成功侵入骨皮妖母!‘侵入指令’-1”   于此同时,原本晕死过去的骨皮妖母瞬间爬了起来,它拖着自己被黑色冰柱扎穿的腿,一下一下爬向项衡。   有几个锻造师下意识就要出招,却被关山月出言阻拦。   “前辈不可!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审问它,不要伤了它的性命!”   于是众人眼睁睁看着那骨皮妖母爬到了项衡腿边,用血肉模糊的前肢拉扯项衡的衣摆。   它僵硬地转过头,用另一只手指向关山月,声音沙哑得让人头皮发麻,“方才,他用鬼修的术法对付我和我的孩子!”   项衡:“!”   俞宗一人说得不算,骨皮妖母如今也说关山月修鬼道。   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更何况这屋中还有解释不通来由的鬼气!   他一脚将骨皮妖母踢开,捆仙绳瞬间飞出,将关山月锁住,动作之狠绝,仿佛恨不得将关山月就地正法。   方才那些锻造师都在为关山月辩解,甚至夸下海口,自然不肯轻易相信骨皮妖母的话,让自己落了下风,于是纷纷站出阻止项衡。   “一鬼修、一妖,都非善类,他们的话怎么可以轻易取信!”   “看来项衡长老真是不分亲疏远近,竟然因为两个外人的话,就对自己的准徒弟下手!”   “太荒唐了!云梦之巅竟然有行事如此荒唐的长老!”   项衡眉间灵印显现,滚烫的火浪震荡而出,背后的断情剑飞出剑袋,直接悬浮在人群中央,“莫要拦我!”   见状,陶愿直接上前一步,“我们是春泥城的锻造师,每年为云梦剑阁送去上百件灵器!项衡,你要对我们动手,恩将仇报吗?!”   项衡蹙眉,看向陶愿的眼神非常愤怒,但手中的动作却也暂且停了下来。   龙宫之中,遍地都是名贵的珍珠、宝石、珊瑚,皆是锻造灵器的好材料。   白龙一族富庶,一向慷慨,经常将这些材料免费送给锻造师,因而在锻造界一向名声很好。   再加上颇有名望的陶愿,一直在为关山月说话,以及方才与项衡的恩怨,这些锻造师自然全力阻止项衡对关山月不利。   “关山月公子!”陶愿看向关山月,“你可有什么要辩解的!”   此时,关山月被捆仙绳绑住,细小的电流不停地刺入。   他面色惨白,被电得微蹙着眉,神色也很是伤心,“我知道,就算我再怎么辩解,项衡长老也不会相信我的话。”   “如今有鬼修与妖的证词,项衡长老嫉恶如仇,要审我,无可厚非。”   这两句话,带着几分阴阳怪气,但关山月的神情与语气都太真城,让人半分察觉不出其他意味,只是更为他打抱不平。   “太荒唐了!太荒唐了!!竟然因为一个恶名昭著的鬼修,和一个残害了百余人的妖,去审问龙宫太子!”   关山月与项衡对视,扯起了一个脆弱的微笑,委屈求全道:“长老,您要审问我,可否先通知我龙宫的家人?”   闻言,项衡疑虑蹙眉。   他挑不出关山月言行举止的错处,却莫名厌烦他这一副姿态。   还未等他回答,陶愿便先开口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你放心,我与龙宫一直有联系,这就帮你通知龙王!”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根本不给项衡阻止她的机会。   此时,一直沉默的尤念才上前一步。   她似乎没有其他人那么激动,先是淡淡地给项衡行了礼,才道:“师尊。”   “俞宗说,鬼龙出现,是为了把我救走,那这件事跟我也脱不开关系。”   项衡:“......你想说什么?”   尤念再次抱拳行礼,“还请师尊把我也捆了,和关山月关在一起,来日一起审问。”   项衡蹙眉更深,咬了咬牙,脸侧出现清晰的凸出。   “真是情谊深厚,看来云梦剑阁中也不缺人情味啊!”   “呵,不近人情的,恐怕只有项衡一个吧。”   旁边的锻造师议论纷纷,项衡却不为所动。   见他没有反应,尤念催促道:“师尊,快捆了我吧,别犹豫了!”   这项衡估计做梦都想抓住我的错处,把我打入大牢。   现在犹犹豫豫的干什么,这不符合你的人设!   闻言,项衡忍无可忍,又是一个捆仙绳,把尤念也给绑上了。   随后,他无视众多还在房中的锻造师,拖着尤念和关山月决绝离去。   他将两人仍入了另一个厢房中,一眼也不想多看这两个歹人,“哐”的一声将房门关上,并用灵力将门给锁住。   一时间,房中只剩下尤念与关山月两人。   这间厢房是花府中的上等客房,屋内燃着暖香,陈设也极为奢华。   尤念随便用身子一蹭,便蹭过来一个精致的软枕,她用手臂把软枕移到腰的位置,然后靠了上去。   软枕还剩下一半,尤念转头看了关山月一眼。   关山月也正在看她,便对上了她的眼神。   他先是有些疑惑地睁圆了眼睛,随后便明白了尤念的意思,默默挪到了她身边,也靠在了软枕上。   他曾想过,自己被项衡关起来之后,尤念可能会趁没人时,偷偷溜进来找他问清楚一切。   但真的没想到尤念会直接请命,和他关在一起。   关山月垂眸,心中快速地思索着应该和尤念说些什么。   她为什么突然请命?是不是察觉出他目的不纯?是不是觉得他要对项衡不利?   系统告诉他,尤念与项衡虐恋情深。   她是要为项衡打抱不平吗?   可是项衡一点也不值得她这么做。   想到此处,关山月没忍住蹙起了眉头。   紧接着,他就听到尤念问:“你是故意的吗?”   关山月心里一颤,脸上无辜的神色出现一丝裂缝,“什么?”   他与尤念对视的眼神有一些闪烁,“故意......什么?”   尤念眨了眨眼睛,“故意激怒项衡啊。”   说完,她马上蹙了一下眉,道:“天呐,我在想什么?”   “你这么好,能有什么坏心思?怎么可能是故意引他生气,让他把你关起来啊!”   关山月:“......”   “我......”他组织了一下语言,“等到我的家人到了,项衡长老就不会再为难我了。”   尤念:“为什么呀?”   关山月看着她的眼神很动人,嘴角噙着一点温柔的笑,“因为我的家人有证据,可以把一切都解释清楚。”   “我死而复生过一次,身体中有一种气息很接近鬼修,一直瞒着也不是办法。不如趁这个机会,解释给大家听。”   尤念:“那你方才为什么不直接说呢?”   “如果你直接说清楚,项衡和那些锻造师不会闹得那么僵,事情也许也不会闹得这么大。”   话音刚落,她似乎思索出了什么,自问自答道:“也对。你现在没有取信于人的证据,说了项衡也不会信的。”   关山月:“......嗯。”   他垂眸,一边用手整理尤念的衣摆,一边轻轻道:“谢谢你。”   尤念靠在软枕上,看着关山月把自己的裙摆的褶皱一个个抚平,“谢什么?”   关山月:“谢谢你这么相信我。”   不等她说完,尤念就把腿曲了起来,裙摆被膝盖顶起,又变了形状。   她叹了一口气,“你是为了救我,才在俞宗面前暴露的。”   “我觉得是我连累了你。你竟然还谢谢我。”   关山月没回答,而是微微抬起手,继续整理尤念拖在地面上的裙摆。   尤念一下将他的手按住,笑着看他,“你这么在意我的裙子?”   “你喜欢我的裙子啊。”   关山月的手比尤念大出许多,就这样被她乖乖按在地上,露出泛红的指尖。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抬眸看向尤念,似乎有点疑惑,又莫名很认真,“我不是喜欢裙子。”   说完,不等尤念说话,他就马上转移话题,道:“不过你穿长裙很美。”   尤念:“......”   尤念:“难道我不穿长裙,就不美了?”   闻言,关山月连忙解释,“当然不是!”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也知道,我嘴笨,不太会说话,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这句话说完,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就这样安静地坐着。   手也一直按在一起。   片刻后,尤念又问:“你为什么突然说我穿长裙很好看呢?”   闻言,关山月眨了眨眼睛,思索了一会儿,才道:“你好像一直有很多心事,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并不在意穿着这种小事。”   “虽然知道因为你不在意,即使我夸你很美、很漂亮,你也不见得会因此开心。但是我还是想说这样的话。”   “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我很想这样说,想夸你,想称赞你,想让你知道自己有多好。”   尤念:“......才不是呢。”   关山月:“嗯?”   尤念:“你夸我好看,我当然很开心呀。”   *   此时,项衡正在客房中打坐冥想。   火属性灵气在他周身不停激荡,淡红色的雾气之中,依稀可见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项衡察觉到有修士的气息逼近。   红雾渐渐消散,热浪慢慢褪去,项衡起身的一刻,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花冷宗师,请进。”   项衡看着推门进入的花冷,微微俯首,以示礼节。   他面无表情,手中佛珠转动,“不知花宗师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花冷:“项衡长老,我是要与你谈谈关山月公子的事情。”   项衡似乎早料到了他的来意,闻言,表情没有半分改变,“您无需多言,等龙宫遣人来与我一起审问关山月,已经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花冷叹了一口气,“长老,我知道你嫉恶如仇,必然不肯轻易放过关山月。”   “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就算关公子真的能化身鬼龙,术法上沾染鬼气,也不能说明他偷修鬼道。”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刻着密文的竹简,递给了项衡。   项衡蹙眉,但还是将竹简拿过,打开观看。   他一边看,花冷一边在旁边解释,“白龙一族,生而向道,为天道所眷顾,族人甚至可以死而复生。”   “这种秘法,需要入仙境的强者全力辅助,才可以实现,秘法一旦成功,已经死去的白龙,会生长出全新的灵脉与仙骨,继而复生。但死前的那副灵脉并不能被剔除,又在白龙身死之时,沾染了鬼气,所以气息与鬼修很像。”   “如果关山月曾死而复生,那么一切都可以解释清楚了。”   项衡拿着竹简,慢慢读过。   半晌后,他将竹简合上,递了回去。   项衡冷冷道:“就算关山月是死而复生的,又怎样?”   花冷:“什、什么?”   项衡:“如果这死而复生的秘法,没有任何问题,关山月方才为什么不为自己辩解?”   “他支支吾吾,三缄其口,说明这秘法并非正道。”   “复活之术,本就与鬼道贴近,我细细看过这术法,十分诡谲,如果关山月是被这秘法复活,当初为他施法的仙尊所修之道,恐怕不太正统。”   项衡半分不近人情,微微仰头,道:“现在涉及到了一个修炼邪魔外道的仙尊,更应该彻查!”   *   与此同时,客房中的尤念叹了一口气。   她还是有些担心,扯了下关山月的衣服,道:“我觉得,就算你的家人能拿出你是死而复生的证据,项衡也不一定会轻易放过你。”   尤念:“如果他说这复活的秘法,是邪魔外道怎么办?”   闻言,关山月摇了摇头,语气有一点郑重,“他绝对不可以这么说。”   尤念疑惑,“为什么?”   关山月:“因为......复活我的人是无上仙尊。”   “无上仙尊。”尤念缓缓呼出一口气,“我记得,她是长老殿的主人。云梦之巅十三位长老,都要听从她的调遣。”   关山月点了点头,“不止如此,无上仙尊还是项衡的师祖。”   尤念:“.......”   尤念:“那他确实不能胡说八道,否则就成欺师灭祖了。”   无上仙尊,就如同她的尊号一般,世间无出其上者。   她是入仙境内,毫无争议的第一强者,抬一抬手就可以击退千军万马。   尤念有些好奇,问道:“无上仙尊为什么会复活你?龙宫和她老人家有交情吗?”   闻言,关山月笑着摇了摇头,“这世上哪有人敢和无上仙尊谈交情。”   “她复活我......也许是她就喜欢复活别人,然后隔岸观戏。说不定,你也是被无上仙尊复活的呢。”   尤念没忍住笑了一声,像关山月那边靠了靠,“你在说笑吗?我又没死过,怎么可能被复活?”   关山月抬眸与她对视。   他其实很想说,自己被复活之后,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系统,指导他行事。   更重要的是,在合体期以前,他没法恢复之前的记忆。   所以就算尤念什么都不记得,或者在系统的误导下有了别的认知,也很有可能是复生之人。   不过他看着尤念的眼睛,轻轻笑了一下,道:“是。我在说笑呢。”   说到此处,捆仙绳上淡紫色灵力一闪,又狠狠电了关山月一下。   他一时没忍住,蹙着眉“嘶”了一声。   尤念也是一惊,忙问道:“你没事吧?很疼吗?”   因为这一下,关山月身子歪了些许,肩膀与尤念轻轻碰在一起。   他很是费力地动了动手臂,“还好。”   关山月抬眸,目光扫过尤念被捆仙绳绑着的手臂,“你也被绑着,不疼吗?”   说完,他又仔细看了看绑着尤念的捆仙绳,疑惑蹙眉。   “......你的捆仙绳怎么不亮了?”   闻言,尤念也很惊奇,低头去看那绳子。   捆仙绳是雷属性灵器,发挥作用时,周身会萦绕着淡紫色的细小光芒。   尤念方才只顾着和关山月聊天,都没注意到绳子上的雷灵气一直在向她体内传送。   眼下这会儿,这绳子上的雷灵气已经被尤念吸了个七七八八,快变成一条废绳了。   尤念:“......”   关山月:“......你知道吗,这捆仙绳可是很贵的。”   闻言,尤念眨了眨眼睛,“这是项衡的私有财产吗?”   关山月:“嗯。”   话音刚落,尤念便抬起手,一把握住了关山月的绳子。   两个人因此离得很近,尤念甚至能闻到关山月身上清冷的香气。   关山月的鼻尖蹭过她的额头,很凉,但呼出的气息有点热。   他似乎又不好意思了,声音怯怯的,“尤念,你要做什么呀?”   尤念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把这条捆仙绳上的雷灵气也吸走啊。”   毕竟项衡多损失一点,尤念她就更开心一点!   *   尤念和关山月就这样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将房间内照亮。   灵力在灵脉中运站一周,尤念睁开眼睛,只觉神清气爽。   她还没来得及和关山月问一声早,便被站在门口的项衡吓了一跳。   尤念:“!”   尤念:“师尊,你这么早就来啊?”   项衡缓步走近,蹙着眉看绑着他们的绳子,“我的捆仙绳怎么了?”   关山月:“......”   尤念:“......额,不知道。”   项衡深深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两个已经失去作用的捆仙绳便飞回他的乾坤袋中。   他边便转身向门外走去,边道:“龙宫已有人到,你们随我来吧。”   闻言,尤念忙搀扶着关山月站了起来,跟上项衡的脚步。   ......   花府,小雷刃场上。   昨天之事也算闹得沸沸扬扬,今日一早听说龙宫来了人,春泥城中有很多锻造师也都来了此处。   他们之中,有想知道关山月之事的结果,也有想知道骨皮妖母一事的。   陶愿此时便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在她身边,赫然有一气质出众、相貌与陶愿有五分相像的温婉女子。   正是知道了消息,连夜从云梦剑阁赶来的陶寻。   她看着远处,神色焦急,颇有几分望眼欲穿。   不多时,远处走来三个人影。   在看清完好无损的尤念之后,陶寻才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还好,还好尤念姑娘没事!” 第36章 叁拾陆 无上仙尊。   听到陶寻的话, 陶愿迷惑蹙眉。   她转头,去看自己的妹妹,道:“我以为你是因为担心关山月, 才赶来春泥城的。没想到竟是因为那个尤念。”   陶寻垂眸, 轻轻道:“尤念姑娘人很好的。”   陶愿:“族中一直希望你能嫁进龙宫,你不对关山月上心,反而这么关心一个女子。”   “那尤念就算再好,又有什么用?你又不能嫁给她!”   陶寻:“......”   她很想反驳,但正所谓长姐如母,自从她幼年丧母后, 就与陶愿相依为命。陶寻知道姐姐的不易,从来没有忤逆过她。   陶寻只好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可是,关山月师兄对我并没有男女之情。”   “女追男隔层纱, 你不再试试,怎么知道关山月不喜欢你?”   陶愿没有听出陶寻真正的意思,反而继续劝说, “就算龙宫太子不行,你也要在龙宫中寻一个其他的适龄公子才好。”   陶寻:“这哪里是那么好找的......”   话音刚落,就有一翩翩公子踏上了小雷刃场。   此人身着白龙袍, 头戴龙冠,与关山月平常的装扮一般无二,相貌与关山月也有一点相像。   他站在原地, 看着项衡三人向小雷刃场上走来。   “兄长。”他无视项衡, 先对关山月行了礼,“好久不见了,弟弟很想念你。”   关山月微笑着看他, 眼中的笑意很温柔,“雁儿,你长高了。”   尤念:“......”   那边是雁儿,这边是月儿......龙王的两个好大儿,名字都挺柔美的哈。   正这么想着,尤念便察觉到那位“雁儿”把目光投到了她身上。   “想必这位就是尤念姑娘吧。”   他也在微笑,明明五官与关山月很像,气质却大相径庭,这一笑,半分也不温柔,而是带着甜腻的侵占气息。   “我是太子殿下的庶弟,关外雁。”   尤念回了他一个微笑,“关外雁公子,你好。”   “我弟弟一向喜欢交朋友。龙宫中的所有姑娘,都和雁儿关系很好。”   关山月似乎很喜欢这个弟弟,语气温柔又宠溺。   “他最会讨女孩子欢喜了,尤念姑娘一定也能和他成为好友的。”   尤念:“......”   这不就是海王吗?   不愧是家住海里的白龙二公子。   她连忙摇了摇头,道:“我和关外雁公子恐怕只有这一面之缘了,没有做朋友的缘分。”   “对了!”尤念转移了话题,“这位是项衡长老。关外雁公子,你应该不是空手来的吧?不如先办正事?”   闻言,关外雁微笑点头,“尤念姑娘所言正是。”   他侧眸,与项衡对视,嘴角的弧度不变,却不说话。   项衡蹙眉看他,一直在等他开口。   片刻后,关外雁嘴型一变,似乎要开口,于此同时却转了个身。   他将自己的后背留给了项衡,面朝众多来看热闹的锻造师,高声道:“昨天,云梦之巅断情剑,项衡长老,因为一个鬼修和一个妖的话,而怀疑龙宫太子修鬼!”   “我父王宅心仁厚,听闻此等事,只是让我带着证据,前来春泥城将一切解释清楚。但我从小与哥哥亲厚,受不了别人这么污蔑他,心中十分愤恨。”   “我是哥哥最亲的人,也最了解哥哥的脾气。我知道,哥哥虽然表面上顺从项衡长老,但心中也很愤恨项衡这种作为!”   “哥哥是剑阁弟子,不得不隐忍。作为弟弟,我却可以替哥哥把脾气发出来!所以,今日我若有无礼之处,那正是为哥哥出气,还请格外海涵。”   关外雁说起话来抑扬顿挫,煽动得大家群情激昂。   “没想到这龙宫的二公子如此真性情啊!”   “说得好!那项衡真可谓是蛮不讲理!就需要这样的人站出来整治他!”   “如此看来,关二公子比关山月更敢直言!”   尤念小声嘀咕:“......我怎么觉得他说话也茶里茶气的。”   边这样说着,她边抬眸看向关山月。   正好瞥见关山月看着关外雁的方向,脸上的温柔宠溺一扫而空,小幅度地翻了个白眼。   表情十分无语。   尤念:“......”   一定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那边的关外雁看见大家的反应,满意地笑了笑。   他转回身子,与项衡对视,举起手中的玉简,接着道:“项衡长老,其实那个鬼修与妖都没有说谎,我哥哥他身上确实有鬼气。”   闻言,项衡瞳孔巨震,握着佛珠的手也顿时更用力了几分。   身后也顿时一片哗然。   大家都没料到事情会是这种走向,难不成项衡怀疑的没错,那关山月真的是鬼修?   听到这话,昨日为关山月辩解过的锻造师们,身子都僵住了。   关外雁又是轻轻一笑,话锋一转,“不过这其中另有原因,而证据就在这玉简中......”   不等他说完,关山月便上前一步,按住了他的手。   关山月脸上温柔地笑着,从他手中抢出玉简的动作却十分强势,不容拒绝。   他和自己这个庶弟一直不对付。   这关外雁表面上事事恭顺,背地里却处处和他较劲。   故而,他死而复生一事不可以由关外雁解释,那张贯会阴阳怪气的嘴,不知道会把这事扭曲成什么样子。   关山月笑着道:“让我来说吧,把玉简给我,好么?”   关外雁也在笑,“这件事还是不劳烦兄长了。”   两人一直僵持不下。   这对兄弟的耐久力都非常好,谁也不肯让步,就这样在小雷刃场上比较着手劲。   他们两个受得了,一旁嗷嗷待哺的吃瓜群众们却受不了了。   “能不能说了!究竟是因为什么啊?”   “这关二公子不去说书真是可惜了,可真会在关键之处停顿!”   “我昨日可是全力维护关山月公子的!所以他究竟是不是鬼修,那也关乎到我的声誉!关二再不说玉简上的内容,我可就要上去抢了!”   关外雁向前一步,贴在关山月耳边说,“兄长,你看到了吧,我替你解释此事,众望所归。你就不要违背大家的意思了。”   关山月笑着摇头,轻轻道:“大家只是关心我的事罢了,由谁说,根本没人在乎。弟弟你也不必把自己看得这么重要。”   关外雁:“你!”   似乎是看不下去这两人的闹剧,项衡上前一步,眉间灵印亮起,玉简直接从关外雁手中飞出。   项衡伸手将玉简接住,垂眸去看其上的内容。   正是花冷昨日已经与他说过的“死而复生”一事。   他沉默片刻,抬眸与关山月对视,“这件事情,昨日花冷宗师已经与我说过。”   “我相信你没有修炼鬼道,身上有鬼气,是曾经身死而后复生的缘故。”   项衡虽然为人死板,一遇到与鬼修有关之事,就草木皆兵,但并不会歪曲事实。   此时他言简意赅,还算客观地道出了关山月是死而复生之人的真相。   然而尽管是在修真界,人死复生这种事也是骇人听闻。   此言一出,众人再次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之中。   陶愿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声说道:“关山月身上竟然真的有鬼气,看来不是良配。既然如此,妹妹,他看不上你,你也无需太难过了。”   “你不如另寻良人,我看那关外雁公子就不错。”   陶寻一愣,“可是......项衡长老不是说,关山月公子并不是鬼修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陶愿恨铁不成钢地教育着自己的妹妹,“只要他身上有鬼气,修仙之路必然走不长远!你若与他结成道侣,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早知如此,我昨天便不那么维护他了。”   陶愿看着关山月的背影,连连摇头,“不管他复活一事是真是假,他以后都会被正派针对,再加上龙宫掌握复活秘法的事情败露,龙王又已垂老,四方势力必定都来争抢,龙宫的地位恐怕也不保。”   “如果关山月不能找到其他靠山,恐怕很难好好活下去了。”   她在下方认真分析着关山月,仿佛自己就是他未来的决定者。   小雷刃场上的关山月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多分给她。   他正与项衡对视,姿态还是谦逊又恭敬,“长老既然昨晚已经知道,为什么今日还要审我呢?可是仍认为这其中有什么不妥之处?”   项衡冷冷回答道:“当然不妥。”   “这个复活秘法,只有入仙境的强者才可以施展。”   “据我所知,龙王十多年前受伤,修为已跌下入仙境,恐怕不能为你施展此法。我想知道,是哪位仙尊将你复活?”   闻言,关山月疑惑抬眉,问道:“项衡长老为何要这样问?”   项衡道:“这复活术法诡异,并非正道之术,正派仙尊恐怕不能成功施展。”   他说完这话,一旁看戏的尤念没忍住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没想到,她昨晚竟然真的猜准了项衡的反应。   项衡在线欺师灭祖,污蔑云梦之巅的主人......尤念已经开始提前为他尴尬了。   关山月:“.......长老是怀疑助我复活的仙尊是鬼修吗?”   项衡:“就算不是,他若能施展出这样诡异的术法,所修之道恐怕也值得商榷。”   闻言,关山月张了张嘴,却并未发出声音。   他似乎很是犹豫,不知如何接话。   见他不回话,项衡蹙眉,又沉声问了一遍自己的问题,“复活你的是谁?”   “项衡这个怀疑有理有据,关山月为何不回话?”   “入仙境强者就那么几个,就算他不说,大家也可以排查到的!”   “是啊,所以关公子不必有心理负担,直说便可。”   “入仙境的强者若误入歧途,那可是危害无穷,想想当初的血神君就知道了......”   听到这些话,关山月微微蹙眉。   他下定决心,道:“这位仙尊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大家要对她不利,我万万不可说出她的尊号。”   “不过我可以保证,这位仙尊在修真界久负盛名,也曾立下大功,是绝对不会沾染邪道的!”   项衡冷冷回应,“复活你的仙尊修炼之道是否正统,可不是你能决断的。”   尤念:“......”   天呐。项衡你这个大傻*,你知道你自己在说谁吗?   项衡如此诋毁他的救命恩人,关山月有几分急了,反驳道:“长老也只是大乘巅峰的修为,也没有能力评判仙尊所修之道!”   闻言,项衡双手合十,语气中多了几分恭敬,“我自然不能,但却可以请无上仙尊出面决断。”   关山月一愣。   他反应了半晌,才缓缓道:“可是,复活我的......就是无上仙尊。”   无上仙尊四字一出,场上顿时鸦雀无声。   众人方才之所以劝关山月将那仙尊的名号说出,就是抱着无上仙尊会出手解决的心态。   毕竟上次走火入魔的血神仙君,就是被无上仙尊斩草除根的。   自那之后,无上仙尊称霸修真界近百年,众人自然俯首陈臣,唯她马首是瞻。   修真界出了什么问题,都由无上仙尊决策,再出面解决。   ......可如果是无上仙尊本人出了问题呢?   项衡闻言,瞳孔巨震,大声喝道:“不可能!”   “无上仙尊以剑入道,一心修剑,从不辅修法咒,怎么可能会施展这种术法?”   关山月抿了抿嘴,看向项衡手中的玉简,道:“这玉简有通讯之用,长老只需将灵力注入其中,便可与无上仙尊确认此事。”   闻言,项衡拿起玉简,正要将灵力注入,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   ......方才,他信誓旦旦说能施展复活术法之人,所修并非正道。   如果关山月没有说谎,无上仙尊真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认可此事,他实在无法自圆其说,闹得无法收场。   正左右为难间,一道灵刃直接从尤念那边刺进了玉简。   尤念从容地对上项衡投过来的愤怒眼神,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那表情好似在说,“不用谢我!”   她的灵气注入了玉简,一阵光芒顿时从中射出,在小雷刃场上投出一片模糊的光影。   高山之上,云雾翻涌成型,宛如众人跪拜,高举的手掌齐齐托起一座宫殿。   正是云梦之巅上,无上仙尊的占星殿。   殿门之外,是一身着纯白长袍的修长背影。   她头戴水晶冠冕,手持一银白权杖,在光影之中,微微偏过头,露出一白玉无瑕的侧颜。   权杖的光芒之中,清晰可见无上仙尊缓缓抬眸。   顿时,入仙巅峰的灵力压制从光影中激荡而出,瞬间覆盖整个花府。   在场所有修士眉间的灵印,都不可自控地亮了起来。 第37章 叁拾柒 龙鳞   玉简将光影投到小雷刃场上, 无上仙尊的身影虽然不算清晰,但莫名让人觉得非常真实。   她转过身,扫视过小雷刃场上的众人, 然后缓缓微笑, “真是热闹。”   无上仙尊眉间灵印并未亮起,这也就意味着她并没有催动灵力。   但饶是如此,场上的所有修士在她的气息之下,仍无法控制自己的灵气运转,眉间灵印不停闪烁。   方才项衡犹豫之间,尤念“帮”他启动了玉简, 以至于无上仙尊的光影出现时,项衡还是懵的。   此时他堪堪回过神来,对着光影拱手行礼,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无上仙尊。   经他这一声提醒, 众人也才从震惊中回神,纷纷对无上仙尊行礼,以示恭敬。   光影中的无上仙尊微微颔首。   她看起来非常年轻, 柳叶细眉之下,是一双水盈盈的眼睛,粉嫩而饱满的嘴唇微微开合, 声音空灵动听,“这块玉简是本尊亲手交给龙王的,此时被开启, 想来是因为关山月公子吧?”   闻言, 关山月上前一步,并未说话,反而一整衣袍, 便是要行跪拜大礼。   无上仙尊见状,轻轻一挥手,竟然调动了玉简之外的灵力。   柔和的灵力将关山月的身子拖了起来,阻止了他的动作,“无需多礼。本尊知道你所求为何。”   她抬眸,与在场的所有修士平视,“十数年前,本尊下东海修道,被歹人重伤,多亏关山月公子出手相救。然而他也因此身受重伤,险些身死。”   “本尊苦苦参悟复活秘法,终于在他濒死之际救回了他的性命。可关山月公子濒死之时,身体已死、魂已离体,身上沾染了鬼气。”   “不过本尊可以保证,他为正派剑修,并未修习鬼道。”   “本尊已经教给了他收敛鬼气之法,但如果还是影响到了各位修士......也请大家看在本尊的面子上,多多包涵。”   无上仙尊面容可亲,态度也很和善,却仍让人半分不敢造次。   此话一出,又有谁敢再追究关山月身上的鬼气?   在无上仙尊眼中,这只是一件小事,她并不是十分在意,毕竟她的决定,向来没有人敢置喙。   故而她没有给众人回答的机会,直接微笑着转移了话题,“项衡,骨皮妖母事关重大。你将相关人等带回云梦之巅,我要亲自审问。”   项衡低垂着头,咬了咬牙,也是不敢多言,“是。”   “我会带着骨皮妖母、骨皮妖子、花时锦、花大人一同回云梦之巅。”   无上仙尊扫视一周,微微蹙眉,问道:“花冷宗师不在吗?”   此话问出,小雷刃场下人群骚动,一个小丫鬟被推了出来。   在当今最强的修士面前,她紧张地浑身发抖,声音都在颤,“回、回仙尊的话,我们家主子闭关去了。”   无上仙尊轻轻笑了一下,仿佛并不在意,“他不在也没关系。想来花宗师深明大义,是不会阻拦我云梦之巅将这几人带走的。”   说完,她又垂眸看向项衡,“你来云梦之巅时,将尤念与关山月带来吧。”   “好了,本尊还要参悟剑道,便不再多言了。”   玉简上的光芒熄灭,小雷刃场上的光影也随之消散。   项衡握着玉简的手紧了紧,站在原地平复了片刻,才慢慢走到关山月身前,将玉简递了过去。   关山月双手将玉简接过,并未多言。   倒是小雷刃场下的陶愿高声道;“项衡长老,眼下你还要对关山月百般刁难吗?”   项衡闻言,微微侧眸,并不回话。   气氛一时非常尴尬。   “这项衡方才还声称,复活关山月的仙尊所修不正,结果无上仙尊便承认是她救了关山月......”   “此事真是太尴尬了,若我是那项衡,恐怕已经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那无上仙尊不仅是云梦之巅的主人,更是项衡的师祖,项衡之前的那番话,可真所谓是欺师灭祖啊!”   之前众人也是议论纷纷,项衡从未在意过。   “欺师灭祖”四个字一出,他却登时变了脸色,眉间的灵印都闪烁了起来。   这表明项衡心血翻涌,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神,连灵脉之中的灵气都开始横冲直撞起来。   关山月连忙站出来,解围道:“项衡长老并未刁难我,只是秉公调查罢了。”   “长老昨日只是用捆仙绳将我与尤念姑娘绑住,在客房中关了一夜,并未对我们用刑,可见行事公允。”   他看向项衡的眼神还是那么恭敬,“经此一事,我比以往更敬佩项衡长老了。如果项衡长老愿意把甲子给我,我还愿意拜长老为师。”   闻言,陶愿马上叫了一声“好”。   她拉着陶寻,踏上了小雷刃场,走到关山月面前,“关公子不愧是被无上仙尊赏识之人,真是心胸宽广,君子之量!”   “看来我通知龙宫,派人前来春泥城救关山月公子真是没错!能帮到关公子的忙,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哦?”   还未等陶愿把话说完,一旁的关外雁便插话道:“姑娘你也通知龙宫了吗?”   “那看来花冷宗师通知的比你早些,我从龙宫出发时,还不知道姑娘你也帮了兄长的忙呢。”   陶愿:“......”   似乎是不想让她太尴尬,关山月微笑道:“不过还是要谢谢陶......”   他一时没想起眼前这位的名字,便只好道:“......还是要谢谢陶姑娘。”   说完,关山月又看向陶寻,微微俯首,便转身向尤念走去。   *   无上仙尊一出面,这件事马上尘埃落定了。   不出半日,无上仙尊指定的那几人便离开了春泥城。   因随行人数太多,且大多身上带伤,故而没有御剑,而是选择乘马车前往云梦之巅。   马车之内,尤念、花时锦、关山月同乘其中。   而花时锦前日受了太大的刺激,此时已昏睡了过去,只剩下尤念与关山月,对坐在两边的软凳子上。   尤念将花时锦的身子扶正,确保她不会掉下去之后,就坐到了关山月身边。   关山月看着她,还没来得及问她为何突然坐过来,身子就被她扯得歪了一下。   “你真的接受了项衡的甲子?”   尤念扯起关山月的甲子令牌,不可置信地看了看,“他有什么好的啊,昨日那么对你,你还要拜他为师?”   关山月就这样任由尤念扯着,有些懵地眨了眨眼睛,轻轻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拜项衡长老为师呢?还为他拒绝了元造仙尊。”   “师尊他.....对你岂不是更不好?”   尤念将令牌放下,叹了一口气,“我那是迫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关山月仔细地琢磨了一下这两个字,“也就是说你其实不喜欢项衡长老了?”   闻言,尤念抬眸,表情颇有些无语。   若是别人误以为她崇拜项衡也就罢了。   这关山月之前竟然也这么觉得,她明明从未在他面前掩饰过自己真实的想法啊!   不过这个问题实在有些犀利,尤念也不好直接回答。   好在关山月也意识到了自己问题的不妥,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其实,能和你同门,对我而言就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了。”   说完,他抬起手,点向自己的眉心,眉心间光芒一闪,一片龙鳞掉落在他手上。   关山月将手拿下,龙鳞上一阵黑雾弥散开来,逐渐露出里面洁白的颜色与纹路。   阳光透过帘子照进来,白龙鳞上珠光闪闪,浅蓝色的珠光点缀在边角。繁复的纹路之中淡金色的细闪十分夺目。   龙鳞静静放在关山月的手心,被递到了尤念眼前。   关山月看着尤念的眼睛,道:“送给你。”   尤念:“送给我?”   “送给你。”关山月轻轻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以后你就是我的师姐了。”   闻言,尤念没忍住笑了一下,从关山月手中将龙鳞拿过来,“我也会给你准备礼物的。”   关山月笑眼弯弯,像月亮一样,“好。”   他俯身,清冷的香气温柔地将尤念包裹。   尤念抬眸与他对视,“......怎么了?”   关山月将手覆在尤念拿着龙鳞的那只手手背之上,轻柔地带着那只手抬到眉心的高度。   “这片龙鳞可以隐在你的眉心灵印之处。”   他边这样说,边将尤念的手按在了她的眉心,龙鳞散发出一阵柔和的光芒,一下便贴在了她的肌肤之上。   尤念的灵印闪了一下,龙鳞便隐去了形状。   关山月:“灵印是灵脉汇集之处,是修士的要害。这是我死之前的鳞片,是最纯洁的白龙鳞,可以做保护灵印之用。”   “就当是......”关山月的眼睛亮晶晶的,语气十分真诚,“我在保护你最脆弱的地方。”   *   马车行至云梦之巅脚下后,便被迫停了下来。   十三座长老殿,以及一座占星殿坐落在山顶之上,山峦高耸入云,直触云霄。   天空之下,层云重叠,凤鸣之声划破天际,赤红色凤影从山顶飞下,两只轻盈的火凤停在山脚之下。   项衡将两只骨皮妖与花大人带上其中一只火凤,尤念和关山月便扶着花时锦上了另一只。   火凤身形轻盈,两只巨大的凤翼扇动,便在云间留下一丝漂亮夺目的火焰,尤念怀中抱着昏迷的花时锦,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   和煦的日光轻柔地照在尤念脸上,方才被关山月放在她眉间的龙鳞,也散发出了柔和的光芒,将扑面而来的风挡在外面。   尤念这才睁眼,入目便是一座通身用琉璃打造的宫殿。   那宫殿高高漂浮在十三座长老殿之上,周身云雾飘绕,仿若跪拜的信徒高举双手将宫殿托起,直触及熠熠星光。   眼前的景象太过震撼,连尤念都没忍住发出一声惊叹,“哇。”   “不愧是修真界第一无上仙尊的住处......”   关山月微笑着抚摸了一下火凤的羽毛,道:“其实这些飞翔在云端的凤凰,更加稀罕名贵,而且修为都在元婴之上。”   “是吗?”尤念有些惊讶,“我对灵兽了解得不多,没想到无上仙尊用来接人上山的灵兽都有这么高的修为。”   听到她这话,沉寂了许久的系统出了声,“宿主,我的修为和血统更高呢!”   “等你在这云梦之巅上完成花时锦的最后一个任务,我便可以化形与你相见啦!”   闻言,尤念的第一反应是去看自己怀中昏迷不醒的花时锦。   ......竟然马上就要到花时锦的最后一个任务了吗?   可她觉得,花时锦身上还有很多谜团没有解开。 第38章 叁拾捌 反抗   不多时, 两只火凤便飞到了云梦之巅的占星殿之前。   关山月扶着尤念跳下火凤,两人正准备将花时锦抱下来时,项衡便走了过来。   此时, 骨皮妖母已经恢复了人形, 被冰柱扎烂的双腿也长了出来。   她脸上布满泪痕,充满慈爱地看着火凤背上的花时锦,伸出手便是要将她扶下。   尤念顿时警觉,一道雷刃便挡了过去。   她站在骨皮妖母身前,质问道:“你要做什么?!”   紧随其后的项衡道:“让她把花时锦抱进占星殿吧。”   闻言,尤念不可置信地看向项衡。   还不等他说话, 项衡便又冷冷道:“毕竟,她们母女相聚的时间不多了。”   这句话中蕴含的信息让尤念直接僵在了原地。   骨皮妖母低垂着头,走到她身后,将花时锦抱在怀中, 便跟着项衡一起往占星殿走去。   望着骨皮妖母的背影,尤念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看向身边还在等她的关山月,问道:“什么叫‘母女’?难不成骨皮妖母真的是花时锦的母亲?”   尤念之前一直以为, 是骨皮妖母伪装成花夫人的样子,再将她杀害,取而代之。   从未想过花时锦会是人与妖的后代。   关山月摇了摇头, 脸上也布满了忧虑之色,“我也不知道。”   “不过,无上仙尊应该会给我们答案的。不如我们先跟上师尊?”   尤念答了声“好”, 便有些失魂落魄地向占星殿走去。   她在心中召唤了几声系统, 得到的却是滋滋啦啦的声音。   ......又掉线了。   此时正是午时,天空蔚蓝,日光明亮。可那座通身琉璃打造的占星殿之上, 却是繁星点点、深紫色的夜空。   项衡等人在占星殿门口等着,看到尤念与关山月来到门前时,才推门走进去。   占星殿内,雾气昭昭,仿若空无一无。   只有一条洁白的长路,数个台阶之上,最高处便那耀眼夺目的纯白宝座。   无上仙尊坐在宝座之上,极长的裙摆遮住她的双腿,拖在地面之上,又与那些仙雾混为一体。   一跟印制权杖矗立在宝座旁边,光芒照在无上仙尊身体上,教人根本看不清她的容颜,更为她增添了许多神秘神圣之感。   项衡向无上仙尊行礼,道:“仙尊,我将所有人都带来了。”   闻言,宝座上的无上仙尊起身,拿起权杖,慢慢走下台阶。   她洁白的裙摆在地面之上滑过,每走一步,权杖便会轻轻撞击在台阶之上,一时间,清脆的响声响彻整个占星殿。   尤念站在项衡身后,看着无上仙尊一步步向她们走来。   那仙尊每走近一点,激荡而来的灵力压制便要强上一分,当她迈下台阶之时,尤念也控制不住灵脉中横冲直撞的灵力,灵印开始不停闪烁起来。   此时,隐在她眉间的龙鳞便显出了形状,一阵温和的灵力瞬间抚平了灵脉中的躁动。   尤念长舒了一口气,转过头去看关山月。   她本想感谢他龙鳞的妙用,却看见关山月眉间的灵印正在疯狂闪烁。   虽然此时他体内的灵力正在翻涌沸腾,但关山月面色不改,与以往并没有半分不同,瞧起来比一旁的项衡还要正常。   尤念扯了一下关山月的袖子,小声道:“你给我的龙鳞不会是唯一一块吧?”   关山月疑惑抬眸,“嗯?不是,我眉间还有一块。”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了什么,伸手摸向自己的眉间。   他瞪圆了眼睛,此时才察觉自己的灵印在闪,轻轻道:“我、我忘了带出来,那片龙鳞好像放在云梦剑阁了。”   尤念:“......”   还未等尤念开口,无上仙尊便走到了他们面前,尤念只好暂时闭了嘴。   无上仙尊在项衡身前站定,红唇开合,“将事情交给你,我一向放心。”   闻言,项衡只是俯首,并未多言。   无上仙尊勾唇微笑,目光扫过尤念、关山月,最后停留在昏迷的花时锦身上。   她抬起手,修长的食指轻轻点在花时锦的眉间,亮白色的灵力宛若涟漪一样在她眉间散开。   花时锦眉头一蹙,有了知觉,紧闭的双眸缓缓睁开。   骨皮妖母将她放开,她腿还有些软,踉跄了一下,又被无上仙尊用温和的灵力扶起。   她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微微蹙眉。   项衡在一旁轻轻提醒,“这位是无上仙尊。”   花时锦当然也知道无上仙尊的威名,腿顿时更软了,险些直接跪了下去。   无上仙尊微笑着再次用灵力将花时锦托起,道:“你无需紧张。虽然你血脉不纯,但至今还没有犯错,本尊今日不会审判你。”   闻言,花时锦双眸睁圆:“什、什么血脉?”   无上仙尊似乎有些疑惑,轻轻挑了下眉,道:“你不是已经知道自己的母亲是骨皮妖母了吗?”   花时锦:“!”   “仙尊!”   饶是在无上仙尊强大的灵力压制之下,骨皮妖母仍向前一步,开口想要阻止她的话。   “我自知犯下大错,无论怎样的惩罚,我都愿意接受,但是花时锦与此事无关,请仙尊饶了她,有些事情,不要再提......”   无上仙尊脸上的微笑不变,从容道:“她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听着这两人的对话,花时锦茫然无措,她向后退了一步,“你们、你们再说什么?”   骨皮妖母还要再反驳,却被无上仙尊一道灵力给封住了嘴。   无上仙尊轻轻一抬手,白雾便将骨皮妖母缠住,白色的灵力将骨皮妖母的脖子缠住,吊在了半空之中。   那白色灵力将骨皮妖母缠得极紧,直接将它表面的人皮从中间扯开,灰黑色、布满疙瘩的血肉从人皮的缝隙中挤出,嘴也裂开,一直裂到耳根,长长的舌头垂到下巴之外。   花时锦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踉跄数步,直接坐在了地上。   而无上仙尊嘴角的弧度甚至都没有改变,缓缓为花时锦做着解说,“人皮之下,便是花夫人的原形。她就是吞吃了数百名少女,你们一直寻找的骨皮妖母......”   说到此处,无上仙尊走近一步,再次用灵力将花时锦托起,然后才慢慢补齐自己的话,“......也就是你的母亲。”   花时锦被灵力拖着站立,身体却已僵硬,眼睛瞪得浑圆,泪水却在脸上连成了线。   “我、我是妖与人的孩子?”   她的身子在发抖,慢慢找回一点理智,蹙着眉问道:“那.....那为什么云梦剑阁还要收我?”   无上仙尊温柔地为她解答,“事实上,这就是云梦剑阁收你为弟子的理由。”   骨皮妖在为妖形之时,只要修为到达元婴,便可以自己为父为母,独自孕育下一代。   花时锦的“姐姐”,便是骨皮妖母自己诞下的婴孩,它是纯正的骨皮妖,只能靠吞吃人的血肉才能保持人形。为了保护自己的第一个孩子,骨皮妖母在嫁给花父之后,仍要不停为它找“食物”。   那数百个容貌相似的少女,为骨皮妖子勾画了一副与花时锦相像的、不会让众人怀疑的花家大小姐的皮囊。   而骨皮妖母化为人形之后,便可与人类男子共同孕育子嗣。   花时锦,便是骨皮妖母与花父相爱后,诞下的孩子。   她身体中流着人与妖的血脉,踏上修仙之路,灵力入体之后,妖的血脉很容易使她走火入魔、失去神智。   无上仙尊很早便发现了这件事,便吩咐项衡将花时锦收入云梦剑阁,方便时时看管,一旦发现不对,可以及时出手。   一旁的尤念比花时锦更快想明白了这一切。   ......因为这花时锦的剧本简直跟她的一模一样。   因为上一辈异样的身份,而把他们的孩子当作未来罪犯来看管。   那边的无上仙尊轻轻瞥了骨皮妖母一眼,然后轻柔地拉过花时锦颤抖的手,将一把锋利的灵刃放在了她的手心之中。   “骨皮妖母与人交合,我云梦之巅不忍拆散有情人,可如今却查明它残害无辜女子,我云梦之巅便不得不罚。”   “你并不知晓父母的罪过,本尊向来公允,不会惩罚于你。但你身体中毕竟流着骨皮妖母的血,一旦觉醒,后患无穷,本尊甚是担心。”   无上仙尊与花时锦温柔对视,手上却是一用力,帮着她将灵刃握紧。   “所以,本尊要你证明你的理智,好保证日后妖族的血脉不会控制你的神智,使你为祸人间。”   花时锦瞳仁颤动,似乎已经料到了无上仙尊让她证明自己理智的方法。   说完,无上仙尊便侧身指向半空中的骨皮妖母,道:“杀了她。”   花时锦:“!”   “我不要,我不行!!”   她想将手中的灵刃扔掉,却被无上仙尊握住了手腕。   无上仙尊用另一只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它犯下滔天大罪,残害了百余名少女,折磨她们,生吃她们的血肉,难道不值一个死罪吗?”   无上仙尊修长的手指捏着花时锦的脸颊,垂眸与她对视。   花时锦在这种目光下浑身发抖,好半晌才说出完整的话,“她、她确实罪大恶极,但我我不能,我没办法下手......她是我的娘......”   “我娘对我真的很好,像全天下的娘一样好,她与我血脉相连,我绝不能、绝不能弑母。”   “仙尊!”花时锦满脸泪痕,甚为可怜,“我知道我娘罪孽深重,您将她绳之以法,我绝对没有怨言!但要我亲手将她诛杀,我真的做不到!”   闻言,无上仙尊怜惜地擦去她的泪水,“若你真的认同骨皮妖母的罪过,又怎么会不能亲手惩罚她呢?”   “可见你心不定,来日妖族血脉觉醒,恐怕会被彻底控制,走火入魔。”   此时,尤念那一直掉线的系统终于回归。   <   叮!方才因不明原因掉线,现在为宿主重新发放任务!   一次性任务:阻止花时锦宽容骨皮妖母   任务奖励:银票五十两,修为提升至‘金丹巅峰’。   长期任务1:阻断花时锦的圣母婊之路(已完成50%)   任务奖励:系统化形灵兽*1   >   尤念仿佛没有理解这个任务的含义,在心中重复了一遍,“阻止时锦宽容骨皮妖母?”   系统便为她解释道:“原书中,花时锦一直不忍下手,无上仙尊便亲手解决了骨皮妖母,然后以‘没有向道决心’的理由,将花时锦流放至‘不死秘境’中历练。”   “不死秘境是世间最凶险神秘之地,千百年来无数修士进入其中,活着出来之人却寥寥无已,且全部改修‘无情道’,修为大增。”   “花时锦进入不死秘境之后,便彻底消失在了剧情中,直到小说结局都没有出来。”   一下说了这么多,系统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解释到重要之处。   他察觉到宿主心中有些躁动,连忙开始解释任务的含义,“所谓‘阻止花时锦宽容骨皮妖母’,就是让花时锦彻底忘却母女之情,大义灭亲,按照无上仙尊的要求,亲手将骨皮妖母诛杀!”   尤念:“......亲手杀掉自己罪孽的母亲?彻底忘却母女情谊?”   尤念:“你们这是要阻断花时锦的圣母之路,还是要把她送向无情道啊?”   系统思考了一下,没有得出答案,“额......这两个......也差不多啦。”   不等系统将回答说完,尤念便忍无可忍地站了出去。   尤念走到无上仙尊跟前,挡在花时锦身前。   她抱拳拱手,恭敬道了声,“无上仙尊。”   “您还是别和花时锦废话了,把灵刃给我,让我来杀骨皮妖母吧。”   系统:“叮!偏离任务预警!宿主,你这么说是不能完成任......”   尤念直接在心中怼了回去,“闭嘴!”   “什么狗屁任务,我不想完成,再哔哔赖赖我连你一起骂!”   花时锦的遭遇和她实在太像,尤念无法控制自己不共情。   她本想先下手为强,直接一道灵刃打过去,把骨皮妖母打个半死,不给无上仙尊再逼迫花时锦弑母的机会。   但无上仙尊实力太强,忤逆她的后果不堪设想,而且还会连累别人,尤念只好站出来试图劝说。   闻言,无上仙尊将目光投向尤念,红唇轻启,“哦?你为什么要帮花时锦?难道是觉得骨皮妖母罪不至此吗?”   “当然不是。骨皮妖母的罪,够她死一千次了。”   “所以才应该让我来杀。”尤念抬眸,颇为灿烂地笑了一下,“因为我下手比较狠。” 第39章 叁拾玖 顿悟   无上仙尊:“......”   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不等无上仙尊说话, 项衡便站出来,出言制止,“你懂什么?无上仙尊做得每一件事都经过深思熟虑, 其中深意, 岂是你能置喙的?”   尤念不甘示弱,“既然有深意,为何不说来让我们知道?弟子求知若渴,恳求仙尊赐教。”   闻言,无上仙尊轻轻一笑,放开花时锦, 走到尤念身边。   她与尤念对视,语气很温柔,“那以你之见,本尊让花时锦亲手杀掉骨皮妖母, 有何不妥?”   尤念疑惑抬眉,道:“不妥之处,我方才不是说了吗?”   “时锦师妹是骨皮妖母的孩子, 再大义灭亲,也总会有限度。就算她能亲手击杀骨皮妖母,下手也不会有旁人狠绝, 又怎么能惩罚到骨皮妖母?只是徒增花时锦的痛苦罢了!”   “所以为什么要如此煞费苦心,劝说花时锦动手呢?既费时、又费力,事倍功半。”   被尤念这样反驳, 无上仙尊丝毫也不恼怒, 却也并不回答,而是回眸轻轻瞥了项衡一眼。   项衡马上懂了无上仙尊的意思,站出来解释道:“让花时锦亲自动手, 并不只是为了惩罚骨皮妖母。更重要的目的,是为了验证花时锦向道的决心。”   “只有她大义灭亲,亲手杀掉骨皮妖母,我们才能确认她绝对客观、公正,才能相信日后妖族血脉觉醒时,她不会走火入魔,为祸人间。”   听到这样冠冕堂皇的话,尤念暗暗磨了磨牙。   她的情绪逐渐失控,道:“花时锦方才已经说了,她知道骨皮妖母罪孽深重,无论无上仙尊怎么惩罚,她都不会有怨言。这还不够证明她的向道之心吗?”   “倒是你们口口声声说着虽然骨皮妖母罪孽深重,但不会牵连没有犯错的花时锦,此时却逼着她对自己亲娘动手。”   尤念深深呼出一口气,“这难道不是在惩罚花时锦吗?”   闻言,无上仙尊轻轻笑出了声,道:“你之前插科打诨,说想替花时锦出手,是因为你下手更狠。方才就被激得说了实话。”   “你请命诛杀骨皮妖母,只是在心疼花时锦罢了。”   尤念从容应答:“时锦虽然还没拿到甲子,但也算是我的师妹,我自然心疼她。”   “而骨皮妖母残害无辜女子,我也险些成了它们的盘中餐,我自然也痛恨她。”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从容不迫地与无上仙尊对视,“仙尊,稍稍放过花时锦,和严惩骨皮妖母,明明不是两难之事。”   “花时锦身体中固然流着妖族的血,可不知比世上多少人更善良,甚至同情心泛滥!她这样的人,当初在玄武宗,杀一只骨皮妖都手抖,就算来日血脉觉醒,也不大可能滥杀无辜、为祸人间。”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来日真的走火入魔,无上仙尊有此等修为,到时再出手,自然可以轻而易举控制她,难道不比现在逼迫她弑母更好么?!”   闻言,无上仙尊却是摇了摇头。   “尤念。”无上仙尊缓缓念出她的名字,“本尊没有想到你会这么维护花时锦。”   她看着尤念,仍然在微笑,“你不是很讨厌她圣母的性子吗?”   闻言,尤念瞳孔巨震,道:“什、什么?你怎么知......”   她说了一半,便停了下来。   那银白色的权杖轻轻撞击在地面之上,一层透明的灵力便将无上仙尊与尤念两人包裹,将众人都隔绝在外。   无上仙尊这才缓缓开口,“你很有天赋,本尊很看好你,也许你会是本尊的继承者。只不过你现在还太年轻,太看重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所以,有些事情,还需要本尊替你出手。”   说完,她便转过了身子,透明灵力屏障慢慢散去。   无上仙尊瞥了骨皮妖母一眼,又看向花时锦,微笑道:“本尊觉得,尤念说得有几分道理。”   “所以本尊现在再多给你一条路。你可以选择亲手杀掉骨皮妖母,来证明自己的向道之心,或者......去不死秘境中苦修无情道,而你的母亲、父亲和姐姐,本尊会用最公正的方法处置。”   无上仙尊注视着花时锦,“你想怎么选?”   花时锦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泪,毫不犹豫地道:“我选去不死秘境。”   尤念是真的没有想到无上仙尊如此......巧舌如簧。   原小说中,将花时锦流放到“不死秘境”明明是她没有对骨皮妖母动手的惩罚。   如今被无上仙尊这么一说,却好像是她大发慈悲多给了尤念一条路一样。   此时,方才被怼了的系统才敢开口,“宿主,你看,这就是你反抗任务的结果。”   “每一个任务都是结合原剧情、主要人物人设等等,做出的改变配角命运的最优解。”   “你看,就算你方才试图反抗,花时锦还是因为没有弑母而被流放不死秘境,她死不见尸的结局没有丝毫改变。”   尤念看向花时锦与骨皮妖母的目光,带着一丝空洞,却是摇了摇头,心中道:“会被改变的。”   系统:“什么?”   尤念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有一个地方和原书剧情不一样了,会导致后续剧情改变的。”   系统足足愣了半晌,也没看出来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变故却突然发生。   被白雾吊着的骨皮妖母突然挣脱了束缚,手臂伸长,一下将花大人抓了起来。   她狠很掐住他的脖子,全身上下的人皮都爆开,乌黑的血肉四下溅开,再看不出来一丝一毫花夫人的影子,甚至根本分辨不出人形。   她痛苦地嘶吼了一声,血盆大口长得如同脸一般大,其他五官都被挤到了头皮与脖子上。   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花时锦瞳孔巨震,嘶吼道:“爹!!娘!!!”   “我不是你娘!”   撑破了人皮之后的骨皮妖母,声音也变得非常奇怪,就仿佛是拿指甲刮蹭磨砂板一样,听起来让人头皮发麻。   “都怪这个男人!哄骗我、欺诈我,教我放弃一切与他在一起。事到如今,还不是护不住我的周全?!我若要死,也要拉上他一起!”   说完,她便高高举起右手,长而锋利的指甲在白雾之下,闪着瘆人的寒光。   骨皮妖母抬头,看了花时锦一眼,混着血肉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下一秒,她五个刀刃一般的指甲便向花父的要害之处刺去!   无上仙尊也没有料到眼下的状况,却也瞬间想明白了骨皮妖母的意图。   她勾唇微笑,站在一边看戏。   那指甲顷刻间便要把花父的喉咙刺穿,千钧一发之际,花时锦将手中的灵刃扔了上去。   她是金丹期的修士,自然可以控制灵刃的方向。   她本意只是想救下自己的父亲,那灵刃原本只是射向骨皮妖母的手腕,并不会伤害到它的性命。   而骨皮妖母,花时锦的娘,却迎着灵刃的方向,改变了自己的姿势。   于是那淡金色的灵刃直直刺入骨皮妖母的喉咙。   紧接着,在其中爆炸开来。   污浊的血肉瞬间被炸飞,喷涌而出的灵力中散发出令人作呕血腥味。   金色的烟雾慢慢散去,骨皮妖母的头,“哐”的一声,掉落在了地面上。   击起一阵淡淡的白雾。   无上仙尊轻轻挥手,用灵力将昏迷过去的花父缓缓接下。   而花时锦看着地面上的头,仿佛已经灵魂出窍,一动也不动。   她甚至是面无表情的,只是眼睛有些许瞪着,不停留下的泪水,在她脸颊上连成了一条晶莹的线。   原本的剧情中,是无上仙尊先出手解决掉了骨皮妖母,此事彻底尘埃落定之后,才将花时锦流放至不死秘境。   而方才,无上仙尊是在骨皮妖母面前,宣布花时锦将要进入不死秘境。   这便是尤念所说的与原小说“不一样”之处。   不死秘境之凶险,骨皮妖母不可能不知。   她既然亲耳听到了此事,又怎么能任由自己的孩子进入这等九死一生之地?   所以她先撑开自己的人皮,不让花时锦察觉出一丝曾经母亲的面目。   再佯装要杀死花时锦的父亲,让花时锦不得不出手救人。   虽不是杀招,它却有心寻死。   又有谁能拦得住。   骨皮妖母所做所为,破绽百出。   但在方才那种紧急的情况之下,心思单纯的花时锦一定会落入母亲亲手编织的“陷阱。”   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临死前在为她做最后一件事。   无上仙尊垂眸,用权杖轻轻拨开骨皮妖母的头,叹了一口气,“母爱真是伟大啊。”   她抬眸,看向花时锦,轻启红唇,“虽然击杀骨皮妖母并不是你本意,但本尊念在你救父与它救女的情深厚谊,便不放你去不死秘境了。”   “你留在云梦之巅的占星殿内,由本尊亲自教导你修行,时时控制你体内的妖族血脉。”   花时锦僵硬地动了动脸,抬起眼睛,空洞的眼神望向无上仙尊。   她眼泪根本止不住,却竟然笑出了声,“我,一个在你们眼里注定会犯错的、人与妖生下的杂种,竟然有待在占星殿,被无上仙尊管教的机会。”   “这云梦之巅还真是个公允、仁善的好去处啊。”   只是一瞬,在那骨皮妖母在爆开的灵刃下身首异处之后,花时锦的气质变得与以往截然不同。   以往的她,开朗、热烈,显而易见的单纯,甚至会让人觉得她傻里傻气。   泛滥的同情心,送给恶人,却也毫无保留地给了身边的每一个朋友。   她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好人,却最有机会变成这样的人。   而现在,她身上只能让人感觉到麻木和冰冷,人生不可控制地走向另一个极端。   花时锦僵硬地蹙眉,一开口,牙齿都在打颤,“无上仙尊,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啊!!”   她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愤怒与恨意。   项衡上前一步,高声喝道:“不可对无上仙尊如此无礼!”   花时锦闻言回头,原本脸上的泪痕,却已变成了鲜红的血迹。   血就像泪水一样,正在不停从她眼角滑落,她脸上的表情变得十足狰狞,抬起头,痛苦地嘶吼了一声。   占星殿上的天空,电闪雷鸣。   乌云不知从什么地方,翻涌着遮盖住原本繁星,将占星殿上漂亮到夺目的天空搅得一团糟。   汹涌的灵力直接击穿占星殿的屋顶,将满脸血迹的花时锦包裹起来,升到半空之中。   连项衡都没有见过阵势如此浩大的灵力,只以为是妖族的血脉觉醒了,正要上前,却被无上仙尊拦了下来。   “不是血脉觉醒。”   无上仙尊之前也完全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但此时也还算处事不惊。   “她顿悟得道了。”   天地色变,就连无上仙尊的灵力维系着的星空都抵挡不住。   这是天地法则降临的迹象。   项衡:“得什么道?”   此时,尤念脑海之中响起了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   叮!任务完成!   银两加50。宿主总银两50。   灵气已储备,宿主可选择适当时机炼化,完全炼化成功后修为可达到‘金丹巅峰’。   >   <   长期任务1   阻断花时锦的圣母婊之路   完成进度100%   恭喜宿主完成第一个改造任务!   系统化形之力已储备,宿主可选择恰当时机使用,系统便可化形为“紫龙”。   >   尤念根本没想过完成这个任务,却是事与愿违。   此时自然没有心思去看那些丰厚的奖励。   她只是看着半空中的花时锦,眼眶湿润,与无上仙尊一同回答了项衡的问题。   “无情道。” 第40章 肆拾 得道   占星殿之上的天空, 被无上仙尊施展了术法,不论外界是晴空万里、狂风骤雨,亦或是冬雪皑皑, 占星殿上都是繁星点点的无垠夜空。   无上仙尊修为高深, 已经可以凌驾于自然之上。   然而,此时,炫目的星空被乌云彻底遮盖,灰黑色的云翻涌着,刺眼的雷电又将云霄划破,紧接着, 数声轰隆隆的雷声从远处传来。   这意味着天地法则降临。   世人成仙,有三个条件,其中是最简单的一个,是修为达到大乘巅峰, 而剩下的两个,便都是需要足够的天赋与机缘才能够达成。   分别是生而具备“仙骨”,以及顿悟得道, 引得天地法则降临。   仙骨也分不同属性与品级。拥有更高品级仙骨的修士,修炼与仙骨相同属性的道,便更容易得到成仙。   此时, 花时锦便在得知自己身世,与母亲为救自己而死的双重刺激下,顿悟了无情道。   她正巧是生而具有“无情仙骨”之人, 身体中仙骨顿时与天地法则产生了感应, 引得天地色变,无情法则从天而降。   汹涌的灵力将她紧紧包裹,天地法则融入她的身体。   她的灵脉被改造, 修为在提升,整个人慢慢脱胎换骨。   她仰着头,从眼中流出的血泪凝固在脸颊上,表情痛苦到狰狞,痛不欲生的嘶吼却被包裹着她的汹涌灵力隔绝。   突然,天上惊雷一闪,劈开占星殿的屋顶,直击向半空中的花时锦。   她周身的灵力瞬间炸裂开来,与此同时,歇斯底里的叫喊响彻云梦之巅。   “若师父之爱徒,便是认定我绝非善类,日日监管、时时怀疑,恨不能抓住我的错处,嘴中说着不会因我的身世惩罚于我,却做尽行浊言清之事,那我宁可不要!”   “若父母之爱子,便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强行留给我一条生路,自我感动得牺牲,临死前都要保持心安理得,却把所有悔恨、所有痛苦、所有深夜中无法醒来的噩梦都留给我,那我宁可不要!!”   “什么情,什么义,都只是教我徒增痛苦之物!!!”   花时锦的整个身子被天雷照得时明时暗,嘶吼却一直响彻云霄,字字泣血。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之上翻滚的乌云才渐渐停歇了下来。   浓重的云向两边散去,慢慢露出夺目的繁星。   无上仙尊挥了下手,被天雷击碎的占星殿瞬间恢复原状。   此时,雷云已经彻底消失,露出繁星点点的无垠夜空,通身琉璃打造的占星殿在星光下,再次散着出夺目的光彩。   而花时锦再次昏迷,被天地法则改造后的灵脉正在适应、运转,睡梦中,她的修为正在以一个骇人的速度增长着。   尤念马上上前,将花时锦从地上抱了起来。   关山月也走过来帮忙。   无上仙尊也缓步走上前来,并未出言制止他们,反而将一块灵石递了过去。   “先带她去长老殿吧。在外飞翔的火凤会接你们下去。”   尤念知道,此时还没到反抗无上仙尊的时候,于是她将灵石接过,强迫自己冷静,“多谢仙尊。”   见尤念抱得有些吃力,关山月便将花时锦接了过来。   两人结伴向占星殿外走去。   等到两人乘火凤飞下,项衡才道:“仙尊,您是准备将花时锦放走吗?”   无上仙尊:“雷有清洗妖族血脉之效,这也是之前我让你将她绑在雷柱上的原因。”   “如今,天地法则降临,天雷已经将她身体中的血脉洗得纯净。本尊没有扣留她的理由。”   “况且......”   发生了这样的变故,无上仙尊仍然面带微笑,波澜不惊。   “本尊并不修无情道,恐怕没法给她正确的指导,自然不能把她留在占星殿,误人子弟。”   说完,无上仙尊侧眸,看向项衡,“你在大乘巅峰已经停留了数年,也有上上等的仙骨,却仍没等到天地法则的降临。”   “而花时锦只是金丹修为,上天却已经如此眷顾她了,可见天赋极高。眼下,她只要不死,必能畅通无阻地修炼到大乘巅峰,继而直接成仙......”   “......说不定,花时锦会比你更快到达入仙境。”   项衡沉默片刻,道:“是我天资太愚钝。”   无上仙尊却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她遇上了一个大机缘而已。”   项衡:“仙尊,花时锦视你为仇敌,若来日成仙......”   闻言,无上仙尊轻笑了一声。   她拿着自己的权杖,从容转身,向最高处的宝座走去。   她毫不在乎的声音在空荡的占星殿内回荡。   “本尊的仙者仇敌,还少么?多一个,少一个,本尊又何苦在乎。”   *   占星殿下,云雾翻涌成型。   长老殿便坐落在跪拜着的人形云雾之下。   十三座一模一样的宫殿,围绕着圆形山崖的边缘,火凤顺着云雾中的通道向下飞去,降落在山崖中心。   灵力屏障将四周围得密不透风,人形长老殿高高耸立在四周,仿若十三个手持利剑、怒目而视的巨人,四周,还有激荡灵魂的鼓乐声传来,教人非常压抑。   火凤降落,数个修士便前来接引。   这些人裹着白袍,巨大的帽檐将脸遮去一半,还要带上遮住五官,甚至连眼睛都不露出来的白色面具。   他们并不说话,只是接过方才无上仙尊给关山月的灵石,便转身带路。   尤念将花时锦从火凤背上抱下,便与关山月一起跟上了接引者的脚步。   带着白色面具的接引者走到一座长老殿前,将门打开,侧身用手势示意尤念等人进入,便转身离去。   长老殿内,并不像占星殿一般空荡,陈设就如同普通的厢房一样。   走入其中的一个房间,将花时锦放在软榻之上,尤念才长舒了一口气。   此时,灵力还在花时锦周身不停循环、流转,降临在她身上的天地法则还在不停改造着她的灵脉。   她体内的仙骨微微发着荧光,灵脉中的灵力正在飞速激荡上升,修为很快突破金丹巅峰......   关山月道:“时锦师妹没事......至少身体上没事。”   千百年来,大乘巅峰期的修士不知凡几,真正踏入入仙境的人却寥寥可数。   正是因为天地法则降临的难得。   而如今花时锦顿悟得道,在金丹期便得到了多少大乘巅峰期修士都盼不来的机缘。   明明是一件多么值得赞叹的事情。   但尤念与关山月心照不宣,都没有提起。   若真正站在花时锦的角度考虑,便可看出她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所谓的大机缘根本不足慰藉。   方才系统宣布任务成功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尤念耳边。   她看着修为飞速攀升的花时锦,眼神还有些空洞。   关山月坐在她对面,递给了她一块丝帕。   尤念还陷在亲眼见到花时锦顿悟无情道的情绪之中,没有回话,只是摇了摇头。   她低垂着头,感觉到丝帕轻轻擦拭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才抬眸与关山月对视。   关山月一边帮她拭泪,一边问:“你怎么哭了?”   尤念:“......”   尤念:“我应该是被吓哭了。”   方才,花时锦流着血泪,顿悟入道。   天地法则瞬间降临,乌云翻涌着遮住无上仙尊灵力维系的星空,天雷直接将占星殿殿顶劈碎。   一时间,天地色变。   这种阵势,确实很吓人。   说完,尤念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太吓人了。我有点害怕,花时锦一定更害怕。”   “天呐,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方才,尤念敢在天下第一强的无上仙尊面前据理力争,此时却被“吓”得眼泪不止。   不论多坚强的人,都会有情绪冲破堤坝的时候。   而关山月则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总是可以让尤念轻易卸下隐忍与伪装,流露出真实的情感。   尤念的表情没有很难受,只是眼泪止不住地流,身子也在微微发抖。   她一边抹自己的眼泪,一边蹙眉嫌弃,道:“好烦,我一点也不想哭的,我根本就没想哭!”   关山月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阻止尤念的动作。   而是等她擦拭完脸上的泪水之后,轻柔地拉过她的手,用丝帕将她的手擦干。   他似乎很冷静,也很从容,劝导着情绪激动的尤念,“时锦师妹的事情,有无上仙尊做主,我们无能为力,不论怎样也没办法改变。这种时候,我们能做的,只有......只有保全自身、尽最大的能力保全花时锦。”   如果只听关山月的语气,和看他的神色,是丝毫察觉不出异样的。   只会觉得他是真的很平静,丝毫没有被方才花时锦的遭遇影响。   但是......   尤念与关山月对视着,紧紧蹙眉,有些焦急地反握住他的手,问:“你、你没事吧?”   闻言,关山月抬眸,有些疑惑道:“嗯?为什么这么问?”   他将尤念的手握在手心中,露出一个很温柔的微笑,“我当然没事。”   尤念:“......你确定吗?”   关山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然后马上恢复,“当然了。”   “我虽然很同情时锦师妹的遭遇,但是内心还算平静,师姐你却太激动愤懑了。”   “我知道控制自己的情绪很难,可是大悲之下,有损心性。所以我想告诉你,你已经为花时锦做了足够多,不要太难过,更不要责备自己。”   耐心地等关山月说完,尤念才道:“你说你很平静......可是你的灵印正闪得好像要断气了一样。”   关山月:“!”   没有了白龙鳞的保护,灵印轻易暴露了关山月此时躁动愤怒的情绪。   他只惊讶了一瞬,随后便无奈地笑了一下,然后从衣袖中拿出了一片蓝色的龙鳞。   关山月垂头,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灵印,将蓝龙鳞贴到眉心,“都怪我忘了把另一片白龙鳞也拿过来了。先用这片蓝龙鳞将就一下吧。”   尤念蹙眉:“可是你......”   关山月温柔地将尤念的话打断,“我没事。”   没事?   哪个没事的修士的灵印会闪烁得像闪光灯一样啊?   尤念还想再问,挂在腰间的甲子令牌却突然闪了起来。   项衡给她的那块甲子令牌在灵兽森林时,便被俞宗施法击碎了。   此时闪烁的元造仙尊钟离和给她的令牌。   这一路历练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尤念都无暇去想那个限时的新手特购。   新手特购中的“天级仙骨”和“无名剑”她还没来得及买。   现在算算时间,限时就快要结束了。   如今令牌闪烁,想来是钟离和背着银票来找她了。 第41章 肆拾壹 礼物   钟离和待尤念不薄, 她自然也不会怠慢于他。   尤念连忙将令牌从腰间摘下,淡紫色的光芒从中央向令牌两侧散去,钟离和的声音从中传出。   “尤念, 半个月快到了, 让本尊看看你在哪里!”   “天呐!你怎么跑到云梦之巅去了!那可是无上仙尊的地盘,本尊有点不敢去啊!”   “还好你没在占星殿,长老殿本尊还是可以勉强冲一冲!”   “别走远了!本尊马上就到!”   尤念:“......”   听出钟离和的来意,关山月善解人意道:“你去找元造仙尊吧,有我在这里照顾时锦师妹,不会有事的。”   尤念侧眸看了花时锦一眼, 只见她仍然在吸收、运转着灵气,并没有丝毫异状。   于是她道:“好。那辛苦你了。”   说完,尤念便向长老殿外走去。   刚一走出长老殿,浓重的压抑感便排山倒海般压来。   长老殿非常高, 又围着山崖饶了一圈,遮挡住了大部分的光亮,站在山崖中, 周围是十三座一模一样的巨型宫殿,又会带来足足的眩晕感。   尤念站在外面等钟离和,心情也变得有些烦躁。   也不知道无上仙尊为什么选这种鬼地方做云梦之巅。   不多时, 便见到一身着黑袍的少年远处飞来。   他在长老殿之间的法阵前停住,然后飞快地挤了进去。   正是元造仙尊钟离和。   刚刚被他穿过的法阵轻轻颤了颤,咕噜咕噜冒出几个疑惑的泡泡, 似乎在用自己透明的大脑思考方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嗖”地一下飞过去了。   在山崖上游荡着巡逻的白面具修士, 就仿佛没有看到钟离和一般,仍然在按照自己的路线行走着。   时不时还会有几个白面具修士因为路线重叠而撞到一起,坚硬的面具碰出沉闷的响声。   钟离和则是飞快地来到尤念身边, 从怀中掏出一捧银票便塞了过去,动作颇有几分着急,“快!快接着,本尊得尽快跑!”   “虽然说本尊隐藏气息的功夫了得,但是无上仙尊发现气息的功夫更了得!按理说,这长老殿只能自上而下进入,本尊穿了法阵,很有可能被发现......”   尤念一边将银票接过,一边提醒道:“谢谢前辈,但您如果真的着急,就别说这么多话了。”   “好了好了!这里是一万五千两!本尊先撤了!”   说完,钟离和便转身要走。   没走两步,却又倒退了回来。   他惊异地与尤念对视,问:“你眼睛怎么这么红?哭了?”   尤念点头。   于是钟离和更惊异,直接把逃跑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你这么强,竟然还会哭?谁欺负你了?”   思索了一下,尤念答道:“不算欺负我。我是被吓哭了。”   “被吓哭了?!”   钟离和直接一嗓子喊了出来。   在山崖中巡逻的白面具修士听到声响,纷纷将他们没有五官的脸转向这边。   钟离和打了个响指,淡紫色的灵力在他指尖一闪,不知道施展了什么术法。   白面具修士便将头转了回去,又开始四处游荡。   “当初本尊发现你融合灵根,你都没有被吓到。”钟离和将声音压低了一些,“你竟然会被别的事物吓哭?本尊太好奇了,你给本尊细讲讲。”   尤念:“......”   尤念:“前辈,您不是着急逃跑吗?”   “嗐!”钟离和很无所谓地挥了一下自己的手,“先不跑了,反正这云梦之巅本尊也不是第一次偷来了!”   “还记得你与灵水公主对战那日吗?本尊之所以去晚了,就是到云梦之巅打架来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顶,道:“那天本尊头上沾着两根鸡毛,你问本尊,本尊解释说自己掉进了鸡窝里!”   这次换尤念震惊了,“云梦之巅还有鸡?”   “有啊!”钟离和指了指法阵之外飞翔的火凤,“就是那群火鸡的老大嘛!”   尤念:“......”   可能到了元造仙尊这种境界,凤凰和鸡在他眼里已经没什么区别了吧。   她将钟离和请到长老殿之中。   这一路上,尤念将在占星殿上发生之事解释了个七七八八。   不多时,她带着钟离和走入了花时锦所在的房间。   激荡不已的灵力之中,关山月有些艰难地坐在花时锦身边。   他听到脚步声,循声而望,便看见尤念与钟离和走了进来。   “元造仙尊。”关山月忙站了起来,对钟离和拱手行礼。   钟离和抬手:“无需多礼。你在为她护法么?”   关山月:“是。”   仿佛是元造仙尊走入这个房间的原因,天地法则降临带来的灵力威压降低了许多。尤念和关山月灵脉中的灵力也不再那么躁动。   他垂眸打量了一眼还在吸收灵力的花时锦,便道:“她是在修为达到大乘巅峰之前,便顿悟得道,具备了成仙的条件。天地法则在改造、拓宽她的灵脉,催动她的仙骨,是她的大机缘,绝不会有任何危险。”   “所以无需护法,你们待在这个房间,反而会妨碍到她。不如我们出去说?”   尤念真心敬佩,道:“前辈,你懂得真多。”   闻言,钟离和有些诧异地看了尤念一眼,“本尊也是在修为到大乘巅峰之前,就顿悟得道了呀!因为亲身经历过,所以才懂,其他除了锻造的知识,本尊屁都不知道!”   尤念:“......前辈你倒是也不必如此贬低自己。”   三人向房间外走时,钟离和还在回忆自己往日的辉煌,“想当初,本尊在合体巅峰便顿悟‘匠人道’,仙骨引动天地法则降临,那可是轰动修真界、风光无限啊......”   “本尊本以为自己会是修真界最有悟性、最早得道之人,没想到房间中那位姑娘竟然在金丹初期就引动天地法则。哎,真是后生可畏啊!”   说到此处,钟离和又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过她的遭遇实在是太惨了些,顿悟的代价着实太大。”   “也还好,她还有你们两个朋友,也不算是孤家寡人了。”   尤念闻言,却是轻笑了一声,与关山月对视一眼,“我们两个?不足慰藉,也不能为她做什么。”   说完,她仿佛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住,然后抬头与钟离和对视。   钟离和:“?”   钟离和:“你要做森么?”   尤念:“我确实不能做什么,但如果再加上元造仙尊您呢?”   花时锦曾受的痛苦,没有人能弥补。   但她既然因此顿悟无情道,日后必然就走上无情这条修炼之路。   如果无论如何都不能慰藉她的心灵,就送一个实际一些的礼物给她,助她日后修炼之路平安顺遂。   *   修无情道者,心如磐石,切忌大悲大恸,否则便会有损心性与道行。   故而无情道的修士都会佩戴一个“静心灵器”,在被拨动心绪之时,辅助修士快速平心静气。   “静心灵器”对于无情道修士来说,就像本命宝剑对于剑修一样重要。   “前辈,您是天下唯一一个锻造师仙尊,锻造灵器之术,世间没有人能超过你!”尤念非常真诚地注视着元造仙尊,“如果能由您亲手为花时锦锻造静心灵器,那必定是全天下最好的静心灵器。”   “我知道您锻造的灵器都是无价之宝,我等没有资格请您出手。但是,花时锦可是金丹期便顿悟得道的天才,日后注定成为一方仙尊,前途无量。前辈何妨锻造一个小小的静心灵器,趁现在交下她这个朋友呢?”   尤念虽然与钟离和颇有些情谊,却并没有以此为理由,情感绑架让他出手,而是说出了真正对他有利的理由。   这倒让钟离和心情愉快了几分,他确实也很想结交花时锦这位少年天才。   他点了点头,道:“对于普通的锻造宗师而言,锻造静心灵器可能比较难。但在本尊眼中,不过是个小玩意儿,并不废什么功夫。”   “只不过,静心灵器这种东西,锻造手段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所用的材料。如果没有合适的材料,那本尊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材料之事,我已经想好了。”尤念说得轻描淡写,“我会抽出一丝灵根,用作花时锦的静心灵器。”   闻言,钟离和惊道:“什么?抽灵根?”   一向不着四六的钟离和此时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尤念,抽出一丝灵根,可与凝结雷电之力成灵刃不同!修士平时施法之时,那都是调动天地之间的各种元素,可灵根却是你的本源之力!”   “抽取灵根,就仿佛旁人都是用完整的肺呼吸,而你的肺却被割去了一块。你一旦这么做了,便不可能再恢复,日后的修炼速度会大大下降。”   尤念道:“我知道。不过我的修炼方式,和旁人不同,想来影响不大。”   钟离和哪里肯相信她的话,还欲开口再劝,却被尤念开口打断,“前辈,你只说我的灵根是不是锻造静心灵器的上好材料,其他都不重要。”   “......”钟离和沉默半晌,“你的雷灵根没有一丝杂质,是世所罕见的亮白之色,用作静心灵器,自然是上上品。”   “元造仙尊。”   这次,却是关山月开了口。   “白龙一族,身上之物皆可做抚平躁动灵力之用。不知道我的龙血,是不是也可以用来做静心灵器?”   钟离和:“......”   钟离和:“你们、你们这......”   一时间,他竟有些想痛哭流涕。   为什么?为什么?!当初他也是震惊修真界的少年天才,为什么却没有这样的朋友?   *   尤念的一丝灵根与关山月的龙血真是绝配。   若用这两种材料制成静心灵器,在花时锦心绪不宁之时,那一丝雷灵根便会起作用,刺痛她的灵脉,待到她回神之后,龙血再做安抚灵力与心神之用。   钟离和能在合体期便顿悟匠人道,便是因为对锻造之术的热爱与痴迷。   在尤念为他准备出足够的纯白灵刃之后,钟离和便迫不及待地开始了锻造这个举世无双的静心灵器。   他催动灵力,眉间八道灵印亮起,手中凝结出淡紫色的灵力,先是淡淡的雾状,然后不停旋转、缩小,最后变成水珠的形状。   钟离和拿起纯白灵刃,尖锐的灵刃触及到这滴淡紫色水珠时,其中多余的灵气瞬间被吸出,留下了一个晶莹的外壳。   紧接着,他便开始用灵刃在这个细小外壳之上雕刻出繁复的法阵。   身为元造仙尊,锻造之术早已炉火纯青,是以片刻后便将法阵刻好了。   强大的仙尊威压之中,钟离和低声道:“你们可以开始抽灵根和滴血了。”   与此同时,房间中天地法则搅动的灵力渐渐平复。   花时锦,慢慢睁开了眼睛。 第42章 肆拾贰 蜕皮   关山月本体正在蜕皮, 恐怕血液不够纯净,便将刚刚重新长好的皮肉割开了一块,滴出最新鲜的龙血。   钟离和轻轻勾了下手指, 那一大团龙血便被灵力拖着飞向了半空。   淡紫色的灵力与龙血搅动在一起, 血雾弥漫,很快便提炼、凝结出了一滴功效最佳的龙血珠。   在灵力的牵引之下,龙血珠成功进入刻着法阵的晶莹外壳之中,沉在底部,氤氲出一丝鲜艳的颜色。   钟离和再次拿起灵刃,又在法阵上加了数笔, 然后道:“尤念,到你了。”   闻言,尤念并没有犹豫,眉间亮起四道亮白灵印, 身体之中晶莹的纯白灵根被抽出一丝,并从灵印之中飞出。   元造仙尊的灵力快速将这一丝灵根牵引至晶莹外壳,他眉间灵印一闪, 将外壳便瞬间封了口。   他游刃有余地调动着灵器上的法阵,装着龙血与灵根的水滴也飞向半空,龙血在钟离和的控制下, 逐渐变成一只红梅的形状,而纯白灵根化作了漫天雪花,与红梅共同勾画出一幅美景。   灵力渐渐散去, 钟离和眉间的灵印暗了下去。   而静心灵器也慢慢降落在他的掌心。   很小的灵器, 上面描绘的场景却是动态的,栩栩如生。   雪花慢慢降落,轻轻落在红梅之上, 仿佛温柔的亲吻,花瓣也害羞地轻颤,雪中红梅浑然天成,十足精致。   钟离和看了眼自己的杰作,然后挑了一下眉,左手一拈,便拈来一条非常漂亮的绳子。   然后,他手段娴熟地将静心灵器穿了进去,做成了项链的形状。   尤念看着这个晶莹炫目的项链,真诚地感叹了一句,“真的很好看啊。”   “那当然了。”钟离和轻哼一声,“审美也是一个锻造师不可缺少的能力。”   “你们是不知道那些剑修的钱有多好赚。只要一个锻造师的审美够好,设计几款除了好看,其他啥用没有的剑匣,就能把那群剑修的底裤都赚回来!”   关山月:“......”   尤念:“......前辈,我们就是剑修。”   “......”   钟离和显然是刚刚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愣了一瞬,才故作从容接话。   “是啊!本尊就是想提醒你们,不要看到好看的剑匣就两眼冒光!你们剑修自己衣服没有几件,还给剑买什么衣服?!”   说完,钟离和将静心项链递给尤念,又看了关山月一眼,轻咳了几声掩饰尴尬。   然后他马上转移话题,道:“叫什么名字好呢?”   为灵器附名,向来是锻造师的权利,更何况对方是元造仙尊。   尤念与关山月虽然奉献了原材料,却也不会冒昧起名。   钟离和思索片刻,想起尤念对他讲述的占星殿上发生的事,“身世血脉固然不可忽视,但万事过犹不及。无上仙尊久居高位,近些年来,越来越偏执独断,上行下效,修真界极端之风盛行啊。”   “祝愿她日后可破碎世人偏见,永不再落入此等境地,那便叫......‘破境’吧。”   话音刚落,便有一平静的女声从旁边传来。   “真是个好名字。”   众人循声而望,便看到花时锦已经打开了房门,不知已经站在那里看了他们多久。   她原本的粉色衣服被天雷劈得破破烂烂,是以又披上了一件正红色的披风。   天地法则降临之后,改造、拓宽了她的灵脉。灵气养人,她变得比之前更白皙了,脸颊很红润,唇色也更加鲜艳,与身上的正红披风很相配。   此时,花时锦几乎是面无表情的,只是慢慢向他们走来。   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能让人感觉出很强势的气势,四周仿佛都因为她的到来而冷了几度。   她给人的感觉和以往截然不同,难免让人觉得陌生。   尤念看着她,有些发愣,直到花时锦在她面前站定,才有些生硬地挤出半句话,“你......还好吗?”   刚一说完,尤念就后悔了。   好个屁啊?谁遇到那种事情还能好?!   却听到花时锦很无所谓地回答道:“还好。”   尤念:“......”   花时锦垂眸,看向尤念手中的项链,然后又抬起眼睛与她对视,“送我的么?”   握着静心灵器的手紧了紧,不知道为什么,尤念竟有些担心她不想收。   现在的花时锦,就仿佛完全换了一个人,冷冰冰的,让人根本没办法猜测出她的心思。   花时锦静静看着她,没等到回答,于是又问了一遍,“静心项链,是送我的么?”   于是尤念将项链递了过去,“是。我、关山月和元造仙尊觉得你会用到这个,就为你做了一个。”   花时锦却没有接,而是又走近了一点。   她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却开口说道:“谢谢你们,我很喜欢她。”   闻言,尤念笑了一下,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一样,“你喜欢就好呀。”   花时锦抬起手,在自己的脖子下方比划了一下,道:“师姐,可以帮我戴上么?”   “好啊。”   尤念答应完,才意识到她对自己的称呼。   “等等,你、你叫我什么?”   尤念是第一个拿到项衡的“甲子”之人,算是项衡的开门大弟子。   虽然云梦剑阁中,关系好些的弟子们“师兄、师姐”乱叫一通,但若按正理来讲,只有后来也拿了项衡“甲子”的关山月,能叫尤念一声师姐。   花时锦之前并未叫过尤念“师姐”,如今突然这么叫,不会是......   尤念被吓得不轻,“不是吧?花时锦,你不会还想拜项衡为师吧?”   几天前,关山月被项衡那么怀疑,还是接受了,原本约定好历练之后就给他的甲子。这已经让尤念万般不解了。   如今这种情况不会在花时锦身上重演吧?   尤念急了,道:“虽然项衡之前说,完成骨皮妖历练,就把甲子给你和关山月。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你已经顿悟得道了!项衡还卡在大乘巅峰,等不来一道天雷!”   “项衡他算什么东西?他都不如你有悟性,不配当你的师父!”   “花时锦,我求求你三思而后行!”   花时锦:“......”   花时锦:“不是。我不是因为这个叫你师姐。”   “是你自己说的。”   花时锦看着尤念的眼睛,轻轻提醒道:“方才在占星殿上。”   闻言,尤念疑惑蹙眉。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在无上仙尊面前曾说“时锦虽然还没拿到甲子,但也算是我的师妹,我自然心疼她。”。   没想到方才占星殿上那么混乱,花时锦竟然还能听清她的话。   花时锦轻笑了一声,自嘲道:“说起来也真是奇怪,我连师父都没有,竟然会有师姐。”   听到她不认项衡,尤念才松了一口气。   “没有更好。”   她抬手,双手环到花时锦的脖子后面,为她戴上静心项链。   “师姐罩着你。”   说完,她才发现自己有些大言不惭。   花时锦已经顿悟得道,只要顺利修炼至大乘巅峰,就可以毫无阻碍地成仙,哪里用她罩着?   她自己身上也有一堆理不清的麻烦事,日后谁罩着谁,还不一定。   却听到花时锦道:“好啊,那就谢谢师姐了。”   静心灵器戴好之后,花时锦向后退了两步,对着尤念笑了一下。   然后她走到关山月面前,深深鞠了一躬。   关山月连忙将她扶了起来。   花时锦:“关公子,谢谢你这么多年来的照顾,谢谢你的龙血,谢谢你愿意帮我。”   关山月看着她,温柔地道:“时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我不如尤念勇敢果断,不敢在无上仙尊面前据理力争,只能默默祝福你日后可以平安顺遂。”   花时锦点头,“我也会在心中,一直这样祝福你。”   接着,她又走到钟离和面前,一理衣袍,便直接跪了下来。   “大恩不言谢。我会时刻记得仙尊您的恩德。”   钟离和连忙用灵力将花时锦拖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用行这么大的礼。本尊不像别的仙尊那么讲究,帮你做静心灵器,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身为前辈的责任心难得地被激发出来,钟离和道:“本尊也是在大乘巅峰之前,就顿悟得道之人,作为过来人,也许能给你日后的修炼之路提些建议。”   “你现在对日后怎么修炼,有什么计划吗?”   花时锦似乎心中早已有了想法,闻言,脱口而出,“我准备进不死秘境。”   此话一出,在场的三人都是一惊。   方才,在占星殿上,骨皮妖母就是为了阻止花时锦去不死秘境涉险,不惜设计让她亲手杀了自己。   骨皮妖母煞费苦心,终于让无上仙尊也打消了把花时锦流放到不死秘境的念头。   而现在,花时锦竟然自己要去?!   “这......”   钟离和犹豫了半晌,才道:“不死秘境确实是世间最适合修炼无情道之地,但十分凶险,可谓是九死一生。而你如今已注定日后可以到达入仙境,其实可以不用这么拼命。”   闻言,花时锦却是摇了摇头,“不算拼命,不死秘境中,运行的是无情法则。如今我顿悟无情道,这个秘境对我来说,不像对旁人来说那么凶险,反而算得上安全。”   “听闻,不死秘境是靠一无情兽维系。无上仙尊曾将他击败,却不能真正让他心服,故而无法将他收做灵兽。如今我顿悟得道,他非常适合我,我也很想去试试,看能不能收服他。”   “就算不能,我也有把握能够平安离开,并且修为也会大增。”   不死秘境的确九死一生,但花时锦现在却是千万里挑一的天才。   她既然如此笃定,旁人哪里还有理由阻拦?   故而钟离和也没有再劝,只是将自己知道的告诉她,“有关这无情兽,本尊也是略有耳闻。”   “当初,无上仙尊花了数百年,都没能真正驯服他,故而只能将他封印在灵兽森林之中,他修为高超,周身便自动生成了一个秘境,无上仙尊亲自将此地命名为‘不死秘境’。”   “无上仙尊坐拥云梦之巅,这么多年来得到了许多拥有灵识的宝物,她无法自如运用,便都放在了不死秘境中。于是这个秘境中的灵气越来越浓,也越来越凶险。但这秘境的主要维系力量,还是源于那只无情兽。”   “也就是说,如果你真的能收服那只无情兽,这个不死秘境也会瞬间分崩离析......”   闻言,花时锦挑眉,“那正好,如果我能收服无情兽,秘境中的宝物也是我的了。”   钟离和:“......祝你成功。”   此时,戴着白面具的修士推门走进。   众人以为无上仙尊又要做什么,顿时如临大敌。   却见那修士拿出一个类似于圣旨的东西,氤氲着灵力的手在上面滑过。   一行游云惊龙的字便出现在了半空中。   “天雷洗清了花时锦的血脉,你们可以乘火凤走了。”   “元造,请你自己飞下去,我的凤凰不想载你。”   钟离和:“本尊就知道,无上那个老......无上仙尊肯定发现本尊了!”   *   不死秘境的入口位于灵兽森林之中,正好与云梦剑阁同路。   尤念、关山月与花时锦三人便结伴而行。   虽然尤念是一个剑修,但她至今还没有剑。   所以她只能再次和关山月同乘“避阳”。   半空之中,尤念抓着关山月的衣角,有点不好意思。   剑修一般都很宝贝自己的宝剑,她却已经第四次蹭关山月的剑了。   于是她将身子向关山月的方向靠了靠,道:“师弟,我马上就会有自己的剑了。”   钟离和送来了足够的银票,尤念终于可以将“新手特购”买空了。   而其中剩下的两个宝贝之中,便有一个“无名剑”。   等到一会儿,找个地方,她就将那“天级仙骨”与“无名剑”一齐买下。   闻言,关山月微微回头,鼻尖轻轻碰到她的额头上。   两个人离得太近,所以尤念没看清他的表情,但心里觉得他应该是很温柔地笑了一下。   尤念觉得他身上很香,然后听见他用很好听的声音说,“好。”   三人很快飞到了不死秘境周围,便降落到了地面之上。   不死秘境入口周围,是整个灵兽森林最生机勃勃的地带。   因为没有灵兽敢靠近,所以树木没有被毁坏,长得郁郁葱葱,普通的鸟儿在枝叶之间盘旋,四周回荡者清脆的鸟鸣,几只捧着坚果的松鼠好奇地望向这边,又快速将手中的坚果塞进嘴里,脸两边马上鼓了起来。   花时锦将桃花木剑“斩邪”背在身后,然后抱拳拱手,“就送到这里吧。”   她又摸了一下脖子上的破境,“我会回来找你们的。”   花时锦并没有做过多的告别,只是抱了尤念一下。   尤念拍了拍她的背,道:“去吧。我们等你回来。”   然后,三人便在不死秘境入口之前分别。   关山月再次戴着尤念御剑飞行,向云梦剑阁快速前进。   然而,只飞了片刻,避阳便开始剧烈地颠簸起来。   尤念面前关山月的衣襟,竟然缓缓渗出了血来。   浓重的黑雾从他身体中喷涌而出。   “天呐!!你怎么了?”   尤念连忙握住关山月的手,微微转过他的身子。   却见关山月额头上的龙角竟然长了出来。   关山月疼得直不起身子,直接倒进了尤念怀里,开口说话,牙齿都在打颤。   “蜕皮期限突然提前......我要突破元婴了,但尾巴、尾巴还没蜕干净......” 第43章 肆拾叁 rua龙大法   之前, 因为关山月蜕皮期表现得太虚弱,尤念本想去了解一下龙族蜕皮的过程。   然后她发现,蜕皮对龙来说, 算是一件比较私密的事情。她怕冒犯到关山月, 便放弃了继续打探消息。   所以此时关山月说的什么“期限突然提前”,什么“尾巴没有蜕干净”,她不太能听懂。   她只知道关山月快要撑不住了。   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着,原本隐在眉间的蓝色龙鳞直接被震碎,露出在不停闪烁的五道黑色灵印。   尤念只是轻轻碰了下关山月的手臂,手便蹭上了触目惊心的血迹。   尤念感受着他身体异常的温度、不断从身体中渗出的温热血迹, 心快要跳出来了,急道:“怎么办?!我要怎么帮你?”   “我自己可以。”   失去了主人的控制,飞行中的避阳剑上下颠簸,时不时刮蹭到高处的枝叶。   关山月在颠簸之中艰难地直起身子, 与尤念对视。   “我只是怕把你......”   他的眼角与眼尾都尖而略长,眼睛本就自带几分媚意,只是平时的眼神都太真诚纯粹, 让人自动忽略了这点。   此时他瞳仁中爬上了细细的血丝,看起来是猩红的,顷刻将那原本的媚意, 彻底渲染开来,眼神中甚至带上了几分摄魂夺魄的妖治。   关山月疼得脸色煞白,沾染上了鲜血的嘴唇便显得更加鲜艳夺目。   他离得非常近, 尤念甚至能看清他每一根湿润的睫毛。他清晰而昳丽的容颜, 近在咫尺,仿佛比他呼出来,又轻轻扑在她脸颊的气息更近。   虽然眼下绝不是欣赏美色的时机, 但不可否认的是,病痛让关山月的美貌更加鲜活、迷人了。   尚未等尤念问他怕什么,关山月便一手将她揽了过来,只属于他的气息瞬间将她紧紧裹住。   于此同时,避阳剑彻底翻了,两人直接从半空中掉了下去。   他方才没说完的半句话,也显而易见有了答案。   “我只是怕把你摔坏。”   两人飞快下落之时,避阳剑也在努力追赶。   方才关山月没有飞得很高,只不过周围是密密匝匝的枝叶,很容易刮伤身体。   关山月将尤念抱在怀里,从乾坤袋中召唤出了一快干净的纱布,护住她的露在外面的肌肤。   避阳此时也追了上来,试图重新将两人驮载到剑刃之上。   但因为关山月的灵力已经无法驾驭避阳,两人仍然在快速下落。   片刻后,他们便摔在了一片空地上。   尤念被关山月护在怀中,只是耳边响起“嘭”的一声,激起的尘土暂时遮住了视线,身上只闷闷地疼了一下。   而关山月有些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蜷缩着身子,滚到了一旁。   他也不是摔得太疼,而是被蜕皮末期折磨得很痛苦。   所有龙类灵兽,包括很多亚龙种,都会在元婴巅峰迎来“蜕皮期”,漫长的蜕皮结束之后,修为会顺利进入合体,更重要的是,仙骨可能会在这个期间生长出来。   不论人还是兽,必须体内有仙骨,才有可能突破大乘,到达“入仙境”。不同的是,一个人是否有仙骨,在他出生之时便被注定,而龙族灵兽是否会具备仙骨,要在蜕皮期之后才能得到答案。   而白龙一族生而向道,每一条白龙都会在蜕皮期中生长出仙骨,拥有日后成仙的资格。   关山月方才所说的“期限提前”,便是本该在蜕皮末期开始生长的仙骨,提前长了出来。   蕴含着充沛灵力的仙骨开始一寸寸挤碎原来的骨骼,野蛮而莽撞地撕扯起血肉,不容拒绝地占据原本骨骼的位置。   真实的脱胎换骨,可想而知,有多疼。   尤念连忙爬了起来,跑到他身边去查看他的情况。   关山月蜷曲着身体,新生的仙骨不断地划破皮肤,血不停向外渗透。   她将身上的纱布扯下,擦了擦手上的血迹,然后才碰了碰关山月的脸,“关山月、关山月,你哪里摔坏了?还能站起来吗?”   关山月有些艰难地将头抬起来。   此时不止是龙角,连两颗利齿也已经长了出来,直接将他自己的嘴唇刺破了,下唇与下巴上都沾着鲜艳的血。   他看向尤念,眼神却已经有些不聚焦了,开口,声音压抑而沙哑,却还是在说:“师姐,我、我没事的。”   仙骨虽然会挤碎骨骼,但会同时替代原本骨骼的位置,所以尤念并不能看出他的身体有任何变形,只能看到有很多血从不知被什么刺破的伤口中流出来。   可越是这样不知道原因,就会越让人觉得诡异。   她急得声音都在颤抖,“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你?”   关山月:“......把我推进旁边的湖里就好。”   避阳降落的地点并不是随意的。   白龙属水,连龙卵都要在深海之中孵化,若能浸入湖中,自然如鱼得水,缓解一些痛苦。   故而关山月一直在留意观察,一直在拼尽全力控制着避阳,直到看到湖泊,才敢稍稍松一口气。   两人的运气还算不错,眼前的并不是普通的湖泊,而是灵兽森林中最大的一片灵湖。   听到这话,尤念忙答了声好,半抱半推,将关山月送到了湖边。   关山月被尤念扶着站立起来,缓缓闭眼,眉间灵印亮起。   黑色的雾气将他单薄消瘦的身体包裹,紧接着,散落成一点一点的、亮晶晶的白色灵气在黑雾中闪烁起来。   这些雾气遮挡住了他的身形,慢慢化作一条长龙的形状,腾上半空,接着向灵湖之中坠去。   黑雾与亮白灵气在水中荡漾开来,血迹也翻涌着浮上水面,教人无法看清水下面的情形。   下了水的关山月彻底失去了踪影,尤念心中更急。   她一边在水中仔细寻找,一边呼唤关山月的名字,心道每次到这片灵兽森林,都没有好事!   慢慢地,雾气与血迹完全消散,才可以看到水面上翻涌起点点水花,潺潺流水之中,隐隐可见到一条曼妙的龙尾。   粗而长的龙身尾端,是弧形鱼尾的形状,轻盈而纤长,在水中舞动着,就仿佛是少女微风中飘逸的蚕丝裙摆。   纯白色的,带着些许闪亮的鳞片点缀。   顺着向上看去,入目却是一整圈格格不入的乌黑鳞片,那便是尚未来得及褪下的旧鳞。   巨大的身子在水中转了一个圈,尾部探出了水面,似乎在向尤念致意。   紧接着,便向另一个方向游去。   尤念心领神会,连忙跟上关山月。   越向这片灵湖的上游走,四周弥漫的白雾就越浓。   很像占星殿中的那些雾气。   这表明着这周围的灵气非常浓郁。   不多时,眼前出现一个很小的山洞,而潺潺的水流正是从这个洞中流出。   隐隐可见,水中的龙身毫不犹豫地游进了山洞之中。   洞的入口全部被水流挡住,尤念片刻也没有犹豫,直接淌水走了进去。   走入洞中,便看到了水流的源头。   半圆形的湖面紧贴着山洞的石壁,水面上冒出几串泡泡,紧接着,一个人从露出水面。   正是关山月。   他先是只露出一张湿漉漉的脸,恢复漆黑的眼睛看向四周,再看到尤念之后,忙道:“师姐,你先别动。”   尤念一愣,道:“好。”   关山月眉间亮起蓝色灵印,尤念湿了的衣服,瞬间结上了一层冰,碎裂着掉落在地上。   水中的关山月也用这个方法将上半身的衣服弄干,然后便依靠在山洞中的石壁。   因为尾巴上的旧鳞片还没有蜕干净,他腰部以下保持着龙形,且留着水中。   水面被关山月施展了术法,浓浓的白色雾气将水面下的龙身遮住,让人无法看清。   尤念顺着湖边的土地向他走去,然后坐在了他身边。   关山月的整个上半身都是湿的,也用了结冰再震碎的方法弄干,所以现在浑身都散发着冷冰冰的气息。   不过他的眼神很温顺亲切,瞧起来似乎没有方才那么痛苦虚弱了。   “我在长仙骨。”   边说着,他边伸出自己的右手。   衣服的袖子有些短,他的手腕便露在了外面。   此时,关山月身体重要部分的仙骨已经全部换好,只剩下细枝末节处的一些骨节,换骨的速度也慢慢降了下来。   尤念看到淡淡的血雾在他的手腕处散开,再然后蓝色的光芒闪了一下,可以看出手腕上的尺骨碎开,然后肌肤再被新生的仙骨微微撑起,继而恢复原状。   只是看着就让人心颤,尤念根本无法想象,他会有多疼。   但还是下意识问出了一句废话,“疼不疼啊?”   闻言,关山月垂眸,将手放了回来,袖子重新将他的手腕盖住。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师姐,你有一点点笨。”   他的语气很温柔,不知道是不是尤念的错觉,她却听出了一丝抱怨的意味。   尤念也发觉自己方才问了一句废话,便道:“确实笨。这怎么可能不疼?我问的是什么破问题。”   关山月:“不是。”   他抬眸,与尤念对视,“我不是说这个。”   “师姐,如果有一个人故意把伤口露出来给你看,他就是想让你知道他很痛苦。”   “......好让你心疼他。”   闻言,尤念愣了几秒,才明白了过来。   她实在没忍住笑了起来,“你是说你刚才把手腕给我看,就是想让我心疼你啊?”   关山月只是看着她,眼睛中氤氲着浅浅的笑意。   他没有回答尤念的问题,而是道:“你刚才一直蹙眉,很担心的样子。现在终于笑了。”   “看到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我自然放心多了。”   说完,尤念伸出手,摸了摸他额头上的龙角。   入水之后的关山月情况好了不少,两颗利齿已经消失,不过额头上的龙角还没有恢复。   白龙龙角的形状有一点像鹿角,是纯净的白色,又被淡淡的蓝色描边,整个龙角散发着微微荧光。   就像是阳光下的新雪。   摸起来也很凉,不过却是滑滑的。   关山月将头低下了些许,向尤念那边偏了偏。   尤念便顺手又摸了两把。   关山月提醒道:“龙角其实龙用来打架的,就像利齿一样,所以边角很锋利,你不要划伤了手。”   闻言,尤念将一层灵力覆在掌心之上,握住龙角的一端,慢慢摸到尾端,道:“确实很锋利,比一般的宝剑都要锋利,如果你不控制不伤我,我的手一定会被刺伤。”   “不过你们白龙一族可算得上是血统最高的龙了,血脉就可以压制所有灵兽,没有天敌,又要和谁肉搏打架呢?”   关山月:“和同族的雄龙,竞争配偶。”   尤念:“......”   关山月眨了眨眼睛,道:“白龙姑娘都喜欢龙角形状更漂亮的雄龙。如果谁的龙角在打架的时候断掉,比毁容更加严重,就追求不到心爱的姑娘了。”   鬼使神差地,尤念又问出了一个蠢问题,“那、那你的龙角在族里算漂亮的吗?”   关山月:“不知道唉,因为没打过架,也没看到过别人的龙角。”   其实尤念想说她觉得他的龙角非常好看,但是她莫名觉得这种说辞......会显得她是个色批。   于是她就闭了嘴。   但不知道为什么,手上摸龙角的动作却没能停下来。   诡异的沉默维持了片刻,尤念又道:“我轻轻的哦,不会给你摸坏的,不会让你不漂亮的。”   关山月在抬眸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   尤念察觉到他的目光,垂眸与他对视,也忍不住笑了,道:“我这就是在心疼你呀。”   关山月:“尤念......”   尤念也不知道他是想说什么,还是只想叫一遍她的名字。   因为关山月的话还没来得说完,他周围的灵力就突然开始躁动起来。   关山月眉间的五道黑色灵印亮了起来,汹涌的灵气甚至在空中凝结成肉眼可见的水流,源源不断地向他的灵印中注入。   灵湖上方的白雾也瞬间向他包裹过来,极其浓郁的灵气甚至将他的身形彻底遮住。   尤念连忙将手拿开,向后退了半步,远离那团灵力旋涡。   关山月尾巴上的鳞片已经蜕干净,身体中的仙骨也全部换完了。   元婴巅峰的屏障即将被突破,继而踏入合体期。   从他第一眼看到尤念,心中便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感。   冥冥之中,谁也没办法解释的第六感,他慢慢确定自己一定和她有过某种缘分。   系统一直在告诉他,等到他的修为到达合体期,便可以恢复记忆,解开全部谜团。   而现在,是时候了。 第44章 肆拾肆 尘封往事   这次境界的突破, 与以往每次都不同。   关山月闭着眼睛,感受到汹涌的灵力灌入自己体内。   随着身体中最后一块骨头被仙骨顶碎,元婴期与合体期之间的屏障被彻底冲破, 他的修为提升了一个境界。   系统告诉过他, 在修为达到合体期之后,他就会恢复前世的记忆。   果然,他此时虽然闭着眼睛,但眼前却开始出现了景象。   那一定是在冬天。   视线中是漫天的大雪,关山月仿佛站在云端,俯视着下方的雪景。   但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他甚至能感受到吹在脸上的冷风。   不远处突然传来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几十个个衣衫破烂的人连滚带爬地奔进了关山月的视线之中。   关山月此时置身事外,就仿佛在观看话本, 而在这片混乱的场景之中,写书人很显然将笔力着重在了其中的一个男孩身上。   他虽然只有十岁左右的样子,但已经能看出面容非常俊美。   他的五官让关山月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似乎已经逃跑了很久, 跑得踉踉跄跄,没几步便摔在了雪地之上。   紧接着便有两个大人跑到他身边,快速将他抱了起来, 躲向一旁的巨大雪堆之后。   那两个人是男孩的父母。   母亲的脸上都是冷汗,眼睛瞪着,身体在不停地发抖。   她紧紧捂着男孩的嘴巴, 声音仿佛蚊子一般细小, “不要开口,不要说话!”   父亲也将身子凑了过来。   他明显也很害怕,却并拼尽全力压抑着自己, 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你娘说得对,千万别开口说话,她马上就追上来了,不要被她发现!”   话音刚落,不远处便传来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   视线再次被迫移到雪堆之外,一个浑身上下被血色红雾包裹着的小女孩,抓起一个村民,纤细的小手高高举起,然后狠狠刺向他的喉咙,瞬间便贯穿了他的脖子。   滚烫的血肉向四下炸开,被抓着头发的村民睁大的眼睛一点点失去生机,然后,整个头从脖子上掉了下去,砸在雪地上,鲜红血迹将纯白的雪地染得触目惊心。   关山月能感觉到这个小女孩身上鬼气冲天,周身的红雾都是尖叫着的鬼魂,杀了这一个之后并没有停手,而是马上抓起另一个活人,再次用手贯穿他的喉咙。   这是典型的鬼修走火入魔的表现。   小女孩的修为并不高,甚至并没有筑基,但是修鬼的血脉天赋很高。   此时她正在以燃烧血液为代价,保持着自己无人可挡的战力。   她在不停地杀着人,并且慢慢向小男孩一家三口躲着的雪堆走来。   一路上的人几乎都被小女孩杀光了,她手上沾满了血以及破碎的肉渣,凛冽的寒风将她周身的红雾吹开了一些,露出她那张清纯的小脸。   可以看出她正在嗅着什么味道,不停向雪堆靠近着。   雪堆后的父亲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在她走向雪堆后面之前,下定了决心,主动跑出了遮挡物。   他将手中的刀狠狠刺向小女孩,想将她引去远处,却被她直接狠狠扼住了脖子,动弹不得。   他因为难以呼吸而额头上爆出青筋,但却仍然拼尽全力,从喉咙中挤出声音,“你!当初所有人都因为你的血脉,而拒绝收留你,只有我们村子愿意......”   话还没说完,他的喉咙便被小女孩一手贯穿,脖子断开一半,脑袋藕断丝连地垂在旁边,在风中摇晃着。   小女孩毫不怜惜地将男人的尸体仍下一边,周身的红色血雾将雪堆震开,小男孩和他的母亲便暴露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她抓起女人,利落地解决掉了她的性命,然后又将魔爪伸向了全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只记得父母嘱咐他紧紧闭嘴的小男孩。   他闭着嘴,不发出一点声音,仿佛这已经成了他的本能。   小女孩的手再次高高举起,手上沾染的血肉发出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小男孩害怕地闭上眼睛......   过了很久,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降临。   他这时才敢睁眼,视线中是一片纯净的圣光。   那个走火入魔的小女孩已经被眼前的女人解决。   这个突然降临的女人手中拿着银白色的权杖,身穿着白色长裙,眉间有八道纯白色灵印闪亮着。   旁观着这一切的关山月认出了她。   是无上仙尊。   而那个被她救下的小男孩,便是幼年项衡。   于此同时,在这世上的另一个角落,叛逃出极远之地的天下第一鬼修,诞下了一个女婴。她为这个孩子取名为“尤念”。   紧接着,眼前的画面一转。   出现在关山月眼前的景象,变成了云梦之巅的占星殿。   无上仙尊坐在自己的宝座上,看着手中写满了人名的竹简,叹息道:“本尊将所有拥有‘神骨’之人的情劫都毁掉了,修真界已经近千年没有出现突破入仙境,得道成神之人。”   “但这些年来生而具有‘神骨’之人越来越多了,难道是天道在制约我的力量吗?”   此时,宝座之下,传来一清冷的男声。   “无上仙尊,你自己没有神骨,永远不可能突破入仙境,就不惜在全部有神骨之人,还没有成长起来之时,将他们都毁掉?”   “以此保全的修真界第一强者的地位,你难道不心虚吗?午夜梦回的时候,不会被噩梦缠身吗?”   关山月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心中一惊。   那被绑着跪在占星殿中的人,赫然是他自己!   而现在,他却以旁观者的角度,观看着自己前世曾经经历过的事情。   宝座上的无上仙尊,闻言才将头抬了起来。   她红唇轻启,“你觉得本尊将全部有机会成神的人,都扼杀在摇篮中,是为了一己私欲么?”   说完,她勾唇微笑,“如果本尊是此等心境,又怎么能修炼到入仙巅峰,千百年来无人可以超越?”   无上仙尊一点也不恼怒,反而耐心地为关山月解释,“成神和成仙一样,都是有三个条件。其一,是修为到达入仙巅峰,其二,是生而具有神骨,其三便是成功渡过天劫。”   “神者,普渡众生,需要舍弃一切私欲,所以全部成神天劫都是情劫。”   “天道在赐予一个人神骨的同时,就会向凡世洒下一粒沙砾,沙砾化成一个人,只为了那个有神骨的人而生,带着情蛊,成为那人的情劫。”   “这些情劫中,有亲情劫,也有爱情劫,五花八门,不能以一言概之......但渡劫的方式却可以简单地统一。”   “被上天选中的那个人,只有这一辈子不停辜负那个沙砾化成的人,才能渡过天劫,化为神身。”   无上仙尊起身,慢慢走下长长的台阶。   她空灵的声音一下一下撞击在关山月的心上,“你知道吗,本尊就是天道向凡世洒下的一粒沙,本尊知道情蛊的感觉有多痛苦。”   “不过,本尊摆脱了它......你猜,本尊是怎么做到的?”   此时,无上仙尊已经走到了关山月面前。   她脸上的笑容很美,在占星殿圣洁的光芒中,却又显得有几分诡异。   “本尊,亲手杀了那个有神骨的人。”   无上仙尊的眼神投向远方,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缓缓道:“其实被上天选中,拥有成神的资格,也没什么了不起。本尊不仅成功反杀了那个人,而且拨开了他的皮肉,捏碎了他的神骨......”   “本尊坐拥云梦之巅,永远站在修真界的权利顶峰,而他却早已化作一捧泥土。”   她的表情明明是兴奋的,却又故作惋惜:“真是一个悲剧啊。”   “其实本尊原本可以不杀他的,但本尊那时没什么经验,不知道破解情蛊的关键所在,只能选择了结他的性命。”   “这些年来,本尊一直在思索、试验,想找到打破沙砾情蛊的真正办法。本尊承认在不停地试验中,造成了一些无谓的牺牲,但好在本尊最后真的确定了打破情蛊的方法,那些人也算死得其所。”   “只要沙砾能暂时不被情蛊控制情感,亲手将对方的神骨抽出、毁掉,情蛊就会被破解......”   “所以这些年来,没有人可以成神,并不是本尊在阻止有人强过本尊,而是在帮助那些被洒下凡间的沙砾,打破情蛊。”   无上仙尊与关山月对视,微笑着道:“毕竟沙砾如果有了血肉,也会感觉到痛的。”   突然被告知这么多,关山月一时间僵在了原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舌头,“为、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闻言,无上仙尊脸上的笑意却是更浓。   她用灵力将关山月托起,轻轻道:“你其实已经猜到了,对吗?”   关山月抬眸,与无上仙尊对视。   他的声音在颤抖,“尤念......是项衡的情劫么?”   “其实她心里是喜欢你的,但是情蛊在作祟,她早晚会不能控制自己。”   无上仙尊在循循善诱。   “你们之间的感情,让她暂时没有被情蛊控制,本尊这才可以暂时将情蛊封住。”   “如果你愿意,本尊还可以将你们送回过去,送到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   “你是尤念彻底打破情蛊的关键,回到过去,按照本尊的指引去做,一切都会得到最好的结果。”   “记忆会引动尤念的情蛊,所以本尊会为她编织一个与这个世界全然不同的记忆,当你记起一切之后,也不要把往事告诉她。”   关山月:“仙尊你......你具体准备让尤念怎样打破情蛊。”   闻言,无上仙尊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缓缓道:“你不需要知道细节,本尊为你们付出这么多,必然不会是想加害你们。”   听到这无上仙尊顾左右而言他,关山月眼中绝望之色更深。   她是站在修真界权利最顶端的人,称她一句“女皇”也毫不为过。   这些年来,她有意搅动风云,修真界频频被掀起腥风血雨,死伤惨重,多方势力就此陨落,云梦之巅逐渐一家独大。而每一次战争,明明都因她而起,最后她却都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故而,关山月实在不敢相信无上仙尊的好意,想尽力将事情问得清楚一些,“我什么都不清楚,就算回到过去,又要如何助她打破情蛊?”   无上仙尊只是道:“本尊会为你们规划好一切。”   “你们现在得到的修为、宝物、灵兽,本尊都会以另一种方式提前还给你们。你们重来一次,一定会走得比今生更顺。”   “只要尤念打破情蛊,你们就可以双宿双飞了。你放心,有本尊帮助你们,你们一定可以成功的。”   说完,无上仙尊缓缓抬眉,问道:“怎么样?你愿意吗?”   旁观着这一切的关山月看到,那个被占星殿中的自己点了头。   无上仙尊贯会玩弄权术,最擅长把自己的目的粉饰得圣洁公正。   她绝对不可能像她所说的那般满怀好意。   但那一世的尤念,已经在极远之地的数次调拨之下,被项衡抽去了仙骨。   除了顺从无上仙尊,关山月没有任何办法改变现状。   ......   此时,尤念正在查看刚刚买下的“天级仙骨”。   她一边在识海中观察这一副仙骨,一边对系统道:“不是说人有没有仙骨,都是生下来的时候就注定了吗?”   “那这仙骨是干什么用的?我现在不会没有仙骨吧?有没有搞错,我可是女主角啊!”   系统:“不是的,宿主您现在是有仙骨的。但是原著中,您现在的仙骨被项衡抽掉了,所以这个是留着备用的。”   尤念:“......”   尤念:“你觉得,我这次还会给项衡抽我仙骨的机会吗?”   系统:“提醒您一下,按照原著剧情走的话,您这次回剑阁之后,您的义父会和俞宗石锤您是鬼修,项衡就会第一次抽掉你的仙骨。”   闻言,尤念仍就满不在乎,“那又怎么样?你是不相信我的实力吗?”   “......”,系统沉默了片刻,选择认怂,“那宿主您留着这个仙骨,以后送人也好嘛。”   不知道为何,一想到项衡抽仙骨的情节,尤念心中就会隐隐烦躁。   听到系统这样说,尤念这才勉强接受了这个备用的天级仙骨。   然后,尤念又将新手特购中最后一件商品“无名剑”,也买了下来。   花光了钟离和此次拿给她的银子,一团十分通透的光便出现在她的手掌之中。   那团光芒慢慢展开,尤念便将另一只手也伸出来捧住那伸展开来的光芒。   光芒逐渐消失,尤念双手捧着这把“无名剑” 。   她能感受到剑的冰凉触感,也能感受到手上的重量,却一点也看不到剑的身形。   虽然看不到剑的本体,尤念还是凭感觉一下握住了剑柄。   她将剑刃转动方向,洞中的光亮在剑身上流转,剑刃上光影一闪,才让人察觉到了剑的存在。   无名剑,剑刃极薄,边缘极其锋利,宝石质地,通身却如清水般透明,不凭借光影变化,让人很难看出她的剑身。   尤念将灵力注入其中,无名才显露了一点颜色。   但因为她的灵力也是亮白色的,所以就算这样,无名剑的形状仍然不算明显。   尤念:“......给孩子买个能看得到的剑匣吧,我真怕哪天我就找不到她了。”   系统表示,你说这个我可就来劲了,“宿主,商城中有九十九款绝美剑匣,供您选择!价格从十两到五十两不等!”   虽然买下“天级仙骨”和“无名剑”,将钟离和前辈带来的一万五千两全部都花光了。   但花时锦最后一个任务的奖励中还有五十两银子。   尤念:“那就来个最贵的吧。”   听到这话,系统兴奋得就像一个无良奸商。   “好的!五十两的剑匣乃是百年前的一位锻造宗师巅峰之作,珍稀典藏版,名为‘舞动朝歌’,买就送精致相关剑袋,宿主您以后就可以背着无名剑啦!麻麻再也不用担心找不到透明宝剑!”   存款快速清零,尤念手中又是光芒一闪。   剑袋出现在身边,而剑匣直接套在了无名宝剑之上。   尤念还没来得看清这传说中绝美的剑匣,余光里,降落回地面的关山月便睁开了眼睛。   她下意识转头去看他。   一时间,四目相对。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尤念:“......”   淦,我该怎么解释手里这些东西的来历?   关山月:“......”   啊,我该怎么假装自己没看见她新拿回的本命宝剑? 第45章 肆拾伍 灵兽出壳   关山月已经恢复了上一世的记忆, 知道那“无名剑”本就是尤念的本命宝剑。   用来打造这把剑的无影石,还是他和尤念在宫变中救下灵水公主后,在一山洞中躲避叛军时发现的。   但无上仙尊说, 以往的记忆会引动尤念的情蛊, 所以为她编织了一个与这个世界毫无关系的记忆,并嘱咐了关山月不可轻易将真相告诉她。   之前在花府,尤念看到被绑在雷柱上的花时锦时,便明显有了异常的反应。   可见无上仙尊在这件事上没有撒谎。   根据无上仙尊所说,她会用另一种方式将前世拥有的灵器、灵兽还给他们,想来此时尤念便是通过了不知什么方式, 拿回了自己的无名剑。   但在尤念眼里,这剑是她凭空得来的。   所以她一定在想办法,怎么向关山月解释这剑的来历。   在心中权衡了一番,关山月觉得假装方才没看到, 实在太假、太诡异。   于是他很惊奇地从尤念手中拿过带着“舞动朝歌”剑匣的无名,用手拂去剑匣表面灰尘,道:“这剑匣的图案好熟悉......”   尤念干笑了两声, “是吗?”   即使已经过去了数百年,但这剑匣上的彩雕没有半分褪色。   虽然名字为“舞动朝歌”,剑匣上却并没有雕刻百年前的皇都朝歌城的繁华奢靡之景, 反而用大半的空间来描画天空。   临近黄昏的天色,被夕阳晕染的天际,渐变的暖色, 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安逸感。   飞在皇城上空的火红色凤凰, 与天边热烈的火烧云融为一体,虽只是一幅画,但那凤凰之灵动, 仿若能听到他清脆的凤鸣。   而剑匣的最下方,是一个舞女高高舞动起的红色水袖。   未雕刻她的身形,也不画她的容貌,更没有为她的舞姿痴迷喝彩的百姓,却紧紧扣住了“舞动朝歌”四字。   创作这个剑匣的锻造宗师,一向以其作品中的意境闻名于世。   关山月从乾坤袋中拿出丝帕,一边将这剑匣擦拭干净,一边道:“我以前曾在书上看到过这个绝品剑匣,他名为‘舞动朝歌’,在王朝的覆灭中失踪。很多人都想着到他,没想到竟在这个山洞里。”   尤念:“......”   尤念:“是啊,你方才吸收灵力的时候,我在这山洞里转了转,就发现了这个。”   她说这话的时候,关山月偏过头,看着她,眸若点漆,眼神单纯又专注。   不知道为什么,尤念觉得她现在不管说出什么匪夷所思的话,做出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关山月都会相信。   于是尤念在心中默默对系统说,“你是不是可以化形了?”   系统:“......是的。”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但还是如实回答了问题。   尤念心道:“行,那你现在出来吧。”   闻言,系统吓得不轻,忙出言阻止,“不行吧,宿主,关山月还在旁边啊。你、你这准备怎么跟他解释啊。”   尤念冷静分析着局势,“你现在不出来,就得在云梦剑阁出来,到时候我就不是要向关山月一个人解释,而是向全剑阁的人解释了!”   “而你现在出现,关山月就会成为我收服你的证人,而且这里可是灵兽森林,灵兽出没是最合理的了。天时地利人和,你就别犹豫了。”   “而且......”尤念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不用我有意解释,关山月自己就会给自己解释。”   这个说法似乎将系统说动了,他默默思考了片刻,道:“好吧。那我决定变成一个蛋,就出现在这湖底,你们发现我之后,我再破壳。”   尤念:“?”   尤念:“你不是你是身长十多米的威猛巨龙吗......算了随便你吧。”   关山月将那剑匣擦拭干净,便将它又递给了尤念。   他微笑着道:“你发现了它,说明这剑匣与你有缘分,你一定要收好。你之前不是说马上就会有自己的剑了吗?正好可以用上。”   见状,尤念松了一口气,将剑匣接过。   幸好关山月没把剑匣打开......虽然他打开也不一定能发现其中的无名剑,但很有可能会被划伤。   尤念一边将剑匣放进剑袋中,一边问道:“你蜕皮期这就算过了吗?还疼不疼呀?”   她听到关山月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嗯。以后都不会疼了......唉?这是什么?”   等到尤念转回头,便发现关山月将双手伸到了湖底。   他的袖子被水浸湿了些,骨感白皙的手腕半截浸入水中,片刻后,从中捞出了一个蓝紫色的蛋。   尤念:“......天呀,这是什么东西啊?”   闻言,关山月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微妙。   他与尤念对视半晌,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才道:“这是紫龙的蛋。”   上一世,尤念的灵兽便是一条紫龙。   那是他去极远之地找尤念的时候,和她在千钧山上发现的。   千钧山处在常年雷电交加之地,山顶上生活着许多属雷的紫龙。   尤念在山上发现了一条因为族内斗争受重伤的紫龙,救了他的性命,后来便很顺利地收服他做了灵兽。   紫龙并不是水属性的龙。   就算想要哄骗他,这个蛋也不应该出现在湖中。这不符合常理,若是旁人一定心生疑虑。   ......看来这条紫龙还是像上辈子一样,脑袋不太灵光。   “这个蛋看起来好像快要孵出来了。”   关山月用一只手拖着蛋,曲起修长的手指,用指节敲了敲蛋壳。   那紫蓝色的蛋壳便轻轻裂开,顶部的蛋壳被里面的生物往上顶了顶,不多时,上面的蛋壳便被顶开,一只淡紫色的幼龙顶着蛋壳钻了出来。   这颗龙蛋非常大,本需要两只手才能拖住,捧在胸前,便可见半个人都挡住。   故而这其中的幼龙体型也并不小,比一般的成年蛇形灵兽都要长,但他的面部略圆,眼睛很大,几乎占了脸的一般,而且黑溜溜的,容貌上占尽了幼兽的特征。   他身上鳞片的紫色非常淡,就好像芋泥一样,纹路上还有浑圆的纯白之色做点缀。   幼龙此时还没有长出龙爪,整个身子趴在壳的边缘,可以看见他纯白的腹部。   他似乎在打量着关山月和尤念,时不时吐出鲜红的信子,如果不是他头上长着龙角的话,很容易误以为他是一条蛇。   尤念凑到关山月身边,仔细打量了起来这条紫龙,在心里对系统道:“这就是你吗?”   问完这话,那蛋里的紫龙便爬了出来,想用自己爬向尤念手臂的动作来回答她的问题。   关山月越是眼疾手快,快一步捏住他的身子,把他提了起来。   紧接着便把这紫龙仍进了水里。   没想到关山月会有这样的举动,尤念一惊,道:“啊,为什么要把他扔水里?”   紫龙属雷,在水里扑腾得显然非常不愉快,并且身上开始漏电,周身细白的光一下一下地闪着。   但是关山月的眼神很无辜,“他刚从蛋里出来,身上沾着蛋液,我想帮他洗洗。”   于是尤念就这样轻易地被他说服了,点头道:“嗯。你说得有道理。”   还在水里扑腾的紫龙:“......”   虽然和这关山月不怎相熟,但莫名就觉得他非常讨厌呢!   紫龙终于从水中游了出来,抖了抖身上的水,便顺着尤念的手臂爬上了她的肩膀,隔着衣服,在她的脖子下方盘了起来,像一根项链一样。   他细长的身子转了转,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然后便闭上了眼睛。   尤念:“......他离我脖子这么近,是时刻准备着勒死我么?”   关山月道:“白龙的血脉压制对龙类灵兽更强,他应该是想躲着我,所以爬到你身上了。”   虽然脖子上凭空多出来了一条幼龙,但尤念适应得很快。   她问道:“那现在我把他带回云梦剑阁,行吗?”   关山月看了一眼静静盘成项链的紫龙,道:“当然可以啊。从幼年期开始养,会更容易将他驯服成自己的灵兽。”   他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紫龙的鳞片,“不如你先给他起一个名字吧。”   尤念道:“那就叫芋圆吧!”   闻言,关山月抬眸,笑得眼睛弯弯,“怎么叫食物的名字呀,你是饿了吗?”   尤念轻哼了一声,“我就是喜欢这个名字。”   “好。”关山月点了点头,“我们现在就回剑阁,路上先买两份芋圆吃。”   两人聊得非常开心,却似乎忘了点什么。   盘起来装睡的紫龙:“......你们给我起名字,都不问一下我的意见吗?!”   *   云梦剑阁之中。   校场上很是热闹,天地玄黄四个班中,到达金丹期的修士都聚集在了这里。   三年一次的拜师大会就快要开始了。   全部有资格参加拜师大会的适龄修士,都会在近期前往仙京,准备在拜师大会上取得好成绩,拜入名师门下。   而云梦剑阁中,有一位灵水公主。   她身为皇族,不会轻易拜师,更不能随便涉嫌,故而就算在湛卢班修行,却从未参加过历练,通过“甲子”拜入谁的门下。   故而,她此次也会回仙京,参加拜师大会。   听说皇帝已经为灵水选好了一位尊亲王做师父,只要她在拜师大会走个过场,便可以拜入这位仙尊门下。   嫡公主回京,皇帝特派出两位庶子,一位尊郡王驾着三千剑阵前来迎接。   阵势之大,令人瞠目结舌。   此时,灵水公主正坐在一只软椅上,周身围着三个婢女,为她打伞、扇扇子、斟茶。   而她的两个庶弟站在阳光之下,陪着笑,“皇姐,您准备何时启程?”   灵水公主的脸色非常难看,“本宫本想悄悄回京,现在非要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本宫要通过这次拜师大会,拜尊亲王为师,已经是在用特权了,现在回京还要用如此惹人注目,岂不是更加物议沸腾?!”   听完这话,三皇子没忍住道:“可是,将皇姐您风光地接回去,是父皇的意思......”   话还没说完,灵水公主便一个眼神瞪了过去。   三皇子马上闭了嘴,二皇子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弟弟挡在身后,道:“皇姐,尊郡王驾着三千剑阵前来,可以将剑阁中所有想去仙京之人一齐接走。”   “这样,您赏了他们如此大的人情,他们还哪好意思议论您。”   闻言,灵水公主的脸色才好了一些。   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似乎在思索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放在以前,若让灵水公主发现谁敢置喙她的特权,便直接下令拖那人下去领板子,根本不会去想要如何解决。   自从她上次被尤念击败后,才逐渐变得不那么简单粗暴。   正在灵水公主思索之间,那个让她改变的女子走进了校场之中。   尤念一边吃着手中的芋圆,一边感叹道:“哇。好热闹啊。”   “公主殿下!”她很快看到了坐在伞阴之下的灵水公主,“好久不见啦!您还好吗?”   灵水公主:“......”   灵水公主:“你为什么这么嚣张!不就是打败过本宫一次吗?!还不是凭着你的混沌之体,不然的话本宫一定能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混沌之体”四字一出,尤念便明显察觉出那灵水公主身旁的男子脸色一变。   芋圆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那是二皇子,他也有混沌之体,是一个口蜜腹剑,城府极深之人。按照剧情,他会趁着这次拜师大会,谋反逼宫,残害忠良,继而成为书中有名的暴君。”   闻言,尤念的目光便落在了这位二皇子身上。   二皇子本来也在打量着尤念,两人的目光便撞在了一起。   二皇子一直以翩翩君子的形象示人,既然与一个姑娘家对视了,自然不能失礼。   故而她马上上前一步,拱手道:“这位便是尤念姑娘吧,我是灵水公主的庶弟,经常听皇姐提起过你。”   尤念挑眉,“哦。原来是皇子殿下。”   她将还没吃完的芋圆递给关山月,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剑袋,“怪不得今日校场上的阵仗如此大,原来到的都是天横贵胄呀。”   闻言,二皇子马上摇了摇头,非常谦逊地道:“皇姐出身高贵,天赋异禀,确实是天横贵胄,我等愚笨,却是实在算不上。”   他又道:“听闻姑娘你也是混沌之体,实不相瞒,我与你一样。”   “混沌之体很是稀有,没有前辈的经验与指导,很难修炼。如今遇到同有混沌之体的姑娘您,我实在很想与您切磋一番,彼此精进技艺。” 第46章 肆拾陆 落花流水   对一个阳奉阴违的暴君, 尤念没什么好感。   闻言,尤念挑了一下眉,道:“互相切磋, 以此增进彼此对混沌之体的领悟......听起来不错。”   “可是我怕不等我用出混沌之体, 你就撑不住,败下阵来了呢。”   二皇子完全没料到尤念的回答会这么不客气,竟一下被怼得愣在了原地。   灵水公主虽然一向看不上这些庶弟,但也不会随便让外人侮辱他,更何况她之前还和尤念结了仇怨。   故而她马上站了起来,一把将二皇子推到了自己身后, 与尤念对峙,“你真是大言不惭!不用混沌之体,你算什么东西!还想打败我皇族中人?!”   尤念心道这灵水公主还真是不识好坏。   她也上前一步,笑着看向灵水公主, 道:“殿下你不信呀?那我就打给你看。”   “不过皇子殿下想与我切磋的是混沌之体,我若不用,也不太妥。”   “这样吧......”   尤念边说, 便将背着的剑袋解了下来。   “我不用剑,跟殿下打这一架。”   尤念乃云梦剑阁弟子,所承无上仙尊一派, 自然是参悟剑道,如今弃剑而战,实在是对对手的最大折辱。   饶是二皇子贯会掩饰心计, 以笑面示人, 此时也僵了脸色。   他刚想出言拒绝,一旁的灵水公主却抢先道:“好!尤念你可不能反悔!”   “你舍了剑,若不能将本宫的二弟击败, 本宫就把你绑回仙京,让你在本宫的寝殿做事,日日夜夜伺候本宫!”   尤念:“......”   这公主究竟对绑我回仙京皇宫有什么执念。   她轻轻一晒,与灵水公主对视,浑不在意地问道:“就算是赌注也要对等,那若是我不用剑,仍赢了二殿下,公主要怎么回报我啊?”   灵水公主被问得一愣。   她思索了片刻,仍没想出什么,便道:“那你说,你想要什么?”   尤念并不回答,而是又望向二皇子,“二殿下以为如何?”   灵水公主乃是嫡出,与凌君仙尊关系匪浅,在皇族中地位超然。   如今既然她发了话,依照二皇子的性格,就算再不愿意,也会忍气吞声,故作欢颜。   他拱了拱手,道:“既然尤念姑娘邀我一战,我又岂有拒绝的道理?”   “不过姑娘既不用剑,我也不会用剑。”   亲眼目睹了这位二殿下的作态,尤念叹了一口气。   她催动灵力,眉间灵印亮起,却并不似其他修士一般稳定形态,而是从三道一直变作八道,颜色与图案也皆是自如变化。   浓郁的灵力包裹着尤念的身体,带着她升到半空之中。   既然那二皇子想要讨教“混沌之体”,尤念便炫技给他看。不停变化的灵力压制直接将对方逼退了两步。   虽然从系统那里买到“混沌之体”后,尤念并没有运用几次,但技艺却非常娴熟自如,无师自通。   尤念漂浮在半空之中,好整以暇地看着二皇子。   在她不停变化的灵力压制之中,二皇子灵脉之中的灵力有些失控,调动起来非常困难。   但那二皇子也还算有几分真本事,片刻后便平息了躁动的灵力,眉间灵印亮起,混沌之体开启!   他的真实修为与那灵水公主不相上下,此时眉间的灵印却有整整八道。   也就是说,二皇子一上来就模拟出了仙尊级别的灵力压制。   虽说拥有“混沌之体”的修士,天生气息混沌,可以自主控制眉间灵印的数量、形状、颜色,理论上,即使本身只有筑基的修为,也可以模拟出入仙境强者的灵力气势,但这只是理想状态下才能实现。   运用“混沌之体”的精髓,在于“模仿”。   如果一个人都没有见过仙尊,就算灵力气息再混沌,又怎么可能模仿出入仙境的灵力气势呢?   现世中入仙境之上的强者,只有十数个,普通修士根本没有机会得见。   但,二皇子是皇族中人。   皇帝亲封的“尊郡王”是入仙初阶的仙尊,还有一位“尊亲王”的修为更是以到达入仙中阶。   传说中,早些年退位的凌君仙尊已经迈入“入仙高阶”,是这世上最接近无上仙尊之人。   故而二皇子平时便可接触到三位仙尊,自然可以模仿出入仙境的灵力压制。   他嘴上虽然说着与尤念切磋,彼此精进混沌之体的技艺,但心中早就认定自己会赢。   毕竟就算他只是庶子,那也是皇室中人,对强者的见识,自然不是一个普通的剑阁弟子可以比拟的。   果然,在他眉间亮起八道灵印,模仿出入仙境的灵力压制后,尤念被逼退了两步。   不过她的表情并没有半分变化,眉间的灵印还是没有固定,不过变换的速度慢了些许。   她没有出招,而是静静看着对面的二皇子,缓缓眨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皇子此次模仿的是尊郡王,也就是他师父。   虽然只是入仙初阶的灵力压制,比不上他见识过的另两位仙尊,但却是他最为熟悉,模仿得最为像的。   “尤念姑娘。”   二皇子看对面并没有动作,以为是她没法应对,心中窃喜一番,但表面上还是谦逊有礼。他抱拳拱手,道了声“冒犯了”,才向尤念冲去。   二皇子手握成拳,充盈的灵力在其上漂浮着,直直向尤念挥去。   尤念还是没有动,甚至闭上了眼睛,眉间灵印变化的速度越来越慢......   校场上原本就有很多剑阁弟子,此时已经被这边的打斗吸引过来了很多。   二皇子模仿的那位尊郡王修炼之道甚为柔和,故而灵力压制并不是那么霸道。故而剑阁弟子们都忍着这压制,围在四周看尤念与二皇子切磋。   “是谁在和二皇子打架?”   “那人与二皇子一样,都有混沌之体,想来是项衡长老的开门弟子,尤念。”   “一定是尤念,除了她,整个剑阁还有谁有混沌之体?”   “哎,虽然她也有混沌之体,但见识过的强者显然比不上二皇子,马上就要落败了!”   灵水公主坐在软椅之上,蹙着眉看两人的打斗。   她似乎有些生气,道:“尤念是怎么回事?上次那么容易就把本宫击败了,这次如果轻易败给二皇子,那本宫的面子往哪里放!”   闻言,为公主扇扇子的婢女有些疑惑,问道:“那殿下究竟是想让谁赢啊?”   灵水公主侧眸,瞪了她一眼,“这是你该问的吗?!”   四周的人,议论纷纷。   而尤念闭着眼睛,丝毫不受影响,方才不停变化的灵印逐渐固定数量、颜色、形状。   二皇子的拳头近在咫尺时,尤念的身体才向后退了些许。   周身的劲风将她的裙摆吹得十分飘逸,发丝飘动,精致面容之上,双眸睁开。   与此同时,尤念眉间的灵印彻底固定了形态。   她并没像和灵水公主对战之时一样,模仿元造仙尊的气息。   也没有模仿无上仙尊那势不可挡的灵力压制。   ......尤念完全复制了二皇子眉间的灵印。   数量、颜色、形状都一模一样。   但在她睁眼的一瞬,二皇子瞬间被灵力压制推了出去。   他根本无法稳住自己的身形,直接撞在了不远处的遮阳伞上,重重掉落在地面。   尤念从没见过二皇子模仿的尊郡王,运用混沌之力模拟出的那位仙尊的气势,却比那二皇子更有实质。   二皇子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原本一丝不苟的服饰,此时沾满了泥土,甚为狼狈。   而尤念仍漂浮在半空之中,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   “天啊!这、这二皇子就这么被打飞出去了?!”   “而且还是被尤念师姐用完全相同的招式击败......这下,就算是对修仙之道毫不了解之人,也能看出尤念师姐对混沌之体的运用比二殿下好出数倍了。”   “可是尤念为何要用这种方法啊,这岂不是太不给二皇子留脸面了?”   “两人切磋之前,尤念便提出自己不用剑,已有折辱对方之意......难道尤念与这二殿下有仇?”   她静静等着二皇子重新站起,然后笑了一下,道:“二殿下,我用与你完全相同的招式击败你,并没有其他的用意。”   “之前是您说,想与我切磋,提高对混沌之体的领悟。我才会完全按照殿下的招式来。”   “毕竟给殿下做出我的示范,殿下才更容易发现自己的不足之处嘛。”   尤念看到,那皇子气得手都在颤抖,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几分难看。   不过他还是道:“多谢姑娘赐教,不过我还有些许疑惑,不如我们再来一回?”   这位二皇子也算是灵水公主这个副本中的大反派,对剧情的影响很大。   所以尤念方才的作为,有一半的目的是想试探一下他的心性与手段。   尤念叹了一口气,问道:“二殿下,我方才的作为是不是冒犯到您了?”   经过几息的调整,二皇子被气僵的脸恢复了不少,笑容也自然了几分。   可是垂在身侧的手还是下意识握紧着。   他摇了摇头,道:“当然没有。”   尤念:“......殿下生气了可以直说,总是憋在心里,是会得心病的。”   她越问,二皇子的手就握得越紧。   但他还是道:“与姑娘切磋而已,我怎么会生气呢?”   尤念失笑,“那殿下想继续,我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话音刚落,那二皇子便冲了过来,颇有几分迫不及待的意味。   再没了第一次出手的从容。   看着飞快奔来的身影,尤念瞳孔一缩。   脑海中响起了芋圆的声音,“宿主!二皇子手里拿着带毒的暗器银针!”   尤念:“?”   尤念:“说好的心机皇子呢?这么沉不住气?” 第47章 肆拾柒 郡王仙尊   二皇子是用暗器的高手。   这尤念不识抬举, 故意用相同的招式击败他,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他自然要让她尝一点苦头。   他方才从袖中拿出这毒针, 上面沾着能令人气血翻涌的药液。   这药液介于春//药和补药之间, 与毒药全然不沾边,就算是元婴期的医修都不能从脉象中诊出异常,但却能让中针之人当众丑态毕露。   他自认手法高超,用这种银针修理过很多得罪他的人,一次都没有被发现过。   二皇子心中冷笑着,银针在手中转动, 借着拳劲便向那尤念刺去。   电光火石之间,他看到尤念脖子上的那条项链似乎动了动,尚未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项链飞速转动, 一个龙头从她的头发后面飞了出来。   他这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项链,明明是一条幼龙!   这龙的龙鳞呈现淡紫色, 身子非常纤细,却非常长,龙头直接飞到了他面前, 尾巴却还在那尤念脖子处缠着一圈。   龙身上有闪电似的光芒围绕,带着极强的雷电之力,他行至二皇子脸前, 猛地张开嘴, 露出两颗泛着寒光的尖牙,发出嘶哑刺耳的龙吟声。   二皇子没有防备,拿着银针的手直接被袭来的雷电之力击麻了, 贴在耳边响起的龙吟声,瞬间影响了他灵脉中灵力的运转。   运用混沌之体时,就是要在混沌之力下保持灵力的正常运转,此时突然被龙吟打断,二皇子眉间的八道灵印也瞬间开始闪烁起来。   尚未等二皇子应接住这些攻击,那边尤念手中已经凝结出整整四道灵刃,一个接着一个地扔了过去。   似乎是天赋异禀,尤念扔灵刃也扔得非常准。   四个极其锋利的纯白灵刃,闪着寒光向那二皇子的脸上击去。   灵刃本是锻造师用来雕刻法阵时所用,但因为其中蕴含着浓度极高的灵力,可在击中目标后被引爆,所以有极好的灵力凝结能力的修士,也会将灵刃作攻击之用。   尤念的凝结灵刃的功夫,可是天下第一锻造师钟离和所教,出手的灵刃自然是上上品。   别说是四道,只一道,就能给那二皇子毁容。   既然那二皇子先动了歪心思,那尤念也不会跟他客气。   二皇子虽然心思不正,但能力还是有的。   他即使反应了过来,飞快向后退去,想躲过那飞射而来的灵刃。   尤念蹙眉,眼见着二皇子运用了一种极精妙的步法,就快要躲过自己的灵刃。   她当机立断,眉间灵印一闪,正在追击着二皇子的灵刃微微颤抖,紧接着,直接爆炸开来!   整整四道品质上上佳的灵刃,整整齐齐爆开,眼前顿时被灵气浓雾遮盖。   四声爆裂声,二皇子根本来不及逃出,身形顷刻间白雾盖住。   尤念心中冷哼了一声,“想让我出丑,我倒要看看今日是谁丢脸。”   “四道灵刃不把你炸焦,也把你炸得衣不蔽体,把你炸成秃瓢!”   尤念将混沌之力收回,眉间灵印慢慢暗了下去。   包裹着她的灵气回归灵脉,她降落回地面。   对面灵刃爆炸后的白雾也消散开来,尤念却并没有如愿见到被炸焦的二皇子。   他面色惨白,蹲在原地发抖,身前站着一个身着蟒袍的俊美男人。   这个男人容貌昳丽,不在关山月之下,而且气质使然,瞧起来比关山月更要勾人几分。   他身穿墨绿色蟒袍,垂眸摆弄着自己的翡翠扳指,睫毛极其浓密纤长,面容白皙,下巴削尖,唇光润而鲜红。   他察觉到尤念的目光,才缓缓抬眸,将扳指套在大拇指上,勾唇微笑。   举手投足间,尽显阴柔美艳之态,却并不会让人觉得过分女相,周身的气势莫名带着强势之感。   此时,一直坐在伞阴下的灵水公主站了起来。   她上前一步,竟对着这个男人行了礼,还算恭敬地唤了声,“尊郡王。”   皇族的尊郡王,入仙初阶的强者。   又一位仙尊。   不过尤念连无上仙尊的能耐都亲眼目睹过,自然不会在一位初阶仙尊面前露怯。   她很是从容地拱了拱手,“原来是仙尊插手,真是失敬失敬。”   尊郡王还是笑着,似乎并没有因为尤念出手炸二皇子而恼怒,“如果是一年前,本尊没有到达入仙境之时,还真不一定能在你的灵刃之下护住我这徒弟。”   “小孩儿,你的灵刃凝结得这样好,可是锻造师?”   尤念也回给了这仙尊一个礼貌的微笑,“晚辈愚钝,并无意钻研锻造之术。”   “......不过这凝结灵刃的功夫,是元造仙尊亲自教晚辈的。”   就算你是仙尊也别想不分青红皂白地罚我。   天下第一锻造师元造仙尊,与我关系匪浅。   这年头,谁还没有几个仙尊朋友了。   尊郡王闻言笑意更深,显然是听出了尤念的意思。   他微微挑眉,一时没有接话。   倒是他身边的二皇子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二皇子站在师父身后,并不敢上前,开口,声音也控制不住地发抖,“尤念姑娘,你我只是切磋,你何必出此杀招?!”   “若不是师父及时从三千剑阵下来护住我,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尤念:“......”   此时,仍在校场之上的剑阁弟子们,也对方才尤念的举动议论纷纷。   “尤念师姐明明已经稳赢了呀,为何最后要出此杀招?”   “之前我便说了,那尤念从始至终都在有意侮辱二皇子,肯定是有仇,最后让灵刃爆炸,自然也是因为仇怨!”   “就算是有仇,那也不该在此报仇。那二皇子怎么也算是天横贵胄,如果他受了重伤,岂不是要连累云梦剑阁!”   “而且报仇是报仇,切磋是切磋,两者也不该混作一谈,尤念师姐出杀招,确实是欠妥了。”   二殿下的作为,让尤念大为失望。   这位,怎么看也不配不上大反派的戏份。   她叹了一口气,道:“我要解释两点。第一,我方才的灵刃并不是杀招。如果我想杀你,我的灵兽已经飞至你身前了,我直接让他给你的脖子来上一口,岂不是更痛快?”   “第二,灵刃爆炸,确实会伤到你,所以我原本也没想用这招。是你先意图对我不利。我这是正当防卫。”   尤念突然出狠招,二皇子也猜到是她看出自己拿出了银针。   所以他此时的反应没有半分不对,故作出震惊委屈之态,问道:“我只是与姑娘正常切磋混沌之体,哪里对你不利了?”   “倒是姑娘先以弃剑辱之,再模仿我的招式将我击退,咄咄逼人,意图折辱!不知是何用心!”   尤念看着对方如此狡辩,心中倒并不着急生气。   毕竟她没有对方出手的证据,对方也拿不出他没出手的证据,就算那二皇子再巧舌如簧,外人也没有理由惩罚于她。   她只是有点怀疑这位二皇子究竟是怎么成功逼宫,造反登基......因为这位的谋略看起来也不是很高的样子,好像承担不了暴君反派的大任。   二皇子的师父,那位异常俊美的尊郡王仍然在好整以暇地摆弄着自己手上的翡翠,并没有插手这桩闹剧的意思。   尤念从容不迫地与二皇子对视,道:“殿下你方才向我出招时,手中拿着银针,上面有液体的光芒在闪烁,我怕是浸了毒,才出招提防。”   闻言,二殿下微微蹙眉,道:“你说我手中银针,有什么证据?尤念姑娘,你可是云梦剑阁的弟子,如此含血喷人,岂不是丢了剑阁的颜面?”   尤念冷笑一声,“那殿下坚持你没拿银针,又有什么证据?我是剑阁弟子,如果含血喷人,是丢了剑阁的颜面。殿下你可是皇室,如果敢做不敢当,也不知是丢谁的脸。”   二皇子实在没想到这尤念这么敢说,一时被她的话怼得哽住了。   他咬了咬牙,只说出了一个字:“你!”   “尤念师姐说话还真是不落下风啊,三言两语便将二皇子堵得没话说了。”   “可是那可是二皇子啊......尤念这样咄咄逼人,不会得罪皇室吗?”   “这些根本就不是重要之处,那二皇子究竟有没有拿银针,才是关键!”   “正是如此,不论身份如何,大家只关心究竟是谁占理,又是谁在说谎。”   尤念伸出手臂,芋圆旋转着爬了上来,与那二皇子对视,不太友好地吐着信子,“我的灵兽是血统极为纯正的紫龙,视力极好,这才看清了那根银针。”   “他告诉我,那银针很细,一指长,上面雕刻着骨头的图案。”   听到她描述得如此详细,二皇子脸色一变。   一直泰然自若的尊郡王也微微蹙眉,缓缓抬眸,眼神中带上了一分冷意。   围在校场上的剑阁弟子们也纷纷动摇。   “尤念师姐能把那银针描述得如此详细,想来是没有说谎的那一个吧。”   “......也有可能是尤念方才现编的啊,如果能找出与她方才所说一模一样的银针,才能真正证明尤念说得是真的。”   二皇子听到这话,才微微镇定了下来。   他仰了仰头,道:“尤念姑娘,你还真是很会撒谎,短短时间便编造出了一个并不存在的银针。不过谎言就是谎言,在场谁也拿不出那个银针,就足以证明你在说谎了。”   二皇子心中清楚,那银针是自己师父为他特制的,一旦落地就会自动碎成粉末。   所以就算这尤念看清了银针的形态,也不可能拿出确实证据。   而他说出这话之后,尊郡王眉头却蹙得更深了。   此时,一直站在尤念身侧的关山月走了上来。   他与尤念对视一眼,并未说话,然后撩开衣袖,露出了自己的手。   只见他食指与中指之间微微有一丝血迹,稳稳夹着一根银针。   很细,一指长,上面雕刻着骨头的图案。   ......正是尤念方才所描述的那一根。 第48章 肆拾捌 前往仙京   看到这根银针, 二皇子瞳孔巨震。   他以往就算心中惊涛骇浪,面上也不会显现半分。   此时,他的表情却是彻底失了控, 任谁都能看出他已经气急败坏。   然而铁证如山, 二皇子根本没有办法辩驳。   关山月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将手举起,为全场的剑阁弟子展示。   尤念看着他的动作,也愣住了。   她真的没想到竟然这么巧,关山月把那根针接了下来。   十分细心地全角度展示了一番,关山月才开口, 道:“这针通身细长,上面沾有液体,针尾有骨头的图案,与尤念姑娘描述得一般无二。”   说完, 他微笑着与二皇子对视,翩翩有礼道:“这样可以证明尤念姑娘没有说谎了吗?”   二皇子张了张嘴,但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肯定是这尤念与关山月合谋, 故意将他引入了这个圈套之中!   “我就知道我们剑阁的师姐不会说谎!方才怀疑她之人此时无话可说了吧!”   “只有我在替这二皇子尴尬吗?方才那么信誓旦旦,却被关山月公子真的拿出了那个银针。”   二皇子看了眼校场上的剑阁弟子,周围的议论之声顿时少了很多。   他转过头, 刚想开口再反驳,却先被灵水公主一下给推了出去。   灵水公主指着他的脑门,气得咬牙, “你怎么回事?!你自己不要脸, 我们皇族还要脸呢!”   说完,灵水公主直接抽出了自己的水蛇毒鞭。   她本就好面子,特别是在尤念面前, 更不想丢人,谁能想到这庶弟如此不安分!好好一个比试,输也就输了,怎么能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灵水公主为人一向冲动,但也知道分寸,拿出了自己的鞭子,照着那二皇子的脚下抽去,并不伤他,只是为了发泄自己的怒气。   但是这对于二皇子而言,比鞭子抽在身上更可恨。   这样抽,就仿佛在管教自家的宠物,带着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姿态,让他恶心。   但二皇子只能咬牙忍着。   这些年来他也一直都是这样忍着的。   灵水公主还欲再抽,手却被按住了。   尊郡王握住灵水公主的手腕,过于纤细骨感的手竟比灵水公主还要白上三分。   他脸上在微笑,但手上的动作却不容抗拒,灵水公主似乎不太服气,握着鞭子的手还在与他抗衡。   见状,尊郡王薄唇轻启,语气很和善,“殿下,不要闹了。二皇子的事情,我们回仙京再处理,好么?”   “......再不听话,我只能失礼,将殿下的鞭子抢过来了。”   灵水公主:“......”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甩开尊郡王的手,同时也将水蛇毒鞭收了回去。   尊郡王这才垂眸,给了二皇子一个眼神。   二皇子一刻也不敢耽误,马上退到了郡王身后。   尤念蹙眉,十分警惕地看着对面的几人。   只见那尊郡王上前一步,与尤念对视,眼中带着丝丝笑意,道:“二皇子是本尊的弟子,方才如此无礼,看来是本尊平时管教不严的缘故。”   “本尊以后会严加管教的,你放心。”   闻言,尤念失笑,“二皇子所为,可不能用区区无礼两个字形容吧?”   “如果我方才没有躲过去,那带着毒液的银针可能会直接刺进我的要害。二皇子的用心,说一声歹毒可毫不为过。”   “毒?”尊郡王微微挑眉,“本尊的弟子本尊最为了解,二殿下根本不会用毒。”   他解释得十分从容不迫,“你们有所不知,皇太子最近感染头疾,需要施针治疗。二殿下心中牵挂长兄,因此苦学针灸,日日将针带在身上。”   尊郡王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校场上的弟子们都听清楚,却又不会显得过于刻意。   他漆黑的瞳仁微微转动,瞥了一眼关山月手中的银针,缓缓道:“小孩儿,你看到的那根针,想来是二殿下在打斗时不小心抖出的针灸用针。”   “上面的药液,是补药,不是毒药。”   尤念:“......”   尤念:“不愧是陛下亲封的尊郡王,还真是舌灿莲花。”   因为关山月的手被那针伤到了,尤念心中有些烦躁,说起话来也十分不客气。   不过尊郡王丝毫不恼,面上笑意不减,从容道:“你若是不信,可以找信得过的医修来查验。”   说完,他又将目光投向关山月,“......也可以问问龙太子,便可知其上是不是毒药。”   不等关山月回答,尤念便蹙眉道:“他又不曾习医,怎么可能会知道银针上的药液,究竟是补药,还是毒药?”   闻言,尊郡王缓缓挑眉,“是吗?”   “本尊还以为龙宫太子知道那药的功效,所以方才才没有躲开。”   当时,二皇子的手被芋圆电麻了,手中的银针虽然飞出,却没用上力气,射出的角度也并不刁钻。关山月一直在仔细着二皇子的动作,若想躲开那银针,绝不是什么难事。   关山月却眼睛微微睁圆,神情疑惑又无辜,“尊郡王在说什么?恕晚辈愚钝,没有听懂。”   尊郡王与他对视半晌,片刻后在关山月滴水不漏的演技中败下阵来。   他微笑着改了口,“本尊的意思是说,可以问问关公子现在的感受。若是银针上带毒,被那针刺破了肌肤的关公子,此时应该会感到不适了吧?”   “关公子此时并无半分异常,可见银针上无毒。”   尤念回头与关山月对视一眼,只见对方微笑着摇了摇头,轻轻道:“我没事。”   此时,尤念也反应了过来。   那二皇子方才虽然表现得有些愚笨,又很冲动,但怎么说也是成功逼宫,登基称帝之人,想来确实不会做出,当庭广众之下用剧毒害人这样没脑子的事情。   脑海中响起芋圆的声音,“宿主,灵水公主的第二个任务、第三个任务,都需要在仙京中完成。”   “您可以趁这个机会,找借口与他们一起回仙京。”   尤念略一思索,上前一步,道:“他现在没事,也只能代表药性现在还没有发作罢了。谁知道你们离开之后,关山月会不会出现病症?”   尊郡王心中轻笑一声,眼前这小孩的话正合他意。   于是他道:“拜师大会在即,我们的行程不能耽搁,也改动不得。如果你不放心,不如随我们一同去仙京?”   “一旦关公子出现了什么异常,我们皇族一直请仙京中最好的医修前来医治,并且也会秉公处理二皇子。”   不等尤念去问关山月的意见,他便主动站了出来。   他抱拳拱手,道:“我不久前与弟弟相见,他告诉我,父王对皇太子的头疾也很是上心。”   “父王将龙宫中的一些药材带给了我,并嘱咐我有时间带到仙京中去。眼下若能与郡王公主们同行,自然是再好不过。”   尊郡王闻言,俯首回礼,道:“真是劳烦龙王挂念了。”   他垂眸扫了灵水公主与二皇子一眼,然后抬眸看向尤念,“既然如此,一个时辰之后,大家便一同乘着三千剑阵,前往仙京吧。”   *   三千剑阵是千百年前,一位入仙境锻造宗师的辞世之作。   这个天下最精妙的剑阵灵器,与仙京皇族一同诞生。时间飞逝,沧海桑田,凌君仙尊退位,新皇登基,整个皇都,似乎只有停靠在天空之上的三千剑阵,一直没变。   三千剑阵,顾名思义,由整整三千把剑组成。   这其中的剑算不上上品,不能与剑修的本命宝剑相比,但承载人飞行的效果极佳。   每把剑,都可三、四人同乘,且不需乘坐之人有御剑飞行的功夫,甚至不需要每个人都有修为。   只要将很少的灵力注入剑柄之上,这剑便可以自行飞行数百里。   而剑阵最前方的那把银色重剑名为“银鹭”,取引路的谐音,需要合体期之上的修士操控,来及时调整、指引整个剑阵。   尤念将无名背在身上,找了一把瞧起来最好看的剑,坐了上去。   她一边观察着前方的二皇子以及尊郡王,一边等着回竹楼取东西的关山月回来。   芋圆此时盘在尤念的剑袋上,半个身子伸出去,悬浮在尤念耳边。   尤念余光瞥见他的头,便垂眸看他。   鉴于上一次花时锦最后的任务实在不太合理,尤念决定先把灵水公主的任务的问清楚。   “改造灵水公主,还有几个任务?都是什么?”   闻言,芋圆眨了眨眼睛,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才道:“宿主,每个任务对象都是三个任务,前两个任务各占四分之一比重,最后一个任务最为重要,占二分之一。”   “但是我不能把灵水公主剩下的两个任务告诉您。因为我现在也不知道。”   芋圆赶在尤念叹气之前,又道:“不过,我可以根据原书剧情,给出最合理的推断。”   “在原本的剧情之中,二皇子趁皇太子病危、凌君仙尊重伤,造反逼宫,成功逼得皇帝退位,他自己成为了仙京新帝。二皇子心思深沉,手段狠辣,□□之下,仙京政权很快覆灭了。”   “而二皇子能成功造反逼宫,与灵水公主轻易被他哄骗有关。”   “所以,经过我缜密的推断,宿主应该是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改变灵水公主自以为是、单纯暴躁的性格,以此来阻止她被二皇子利用,造成仙京覆灭的结局。”   尤念叹了一口气。   虽然此时芋圆说得还算符合情理,但也保不齐日后出现什么牛鬼蛇神的任务。   不过她此时既然知道了那二皇子的作为,便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就算没有任务,她应该也会去仙京,在这场政变中插上一脚。   正思索间,尤念看到关山月从不远处走来。   他神色依旧,却不知为何面色有几分潮//红。 第49章 肆拾玖 失误   关山月也看到了尤念, 便向她这边走来。   他垂眸,整理好衣袍,才坐在尤念身边。   做完这一切, 他才抬眸与尤念对视, 察觉到她有些惊异的眼神。   关山月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与她对视着,问道:“怎么了?”   他的气息靠近,悬浮在尤念肩膀上的芋圆马上缩回了头,整个身子盘在她背后的剑袋上。   而尤念打量着关山月的脸色,有些担忧地问道:“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啊?”   说完, 她抬起手,轻轻碰了一下关山月的脸。   指腹传来温热的触感。   尤念蹙眉更深,“不仅红,而且好烫。”   “没事。”关山月微笑着摇了摇头, “想来是方才回竹楼找东西,走得太急了。”   尤念:“急得脸都红了呀?你回去找什么了?”   闻言,关山月没有回话, 眉间灵印却是一亮。   淡蓝色的光晕下,隐隐可看出一片白色龙鳞的形状。   之前在占星殿上,关山月灵印不停闪烁, 那时他便说自己还有一片白龙鳞落在了云梦剑阁。   他体内的灵力并不稳定,灵印时常闪烁,如果没有白龙鳞, 很容易让别人察觉到异常。   体内灵气的运转也会被气血与心绪影响, 故而这灵印不止会暴露修为,还会暴露出心迹。   所以,他方才特意回竹楼将这片白龙鳞取了回来。   见到他眉间的白龙鳞, 尤念便明白了过来。   她也向关山月那边靠了靠,抬眸与他对视,道:“你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哦......”   尚未等尤念说完,由尊郡王控制着的“银鹭”便突然起飞,三千剑阵中的剑都与“银鹭”剑灵线相连,故而也纷纷跟着跟着向前上飞去。   剑动得太突然,尤念身形不稳,直接向后一晃,眼看便要掉落下去,还好关山月眼疾手快,一下把她拉了回来。   情况有些紧急,两人都无暇控制自己的动作,尤念被拉上来之后,直接撞进了关山月怀中。   尤念只感觉到一股热气,他身上原本清冷的香味被灼热的体温烫得暖了一些。   因为她扑向关山月的动作很快,所以这种暖香不算温柔地袭来,很快便不容抗拒地将她包裹。   关山月一手搂住尤念的腰身,将她接住,却也被她撞得向后闪了一下。   他用另一只手扶住剑柄,才稳住了身形。   尤念的脸撞在他胸膛上,听到一声沉闷的响,连忙直起身子,去查看关山月,“你没事吧?”   “我撞得怎么这么重?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关山月安静地让尤念查看了一会儿,片刻后,才按住她在自己胸膛上乱摸一通的手。   尤念抬眸,正好对上关山月的眼神,他摇了摇头,道:“我没事。没有撞疼我。”   他伸手轻碰了一下尤念的脸,语气很温柔,“你的脸都撞红了,疼么?”   尤念这才直起身子,摇了摇头。   盘在她身后剑袋上的芋圆的身子动了动,悄悄探出头来观察尤念与关山月的脸色。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的脸都带着一丝莫名的红晕。   他们坐得很近,却谁都没有再说话。   不多时,银鹭上尊郡王的声音传来,打破了这场沉默。   “三千剑阵马上就要启程了,各位无需御剑,只需稳住身形,半个时辰,便可到达仙京。”   灵水公主听从了二皇子的建议,用三千剑阵将云梦剑阁中所有要前往仙京,参加拜师大会的弟子一齐接走了。   *   有入仙境的强者驾驭,三千剑阵的行进速度很快。   半空之中,翻涌的白云飞快向身后退去,向下望去,时不时可见飞翔而过的鸟类灵兽。   越行近仙京,周围的灵力便越是浓郁。   剑阵中变化万千,时而上升时而下降,穿梭在灵雾之中,尤念坐在剑刃的边缘,欣赏着四周的风景。   拨开云雾,依稀可见下方阡陌交通、楼宅林立,街道之上,人来人往,一片繁华和平之景。   所见皆祥和安宁,尤念原本心情愉悦,却不知为何,太阳穴针扎似的疼了一下。   眼前的景象出现重影,血色在视线中彻底弥漫开来。街道上的商贩、百姓被疾驰而过的战马与满地的尸首代替,尤念甚至能听到刺耳的哀嚎与惨叫声。   尤念扶着剑刃边缘的手下意识用了力。   原本护在剑刃上的灵力屏障被她生生捏碎,顷刻间,剑刃刺进她的手心之中,留下一道极深的伤口。   尤念:“!”   手上的疼痛才将她的意识拉回。   尤念连忙将手拿了起来,用灵力封住了伤口。   眼前的一切恢复清明,耳边的哀嚎声也顷刻间消失了。   “你怎么受伤了?”关山月也是一惊,“都流血了,是不小心被剑刃割到了吗?”   尤念转头去看他,急促地呼出了几口气,才平复好心情。   她注视着关山月的眼睛,片刻后,却是只点了下头,道:“是啊。我太不小心了。”   方才她眼中所见的景象,想来是原本的剧情发展后的结果。   二皇子逼宫造反,以至仙京尸横遍野,繁华和平易碎,顷刻间便可灰飞烟灭。   虽然尤念并不曾亲身经历过这些,但方才眼中的情景,却真实得让她触目惊心。   ......也许是战争的可怕之处,可以任何人的共鸣吧。   尤念知道,关山月不像她一样,能够预知剧情,所以没办法跟他说出实情。   于是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自己是不小心被剑刃割伤了。   闻言,关山月疑惑蹙眉,“三千剑阵这种品级的灵器,灵力屏障是很坚固,一般是不会伤到人的。”   “师姐,你真的太不当心了。”   他边说着,边轻轻牵住尤念的手指,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心上,“你不要扶着剑了,扶着我的手吧。”   关山月的手比尤念的大出一圈,看起来却半分也不粗重。   他的手指纤长,指尖圆润,微微泛红,食指与中指之间有一个朱砂痣,仿若画龙点睛一般,趁得肌肤更加白皙,手如玉笋。   尤念的手被按在他的手心之上,清晰地感受到他几乎滚烫的体温。   关山月是冰灵根,气息一向偏冷,眼下却是这种体温,确实有几分异常。   尤念一边将他的手紧紧握住,一边问道:“你的手怎么也这么烫?”   她此时又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关山月的脸色,惊道:“你的脸比方才更红了。”   关山月疑惑挑眉,“是吗?可是我并没有感觉到有异常啊。”   “可能是今日阳光太好,晒得吧。”他注视着尤念,笑了一下,“你不要担心了。”   尤念:“阳光太好......”   尤念:“这算什么理由,你一定有事瞒着我。”   她将身子凑近了一点,抬眸看关山月,“是不是那针上的药有什么问题?”   “那究竟是不是毒药?有什么作用?你此时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告诉我呀。”   尤念离得很近,关山月只能微微垂眸,才能与她对视。   垂下来的睫毛遮在他漆黑的瞳仁之上,教人很难分辨出他眼中的神色。   关山月沉默了片刻,然后道:“......我真的没什么异样的感觉。”   说完,他的身子向后倾了倾,似乎有意躲开尤念。   关山月暗暗调动灵力,冰属性的灵力在灵脉中运站一周,体温顿时降下来了不少。   其实方才尊亲王说得没错,关山月本可以躲开那二皇子的银针。   但他若躲开,便接不到那银针,而银针一旦落地,便会自动碎成粉末,他便没办法为尤念作证。   上一世,尤念是在去极远之地之后,才觉醒的混沌之体,故而那次二皇子并没有提出要与她切磋,自然也未曾扔出这根银针。所以关山月并不知道那针上的药有什么作用。   但上一世的宫变,关山月也是亲身经历过的,二皇子登基后,他被困在仙京相当长一段时间,与二皇子相处良多。   故而关山月很是了解这二皇子的行事风格,知道他不会冒然在针上沾染剧毒,才敢将那针接下。   他猜测,这药的药效或许是引人虚弱、无力等,若真是如此,还可以很自然地引得尤念多照顾他几分,也好增进感情......不过事实貌似正好与他想得相反。   龙宫中人情复杂,促使着关山月成长为一个贯会用些计谋,为自己赢得好处,却又故作单纯无辜之人。   他行走江湖多年,从未在这上面吃过亏,甚至在他那技艺同样炉火纯青的庶弟下,都不曾有过败绩,此次是他第一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尤念确实如他所料,一直在关心他是否有什么不舒服之处。   关山月也确实不太舒服,但是......这药的功效,实在不是他能和尤念提起的话题。   那药是药效极其猛烈的补药,用于女子身上还好,用于男子其效果已经与春//药相差不多。若不是方才他是接住了那银针,而不是被那银针刺入肌肤之中,恐怕撑不到现在。   此时关山月只觉得体内气血翻涌,灵脉中的灵力也非常躁动,若不是白龙鳞正护在他眉间,他的灵印早就闪烁不停了。   他躲开尤念的手,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没事。”   尤念见状,才作罢,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给关山月留出自己的空间,不再用动作撩拨他。   剑阵行进的速度很快,不多时,众人便见到了一个金光闪闪,穿入云霄的宫殿顶部。   正是仙京的皇宫。   剑阵在离皇宫不远处停了下来,慢慢下降,众人从剑阵处下来。   然后,三千剑阵重新上升,漂浮在仙京的天空之上。   此时,刚过午时,正是仙京最热闹的时候。   不远处的仙湖之上,数艘两层花船悠悠滑过,红袖招于船窗之外,岸边人来人往,商街一眼望不到尽头。   剑阵速度快,拜师大会要在几日之后才会开幕,故而剑阁弟子们都被仙京的繁华吸引,去游逛了。   关山月却无心游玩,看到最近的一家客栈,便走了进去。   店小二将他带到房间之外,“客官,赶路辛苦,可要上些酒菜?”   “酒菜不用。”关山月一手推开房门,“我想沐浴,可否为我打上足够的冷水来?”   闻言,店小二确认了一遍,“客官确定要冷水吗?”   他看到关山月点头,这才道了一声好,下楼准备去了。   关山月走入房中,将房门关好,然后走入床幔之中,解开自己的外衣。   露出也已经微微潮红的脖子与锁骨。   此时,有人敲门。   他以为是店小二将水拿上来了,便走过去开门。   却见到门外站着的是......尤念。 第50章 伍拾 纠缠   看到关山月穿着里衣开门, 尤念也是一愣。   她眼睛睁得溜圆,道:“你、你要午睡啊?”   关山月:“......”   “不是。”   他摇了摇头,尽量保持着与平常无异的微笑, 转移了话题, “其他人都去逛街了,师姐你不去看看仙京的风景么?”   听完关山月的话,尤念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并不回答。   关山月也注视着尤念,心中揣摩着她的心思,片刻后又道:“师姐是想我陪你一起吗?”   尤念瞳仁转动, 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番他。   关山月被她的看得浑身发麻,喉结上下滚动,脸上的笑容也越发僵硬了。   不过他还是放软了声音,又问了一遍, “师姐,怎么了?”   “你挡门的动作好刻意,为什么不想让我进去?”   说完这话, 尤念便上前一步,直接逼得关山月向后退了一大步。   见状,尤念蹙眉更深, 声音中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委屈的意味,“你还故意躲着我?”   关山月方才用冰属性灵气降下去的体温,又开始控制不住地上升。   潮红之色慢慢爬上他的裸//露在上的锁骨, 并顺着他的脖子, 漫延到他的喉结、下巴、耳朵。   不过他的声音还是温柔依旧,“师姐,我没有躲你。”   说完, 关山月便侧过身子,给尤念留出进房间的空隙。   房间里没有开窗,很是闷热。   尤念刚一进来,只觉得一股十分好闻的香气扑面而来。   不知是什么原因,房间中的香气非常浓郁。   这香并不是寻常香料的味道,却让尤念觉得有几分熟悉。   她回眸,看向离她三步远处的关山月。   ......房间中的香味,与他身上的味道非常相似。   修士身上大都自带一种独特的香气,是灵脉中灵气的味道。   关山月是上等的冰灵根,身上的香味带着雪的冷与柔软,被此时灼热的体温烫过之后,便混合出一种和独特的香气。   不会整个房间的味道,都是关山月身上散发出来的吧?   平时,他身上虽然总是带着一种清香,但也不至于像今天这么夸张。   难不成是灵力躁动的缘故?   尤念垂眸,心中思索万千。   可是关山月眉间贴了白龙鳞,就算灵力再躁动也会被掩盖。   他似乎是有意不想让我知道他的异状,可如果真的是因为方才的药,他为何不说出来,坐实那二皇子的罪名呢?   她边想着,边坐在了茶桌旁边。   关山月也走了过来,坐在尤念的对面,打量着她的脸色,“师姐,你的脸也有一点红。”   尤念道:“房间里太热太闷了。”   她将手当做扇子用,在脸前扇着风,随着她的动作飘动的袖子被关山月轻轻攥住。   尤念转头,与关山月对视,眼神中有些许疑惑,声音很轻:“怎么了?”   关山月并没有回答,而是轻扯着她的衣袖,将她的手带到了自己身前。   然后,他的手从衣袖处慢慢滑向尤念的手心,将她的手攥在了自己手中。   他的脸很红,气息也有一点不稳,但是表情很平静,抬眸看向尤念的眼神清澈得让人心颤。   尤念与他对视,也有一些发愣,下意识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怎、怎了?”   还未等她把话说完,便察觉到一股冰凉的气息从她手心中传来,飞快漫延至她的全身。   尤念没忍住打了一个哆嗦,嘴中的话也就被迫停了下来。   关山月在尤念的手心处释放了冰属性的灵气,帮自己和她降温消暑。   做完这一切,他非常认真地问道:“这样还热吗?”   尤念:“......”   尤念:“不热了。谢谢你。”   “那就好。”   他边这样说着,边想将尤念的手放开。   却被尤念反手攥住。   尤念握着他的手,并把他往自己的方向一拉。   关山月穿着里衣,可以清楚地看出他身体的轮廓,很薄的一片,轻飘飘的。   他此时又用不上力,故而被尤念轻而易举地拉了过去,若不是中间有一个桌子隔着,两个人恐怕就要贴在一起了。   此时,两人的脸很近,能清楚地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尤念垂眸,视线中关山月仿佛烧了起来的脖子,以及上下滚动的喉结。   她道:“那银针上的药一定有问题!”   “你怎么了?”   察觉到关山月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尤念向后退了一点。   她与关山月对视,问道:“你如果哪里不舒服,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尤念的眼神很真诚,同时放软了语气,“你这样,我会很担心你的。”   此时,关山月漆黑的眼珠一动也不动,非常专注地看着她,却还是没有说话。   尤念与他对视半晌,刚要开口再说话,那关山月却突然伸手,将尤念推了出去。   紧接着,关山月眉间的白龙鳞,炸了。   炸、了!   白龙鳞直接在他的灵印之上崩裂开来,四分五裂地飞向四周,露出关山月闪个不停的灵印。   龙鳞炸开的力量,将关山月也向后推出去数米。   他坐着的椅子直接翻了,整个人“哐”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尤念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正要过去将关山月扶起来,便见他就一手捂住自己的灵印,一手扶着椅子站了起来。   饶是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关山月仍然能做到面不改色。   他虽然颇有些狼狈地捂着自己的灵印,但为尤念解释的语气还算从容不迫,“我方才是怕龙鳞飞出去伤道你,才把你推开的。”   “师姐,你没伤到吧?”   尤念真是被他气笑了,道:“你都这样了,还关心我有没有伤到?”   她低头去看一片狼藉的地面,十分无可奈何地扶额,“连白龙鳞都掩盖不住你的灵印了,你的灵力究竟躁动到了何种地步?!”   边说着,她边向关山月逼近,抬起手就想将他捂着灵印的手拿下来,语气也有几分急躁,“让我看看。”   关山月向后躲,原本的一只手逐渐演变成两只手一起捂住眉心。   他的表情很为难,不停说着,“师姐,不行,我没事,你不看好不好?”   然而他除了嘴上拒绝,也没有其他办法阻止尤念。   很快,他就被尤念逼得撞在了墙壁上,没有了退路。   虽然关山月看向她的眼神莫名有几分可怜,但尤念抬手的动作并没有犹豫。   尤念自认与关山月算得上十分熟络,如果他都不肯给她看,更不可能愿意给别人看。   讳疾忌医可万万要不得。   然而,就在她的手要碰到关山月的手时,旁边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尤念:“?”   关山月暗暗松了一口气,眨了眨眼睛,道:“我方才让店小二帮我打一些冷水,应该是他在敲门。”   说完,他便要起身逃脱尤念的禁锢。   尤念一下将他拽了回来,道:“我去开门,你不要动。”   她转身,走到门前。   她边将门推开,边道:“冷水给我就好,我拿......”   在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时,尤念再一次愣在了原地,嘴里的话也停住了。   那人手持佛珠,面容俊美,整个人很是消瘦,长眉之下,眼眸如画,偏眼神带着一丝冷漠。   他的嘴唇很薄,并不开合,却有声音传出,“什么冷水?”   尤念:“......师尊,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项衡言简意赅,“甲子令牌。”   闻言,尤念便知道这项衡不是来找她的。   项衡给她的那块令牌在灵兽森林里便碎了,故而他不能感应到尤念的位置,如果寻着甲子令牌而来,那必然是来找关山月。   果然,项衡的下一句便是,“关山月不是住在这里吗?为何不出来开门?”   尤念:“额,这个,他、他在午睡!”   项衡:“......”   话一说出口,尤念就后悔了。   修仙之人,很少感到困倦,怎么会无缘无故午睡呢!   这个理由糊弄鬼,鬼都不信。   却见那项衡缓缓眨眼,灵魂之力直接发声,问道:“那你又为何与他待在一个房间。难不成是准备和他一起午睡?”   尤念几乎要脱口而出“两个人一起睡得香”了。   但她及时反应过来这项衡是在讽刺她方才拙劣的谎言。   于是她便闭了嘴,没再说话。   项衡便要走进房间,尤念连忙移动身体去拦。   她对上项衡微怒的眼神,解释道:“不行,师尊,关山月他现在......不方便见您。”   “您有什么事,先和我说吧,我帮您转告。”   闻言,项衡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中也染上了怒气,“他不方便见我,却方便见你?”   “你们两个究竟在做什么?”   尤念:“......”   说实在的,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和关山月做什么。   正思索着要如何应对项衡时,两个店小二抬着一个盛着冷水的浴盆走了上来。   他们将浴盆放在项衡旁边。   方才送关山月上来的店小二,见到站在门里的尤念也是一愣。   怎么回事?   这屋中原来不是只住着一个男房客吗?   冷水......沐浴......   这个房间的床榻特别大,足够两人居住......   店小二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什么,道:“客官,如果你们是想洗鸳鸯浴的话,那我们的浴盆拿小了!”   尤念:“?”   项衡:“!”   店小二的动作非常麻利,说完就和同伴一起把浴盆抬了下去,准备给他们换一个大的。   尤念这才反应过来,正想要出言阻止,耳边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不多时,她便被一熟悉而灼热的气息包裹住。   她连忙侧眸,便看到关山月倚在了她身后的门框上。   他眼下可以算得上是衣衫不整,语气莫名有几分慵懒。   “师尊,你怎么来了?” 第51章 伍拾壹 皇宫   也许是因为里衣被龙鳞划破了, 关山月虚虚披了件外衣才出门。   他比尤念高出很多,倚在她身后,可以露出肩膀以上, 正好让人可以看到披在他肩上的外衣。   那外衣与里衣都是纯白色的, 衬得他的面色更加红晕。灵脉中灵气的躁动消耗了他太多体力,是以他此时似乎有些困倦,眼中带着一点慵懒之色,看起来就像是刚刚睡醒一般。   关山月此时虽然并没有与尤念有肢体接触,只是倚在她身后,但姿势很放松, 也很随意,所以便显得两人的关系非常亲密。   尤念感受到关山月的气息,便仰头去看他。   两个人的目光在项衡面前碰到一起,于是关山月弯起眼睛, 很好看地笑了一下。   项衡:“......”   他很是自然地整理了一下尤念的碎发,然后才抬眸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项衡,又问了一遍, “师尊是来找我的吗?”   项衡蹙眉,声音有几分冷,“你站好了再与为师说话。”   闻言, 关山月双眸睁眼,显得有几分无辜可怜。   不过他马上顺从地直起了身子,看着项衡, 眨了眨眼睛, 道:“师尊。对不起。”   项衡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身上可带着龙王给你的药材?”   关山月点了点头。   见状,项衡微微垂眸, “我丰无上仙尊之命,前往仙京皇宫探望患病的皇太子。陛下嘱托我来找你。”   “陛下请你尽快进宫,尊亲王殿下想用龙宫中的灵药,为皇太子斟酌新药方。”   “是。”关山月恭恭敬敬地答了一声,“那我现在就去皇宫。”   项衡的眼神在关山月身上停留了片刻,手中佛珠转动。   他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还是先整理一下自己,再去面圣吧。”   关山月此时双眸湿润,面色仍然潮红,裸//露在外的锁骨上也是一片红晕,松垮垮地披了一件外衣,倒显得他的衣衫更加不整。   他马上听明白了项衡的意思,低头,目光有写局促地看了下自己的衣着,点头道了声“是”。   项衡的眼神又投向关山月身前的尤念,显然是误会了什么,深深蹙着眉。   他扔下了一句“我这几天都在拜师大会的场地,如果有事,可以来找我”,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目送着项衡离开客栈,尤念才回头去看关山月。   关山月的眼神很无辜,轻轻问道:“师姐,怎么了?”   尤念道:“项衡一定觉得我们好上了。”   “好上了?”   闻言,关山月失笑,眼睛弯得像月牙一样,周身的香气似乎又浓郁了一些。   但是他的声音还是很清澈温柔,“师姐,我们的关系不是一直都很好么?”   尤念:“......”   尚未等她想好怎么回答,那两个店小二便抬着一个足够容纳两人的浴盆走了上来。   关山月看着那浴盆,微微蹙眉,有些疑惑地看了尤念一眼。   然后他一边侧身让两个店小二进去,一边问道:“怎么打了这么多水?”   店小二道:“啊?你们不是要洗鸳鸯浴吗?”   闻言,关山月瞳孔一震,急道:“谁与你们这样说的!”   而尤念面无表情地对上关山月的眼神,已经失去了解释的欲望。   关山月倒是比她还急上几分,“可不要平白这样揣测,别辱了我师姐的名声。”   气气那项衡一人也就够了。   如果别人也这样误会,惹尤念不开心了可怎么好?   闻言,店小二才明白了过来,道:“你们二位实在是太般配了,却原来这位姑娘是你的师姐啊,这、这真是......那这浴盆用不用再换一个?”   一直沉默不语的尤念这才开口,“不用了。抬进去吧。”   那两个店小二抬这浴盆走进房间之中。   房门外,一时只剩下尤念与关山月两人。   两人之间维持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片刻后,尤念转身走进房间,那关山月仍没有说话,只是也跟了进来。   好在那张桌子没有被白龙鳞炸坏,关山月将翻倒的椅子扶起,一只手拽着,将椅子拖到桌子旁边,坐在了尤念对面。   察觉到他坐了过来,尤念也没有抬头,仍端着茶壶为自己斟茶。   她端起茶盏,尚未送到嘴边,便听到关山月唤了她一声,“师姐。”   尤念抬眸,“嗯?”   她察觉到关山月注视着她的目光,开口,语气依旧温柔,但声音有一丝哑。   他说:“师姐,我也渴。”   “渴了就喝茶呀。”   说完这话,尤念便垂眸扫了一眼桌面,这才发现只有一个茶盏。   另外的几个在方才龙鳞炸开的时候,都被摔碎了。   对面的关山月呼吸还是有几分急促,脸也红得不正常,看起来确实很需要水的样子。   于是尤念将剩下的唯一一个茶盏递了过去。   关山月伸手来接,灼热的指尖轻轻碰在尤念的指节上。   尤念看着他微张开有些干燥的唇,将茶两口抿下。   他泛红的喉结带着几分急切地上下滚动,仿佛喉咙中正烧着一团火。   此时,芋圆的声音在尤念脑海中响起,“宿主,关山月方才在店小二面前急于解释,说明他能感觉到别人误会了你与他的关系。而宿主你方才说项衡误会了你们时,关山月却顾左右而言他,装不懂,可见目的不纯!”   尤念:“......”   尤念:“你叽里咕噜说了一顿,我都没听懂你的意思。”   不知道出于什么玄妙的原因,一遇到与关山月有关的事情,尤念就变得迟钝了起来。   芋圆愤恨地叹了一口气,“宿主,我的意思是,方才关山月是故意让项衡误会的!”   “这关山月看起来不像好人啊,宿主你要小心。”   按理说,作为系统,他不应该给尤念做过多额外的提示。   ......因为任务之外的事情,他也不是很清楚。   但化身成紫龙之后,芋圆觉得自己的主观意识变得强了起来。   他就是觉得这个关山月只是表面看起来单纯,实则非常有心机!   “是吗?”尤念蹙眉,心中嘀咕,“我不信。”   “关山月能有什么坏心思。”   芋圆:“......”   我再提醒你这个,我就是棒槌!   这时,关山月又开口道:“师姐,我沐浴更衣之后,就要去皇宫面圣了。”   “你......和我一起去吗?”   尤念心中琢磨那三皇子身后必有推手,只是在原书剧情中没有写出这位逼宫造反的真正主使。   她正想去皇宫中,会会那些与造反有关的人。   于是她点了点头,然后抬眸与关山月对视,又回归到一开始的话题,“为什么用冷水沐浴呢?”   过了这么久,尤念还在纠结那药究竟起了什么作用。   关山月觉得自己是真的搪塞不过去了,便解释道:“银针上的药,确实不是毒药,但确实也有药效。”   “不过没事......我去洗个冷水澡就好了。”   尤念看着关山月,眼见他越说脸越红,眼睛也微微垂了下去,纤长的睫毛遮挡住他漆黑的瞳仁。   方才关山月的种种异常反应在脑海中闪现,她终于明白过来那药的作用是什么了。   尤念抿了下唇,道:“那、那你去洗吧。我在外面等你。”   这时,那两个店小二也将浴盆安置好了,从旁边的隔间中走了出来。   关山月便点了下头,转身走入隔间之中。   *   尤念站在门外,能听见房间中的水声。   声音很轻,叮叮咚咚的,却一直不断,就仿佛一只又轻又软的羽毛,一下一下蹭过肌肤,带来一阵轻飘飘的痒。   关山月似乎又释放出了一些冰属性的灵气,隔着一扇门,尤念都能感觉到一阵冷气。   “芋圆。”   天气好热,尤念撇了下嘴,有点难过地抽了一下鼻子。   “我又想吃蓝莓雪糕了。”   芋圆非常友好地提醒道:“宿主,你没有钱。”   ......   不多时,关山月走出了房门。   他换上了龙宫太子的白龙袍,头发也束得十分整洁,正正佩戴着珍珠龙冠,整个人焕然一新。   关山月周身散发着很冰凉的气息,脸上异常的潮红也全然消退,面带着温柔的笑容,又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他道:“师姐,我认得皇宫的路,跟我走吧。”   尤念道了声,“好。”   她刚要出发,却又被关山月拦了下来。   他轻轻扯住尤念的袖子,道:“师姐,你头发乱了,不整理整理再去面圣么?”   闻言,尤念抬起手,将发带解下,又利落地将长发绑起来。   用发带将头发束成在一起,既显英气,又很清爽。   她此时穿着一件素色的长衫,与这个简洁的头饰也甚为相配。   两人这才一同离开客栈,向仙京皇宫走去。   皇宫并没有修建在仙京的正中央。   仙京的最南边,三千剑阵之下,高高的灵气屏障之中,便是通身金色的仙京皇宫。   皇帝并没有三宫六院,只是在先皇后过世后,才另纳了一个妃子。   皇族人丁稀少,甚至比不上一些大氏族,故而皇宫也不大,只有一座宫殿。为了彰显出皇室的威严,宫殿的顶部修建得极高,直直与三千剑阵齐平。   宫殿中的一间寝室之内,皇太子正躺在重重帷幔中。   他的容貌与灵水公主很相似,只是因为疾病缠身,脸色惨白,连嘴唇也没有颜色。   而灵水公主正坐在床榻边上,给他喂药。   太子与她同父同母,是她的亲哥哥,两人的关系自然更加亲厚。   这时,一婢女推门走进,道:“两位殿下,龙宫太子与云梦剑阁弟子尤念求见。”   “尤念”两字一出,灵水公主端着药碗的手一抖,险些将药洒在被褥上。   皇太子:“?” 第52章 伍拾贰 风起   灵水公主其实算不上喜欢关山月。   在云梦剑阁时, 她之所以又是找关山月理论,又是与陶寻打架,是因为她受不了提亲却被拒绝。   皇太子缠绵病榻, 传说中, 只有生长在东海深处的“海底涝”可以延续他的生命。   这毕竟是属于龙宫的宝贝,若偶尔用一、两棵也就算了,可若想一直吊住皇太子的气血,那需得用上数不清的药草。   于是,皇帝便想与龙宫结亲,再加上灵水公主经常在他耳边唠叨龙太子关山月如何貌美, 便出面为这两人求一纸婚约。   可没想到龙王并未同意这门婚事。不过龙王也知道皇帝的用意,便承诺会为皇太子提供足够的药材。   那日,关外雁带着无上仙尊的玉简到达春泥城后,便将龙王准备好的药材也给了关山月。   此时关山月前来仙京, 自然带着这些海底涝,前来拜访。   皇太子伸手扶住药碗,嘱咐道:“灵水, 你小心一些。”   灵水公主刚点了点头,尤念与关山月便走了进来。   她看清尤念那与当日扮书童时极相似的装扮后,手又是一抖, 直接把药碗扣在了皇太子的胸口。   皇太子:“......”   周围的婢女们见状,一窝蜂似的围了过来。   擦衣服的擦衣服、拿药碗的拿药碗、换药的换药......一时间忙成一团。   “皇兄!”灵水公主也是非常懊悔,急得额头冒汗, “对不起, 我、我不是故意的!”   皇太子抬眸看她,又无奈又宠溺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倒是你一直这样毛手毛脚, 可教我怎样放心?”   婢女跪在床榻旁边,道:“太子殿下,药洒了,奴婢再去熬一碗吧。”   闻言,皇太子并没有犹豫,“不用了。我方才也喝得差不多了,只洒了一些药渣,不碍事。”   他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灵水公主此时还在心中不停地埋怨着自己,根本没有心思听旁人说话,故而没有发觉不对。   见状,尤念却是微微蹙眉。   她明明见到那打翻的碗中的药很满,想来这皇太子根本只喝了两、三口。   皇族虽然对外声称,这皇太子只是患有头疾。   可看他这惨白的脸色,极其消瘦的身形,恐怕病得不轻。而且如果按照原书剧情,这位皇太子活不了几日了,如果不是被人有意害死,那便是此时已经病入膏肓。   一个病得很重的人,如果有非常强烈的痊愈的欲望,怎么会故意撒谎,连药都不按量吃呢?   数个婢女从身边走过,关山月与尤念才来到太子榻前,行了礼。   皇太子对尤念倒算友善,一旁的灵水公主看着尤念的眼神却算得上是“凶神恶煞”了。   灵水公主咬牙,心道:“哼!她一定是故意束和当日一样的发式,提醒本宫曾经是她的手下败将!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本宫的注意!”   尤念察觉到公主的眼神,自然就看了回去。   她笑着眨了眨眼,甚至还挑了一下眉,嚣张得就差送一个飞吻过去了。   灵水公主:“!”   如果不是皇太子在场,灵水顾及长兄,两人很可能又会打起来。   好在关山月与皇太子之间非常和谐。   关山月寒暄道:“太子殿下,近来的病可有好些?”   任谁都能感觉出皇太子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他脸上带着浓浓的病容,笑意却也很自然,“我好多了。多谢龙宫的药材,也多谢你的关心。”   关山月闻言,一边从袖中取出一个乾坤袋,一边道:“殿下身体越来越好,父王与我便都可放心了。”   听到这话,方才一直与灵水大眼瞪小眼的尤念才将目光再次投到皇太子身上。   有了方才关于喝药的疑惑,她很想看看这太子对于这些能救他性命的药材是何态度。   只见方才还温柔款款的太子,见到那乾坤袋后,神色却是一僵。   在关山月说出“这其中是龙宫新送来的海底涝”后,太子更是垂下了眼睛,似乎一刻也不想多看这些药草。   尤念心道:“......好生奇怪。”   皇太子嘴上道谢,却将目光移开,似乎是因此连心情都变差了,也不再开口说话。   殿内一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不多时,有婢女走进殿中。   她的服饰与方才服侍太子的婢女都不同,瞧起来也更端庄持重。   她恭恭敬敬地给太子与公主行了礼。   太子也微微俯首,唤了一声,“容妶姑姑。”   容妶又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关山月,道:“亲王殿下请您将药材带过去。”   闻言,关山月将乾坤袋拿出。   却被那容妶出言阻止,“龙宫的药材珍贵,皇族必然不能白拿,日后必定会按数量付出报酬。所以还请您亲自去和尊亲王点清数目才好。”   心中清楚这必定是亲王的意思,他眼下在婢女面前拒绝也没什么作用,关山月便道了声“好”,跟着容妶走出了太子的寝殿。   尤念也随关山月一同出去了,却并没有跟着他一起走进尊亲王的住处。   她心中对皇太子的事情有些疑虑,故而想在宫中找人探得些太子的消息。   *   皇宫的婢女都各司其职,行色匆匆,一时间,尤念也找不到人来问。   而且皇族一直对外宣称太子只是患有头疾,便可见他们很忌讳皇太子的病。故而尤念若想探得这其中的秘辛,一定要斟酌好办法。   于是她一边在皇宫中走动,一边向芋圆询问原剧情中对皇太子的全部描述。   芋圆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宿主,原书是以你与项衡的行动为主线,仙京皇宫只是一个小小的副本,而早早逝去的皇太子更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故而并没有着墨太多。”   “我只知道,皇族虽然对外宣称皇太子近日感染头疾,但实际上,这位太子出生时便带着不足之症,活了近二十年,药从来没有断过,才堪堪能像正常人一般生活。”   “靠着这些药物,他才撑到了现在,但再好的药材,也不能真正补足太子身体上的亏空,故而眼下他卧床不起了。”   听完这些,尤念微微蹙眉,心道:“生而带着不足之症?”   她沉默片刻,又与芋圆道:“若他生来就身体不佳,时时有生命危险,那皇帝为何封他为太子呢?只因为他是唯一的嫡子?”   说到此处,尤念更是疑惑,“在云梦剑阁时,三皇子对灵水公主异常恭敬,两人仿佛有云泥之别,想来也是因为嫡庶尊卑一事。”   “为何这仙京如此在意嫡庶呢?”   芋圆在书中检索了一番,道:“这个原因,在原书中是提到过的。”   “宿主你有所不知,凌君仙尊其实是灵水公主的外祖父。也就是说,当今圣上,并非是先皇凌君的儿子,而是他的女婿。”   “当初,凌君仙尊执意退位,并发毒誓再不插手仙京政事。但他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儿,仙京帝位无人继承,最后凌君的女婿便在众大臣的拥护下继位了。”   “不过,为了保持仙京皇族的血脉,新皇登基前,做出了必须立嫡子为太子的承诺。”   闻言,尤念才明白过来。   怪不得皇太子一死,仙京便乱做一团,二皇子更是趁机逼宫造反。   凌君仙尊的女儿,也就是仙京皇后,诞下灵水公主不久后便病逝。   而皇太子是她留下的唯一一个儿子,他一逝去,皇族中便没有了有资格继承大统之人。   这种时候,所有觊觎仙京江山之人,自然纷纷出动。   而如今皇太子病情加重,懂些医术的修士都能看出他命不久矣。   各方势力已经都在准备了,这仙京之中,已然是暗潮汹涌。   尤念却是在心中对芋圆道:“怎么修真界也搞男尊女卑那一套吗?”   芋圆:“?”   尤念理所当然道:“先皇后不是还留下了一个血脉吗?灵水公主可以登基啊。”   芋圆沉默片刻,才开口回应,“宿主,且不论仙京帝位是不是一定要男子继承,您就说那灵水公主的性子......适合继承大统吗?”   尤念“啧”了一声,“反正我觉得肯定比那二皇子合适。”   芋圆似乎不太喜欢灵水公主,反驳道:“宿主可知,二皇子的□□是被谁推翻的?”   “正是当今皇族中的三皇子。他虽然眼下老实又胆小,但经过宫变之后,他迅速成长了起来,不久后便成功推翻了二皇子的暴//政。但他却没有登基称帝,而是大大放权,彻底消除了拥有特权的皇族,使得众生更加平等。”   “这个结果,自然是比那灵水公主登基好上百倍。”   尤念不置可否,而是问道:“三皇子无权无势,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推翻二皇子的?”   芋圆:“......也许是贵人相助。”   “谁?”尤念挑眉,“无上仙尊吗?”   “无上仙尊自己就是修真界说一不二的女皇,如果三皇子是投靠了她,那就实在没必要吹嘘所谓‘消除特权皇室’的政绩。”   “因为这政绩说白了,就是换了一个手腕更硬、权力更大的皇帝......还不如之前呢。”   尤念正与芋圆讨论着三皇子的事情,便在走廊的转角处看见那三皇子慌慌张张地走了过来。   尤念眼看着那三皇子垂着头狂奔,也没躲。   果然,片刻后,这位皇子直接撞在了尤念身上。   两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尤念捂着自己被三皇子正正撞上的头,站起来时,还有几分眩晕。   她确实是想借机与这三皇子搭话,但却也没想到他撞得这么重!   三皇子显然也被吓坏了,连忙过来查看尤念的伤势,“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待看清尤念的脸后,三皇子的身体明显僵住了。   他似乎有几分害怕,道:“尤、尤念姑娘?”   尤念抬眸看他,“你认识我?”   三皇子开口回答,牙齿都在打颤,“我......我见过你和我二哥打架。”   尤念:“......哦!原来你是三殿下呀!”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三皇子的神色,“三殿下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啊?”   仙京中的大臣,大都是随凌君仙尊打天下的肱骨,全部是凌君的拥趸。   他们对当今的圣上都没有过多的敬重之情,更别提是他与其他女人孕育的孩子。   故而皇宫中的庶子们地位也不高。   这三皇子的穿着极其朴素,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哪里有半分天横贵胄的样子?   他的神色十分慌张,也不懂得如何拒绝尤念的问题,支吾了半晌,才道:“我房间的蜡烛没有了,我要去取。”   闻言,尤念瞥了眼外面的天色,“现在天正亮呢,殿下如果要取蜡烛,无需如此着急吧?”   三皇子此时身体微微发着抖,道:“不行啊,最近在皇宫中住一刻也不能缺了蜡烛。”   尤念疑惑挑眉,“啊?为何?”   “因为、因为......”三皇子边说话,边牙齿打颤,“二哥的小妾死了,皇宫里闹鬼啊!就算是□□,四周也会突然陷入黑暗之中!”   闻言,尤念实在没忍住噗嗤一下乐出了声。   没想到一个修仙之人,还会如此怕鬼,这要是见到鬼修,岂不是要吓晕过去了?   然而还未等她说话,天空之上便传来一阵雷声。   仙京原本还晴空万里,却突然变了天,大雨倾盆而下,闪电不停,雷声轰隆隆袭来。   紧接着,皇宫之上便传来非常强势的灵力压制。   尤念灵脉中灵力瞬间躁动起来,眉间灵印疯狂闪烁,白龙鳞频频安抚,仍就于事无补。   上次面见无上仙尊时,白龙鳞都可轻易招架出她的灵力压制。   可见这次的灵力压制,绝不是寻常状态下的仙尊发出的。   至少是三个入仙境的强者,同时全力催动了灵力,进入了战斗状态。   夭寿啦!仙尊打架啦!   尤念虽然见过不少仙尊,但还从来没有见过仙尊之间打架。   这种打斗场面的壮观,是很难想象出来的,毕竟只是他们催动灵力时造成的威压,便可以方圆百里,寸草不留了。   而三皇子被这种阵势显得险些口吐白沫,一边抖一边道:“啊啊啊闹鬼了!天黑了,没有蜡烛!!怎么办啊啊!”   尤念:“......”   她一把拉过三皇子,撞开最近的房门,带着他一起躲了进去。   为了减轻仙尊的灵力带来的压迫,尤念在门上制成了一道灵力屏障。   然后她转身,看了一眼缩成一团的三皇子,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尤念垂眸打量他的神色。   这三皇子看起来是真的很害怕,如果他此时是装的,那演技绝对可以用“炉火纯青”四字形容。   于是尤念与他搭话,“你这么害怕鬼啊?”   过了好一会儿,三皇子才找到自己的舌头,回答道:“我、我是只怕这一个鬼。”   尤念回忆了一下,“二皇子那个刚刚香消玉殒的小妾?”   “你怕成这样,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啊?”   闻言,三皇子的声音瞬间高了好几度,“亏心的不是我!亏心的是我大哥和我三哥!”   尤念万万也没想到这其中还有那皇太子的事情。   她本就有心多了解了解那位太子,此时马上来了兴致。   然而还不等她继续追问,那三皇子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他面色惨白,一下站了起来,根本不听尤念说话,直接向门外奔去。   也不知他哪来的力气,竟然直接将尤念的灵力屏障推碎了,一下跑没影儿了。   尤念下意识追到了门外,于此同时,窗外闪过四道人影。   她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心脏突然开始抽痛起来。   于此同时,在房间中等待尊亲王的关山月猛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他感觉到种在尤念心中的情蛊有了苏醒的迹象。 第53章 伍拾叁 拥抱   方才, 容妶将关山月带到亲王殿中,只说了一句让他等在这里,便转身离去。   关山月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异常。   因为现在的皇帝没有实权, 仙京政事有一半都由尊亲王来处理, 他宵衣旰食,一向是忙得很。让关山月在此等他一会儿,倒也算不上什么奇怪的事情。   直到皇宫中突然爆发出极强的灵力压制,很明显有三个以上的仙尊在不远处打了起来,关山月心中才生出了些许惊疑。   整个仙京中,应该只有尊郡王、尊亲王、以及凌君三个仙尊。   他们三个都属皇族, 总不会突然内斗了起来吧?   而且仙尊动手,可是一件举足轻重的大事,其中一方必定经过神色熟虑,绝不可能冒然打起来。   可如果那尊亲王知道今日的战事, 又为何要把他召进亲王殿中?   关山月想要回忆起上一世宫变的细节,却发现自己的记忆无法清晰到细枝末节处。   他知道今日一定会有大事发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破碎后又重新粘起的白龙鳞发挥作用, 焦躁的心情刚刚得到一丝纾解,他便感觉到了尤念的情蛊。   于是一切功亏一篑。   眉间的白龙鳞再次不堪负荷,又一次被躁动的灵力震碎。   上一世, 尤念的情蛊在金丹巅峰第一次苏醒,在合体期之后,便开始频频发作。   每一次, 都是关山月陪在她身边。就如同无上仙尊所说, 他是尤念破掉自己情蛊的关键,自然也可以在情蛊发作的时候稍作缓解。   关山月倏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向, 推开门的动作甚至有几分发抖。   然而,门锁住了。   关山月并没有时间去思考那容妶为什么锁门,而是飞快切换了自己的灵脉,眉间的四道蓝色灵印被六道纯黑灵印代替,双手向上一拉,空气中黑色雾气迅速在他手中凝结成弓箭的形状。   这是一把极大的黑色冰晶弓,弓身外并没有任何赘余装饰,却通身雕刻着繁复的龙纹。   其中的箭看起来倒是甚为华丽,箭尾被修饰成了栩栩如生的龙尾之状,箭头纯黑,却仍锋利得闪着寒光,通身散着如薄纱裙摆的黑雾。   黑色的灵印也散发着这种黑雾,将关山月的面容趁出了几分邪意。   他微微腾空,双手将弓箭拉满,瞄准目标,握着弓弦的骨感而白皙的手瞬间松开。   黑色冰晶箭向门射去,竟瞬间射穿了那扇大门。   关山月双眸微眯,唇轻启,冷冷念出一个“爆”字,插在门中的箭应声爆炸开来。   整片墙都被炸烂了。   想来那容妶确实是想困住关山月,但却不知道他的修为并非金丹,而已经到达了合体期,故而设下的屏障没能挡住他的攻击。   关山月降落回地面,手持弓箭,飞快地走了出去。   情蛊发作的气息他很熟悉,顺着这气息找到尤念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的速度极快,那熟悉的情蛊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一处走廊的拐角处。   关山月眉间的灵印又亮了几分,正准备将附近的房门全部震开,便看到不远处有一个门被推开了。   一个步伐有些踉跄的人从中走出,尚未迈出一步,便直接摔在了地上。   正是情蛊发作的尤念。   关山月马上冲了过去,将尤念扶起。   情蛊被种在心脏之中,是以此时她双手捂着自己的胸口。   似乎是因为疼痛难忍,尤念蜷缩着身子,惨白的面容上都是冷汗,呼吸声急促却又微弱。   她的眼睛半睁着,眼神却已经没办法聚焦,想来意识也不太清晰了。   似乎是关山月的气息让她觉得很熟悉,尤念便向他怀中靠了靠。   他怀中好冷,冷得让她打了一个寒战。   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尤念情蛊发作了,关山月有些发愣,身体方才还有些僵硬。   尤念这一颤,才让他的意识回笼。   关山月连忙将手中的黑色冰晶弓收回了体内,然后紧紧抱住尤念滚烫的身体。   他能感觉到尤念异常有力、快速的心跳。   怀中的尤念微微颤抖着,尽管被他冰属性的灵气包裹,体温仍在不停上升。   这便是她试图反抗情蛊的结果。   即使尤念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是不曾向心中的情蛊屈服。   攀升的体温将尤念的意识烧得更加模糊,她仍就紧紧捂着自己的胸口,紧咬的牙齿开始打颤,从嘴中漏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呻//吟。   关山月将尤念抱起,一脚踹开房门,走了进去。   他将尤念放在房间中的床榻上,正准备起身去将房门关山,却被尤念拽住了手。   摇曳的烛火之中,可以看到尤念的眼睛微睁着,眼中一片漆黑。   他甚至分辨不出她是否是在看他。   关山月用另一只手回握住尤念的手,拇指在她手心轻轻摩挲。   他眉间的纯黑灵印也在疯狂地闪动,躁动的灵力甚至爬上了他的眼白,但他还是对尤念勾唇浅笑,声音很软很温柔。   “念念,我不走。”   他重新坐在床榻之上,两只手将尤念的手轻轻握住,释放出冰属性的灵气。   淡蓝色的灵气从尤念的手心直传向她的心口。   尤念蹙眉,紧咬的牙关终于松开,却咳出了一丝血迹。   她的嘴被她自己咬破了。   关山月俯身,已经散乱的发丝垂在床榻上,与她的发缠绵在一起。   他注视着尤念的眼神很专注,却又很温柔,握着她的手慢慢松开,然后抬到了她的下巴处。   他眼神下移,看着尤念流血的嘴唇,喉结上下滚动。   关山月的手扶在尤念脸侧,食指悬在她的嘴唇上。他就这样看了她片刻,似乎才下定决心,放下食指,想用指侧蹭掉她唇上的血迹。   但他的动作太轻了,并没有将血迹擦干净,反而将血在她唇上抹开。   就像抿了一层非常鲜艳的口脂,又很像极尽缠绵地用力亲吻之后,尤念的下唇泛着炫目的血色。   关山月轻颤着叹出一口气,收回目光,直起身子。   他闭上眼睛,眉间黑色灵印熄灭,蓝色灵印亮起,再一睁眼,眼白上的黑雾也尽数褪去。   他又将灵脉换了回去,这幅新的灵脉之下,他虽然只有金丹期的修为,但拥有的冰属性灵气更加纯净。   关山月先是将灵力在灵脉中运转一周,让自己的体温降了下来。   然后脱下自己的外衣,再将床榻上的尤念抱起,慢慢圈入自己怀中。   他的气息很熟悉,尤念并没有半分反抗。   她安静地将下巴搭在关山月的肩膀上,仔细感受着他身上冰凉的温度,眼睛也慢慢地闭了起来。   似乎是心中的情蛊被抑制住了,尤念的胸口也不再那么疼,捂在左胸口上的手放开了,垂在床榻上。   关山月抱着她的动作也松了些。   他感觉到尤念的体温慢慢降了下来,心跳也渐渐恢复正常,便想将她放开。   尤念原本垂在两侧的手却突然抬了起来,搂住了关山月的腰。   她纤细的手轻轻触碰他的腰身。   关山月的身子却顷刻间僵住了。   他微微侧头,下巴蹭在尤念的头发上,询问的声音很轻,“师姐,你醒了么?”   而尤念只是在他怀中静静地呼吸声,并没有回答。   关山月微微向后侧身,想看清尤念的表情。   嘴唇却轻轻蹭过了她跳动着的太阳穴。   他看到尤念的眼白渐渐恢复,情蛊偃旗息鼓。   她的意识正在慢慢回笼。   关山月俯身,吻向尤念的眉心。   他总是唇红齿白的,嘴唇的形状很好看,颜色仿佛含苞待放的玫瑰,很柔软,又带着微热的温度。   柔软而微热的唇只是在她的眉间轻轻蹭过一下,正正吻在她脆弱而敏感的灵印上。   白龙的气息便从她的灵印中注入,随着运转的灵力,滋润她体内的每一处灵脉。   然后他将尤念重新抱在了怀中。   就在不远处,数个仙尊正打得不可开交。   激荡的灵力将悬浮在上空的三千剑阵都震了下来,一道道灵技在击向敌人后,飞向不可预计的方向,将周围的树木打得七倒八歪,皇宫殿顶甚至都被一个剑刃砍下了一半。   一场动荡被拉开序幕,一切都乱做一团。   他们两个却在房间中安静地拥抱。   ......   过了很久,外面的灵力压迫也开始慢慢减弱。   方才打斗的几个仙尊的战场在上空,地面的普通修士根本没有办法看清他们的招式。   乌云滚滚,天边时不时闪过几道粗壮的闪电,大风不停,更是将树叶刮得满天乱飞。   众人甚至都无法分辨出方才打斗的仙尊究竟有几个。   个别眼力好的,可以看出这场大战的结束是因为其中一道人影从上空坠落了。   此战,多打一,胜负已分。   房间中的尤念也渐渐苏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榻上。   而关山月坐在旁边,手中握着一个冰凝结成的杯子,正吹着这杯中的水。   他察觉到尤念的眼神,便也看向她,微微一笑,含着笑意的眼睛非常好看。   他说,“师姐,你醒了。”   尤念用手臂将自己的身子撑了起来。   她还有些晕,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你在这。”   她用了肯定句,想来是依稀记得关山月是怎么找到这儿,又是怎么把她抱进房间中的。   于是关山月眸敛,没有多问,只是将手中的冰杯子递给她,“师姐,喝点水吧。”   尤念接过杯子,抿了一口。   关山月一直在看着她,见状便轻轻问:“凉么?”   “知道是凉的,你方才还吹。”尤念抬眸去看他,“不过我喜欢喝冰水。”   关山月含笑看着她一口口抿着水,心中却是思虑万千。   这次尤念的情蛊发作得实在诡异。   项衡并不在她身边,也并未对她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情,不该勾得情蛊发作。   除非是有人知道情蛊的事情,用了什么特殊手段将其刺激得苏醒了起来。   而尤念的情蛊是被无上仙尊亲自封印的,如果有人能有办法让这个封印松动,第一个可能是这个人比无上仙尊的道行还要高,第二个可能便是......这人是无上仙尊的手下,非常熟悉无上仙尊的封印情蛊的手段。   第一个猜测几乎没可能实现,若这世上真的还有比无上仙尊更强的人,又怎会容许她坐拥云梦之巅,在修真界翻云覆雨?   那,便是第二种可能。   而尤念此时也在询问芋圆,有关方才发生的事情,“我方才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心中抽痛,意识涣散?”   芋圆:“额......这个......让我想想。”   尤念心中又道:“又为何我靠近关山月时,疼痛便会有所纾解?为何关山月身上的气息会让我那么舒服呢?”   “其实细想来,我和关山月也没有认识多久,可是我为什么觉得他很熟悉呢?我为什么就是很信任他,很喜欢他呢?”   芋圆沉默了片刻,道:“宿主你好像那个十万个为什么。”   尤念:“......”   尤念:“你这条龙什么都不知道,我要你有何用!”   她与芋圆吵闹这时,关山月也缕清了自己的思路。   他轻轻扯了一下尤念的袖子,问道:“师姐,你方才不舒服之前,可遇到了什么人?”   尤念:“你进了亲王殿之后,我便在皇宫中转了转,在一拐角处遇到了三皇子。”   “他行迹匆匆,说着什么二皇子的小妾不久前死了,又嚷嚷着皇宫中闹鬼。宫中突然灵力暴动,我便将他拉入了旁边的房间中。”   “他说,太子与二皇子对那小妾做了亏心事,然后便一副说漏了嘴的样子,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然后......”   说到此处,尤念抬眸与关山月对视,“我便心中抽痛,半晕了过去。”   听完这句,关山月仍注视着尤念,没有出言打断。   他目光盈盈,仿佛是在问,“然后呢?”   尤念抿了下唇,继续道:“之后你便到了,把我抱进了房间。”   “谢谢你。”她与关山月对视着,“你抱着我的时候,我就不难受了。”   明明是他在用眼神引导着尤念将话说全,听完却又很是羞怯地将眼睛垂了下去。   他白皙的脸颊没什么变化,耳朵却瞬间烧红了起来。   见他这幅模样,尤念不禁怀疑是自己误会了关山月方才眼神的意思。   她刚要开口再说话,房门突然被一股极强的灵力击开。   一全身裹着白雾之人冲入房中,白雾将他的面容全然遮挡,只剩下眉间的灵印依稀可见。   虽分辨不出灵印的图案,却能看出这灵印有整整八道。   入仙境的强者!   这位仙尊半句也没有废话,卷着浓厚灵力的拳头直接向床榻上的尤念袭来。 第54章 伍拾肆 骨断   变故发生得太快了, 尤念与关山月都来不及做过多的反应。   那看不出容貌的仙尊便挥着拳头飞了过来。   尤念只有金丹期的修为,再快也快不过那入仙境的强者。   故而她根本来不及躲过那仙尊的全力一击。   当时她脑中一片空白,一切感官都暂时失效。   也是后来回想起来的时候, 才想起眼中那瞬间放大的拳头, 以及刮向耳边的锋利劲风。   她记不清自己是否主动调动了灵气,但混沌之力瞬间出动,混沌之体启动,眉间亮起八道灵印。   那灵印是亮白色的,八道印记共同勾画出一朵缥缈的云的形状。   尤念下意识模仿出了她见过的最强者,无上仙尊的气息。   不可抗拒的灵力压制瞬间从床榻中激荡而出, 竟瞬间抵消了来者的气息。   那被白雾包裹着的仙尊动作明显一顿,但仍就全力催动灵气,挥舞着拳头向尤念袭来。   这仙尊似乎对尤念的混沌之体早有准备,所用的是最不会被灵力压制影响的, 接近肉搏的招式。   床幔被这拳带来的劲风吹得乱飞,强大的力量让尤念无法抗衡,只能尽力向后躲去。   眼看着那拳头便要落在尤念胸前, 电光火石之际,关山月突然扑了过来,挡在了尤念身前。   拳力瞬间将他击飞, 他与尤念本就离得很近,便直接和她一起飞速向后退去。   床榻后的墙壁被被击碎,尤念拼尽全力抱住关山月, 让自己的身体先着了地。   被劲风击碎的墙壁、屏风、瓷器, 纷纷化作锋利的刀刃,不知有多少都刺进了尤念的背部。   尤念的身体被彻底撞麻了,竟一时感觉不到疼痛, 只是觉得背后流出了很多温热的液体。   都是血。   顷刻间,她的衣衫便被染成了血红色。   不过尤念没有任何心思去查看自己的伤口,而是马上把关山月拉了过来。   以前每次有危险的时候,关山月总是会把尤念护在自己怀中。   但方才他被尤念抱着,就像一个柔软的布偶,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保护自己的动作的没有,就任由自己重重摔在了地上。   尤念将关山月重新抱进怀中,去看他的脸。   关山月是睁着眼睛的,并没有晕厥,缓缓眨着眼睛,整个身子却一动不动。   他抬眸,对上尤念的目光,表情很恬静,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突然,他眉头一蹙,剧烈地咳嗽了一下,喷出一口鲜血。   血迹将他的下巴染得鲜红,他轻轻抿了下唇,血被抿开,于是他的唇也沾上了触目惊心的血色。   尤念只觉得视线变得有些模糊,直到眼泪滑落到脸颊上,她才察觉到自己已经哭了。   她抱着关山月的身体,感觉着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软、越来越轻,不可控制地害怕到浑身发抖,“关山月,你怎么了?”   她的手在关山月的身体上慌乱地摸着,“你的脊柱怎么、怎么变得这么软?”   关山月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静静躺在她怀中,很脆弱,身体薄得好像一张纸。   挥出这一拳后,那个仙尊的步伐也有几分踉跄。   他扶着自己的胸口,一步一步逼近尤念。   尤念能听到他咬牙的声音。   这个仙尊正在为自己方才打错了人而懊悔。   他似乎是刚结束一场大战,方才那一拳又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他的步伐透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但是再一次挥过来的拳头却带着毫不犹豫的狠戾。   今天,他必须要杀掉这个尤念。   就算之后会被恩人怪罪,甚至厌恶,他也必须这么做。   恩人为了尤念,已经做了太多不理智的事情,而这尤念心中没有半分感恩,甚至怨憎于她。日后尤念若再次成长起来,必定会对恩人造成不可预计的反噬!   通身散发着白雾的仙尊嘴中念叨着,“复活你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复活他?我今日本来没想杀他,现在正好,送你们两个一起上西天!!”   他的表现有几分神经质,拖着有几分沉重的步伐向尤念走来。   他高高挥舞起自己的拳头,喊道:“你们都死了,一切就都可以结束!我们就可以回到原来的日子!!”   金丹与入仙,绝对的修为差距。   尤念根本不可能与他抗衡。   只有她模拟出的无上仙尊的气息可以对那仙尊造成影响,尤念混沌之体全开,身体中的灵力飞快消逝。   她只是抱住怀中的关山月,看着那仙尊挥来的拳头,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尤念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与无能为力。   关山月腰间挂着的甲子令牌突然在这个时候闪了一下。   令牌的光芒爆发出一股极强的力量,瞬间将那仙尊击退了数步。   紧接着,身前灵力飞速翻滚,一道欣长的身影从天而降。   这人带着灼热刺目的火光,一把纯黑色宝剑悬在他身后火浪之上。他一落地,剑刃瞬间燃烧起赤红火焰,纯黑宝剑旋转着向对面的仙尊刺去。   那仙尊狼狈躲开,却仍被宝剑刺穿了肩膀。   感受到灼热的火焰,尤念这才睁眼。   眼前的男人身着黑袍,发丝束得一丝不苟,带着极为纯正的火灵根气息。   是项衡到了!   他眉间火红灵印仿若燃烧,闪着火光,通身被烈火包裹,衣袍翻飞。   项衡左手挂着佛珠,右手竖起一根手指,抵在眉间灵印处,断情剑悬浮在半空之中,受着他的调动。   他回眸看了一眼,尤念与关山月身前便瞬间飞出一道火障,将他们与外面隔绝开来。   随即,项衡便全力投身于与那仙尊的打斗之中。   他体内灵脉中的灵气早已超过大乘巅峰,之所以一直没有到达入仙境,是因为一直不能顿悟得道。故而项衡在大乘巅峰没有敌手。   但大乘与入仙之间,有着质的变化。   金丹修士想要越界打败元婴,或许有可能。但大乘修士想要击败仙尊,实在是天方夜谭,就算是最强的大乘巅峰修士项衡,也做不到。   不过项衡通过甲子令牌,察觉到关山月身受重伤后,还是没有犹豫地赶来了。   眼下,他几乎不可能在没有援手的情况下,在这仙尊手中保下尤念与关山月。   但愿能等到皇宫中的那三位仙尊的救援吧。   而此时,项衡能做的,只有全力以赴。   他操控着断情剑,与那浑身裹着白雾的仙尊陷入了激战之中。   火光与那仙尊被伪装后的白色灵气纠缠在一起,断情剑频频刺入白雾,却仿佛根本没有伤到这仙尊。   这为入仙境的强者的速度没有被影响,数次攻击之下,反倒是断情剑的剑刃断了一半。   剑修与本命宝剑都是心脉相连,断情剑受损,项衡心中一阵抽痛。   但他仍奋不顾身地迎上那仙尊的攻击,身前的火光暴涨,将仙尊喝退半步。   这仙尊已经消耗了太多的灵力,且在方才经历一场大战,受了伤。   不然他根本不会与这项衡纠缠这么久,早就将他击退了。   他周身的白雾翻涌开来,那包裹着灵力的拳头再次挥了出来,直直朝项衡击去。   这拳头好似带着一种极为特殊的力量,项衡被锁定了似的,根本没办法躲开。   他被仙尊的手重重击在胸口,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项衡腰间挂着的长老令牌突然发出一阵白光。   这光芒与占星殿上中的白雾几乎一模一样,一股真正属于无上仙尊的灵力压制激荡而出,瞬间将那仙尊推到了门外。   过了好久,直到项衡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那一直想置尤念于死地的仙尊都没有回来。   项衡抹掉嘴边的血,踉跄者走向他方才设下的火障前。   他挥手将火焰屏障收回,看向里面抱着关山月,面色惨白的尤念。   关山月此时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轻飘飘的一片,躺在尤念怀中。   他闭着眼睛,脸上的血被尤念擦干净,呼吸很平稳,仿佛根本没有受伤昏迷,只是睡着了。   尤念抱着关山月,身体与他贴近。故而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关山月身体中原本循环运转的灵力已经完全停滞,想来是灵脉严重受损。   项衡俯下身子,食指上凝聚起灵力,抬手点在关山月眉心。   他暗下去的灵印这才微微亮起,但还没闪烁几下,便又熄灭了。   见状,尤念仰头与项衡对视,声音在颤抖,“他、他怎么了?”   项衡敛眸。   他慢慢直起身子,又沉默了片刻,才道:“他的仙骨,断了。”   尤念瞳孔巨震,“仙骨断了?”   项衡面无表情,平静地叙述着事实,“没有生命危险,只是灵脉在仙骨四周分布得更密集,仙骨断裂,灵脉必然也会受损,恐怕日后不能再修行了。”   听着项衡的话,尤念脸上的表情极其不可置信。   她看着项衡的眼睛,“师尊不亏是师尊,连日后不能再修行这种话都说得如此轻松。”   项衡转动手中佛珠,垂眸道:“身为你们的师父,我有护你们周全的责任。此次关山月身受重伤,我会去云梦之巅领罚。”   “今日之事,我会禀明无上仙尊,请她彻查,还你们一个公道。”   闻言,尤念的眼泪却止不住地滚落。   她看向项衡的目光十分无助,“此事确实只能请无上仙尊出面,可是关山月仙骨断裂,要怎么......”   说到此处,尤念突然停了下来。   她还有一副“天级仙骨”!   当初,芋圆说就算她用不到,也可以留着送人,就说明这幅仙骨也可以与别人融合!   想到此处,尤念连忙将关山月抱起,向门外走去。   她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把那副仙骨换给关山月,这样他便可以痊愈了!   项衡看着尤念飞奔而出的身影,也是一惊。   “尤念!尤念!!”   “尤念!”   项衡因为童年时的某个经历,甚少在无上仙尊以外的人面前开口说话,而是直接用灵魂之力激荡出声。   此时,他连唤了两声,没有得到尤念的任何回应,竟下意识开了口。   这一张嘴,一股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项衡捂着胸口,脚下一软,直接摔倒在地。   方才那仙尊的拳头中,蕴含着一种很诡异的灵技,可以穿透人的身体,直接击打在修士的仙骨之上。   项衡用尽全力,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慢慢依靠在墙壁之上。   他的身体也软了下去,倚着墙的腰身仿佛一滩水一样无力,体内灵脉破损,灵气横冲直撞,乱作一团,眉间灵印渐渐熄灭。   其实,他的仙骨,也断了一块。 第55章 伍拾伍 我都想要   芋圆此时发挥了作用。   他在全文中检索, 找到了皇宫中一个如今已无人知晓的地下密室,可用于尤念将备用的仙骨接在关山月仙骨的断裂之处。   不知是不是仙骨断裂,灵力飞速离体的缘故, 关山月的身子变得非常轻。   尤念将他抱在怀里, 几乎感觉不到他的重量,一路没有停顿地跑到了芋圆所说的密室中。   这间密室建在地底,尤念将门踹开之后,直接跳了下去。   她用力抱住关山月,两个人的身体直直坠下。   从半空中坠下的过程中,关山月的手突然动了一下, 紧接着,环上了尤念的腰肢。   他的动作并不急,却不容抗拒地将尤念箍了进自己怀中。   尤念万万没想到关山月会在这个时候醒来,瞳孔巨震, 尚未回过神来,便被他调换了位置。   关山月护在了她身前,狠狠坠落在了地面上。   尤念:“!”   两人落地, 关山月在下,尤念在上。   只听得耳边一阵闷//哼之声,尤念连忙从关山月身上起来, 很是慌张地去查看他的情况。   她俯身,扶着关山月的腰,让他的上半身靠在自己怀中, “......你醒了?”   “你伤得这么重!怎么还不知深浅地护着我啊?!”   关山月的手臂还环在尤念腰上。   他先没有回话, 手却慢慢移动,从衣服侧面探了进去,冰凉的手指碰触到尤念鲜血淋漓的腰身。   他指上有灵力运转, 似乎是想帮她封住身上的伤口,可是他仙骨已断,灵力枯竭,指上的灵力自然非常稀薄。   故而尤念几乎感觉不到灵力,倒是他手指微凉而柔软的触感极为清晰。   关山月的手指很长,轻而易举地将她纤细的腰包在掌中,他向上抚摸的动作很轻,灵活地绕开了那些伤口,极尽温柔,尤念被他碰得一颤。   他的眼神很虚弱,以至于有了些许迷离的意味,声音很轻,仿若缱绻低语,“师姐,你背上有伤,不能再摔到了。”   “女孩子家的,留下疤可怎么好?”   尤念双手抱着关山月使不上力气的身体,没空去管他那只手,只道:“......拿出来。”   闻言,关山月倒是乖得很,冲着她勾唇一笑,把手缓缓抽了出来。   不知是不是他脸上都是血的缘故,他方才那一笑,与以往的气质全然不同,带着一种很淡,却又很夺目的邪气。   尤念咬了咬牙,道:“我那些只是皮肉之伤,用不着你现在去挂念!”   “你好好心疼心疼你自己吧!你的仙骨断了,你知不知道?!”   关山月当然知道。   毕竟这种滋味,他也不是第一次尝了。   上一世,他的仙骨是被云梦之巅的长老击断的。   仙骨断后,他便离开云梦,孤身前往极远之地。   这次出走,收获着实不小。   他不仅遇到了一份大机缘,还在数年之后,与同样身在极远之地的尤念重逢了。   关山月本以为,这一世自己能预知事态变化,不会再受这次伤。   没想到,还是有人换了方式、换了时间,击碎了他的仙骨。   果真是人生难预料啊。   极远之地中有一墓穴秘境,仙骨就像植物一样从埋着死人的土地中生长出来,只要滴入血液,用心培养,便可得到与自身完全适配的仙骨。   只要关山月前往极远之地,便可以解决仙骨断掉的这个问题。   可是如此一来,他又要与尤念离别数年。   想到此处,他的状态明显失控,平时那副恰到好处的含蓄守礼,消失殆尽。   “我心不心疼自己不重要。”   关山月注视着尤念,眼睛微眯着,含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   他此时上半身躺在尤念怀中,用不上力气,气息却在寸寸贴近,“只要师姐疼我就好。”   这种话,他以前不是没有说过,只不过如今的语气全然不同。   以往真诚而可怜,眼下却能让人听出,他带着强烈而直接的目的。   他伏在她胸口,嘴上说着“疼疼我吧”,气势上却一步步逼近,要趁她心软,向她索取着什么。   关山月此时明明是最脆弱的,但尤念在他身上感觉到了最强烈的攻击性。   他仿佛突然对某件事情感到绝望,任由自己破罐子破摔地堕落,说出许多不知轻重的话,做出许多不顾分寸的动作。   尤念眉头一蹙,扶着他背的手一用力,道:“不急,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我有多‘疼’你。”   话音刚落,尤念便直直按向了关山月脊柱上断开的那一块。   关山月瞳孔巨震,疼得身体直接挣脱了尤念的怀抱,伏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尤念走过去,撩开他的衣服,看向他塌下去的脊背。   她将手轻轻按在那块凹陷,在心中对芋圆道:“这样行了吗?”   芋圆:“宿主,你再仔细摸摸,看看彻底断了没有。若还有藕断丝连之处,新仙骨是绝对接不上去的。”   于是尤念又重新摸了摸。   虽然方才被她突然一击,关山月仍然没有半分防备,只伏在地上静静呼吸,乖乖任由她抚摸。   芋圆又道:“换仙骨,其实最好是整个身体一起换。若是只把新仙骨的一块接入原本的仙骨中,会使得灵力运转不通,虽然被重新接完整的仙骨也会促使周围的灵脉恢复,但速度极慢,关山月身体中的灵脉不知何年才能痊愈。”   “而且宿主你备用的仙骨,因为被硬生生拿出一段,也会瞬间失去灵气,化作一推没用的废骨头。”   闻言,尤念动作一停,心道:“你说这话,是想我怎样?”   “全身一起换?我出手把他那坏了的仙骨彻底打断不够,还要把他的整个仙骨都撬出来吗?”   关山月伏在地上,什么话也不说,任由尤念确认着那块仙骨究竟有没有断。   他此时一声不吭,倒比方才求着尤念疼疼他时,更让尤念心疼。   方才那一阵疼痛也将关山月的神智来回来不少,他终于能去思考尤念反常的举动了。   他的手动了动,勉强将身子撑起,尤念连忙去将他扶住。   他重新跌回尤念怀中,抬眸去看她。   关山月:“师姐,别摸了,还没彻底断开。”   闻言,尤念蹙眉,扶着他的手就要再一次用力。   却被关山月一下给按住了。   他蹙眉,又恢复了以往的状态,按着尤念手的指节用力到泛白,声音却又虚弱又温柔,“别。好疼。”   尤念能感觉到关山月是真的在怕,深深叹了一口气,“你忍一下,只有这块彻底断了,我才能把新的仙骨给你接上去。”   关山月的眼睛中疑虑万千,“新的仙骨?”   他的呼吸很微弱,却又很急促,“就算师姐另有机缘,那仙骨也不一定能接到我身上。”   仙骨断裂之人,除非找到与自己完全适配的新仙骨,否则便永远也不可能痊愈。   古往今来,稍有些天赋之人,都生而具有仙骨,真正到达入仙境,用上自己体内仙骨的人却寥寥可数。   这些人逝世后,仙骨却不会随着尸身腐烂,能长留于世。   故而仙骨易得,完全适合的却是很难找到。   传说,极远之地中,有一种从万墓里长出的仙骨,不需要适配,可以接在任何仙骨之中。   尤念备用的那具“天级仙骨”,与那万墓仙骨有异曲同工之妙。   尤念急道:“仙骨若不抓紧接上,就再也接不上了!眼下我来不及与你解释这仙骨的来历了,总而言之,一定能将你的伤治好!”   听到尤念这样说,关山月已经大致猜出了她要拿出哪具仙骨。   他握着尤念的手向上滑了滑,去扯她的袖子,央求道:“师姐,接之前,你好歹让我看看。”   尤念最受不住关山月这一套。   她只好抬起一只手,手掌中出现一团白光。   仙骨在没融入体内时,并不是骨头的形状,而是一晶莹剔透的长条形。   关山月看见这仙骨,双眸顿时睁圆,开口,声音有一些颤抖,“师姐,这是你的仙骨。”   尤念的语速很快,“这确实是我的仙骨,但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实话跟你说,这仙骨就是我五千两银子买的,你之前送我的白龙鳞,比这个珍贵多了......”   她眼中关山月的神色越来越不对,于是只好逐渐放软语气,“......就当是我给你的回礼,好不好?”   而关山月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尤念的解释,盯着那具仙骨,眼睛一眨也不眨,不知是激动还是震惊,整个身子都在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重复了一遍,“师姐,这是你的仙骨。”   这具仙骨不仅仅是属于尤念,而是真正在她身体中存在过,被她的灵力滋润了数年,沾满了她的气息。   上一世,尤念的义父与俞宗合谋,污蔑她已坠入鬼道。   项衡便第一次抽出了她的仙骨。   然后,尤念远走极远之地,与关山月一样,在那里遇到了大机缘,得到了一独一无二的“天级仙骨”。   再后来,又出现了一些变故,尤念的第二具仙骨也被毁掉了。   无上仙尊将他们送回过去,此时,尤念体内是她生而具备的那副仙骨。   而这天级仙骨,竟也被无上仙尊送回了尤念手中。   关山月生在最富庶的龙宫之中,见过的仙骨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从来没有哪具仙骨,对他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那是她用过的仙骨。   他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惊涛骇浪,挥了一下袖子,几瓶灵药便出现在地面之上。   见状,尤念将仙骨收起,疑惑问道:“这些是什么?”   关山月有气无力地指过这一排灵药,“这个能麻痹止痛,这个能在仙骨离体后维持灵力运转......”   尤念:“?”   他的装备怎么这么齐全?   难不成是有给人换仙骨这门手艺?   正震惊中,关山月的手滑向了最后的一瓶灵药。   他将药瓶拿起,倒出一颗,放入了自己嘴中。   喉结上下滚动,关山月将这药咽下,才慢慢道出这药的疗效,“这个是消骨散,可以腐蚀仙骨。”   他边说着,一丝血边从嘴边流出。   他又咳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彻底倒在了尤念怀中。   “腐蚀仙骨?!”尤念惊呼一声,将关山月接住,“你吃这个做什么?”   关山月道:“我如今的仙骨反正也断了,与其毁坏师姐的仙骨,为我接上一块,不如把我现在的仙骨都毁掉,也好彻底换骨。”   他抬眸,与尤念对视,眼睛很亮,语气好似在哀求,又好似在撒娇。   “师姐的仙骨,我想要完整的,都给我吧,好不好?” 第56章 伍拾陆 太子失踪   不管是给关山月一块, 还是把整个仙骨都给他,尤念都要付出一整具仙骨。   区别只是,若选后者, 关山月要想办法毁掉身体中的仙骨, 更加痛苦罢了。   此时,关山月已经将消骨散服了下去,尤念怎么可能会拒绝他的要求?   看着关山月嘴角的血,尤念却也难免心疼。   她只道:“随便你。”   她一手托住关山月的腰身,一手扶过那一排药瓶,“你很熟悉换骨的流程吗?”   闻言, 关山月瞳仁微动,看向盘在尤念肩膀处的芋圆,眼神温柔又虚弱,“师姐。我曾亲手为别人换过仙骨。”   芋圆没来由一抖索, 不等尤念问他,便主动对尤念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那关山月一定比我有经验, 宿主你一会儿就听他的吧!”   闻言,尤念没理他,看着关山月道:“那你告诉我怎么做, 我都听你的。”   关山月这才垂眸,心道那芋圆这辈子倒比上辈子识趣多了。   ......   换骨的过程与尤念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从头到位,没有一点血腥, 她只是按照关山月的指示, 将他的灵药混合调试,制成一杯类似洗髓液似的药液。   俯下消骨散的关山月的身体越来越轻,被抱在尤念怀中, 仍疼得微微发抖。   消骨散并不会腐蚀仙骨的外壳,只会使仙骨内的灵气快速消散。   随着灵气的消散,关山月体内的灵脉也开始枯竭,全身都在不停地抽痛。   他把脸埋在尤念的颈窝处,额头上疼出的冷汗,滴落在尤念的肩上,痛苦的呻//吟从紧咬的牙关中露出。   尤念微微推开关山月的身子,好将调好的药液喂进他嘴中。   关山月的脸也在颤抖,喝药的时候,大半都滴落在了尤念手上。   将药盏拿下,尤念将手指蹭在他温热的唇上,然后双手捏住他的下巴,看着他垂眸,伸出舌尖将药液舔掉,才放心。   这副药可以修补断裂处仙骨的外壳,关山月服下后不久,便重新靠在尤念身上。   “师姐,你摸摸,长回来了没有?”   他的脸贴在尤念脸侧,声音很轻,若有若无的气息扑在尤念的耳廓。   尤念闻言并没有犹豫,直接撩开他的衣服,顺着他精瘦的腰线摸到他的脊柱之上。   这药的药效极快,竟然现在便起了作用,方才塌下去的皮肉,已经被骨头重新撑起。   她道:“长好了,然后要做什么?”   “嗯......仙骨。”关山月的气息越来越弱,“把师姐的仙骨给我。”   于是尤念将仙骨唤出,将关山月的身子微微扶正,把仙骨放在他手中。   仙骨并不长,但有些粗,关山月用一只手握住她,修长的五指全部搭在仙骨之上。   他垂着眼睛,食指在仙骨上摩挲,末了,竟是一用力,在仙骨上捏出了一个口子。   霎时间,仙骨光芒大涨,有冒着白烟的晶莹液体从中流出,被关山月用食指轻而易举地堵住。   在尤念震惊的目光中,他手心向上,手腕处割开一道血口,然后将另一只手的食指移开,仙骨中的灵髓仿佛有了意识般,慢慢向那伤口中灌去。   做完这一切,关山月将仙骨的空壳放在一边,一时间,体内绞痛不已。   他疼得冷汗直下,蜷缩着身子再次倒地,全身上下骨骼的位置皆有白光闪烁。   尤念连忙将他扶起,把摆在地上的最后一位丹药塞入他口中。   上辈子,关山月曾为尤念换过仙骨。   他翻阅典籍,在极远之地中苦苦思索数月,才找到换仙骨的另一个办法,不需皮开肉绽,服下那几味奇药后,只需将新仙骨中的灵髓引入体内,便可成功将仙骨置换。   上一次,是他用这个方法帮尤念成功脱胎换骨。   这一次,角色置换,变成了尤念帮他把仙骨换掉。   当时,尤念将新仙骨的灵髓引入体内后,非常疼痛,在一片白光中,紧紧将关山月抱住,在他怀中不停颤抖。   灵髓慢慢占据仙骨,视线也完全被白光占据,于是关山月也用双手环住尤念的腰身,将头静静搭在他的肩膀上。   尤念感觉到他因为疼痛而颤抖的身体,一边回抱住他,一边在他耳边轻轻询问,“关山月,你怎么了?”   关山月似乎没有了力气,在尤念怀中,就像随时会被风吹走的蒲公英。   他的声音很微弱,只是道:“师姐,我疼,你抱我紧一点,好不好?”   *   关山月的仙骨彻底换完之后,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之前完成花时锦的最后一个任务时,得到的灵力还没来得及炼化,尤念盘坐在地上,灵力在灵脉中运站一周,修为成功到达了金丹巅峰。   她睁开眼睛,便看到关山月也醒了。   他换了一件素白的长衫,已经站起身来,看到尤念修炼结束,便走过来,伸手扶她。   尤念握住他的手,被他慢慢拽起。   她与关山月对视着,问道:“你身上还难受吗?”   关山月摇了摇头,嘴角噙着温润的微笑,身上那种春风般和煦的气质又回来了。   他缓缓眨眼,瞥向从尤念身后探出头来的芋圆,芋圆便瞬间又缩了回去。   但尤念心中还是响起了芋圆的声音,“宿主,灵水公主的第二个任务可以开始啦,你快些从密室中出去,回到皇宫吧。”   闻言,尤念道:“既然你好了,那咱们就上去!”   说完,她便握紧了关山月的手,脚下一蹬,向上飞去。   两人衣袖翻飞,气息交缠,飞到密室顶部,尤念便伸手将门顶开,拉着关山月,先后飞出密室。   不过半日,皇宫已然换了一副景象。   尤念与关山月躲在暗处,看着皇宫内戒备森严,侍卫全然换了一批,就连行走在走廊中的婢女也全都是生面孔。   尤念回头与他对视,轻轻叹了一口气。   关山月离她很近,几乎是贴在她耳边说,“变天了。”   沉默片刻,尤念道:“我们先去找灵水。”   芋圆在尤念脑海中描述着灵水公主此时的位置,以及最安全的路线,不多时,两人还算顺利地到达了灵水公主的房间之前。   那场仙尊之间的大战,拉开了仙京夺权的序幕。此时掌握着皇宫的势力,自然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病弱的皇太子身上。   只等这位太子殿下一死,他们拥护的主子便可以借机上位。   灵水公主是女眷,而且一向莽撞娇纵,对那些意欲争夺帝位之人没什么威胁,故而她殿前的守卫并不森严。   尤念和关山月成功溜了进去。   此时,灵水公主正坐在榻前发呆。   她生在皇家,是唯一的嫡女,从来都是别人想方设法讨好她,而她一贯横行,除了凌君仙尊,没人拦得住她。   所以她并未什么勾心斗角的经验。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这种争权夺势的场面。   饶是已经过去了半日,灵水公主仍然处在极度的震惊之中,人坐在殿中,魂却不知飞去了哪里。   突然,一双手捂住了她的嘴。   灵水公主瞳孔巨震,拼了命地想发出声音,却都被那双手堵回了嘴中。   她剧烈地挣扎,眼前一片混乱,一双手扶正她的肩,颇为熟悉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   “殿下,是我们。”   分辨出了关山月的声音,灵水公主才停止挣扎。   她将目光投到关山月身上,又动了动脑袋,转头看见捂着她的人正是尤念。   尤念对上她的眼睛,轻轻道:“殿下,我们是来帮你的,你不要乱喊,我就把手放开。”   灵水公主只是保持自己回头的姿势,盯着尤念的眼睛,没有任何动作。   尤念叹了一口气,“凌君仙尊受伤了吧?”   闻言,灵水公主瞳仁颤抖。   见她有了反应,尤念继续道:“仙尊虽然对你最为严厉,但我想殿下你也不傻,知道你真正的靠山就是凌君仙尊。众人对你毕恭毕敬,那也全是看在凌君仙尊的面子。”   “眼下凌君仙尊重伤,必然是有意争夺仙京帝位之人所为,这其中就包括了你那几位庶弟......眼下,你除了我们,还能相信谁?”   尤念循循善诱,“别大喊,我们在你房中好好聊聊,为你筹谋,你若同意,就点点头。”   半晌后,那灵水公主才含泪点了下头。   她这种性子,必然也不会耍什么花招,尤念便将手放了下来。   关山月看见她哭得满脸眼泪,便对尤念道:“师姐,殿下哭了。”   尤念闻言才反应过来,从袖中拿出一个丝帕,塞进了灵水公主手中。   “殿下,眼下情况紧急,你身为皇室嫡女,身上的担子很重。”尤念却没有温声安慰她,语气甚至有几分严肃,“这种时候,要坚强。”   关山月也叹了一口气,“殿下,你且和我们说说,昨天皇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经历昨天那一遭,以往不可一世的灵水公主变得非常脆弱。   她一边强忍住眼泪,一边道:“昨日,有三位入仙境的修士同时闯入皇宫,我爷爷本在闭关养旧伤,感受到他们来者不善的气息,便迎了出去。”   “结果、结果,他们四人就在皇宫上面打了起来!那三个仙尊都没达到入仙高阶,修为都在我爷爷之下。但是他们以三打一,再加上我爷爷的旧伤复发,便将我爷爷的剑击断了!”   凌君仙尊是剑修,本命宝剑若断了,那他的本体必然也会受到重创。   灵水公主将手中的丝帕握得极紧,“我爷爷他已经昏迷了过去,不知何时才能醒。”   若想篡位,必然要先控制住凌君仙尊,故而凌君受伤这事,尤念之前也是猜到了的。   她只是没想到昨日的大战,竟牵涉到四位入仙境修士。   这仙京中,满打满算只有三位仙尊。   第四个,是哪里来的?是不是昨日对她出手的那位?   尤念蹙眉,又问道:“殿下,现在皇宫中的侍卫和婢子都换了?”   灵水公主点了点头,“出事之后不久,尊亲王便说是皇宫中出了细作,请了父皇的旨,将全部的人都换掉了。”   那尊郡王是二皇子的老师,想来是二皇子一党。可是尊亲王......他一向秉公持政,从不偏袒任何一位皇子,这个时候为什么会是他站出来接管皇宫?   昨天那四位做出惊天大战的仙尊中,有没有这位尊亲王一个呢?   此时皇宫中波诡云谲,尤念似乎从这一片迷雾中抓住了什么线索,正准备慢慢抽丝剥茧之时,门外突然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不好了,不好了!太子殿下不见了!!” 第57章 伍拾柒 皇族秘辛   太子殿前, 原本被尊亲王派了重病把守,那房间被围得铁桶一般,没有谁能够进出。   此时太子却突然失踪, 把守的侍卫与婢子们顿时乱作一团, 竟然就这样满皇宫地乱找一通。   殿外人声沸鼎,那些人一边寻找皇太子,一边大喊着让别人也知道太子殿下不见了。   房间中,灵水公主一听到兄长失踪,便一下从床榻上起身,想要出门去寻找。   尤念眼疾手快地将她拉了回来。   尤念看着她的眼睛, “你要去做什么?”   灵水公主:“我兄长不见了!他身子不好,一个人不行,我得去找他!”   闻言,尤念微微眯眼, 重复了一遍灵水话中的内容,“一个人?”   “此时皇宫中各方势力角逐,皇太子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每个想争权的势力都想控制他。而皇太子体弱,自己逃出重重守卫不太合理,任凭谁来想, 都会觉得是有人掳走了他吧。”   “你觉得他现在有危险,倒是合理,可为什么会觉得他是一个人?”   听到尤念的话, 灵水公主僵在了原地。   关山月见状, 出言安抚道:“殿下,我们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帮你的。实不相瞒, 昨日我与尤念也被一位入仙境修士打伤。”   “我受伤很重,如果不是师姐曾遇到过一份机缘,救了我,我的仙路便断了。”   “入仙境的强者很少,所以将我们打伤的那个仙尊,很有可能也是参与击伤凌君的仙尊之一。”关山月的语气非常诚恳,“殿下,我们有相同的仇敌。”   “就算殿下不相信我们之间同门的情谊,也应该相信我们共同复仇的决心。”   “而且......”   说到此处,关山月微微垂眸,“项衡长老也到仙京中来了,而且还带着无上仙尊的旨意。殿下不相信我们有能力帮皇族逃出困境,也应该相信项衡长老,更应该相信无上仙尊。”   听到关山月提起项衡,尤念才想起昨日项衡为了救他们两个,好像也受了伤。   她正要去回忆项衡的伤势,手就突然被关山月握了一下,思绪便马上被打断。   尤念抬眸,正好对上关山月的眼睛。   她听见他说,“师姐,我说得对么?”   “啊......”尤念点头,接过了关山月的话,“公主,太子殿下是不是与你说过他逃走的计划?”   灵水被关山月方才的话说动了,闻言,抿了下唇,“是。我知道兄长在哪。”   此时,尤念脑海中响起了芋圆的声音。   “宿主,在原书剧情中,二皇子便是此时骗取了灵水公主的信任,找到皇太子,并杀了他。然后在亲信大臣的拥护下,逼得现任皇帝退位,登基称帝。”   知道得越多,尤念越觉得这场仙京政//变的真正幕后之人不是二皇子。   凌君仙尊一出事,尊亲王便马上请旨控制了皇宫,并对皇太子严加看管。   如果他不是真的一心为国,发誓要维护皇族正统,那他绝对是参与了决策这场政变的人。   所谓“亲王”只是封号,他并非皇室中人,若想一步登基,显然有些困难。故而对于他而言,先扶持一个皇子登基,才算是权宜之计。   难道他是想把二皇子当做傀儡?   可他若真有这么大的本事,那二皇子又为什么会很快便被推翻?   尊亲王的人为何唯恐天下不乱,四处宣扬皇太子已经失踪?   二皇子向灵水公主询问皇太子的下落,究竟是被这番大肆宣扬提醒,还是本就是依照尊亲王的指示?   尤念一时无法推断,便道:“公主,皇太子失踪,那尊亲王的人如此宣扬,很有可能就是想引出知道太子去处的人。”   “你此时不要轻举妄动才好。”   原书剧情中,二皇子便是用这番言论劝服了灵水公主。   此时,灵水听完尤念的话,果然也被说动了,坐在床榻上,不再动了。   她的神色很是绝望,再没有了往日天不怕地不怕的色彩,抽泣了几声,“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尤念心中思量:“太子之前是故意把他的藏身之处,告诉灵水公主吗?灵水城府太浅,又没有势力,这太子将这种事情告诉她,根本救不了自己,他这么做,所欲为何?”   难道......就是为了暴露自己的行踪吗?   此时尤念又不禁想到那皇太子有意不喝药,以及见到能救他命的“海底涝”时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皇太子是日夜盼着自己驾鹤西去,早日离开这让他倍受折磨的人世。   看来这皇太子也不简单,还是多了解一些才好。   于是她拍了拍灵水公主的手,以示安慰,“公主,你先不要纠结这个,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灵水公主抬眸与她对视,抽了一下鼻子,“什么事?”   尤念:“关于二皇子那个不久前辞世的小妾。”   闻言,灵水公主瞳孔巨震,手上一紧,“那小妾......你是听谁说的?”   看来这件事确实闹得很大。   尤念如实答道:“三皇子在我面前说漏了嘴。”   “这事涉及太子与二皇子的恩怨,你将事情的原委告诉我,我才好推断出一些细节,帮你筹谋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灵水公主垂眸,沉默了片刻,才道:“其实,这事也是我回宫后,听婢女嚼舌根才知道的。”   “数月前,我兄长殿中的一个婢女被人发现身怀有孕,当时太子病弱,自然是没那个机会......宠幸她,故而大家都怀疑她是不知检点,与侍卫有染。她却不肯说出自己的奸夫是谁,要被拖去暗房严刑拷打之时,二皇子竟站了出来,说他曾临幸过那婢女,这才将她救下。”   “可谁曾想,好景不长,那婢女做了二皇子的小妾没几日,便自杀了。宫中盛传,那婢女之所以自杀,是因为二皇子端了打胎药给她。”   尤念蹙眉,“如果她怀的是二皇子的孩子,二皇子怎么会让她打胎?虎毒尚不食子。”   灵水公主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   “皇太子当时病得有多重?”关山月突然插话,“就算是卧床不起,也不能说明他不能宠幸那个婢女。”   灵水公主:“......”   尤念:“......”   察觉到两个女孩的看他的眼神,关山月也有点窘迫。   他垂眸躲闪,道:“婢女既然是太子殿中的人,所怀之子,自然最有可能是太子的,更何况婢女后来不肯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   说到此处,关山月一顿,才继续道:“......想来是因为,这孩子的父亲位高权重,她不敢得罪。所以便更有可能是太子殿下临幸了她。”   尤念撇了撇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   灵水公主倒是不甚赞同关山月的推测。   她对自己的兄长品行十分了解,觉得他是不会在让一婢女怀孕后,却不出来承认的。   尤念心中却在琢磨,如果这婢女真的是太子的恋人,却又成了二皇子的小妾......她倒是有了一个推测,能解释所有不合理之处。   此时,芋圆的声音在尤念脑海中响起。   “宿主,现在为你发布新的任务。”   <   一次性任务:让灵水公主彻底信服   任务奖励:吊死鬼符*1。修为提升至‘元婴初阶’。   长期任务1:阻断灵水公主的公主癌之路(已完成25%)   任务奖励:《万鬼来朝》*1   >   上次花时锦的最后一个任务之后,尤念对芋圆的任务就没那么放心了。   她先是在心中仔细琢磨了一下这个任务。   取得灵水公主的信任?   这个任务应该没什么副作用。   于是她迅速在心中思索完成这个任务的办法,大概想出了一个计划后,尤念便开口道:“公主殿下,我也认同关山月的想法。”   方才关山月一人这样说时,一心维护自己兄长的灵水公主还能忍住,此时听到尤念也觉得是皇太子品行不端,顿时忍不住了。   她道:“绝对不会!兄长从小照顾我,十分贴心,我最清楚他的性子了!”   “他是很深情之人,那婢女也是贴身伺候他多年了,他绝对不会对这婢女做出如此无情之事。”   闻言,尤念与关山月对视。   两人心下都清楚,这皇太子不肯认下婢女腹中的胎儿,倒也不一定事因为他无情。   若皇太子在死前留下了血脉,从血缘上讲,也算是皇位的正统继承人。   只是这孩子来得太不是凑巧。眼下,众多势力多年筹谋,篡位大战一触即发。如果让别人知道了孩子的身世,很有可能会被当成傀儡小皇帝,或者根本就被扼杀在母亲腹中。   故而,不承认这婢女,极有可能是无奈之举。   皇太子若真有情,也许是另有谋划。   如果以上的推测是正确的,那婢女死活也不肯说出孩子父亲,也有了更合理的解释。   想来她也明白这层利害关系,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出真相。   至于这二皇子为何突然插了一脚进来,很有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   尤念知道,想要取得一个人的信服,就要在她完全不相信的事情切实发生之前,准确预测出结果。   故而,她与灵水公主对视,道:“公主不信?也是,现在这事情,只有太子殿下自己知道答案了。”   “我猜,二皇子也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很快就会来找你了。”   片刻后,一阵脚步声逼近,外面便响起了扣门声。   “皇姐,是我。”   是二殿下的声音。 第58章 伍拾捌 耳边轻语   二皇子按照原书剧情, 来找灵水公主打探皇太子的下落了。   灵水公主显然被尤念的“料事如神”惊到了,看向她的眼睛顿时睁圆,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此时那二皇子已经到了门外, 殿中的三人自然不能再像方才一样自如谈话。   尤念直视着灵水公主的眼睛, 摇了摇头,示意她先不要出声。   她抬手,指尖灵气氤氲,在半空中书写出几个大字,“他是来问你皇太子下落的”。   不管二皇子究竟是不是尊亲王的人,此时皇太子失踪的消息已经传遍了, 他知道这消息,自然会想到来灵水公主处打探皇太子的去向。   灵水公主看到了这几个字,抿了下唇,等着尤念继续告诉她要怎么办。   而尤念指尖一顿, 一时也拿不下主意。   原剧情中,那二皇子便是在灵水公主处打探出皇太子的下落后,将太子杀害, 趁机造反登基。   但她直觉中,总觉得这二皇子只是螳螂,而黄雀还隐在暗处。   若不按原剧情走, 恐怕一时半刻不能扒下这位幕后主使的面具,揪出这人的真面目。   ......让那二皇子去见皇太子必然会有危险,可是如果阻止了这件事, 后续就会走向一个完全未知的方向。   而且那皇太子显然不像众人眼中那般单纯, 尤念心中总觉得二皇子未必斗得过这位太子殿下。想来皇太子死在二皇子手中一事,必然另有隐情。   尤念很想赌一把,先不改变剧情, 让灵水公主把皇太子下落告诉二皇子。   可是,眼下情况未明,她没办法保证皇太子的安危。她的赌,不应该以牺牲别人为代价。   正在犹豫之间,关山月突然将尤念的手按了下来。   尤念一惊,转头去看他,却只看到他清俊的侧脸。   只见关山月与那灵水公主对视,也抬起了自己的手,学着尤念的样子在半空中书写,“不如将计就计”。   尤念:“!”   灵水公主看清这几个字,垂眸思索了片刻,将床帘一拉,尤念与关山月隐在其中。   藏好了这两人,她才起身走到门边,将二皇子迎入了房间之中。   “皇姐,昨日宫中出了那样的事,我心中十分挂念你。”   二皇子的声音语气倒是十分诚恳。   从床幔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灵水公主坐到了软椅上。   她道:“多谢关心。”   二皇子也坐到了她身边,试探道:“皇姐,你可听说太子殿下失踪的消息?”   闻言,灵水公主抬眸与他对视。   那尤念真是神机妙算,竟将一切都预计得丝毫不差。   二弟真的是来向她来打探皇兄下落的。   床幔内。   尤念与关山月努力隐藏身形,几乎趴在了床榻之上。   两人气息交缠,尤念在全神贯注床幔外两人的对话,而关山月却在盯着她的脸。   他半垂着眼眸,察觉到尤念投过来的疑惑眼神,才慢慢上移,与她对视。   尤念微微挑起眉尖,眼神示意,询问关山月为何要看她。   而关山月的眼神迷惑又迷茫,仿佛根本没有看懂尤念的眼神。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半晌。   关山月的眼神也愈发迷惑。   尤念:“......”   什么时候关山月变得这么迟钝了?!   正这样想着,耳边突然有一气息逼近。   是关山月将嘴唇附在了她耳边。   “师姐,怎么了?”   他的声音很小,却又很温柔,语气中的疑惑也十分真诚。   他是冰灵根,气息很凉,却仍激得尤念耳垂一麻。   尤念几乎要觉得关山月是故意的。   可他说完这话,便马上离开了尤念耳边,保持原来的距离,目光真诚纯净。   尤念心中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不该这样揣测关山月。   她与关山月对视片刻,然后也俯下身去,附在他耳边回答道:“别一直盯着我。”   在她靠近的瞬间,关山月瞳孔一震,耳朵马上便烧了起来。   以至于尤念起身时,便看到了一个红透了的纯情师弟。   尤念:“......”   更加确定方才是自己想多了。   此时,那二皇子已经按耐不住,道出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   他将身子向灵水公主的方向靠了靠,“皇姐,你可知道皇兄的下落?”   闻言,灵水公主抬眸与二皇子对视,眼神意味不明。   经尤念与关山月的分析和提醒,灵水已经意识到自己这几个庶弟都心思不纯。   她心中自然更多戒备,却又想到关山月写下的“将计就计”几个字。   于是她便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你问这个做什么?”   二皇子听到灵水这样说,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忙道:“皇姐有所不知,那尊亲王此时占据皇宫,其心可诛。我看,昨日的仙尊大战,和尊亲王也脱不开关系。”   “而我的恩师,尊郡王可是对凌君仙尊忠心耿耿!我们誓要与尊亲王对抗到底,赶在他之前找到皇兄,护住皇室的正统。”   床幔中,二皇子的声音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关山月听到这话,却是极轻地笑了一声,尤念见状不解,便拉过他的手,在他的手心中写道:你笑什么?   关山月静静等尤念将问号也写完,才攥住她的手,将她往自己身上拉了拉,附在她耳边回答道:“师姐,我笑二皇子蠢。”   “......尊亲王和尊郡王明明才是一派的,他被这两位仙尊玩弄于股掌之间,恐怕要替他们背负上千古的罪名。”   闻言,尤念也是瞳孔一震。   关山月的意思是,尊亲王与尊郡王真正辅佐之人并非二皇子,此时却设计让二皇子先逼宫登基,让这二皇子替他们背上“弑兄逼父”的罪名。再然后,尊亲王与尊郡王自然可以将二皇子讨伐,拥立新帝,岂不是名正言顺、众人拥戴?   尤念知道原本的后续剧情,二皇子的政权确实很快便被推翻,而仙京的统治者之位,被那三皇子取而代之。   若按照关山月的推测,那尊亲王与尊郡王真正辅佐之人便是......三皇子!   于是尤念在关山月手心上慢慢写下了一个“三”字。   关山月微笑着点了点头。   只不过,那两位尊王与三皇子之间,究竟是谁在辅佐谁,谁在依靠谁,还真说不准。   尤念情蛊发作之前,最后一个见到的人便是那三皇子。   这种情况,让人不得不怀疑他。   而他若真的能催动尤念身体中的情蛊,想来必定和无上仙尊关系匪浅。   无上仙尊身边,可从来不留废人。   更何况,无上亲手封印尤念的情蛊,自然是不想这情蛊发作。   这三皇子胆敢忤逆她的意思,催动情蛊,在无上仙尊手下“先斩后凑”,地位必定超然。   ......若尤念的情蛊真的是三皇子出手,那他在云梦之巅的地位,必定比那项衡还要高上几分。   片刻之间,尤念也将这些利害想得明白。   不过她还有一事不明,便又拉起关山月的手,末了,却又觉得一两个字写不明白。   于是,尤念管不得关山月是不是又要脸红了,俯身附在他耳边,轻声问道:“你怎么知道尊亲王与尊郡王是一派的?”   这皇宫中的一切原本还是谜团密布,被关山月点明这一层利害关系,便瞬间明朗了起来。   尤念稍稍离开关山月的身体,与他对视半晌。   关山月眨了眨眼睛,才又附在她耳边,回答道:“我就是知道!”   尤念:“......”   此时,床幔外,二皇子仍在喋喋不休地劝灵水公主开口。   他越说,灵水就越是心凉。   虽说他们这一代,嫡子与庶子间确实算不上兄弟情深,但如今二皇子将赤/裸/裸的冰冷利益抛开给她看,还抛得如此生动、如此细致,却仍叫灵水不寒而栗。   灵水公主出言打断,声音有些冷,“本宫不想听这些。”   闻言,二皇子一愣,心道这公主实在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如今凌君仙尊重伤昏迷,这灵水竟然还当自己是众人敬重的金枝玉叶。   等解决了那病秧子太子,他一定要来给这灵水公主一点颜色瞧瞧。   不过他此时还得维持着脸上的关切,问道:“皇姐......”   “不必多言。”灵水公主再一次将二皇子无情打断,“本宫可以告诉你皇兄的下落。”   闻言,二皇子眼睛顿时一亮。   却听到灵水公主接着道:“不过,在此之前,本宫有一事问你,你须得如实回答。”   二皇子微微蹙眉,神色又很快恢复如常,“皇姐,你尽管问。”   “阮清。”   那个不久前死去的二皇子小妾的名字。   念出这两个字,灵水公主直直注视着二皇子的眼睛,“她腹中的孩儿,真的是你的吗?”   二皇子:“......”   这个问题一出,二皇子马上变了脸色。   他没有想到灵水公主还会关心一个婢子的死活。   不过,随即他便明白了过来。   想来是这灵水公主听说了什么,怀疑是太子对阮清始乱终弃。   若太子真的做出了这样的事情,灵水一时怄气,必定不会再想亲自管他,便会将太子的下落告诉自己。   此事,二皇子本顾念着自己的面子,不想说实话。   想到此处,他却是决定不再说谎遮掩。   二皇子垂眸,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道两个字“不是”。   “想来,皇姐也听说了我将打胎药赐给她的传闻。若真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这么做?!”   “不瞒皇姐,其实我一直喜欢阮清,所以才在她怀孕后,替她解围。可是,我能接受一个我爱的女人,却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她生下别人的孩子。”   “我本想着,只要她将那个孽种打掉,我一定不计前嫌,对她万般宠爱。可没想到,她不愿打胎,甚至因此......自杀了。” 第59章 伍拾玖 宫中密室   二皇子这番话, 虽然不能让灵水公主完全信服,却足以让她心中动摇。   那婢子所怀之子的父亲,如果真的不是二皇子, 那最有可能是……她的皇兄。   皇后仙逝得早, 皇太子对灵水公主最为照顾。这对亲兄妹之间的感情一直极好,灵水公主心中也很敬重这位兄长,一时无法接受他有可能做出如此始乱终弃之事。   她不禁握紧了双手,垂眸道:“既然如此,本宫暂时不想去见皇兄。”   “本宫将皇兄的藏身之处告诉你,你和尊郡王去营救他吧。”   闻言, 二皇子的眼眸顿时一亮。   灵水公主朝他招了招手,二皇子便忙把耳朵附了过去。   不多时,二皇子将灵水公主所说的地点牢记于心,便快速离开了这个房间。   殿内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尤念与关山月撩开床幔走出, 坐到灵水公主对面。   “殿下,方才二皇子所说,你不会真的信了吧?”   尤念有些担心灵水又被那二皇子说服。   可是说到底, 她与灵水公主也不算十分相熟,出言提醒她提防自己的弟弟,总是没立场。   还未等她斟酌好语言, 那灵水公主便双手抱头,声音很是疲惫,“我、我现在好乱。”   该相信谁?   就连以往最信任的皇兄, 都变得陌生了起来。   灵水公主甚少参与这些勾心斗角之事, 此时,脑海中乱得很。   二皇子说得是真的吗?尊郡王真的效忠于自己的爷爷吗?   关山月看了尤念一眼,似乎察觉出她在为难, 便开口,道:“殿下是一时拿不准二皇子究竟心怀好意,还是口蜜腹剑么?”   “......殿下此时还无法确定二皇子的用心,方才就将太子殿下的藏身之处告诉了他,不会只因为我的一句‘将计就计’吧。”   灵水公主深深叹了一口气,道:“皇兄在将这个地点告诉我的时候,曾暗示过我,可以将它透露给二皇子。”   闻言,尤念微微蹙眉。   皇太子竟然这样暗示过灵水公主?怪不得原书剧情中,一向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灵水会轻易向二皇子求救,将太子的藏身之处和盘托出。   而这位太子殿下此举的目的实在是扑朔迷离,教人一时捉摸不透。   ......看来,这满皇宫的人都是各怀鬼胎,城府颇深,只有灵水公主一人,表面看起来盛气凌人,实则却是最傻白甜的那一个。   关山月又问道:“既然如此,殿下可以将太子的藏身之处,也告诉我们么?”   既然已经告诉了二皇子,这地方便算不得什么秘密。   等到二皇子找到太子后,全皇宫的人都会知道这个地点。   不过是早一些告诉尤念与关山月,灵水公主便没有太多犹豫,将这个地点说了出来。   尤念思索了一番,才开口道:“公主若想不明白二皇子的目的,此时正是个好机会。”   闻言,灵水公主才抬头,用一双微微带着疑惑的眼睛与尤念对视。   只听到尤念道:“我们跟过去,看看那二皇子究竟会对太子殿下做什么。”   听完这话,灵水公主顿时瞪大了眼睛。   她心中也很想跟去,手握紧,道:“不行,我们一路过去,没有人掩护,一定会暴露行踪。不是被尊亲王发现,就是被二皇子发现,他们一旦发现,我们此行便没有意义了!”   “这还是你们方才用来阻止我出去找皇兄的理由!”   尤念:“那是因为我方才并不知道,皇太子竟然藏在了这个地方。”   “我知道皇宫中的一条密道,可以直通太子所在之处,必然不会暴露行踪。”   灵水公主一脸不可置信,“你怎会知道我仙京皇宫中的密道?”   尤念:“......”   自然是芋圆告诉她的。   此时,关山月接了话,“殿下,现在不是纠结这种小事的时候。”   “可是、可是......”灵水公主又将头垂了下去,“我们三个金丹期的修士,就算跟过去,发现尊郡王也是歹人,也做不了什么,根本无法阻止他。”   尤念眼睛一亮,“殿下说得对!”   灵水公主:“?”   只见尤念将腰间挂着的令牌取了下来,灵力注入,令牌亮起。   她对着这块钟离和送给她的令牌,道:“元造仙尊!你的老朋友凌君仙尊受了重伤!仙京政变,速来!”   不多时,钟离和便回了信,简简单单三个字,“马上到!”   *   钟离和与凌君仙尊也算是老相识了。   想当年,他们师出同门,只不过后来一个选择自由自在、钻研锻造之术;一个选择开疆扩土,成为一代帝王。   后来两人都成为了一方仙尊。   他们二人的情谊一向深厚。不过,百年前凌君追随无上仙尊,与她强强联合,研究神骨情劫。钟离和不甚赞同,便因此和凌君仙尊大吵一架,一拍两散,已经近百年没有相见了。   但是,就算当初吵得再凶,老朋友的情分仍在。如今凌君仙尊陷入困境,钟离和没有不过来帮一把的道理。   他本就在去往仙京的路上,此时从令牌中听到尤念的话,便又加快了脚步。   此时,尤念三人已经在密道之中。   仙京皇宫虽是皇族居住之地,却是由云梦之巅建造的。   当初凌君登基称帝,无上仙尊非但没有阻拦,还将这一座宫殿作为赠礼。而这皇宫之中,密室密道错杂,均是当年用来秘密研究神骨情劫的地方。   数十年前,凌君仙尊不想再与无上仙尊合作。   然而无上的阵营,想加入很难,想退出,难上加难。   凌君仙尊只好退位,并发誓此生不会再插手仙京政事,自断十三条灵脉,献上一百八十三把宝剑......无上仙尊才大发慈悲地,暂时放过了他。   皇宫中的这些密室、密道,便因此荒废,数十年没有人再踏足其中。   所以,就连在皇宫中长大的灵水公主也完全不知道。   当尤念按照脑海中芋圆的指示,带着关山月与灵水,熟练地穿过迷宫般的密道,解开一道道机关时,灵水公主震撼得无以复加。   她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震惊到无法将嘴完全合上。   芋圆一边指示着尤念躲开墙壁上飞出的毒针,一边回头看了灵水公主一眼。   半晌后,他道:“宿主,我觉得你带灵水公主在密道中多转两圈,她就会对你完全信服,第二个任务也就完成了!”   尤念:“......”   不多时,他们三人便来到了皇太子藏身之处的下方。   这位皇族的太子殿下,也藏在一处当年研究神骨情劫留下的密室之中。   同为这一辈的皇室子弟,灵水公主连密道的影儿都没见过,而太子已经能利用密室,来躲避尊亲王的追查了。   可见太子不愧是太子,见识与心机样样不缺,绝对不是外界传闻中的那个没用的病秧子。   尤念三人此时身处的密道,便在太子所在密室的正下方。   修士的视力远超常人,关山月唤出冰锥,在密道上方扎出三个小洞,便能看见上方密室中的情景。   那二皇子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恩师其实与尊亲王狼狈为奸,要想方设法躲开尊亲王的手下,自然耽误了很多时间。   竟是比尤念他们到得还晚。   此时,密室中只有太子一人。   他竟然身着孝服,跪在地面上,手中握着一把刻刀,在一个牌位形状的木头上,一笔一划刻着一个名字。   “阮清”。   那个因为二皇子一定要她打掉孩子,而自杀的婢子。   似乎是久卧病榻的缘故,太子的面容非常苍白,他的神色参杂着悲伤与深情,两种矛盾的感情融合在他的眉眼之间,给他原本苍白的容颜填上了一抹颜色。   他的清隽因此更加灵动迷人,却也显出了一点疯狂、神经质,透着十足危险的气息。   太子很快将这牌位刻完,便将她平方在地上。   然后,他颇有几分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拿出三炷香,又从密室的角落拿来一个很精致的香炉。   太子殿下似乎是掐准了时间,他缓缓将三炷香点燃之时,二皇子正好从天而降。   “二弟,你来了。”   说这话时,太子并没有回头。   阮清死去的那天,他便计划好与二皇子在此处相见。   这二皇子明明是个蠢货,却最喜欢多想。若他亲口约二皇子过来,这蠢货恐怕会担心有诈,不敢赴约。   于是太子便迂回了一番,将这个地点告诉了灵水,并暗示她可以将此地透露给二皇子。   听到太子叫出了自己,二皇子明显一愣。   他顿时警惕,戒备地向后退了一大步,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太子这才慢慢转过身来,看向二皇子的眼神空洞得骇人。   他没有回答问题,声音又轻又缓,却道:“你现在才想防备我,太晚了。”   闻言,二皇子垂在身侧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太子此时周身的气息,确实杀气十足,让人忍不住恐惧。   但二皇子还是尽力维持着表情,冷笑一声,道:“皇兄,你还真是不清楚现下的状况。”   “你现在只是一个病怏怏的丧家之犬,我防备你?可笑!”   太子并不回话,而是垂眸。   二皇子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也看到那阮清的牌位。   二皇子:“!”   他自幼便喜欢阮清,自认待她不薄,可她毕竟因他而自杀。   如今见到阮清的牌位,自然心虚。   他一时失言。   而皇太子步步向他逼近。   “你还无法确认吧?”太子面无表情,声音也不带一丝感情,“阮清腹中的孩子,确实是我的。”   正在透过小洞,观察着密室中情景的灵水公主:“!”   竟然、竟然真的被尤念与关山月说对了!   真是可笑,她灵水与皇兄相处近二十年,竟不如这两个外人了解他!   听到这话,密室中二皇子的激动程度,不逊色于灵水公主。   不过他的情绪中,愤怒更多。他直接朝皇太子迎了过去,一把抓住太子的领子,吼道:“从小打到,你与我都对阮清有意!我知道她心中更属意你,便忍痛退出!”   “直到,她因为怀了孩子,险些被宫中的姑姑打死,我才站出来,谎称她与我有染,只为了救她一命!而你!你竟然如此辜负她!”   太子任由他拽着,笑了一声,“你若真的那么爱她,又为何逼她打胎?”   闻言,二皇子哽了一下,才道:“这世上有哪个男人,能忍受心爱的女人生下别人的孩子,再将这孽种养大?”   “我只是不要她腹中的孽种,不是不要她!只要她愿意,我一生不会娶别的女人,只宠爱她一个!”   “我可是皇子,她只是一个出身卑贱的婢女。我为了她,做到这种程度,难道还不算爱她吗?我敢说,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能做到我这种程度!”   二皇子越说越激动,而太子只是用那空洞的眼神望着他,静静等他说完。   等到二皇子终于闭了嘴,太子才缓缓道:“那你知道,如果你没有站出来认下阿清,我会想办法将她送出宫去。给她足够的银两,让她带着我们的孩子,安稳度过余生吗?”   太子直视着二皇子颤动的眼睛,“我身份特殊,一旦让别人发现阿清腹中是我的孩子,她经受多少痛苦?我们的孩子要经受多少磨难?那些意欲仙京帝位之人,能将阿清撕咬得骨头都不剩!”   “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不敢认下这个孩子?!”   二皇子也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一层。   他恶狠狠地咬着牙,道:“你既然知道阿清如果有了你的骨肉,就要下十八层地狱,你当初为何要与阿清欢爱?”   他被这个事实剥皮抽筋,自然要竭尽全力,不让太子好过。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吗?你以为阿清的死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二皇子与太子对视,笑得渗人。   “从你管不住你的下半身那一刻开始,阿清就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因为,你就是一个灾星!不论是谁,一旦跟你沾上关系,都要不得好死!你那短命的母亲是这样,你心爱的阿清也是这样!”   听到这样恶狠的话,太子却是笑了。   他此时站得与二皇子极近,所以声音很轻,几乎是附在二皇子耳边,道:“你说得没错,你和我都对不起阿清,都该下地狱。”   “这样的生活,我早就过够了。这次,我死了,能拉上你......不亏。”   说完,太子袖中寒光一闪。   那是一把极其锋利的刀刃! 第60章 陆拾 黄雀在后   方才, 太子附在二皇子耳边轻语,灵水公主并未听清太子的那几句话。   她只看到了太子袖中的利刃,顿时寒毛直竖, 下意识直起身子, 想要过去阻止。   却被关山月眼疾手快地拉了回来。   灵水公主转头,用眼神瞪他,刚要开口,却是被关山月冷冷的眼神惊住,一下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   尤念听到他们两个的动静,连忙转过头来查看。   与此同时, 关山月笑了一下,眼眸微微弯起,温柔的笑意瞬间将方才的冷意取代。   他放开灵水公主的袖子,手微抬起, 碰了下密道的上端,轻声道:“殿下起身太急,我怕你撞到头。”   尤念也附过身来, 道:“是啊。公主,你小心一些。”   “密道中闹出太大的声响,会惊动到上方密室中的太子和二皇子。”   灵水公主急得面目赤红, 刚要开口说活,又被尤念用手给捂住了。   尤念用另一只手指了指上方,低声道:“还没有打起来。”   此时, 二皇子正在与太子对峙。   他紧紧握住太子的手腕, 将那闪着寒光的刀刃抵住,怒声道:“你要做什么?”   太子毕竟久卧病榻,并不是二皇子的对手。   他手中的刀刃一时无法前进, 脸上却仍在冷笑,“没关系,没关系,不管我今天能不能杀得了你,我们不久后都会在地下相遇。”   “二弟,你真的好蠢,此时为什么要反抗呢?”   “让我来解脱你,是你最好的结果了,你为什么还想不明白呢?”   “此时你不让我杀你,你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结局吗?”   太子殿下的状态极尽癫狂,话说得断断续续,教人一时理解不透。   他的双手都被二皇子钳制着,完全无法向二皇子逼近一丝一毫,他的笑意却越来越放肆。   阮清的牌位前,三柱香袅袅燃烧。   淡淡的白烟之中,太子仰起头,大笑道:“好蠢好蠢!明明大难临头,还在做自己的春秋大梦!”   “上天真是不公,为何教我缠绵病榻,二十年来,每每彻夜难眠,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蚀骨地疼痛!却教这样歹毒的蠢货,拥有如此的好体魄!”   太子本就已经病入膏肓,气息极弱,一时间说了这么多话,将脸憋得通红、额角青筋暴起,瞧起来十分渗人。   但他却越说越起劲,要在此刻将过往二十多年少说的话都补齐似的,已然站不稳了,扶着墙壁,仍在喋喋不休。   “他们嘴上都说希望我平安,背地里不知有多希望我早些去死!明明心中万般不愿,却因为惧怕我那位经天纬地的爷爷,不惜一切代价救治我!”   “哪怕让灵水去和龙宫联姻,哪怕付出一年的税收,都要为我取得仙草续命!却从来没有人过来问我一句,问我还愿不愿意继续活下去!哈哈哈哈,真是可笑!”   “没有人能懂我,没有人愿意来了解我!只有阿清,只有阿清......”   尤念越听月觉得不对,暗道了一声“不好”。   她回头,用手势示意灵水与关山月,连忙顺着密道向上走去。   而此时,太子已经彻底没了力气,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方才被他握在手中的刀,也脱手掉在了那插着三柱香的香炉之前。   二皇子看着奄奄一息的兄长,慢慢回过神来。   他向灵水公主打探太子的下落,就是为了趁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太子解决。   眼下,不就是最好的时机吗?   虽然太子方才疯疯癫癫说了那么多话,确实让他备受惊吓。   但是,久卧病榻之人,哪有几个精神好的?   二皇子只当是太子真的疯了,才说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话来。   所以,他俯下身去,缓缓将刀拾起。   他直视着太子的眼睛,一步步向他逼近,道:“皇兄,你不是讨厌极了疾病缠身,不想在这样痛苦地活着了吗?”   “我这就来成全你!”   二皇子本来可以选择一个隐蔽的做法,送这太子上西天。   然而,此时的他已经被太子刺激得极近癫狂,一时管不了那么多了。   小时候,明明是他先在那一群婢女中,选中了阮清。   可他是庶子,没有资格让奴婢来伺候。于是他想尽办法讨好尊亲王,不惜奴颜媚骨,只为换来一个将阮清带入自己殿中的机会。   他数着日子,整整三十二天,尊亲王终于恩准了他的请求。   仙京上空停靠着三千剑阵,遮挡住了大部分阳光,但那天的天气极好,罕见的明媚。   他带着尊亲王的旨意,一路小跑到尚未分配主人的婢子所居住之处。他找了很久,却一直找不到那天让他一眼万年的女孩。   后来,二皇子才知道,阮清在前一天被太子要走了。   她成了每日伺候太子起居的婢女。   这样的职位,多少带着点暧昧。阮清的性子又温顺,年纪也比太子大上些许,样样符合“启蒙宫女”的条件。   二皇子那时虽年幼,心思却已经很重。   他知道,阮清一定会被那个太子玷污。   尽管如此,他仍不只一次想救她,却发现阮清真的喜欢上了那个没用的病秧子。   他很愤怒,但是无能为力,只好放弃。   太子对阮清,根本就是见色起意!   他与她欢爱,害得她身怀六甲,却根本不敢站出来承认!   他嘴上说着会想办法将阮清接出宫去,可直到她被宫中姑姑扇耳光扇得满脸血污,仍就没用一丝一毫的实际行动!   二皇子咬着牙,心中思绪万千。   明明第一个遇见你的人是我,救了你性命的人也是我。   阮清,你为何还要执意留着太子的孩子,见躲不过我的打胎药,甚至以死明志。   你这个冷漠又势利的女人,根本配不上我的喜欢!   所有人都戳着我的脊梁骨,说我不是皇室正统,就连我那身为皇帝的父亲,都没有一丝实权,你一定也和他们一样,瞧不起我!因此才随意糟蹋我的真心,一心为那所谓的皇族正统奋不顾身、飞蛾扑火!   等我将这太子杀掉,在师父的辅佐下登基称帝,且看看你在地狱之中,如何追悔莫及!   而现在,我就送这奸夫,下黄泉与你相见!   想到此处,二皇子已经走到太子身前。   他此时面目狰狞,咬牙切齿,手中锋利的刀刃高高举起,便向那太子胸口刺去。   而太子看着二皇子的动作,没有一丝躲闪,嘴边甚至还挂着一点冷笑。   似乎,他期盼这二皇子亲手了解自己的性命,已经很久了。   说时迟,那时快。   一浸满蛇毒的鞭子突然从天空抽开,直接将二皇子手中的利刃抽飞了出去。灵水公主从天而降,又是一鞭子,狠狠抽在了二皇子的脖子上。   “谁给你的胆子,竟意欲杀害储君!”   这变故发生得实在太突然,二皇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接被灵水公主的鞭子卷了过去。   他下意识拿出袖中毒针,对抗灵水公主的猛攻。   见状,关山月瞳仁一缩,道:“不好!这次针上的毒不对!快拦住!”   尤念与关山月默契十足,闻言,马上一道灵刃飞了过去,将二皇子的动作打偏。   她上前一步,与灵水公主并肩站立,道:“公主小心!”   身后的芋圆飞出,快得只能看到一道影儿,便闪现在了二皇子眼前。   他极其刺耳地尖叫了一声,身体顿时暴涨十几倍,血盆大口张开,几乎要将二皇子直接吞下。   二皇子吓得向后猛退,一道手臂粗的闪电却是从芋圆嘴中射出,正正击在二皇子身上。   他下意识抬手来挡,手臂直接被闪电击得焦黑,生生断了一半,半垂在肩膀之上,霎时间鲜血淋漓,十分渗人。   二皇子惨叫着跌落在地,顿时丧失了行动能力。   芋圆恢复原状,退回尤念肩膀之上。   灵水公主这才能看清狼狈坐在阮清牌位前的兄长,她上前一步,已是泪流满面。   “皇兄,你别怕,我们来救你了。”   不管太子做了什么,他都是灵水的亲哥哥。   血浓于水,灵水不可能不担心他,方才千钧一发,他险些丧命,灵水更不可能不害怕。   太子一手摩挲着牌位前的香炉,却是正着身子,与灵水公主对视。   他几乎是面无表情的,开口,第一句竟是冷冽的“别过来!”三字。   灵水公主一愣,“什、什么?”   太子向后缩了缩身子,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别过来。”   他静静等着灵水公主止住脚步,才缓缓扯起一个微笑,语气放软了些,“妹妹,你要好好长大......虽然我永远也看不到了。”   话音刚落,太子便向已经断了一只手臂的二皇子处冲去。   他似乎早就算好了位置与角度,狠狠扯了一下二皇子的衣袖,袖中的百余根毒针霎时间齐齐飞出,直直刺进他的五脏六腑。   银针上的毒,早就不是那不痛不痒的补药了。   几乎银针刺入身体的同时,太子七窍流血,“哐”的一声倒地。   不等灵水公主反应过来,密室的四周旋转升起数个“留影石”。   紧接着,密室的另一面墙壁被从另一面推倒。   重重砸在地面之上。   身着墨绿蟒袍的尊郡王竟从中走了出来。   他身后,是清一色的重甲护卫,几乎瞬间便将这密室围了个水泄不通。   尊郡王一如既往地隽美无暇。   他一边摆弄着手上的碧玉扳指,一边笑吟吟地吩咐着身边的护卫。   “去,看看哪个留影石的角度好,看起来最像是二殿下亲手杀了皇太子。” 第61章 陆拾壹 融合   二皇子尚未从太子死在自己面前的震惊中回神。   他一只手拄着地面, 另一只手断了一半,挂在肩膀上,摇摇欲坠。他看着倒在一边七窍流血的太子, 整个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   “针上的毒药......”二皇子一边摇着头, 一边向后躲闪,“针上的毒明明不致命!”   此时尊郡王正好走到二皇子周围,脚步一顿,是二皇子扑过来狠狠抓住了他的腿。   他还是好整以暇地摩挲着自己的碧玉扳指,垂眸看向一时无法接受现实的二皇子。   “师父!那些银针都是你为我准备的!你明明告诉过我,上面的药液只是药力急猛的补药!”   杀害太子一事, 绝对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否则日后登基名不正言不顺,百姓怎能真心敬服?   更何况,朝中有根基的那些大臣, 大多是当年随凌君仙尊一同打天下的肱骨,一心拥护凌君仙尊为皇族正统。如果他们知道了是二皇子杀害凌君的亲孙子,岂能认他为新帝?   二皇子此时尚未将一切事情都想清楚, 只是依循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为自己开脱洗罪。   他用自己唯一完好的手臂,指向站在另一边的关山月, 急道:“就在几天前,他也被我的银针刺伤!他现在不是还好好活着吗?”   紧接着,他又看向浑身扎满银针, 七窍流血而死的太子, 开口,牙齿都在颤抖,“所以, 所以这些针不是致命伤,而且也不是我主动攻击,太子不是我杀的!”   尊郡王静静等他说完,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当日,你用针伤到了关公子,他并无大碍,说明针上并无毒药。那时候你用的针,确实是本尊为你准备的。”   “今日,你袖中百针齐发,让太子瞬间毙命,说明针上淬有剧毒。而这些针,不是出自本尊之手......是徒儿你为了嫁祸于本尊,偷偷换了针。”   闻言,尤念也是没忍住在心中惊呼了一声,好狠!   眼下事态已经明了,尊郡王真正拥护之人,必然不是这二皇子。为了笼络朝中肱骨、取信天下百姓,便找了二皇子来“弑兄夺位”。   然后,他们再将本就一直控制在他们手中的二皇子推翻,既博得了好名声,又坐稳了仙京江山。   听这尊郡王方才所言,仅仅一个“弑兄”的罪名还不够,还要给二皇子泼上嫁祸恩师的脏水。   而此时的二皇子,已经完全愣在了原地。   他完全料想不到,自己一直敬仰的师父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尊郡王轻轻踢开二皇子的手,吩咐着众护卫将全部留影石取下。   他看了看其中某个留影石记录下的影像,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这颗石头单独放入了自己的乾坤袋中。   做完这一切,他才将目光投向尤念三人。   尊郡王方才一直带着这些护卫,守在墙外的另一间密室中,自然早就知道他们三个小孩闯了进来,故而,他此时丝毫不惊讶,打量着他们三人的眼神从容自得。   他缓步向正在失声痛哭的灵水公主走去,嘴角噙着一丝笑,十分欣赏灵水的哭态似的。   这尊郡王不怀好意地太过明显,尤念不禁蹙眉,侧身挡在了灵水公主身前。   关山月见状,又一步迈到了尤念身前。   两人将灵水公主挡得严严实实,尊郡王见状却是一笑,很是随和地不再向前靠近。   他就站在原地,一边垂眸整理自己的衣袖,一边隔空与灵水说话,“公主殿下,微臣劝您,还是不要太过伤心了。”   “其实太子久久被病痛折磨,早就起了轻生之念,若不是几月前阮清怀了孩子,给了太子一丝活下去的欲望,恐怕他早就已经自杀身亡。而公主远在云梦剑阁修行,自然是连太子殿下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如今......”尊亲王轻轻瞥了一眼旁边死状惨烈的太子,“殿下您亲眼见证了兄长的死亡,亲自送走了他,为什么还不知足呢?”   这种话,别说是灵水公主,连尤念都听不进去了。   她也懒得管对方是入仙境的强者,直接开口道:“你屁话连篇,找打吗?”   闻言,尊郡王被逗得笑出了声。   他看向尤念的方向,道:“时至今日,你还妄想与入仙境的修士一战?”   “怎么......昨日那位仙尊,把你们打得还不够惨么?”   说完,尊郡王便与关山月对视,笑容十足地不怀好意。   自从进入这间密室之后,关山月有意没调动灵力。尊郡王此时仍认为,关山月的仙骨已经断了。   密室中昏暗的光线下,照得关山月面色苍白,确实带着几分病容。   他用漆黑的眼睛盯着尊郡王,道:“......果然是你。”   听到这话,尊郡王却是又笑了几声,伸手指了指自己,“我?”   “本尊可没有直接将修士的仙骨击断的本事。”   “天下英才,皆归云梦之巅所有,哪位仙尊习得这样厉害的灵技,那必然会被无上仙尊收入囊中,坐拥长老殿,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怎会如本尊这般,只在仙京,做一个小小郡王?”   他的意思是,昨日击碎关山月仙骨之人,是云梦之巅的长老。   与尤念和关山月的推测一般无二。   听这尊郡王的语气,这位长老的修为显然高于他,那便至少是入仙中阶。   钟离和,便是一位入仙中介的仙尊,而且他主攻锻造之术,并不擅长打斗,恐怕也只能堪堪压制这位刚刚到达入仙境的尊郡王。如果昨日对尤念二人出手的仙尊出手,元造仙尊怕是要落得与凌君仙尊一样的结局。   可是此时,尊亲王与那所谓的云梦之巅长老,貌似都不在此处......   尤念握紧了腰间钟离和给她的甲子令牌。   灵力悄悄注入。   这尊郡王此时着实话多,且行为也很是诡异,此次的目的不仅仅只在栽赃二皇子,一定另有阴谋。   见关山月与尤念都没有接话,尊郡王又开口,打破沉默。   他又将话题扯回了灵水公主身上,“公主殿下,你可千万不要记恨我。”   “云梦之巅插手仙京政事,早就成了传统,连凌君仙尊都不能阻止。我身为一个小小的郡王,几月前才修为到达入仙境,又怎么敢违抗云梦之巅的旨意?”   “无上仙尊要谁死,要谁登基,一声令下,便有无数能人异士赴汤蹈火。我人微言轻,没有能力逆流而行!而且,太子殿下也早早察觉出了我们的存在,他并没有反抗,甚至有意迎合。”   说到此处,尊郡王用目光环顾了一下这间密室,道:“今日太子殿下设计将二皇子约到此处,便是最好的证明。”   “太子殿下,一心求死,唯一的遗愿便是给阮清报仇。而我们,将二皇子推出去顶罪,让他永生永世被钉在耻辱柱上,让后世千秋万代都将他唾弃,让他今生不得好死,永世难以超生......不是正好遂了他的意么?”   “太子知道无法反抗我们,便用他的命,换我们惩治二皇子。公主,这是等价交换,可见我们与你们嫡系皇族之间,并没有仇怨。”   尊郡王一字一句,都在说给灵水公主听,眼神却瞥向尤念腰间的甲子令牌。   尤念心中警铃大作,不对!   尊郡王方才所说,字字句句,阴阳怪气,仿佛是在有意激怒什么人。   而元造仙尊早些年便反对凌君与无上同流合污,可见他十分看不惯云梦之巅的做派,而如今他的同门师兄被云梦之巅戕害,如果再听到尊郡王方才的那些话,自然火冒三丈。   此时,密室中只有尊郡王一个入仙初阶的仙尊,元造仙尊自认可以制服他,必定会顺着令牌的感应,来到这密室中,营救尤念三人,并为凌君仙尊报仇!   怪不得,怪不得!   他们明知道昨日关山月与尤念从那仙尊手中逃出,一直到了现在,仍没有派人马将他们再次抓捕;他们明明早就看到尤念三人闯入密室,成了这最重要的一场大计中的变数,却丝毫不加阻拦。   因为尤念在云梦剑阁中时便透露过,自己与元造仙尊关系匪浅,他们便决定将计就计,利用尤念将云造引到这密室中!   尤念敢肯定,尊亲王与那位能直接击碎修士仙骨的云梦之巅长老,就隐藏在附近,只等着钟离和彻底被尊郡王激怒,闯入密室,便现身一同将钟离和制服!   云梦之巅早在数百年前,便有意垄断天下所有入仙境以上的修士,多少有望成为仙尊的少年天才,都因不同意加入云梦之巅,而被扼杀。   这些年来,云梦之巅上的长老们修为越来越高,胃口也越来越大,开始把目光投在了早已成仙,却不肯与云梦之巅合作的修士身上。   见这架势,这些入仙境强者中,凌君仙尊首当其冲,元造仙尊紧随其后。   都成了长老们想铲除的目标。   这尊郡王方才在尤念三人面前,什么都敢说,就差把一肚子脏心烂肺刨出来给他们看,尤念便察觉出了不对。   他说得如此详细,就不怕尤念三人来日泄密?   尊郡王心中明白,尤念三人绝对不可能活着走出这个密室。   所以说得再多都没关系,只要能将元造仙尊引过来,便万事大吉!   尤念深吸一口气,挥手,道:“去!”   芋圆应声飞出,龙吟之声震耳欲聋。   事发突然,众人下意识避退,尤念趁乱扯断腰间的甲子,放到嘴边说了句什么,便将令牌彻底捏碎!   见状,那尊郡王登时变了脸色。   甲子令牌一碎,元造仙尊便不能听到密室中的声音,也不能感应到这密室的位置!   竟被这尤念察觉出了不对,将令牌损毁,让元造仙尊不能前来,坏了他们的大计!   尊郡王怒极,飞向尤念,一只手便要狠狠抓住尤念的脖子。   一黑雾缭绕的冰箭却从旁边射了过来,在尊郡王面前炸裂开来,他毫无防备,直接被击飞了出去。   关山月握住尤念的手腕,带着她飞向密室的另一边。   他此时眉间灵印亮起,整整六道黑色印记!   换完仙骨后,他的修为直接攀升到了合体期!   尊郡王稳住身形,望向关山月的方向,先是瞳孔一震,随即便明白了过来。   他也催动灵力,眉间亮起八道灵印,强大的灵力压制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很好,很好!你的运气不错,竟然找得到适合自己的仙骨!”   “可就算如此,你们以为就能抵抗本尊了吗?!”   话还没说完,他便又是一惊。   只见关山月与尤念十指相扣,两人的仙骨奇异地契合,灵脉呼应,灵力气息竟然开始交缠、融合......   他们的灵力,不是简单地叠加,而是成几何倍地迅速攀升!   紧接着,一股更强大的灵力压制从他们两人身体中激荡而出,直接压过了尊郡王仙尊级的气息! 第62章 陆拾贰 赶来   仙骨为天赐, 无论是人还是灵兽,都不能控制自己仙骨的灵髓。而茫茫人海之中,也许会存在两个仙骨极为契合的修士, 灵脉之间可以产生感应, 灵气交缠融合,使两人的修为在这一瞬间成倍飙升。   灵气融合,本是天赐的缘分。   关山月与尤念的仙骨原本天差地别,绝不可能使出这样的招式,但昨日关山月彻底换骨,将尤念上一世的仙骨灵髓引入体中, 可谓是逆天改命,生生给自己和尤念创造出一段良缘。   尤念一开始并不知情,只是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关山月的手心传入她的灵脉,紧接着, 眉间四整道亮白灵印猛地亮起!   芋圆连忙在她脑海中讲解眼下发生的状况,她堪堪明白自己与关山月的修为为何瞬间飙升,便被关山月轻轻扯了一下手。   尤念顺着关山月的力道转身, 有些迷茫地抬眸与他对视,却见他闭上了双眸,眉眼温顺又虔诚。   她感觉到关山月的手轻轻按在了她的头发上, 温柔地牵引着她仰头,与他眉间相碰。   两人的灵印轻柔贴紧。   修士的灵印是全身灵脉汇聚之处,本就敏感又脆弱, 此时关山月的修为又比尤念高出很多, 更强势的灵气不容抗拒地抚摸着她的灵印,顿时激得她向后躲去。   却被关山月勾住指尖,给扯了回来。   他似乎早就料到了尤念的反应, 所以动作很是从容不迫,勾着尤念手指的手十分熟练地滑入她的掌心,又将她向前一带。   尤念的手几乎扣在关山月的腰上。   关山月方才的做派与他的气息很像。   温柔,但却让她一时没有躲闪与应对的能力。   就像是一个缠绵悱恻的吻,气氛明明暧昧缱绻,偏其中一个人吻技高超,唇齿间悠然从容,饶是不紧不慢,仍吻得对方气呼吸渐渐不得章法,气息急促。   周身飞速攀升的灵力,让尤念没有心思再多去思考其他。   她只觉得与关山月紧贴着的眉间正在发烫,原本的四道灵印融合在了一起,又蠢蠢欲动,想与关山月的灵印呼应。   此时,尊郡王耳垂上翠绿的耳环闪了一下,一个少年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愣着干嘛?快去阻止他们融合啊!”   这声音虽然十分年轻,语气却气势十足,习惯了发号施令似的。   而身为一方仙尊,尊郡王听到这少年的声音,竟是一刻也不敢耽搁,马上抽出自己的长鞭,向尤念与关山月的方向挥去。   尊郡王以毒入道,更是依靠毒功顿悟得道,成功到达入仙境。   故而,他的长鞭上虽不见明显的药液,却是实打实淬满了剧毒,只要命中尤念与关山月中的一个,都能让对方马上失去意识。   这尚未完全施展出的融合技,自然会分崩瓦解。   尊郡王的长鞭毫不客气地向那两人抽去,可谓稳准狠。   眼见着长鞭要触碰到尤念的手腕时,水蛇毒鞭却从一旁抽了过来,两鞭的鞭身正正对上,竟是势均力敌,纷纷偏离。   是灵水公主暂时从丧兄的悲痛中抽身,出手了。   她的修为虽然远远及不上尊郡王 ,但她那本命灵器“水蛇毒鞭”却是出自钟离和之手。元造仙尊是毫无争议地天下第一锻造师,他亲自锻造的灵器,品质自然比尊郡王那鞭子好上许多。   靠着这些许的优势,以及方才尊郡王全神贯注于尤念二人,并未注意到一旁的公主。   灵水这才得以打偏了尊郡王的鞭子。   与仙尊正面对上,灵水公主后退三步,胸口一阵闷痛,喉咙深处涌来一阵甘甜。   她蹙眉,生生忍了两秒,还是吐出了一大口血来。   见灵水公主阻止,尊郡王似乎也是心中恼火,下意识提着鞭子向她走去。   他的翠绿耳环又是一闪,那个少年的声音再次传进他的耳中,只不过语气带上了几分气急败坏的意味,“别管她!先把尤念和关山月打......”   话还没说完,身旁便爆炸开来一股极强的灵力压制。   已经晚了!   他们二人已经彻底完成了融合!   关山月放开了尤念,两人的额头分离,一瞬间,他们离得非常近,尤念甚至能看清关山月的每一根睫毛。   他的眼睛,仿佛散落着点点繁星,明亮又深邃。   尤念却没看懂他的眼神。   紧接着,一道灵力屏障从两人的身体中央,向两边迅速扩散,马上将尤念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顷刻间,灵力屏障将两人包裹在其中,蓝、黑、白三色共同构成八道灵印,入仙境的灵力气息向四周席卷而去!   一种灵印,本应该只有一种颜色。   此时关山月体内的两幅灵脉,与尤念的灵脉相融合,才创造出了这个三色入仙灵印。   此时,尤念与关山月所拥有的灵力气息,并不是尤念使用混沌之体时可以比拟的。   毕竟模仿得再像,也只是模仿,而眼下尤念二人的灵力融合,是真的到达了入仙境的层次。   不只只是气息,就算是完全比拼灵力,也完全可以和尊郡王抗衡!   这尊郡王似乎是因为刚刚到达入仙境的,竟然一时被他们两人的气势吓得后退了两步。   耳环中再次传来的声音,已经是咬着牙在说了,“你躲什么!”   “他们就算完成了融合,也只是灵力的量达到了入仙境的标准!他们又没有经过天地法则的洗礼,不会是你的对手!你快上,与他们过上几招,消耗他们的灵力,最后必然可以取胜!”   尊亲王与那些云梦之巅的长老,仍然躲在暗处,指挥者尊郡王的行动。   如非必要,他们暂时不会露面。   因为,那尤念虽然将玉简给捏碎,但元造仙尊钟离和毕竟听到了前半段对话,已然知道了事前的前因后果。   他们并没有换位置,如果钟离和想要来营救尤念,并未凌君仙尊报仇,顺着玉简破碎之前的感应,也能找来这间密室。   天下第一锻造师钟离和才是更大的那条鱼。再没确定计划彻底失败之前,尊亲王与云梦之巅长老不会现身,以免钟离和感应到他们的气息,识破诡计。   尽管这少年之声指导得很是清楚,尊郡王仍像一时没反应过来似的,又向后退了两步。   他耳上的翠绿耳环疯狂闪烁,那少年的声音愤怒得好像要将这尊郡王拆吞入腹,“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本尊让你上啊!”   “昨日你和我们围攻凌君时,便畏首畏尾,不听从本尊的指挥!否则那凌君仙尊早就被击杀,哪里会是如今仅仅断了本命宝剑,这种不痛不痒的伤!”   剑修一旦与宝剑结契,宝剑便会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本命宝剑断裂,与人断了双腿、双手根本无甚区别。   而这位拥有少年之音的仙尊,却将本命宝剑断裂,称为“不痛不痒的伤”,可见其的冷漠与狠戾。   不亏是坐拥云梦之巅长老殿的仙尊,在无上身边浸淫百余年,将她的做派与品行学得是七七八八。   听到这位长老的责备,尊郡王才狠下了心似的,又将手中的鞭子拿了起来。   可不知为何,他抽出的鞭子,方向竟然歪向了灵水公主!   尤念此时正认真注视着这尊郡王,马上发现了他的动作,与他同时向灵水公主的方向奔去。   尊郡王的状态十分奇怪,说他已经乱了阵脚,可他的鞭子仍然当得起稳准狠三字。   灵水公主看着那鞭子临近眼前,顷刻间寒毛竖立。她方才抵抗尊郡王,已经受了内伤,此时断然没有还击的能力,一时间,甚至觉得自己死期将近。   ……可若说这尊郡王仍然保持着理智,此时又为何不听长老指挥,将矛头指向了灵水公主?   尤念此时一心营救灵水,没有心思去思考这尊郡王的动机。   尊郡王的鞭子虽然狠戾,却掐准了时间似的,给尤念留了一丝先机。   她将灵水公主扯过来的下一秒,尊郡王的鞭子便“啪”的一声抽在了地面之上。   剧毒瞬间将那片地面腐蚀得冒了白气。   灵水公主逃出生天,直接脱力跌在了尤念怀中。   于此同时,芋圆的声音在尤念脑海中响起。   <   叮!任务完成!   “吊死鬼符”已存入识海!   灵气已储备,宿主可选择适当时机炼化,完全炼化成功后修为可达到“元婴初阶”。   >   经过成功推断出太子与二皇子间事、熟知宫中密道,再加上危急时刻救下灵水的性命,成功让灵水对尤念彻底信服。   任务完成!   眼下,尤念与关山月灵力融合,维持在了入仙境,正是需要更多灵力的时候。   这能让尤念修为达到“元婴初阶”的灵气,此时不炼化,更待何时?!   尤念瞬间将这股灵气调动,以最快的速度在灵脉中循环运转,修为极速攀升。   普通修士的修为从金丹突破到元婴,要领悟一丝所修之道,冲破一道壁垒,而尤念并不需要这些,她只要灵力的积累到了,便会自然而然地提升境界。   此时情况危急,她的修炼速度又快了数倍,不过几息,便将灵力彻底炼化,修为到达“元婴初阶”!   她与关山月融合后的气息也瞬间继续向上攀升!   而惊喜,不止于此。   密室上空突然传来轰隆雷鸣......天地法则降临,成仙的天雷竟然到了!   天地法则庞大的气息锁定在关山月与尤念两人身上,此次“顿悟得道”的天雷,竟是同时给两位修士的!   灵力融合,虽然少见,可也不是完全没有。   但靠融合后的修为到达入仙境,而引来天地法则的,根本是闻所未闻!   只有被法则气息锁定的尤念二人,明白自己这是因何得道。   他们二人虽是剑修,可此时却并非以剑入道,是尤念与关山月完美契合后,强大的灵力气息引来的天地法则。   融合,不仅仅是仙骨、灵脉、灵力,还有心灵与精神。   尤念的修为到达“元婴初阶”之后,两人间变得更加坚不可摧的灵力屏障,将二人推至旁若无人的境界。   无法分割的契合,此时此刻,仿佛世间只有彼此两人。   此道,名为“灵犀道”。   一直隐藏在暗处的云梦之巅长老见状,暗叫不好。   此时他与尊亲王再不出手,尤念三人恐怕真的能逃出去!   谁曾想,他与尊亲王刚刚迈进密室,便从天而降一把金光闪闪的宝剑,狠狠插入了他们脚前!   这宝剑正是赫赫有名的“凌君剑”!   紧接着,元造仙尊缓缓落地。   尤念方才捏碎玉简时,说了一句话,并不是“你别来”,而是“你别一个人来”。   于是钟离和带着凌君剑一起来了。   并在路上,给这剑的破裂之处,打了一个临时补丁。 第63章 陆拾叁 师尊?   昨日云梦之巅的长老、尊亲王、尊郡王三人, 合力将凌君剑击断,凌君仙尊本来是身受重伤,陷入昏迷, 不知何时才能苏醒。   但钟离和可是天下第一锻造师, 虽然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凌君剑彻底修复,可是打个临时补丁倒是不难。   此时,凌君剑插在地中,金光闪闪,周身灵气震荡, 足足有巅峰时期的十之八//九的气势。   凌君以剑入道,修炼至今,早已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   故而凌君剑到,犹如凌君仙尊亲临。   钟离和向前两步, 手轻轻扶住凌君剑的剑柄,手心灵气氤氲。   金光一震,将对面的二人又逼退了数步。   钟离和看向眼前气得咬牙的少年, 道:“蚀骨手莫迁,好久不见......哦,不对, 现在应该叫你蚀骨仙尊。”   “想当年,本尊到达入仙境时,你还在苦苦冲破合体与大乘间的屏障, 如今竟然和本尊同样达到了入仙中阶。想来是云梦之巅的风水养人, 让你这修炼速度快得......可以与鬼修相提并论了。”   钟离和并不是在真心夸赞这莫迁修为提升得快。   而是在阴阳怪气,暗指对方明明修习邪门歪道,却不敢承认。   当初, 蚀骨手莫迁绝对算不上是有天赋的修士,放眼修真界也是十分平庸,之所以能被云梦之巅选中,是因为他那一手能直接攻击到修士仙骨的特殊灵技。   对于不愿加入云梦之巅,又没有其他背景的天才修士,毁掉他们的仙骨,便是断了他们仙路的最好方法。   莫迁便是替云梦之巅,消除潜在这些威胁之人。   这种勾当,实在是不太光明,故而云梦之巅一开始并没有对外承认莫迁的身份。   直到某一天,莫迁不知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修炼速度攀升,极快到达了入仙境。   仙尊的数量,即使是放在云梦之巅,那也是一只手数得过来的。   于是无上仙尊亲封莫迁为大长老,并将他的尊号“蚀骨”二字刻在了长老殿之上。   不过,云梦之巅虽然承认了莫迁,但修真界中人,一直对他颇多议论。   诡异的蚀骨灵技、突然攀升的修炼速度......怎么看怎么像走上了歪门邪道。所以,有关猜测他偷修了鬼道的流言,一直甚嚣尘上。   云梦之巅中,也是暗流涌动,长老之间也有结盟、敌对。   对鬼修恨之入骨的断情长老项衡,与这蚀骨长老一直很不对付。而莫迁一派,自然因此与项衡对立,经常会给他使绊子。   无上仙尊日理万机,对这些长老间的小打小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项衡不善拉帮结派,修为又比莫迁低上很多,在莫迁的敌对下,在云梦之巅的生活算不上愉快。   饶是如此,项衡也从不服软,仍然再三向无上仙尊谏言,要求彻查这莫迁所修之法,与鬼道究竟有没有干系。   云梦之巅要留着莫迁,去清扫那些不服从的少年天才,必然是不可能对他出手的。   于是无上每每无视项衡的谏言。毕竟只要不查,就不会知道莫迁与那些邪门歪道的联系,既然不知道,那便能冠冕堂皇当做没有。   在这样的纵容之下,莫迁也是越来越嚣张,近些年来,做了许多先斩后凑之事。   比如,此次无上仙尊只让他易容伪装成仙京的三皇子,搅乱仙京政权,伺机夺位登基,好让仙京也被云梦之巅掌握。   而试图击杀凌君仙尊、元造仙尊,以及对尤念和关山月出手,皆是莫迁自作主张。   莫迁知道,如果自己做了这么多无上仙尊并没有允准之事,却没有将正事完成......无上一定会用常人难以想象的酷刑惩罚他,教他生不如死。   所以,这仙京的皇位,他必须要得到!   此番便是背水一战,你死我活!   故而,莫迁冷笑一声,道:“你、这剑、那两个引得天地法则降临的小鸳鸯......”   他边念叨着,边用手指向自己所说之人,“......我、尊亲王,尊郡王。”   “三对三,谁能胜,还不一定呢!”   若按照纯粹的实力来算,莫迁所说的这六个,确实都是势均力敌的入仙境以上。   不过听完这话,元造仙尊却是一声嗤笑。   他垂眸,好整以暇地摩挲着凌君剑,好言提醒,“你确定是三对三,不是四对二吗?”   闻言,莫迁瞳孔一震,背后顿时被激起一阵冷汗。   他将目光投向站在一边的尊郡王,心中思虑万千。   方才若不是这尊郡王办事不利,没早早将尤念与关山月解决,事情必然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可他毕竟是能修炼到入仙境界之人,有可能真的蠢到了那种地步,连莫迁的指令都不能照办么?   事实上,昨日围攻凌君仙尊时,莫迁便因这尊郡王的不配合,而怀疑过他的用心。   不过,尊郡王乃是尊亲王的亲弟弟,而尊亲王跟随无上仙尊多年,是绝对信得过之人,再加上尊郡王言辞恳切,尽力弥补自己的过失,莫迁又一时无别人可用,这才暂且相信了尊郡王。   察觉到莫迁的目光,尊郡王双眸睁圆,边向莫迁走去,边恳切道:“长老难道是在怀疑我吗?我可是亲王的弟弟啊,怎么可能有异心呢?”   他的面容隽美昳丽,双眸狭长,自带三分风情,一身绿色蟒袍却将他的气质衬出了几分阴毒的意味。   尚不等他走近莫迁,钟离和便狠很甩了下袖子,一具尸体从乾坤袖中甩出,“哐”的一下砸在了尊郡王与莫迁之间。   莫迁身后的尊亲王看清那尸体,连忙走了过去,踉跄两步,直接扑倒在地。   ......那是尊郡王的尸体。   这尸体已经腐烂了大半,面容已然瞧不清楚,但其身上的仙骨却能清清楚楚地证明身份。可见,真正的尊郡王已经死了很久,恐怕从莫迁他们回到仙京之后,接触的都是一个易容技术高超的冒牌货!   而现在活着的“尊郡王”,正冷漠垂眸,看着扑倒在地,一时无法接受弟弟死讯的尊亲王。   片刻后,他笑了一声,回眸与钟离和对视,语气中带着一点娇纵的小埋怨,“元造仙尊,你看破何须说破?我们里应外合,岂不是能将这两人一网打尽?”   钟离和侧眸瞥他一眼,“与你合作?本尊恐怕无福消受。”   这“尊郡王”将莫迁玩弄在股掌之间这么久,若真的想全力阻止仙京惨案的发生,断然不会拖到现在。他十有八//九也是目的不纯,另有阴谋。   仙京是块大肥肉,他必然也是顺着味道,找过来的吃人野兽。   此时这间小小的密室,足有三方势力在角逐。而钟离和点明,是这擅长伪装之人杀害了真正的尊郡王,并一直在利用莫迁。   激起这两方的仇怨,钟离和这一方自然更加安全。   果然,尊亲王已经被激怒。   他不顾莫迁的阻拦,上前数步,灵力震荡,吼道:“你究竟是谁?”   “尊郡王”勾唇一笑,抬手向自己的眉心点去,“兄长,你猜猜看。”   尊亲王咬牙道:“你受死吧!”   “既然你想打......”他并不是很在乎的样子,“那我们就换一个地方,好好打喽。”   他纤长的手指点向眉间的同时,整整八道灰色灵印亮起。八道灵印共同勾画出一个十分瘆人的骷髅,并且向外投射出一阵光影。骷髅头瞬间放大,最后化作一阵浓烟,“嘭”的一下四下爆开,将尊亲王卷入其中!   众人的视线一下被遮住,等到浓雾散去后,两人连同密室中的护卫们,都已经彻底没了踪影。   方才那骷髅头,显然是一个极其高超的空间灵技。   莫迁瞳孔巨震,下意识要去追。   却听见钟离和淡淡道:“这人能做到这种程度,必定不是等闲之辈。”   “他一定是专修空间之道的顶级高手。术业有专攻,你想现在找到他们,恐怕是天方夜谭。”   钟离和握剑的手猛地一用力,将凌君剑从地上拔出,直指莫迁,道:“不如先把你我之间的账算清楚!”   凌君剑其上有凌君仙尊的灵识,可以自主进攻,实力与钟离和一样,都在入仙境以上。   眼下,以二打一,莫迁很快便招架不住,四处逃窜。   不多时,莫迁飞出了这间密室,而钟离和与凌君剑也马上追了出去。   密室之中,天地法则仍然在洗礼着尤念与关山月的仙骨与灵脉。   他们二人十指相扣,眉间灵印相贴,悬浮在巨大的灵力屏障之中。   而灵水公主坐在一边,努力消化这方才短短几个时辰发生的一系列大事。   一旁的二皇子早已因为失血过多,而晕死了过去。   突然,又有一个身影从天而降。   灵水今日受惊吓太多,下意识向后退去,在看清来人的面容后,才慢慢松了一口气。   是项衡。   他衣服背后都是血污,却仍是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   他一边转动着手中的佛珠,一边扫视这一片狼藉的密室。   项衡身为云梦之巅的长老,本有责任阻止莫迁违背无上仙尊的命令,乱开杀戒。   可是他身上的伤还过严重,费力赶来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他什么也来不及做,一点也帮不上忙。   没有任何用处。   天地法则渐渐散去,包裹着尤念与关山月的灵力屏障慢慢落地。   灵力还在灵脉中激荡往来,关山月却反常地睁开了眼睛。   他先是不动声色地看了一会儿项衡的背影,然后扯起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开口唤道:“师尊?” 第64章 陆拾肆 苏醒   听到这声音, 项衡转过身子,看向关山月。   密室中的光线有些暗,但关山月的面容还算清晰。   他很白皙, 纯白的长袍在一片昏暗之中, 微微发光,映得他眼眸深邃,瞳仁如若点漆。   他的眉尖微微挑起,明明是无辜疑惑之态,项衡却不知为何从他这眼神中读出一森森敌意。   项衡垂眸,看到了关山月仍与尤念紧握的手, 眉头微蹙。   关山月却是又浅浅地笑了一下,眼眸弯弯,犹如明月,“师尊, 您不是受了伤么?怎么也赶过来了?”   项衡眉间舒展,又变成那面无表情之态,用灵魂之力激荡发声, “你怎知我受了伤?”   说到此处,他抬眸,对上关山月的眼睛, “你当时不是昏过去了么?”   “是......”项衡停顿片刻,“尤念和你说的?”   项衡的眼神意味不明,但绝对算不上友善。   不过关山月不卑不亢, 颇为从容与他对视, 眼中含笑,“师姐倒是一个字也没提起过师尊的伤,想来是今天一系列情况太过危急, 忙忘了。”   项衡:“......”   关山月继续道:“昨日我没有彻底昏迷,依稀记得是师尊您救了我们。今天才得知昨日对我们出手的原来是蚀骨长老,所以推测您受了重伤。”   “师尊您和蚀骨师尊同为云梦之巅长老殿的主人,相互应该了解。既然知道蚀骨手段狠辣,还出面救出我和师姐,真是大义之举。”   听到关山月这话,项衡轻轻叹气,将眼眸垂了下去。   他转动手中佛珠,道:“我知道,蚀骨长老对你们下杀手,你们心有愤恨。可这绝对不是无上仙尊的命令。”   关山月的笑意渐渐凝固在眼眸之中,开口,声音却与方才无异,“对我们下杀手,不是无上仙尊的命令......那无上仙尊原本的命令是什么?为什么要派座下长老,到仙京中来呢?”   闻言,项衡手中转动佛珠的动作一顿。   他沉默片刻后,道:“无上仙尊的旨意,我等无权置喙。”   “她必定是心怀天下苍生,几番权衡之后,做出最稳妥的决定。”   关山月似乎觉得这话太过荒谬,垂眸嗤笑了一声。   他的面容本来就是昳丽一挂,颜色甚浓,此时做出深刻生动的表情,便能更好地渲染出他的隽美。一瞬间,勾人魂魄,不可方物。   他有时候甚至会怀疑,无上仙尊是不是给这项衡下了蛊。   无上确实是项衡的救命恩人,可这恩情竟厚重到了此等地步,让项衡只要面对与无上仙尊有关之事,便是非不分,愚忠至此?   不过项衡那场童年遭遇,确实对他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当年,众人皆对那个有鬼修血脉的小女孩避而不及,只有项衡所在的村落收留了她。不久后,小女孩走火入魔,屠尽村民,只有项衡一人被无上仙尊救下。   父母临死前曾叫他闭上嘴,别出声,所以后来他连说话都甚少将嘴张开。   所以项衡便坚信,所有与鬼道有关之人,皆会为祸人间;所以他坚信无上仙尊心怀大善,所作所为皆为天下苍生。   他这一生仿佛只为那一段童年往事而活。关山月以前曾觉得他可怜,现在只觉得他蠢得可以。   而一个人若太蠢,是会害到别人的。   察觉到了关山月的不满,项衡又补了句,道:“蚀骨长老抗旨行事,一定会受到无上仙尊的严惩。”   关山月抬眸看他,问道:“那师尊你呢?”   项衡一愣,“什么?”   关山月却并不再回话,只是用漆黑的眼睛望着他。   以前,项衡贯会用这种方式,来逼迫对方重新思考所行所说的不妥之处。现在却是关山月反客为主了。   关山月的眼神是近乎空洞的,方才的笑意消失殆尽,饶是他的面容十分亲和昳丽,配上这种表情,瞧起来也十分瘆人。   项衡似乎明白过来了什么,回应道:“作为师父,我没有保护好你们;作为云梦之巅的长老,我没有阻止同门莫迁的罪行。我几次三番地失职,蚀骨长老莫迁被制服后,我会回云梦之巅领罚。”   “师尊,倒也不至于去领罚。”关山月却是又微微勾起了嘴角,垂眸看向自己和尤念紧扣的手,“毕竟没有保护好我与师姐、没能阻止蚀骨长老乱开杀戒,并不是因为师尊你没意识到要这样做,而是纯粹因为能力有所不及。”   他这话说得着实算不上客气,甚至有几分刻薄的意味,但偏偏他的语气极为淡然。   只显得游刃有余,半分也不教人觉得讨厌。   关山月半垂着眼睛,睫毛纤长湿润,“师尊只要心中明白,你昨日搭救我与师姐,乃是天经地义,你的分内之事,实在算不上什么恩德......”   “所以。”   说到此处,他话音一顿,缓缓抬起眼睛与项衡对视,双眸微弯,眼含笑意。   “不论师尊你受了多严重的伤,都不必再说与我师姐听了。”   关山月心中知道,项衡的仙骨一定受了伤。   但项衡是上天选中,渡劫后便可成神之人,身体中有神骨。虽然项衡并不能切实感受到这神骨的存在,可神骨的给他的好处,却是实打实的。   这种天选之子,就算仙骨受伤,神骨也会用神髓滋润,仙骨自然可以恢复。   如果他哪天重伤死去,尤念自然会知道。   但他既然早晚都会没事,就不必告诉尤念,省的她一时不知该难过,还是该开心。   闻言,项衡面不改色地将目光移开。   他转动佛珠的节奏乱了几拍,但语气仍然丝毫不变,“自然如此。”   “既然你醒了,这密室中的几人便由你安顿。我去同元造仙尊一起,与莫迁周旋。”   其实,项衡也知道钟离和有凌君剑在手,必定能将莫迁制服。他只是觉得自己在这密室中非常压抑,下意识找了一个理由逃离。   故而,说完这话,他便转身向上飞去,离开了这里。   *   在天地法则法则的洗礼之中,尤念彻底脱胎换骨。   这个过程进行了很久,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尤念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床榻之伤上,通身过于舒畅,以至于反而有些使不上力气。   一只有些凉的手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虚虚拖住她的腰,轻轻将她扶了起来。   “师姐。”关山月身上熟悉的气息渐渐贴近,“你醒了。”   尤念刚刚醒来,视线慢慢变得清晰。   她对上关山月漆黑的眼睛,思绪也渐渐回笼,顿时有些焦急地反握紧他的手,问道:“怎么样了?”   关山月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师姐你放心,元造仙尊听到你的提醒,先去将凌君剑暂时修补,才赶到密室中来。元造前辈,没有危险。”   “而且......‘尊郡王’其实是被人假扮的,真正的尊郡王早已被这人杀害。所以最后是三打二,云梦之巅一点也没讨到好处。”   尤念闻言,微微睁圆了眼睛,“尊郡王......”   她思索了片刻,才道:“怪不得他对付我们的时候,笨手笨脚的,原来是有意与云梦之巅作对。”   关山月任由尤念紧紧握着他的手,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是啊。虽然不知道这位究竟属于何方势力,搅动这仙京风云中又是何目的,但他也算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尤念沉默了片刻。   她与关山月乘三千剑阵来到仙京之前,曾与那二皇子打过一架。   那次,二人比拼的是混沌之体,而二皇子模仿得便是自己的师父尊郡王的仙尊气息。   而尤念用心感受了一番,将二皇子的招式全然模仿了过来。   现在再仔细回想,尤念觉得自己当时模仿的气息,有一丝鬼修的味道。   她蹙眉,心中思虑万千,道:“他可能是来自极远之地吧。”   .....可三皇子当时模仿的是自己朝夕相处的师父,那岂不是说明,他的师父并不是真正的尊郡王,而是这位伪装成尊郡王的鬼修?   他究竟是在多久之前,就杀掉了真正的尊郡王,取而代之在仙京皇宫中潜伏了啊?   听到尤念这样说,关山月也不多问。   他微微垂眸,语气温和,“也许我们和他还会再见的,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他的身份和目的了。”   说完,他也不过多解释,拿起放在一边的药碗,手中氤氲冰属性的灵气,将滚烫的药中和得温了些。   关山月握住瓷勺,拿到尤念面前,微笑道:“师姐,这是控制灵力的药。”   尤念有点诧异,但还是先抿了一口。   将药咽下,她才看着关山月问,“为什么给我喝这个?”   闻言,关山月也是一愣。   他眉尖挑起,又轻又不解地唤了一声,“师姐。”   若仔细去听,依稀可以听出他语气中微微的埋怨意味,“你不知道为什么要喝,怎么就先喝了?”   尤念理所当然道:“不是你喂我的吗?你总不可能喂我毒药吧?”   关山月垂眸浅笑。   狭长的眼眸弯起,一瞬间冲破他温顺亲和的气质,显出几分勾魂夺魄的魅惑来。   他伸手,将眉间的龙鳞摘下,灵脉中灵力运转,灵印亮起。   此时,他的灵印足有六道半,却是三道蓝,三道黑,那剩下的半道,竟呈现亮白之色。   是尤念灵印的颜色。   关山月解释道:“师姐,你与我共同顿悟灵犀道,被天地法则洗礼。我的两幅灵脉已经融合,而你的灵力气息,也混入了我的灵脉之中。”   “如今,你我的灵力皆是焕然一新,需要服用这种控制灵力的药,帮助我们调动......”   尤念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关山月的话,全部注意力都在关山月的灵印上。   三色灵印,闻所未闻,难道她自己的灵印也变成这个样子了吗?   想到此处,她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指尖向关山月的眉间探去。   关山月见状,也停止了自己的解释。   他微微垂眸,看向尤念的手,眼神说不出的专注、温顺。   紧接着,他闭上了眼睛,俯身,主动将自己的灵印与尤念的手指相碰。   尤念的指尖刚刚好点在他的灵印中央,   一瞬间,仿佛触电,尤念只觉得自己全身的灵力都疯狂向指尖涌去。   就好像关山月的灵印有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引力一般。   尤念甚至觉得自己的理智也在快速消散,竟然迅速进入冥想状态。   她连忙把自己的手拿了下来。   关山月却顺势扯过她的手。   此时,尤念眉间的灵印已经亮起,被关山月拉过去,只见他俯身靠近,微微低头,与她额头相碰。   贴在一起的两个三色灵印,顿时发光。   气息交缠。 第65章 陆拾伍 寻救   四周空间中的灵气都朝床幔中的两人涌来。   尤念只觉得自己和关山月被灵气屏障包裹在了一起, 整个人非常自然地进入修炼状态。她不禁握紧了关山月的手,身体向他贴去,天地间充盈的灵力在两人周身运转, 紧贴的灵印愈发滚烫。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 尤念第一次有了从外界吸收灵气的感觉。   从前,她都是完成所谓的任务之后,灵脉中便会产生足够让她进阶的灵力,供她炼化后,便可以提升境界。   表面上来看,这是一条极其容易的修为晋升之路。   实际上, 却是无上仙尊为尤念设下的限制。她虽然让尤念重活一次,但却对她的修炼全权把控,尤念必须按照她设下的任务行事,才能提升修为, 否则,就会永远在原地踏步。   然而,无上仙尊虽然是当今修真界的第一强者, 却也无法与天地法则相抗衡。   尤念与关山月一起顿悟“灵犀道”后,无上仙尊在她身上种下的修炼限制逐渐丧失了原本的作用。   天地间的灵气进入尤念的身体,沿着灵脉, 运转一周,尤念能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正在提升......   关山月也察觉到她的变化,手顺着尤念的手臂向上, 慢慢环到她的腰间, 正准备将她抱住之时,房门突然被踹开。   一个气息完全相反,却又十分汹涌的灵力冲进这个房间, 包裹着尤念与关山月的灵力屏障瞬间被冲击而散开。   他们二人的冥想状态也马上被打破,从修炼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   而冲入房间的不是别人,正是钟离和。   他此时面红耳赤,喘着粗气,瞧起来十分愤怒,嘴中大骂着,“太嚣张了!太嚣张了!!”   钟离和因为太过愤怒,而根本没有注意到,被自己打断的尤念与关山月有些怪异的表情。   片刻后,尤念轻轻咳了一声,放开关山月的手,道:“前辈,怎么了?”   钟离和闻言,气呼呼地走过来,坐在了床榻旁的椅子上。   他将凌君剑抱在怀中,气得七窍生烟,咬着牙道:“本尊本来和凌君剑一同,将那蚀骨手莫迁制服!眼看着便能将他绑入仙京大牢,好好审问他一番,将无上仙尊意欲染指仙京的野心公之于众!”   “谁曾想,竟被那项衡阻止,将这莫迁带回了云梦之巅!”   尤念闻言,蹙眉道:“前辈,项衡并不是你的对手,怎么会从你手中把莫迁带走呢?”   “你们还不知道吗?”钟离和也有些诧异,“那项衡也突破大乘,到达入仙境了。”   关山月原本垂着眼眸,听到这话,倏地将眼睛抬起。   他眉头微蹙,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心中跟着冷笑了一声,但脸上的表情还保持着懵懂和疑惑。   尤念也有些发愣,“......这么快。”   钟离和轻轻叹了一口气,回应道:“倒也不算快,这项衡到达大乘境已经足有十年,此次顿悟得道,有些突然,倒是真的。”   “本尊猜测,应该是他前几日曾与莫迁交手,身后重伤,危急情况之下,意志顽强,不仅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还使得境界得到了提升。正所谓不破不立,置之死地而后生。”   尤念似乎不是十分关心项衡成仙之事,还在一心纠结莫迁被云梦之巅带走。   她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道:“前辈,就算项衡境界提升,也绝对不是您和凌君剑的对手。我还是不懂他为何能将那罪魁祸首带回云梦之巅。”   钟离和又是叹气,垂眸看向握在自己手中的凌君剑。   他的手摩挲过凌君剑金光灿灿的剑柄,道:“昨日三个仙尊围攻,这剑伤得不轻,就算是本尊,也只能将他临时修复。而方才,凌君剑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本尊就算自己要逞能,也万万不能拉着凌君剑一起,如果伤及了这剑的根本,恐怕就算是神明降临,也不能让昏迷的凌君仙尊苏醒了。”   “更何况那项衡身上戴着无上仙尊的令牌,如果本尊强硬抵抗,无上那个疯女人,很有可能会再派一位仙尊到仙京中来。无论如何,都得将那莫迁带走。”   “有无上仙尊坐阵云梦之巅一日......”说到此处,钟离和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旁人就永远得向这位说一不二的女皇帝妥协。”   以往,钟离和也像其他仙尊一般,为了保全自身,尽量满足云梦之巅对他们的要求。   他曾为云梦之巅的十三位长老锻造灵器,也曾帮云梦之巅培养了数不胜数的锻造师,现在想想,只觉得自己助纣为虐。   元造仙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解释清楚,尤念很是不甘,没忍住锤了一下床榻,道:“有无上仙尊这么个唯我独尊的主子,真是便宜项衡那厮了!”   钟离和:“......”   钟离和:“尤念,那项衡真的是你千辛万苦求来的师父吗?你怎么言语之间,半点也不向着他,还好像很厌恨他的样子。”   尤念闻言一愣,一时想不出要如何回答。   实话实说,项衡又蠢又死板,浑身上下,除了长得还算看得过去,哪里还有什么优点?尤念深受其害,怎么能不讨厌他?   按理说,昨日项衡出手,在那莫迁手下救出了尤念与关山月,尤念应该对他有所改观。   但是不知为何,尤念心中提不起一丝感激来。   她抿了抿嘴,正想着要如何应答,关山月便把话头接了过来。   他微笑着道:“前辈,师姐一向嫉恶如仇,帮理不帮亲的。此番云梦之巅插手仙京的政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是无上仙尊的权欲心作祟,试图染指他人的江山。师姐自然对云梦之巅一派,感到愤恨。”   “帮理不帮亲?”   钟离和细细品味了一遍这句话,眼神在尤念与关山月之间游转,突然很是不正经地笑了一下,“那如果是关公子你犯了错,尤念也会帮理不帮亲吗?”   听到这话,关山月愣了一下。   他将身子向后退了退,垂下了眼眸,不好意思了似的,没有回答。   尤念:“......前辈,都这种时候了,你怎么还不正经。”   “这有什么不正经的?”钟离和却是不服,“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嘛。你们这些年轻人,不就是谈个恋爱吗,还不许别人说了?”   元造仙尊显然是误会了尤念与关山月的关系。   不过这倒也不怪他,他们两人方才一同顿悟了“灵犀道”,旁人自然认为他们心意相通、亲密无间。   钟离和的话刚一说完,尤念便察觉到了关山月看过来的目光。   她转头,对上关山月的眼神。他的眼睛好看得紧,眼角尖尖,眼尾微微上扬,含情又含笑。此时他的眼神认真又专注,看过来,就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尤念一人,脉脉情深,几乎教她招教不住。   有个词叫“媚眼如丝”,描述眼神妩媚勾人,用来形容关山月却不太恰当。   他的眼神,半分也不媚,相反纯粹真诚得很,勾人却更胜那些故作风情的目光。   他只是认真地看着她,莫名虔诚温顺,对元造仙尊的误会,并不给予否定或肯定的答案。   仿佛只等着尤念回答,不论什么答案,他都接受,并全盘照做。   尤念已经到了嘴边的解释两人关系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她哽了一下,直接转移了话题,“前辈,这被击断的凌君剑,何时才能修复啊?昏迷的凌君仙尊,又何时才能醒来?”   提及此事,钟离和也是十分发愁。   他“啧”了一声,重重敲了下凌君剑的剑柄,道:“那莫迁也算略懂锻造之术,击断这剑,正在要害之处,就算是本尊,也没把握在短时间内将这剑完全修复。”   “凌君仙尊的剑道登峰造极,早已人剑合一,故而凌君剑彻底被修好那日,他自然会苏醒过来。”   尤念重复了一遍钟离和话中的几个字,“没把握在短时间内......”   可是眼下,凌君仙尊一脉最后一个男丁,那皇太子已经殉情身死。   满朝文武虽大多拥护凌君这位先帝,但也都有自己的野心,眼下的状况是不可能不闹的。而当今圣上的皇位本就坐得不稳,如今又出了这样的大纰漏,怕是彻底镇不住朝臣了。   都不用去看,也可知眼下的仙京政局一定是乱作一团。   如果凌君仙尊不及时醒来,主持大局,后果不堪设想。   从某种角度来看,无上仙尊的目的也是达到了的。   她成功将仙京搅得天翻地覆,若凌君仙尊昏上个三年五载,她趁乱将仙京收入囊中,也不是不可能的。   关山月开口道,“元造前辈,您也不是不知道,凌君仙尊必须尽快醒来。”   “要他尽快醒来......也不是没有办法。”   不知为何,说到此处,钟离和的声音小了下去,“本尊擅长创造、锻造新灵器,修补之术,虽然也比大多数锻造师高上许多,却也、却也算不上顶尖的。”   他极快地说了一个人名,然后道:“把他请来,说不定能有办法。”   尤念根本没听见,向前倾了倾身子,问道:“谁?”   钟离和看着尤念的贴过来的脸,瞥了下嘴,不耐烦吼道:“花冷!春泥城的花冷!”   “本尊和他不对付,而且听说他一家子被骨皮妖母害惨了,近些日子来,连过去的恩人都不理。本尊也算是他的死对头了,定是请不动他的。”   “只能你们去试试了。” 第66章 陆拾陆 婚事   元造仙尊钟离和到了如今这种境界, 每一次出手,都可以算得上是价值连城,真正配得上让他锻造灵器之人, 自然也是少之又少。   而当今真正活跃在锻造界, 最富盛名的锻造师,便是春泥城的城主花冷。   当初,尤念与钟离和初见。   在云梦剑阁的雷刃场之外,钟离和让尤念猜他的身份,尤念便猜他是这花冷城主。   “他算个屁!”   尤念至今都还记得,钟离和在听到她的猜测后的回应。   ......可见并不是元造仙尊夸大, 他与花冷确实是不太对付。   而且如今仙京朝堂乱成一团,有钟离和这位仙尊坐阵自然更加稳妥。   故而,去请花冷前辈出山的任务,便落在了尤念与关山月身上。   此次出行, 尤念第一次尝试自己御剑。   无名剑通身透明,犹若无物,御剑其上, 外人看来,就像是踩在空气之中飞行一般。   虽是第一次自行御剑,以往也并没有系统学过什么御剑法决, 但尤念与这无名剑极为默契,向春泥城飞去,又快又平稳。   跟上关山月的速度, 并不费力。   两人并肩而行, 树与云向后飞去,清风与阳光一同轻柔抚摸面颊。   明明此行任务重大,却也教人心中生出一丝惬意之感。   尤念不禁想起方才在仙京皇宫时, 钟离和问的那句,“那如果是关公子你犯了错,尤念也会帮理不帮亲吗?”   她思索了一会儿,竟然发现自己没办法给出答案。   于是她微伸出手,扯了下关山月的衣袖,道:“你说我对项衡帮理不帮亲,那如果换成是你犯错,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关山月顺着尤念手的方向,微微转头。   他听到这个问题之后,似乎很是困惑,看着尤念,眨了眨眼睛,道:“师姐,我不会犯错。”   尤念没忍住笑了一下,“你这个回答也太讨巧了。够聪明,但不够真诚。”   闻言,关山月毫不犹豫地反驳道:“才没有。我说的是真心话。”   尤念其实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关山月的态度这么认真。   她有些发愣,只与关山月对视着,一时没想好要如何回话。   他看着尤念的眼睛,片刻后,开口道:“师姐,其实这世上大多数的‘坏人’都意识不到自己的坏。因为他们所坚守的‘理’和世人不同,所以就算按照自己的‘理’行事,也会被认为罔顾礼法、罪恶多端。”   关山月的眼睛很亮,看人时一贯真诚而热烈,但不知为何尤念此时从中看出到了一丝失魂落魄的感觉。   “师姐,我同你一起顿悟得道,是你我心意相通的证明。所以我们心中的‘理’自然是相同的。所以就算有一天,师姐你做了天下人都认为大逆不道之事,我也能完全理解你、支持你、保护你,不会觉得你犯了错。”   “若换成我,师姐亦会如此。”   他心中清楚,尤念如果想彻底摆脱情蛊,换得自由身,有朝一日,必然要将项衡的神骨抽出,亲手捏碎。   作为徒弟,对师父做出此等残忍之事,神骨一事又难以公之于众,到时候不知要如何物议沸腾,将尤念唾骂成千古第一的不孝子。   此时两人灵脉中的灵气相互呼应,也能隐隐体会到彼此的心情。似乎是关山月心绪大动的缘故,尤念心中没来由一阵难过。   她拽着他衣袖的手,几乎是下意识滑动,攥住了他的手,“怪我,怪我,竟然问你这么无聊的问题。”   尤念轻轻勾了一下关山月的手指,笑得眼睛弯弯,“你说得都对,我们两个心有灵犀、心意相通,永远都站在一起。”   听到这话,关山月眼中才又带上了一点笑意。   他垂眸,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   云梦之巅,占星殿中。   无上仙尊正坐在自己的宝座之上,垂眸看着跪在下方,全身上下鲜血淋漓的蚀骨手莫迁。   她一手扶在宝座上,一手握着权杖,微微摩挲着。   这银白权杖就是无上仙尊本命宝剑的化身,所以她摩挲权杖的动作 ,所代表的意义非常危险。   就像是刽子手行刑前,在磨刀石上刮蹭着自己的砍头刀一样。   无上仙尊身居高位百余年,深不可测,一向是喜怒不行于色的。   但此时她的表情,绝对算不上愉悦,看着莫迁的眼神是空洞得近乎残忍。   此时,她一个字也没说,莫迁已经吓得全身上下抖得仿若筛糠。   占星殿中,云雾缭绕。   无上仙尊缓缓从宝座上起身,银白权杖一下一下地敲击在地面之上,随着这清脆的声音,她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也慢慢清晰起来。   她一边走出白雾,一边道:“好。很好。”   不知是不是错觉,莫迁甚至从无上仙尊脸上看到了一丝僵硬而瘆人的笑意。   片刻后,她站定在莫迁面前,权杖就这样立在他眼前。   无上仙尊那冷艳的声音传入莫迁耳中,“本尊亲自将易容伪装之术教给你,让你假扮仙京三皇子,伺机夺取仙京皇位。这件事,你办得可真不错啊,蚀骨长老。”   莫迁吓得整个身子都扑在了地面之上,诚惶诚恐道:“是我办事不利,辜负了尊上的信任。还、还请尊上息怒,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闻言,无上仙尊轻轻笑了一下。   她移动权杖,抬起莫迁的下巴,红唇轻启,“其实你一向愚蠢浅薄,本尊也是看在眼里的。本尊也没对你寄予过什么厚望,你会将仙京的事情搞砸,也在本尊的意料之中。”   这话明明戴着浓重的贬低,却教莫迁松了一口气。   他匍匐在地上,身为一方仙尊,却卑微得仿佛一只狗,心中庆幸地想道:既然无上她早就预料到我会失败,便不会严惩于我了!至多、至多是免去我的长老之位......   尚不等他想完,无上仙尊那贴在莫迁下巴处的权杖,便变成了一把极其锋利的宝剑,利落地刺穿了莫迁的喉咙。   莫迁瞬间倒地,双手颤巍巍地去捂住自己流血不止的脖子,喷涌而出的鲜血顺着他的手,流满了整个手臂。   无上仙尊垂眸看他,慢慢开口,“你仅仅没有得到仙京的皇位,在本尊心中,确实无大所谓。”   “......但是你不应该自作主张,去伤害尤念和关山月!”   说到此处,无上仙尊的表情甚至变得有些狰狞。   “本尊渡劫的大计,都被你给毁了!不杀你,不足以平息本尊心中的愤恨。”   她微微仰起头,神色又慢慢平息下来。   红艳的嘴角勾起,缓缓道:“不过蚀骨你这辈子害了那么多少年天才,眼下被本尊了结性命,也算是罪有应得。所以,你就安心地去吧。”   莫迁在地上抽搐,只剩下最后几口气,断断续续道:“尊、尊上的天劫,不就是、就是那白龙仙子,为何要复活她的孩......”   他尚未说完,便两眼一番。   咽了气。   而无上仙尊的眼神并不屑在这莫迁身上多停留一秒。   她转身向宝座走去,语气冷艳而傲慢,“呵,这些以为跟着本尊的时间长了些,便可以随意揣摩本尊心思的蠢货。”   *   春泥城地处云梦剑阁与仙京之间,尤念二人御剑飞行,不到一个时辰便到达了目的地。   二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到这春泥城中来了,也算是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花府。   此时的花府,比尤念二人上次来时还要荒凉、阴森。   府门外站着一位身着锻造师长袍的女子,背影有些熟悉,依稀可以看出怀中抱着一块灵石。   关山月与尤念走上前去,才认出这位女锻造师。   正是陶愿,也就是云梦剑阁弟子陶寻的姐姐。   虽然上次在春泥城中,陶愿知晓关山月身上有鬼气后,当即后悔自己曾对他出手相救。   可是不论如何,最开始在项衡面前,她确实替关山月据理力争。   故而关山月先上前一步,对陶愿拱了拱手,客客气气地唤了一声“陶姑娘。”   陶愿闻言回头。   她的心情似乎十分不错,眼角眉梢都洋溢着笑容,“原来是龙宫的太子殿下,哦,不对,现在我应该唤你为‘兄长’!”   听到这个称呼,关山月一愣,随即转头看了尤念一眼。   尤念:“?”   只见他有些紧张地眨了眨眼睛,竟然又向后退了半步,与尤念站齐,才开口问道:“陶锻造师,何出此言?”   陶愿此时高兴得紧,根本没看出关山月的不对,只道:“太子殿下还不知道吗?我妹妹陶寻,不日便要嫁给你的庶弟了!既然如此,我与你自然也沾亲。”   “什么?”   却是尤念先诧异开口。   陶愿似乎这时才注意到尤念的存在,将目光投了过来。   “两人喜结连理自然是喜事。”   尤念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大了,微微笑了下,道:“只是我记得陶寻姑娘,似乎是一个月前,才与龙宫二公子相识的吧?眼下就要办婚事了?”   “是有些快。”陶愿看起来毫不在意,“不过我们陶氏一族,与龙宫的联姻却是耽误不得的。陶寻自然可以婚后再与关外雁公子培养感情。”   关山月也是蹙眉,开口道:“可是拜师大会将近,陶寻师妹如若此时成亲,还有时间去参加吗?”   陶愿:“我妹妹嫁过去,就是要相夫教子,好好服侍丈夫与龙王,用不着再拜师修炼了。承蒙龙宫不嫌弃,自然是越快完婚越好。”   尤念:“......”   尚不等尤念开口,便有一女子从花府中走了出来。   陶愿见状,开口道:“哈哈,想必是接我进花府的奴才到了。”   “花府最近可是不轻易接客的,你们二位未必进得去,不如此时我带你们进去吧。”   话音刚落,那女子便走到了陶愿跟前。   她面无表情,双手将陶愿的帖子递了回去,声音中甚至带着一点冷,“不好意思,陶锻造师,我们家主子今日不想见你。” 第67章 陆拾柒 深情邀请   从花府中走出来的女子说完这话, 陶愿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僵硬了起来。   她刚刚还和那关山月与尤念说,自己可以将他们带入花府中。   没想到竟然马上被这花府的奴才打了脸。   陶愿心中难免愤怒,但花冷宗师地位超然, 能留在花府的仆人也轻易招惹不得。   更何况她以后还要在这春泥城久居, 自然不能和花府的发脾气,闹得很难看。   故而陶愿只能暗暗咬了咬牙,干笑了两声。   她转头看向关山月与尤念,道:“我方才就说了,最近花冷宗师身体欠佳,是不轻易接客的。其实不久前我就来探望过花宗师一次, 宗师他确实是病得很......”   陶愿本想用这话来缓解一下自己的尴尬,谁曾想还未等她说完,从花府中走出的女子便看向了尤念。   她仔细辨认了一番,便马上走到尤念身前, 又激动又恭敬地问道:“您是尤念姑娘吧?”   尤念原本正在欣赏陶愿自导自演的戏码,突然被对方叫出名字,也是一愣。   她下意识抿了下嘴, 然后才点了点头,“姑娘,你怎么认得我?”   那女子笑了笑, “我们家大小姐与花宗师一直有玉简联系,曾向我们展示过静心灵器。”   她们家的大小姐......自然便是花时锦了。   而花时锦的“破境”中蕴含着尤念的灵根,带着尤念的气息, 想来这位便是靠灵力气息认出了尤念。   而花时锦曾在她面前展示过静心灵器, 便说明她绝对不可能是普通的花府仆人。   她能凭小小的“破境”中的一丝气息识人,表明她修为高深......尤念思索了片刻,一时没猜出她的身份。   许是因为有陶愿这个外人在的缘故, 她并未多说,而是将目光投向关山月,道:“这位便是龙宫的太子殿下吧?”   关山月点了点头,道:“我与师姐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与花冷宗师,不知可否请您为我们通传一声?”   那女子闻言一笑,道:“何必通传?”   “就凭你们与大小姐的交情,便是我们花府的贵客。二位请进。”   说完,她便走到大门之前,推开门,做了一个很恭敬的“请”的手势。   而被留在原地的陶愿,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假笑了,气得脸色铁青。   关山月走了两步,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了下来。   他侧眸,又翩翩走回陶愿身前,笑着问道:“我看陶锻造师怀中抱着很多帖子,是想将陶寻与我庶弟成亲的请帖交给花宗师吗?”   “不如给我?”   他伸出一只手,不知是不是有意,重复了一遍这陶愿方才的话,道:“你未必进得去,不如此时把请帖交与我吧?”   陶愿:“......”   尤念有些疑惑地看了关山月一眼。   她也开口道:“是啊。他是关外雁的兄长,发请帖,也算名正言顺。”   闻言,陶愿脸上的表情更加僵硬了。   她在表情失控的前一秒,将请帖放在了关山月手中,道:“花府中的很多锻造师,都是我的朋友,劳烦关公子发全了。”   说完,陶愿便转身离去。   *   这个女子将尤念与关山月带到了花宗师门前,让两人稍后片刻。   看着她走进门中,关山月才偏头,与尤念对视,并未出手,用口型道出四个字,“她不对劲。”   尤念点头。   这人确实不对。   一是,她对陶愿的态度不对。   不论陶愿此人如何,她怎么也是春泥城中有头有脸的锻造师。她拒绝陶愿进府总要客气几句,就算要向她方才那般直接,也没必要在陶愿面前刻意抬高尤念,让陶愿如此难堪。   二是,她认出尤念的那番话不对。   虽然她没道明花时锦的静心灵器究竟与尤念有何关系,但方才的话一说,陶愿若有心,定能将事情猜出个七七八八。而这种事情,让外人知道了,没有什么好处。   这人在刻意激化陶愿与他们二人之间的矛盾似的。   不过,这也有些说不通。   尤念与关山月今日在此与陶愿碰面,纯属巧合。此人这么做,难不成是临时起意?   不多时,从花府中走出一位婢女。   却是另一个人了,方才的女子不知去了何处。   她垂着头,有些拘谨地道:“花宗师请二位进去。”   花冷的房间并未有什么变化。   他甚至仍然坐在那张椅子上,连手中雕刻木头的动作都与上次相见时一模一样。   他一边雕刻着什么,一边听尤念讲完了此时仙京皇宫中的情形。   “所以,只有将凌君剑及时修复,才能保证仙京不发生动荡。”   尤念斟酌了一番,又道:“元造前辈说,您修补灵器的技艺,更在他之上。仙尊他十分想亲自请您去仙京,与他一同修好凌君剑,奈何此时仙京需要有他坐阵,只好派我们两个前来。”   “元造仙尊说,为了表达他的感激之情,愿意向您敞开他的宝库。如果您愿意帮仙京解这燃眉之急,相信仙京的百姓们都会很感激您的。”   ......钟离和的原话当然不是这样说的。   他说如果花冷愿意来,就从他那能让全天下的锻造师两只眼睛冒绿光的宝库中,随便选几样赏给花冷。   花冷显然也是知道钟离和的性格,闻言轻轻哼笑了一声。   但他还是等着尤念将话说完,才开口道:“你能将钟离和的话,转述成这样,也是十分不易了。”   闻言,尤念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其实元造前辈人很好,就是有时候嘴毒一些。”   “将您请到仙京皇宫中,修补凌君剑,元造前辈还是很诚恳的。”   花冷将手中的木雕放下,整理了一下衣袍,道:“不必多言,我随你们回仙京。”   听到这话,尤念与关山月皆是一喜。   不等他们出言感激,花冷便又开口,“不过不是因为钟离和,更不是贪图他的宝库......”   说到此处,他将目光投向关山月与尤念,眼神中一闪而过极度的愤怒,“......是那云梦之巅,多行不义必自毙。”   *   此时,仙京之中。   大殿之内众大臣吵得不可开交,而皇帝坐龙椅上,愁得几乎一夜白发。   “不成体统!不成体统!!怎能改立二皇子为太子,他根本不是凌君仙尊的血脉!”   “听说他在昨日的大战中被殃及,断了一只手臂,有了如此残疾,来日怎堪帝位!”   “更何况这二皇子可是那尊郡王的徒弟,很有可能也卷入了杀害太子的计谋之中!如此品行不端,怎能担任储君之位?”   “我早说过,那些没有凌君仙尊血脉的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个个试图染指仙京江山!”   “眼下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当年皇后娘娘仙逝,皇帝意欲再纳一位贵妃时,我等就该尽全力阻拦。早知如此,先前何必留下祸根!”   “可眼下皇帝只剩下二皇子一个皇子了,不立他为太子,立谁?立你吗?”   “未尝不可!我等都是当年跟随凌君一起打天下的仙京肱骨,岂不是比那无才无德,与凌君仙尊又没半点关系的二皇子更有资格,来掌管这仙京江山?!”   龙椅上的皇帝,几次三番想要插嘴,都被大臣们激烈的争吵声压了下去。   他便悻悻闭嘴,又缩回了龙椅之中。   现在这位仙京皇帝,本也没有君主之才,为人甚至颇有些浑浑噩噩、不求上进。   当初,凌君意识到无上仙尊越来越疯魔,急于逃离,不再与她合作研究神骨。   作为离开的代价,他只好承诺不再插手仙京政事。   凌君膝下无子,又是个情种,道侣仙逝数十年,也未曾与她人结缘。   他那疾病缠身的女儿,自然不能登基做皇帝。于是,作为凌君的女婿,便被推了上来。   这位女婿,做皇帝不够名正言顺,性格又软弱,出了名的得过且过,自然是大权旁落。   朝中那些曾随着凌君打天下的肱骨,才是真正的仙京掌权人。   平时,他们多少也会给这位名义上的皇帝留点面子。   只是眼下唯一的嫡子身死,他们有了正当的理由争仙京皇权。   利益相关,便都有些是了理智。   竟直接在皇帝面前吵了起来,连“我也有资格掌管这仙京”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不过皇帝听到这话也没什么大反应。   ......其实他心中觉得这大臣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这仙京江山本来也和他没什么关系。   此时,灵水公主也坐在朝堂之中。   她就没有她父皇这样的好脾气了,终于是忍无可忍,抽出自己的水蛇毒鞭,狠狠抽在了地面之上。   极度刺耳的鞭声,让大殿之中一时安静了下来。   灵水公主扫视过满朝文武,咬着牙,大吼道:“你们在做什么?本宫的爷爷还活着呢,本宫的父皇还活着呢,本宫还活着呢!竟然在这里,毫不掩饰地争起仙京的皇位了?!”   “依本宫看,你们与那些云梦之巅的歹人,也无甚区别!”   说完,灵水重重地喘着粗气。   她虽表面上气势很强,心中却近乎哭着问道:天呐,谁能来救救我啊!   此时,能救她的三人,正准备离开春泥城。   御剑之前,尤念叹了一口气,仍有一心事未了。   她总是觉得陶寻与关外雁的婚事有问题。   只是眼下,仙京中情况危急......也不知他们二人究竟是何时完婚。   正想着,关山月便递给她一张请帖,用手指敲了敲上面的日期。   “来得及。”   他看透了尤念的心事,温柔道:“等到我们解决完仙京中事,正好去看看我庶弟的婚事。”   说完,关山月笑了一下,眼睛又弯又亮。   他开口,仿佛在问一件很郑重的事,“师姐,你愿意和我回龙宫么?” 第68章 陆拾捌 神秘之人   尤念闻言没忍住笑了一下。   她一边将请帖收好, 一边道:“这有什么不愿意的,难不成你还能把我给拐跑了啊?”   关山月也笑,垂下了眼睛, 并没有再开口说话。   此时, 花冷拿着自己的剑从花府中走出。   三人便一同御剑飞行,全速赶回仙京。   仙京皇宫中,钟离和正在苦苦思索修补这凌君剑的方法。   他找了一间最是安静的密室,无数锻造所用之物散落一地。他不停变换着工具,在凌君剑上敲敲补补,而凌君剑除了会时不时亮起几下, 并没有给他过多的反应。   在钻研锻造之术时,钟离和一向是很有耐心的......除了这修补灵器的活计。   他一向认为,真正技艺高超的锻造师创造出的灵器,是不会损坏的, 与其钻研如何“亡羊补牢”,不如在一开始就让灵器没有一丝瑕疵、金身不坏。   这便也是他与花冷,对“匠人道”见解上的分歧。   花冷原本也是钟离和最看好的锻造师后辈, 有了这个分歧之后,两人的关系才变得越来越不好起来。   在钟离和又一次尝试失败之后,从密室上方飞下来三个身影。   正是尤念、关山月, 与花冷。   尤念冲着元造仙尊拱了拱手,道:“前辈,我们将花宗师带回来了!”   见到花冷前来, 钟离和心中也很是欣喜。   不过他很快压下了自己上扬的嘴角, 冷静道:“嗯,事办的不错,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说完, 钟离和轻咳了一声,站起身来,侧眸瞥向花冷,“你还算是心中有大义,没有因为与本尊之间的过节,而闹小脾气、失了分寸。”   花冷似乎懒得理钟离和,一眼都没看他,话也没说,径直走向了破损的凌君剑。   他慢慢蹲下,目光一寸寸扫过剑身上的破损之处,完全无视了站在一旁的元造仙尊。   钟离和:“......”   尤念清楚地看到,这位元造仙尊脸颊凸起一个轮廓,似乎是被气得咬了咬牙。   想来他身为唯一一个锻造师仙尊,众人都对他毕恭毕敬,哪怕是无上仙尊也会给他留几分薄面,故而格外受不了花冷对他的无视。   如果不是此时还用得到花冷,想必钟离和早就和他打起来了。   尤念莫名觉得气氛有些肃杀,往关山月身后躲了躲。   袖子突然被人蹭了一下,关山月垂眸,察觉到尤念的动作。   他眯眼浅笑,侧身站到尤念身前,并贴心地没有挡住她继续观察花冷与钟离和的视线。   片刻后,便见到那花冷站了起来。   但是他却向尤念和关山月的方向看了过来,道:“我有办法在两个时辰之内,将剑修补,并能保证凌君仙尊可以醒来。只不过后续还得循序渐进地继续保养此剑,才能慢慢让这凌君剑恢复原状。”   闻言,尤念与关山月自然都是心中一喜。   然而还不等他们二人说话,钟离和便抢先道:“你有办法自然是好的!不过却也说得太玄了。依本尊对匠人道的见解,灵器破损,便是找上好的材料修补,哪里还有后续保养一说?”   “保养之道,只是对那些不入流的灵器有用罢了。凌君剑,可开天辟地,哪里有那么娇贵?”   花冷暗暗吸了一口气,还是没搭理钟离和。   他继续道:“只不过我只是想出了方法,我自己的修为却不够,若是有入仙境的仙尊相助,才能成事。”   “不知二位,能不能尽快找到可信的仙尊?”   听到这话,尤念与关山月都愣住了。   仙尊、仙尊......不是旁边就有一位吗?   可是花冷的语气极为认真,并不像是在故意逗弄钟离和。   尤念将目光投向钟离和,只见他已经被气得额头上暴起青筋。   她马上拉起关山月,又向后退了半步。   果然,下一秒,钟离和愤怒的声音如同五道巨雷擦着耳边爆炸。   “你当本尊是死的?!”   “本尊今天赏你脸,你就蹬鼻子上脸了?怎么,本尊身为天下第一锻造师,不配帮你这个忙了?!”   从进入密室后,便一直无视钟离和的花冷,这才转过头,瞧了他一眼。   花冷非常冷静,摇了摇头,肯定道:“你不行。”   钟离和气得面红耳赤,“为什么?”   花冷:“与我补剑的仙尊,必须每一步都听我的。而你自持锻造之术高深,补剑时,难免会几次三番质疑我的指示。”   “修补凌君剑的方法,环环相扣,也许前一步看似不合常理,却是与下一步呼应的关键。我如果想与你解释清楚,就要详细说明每一步的用意,浪费时间,不妥。”   闻言,钟离和更加愤懑,吼道:“你放屁!本尊要是质疑你的指示,本尊就是你孙子!”   几乎是话音刚落,花冷便毫不犹豫地道:“好。”   钟离和:“......?”   花冷一刻也不想耽误,一边转过向凌君剑走去,一边道:“那就劳烦元造仙尊,与晚辈共同补剑了。”   钟离和咬牙道:“你故意的!”   其实凌君仙尊昏迷,尊郡王、尊亲王皆叛变仙京一事,在来的路上,关山月便都讲与花冷听了。   花冷自然也知道此时的仙京中,只剩下钟离和这么一位名副其实的仙尊,他就算不想与钟离和合作,那也没有其他人选可挑。   但是钟离和被奉为“天下第一锻造师”也近百年了,很难在锻造一事上,全权听取花冷这个晚辈的意思。   故而花冷从进这间密室,就开始给钟离和下套了。   不过眼下也不是争吵的时候,钟离和就算明白过来了花冷的套路,也不会发脾气耽误时间。   他有些气鼓鼓地坐在了花冷的对面,开始与花冷一同修补这凌君剑。   看着两位前辈很快进入了状态,尤念便微微垫脚,附在关山月耳边说道:“你留在此处为元造前辈与花冷前辈护法,我不放心灵水,得去看看她。”   闻言,关山月点头。   凌君剑虽然难以修补,但钟离和与花冷可以算得上是当世两位技艺最高超的锻造师了。   除非极其特殊的情况出现,否则,他们的修补过程是不会出现意外的。   而且,只要这密室中灵气波动异常,关山月就算在冥想之中,也可以马上感应出不对。   心中这样想着,他目送着尤念飞出密室后,便在原地打坐,抓紧时间开始修炼。   他与尤念一同顿悟灵犀道之后,灵脉之间便是互通的。   故而此时他一人修炼,尤念的修为也会在潜移默化中提升。   关山月将灵气引入体内,刚刚沿着灵脉运转一周,密室中的灵器便突然开始躁动起来。   他倏地一下睁开眼睛,心道:两位前辈不会真的出现什么意外了吧?   却见那凌君剑旁,天地见灵气正疯狂向钟离和涌去。   入仙中阶与入仙高阶间的屏障,正在被这些如同潮水般的灵气冲击,而钟离和面不改色,仍在遵循着花冷的指引,动手修补着凌君剑。   突然之间,灵气又是一次暴涨。   屏障被彻底冲破,钟离和的修为成功从入仙境中阶,提升到了入仙境高阶!   坐在他对面的花冷被汹涌的灵气冲退数步,就连身在数米之外的关山月都感受到了此时天地间灵气的强劲。   但身在灵气旋涡中心的钟离和,仍然面若沉水,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境界突破一般,修补凌君剑的动作,一秒也未曾停下。   修士到达入仙境后,每次境界的提升,都难如登天。   不仅仅需要灵力的积累,还要求修士对所顿悟之道,有了更深层次的感悟。   而像钟离和这般,提升到入仙高阶,那便是对所修之道的领悟,到达了“大圆满”境界。是可遇不可求的大机缘。   被灵气冲退的花冷见状,沉默了几秒,竟是直接转身。   他向关山月的方向走来,脸上的表情,有着说不出的落寞。   关山月马上迎了过去,道:“花冷宗师,你不继续与元造前辈一同修补凌君剑了吗?”   花冷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摇头,道:“元造已经大圆满了,此时不用我指导,他会更快将凌君剑修补完好。我若再多嘴,反而会帮倒忙。”   “从前,元造仙尊对匠人道,已经是领悟颇深。但因为他从小到大,都是一等一的天之骄子,所以对待锻造一事,难免心高气傲,哪怕是在他自己锻造出的灵器之前,都端得一副高高在上的气势。”   “他认为自己是主人,而灵器只是仆人,故而没办法真正参透好修补灵器的技艺。这也是他在匠人道上,所差的那么唯一一点。”   “方才我并没与他讲这其中道理,只是告诉他要怎么修补凌君剑。”   说到此处,花冷自嘲一笑,“他却也瞬间参悟,引得灵气奔涌,境界提升。”   关山月闻言,却有不解,“......既然花宗师您更早懂得其中道理,为何还迟迟没有顿悟得道呢?”   花冷道:“道理不是你懂得,便能做得到。”   说完,他回头看了眼正心无旁骛、飞快修补凌君剑的钟离和。   “毕竟是在合体期便顿悟得道的天纵奇才,修真界至今也没有人早得过他。我们这些普通人,想要望其项背,实在是太过痴心妄想了......”   一句简简单单的感叹之话。   却登时让关山月惊出了一身冷汗。   合体期顿悟得道......修真界至今没人早得过他......   花冷并不知道花时锦在金丹期便顿悟无情道一事!   故而花时锦根本没有通过玉简,在他面前展示过静心灵器!   今日迎接他与尤念,进花府的女人说了谎。   那她究竟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第69章 陆拾玖 危机暂解   于此同时, 朝堂之上。   群臣间的争吵还没有结束。   皇帝缩在龙椅中,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   完全没有半分出言解决这场闹剧的意思。   而尤念站在灵水公主身边,也被这朝堂之上的沸鼎人声吵得头疼。   这些大臣的修为也都不弱, 特别是有一些武将, 都已经接近大乘境,故而来硬的怕是不行。   必须要有什么能震得住他们,才能让他们暂时偃旗息鼓。   给现如今千疮百孔的仙京皇室,一个喘息的机会。   尤念正在心中思索要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余光便瞥见那灵水公主又一次抽出了水蛇毒鞭,“啪”的一下抽在了地面上。   水蛇毒鞭带来刺耳的破风之声, 抽下来之后发出又高又亮的鞭声。   这个方法屡试不爽,再一次让大殿之中安静了下来。   灵水公主握着水蛇毒鞭的手很是有力,可见正怒火中烧,但还算能沉得下气来。   此时, 众朝臣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身上,她也丝毫不惧。面对这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她通通凌厉十足地瞪回去。   “看来是本宫的父皇太过于仁慈, 让你们将为臣之道通通都吃进了肚子里!”   灵水边说着,边向下方走去,走进那群大臣之中。   “此我仙京危难之际, 云梦之巅对我江山虎视眈眈,尔等身为臣子,非但不为君上分忧, 还在朝堂之上, 毫不掩饰昭然野心,是都不想活到凌君先皇苏醒之后了吗?”   凌君仙尊的名字一出,众臣才稍稍收敛。   不过灵水公主毕竟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饶是此时气势十足,也不足以将这些浸淫朝堂十年的老狐狸全部震慑。   故而,片刻后便有人从容不迫地回应了灵水的话。   “公主殿下倒也不必拿凌君仙尊压我们”,提及凌君的尊号时,那人举起双手拜了拜,“早在当年凌君仙尊执意退位时,他便说了,此生不再插手仙京政事。且不论凌君剑折断,仙尊他老人家猴年马月才能醒过来,就算苏醒......”   又能拿他们怎样?   凌君退位后,确实遵守诺言,再也没处理过任何一件政事。   他终日沉迷于修炼,偶尔出关,也只是关心自己病重的孙子,管教自己娇纵的孙女,再没有了半分昔日帝王的模样。   故而灵水公主闻言,嘴上也是一哽。   她想不出如何反驳,但仍毫不犹豫向那说话的大臣迈近一步,丝毫不惧地与他对视。   “你方才说‘不知猴年马月才能醒’,是在诅咒凌君仙尊吗?”   闻言,尤念心道,很好,这句话的角度找得非常刁钻。   那大臣果然一时接不上话了,支支吾吾解释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灵水公主却顺势而上,又咄咄逼人数句,“本宫的祖父,凌君仙尊,是仙京的开口皇帝。没有他,你们早就死在当初的战乱中了!此时,凌君仙尊受伤,危难之际,你还要加以诅咒,真是小人之心昭然若揭、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你们今日为难仙京皇族,那便是在欺辱凌君仙尊的后辈,就算本宫的爷爷他真的不插手政事,苏醒之后,也会报子孙后代之仇,去找你们,一个个算账!”   经过这几日一系列大事的磨练,灵水公主成长不少。   她此时心中拎得清楚,知道唯一能震慑住这些大臣的,便是她那位经天纬地的祖父,故而话中多次提及凌君仙尊。   灵水方才的话,正正说在了众大臣最忌惮之处。   趁着这个机会,尤念淡淡开口,“大家可知凌君仙尊为何发誓不再插手仙京政事?”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是语气中透着胸有成竹的从容。   整个人看起来胜券在握、游刃有余。   “当初,凌君仙尊不仅掌管仙京,在云梦之巅也有实权。后来仙尊他不想再惨和云梦之巅的那些乱事,便找了个想闭关修炼的由头。为表诚意与公平,仙尊才表示不止云梦之巅,仙京的事他也不会再管。”   “说到底,仙尊他不再过问仙京政事,其实是在卖云梦之巅的面子,是给云梦之巅的承诺。”   “而今你们也看到了。”尤念摊了摊手,“仙京与云梦之巅现在可算得上是半撕破了脸皮。既然如此,凌君仙尊他还会顾及云梦之巅,遵守不问仙京政事的承诺吗?”   “说不定,凌君仙尊苏醒后,会重新登基掌权。想必没有人会觉得自己比凌君仙尊更有资格做皇帝吧?”   “所以,依我看来,大家现在争吵这仙京江山的归属......”说到此处,尤念轻笑一声,“实在是多此一举,没什么必要。”   尤念看似说得头头是道,其实全都是在胡扯。   凌君仙尊如果有意再掌权,在太子病重的时候就会透露了,绝对不会拖到这等山穷水尽的地步。想来是早就厌倦了这权欲之争,至今仍咄咄相逼的,恐怕只剩下那占星殿中的无上仙尊了。   灵水公主也听出来了其中不对,但还是理直气壮地赞同道:“对!说得没错!”   向灵水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尤念继续道:“况且各位不会以为这仙京皇位,是谁都能坐的吧?”   ......虽然看着现在龙椅上的这位皇帝,这句话好像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但尤念仍然面不改色地接着道:“越大的权利,便会带来越大的风险。谁掌管着仙京的江山,云梦之巅就会对谁下手。无上仙尊的野心,不知道各位能不能承受得住。”   原剧情中,无上仙尊所做之事,并没有暴露。   但尤念与关山月的介入,早已改变了故事原本的走向。   此时,无上仙尊已经和春泥城、仙京都结了仇。   按照她的人设,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不知是苍天有眼,还是这位修真界的帝王另有目的。   尤念的突然出声,让众大臣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身上。   她完全没在仙京朝堂上出现过,故而大家都不认得她,马上有人质疑她的身份。   “你这小丫头是谁,仙京皇室的事情,岂容你妄加评论?!”   “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这里哪有你说话的的份儿?”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对我们阴阳怪气!”   尤念也料到自己一开口,便会是这个效果。   她正想着怎么把自己听起来很厉害的身份串起来,一起说出来吓吓他们,大殿之中便是一阵灵气震动。   这股灵气旋涡非常强势,满朝文武的灵印都不受控制地亮了起来。   而尤念极其熟悉这灵气的气息,在加上白龙鳞护在眉心,没有让灵印出现丝毫异状。   ......这是钟离和的灵气。   这灵气波动如此厉害,难不成是这位元造仙尊的境界突破了?   从入仙中阶,到达了入仙高阶?!   那岂不是能算得上功成圆满了吗?   虽然心中惊涛骇浪,但尤念面不改色,装得又淡然又高傲。   在一众被钟离和突破境界而产生的灵气冲击得站都站不稳的大臣之中,尤念从容不迫、鹤立鸡群。   她站得很稳,灵印都没亮,用手很是随意地指了指这旋涡中心。   她微笑着道:“我是这位刚刚到达入仙高阶的元造仙尊的朋友。”   众大臣:“......”   反正尤念也不是第一次借与元造仙尊的关系,吓唬不明群众了。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尤念心道,钟离和前辈这么逆天,就让我多狐假虎威几次吧!!   *   钟离和这位大圆满仙尊的诞生,毫无争议地暂时中断了朝堂上的闹剧。   谁都知道这钟离和是凌君仙尊的师弟,数十年前也算是感情深厚、亲密无间。故而元造仙尊到达入仙高阶,与皇室中多出一位功德圆满的仙尊,也无甚区别。   众大臣知道就算凌君一时半刻不醒,有钟离和坐阵,皇室正统也是固若金汤,难以动摇,才个个变了态度。   不多时,满朝文武都离开了仙京皇宫。   灵水公主这才松了一口气,方才群臣咄咄相逼之下,她丝毫不惧,眼下危机解除,她反倒有些腿软了。   尤念便搀扶着她,一同向大殿外走去。   “行啊你。”尤念一边走,一边夸她,“方才在那些朝臣面前喊得那几嗓子,真有几分女皇的感觉。”   灵水公主闻言,没有太惊讶,道:“反正比我父皇强百倍就是了。”   “这种时候,我爷爷没醒,我父皇靠不住,唯一活着的那个庶弟还是个心术不正之徒,此时断了一只手躺在床榻上......维护皇族威严,舍我其谁?!”   闻言,尤念沉默片刻,才道:“其实殿下你身上有凌君仙尊的血脉,修炼上又是天赋异禀,虽以往有些许娇纵,但现下成熟许多,心思正、手腕硬。”   尤念压低了声音,“......继承大统,舍你其谁?”   灵水公主侧眸看尤念,没有回答。   片刻后,她才同样小声道:“若有必要,我不会拒绝。只是,我从前从来没有这样的心思,从未培养心腹、没有任何帮手,孤军奋战,很难。”   尤念想也没想便回答道:“不是还有我帮你呢吗?”   她说完这话,灵水公主的眼神久久凝视过来。   直到尤念都被盯得有些紧张了,灵水才开口道:“是啊。从你来仙京之后,就一直在帮我。”   “其实我以前娇蛮任性,找了你很多麻烦,在校场比武的时候,我还想拿鞭子抽你......对不起。”   灵水的语气意外地真诚。   “找我麻烦?”尤念一笑,“反正你也没成功过,都被我怼回去了。”   灵水公主:“......”   尤念:“昨日在密室,你还出手救过我和关山月。和这救命之恩比起来,那些都不算什么。”   闻言,灵水公主只是垂眸,“可是你们后来也把我救了。说起来,昨天是我欠你们更多、更多。”   尤念“啧”了一声,没忍住轻轻锤了灵水公主一下,“你今天怎么话这么多啊?这些小事,哪里值得琢磨来琢磨去啊。真的计较起来,我能和关山月顿悟灵犀道,那还都是因为你呢,这么大的机缘,又要怎么算?”   灵水公主沉默片刻,然后转移了话题,“如果以后我登基,一定要从仙京划一片地给你,还要给你不在我之下的尊荣。”   尤念最受不了这种话了,便开玩笑,想切断这个话题,“地只给一片吗?不给关山月?”   闻言,灵水公主瞪了她一眼。   “为什么要分开给,你们小两口难不成还要两地分居吗?” 第70章 柒拾 蛛丝马迹   尤念没想到灵水公主也误会了自己和关山月的关系。   她半开玩笑道:“什么小两口。公主殿下, 你是不是因为舍不得封地,故意胡诌的啊?”   闻言,灵水公主真情实感地愣了一下。   几秒后, 她眨了眨眼睛, 很是疑惑地问道:“你们两个不是道侣吗?我觉得关山月平时看你的眼神,情//欲暗潮涌动,好像想要把你吃了一样。”   “怎么可能?!”尤念反驳的是第二句话,“关山月他明明那么单纯温柔、心思恪纯、端正守礼,怎么被你说得好像吃人的猛兽一样。”   灵水公主:“......”   灵水公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两人边说着,边走到了二皇子所在的房间。   昨日密室中的大战, 让二皇子失去了一只手臂。当时他失血过多,直接晕死了过去,不过性命无忧,此时已被御医救了过来。   二皇子毕竟曾常伴那假的尊郡王身侧, 一定知道很多鲜为人知的信息,故而留着他这条命,也许能帮仙京皇室推断出那伪装成尊郡王, 搅动浑水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尤念心中对这人十分好奇,故而便与灵水公主一起去探望这位命运多舛的二皇子。   走进房间的一瞬间,尤念便感觉到了一种极为熟悉的气息。   她瞬间警觉, 向房间中扫视一周,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只见那面色苍白的二皇子还躺在床榻上,周身跪着几位医女, 其中一位正在给她喂药。   那药看起来熬好了很久, 药渣都已经飘起来了,想来是已经凉了,医女边喂边小声道:“殿下总是等等等, 等得药都凉了,药效也大不如前。下次喝药,要抓紧时间才行。”   此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医女们站起身来,这才看到灵水公主。   她们纷纷行礼,又在吩咐之下,通通离开了二皇子的卧房。   房间之内,一时只剩下灵水、尤念,与这病恹恹的二皇子三人。   灵水公主走到床榻旁边,并不坐下,只垂着眼睛,颇有些居高临下地看向虚弱的二皇子。   “真可怜。”她说,“机关算尽,最后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闻言,那二皇子却是勾唇嗤笑。   也许是并不在乎自己的失败,也许是不认同灵水公主的说法。   尤念站在灵水公主身后,观察着二皇子的神色,心中更偏向第二种可能。   这位二皇子可能认为,他是这场宫变中唯一活下来的皇子,太子之位唾手可得。和仙京储君之位相比,这断了的一只手臂算得了什么?   但是二皇子的表情中,似乎又有更深层次的情绪。   尤念一时无法看透。   刚刚进入房间那一瞬间,诡异的熟悉感,尤念仍耿耿于怀。   看不见的危险气息,让尤念白龙鳞掩盖下的灵印跳动了一下。   见到二皇子这幅态度,灵水公主的语气也冰冷了几分。   她微微仰起头,冷声道:“你对那伪装成尊郡王之人,了解多少,可能推测出他的身份?”   “你如果能帮仙京皇室找到这人,本宫就不再追究你意图谋杀先太子的罪行。”   “不追究我谋杀太子?”二皇子冷笑两声,“那也还有谋逆大罪扣在我头上。我只要落到你手里,不管怎么样,都会不得善终!”   此时,二皇子倒比昨日在密室中聪明了许多。   尤念一直在思索这房间中的可疑之处,故而没顾得上开口与这二皇子争辩。   一直都是灵水公主威逼利诱,“父皇不理政事,你心中也清楚。如今,本宫就是仙京皇室唯一的、真正掌权的主人。你除了落在本宫手里,难道还有其他选择吗?”   二皇子不屑冷笑。   “仙京皇室对你也算有养育之恩,而那伪装成尊郡王之人,先杀害你的师父,再利用你,明知道云梦之巅计划着用你做挡箭牌,却顺水推舟,根本不加阻拦......”   “你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说不定,仙京皇室可以帮你报仇。”   二皇子看向灵水公主的眼神,依旧带着森森恨意,明明没有被说动半分。   但他却冲灵水勾了勾手指,道:“好啊,你过来,我就把我知道得都告诉你。”   不等灵水公主有所动作,尤念便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尤念第一次开口说话,道:“如果是因为不想让我听见,才让公主靠过去,那就实在没什么必要。以修士的耳力,这么近的距离,不管怎样都是能听见的。”   “所以二皇子你实在没必要多次一举了。直接说不是更好吗?”   被尤念阻止,二皇子也并没有丝毫恼怒。   他还是笑,道:“好啊。”   “其实我已经知道假扮尊郡王的人是谁了。”边说着,他边将身子向前倾了倾,“......我还知道他在哪里。”   这答案来得太容易、太理想,让尤念心中疑云更深。   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准,此时心中浓烈的不安起来,灵脉中灵力的运转,甚至也因此变得异常起来。   灵水公主也察觉出了不对,向后退了小小一步,但仍没有放弃追问,“是谁?在哪?”   二皇子的目光在他榻前扫视,又流转于面前这两人身上,紧接着,回答道:“就在这个房间里。”   此时房间里只有尤念、灵水公主,与这二皇子三人!   灵水背后被激起一阵冷汗,咬牙道:“胡说八道!谁给你的胆子妖言惑众!”   二皇子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不信,从容答道:“我有证据。”   灵水公主:“证据?”   “就在这里。”   边说着,二皇子边从怀中拿出一块用布包住的东西,裹了很多层,根本看不出形状。   他抬眸,语气令人毛骨悚然,“你想看看吗?”   话音刚落,他便一下将那布甩开。   瞬间,百针齐发,尤念早有准备,几乎同一瞬间利落地撕开外衣,将针击飞,另一只手拉着灵水公主,一同向后退去。   在她们即将撞上门的一瞬,关山月推门而入。   他一把抱住尤念,黑色冰晶箭同时射出,瞬间将全部的针都冻在了原地。   尤念方才将外衣扯下,用来挡针,是以现在双肩与双臂均□□在外。   关山月的手只扶了她手臂一下,便改换动作,轻轻抵住她的后背。   暂时解决掉这些毒针后,他便从乾坤袋中拿出与方才那件一模一样的外衣,披在了尤念肩上。   尤念抬眸去看他,“谢谢。”   关山月双眸含情,嘴角带笑,只是缓缓摇头。   灵水公主:“......”   没眼看,真的没眼看。   而二皇子冷冷地看着这一幕,道:“我本想将灵水公主杀掉,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人可以与我争皇位了。没想到却是龙宫的太子做了替死鬼。”   “关山月,我这针上可是由我的师父亲手调配的剧毒。这些黑色冰晶与你灵脉相连,此毒浸入冰晶中,你也别想活命!!”   闻言,关山月才将目光从尤念身上移开。   他看向二皇子,嘴角轻轻一勾,笑得很是和善温柔,“是么?”   他挑眉,语气中带着真诚的困惑,“可是我觉得,这针上的药液,和你当初在云梦剑阁所用的一样,都是补药呢。”   二皇子瞳孔一阵,道:“什么?”   尽管不能确定关山月所说的真假,二皇子已经乱了心神。   他的手瞬间紧紧抓住被褥,额头上的冷汗顷刻间便掉落了下来。   “你真可怜。”   见状,关山月叹了一口气,就好像是真的在可怜二皇子的遭遇似的。   “昨日在密室中,你以为自己针上的是补药,没想到却被你的好师父换成了顷刻间要人性命的剧毒;今日你以为针上的是毒药,你的师父却又耍了你,将带着补药的针换了回去。”   此时,尤念也想明白了。   方才二皇子在假装坦白时,说的是“其实我已经知道假扮尊郡王的人是谁了。”   他说的是“假扮尊郡王的人”。   如果这二皇子心中认定的师父是真正的尊郡王,根本不可能会如此说话。   他应当说的是“我已经知道假扮我师父的人是谁了”。   一个小小的细节,其实已经暴露这位二皇子,认贼为师。   他心中认定的师父,是那个杀害尊郡王,顶替其身份,搅动仙京风云的仙尊!   而他的师父,很有可能在昨日之后,又与二皇子相见过,巧舌如簧地撇清自己,为他出谋划策......比如,“那灵水公主虽然为一女流之辈,但却有着凌君仙尊的血脉,很有可能会与你夺嫡。为师将这些毒针给你,你用它们杀掉灵水,登基路上,便再也没有阻碍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这二皇子从来没有体会到的亲情,只在师父这里得到弥补。   他再次被轻易地哄骗了。   这也再次证明,他绝对不是做皇帝的材料。   可是,二皇子的师父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给灵水公主一个处死二皇子的理由??   尤念沉默片刻,开口道:“二皇子,你的这位师父可比我们想象之中还要狠啊。”   “......不过不是对我们狠,是对你狠。是不是你太笨,师父怎么教你,你都学不会,把他这位阴狠毒辣的老人家给气坏了啊,才对你如此狠绝?”   二皇子看着关山月现在还没有吐血毒发,已经明白自己又被师父骗了。   他愤怒万分,吼道:“别再说了!杀了我,我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灵水、尤念、关山月,一个都不会放过!!”   关山月:“......不明是非。”   尤念只是哼了一声,不再理他,握住关山月的手,拉着他向外走。   她,已经知道要去哪找二皇子的这位好师父了! 第71章 柒拾壹 男三登场   尤念边牵着关山月的手向外走, 边与他解释道:“方才我进二皇子的房间,感受到一种极其熟悉的气息,然而却一直没有想出是哪里熟悉, 刚刚才想明白。”   “这房间中的气息, 与我从二皇子的混沌之体中模仿到的‘尊郡王’的气息有相似之处!特别是那隐藏在重重伪装之下的,一丝鬼修气息,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二皇子方才说那伪装成尊郡王,搅动仙京风云之人,便在他的房间之中。   他其实没有说谎。   只不过,那人不是正在房间中, 而是“曾”在房间中。   尤念与灵水刚刚进入房间时,那给二皇子喂药的医女曾说,“喝药,要抓紧时间才行。”   若细细琢磨, 岂不是在暗示二皇子当机立断、抓住时机,将灵水公主给解决掉?   而且,那医女从尤念身边走过时, 尤念心中的不安之情陡然上升。   其实她早该察觉出不对,但尊郡王与这医女,性别不同, 身形也大相径庭,实在让人一时半刻想不到两人竟是同一个人假扮的。   此人的易容之术,还真是登峰造极。   关山月就这样被尤念拉着向外走, 并不问她要去哪里找人。   若尤念此时回头去看, 便可发现他面无表情,已是神游天外。   ......关山月还拥有上一世的记忆,此时已经知道了这位手段绝对算不上光明, 却总在关键时刻帮上尤念一把的人是谁了。   这个人,是个贯会纠缠尤念的疯子。   脑海中闪过这人的音容,关山月下意识咬了咬牙,眉头也是微蹙。   竟是一副受了气的委屈模样。   似乎有些惊慌失措,却也只是一瞬。   关山月很快想好了对策,开口,声音略有些紧张沉重,很是合乎此时情景,“师姐,那你觉得二皇子房间中的气息......与今日迎我们入府的花府女子,相像么?”   闻言,尤念脚步顿时放慢,仅走了几步之后便彻底停了下来。   她回头,表情甚是惊慌,对上关山月那双同样充满忧虑的眼睛......   尤念心脏狂跳。   关山月不说,她还没有意识到,此时稍微一回想,假的尊郡王、今日花府的那个女人,以及方才的医女,他们三人身上的气息都有相似之处。   只不过,“尊郡王”与医女相似的比较明显,似乎是这易容者有意透露,让外人猜出身份。   而花府女人的气息却有所收敛,应该是此人不想让尤念这么早便意识到,花府女人也是自己的手笔。   尤念拥有混沌之体,而运用混沌之力的精髓,便在于模仿他人的灵力气息。   若想模仿,便要先参透其中细节,故而尤念对修士的气息格外敏感些。若不是因为这个,再加上关山月的提醒,她根本不可能一下便认出这人的三个身份。   关山月眼波流转,观察者尤念的表情。   片刻后,他才开口,语气疑惑而忧虑,“师姐,像么?”   尤念抿唇,“若不是灵脉走向极其相似,那花府女人,便是与假的尊郡王、方才的医女,同为一人易容而成。”   这人先在仙京密室伪装成尊郡王,将尊亲王卷入自己的空间之后,解决了他。因为他一直在仙京皇宫并未离去,便知道尤念与关山月的去处。   此人身为仙尊,速度自然更快,抢先一步,来到花府,便可以引得尤念二人与陶愿相见,进行不知目的为何的挑拨。   再然后,他确定花冷的答复后,又比尤念二人先一步离开花府,易容成医女,到达仙京劝说二皇子对灵水公主动手......   他确实忙得团团转,但粗略算来,时间却都是够用的。   闻言,关山月的双眸顿时睁圆。   他的神色很是焦急,一下抓住尤念的双手。   尤念将他反握住,问道:“怎么了?”   “你为何这样问我,可是也察觉出了什么?”   关山月摇了摇头,急道:“我并未察觉,师姐,我并不擅长辨别修士的灵力气息。”   “是我方才为元造前辈与花冷前辈护法,偶然得知、得知花冷前辈根本不知道花时锦顿悟无情道!”   静心灵器,是无情道修士常用之物。   既然花冷连时锦顿悟无情道都不清楚,就不可能知道尤念、关山月、钟离和三人为她制造了静心灵器!   那花府女人又是从何知晓的?!   此刻,尤念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位易容高手,真算得上是手眼通天,手腕与无上仙尊不相上下,竟然能知道发生在云梦之巅上的事情。   其实,关山月做此提醒之前,尤念还没彻底将此人化作敌对一类。   因为此人所做之事,虽然异常阴狠毒辣,但所针对之人也都并非善类,每每有所作为,从某些奇怪的角度来看,也算得上帮了尤念的忙。   但此时,尤念已经对此人警觉万分。   游刃有余的安排、不知目的的挑拨、对一些明明不该知道之事了若指掌。此人仿佛正将尤念玩弄于股掌之间,毫不费力地将她引向他早已指定好的目的地。   尚不等尤念与关山月再有所动作,周围的景象便是一变。   仙京皇宫顷刻间消失,原本踩在脚下的地板变成几团轻飘飘的白雾,将两人拖向不知高度的上空。   尤念紧紧握住了关山月的手。   这一切变故发生得突然,却在意料之中。   早在昨日,尤念与关山月便见识过了,这位仙尊连接空间的诡异灵术。   周围的白雾不似湖上水雾,倒像是什么活物一般,在不停蠕动着自己肥胖而柔软的身子,时不时还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毒虫叫声。   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之中等了片刻,尤念二人并未看到什么人,却先听到了一个极其低沉磁性的声音。   “孤一不留神,竟被你这个黑心鬼,说了这么多坏话。”   关山月心中知道这人的病态与危险,将尤念护在身后,蹙着眉道了一句,“你是谁?”   “孤是谁?”   尤念二人面前的白雾像是被什么东西隔开了,“呲啦”一声向两边张开,还流出类似于血的乌黑粘稠液体。   从中走出来的人,身上却是一尘不染。   他的穿着打扮,与那尊郡王极为相似,举手投足间的神韵,也如出一辙。   只是长相却不尽相同。   此人的容貌与那尊郡王是一挂的,却更更加昳丽阴柔。   他男生女相,面若傅粉,一头乌黑长发随意披下,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过分骨感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个翡翠镯子,与一身墨绿衣袍极为相配。   此等雌雄莫辨的长相,开口,却是一副极为低沉的声音,“你是真蠢,还是装蠢?这世间,敢自称为‘孤’的,不就那一个么?”   说完,他弯眸转头,将目光投向尤念,笑意盈盈。   他的面色是苍白的,被通身的绿色衬得愈发不似活人,且唇色偏紫,气色极差。若不是那巴掌大的脸上,五官精致非常,昳丽逼人,便根本教人不敢直视。   尤念向后退了一步,道:“极远之地的,鬼王?”   眼前的男人闻言,扇了扇自己的扇子,眼中笑意加深,并未反驳。   于是尤念拉住关山月的手,带着他继续向后退了半步,脸上却还保持着微笑,“原来是极远之地的王上,当今天下唯一一位鬼修仙尊,真是失敬失敬......”   鬼王看着尤念向后躲闪的动作,微微挑眉,伸出扇子微微指了一下。   他道:“大小姐,这是孤的地方,你还想躲到哪里去?”   他垂眸,摆弄了下自己的手,漫不经心道:“另外,昨日孤将尊亲王杀掉之后,忙着跟上你们,没来得清理这儿。大小姐再乱走的话,会踩到尸体的。”   “死者为大,踩尸体这种事情,多不尊重他呀。”   尤念:“......”   亲手杀人的时候,倒不见你如此讲究。   这位鬼王,尤念也是有所了解。   他算是原剧情中的男三,曾是尤念母亲的仆人。这也是他叫尤念“大小姐”的原因。   鬼王嘴上说喜欢尤念,其实疯得和无上仙尊不相上下。   原剧情中,项衡好几次误会尤念是鬼修,都是因为这鬼王设下的圈套。   鬼王觉得,只有让项衡伤尤念伤得足够深,才能让尤念死心,离开云梦,回到极远之地,继承母业,与他一同把鬼道发扬光大。   总而言之,原剧情里和尤念有感情戏的几个男人,只有关山月是正常的。   他温柔,体贴,永远站在尤念身侧,触碰她,就像在触碰阳光下亮目的新雪。   屏住呼吸的。小心翼翼的。   只想温顺地与她缠绵,是想与她融为一体,而不是如其他角色一般的“占有”。   自以为是的、粗暴无礼的占有。   得到,把对方当成一个自己的所有物,并不能被称之为爱情。   想到此处,尤念握着关山月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鬼王的气息很强很冷。他不是正派,手段也比项衡阴狠许多。   故而就算知道他此时不会伤害自己,尤念仍免不住有些发抖。   关山月感觉出她的恐惧,上前一步,将尤念半抱在怀中。   他身上的气息很干净,很温和,熟悉得让尤念心安,顿时将鬼王的阴冷抵消了不少。   他与鬼王对视,问道:“王上为何叫我师姐为‘大小姐’?难不成与师姐另有渊源?”   听到关山月的话,尤念才意识到自己忘问了。   她此时本该不清楚鬼王与自己母亲的关系,听到鬼王这样奇怪的称呼,自然是要询问的。   还好、还好关山月帮她问了。   不然岂不是会让鬼王起疑心?这人本就疯得很,疑心之后不知会不会做出危险之举。   “当然了。”   鬼王嗤笑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比你和她,要亲得多了。” 第72章 柒拾贰 落荒而逃   鬼王此话一出, 尤念明显感觉到关山月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她抬眸,只看得到他的侧脸。他此时的笑容还算和善,尤念却莫名觉得这笑意有几分牵强。   尤念蹙眉, 抢在关山月前面, 道:“鬼王能与我有什么关系,也要拿来和我师弟比较?”   换而言之,你配吗?   闻言,鬼王却是笑意盈盈,“不亏是天下第一鬼修的女儿。”   “尤念?”他缓缓念出这两个字,似乎在确认这是个名字, 然后垂眸与她对视,“没想到大小姐你和你母亲不仅长得像,性子也很像,不去极远之地修鬼, 实在太可惜了。”   他微笑着仰了仰下巴,神态很高傲,提到尤念母亲的时候, 也并未有半分惧怕或者敬意。   这鬼王一心想让尤念回极远之地,这番话,不禁让尤念想起他因此做过的疯事。   于是尤念的态度愈发不耐烦, “鬼王有话直说。我听不懂。”   关山月握着尤念的手轻轻摩挲,一边安抚她躁动的情绪,一边道:“王上说了这么多, 还未说明与我师姐的关系......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尤念微不可察地冷哼了一声。   确实也算得上是难言之隐了。当今极远之地的鬼王, 怎么可能会轻易承认自己曾经是谁的仆人呢?   果然,鬼王垂眸,并未明言, 而是道:“大小姐,你母亲的尸骨还挂在孤的王殿之中。”   尤念:“!”   尤念:“你!”   就仿佛真的能感受到与母亲的血脉亲情,虽然尤念从未见过她,但此时听到母亲的尸骨,心中还是一阵震动。   尤念甚至被气得有些发抖,道:“我母亲尸骨为何在你的王殿?更何况她已经仙逝十几年了,为何不让她入土为安?”   “仙逝?入土为安?哈哈哈哈哈,大小姐,你在讲笑话么?”   鬼王闻言被逗得开怀大笑。他捂着自己的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半晌后,他才收敛笑容,开口道:“令慈是天下第一鬼修,是只手遮天、群鬼颤服的权佞,是屠尽鬼都、染红极远之地母亲河的魔头。”   “这两个词......”   鬼王咂嘴,摇了摇头,“和令慈实在是沾不上关系。能挂在横梁上,已经是孤莫大的宽容了。”   “至于大小姐你母亲的尸骨,为何会挂在孤的王殿......”他抬眸,一瞬间的眼神,说不出的鬼魅,“你猜猜看啊。”   如果说尤念方才面对这鬼王,心中还是难免恐惧。   那她此时就是绝对的愤怒,如果这鬼王站得近一些,估计她已经一个巴掌扇过去了。   尤念直接道:“你放屁!我娘为人如何,你有什么资格评判!”   此前,她明明没有任何关于自己母亲的记忆。   但这一瞬间有很多情景涌入她的脑海,却又太多了,太快了。一幕接着一幕的闪过,她一时什么也看不清,却又下意识觉得那鬼王在说谎,在诋毁。   紧接着,尤念觉得胸口针扎似的抽痛了一下,她根本站不稳,向后踉跄一步。   关山月连忙将她扶住,催动灵力,想要与尤念产生共鸣。   无上仙尊说过,过去的记忆会引得尤念的情蛊发作。   这鬼王到底曾在尤念母亲身边服侍过数十年,三言两语便引动尤念对于母亲的记忆,教无上仙尊的封印松动。   情蛊又开始作祟了。   此时尤念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耳边所有声响变成轰鸣,连意识也渐渐消散。   最后的感觉是自己落入了一个很凉,又很熟悉的怀抱。   关山月看着尤念闭上双眸,才将头抬起,与鬼王对视。   他的瞳仁黑而亮,看人时,仿佛要将对方吸进去一样。   迎上这个眼神,鬼王微微蹙眉,竟然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   眼前这个叫尤念为“师姐”的傻小子,表情并未发生很大的变化。   他没有蹙眉、没有瞪眼,更没有牙咬切齿,似乎还是方才站在师姐身边时那般温顺。   明明无法找到任何一个改变了的细节,但他通身的气质,就是很诡异地变得大相径庭。   单论五官容貌,关山月是比这位鬼王还要昳丽勾人一些。   只不过关山月的行为举止很是正派,举手投足间也尽显温柔谦和,故而将那媚的容貌冲淡许多,甚至教人一时难以察觉,只当他是位温润有礼的翩翩公子。   因为有时候,太过美艳的容貌,会带来很强的攻击性,反而会给身边人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且关山月本也不是这样的性子,便有意用衣着与言谈举止来冲淡自己容貌带给他人的感觉。   但不代表,他不会利用自己容貌所自带的压迫。   关山月只是与这鬼王对视了两秒,什么也没说,便让鬼王心中警铃大作。   仿佛是森林中的猛兽看到了同类,察觉到对方是一个很危险的竞争对手。   同性相斥的力量,几乎让两人之间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鬼王甚至一时间忘了自己的修为比这关山月高出许多,根本用不着如此警铃大作。   他眯眼,声线压得很低,“你也知道情蛊的事情?”   关山月上一世便知道,鬼王早就清楚尤念与项衡之间的情蛊。   这鬼王知道情蛊的厉害,故而没有直接掳走尤念,而是选择几次三番激化项衡与尤念间的矛盾......他以为,只要项衡对尤念足够狠心,让她彻底心灰意冷,便可以抵御情蛊。   关山月没有回答他。   她感觉到尤念在颤抖,故而将尤念抱得紧了一些。   看到关山月根本没有反应,只是很专注地看着怀中的尤念,将灵力传运到她体内。   而尤念不知为何,确实平复了不少。   受到了这样的无视,鬼王心中火起。   关山月明明一句话也没说,确成功让鬼王有些气急败坏了,“孤是故意引动她情蛊的!”   却又不说自己为何故意,只等着关山月主动来问。   关山月抬眸看他,没有什么特别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什么死物。   鬼王又等了半晌,才见这关山月终于开了口。   “三……二……”   却是在倒计时。   关山月顿了一下,双眸微眯,将最后一个数字数完,“一。”   话音刚落,鬼王便感受到了两个入仙高阶的气息。   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此时不敢托大,咬着牙道了一声,“呵,后会有期!”。   四周的白雾瞬间消散,又变回原本的仙京皇宫模样。   鬼王带着自己的空间,落荒而逃。   关山月一手扶住尤念的腰,一手从她的腿窝处托起,将尤念横着抱起,走向最近的一个房间。   他并未有什么施展术法的动作,只一转身,门便被冰封住了。   这个房间中并没有床,关山月只好将尤念放在软椅上,站在她身后,以防她向后摔倒。   他垂眸,神色恬静而专注,轻轻将尤念的长发拨到耳后。   他眉间的六道灵印已经亮起,三色灵印照亮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和高挺精致的鼻梁。   手轻轻触碰尤念的眉心,圆润的指尖缓缓勾画出龙鳞的形状。   白色龙鳞显形,关山月用一根手指将它从尤念的灵印上剥离。   脆弱的灵印暴露在外,昏迷中的尤念止不住颤抖起来。   于是关山月握紧她的肩膀,将灵力注入,平息她的不安与心中躁动的情蛊。   然后,他单膝跪地下来,与尤念平视。   关山月用一只手捏住尤念的下巴,将她的脸扶正了些。   他的睫毛从最上方缓缓移动,最后半遮住他漆黑的眼眸,视线从尤念眉心的三色灵印扫过,最后停在了她微微张开的嘴唇上。   他用一种过于专注的眼神看了大概三秒,然后调整好自己脸的角度,靠近。   明明看起来像是一个亲吻的姿势,他的嘴唇却在快要触碰出尤念的时候停了下来。   呼吸交缠。   两人只是眉心相贴,关山月的灵力通过灵印向尤念体内温柔涌去。   太近了,近到关山月什么也看不到。   但他还是睁着眼睛,不知在感受什么,数秒后,抿了唇,才闭上双眼。   他的灵力气息可以平复尤念发作的情蛊,但必须以一种很温和的方式,缓缓进入她的灵脉才行。   方才针上的补药刺入黑色冰晶,确实对他有些影响,以至于他此时必须要全神贯注地控制自己灵力涌进她灵印的速度。   关山月微微蹙着眉,手下意识抓着桌面,袖长手指弯曲,骨节微微泛白。   尤念还是没什么反应,关山月一时无法确认她心中的情蛊是否偃旗息鼓。   突然,肩膀被一只软绵绵的手按了一下。   因为眼前一片黑暗,视觉暂时失效,所以五感中的其他便变得尤为敏感。被碰了这一下,关山月险些直接站起身来。   他瞬间睁开眼睛,将身子向后仰,这才发现尤念已经有了意识。   她抬起了双手,正想搂住关山月的脖子。   关山月扶住尤念的肩膀,将尤念的手轻轻拿了下来。   虽然她的眼睛却还没睁开,但显然已经有了意识,那便说明情蛊已经暂时不再发作了。   于是关山月站了起来,按住尤念软绵绵的腰,摆弄了一会儿,让她趴在桌面上,确保她不会摔倒。   此时,药效有些压不住了,关山月的脸已经开始微微发红。   他先是用冰属性的灵气在灵脉中运转一周,降低了些许体温,然后望向门的方向,盘算着要去哪洗一个凉水澡。   心中思索了片刻,关山月准备离开这个房间。   转身的动作却是一顿。   关山月:“!”   他缓缓垂眸,看见她乌黑柔顺的长发。   尤念不知道何时转过了身子,将关山月拦腰抱住,侧脸贴在了他的胸膛之下。 第73章 柒拾叁 拥抱   关山月觉得自己的衣服有些薄。   不然尤念脸贴在他小腹上带来的触感, 为什么会那么清晰?   药效还没有消退,尤念却抱得愈发紧了。   于是关山月被迫又将冰属性灵气在周身运转,试图给自己降温。他的身子瞬间变得凉了许多, 抱着他腰的尤念好像被冰到了, 小小地“嘶”了一声,把自己的脸从关山月的衣服上移开。   看到她改变动作,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关山月的身体却变得更僵了。   他原本泛红的脸,甚至变得有一点苍白,嘴唇微张, 犹豫了几秒,才唤道:“师姐,你......醒了吗?”   没有回应。   尤念很快脱了力,刚刚才挺直的上半身又跌了回去, 重新摔在关山月身上。   他站在椅子旁边,而尤念正坐在椅子上,她刚好可以环住他的腰, 脸贴在他柔软的衣服上,清浅地呼吸。   关山月垂眸,纤长的睫毛有一些湿润, 半遮住他漆黑的瞳仁,却依旧能让人分辨出他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神。   他的脸明明已经又红了起来,耳尖仿佛烧起来了一般, 红得像要滴血。但他的表情仍然很恬静, 带着很温柔的开心。   那合该是两个美满的爱人,夜晚使清风拂面,共同仰望无垠星空时才有的情绪。   可如今他们后顾皆忧, 对他们另有所图之人皆是位高权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前路,好像是一片迷雾。   也许更因为这样,此时这样安静而有幸福的时刻,才更难能可贵。   感受到尤念绵长而轻柔的呼吸,关山月觉得心尖上仿佛有一块甜甜的糖化开了。   似乎是因为注意力都在别处,所以他一时无暇去估计那使得气血翻涌的药效。他嘴角的笑意很浅却又十足真诚,连眼睛弯起的弧度都很温柔,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尤念的头顶,顺着她的长发,一直抚向她单薄的背......   关山月感觉到尤念的身子动了动,很快,几乎是下一秒,尤念微微直身,仰头抬眸,对上了他的眼神。   情蛊刚刚平息,尤念的视线还有一些模糊。   眼前关山月的脸一点一点清晰,最后,彻底望进他那双漆黑而深邃的眼睛。   这一瞬间,尤念有些发愣。   与关山月朝夕相处了许久,尤念第一次觉得关山月看她的眼神确实不太对。   之前灵水与她这样说的时候,她还极力地辩驳过。   此时,迎上关山月的眼神,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反驳十分苍白。   很深情,很真诚,但更多的确实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仿佛他已经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很久了。   鬼使神差地,尤念问出了一句话,“......你是不是很久以前就和我认识了?”   任谁都不会想到,一个刚刚苏醒的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关山月彻底愣住了,这仿佛也是一个正常的反应,但尤念敏锐地从他的表情当中察觉到了一丝惊慌。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弯起眼睛笑了笑,“也许我上辈子就和师姐认识了,这辈子才会这么有缘分。”   本来是一句油嘴滑舌的话,但他的语气很真诚。   不过关山月这个人,不论说什么都会让人觉得很真诚,有种让人忍不住信任他的魔力。   不知不觉中,尤念竟发觉自己已经与关山月交心颇深。   她知道自己是没有刻意维系、加深与关山月之间的感情的,但人与人的亲密关系总不可能凭空产生。她和关山月之间,既然她没有努力,那便说明是关山月下了足够多的功夫。   关山月就好像天生知道她的喜好,编织了一张总头到尾,哪怕细枝末节到一根针线都最符合她心意的网,然后不着痕迹地牵引着她,坠入网中。   其实仔细回想,似乎是从见面的第一眼起,关山月的言行举止、举手投足,就能格外吸引她的注意。   真的不像是对待刚刚相识之人。   上辈子就认识?   可是上辈子的人是她吗?   尤念没接话,垂下了眼睛,似乎陷入了深沉的思索。   关山月的心脏也在狂跳。   他微微蹙眉,心里有点乱,刚才的话显然没接好,尤念看起来显然有点失落。为什么呢?她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情蛊会不会再发作?   于是两人就保持着这个贴在一起的动作,各自思考着各自的疑虑。   关山月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很快便想到了尤念失落的原因。   但想明白之后,他也没办法解决,生怕自己解释得不好,会引动她的情蛊。   但是不解释,显然也不行。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有些许慌乱地斟酌着语言。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此时此刻却紧张地无法确保自己能发出一个完整的字音。   尤念的手臂一直没拿下来。   在关山月愈发慌乱的时候,尤念环着她的手臂突然收紧了些许。   再一次被拉进的距离,和从未有过的结实的拥抱。   关山月甚至来不及慌乱,便被浓浓的安全感包裹了。   ......她主动抱我了。   她没生气,也没有误会。   被尤念这样抱了一会儿,关山月才从巨大的庆幸中清醒过来。   他的手从尤念单薄的背上慢慢移动,停在她的肩膀上,五指包裹住,轻轻揉了一下,“师姐......”   尤念的脸侧着贴在关山月的衣服上,眼珠凝固着不动,似乎在看一个很远的地方。   她微微蹙了一下眉,开口问道:“你说,我娘真的被挂在鬼王的王殿上吗?”   听到她说“我娘”,关山月还虚悬着的心彻底落地。   今天的种种感受,都让尤念觉得无比真情实感。   她隐隐觉得自己根本不是这个故事的外来者,其实这种感觉在很早之前就有了,但在今天变得尤为强烈。   所以那个在极远之地曾叱咤风云的天下第一鬼修,就是她的母亲。   和关山月一起顿悟“灵犀道”的是她,与关山月有缘的自然也就是她本人。   现在去纠结这些,是不论如何都不会有答案的。   所以尤念决定就跟着自己的感觉走。   总有一天,迷雾会散开,她会看清所有真相。   这一天也不会太远了。   关山月闻言,垂眸与她对视。   他微微弯了弯眼睛,笑意温柔地回答道:“我们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   尤念此时也仰着头,专注地看着关山月的眼睛。   就在这个对视逐渐加深,两人都仿佛要将对方望进眼中时,房门突然被暴力炸开。   钟离和双手掐腰,剑拔弩张,非常有气势地毁掉了这个门。   站在他身后的凌君仙尊非常冷静地道:“记得赔。”   花冷这个看起来比元造与凌君都要苍老,实则却是实打实晚辈的中年男人,正站在两人身后,被门砸起的浓烟呛得直咳嗽。   而灵水公主也站在门外。   她第一个看清了房间中尤念与关山月的姿势,当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凌君仙尊:“......”   钟离和:“......”   花冷:“......”   突然被四个人一起注视,尤念当即把抱着关山月的手收了回来。   她有些慌乱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末了好踉跄了一下,被关山月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她咳了一下,边行礼边道:“凌君尊上苏醒。真是仙京有幸。晚辈失礼了。”   关山月也跟着尤念,对那凌君仙尊抱拳行礼。   却不等凌君仙尊开口,钟离和便毫不客气地抢先道:“哪里哪里,应该是我们打扰到你们了才对。”   “关山月小公子,你此时气血翻涌,被突然打断,不会伤了身子吧?”   关山月有些慌乱地看了尤念一眼,解释道:“......不、不是您想的那样。”   说完,他抚了两下自己的衣袖,示意自己和尤念都衣衫完整。   钟离和:“哦。还没来得及脱。”   尤念:“......”   关山月:“......”   见钟离和没个正经,凌君狠狠推了一下他的后背。   钟离和还算给凌君这个师兄面子,被推完便闭了嘴,不再东拉西扯。   凌君仙尊虽然退位多年,但身上仍有着帝王风范。   他微微俯首,道:“两位不必多礼,灵水已经将这些天的事情都告诉本尊了。”   “两位的恩情,仙京皇室定当报还。”   “方才本尊刚刚苏醒,便感受到仙京皇宫中有极强的鬼修气息,顺着这气息而来,鬼修却已消失不见,只感受到房间中的二位。”   似乎是被项衡怀疑惯了,尤念听到凌君仙尊这话,下意识觉得对方在怀疑她是鬼修。   却听到凌君仙尊道:“那鬼修的气息来者不善,本尊怕他伤到二位,这才让我师弟将门破开。”   堂堂仙京的开国大帝,竟对着尤念与关山月抱了抱拳,俯首道:“失礼了。”   尤念连忙回礼,“没有没有。尊上如此关心我们,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更何况,我和我师弟只是在聊天而已。几位前辈进来,算不上打扰的。”   似乎是对“聊天”这个词非常有异议,钟离和张了张嘴,不过侧眸看了一眼凌君仙尊,又把嘴给闭上了。   凌君仙尊一笑,也没有多问有关那鬼修之事,只是道:“既然二位安好,本尊还有大事要处理,便先走了。”   于此同时,一直藏在尤念剑匣中的芋圆突然探出了头。   他的声音在尤念脑海中响起。   “宿主,快跟上,凌君仙尊这是要去召集群臣,下旨意让灵水公主登基了!”   “灵水公主的最后一个任务,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74章 柒拾肆 任务   芋圆探出头的那一刻, 关山月便很是警觉地将目光投向了尤念。   只见她瞥了灵水公主一眼,上前一步,道:“凌君仙尊, 方才您还没有苏醒之时, 二皇子屡教不改,竟然试图刺杀公主殿下。此时您醒来,主持仙京大局,一定要严惩二皇子,给灵水公主,以及逝世的太子殿下一个公道。”   闻言, 凌君仙尊回眸,“本尊眼下便要去召集群臣,将一切事情处理妥当。这仙京中混乱了这么久,眼下......是尘埃落定的时候了。”   他看见灵水与尤念眼神交汇, 很是熟悉亲近的样子,思索片刻,又道:“此番云梦之巅的计划落败, 尤念姑娘与关山月公子功不可没,本尊宣布事情结果之时,二位若能在场见证, 也算是有始有终。”   “不知二位可否赏光,与本尊一同到仙京大殿?”   这凌君仙尊做事算得上是滴水不露,尤念隐晦地提了一句, 便得偿所愿。   她转头看了关山月一眼, 他也是心领神会,抱拳拱手道:“喜不自胜。自当如此。”   于是,此时站在门外的几人, 纷纷跟上了凌君仙尊的脚步,向仙京上朝时所用的大殿走去。   *   大殿之外,数十把灵气凝成的宝剑立于门的两侧。   天空上,三千剑阵齐齐发亮,将仙京上空照得熠熠生辉,仿佛圣光沐浴而下,将在仙京笼罩了数日的阴霾一扫而空。   似乎是凌君仙尊一早便下了命令,又或许是仙尊醒来,数百里内的宝剑都生得异象,众人来到此处时,满朝文武已悉数到齐。   皇帝也到了,龙椅却空着。   他看着踏进殿中的凌君仙尊,连行礼的手都在颤抖,更别提坐于龙椅之上,以皇帝自居。   虽然已经十数年没有在进过这间大殿,但凌君仙尊的帝王气质依然丝毫不减。   因为刚刚醒来,他并未来得及找出自己当年的华服,此时只是身着一件素衣,头发也只是简单地束起,却已教众人心中升起敬畏之意。   尤念与关山月等人在进入大殿之后,便停住了脚步,注视着凌君仙尊慢慢走向大殿的最高处。   看着凌君仙尊走到龙椅之前,皇帝抱着拳,鞠着身子,似乎想将自己对折起来一样。   他的语气比他的动作更加诚惶诚恐,“尊上,您终于醒了。”   “半个时辰之前,您刚一苏醒,皇宫上空的三千剑阵便齐齐发亮,门前灵气凝结成宝剑之状!不亏是入仙高阶,在剑道上大圆满的仙尊,天地万物都在为您的苏醒而雀跃。真是天佑我仙京啊。”   也不知他将这段词在心中背了多少遍,才能做到在凌君仙尊面前不磕绊地完整讲出。   眼下的皇帝不懂得如何为君,更不懂得如何修炼,从外表看来,已是一身形发福的中年男人。而凌君仙尊虽然已经几百岁了,但面容年轻隽秀,似乎是一位不过而立的翩翩君子。   一位看起来更为衰老之人,在仿佛比自己年幼的少年面前,战战兢兢,宛如见到了不苟言笑的严厉长辈。场面瞧起来有些许滑稽。   听到皇帝说话,凌君仙尊便瞥了他一眼。   见到他的衰老与狼狈,凌君忍不住长叹一声,蹙起眉头。如果他的妻子还在,如果他的女儿还在,是不是也要被不留情面的岁月折磨至此呢?   而对于此时仙京名义上的皇帝,岁月与这皇权争斗、繁杂政事,究竟是哪个更加不饶人一点呢?   这才匆匆十几年而已,当初蜜语甜言,哄得凌君唯一女儿倾心不已、仙京中出了名儿的美男子,已经憔悴成了这个样子。   凌君仙尊也不知道要答案。   当初,他不想让仙京再与那云梦之巅研究情蛊的勾当搅在一起,面对无上仙尊的强势,他选择退让,主动退位,不再插手任何仙京政事。   他不是不知道这女婿除了会哄女子开心,没有什么别的本事,连骨头都是软的,根本就是扶不上墙的泥,绝对不是做君主的人选。   但他退位后仙京的新皇帝越荒谬,无上仙尊越可能放过他们。   新皇登基之后,内政混乱,肱骨之臣甚至各自为政,仙京自然由盛转衰,对云梦之巅再构不成半分威胁。   那无上仙尊想做修真界永远说一不二的主人,彼时的仙京根本没有阻拦她的能力。   没想到、没想到,就算到了这种地步,无上仙尊还是不肯放过仙京。   她动手了,对凌君这个老朋友,毫不留情地下手了。   凌君仙尊只觉得自己这些年来的隐忍、退让都成了笑话。   他早该知道,自从白龙仙子死后,无上仙尊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疯子,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倔强却又不失善良的剑修天才。   过去的那些事,他早该忘记,早该释怀。   与云梦之巅宣战的时候,也近在眼前了。   凌君仙尊将眼神收了回来。   他并未看向一旁战战兢兢的皇帝,垂着眼睛问他,“为何不坐龙椅上?”   身为一国之君,皇帝闻言抖得仿佛筛糠,“不、不敢......”   凌君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转过身子,面向群臣,却又问了皇帝一句,“你早就不想再管仙京的一摊乱事了吧?”   话音刚落,皇帝已经被吓得实在腿软,直接跪在了凌君仙尊面前。   虽说是面对仙京的开国大帝,但此番举动,由现任皇帝在朝臣面前做出,也实在是有失体统。   尽管由凌君仙尊坐阵,大殿之上的众臣之中也发出几声重重的叹息,腹诽此人究竟言行举止,究竟算哪门子的皇帝。   这么多年了,凌君仙尊也算了解自己这位女婿,故而对于他这突如其来的一跪,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他只是道:“不管本尊问你什么,你说实话即可。不必慌张。”   “当初山穷水尽,你被推上这仙京皇位时,本尊便说了,不论你这皇帝做成什么样子,本尊都不会责备你。”   闻言,跪在地上的皇帝努了努嘴,牙齿打颤的声音很是清晰。   他足足犹豫了十几秒,才道;“能为仙尊解忧,登基成为仙京皇帝,是、是莫大的荣幸。我岂能如此不知好歹,心生厌烦?”   不等他说完,凌君仙尊便狠狠拍了一下龙椅,巨大的声响回荡在整个大殿之中。   他的语气威严,带着一点点怒意,“本尊说不会责备你做不好皇帝,可没说不会惩罚你满口谎话,自以为是,胡言乱语!”   “这皇位,你若是喜欢,就继续坐着,直到你死,本尊都不会再插手仙京政事。就是不知道在你的手上,究竟是仙京命长,还是你自己命长。”   “若你早就想一走了之,再也不受着皇帝罪,便实话实说,本尊允许你现在就退位让贤。”   一个皇帝,能不能退位、要不要退位,竟然是要别人来允许的。   能把皇帝当得如此窝囊,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但是一听到凌君仙尊话中,有了自己可以退位的意思,皇帝也没有心思去思考其他了。   他双手住在地面上,仰起头,脸上是藏不住的欣喜,“仙尊,仙尊!我自知没有治国之才,就算心中再想对仙京做出贡献,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如果能退位让贤,我自然没有半句异议!”   这次仙京政变,他与先妻唯一的儿子身死。仙京皇位后继无人,他本来以为自己退位的夙愿已经成了痴心妄想。   没想到,一直不理政事的凌君仙尊竟然改变了主意,肯放他走了!!   此时跪在地上的皇帝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有心思去思考别的问题。   但满朝文武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当即有人站出,谏言道:“尊上,陛下此时退位似乎不妥,眼下皇室中并没有能继承皇位的皇子,仙京不可一日无主啊。”   “尊上!难道说您终于肯再次掌权了吗?!”   此话一出,朝堂之中的大臣们大多都是一喜。   但也有人忧心忡忡,“可是......凌君仙尊曾答应过无上仙尊,不再过问仙京政事。此时若再次登基,岂不是正好给了那云梦之巅对我仙京出手的理由?”   “难道我们不违反当初的约定,云梦之巅就不会再找理由对仙京出手了吗?一味退缩,哪里有半分当年全盛时期仙京的气势?”   “你也知道当初的仙京才算全盛,是现在远远比不上的!如今我们处于弱势,怎堪云梦之巅全力一击?!”   一直没有说话的凌君仙尊,再次重重敲了一下龙椅。   他抬眸,扫视满朝文武,开口道:“本尊不会再登基了。”   “仙京皇室还有一位灵水公主,也不算是后继无人。公主登基,未尝不可。”   此话一出,哗然一片。   毕竟女子登基称帝之事,简直是闻所未闻。   连站立在群臣之外的灵水都彻底愣住了。   她虽然有想撑起仙京这一片天之心,但从未想过爷爷会在满朝文武之前,直接宣布要将仙京皇位传给她。   爷爷一直对她很严厉,从来都不苟言笑。   她明明在修炼一道上,天赋异禀,没有任何同龄人可以超过她。但爷爷好像一直都不满意。每每相见,都是督促鞭策。   灵水一直认为,是爷爷不喜欢她。   从未想过,其实是爷爷一直对她寄予厚望。   新皇退位,公主登基。   尤念正津津有味地准备见证这一系列大事,芋圆的声音非常不合时宜地在她脑海中响了起来。   “宿主,实不相瞒,灵水公主的最后一个任务,需要你劝说她放弃皇位。”   尤念:“?”   尤念:“???”   什么毛病,怎么一到最后一个任务就闹事啊! 第75章 柒拾伍 储君   芋圆的头半探了出来, 两只黑溜溜的小眼睛与尤念对视。   他也觉得这个任务有一点过分,吐了吐信子,道:“没办法, 宿主, 每个任务的内容并不是我决定的。”   尤念一边默默思考着接下来要怎么做,一边在心中冷冷问道“不是你,又会是谁?”   芋圆:“每次快到任务点的时候,我的脑海之中便会有一段记忆被唤起,只有宿主你将任务完成,我才可以恢复那段记忆。”   闻言, 尤念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道:“你过往的记忆也很模糊,甚至整段丢失了?”   芋圆的上半身僵硬了一瞬,有些意外的声音在尤念脑海之中响起, “宿主,你为什么要用‘也’呢?”   尤念:“自然是因为我也是这样......”   说完,她将目光投向站在一边的关山月, 对方的视线早已落在了她身上。   关山月那双极其漂亮的眼睛,注视着尤念与芋圆,眼神中隐隐带着一丝警惕与忧虑, 不过在察觉到尤念望过来的目光之后,马上温柔眯眼,用笑意将原本的眼神冲淡。   他没有说话, 也没有躲开尤念的眼神, 只是微微歪了下头,无声地问道:“师姐,怎么了?”   尤念看着他, 在心中默默想着,“不知道关山月是不是也如此。”   关山月出现在她身边,是不是也带着什么任务呢?他是否有时也身不由已,有口难言?   此时,却容不得尤念多想,大殿之中朝臣的谏言声便将她的思绪打断。   “仙尊,女子称帝,前所未闻!公主登基,难以服众啊!”   “正是如此,还请尊上三思!”   “如果尊上不肯再次登基称帝的话,那就请陛下先不要退位吧,公主登基,实在荒谬,还不如......陛下继续理政。”   此时修真界的第一强者,无上仙尊。   她坐拥云梦之巅,十三位云梦长老誓死效忠,说一不二,站在修真界权力的最顶峰。   但纵使无上她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尽行独断女皇之事,却也没有坐实自己的女皇之名。   “饶是那无上仙尊,如此实力、如此手段,都没有真正称帝!更何况是灵水,一个涉世未深,一直被娇生惯养的公主殿下!她怎么能担得如此大任!”   “公主殿下在修炼一道上,确实算得上是天赋异禀,但从未学习过为君之道。凌君仙尊,却让她即刻登基称帝?此举万万不妥啊!”   满朝文武,七嘴八舌,一时间大殿之上人声沸鼎,乱做一团。   凌君仙尊并没有出言阻止,任由他们吵了一会儿,才唤出凌君剑,在地面上重重地敲了一下。   巨大的灵力从剑尖波动向整个大殿,入仙高阶的仙尊随手一击,便让大殿之上的大臣们纷纷灵印亮起,灵气翻涌,被迫停止了嘴中的话。   等到众人都沉默下来之后,凌君仙尊才抬起头,目光在整个大殿上扫视而过。   “你们极力反对灵水登基,是心中还有什么其他好办法吗?”   “本尊的道侣早已仙逝,唯一的女儿也已亡故。太子也不在了,只有灵水还在,就算她现在不登基,以后的仙京也只剩她一人可以掌权。”   “你们此时有各种理由反对,到那时,还能继续反对吗?还是觉得在云梦之巅的强压下,仙京根本挨不到灵水掌权的那一天?”   此话一出,众臣一时皆是无言以对。   太子原本便病入膏肓,就算几天前不死在政变之中,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仙京皇族凋零,只剩下灵水这一个独苗,是不争的事实。   而不论是凌君仙尊,还是现在的陛下,都不可能永远做仙京的皇帝。   也就是说,除非他们这些大臣承认他们有谋权篡位的心思,否则便不能反驳,日后总有一天这灵水公主会登上仙京皇位,成为一代女帝。   大殿之内,就这样安静了许久,终于有一位大臣站了起来。   他当初跟随着凌君仙尊一起打天下,是仙京的肱骨之臣,开口,语重心长,“尊上,灵水公主日后掌管仙京,是不争的事实,大家都没有异议。”   “但是女子登基,毕竟是史无前例,女帝的诞生总得要循序渐进。就算我们不论男女,如今灵水公主从未学习过为君之道,并不懂得如何处理政务,尚是任重而道远,不如先立为储君,三年五载之后,能做得一位真正的好君主后,再登基也不迟。”   闻言,凌君仙尊表情凝重,却并没有出言反驳。   他的手柱在凌君剑的剑柄上,微微摩挲着,似乎是陷入了思索之中。   见凌君仙尊有那么些许被说服,群臣当即乘胜追击地进言。   “尊上,尚书大人说得不无道理啊!其实天地孕育出灵气后,有天赋者皆可修炼,男尊女卑的糟粕,本就已渐渐被世人摒弃,我们并不是反对公主登基,而是觉得她眼下尚不够成熟,做这古往今来的第一位女帝,太过辛苦啊!”   “正是如此,仙尊大可不必如此着急,不如先将灵水公主立为储君,慢慢将作为一代帝王应该知道之事,都教授给她。等到公主殿下真的能担起大任之时,再登基,岂不是更好?”   朝堂上风云变化,尤念此时才看透凌君仙尊的意图。   凌君仙尊本也不是独断冒进之人,方才骤然提出让现在的皇帝退位,灵水公主即刻登基,怕不是他真正的目的。   他原本,就是想封灵水公主为仙京储君的。   但若他一开始便这样说,朝臣定会极力反对一介女子成为太子。   反而先说出让灵水即刻登基的话,众臣便能接受立公主为储君了。   甚至还会主动提出,恳请着凌君仙尊应允“他们”的请求。   半晌后,凌君仙尊才长长叹出一口气。   他垂眸,用妥协的语气道:“那便依你们所言,先将灵水立为储君吧。本尊会亲自教授于她为君之道,最迟两年,必定能登基称帝。”   于是群臣跪拜,高高欢呼,“尊上英明!”   尤念正在心中感叹凌君仙尊的手段,芋圆的声音便在她脑海中响起。   “叮!现在为宿主发放任务!”   <   一次性任务:让灵水公主学会为他人着想   任务奖励:饿死鬼符*1。修为提升至‘元婴高阶’。   长期任务1:阻断灵水公主的公主癌之路(已完成50%)   任务奖励:《万鬼来朝》*1   >   听到这个任务,尤念沉默了半晌,才道:“......学会为他人着想?”   “就是放弃皇位,将皇位让给二皇子的意思。”   芋圆也意识到了这个任务的荒谬,是以声音越说越小,很是心虚的样子。   尤念蹙眉。   上次花时锦的最后一个任务,便是让她从圣母变成彻底无情之人。   而此时对于公主病严重的灵水,则是让她从目中无人、飞扬跋扈,变的牺牲自己,奉献坏人。   每次都是矫枉过正。   并不是想把她们改造成正常人,而是将她们推向另一个极端。   设计这些任务的人,一定是个疯批神经病。   ......很像是无上仙尊的手笔。   虽然这个任务非常荒谬,但尤念心中的波动并不大。因为她现在已经与关山月共同顿悟了“灵犀道”,修为靠自己也可以提升,不需要一定要完成这个任务。   芋圆似乎是察觉到了尤念的想法,道:“宿主,您不会是想放弃任务吧?”   尤念微微仰头,道:“自然如此。我不想做的事,别人可逼迫不了我。”   闻言,芋圆的语气有几分急切,道:“宿主还是再仔细考虑考虑吧!虽然此时您可以自行修炼提升修为,但任务的奖励可不仅仅只有灵气啊!”   他停顿了一下,才道:“完成灵水公主全部任务的奖励,是《万鬼来朝》。”   “这可是由‘血神君’创造的剑法,威力无穷,论攻击力,世间剑法都是望尘莫及!且《万鬼来朝》失传已久,除了完成任务,宿主你是没有办法通过其他方法得到的。”   尤念挑眉,满不在乎道:“那又怎么样?”   芋圆:“……”   芋圆:“原本的剧情中,就是女主习得《万鬼来朝》后,才将项衡击败。”   击败项衡、捏碎神骨,才能解开情蛊。   此时尤念虽然不知道情蛊之事,出于本能,对击败项衡便已经有了很深的执念。   芋圆知道,此话一出,尤念的想法必然有所改变。   果然,尤念没有即刻回话,垂眸,仿佛陷入了沉思。   此时,凌君仙尊已经让众臣免了礼。   将灵水公主继任储君的大小事宜分派给各大臣,凌君仙尊便话锋一转,“仙京政变,有多番势力参与。如今仙京受创,需要休养生息,却也不能不做出丝毫反击。”   “尊亲王、蚀骨长老必须要被严惩,此事本尊会亲自去云梦之巅,讨得公道。而二皇子先是意欲刺杀太子,后又对灵水出手,虽然未曾得手,但其心可诛。”   “本尊要将他即刻斩首。”   此话一出,便是又给了刚刚才平静下来的群臣当头一棒。   “尊上三思!二皇子毕竟是陛下的血脉!”   “二皇子只是被歹人迷惑罢了,本性不坏,将他遣离仙京即可,实在不必赶尽杀绝啊!”   若是在之前,群臣必然没有如此在乎这二皇子。如今确实不同。   方才所有人都同意将灵水公主立为储君,心中却未必认定她日后真的能登基称帝。   毕竟为储君时,暗潮涌动、争斗不休,最后没当上皇帝的太子,数不胜数。   到了那时,众人退而求其次,二皇子便能当得大任。而让二皇子为傀儡皇帝,正是很多心术不正之臣心中所想。   “灵水!”   众臣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凌君仙尊却是高高唤了灵水公主一声。   灵水公主即刻走上前来,行礼,“尊上。”   凌君仙尊垂眸看她,问:“以你之见,该如何处置二皇子?”   闻言,灵水公主的手握得紧了紧。   任谁都看得出,凌君仙尊这是在考验灵水是否有为君的潜质。此番若是答不好,不但群臣会议论纷纷,更加有理由反对她日后掌权,凌君仙尊也会大失所望。   二皇子,该杀,可若直说,却显得她不顾手足之情,冷血独断,且与群臣的想法相左。   灵水正斟酌之时,身后的尤念却是上前一步。   她翩翩行礼,从容道:“凌君仙尊,请听晚辈一言。”   见状,芋圆心道:宿主果然被我说动了,准备完成任务了! 第76章 柒拾陆 阴谋   尤念突然站出来说话, 群臣的目光顿时都聚集在了她身上。   这不是她第一次在朝堂上发言,大臣们对她还算有些印象,但也只是以为她与元造仙尊相识。而元造仙尊正是凌君仙尊的师弟, 两人关系匪浅, 那这尤念自然也算得上是凌君阵营中的人。   是以并未有大臣阻止她这个没有官职的小女子说话。   凌君仙尊并不知晓之前尤念在朝堂上所做过之事,剑群臣对她还算尊敬,一时有些诧异。   看来这位尤念姑娘,确实有几分本事。   他对上尤念从容不迫的眼神,道:“请讲。”   “仙尊这个问题,可实在是太难为公主殿下了。”尤念察觉到灵水的目光投向了她, 但仍旧目不斜视,“公主若为自己考虑,便要说宽恕二皇子;但公主若为他人考虑,就必然要将那二皇子伏法。”   “为自己, 还是为他人,选择截然不同,着实两难。公主殿下尚且如此年轻, 必然犹豫万分,仙尊不如多给公主一些时间考虑抉择。”   “一派胡言,看来你是公主一党, 不要试图在朝堂上混淆视听!”   尤念的话说完,方才堪堪能容许她进言的大臣们便按耐不住了,纷纷群起而攻之。   “这位姑娘, 你恐怕是说反了吧?公主若为她自己, 报仇雪恨、扫除夺嫡的障碍,那才需要将二皇子伏法;公主若是为他人着想,才应该顺从群臣的心愿, 保留宽容之心,饶恕二皇子的无心之失。”   “正是如此,你怎可为了让公主能坦然说出将二皇子伏法,便颠倒是非,扭转黑白?!”   那些大臣群情激奋,尤念却只垂眸浅笑,不做应答。   她这时才微微侧眸,与灵水公主对视。两人的目光碰到一起,彼此都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尤念知道灵水公主必然想杀二皇子,可是若直说出来,便会落下残害手足的话柄。   而且此时,大臣们大多想留下二皇子的性命,以防备灵水公主在做储君时,出先什么意外,或者根本就存着扶持二皇子为傀儡,让公主这个女储君,来日不能登基为帝的心思。   灵水公主若执意将二皇子就地正法,便是不顾群臣的谏言,又落下了独断的罪名。   所以尤念方才的话,是给灵水公主巧言辩驳处死二皇子做了一个铺垫,递了一个台阶。   任凭这些愤懑的大臣吐沫横飞,喊得两眼发黑,尤念也只当他们不存在似的,一直没有回话。   他们自己和自己也吵不起来,最后只能愤愤地道:“为何不加辩驳,可是无话可说了?!”   尤念这才抬眸,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子,好整以暇道:“各位说完了吗?”   “正所谓是一人说话众人听,众人说话乱哄哄。你们闭嘴了,我才好继续说。”   她这话说得着实是算不上客气,但确实是有几分道理。   而且群臣们也想听听她能怎么解释出自己的道理,便纷纷安静了下来。   不出片刻,原本乱成一锅粥的大殿,便得鸦雀无声。   尤念一笑,颇有几分愚弄人的意味,道:“你们觉得公主若为他人着想,就该饶恕二皇子;而我觉得,公主若为他人着想,就应该让二皇子即刻伏法.......各人想法不同而已,没什么好辩驳的。”   说了相当于没说。   众臣只觉得方才听她所言安静下来,成了笑话,一时间更加愤怒。   “我们方才已经说出了我们想法的道理!你自然也要解释你的道理!怎可用一句‘各人想法不同’,来搪塞我们!”   尤念挑眉,很是疑惑道:“你们方才说了你们的道理吗?”   “当然说了!公主若是心中能考虑他人的感受与想法,就必然不会无视群臣的谏言,独断地将二皇子处死,而该听从大家的意见,留二皇子性命!”   “这就是你们的道理?”   尤念没说认同,也没反驳,只是缓缓摇头,带着些许难以置信地感叹道:“你们这些大臣,还讲道理呢?”   一句反问。   言下之意,便是她一直都觉得他们根本不讲理。   “你!你!!黄口小儿,竟敢如此无礼!”   一些比较暴躁易怒的大臣,已经被尤念气得面红耳赤。   而那些在这件事上,持中立态度的大臣,则越发觉得,这位尤念不愧和元造仙尊关系好,两人那从容不迫的嘴毒之态,根本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眼见着两边就快要打起来了,凌君仙尊用剑重重敲击了一下地面,结束了这场闹剧。   凌君仙尊面色平静,甚至隐隐透着一点笑意。   他看着尤念,道:“你真的不说说,你那套‘公主为他人着想,就该将二皇子伏法’说法的道理吗?”   尤念却是笑而不语。   她自然是有她的道理,可是今日的主角不是她。这道理自然也不应该从她口中说出。   灵水公主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又是上前一步,道:“尊上,我也认同尤念的说法,可以将其中道理,告诉大家。”   凌君仙尊眼中笑意更深,“好。你且说说看。”   闻言,灵水公主转身,面向大殿中的群臣。   她本就气势凌厉,此时微微仰头,神色严肃,便颇有了几分威严之意。   “本宫即将成为仙京储君,以往在朝中却毫无根基,此时博得群臣好感,丰满羽翼,对于本宫来讲,便是最重要的事情之一。故而,本宫若为自己着想,便应该顺从群臣的进言,饶恕二皇子。这样才可以和大臣们处好关系,不至于日后的储君之路走得太过艰难。”   “而且,本宫过往太过盛气凌人,在仙京中的名声并不算好。本宫成为储君,百姓显然是难以信服。可若本宫此次宽容二皇子,便可打破百姓们对我刁蛮任性的印象,博得个手足情深、宽宏大量的好名声。”   “故而,饶恕二皇子,本宫只是无法为兄长报仇而已,并没有实际上的坏处,反而是好处良多。”   灵水公主站定,“这便是,本宫若为只自己着想,便得宽恕二皇子的道理。”   确实,若按照世俗的眼光,为别人报仇与自己得到实际利益相比算得了什么呢?   “反之,本宫若为他人着想,就该将那犯下滔天大罪的二皇子处死。”   “为他人想,不仅仅是为满朝文武想,更要为天下苍生想。二皇子心中认外人为至亲师父,更胜仙京皇族,不分亲疏远近,轻易被蒙骗,是为蠢;他屡屡犯错,为了得到皇位,不惜试图弑皇兄,杀长姐,是为恶。”   “如此蠢恶之人,身为皇子,危险万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留他一命,日后若再次谋权篡位,或被有异心之臣,扶持做傀儡皇帝,架空皇权,岂不是要仙京内战,使得百姓不得安息,哀鸿遍野?”   “所以......”   灵水的眼神与语气都十分坚定,转过身子,跪在凌君仙尊面前,“就算让群臣都不满意、不支持本宫,就算落得残害手足的恶名,本宫也在所不惜,誓要为仙京江山稳固、为黎民百姓安居,恳求仙尊将二皇子即刻伏法。”   这其中的道理,并不尤念告诉灵水公主的。   尤念只是在一开始递了一句话,为她争取了一些思考与斟酌言语的时间。   可见经历仙京政变之后,灵水公主着实成长许多。   她以往虽然刁蛮任性,但本性尚且不坏,且足够坚定勇敢,在凌君仙尊的培养之下,必定能成为一代帝王。   灵水公主一下便将自己的道理上升到了如此高度,群臣一时无人接话。   毕竟若想反驳这话,便得多少带上些大逆不道、自私自利,谁也不想做这个出头鸟。   凌君仙尊大喜,道:“好!灵水所言甚好!”   “勾结谋反、意欲弑兄杀姐,即刻处死二皇子。本尊心意已决。”   说完,凌君仙尊抬了抬手,大殿上的留影石便旋转着升起。   “灵水公主所言所为,合该让仙京百姓都看到,看到我仙京储君的风采!”   而尤念功成身退,退回到了大殿后方。   脑海中却是突然“叮”的一声。   <   叮!任务完成!   “饿死鬼符”已存入识海!   灵气已储备,宿主可选择适当时机炼化,完全炼化成功后修为可达到“元婴高阶”。   >   <   长期任务2   阻断灵水的公主癌之路   完成进度100%   恭喜宿主完成第二个改造任务!   《万鬼来朝》已放入宿主的乾坤袋中,宿主可以即刻开始练习此剑法了!   >   尤念心中十分诧异,“什么?任务竟然完成了?”   芋圆也不解道:“是啊。按理说,是要宿主你劝说灵水放弃皇位,才可以完成这个任务的。”   “但是方才,这个任务突然就自动完成了......可能是系统判定灵水公主所说有道理,便认定她处死二皇子,也算是为他人着想,所以将奖励都给宿主你了吧。”   尤念:“......系统有这么好心?”   难不成她方才猜测,所谓系统只是无上仙尊用来蒙骗他人的手段,是猜错了?   ......不对!   这次的任务奖励不对!   以往所有奖励都是储存在识海之中,为何《万鬼来朝》直接被放在了她的乾坤袋中?   “芋圆,我那义父和俞宗一起在项衡面前说我是鬼修,害得我被项衡第一次抽了仙骨的剧情,是不是快到了?”   这本《万鬼来朝》的剑法,听名字就知道和鬼道一定有关系。   会不会......就是义父与俞宗指认尤念是鬼修的证据呢? 第77章 柒拾柒 准备   云梦之巅, 空中牢笼。   项衡正站在被五花大绑在雷柱上的俞宗身前。   作为鬼王的得力助手,身为大乘期鬼修的俞宗在极远之地的地位,并不比项衡在云梦之巅的地位低。   且鬼修所修功法大多诡谲阴狠, 向来能跨境界战胜对手, 故而论战力,俞宗也与项衡不分伯仲。   之前在灵兽森林时,是项衡借助无上仙尊的法宝,才将这俞宗制服。   此时他却被绑在由无上仙尊亲手制成的雷柱上,这世间最强的雷灵根修士的雷刃不停刺穿他的皮肤、割断他的灵脉、砍碎他的仙骨。   他全身上下鲜血淋漓,已然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   身为名门正派, 项衡对俞宗的惨状无动于衷。   他甚至是面无表情的,一双冷漠的眸子看着俞宗低垂下去的头,空灵的声音在空中牢笼中响起,“尤姬尸骨的下落, 你还是不肯说吗?”   闻言,俞宗嗤笑了一声。   他很是费力地抬起头,与项衡对视, 眼神中是说不出的嘲讽与轻视。   “怎么,你们云梦之巅,也觊觎我们天下第一鬼修的仙骨吗?”   古往今来拥有仙骨的修士数不胜数, 就算最后没能成仙,尸身会腐朽,但仙骨可以永存于世, 故而寻常的仙骨算不得什么稀罕东西。   但那些在修真界有赫赫威名的仙尊的仙骨, 却是众势力为之抢破头的绝世珍宝。   只要得到仙尊的仙骨,就可以研究出其生前的灵脉走势,得到他修为强劲的原因。   甚至, 可以复制出此仙尊曾享誉天下的灵技。   也就是说,如果当今极远之地的鬼王肯抛开尤姬的尸身,探寻她仙骨中的奥秘,再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为其改仙骨、种灵脉,便可以再造出一位“天下第一鬼修”。   但尤姬的尸身在鬼王处已经十数年了,一直只是被当成挂件似的,垂在寝殿的房梁上。   鬼王暂时没有将这尸身“物尽其用”,别的势力却不这样想。   修真界中早有传言,说这尤姬的尸身就在鬼王手中。   这些年来,极远之地发生的数场战争,都是为了争夺这件不可估量的宝贝。   故而俞宗才有此一言。   闻言,项衡却是微微蹙眉。   他道:“云梦之巅,怎么会想要这种邪物?”   “我们得到尤姬的尸身后,必定将其焚毁,不让这等邪法,为祸众生。”   俞宗一边听着项衡的话,一边“咯咯”地发笑。   他此时已是气息奄奄,却又嚣张十足,“真是太好笑了!你把自己说得好像一个济世救民、普度众生的大善人。”   项衡手中佛珠转动,空灵的声音变得有几分低沉,“修正道者,自该如此。”   闻言,俞宗笑得更欢。   他向前探了探身子,将他绑在雷柱上的链子瞬间爆发出刺目的雷刃,生生将他扯了回去。   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俞宗似乎感觉不到痛似的,微微侧头,看了看自己几乎要被劈断的手腕。   “我说,大善人。”他将头转回,直视项衡的眼睛,“你既然以救济众生为己任,为何对眼前受苦受难的我无动于衷啊。”   “我这通身的伤,虽不是你亲身造成,可至少因你而起。你明明要普渡众生,却尽行残忍酷烈之事,真是自相矛盾,虚伪至极!”   项衡垂眸。   他心中自有一套理论,对于自己的所有行为,都能自圆其说,所以并未被俞宗的影响分毫。   他道:“此时伤你,是为了阻止日后更大的灾祸。你若肯如实说出,并保证日后不再离开极远之地,我云梦之巅必然不会再对你出手。”   俞宗:“我的仙骨都被无上仙尊的雷刃劈断了,已经修为尽毁。就算说出尤姬尸身所在之地,也无法弥补半分。”   项衡还是垂着眼睛,仿佛念经的和尚一般面无表情,“极远之地中,自有可长出新仙骨的宝地。鬼王看重你,必定帮你痊愈如初。”   俞宗:“那我这数月来身体之痛、心中之伤,又要如何痊愈?!”   项衡:“人活于世,本就是来受苦受难的。”   还未等项衡说完,俞宗便忍不住了。   他一口啐在了项衡脸上,吼道:“放你//妈的屁!”   他仰天长啸,疯了一般,嘴中念念有词,“哈哈哈哈!你们这些自诩正派的狗东西,时时刻刻恨不能将所有鬼修斩草除根!却不知你们门下,便有将修鬼道修得风生水起之人!”   “后院起火,毫不知情,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审问俞宗,从头到尾,项衡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此时却瞬间瞪大了眼睛,瞳孔巨震。   他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声音急促而刺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俞宗嗤笑,喷出一口血,“自然是在说你的好徒弟,尤念。”   “知道当初在灵兽森林,她是怎么在我手中逃走的吗?”他漆黑的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盯着项衡,“是她亲手用了召唤符,召唤出一条死气森森的鬼龙,这才趁我不备,瞬间逃走!”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在项衡面前说尤念修鬼了。   项衡握着佛珠的手收紧,用尽全力压下自己的狂躁,道:“上次你便这样诬陷了关山月,我不会再轻易信你。”   俞宗咧嘴,露出一口沾满血迹的牙,“她的手法十分娴熟,绝对在此道浸淫已久,是童子功。你去问问那个把她养大的义父,就知道她是不是从刚会走路就开始修鬼了。”   话音刚落,项衡便一刻也不想耽误了似的,转身疾步走出了空中牢笼。   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俞宗的视线之中。   俞宗将身子靠在雷柱上,脸上的表情带着计谋得逞后的得意。   这一切都是鬼王设下的局。   将尤念养大的义父,是鬼王的手下。   其实鬼王一开始便能将尤念接回极远之地,但他心中知道情蛊的厉害,如果不能将上天注定的尤念与项衡之间孽缘斩断,那么尤念身在何处,都没有意义。   他要让尤念见识到项衡的狠绝,对他彻底心灰意冷。   他以为,这份绝情,便可以让尤念抵挡住情蛊。只有这样,她才算恢复了自由身。   所谓不破不立,既然要让项衡在尤念面前展现出最冷酷的一面,便要让他相信尤念瞒着他修鬼。   鬼王可以确定,尤念身上有吊死鬼符、饿死鬼符,甚至还有一本失传已久的鬼道剑法。   人证物证皆在,项衡的表现,必然不会让他失望。   *   “师姐。”   此时关山月正坐在尤念身边,有些好奇地看着她,“你为什么一直在笑呢?”   尤念勾唇,用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与他对视,“自然是有跳梁小丑可以看啦。只是想想,都觉得好笑得很。”   关山月微微挑眉,很是疑惑的样子,“跳梁小丑?”   “你是在说方才大殿中的那些仙京臣子吗?”   “嗯......”尤念思考了一会儿,“他们也算。但不是重头戏。”   她微微转头,对上关山月亮晶晶的瞳仁,“好戏还在后头呢。”   她说话时,关山月便一直在看着她。   等到尤念说完的时候,他的眼神仍没有离开她的脸。   关山月自然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项衡将尤念的义父带了过来。   这个将尤念养大的男人,言之凿凿地声称尤念从小修习鬼道。而尤念据理力争,誓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项衡却从她身上搜到了修鬼所有的符纸,以及一本鬼道剑法。   那是尤念第一次被项衡抽取仙骨。   对于关山月来说,那场景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至今仍历历在目。   他记得,那天项衡来之前,尤念似乎也在自己面前笑得这样开心。   关山月的视线缓缓上移,从尤念上扬的嘴角离开,对上她的眼睛。   他下意识舔了下唇,渴了似的。   然后,他也弯眸浅笑,语气亦如既往的温柔,“师姐,你笑起来真好看。”   “我好喜欢看你笑啊,你以后多对我笑笑,好不好?”   只看这话的内容,仿佛在撒娇。   但关山月说起话来,非常真诚,让人觉得他所说,是完完全全,真心诚意的。   所以尤念也没有丝毫听到情话后的害羞,两只手将嘴角扯起,凑近,对着他做了一个鬼脸。   “怎么样!”尤念扯着嘴角,说话含含糊糊,“这样还好看吗?”   关山月笑着将她的手拍了下来,也用开玩笑的语气道:“师姐给我留条活路吧,别这么可爱了。”   他轻轻握着尤念的手腕,尤念便要挣脱。   两人正在打打闹闹之时,一股熟悉的气息突然降临。   尤念心道:他到了。   她心中这样一想,手上的动作难免一顿。   关山月趁机扯过她的手,轻轻一用力,她直接跌向了关山月怀中。   ......项衡推门而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他额头上的青筋不禁跳得更厉害了些。   关山月似乎一点也没察觉到项衡气息似的,见到他后,脸上闪过十足惊讶的表情。   他将尤念的手放开,顺便很是自然地将她的头发捋到身后,告诉她“师尊来了。”。   尤念转身,站在关山月身侧。   她抬眸,一边欣赏项衡僵青的脸色,一边故作惊讶道:“师尊,你怎么还敢来?”   “这里可是仙京皇宫啊!”   “拜那蚀骨长老所赐,如今在这里,云梦之巅的长老可都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没想到师尊还敢过来,真是勇气可加呀!”   尤念抱拳拱手,语气莫名有几分玩味,“徒儿佩服。” 第78章 柒拾捌 破解   如今仙京已彻底和云梦之巅结了仇。   其实何止是云梦之巅的长老, 合该是与云梦之巅相关的人都不该在这皇宫中出现。   此时尤念与关山月被仙京皇室如此礼待,已是在无声地和云梦之巅划清界限。   项衡的目光不禁移向了尤念的腰。   原本挂在上面的,象征着师徒关系的甲子令牌, 早在灵兽森林之时便裂开了。   他们二人虽然名为师徒, 但好像一直势如水火,从未有过半分情分。   项衡垂眸,神色变得有几分漠然,竟然缓缓开了口,“尤念,你可还认我这个师父?”   尤念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她眨了眨眼睛, 没直接说认,也没说不认,只是道:“为何这样问?”   项衡似乎也不在乎尤念的答案。   他甚至没等尤念将话说完,便直截了当问道:“你可有修鬼道?”   闻言, 尤念轻笑一声,心道:果然如此。   她这才明白了项衡问出的第一句的意思。   若她还认项衡这个师父,那他就权利逼问她是否修习歪门邪道, 正所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项衡想要如何惩罚自己这堕入鬼道的徒弟,旁人都无权责问。   尤念比较想知道的是, 如果她说自己已经不认项衡这个师父了,他又会怎么做。   是找其他理由,仍就抓着她不放;还是直接不再过问她所修习的功法?   于是尤念答非所问, 道:“项衡, 如今云梦之巅多行不义,我已经决定不再与你们扯上任何关系。”   便是她要脱离师门的意思。   闻言,项衡咬牙。   其实他早就想到过这个答案。且看尤念如今与仙京皇室的关系便可知道, 她必然已经站在了云梦之巅的对立面。   他的脸色几乎是在一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连关山月都有些惊异。上一世,从头到尾,哪怕是这项衡与尤念在极远之地上打得昏天暗地、两败俱伤之时,他都从未流露出过如此愤怒绝望的神情。   项衡不再用灵魂之力发生,字字开口,“从你拜我为师,到如今一刀两断,不过短短数月的时间。从始至终,你从未要我传授你修行的法决,只是日日与我作对,欣赏我的狼狈之态,绝不是为人徒儿之态。”   “你可承认,你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拜我为师?”   他真实的声音很哑,似乎是曾伤了嗓子似的,说起话来就像风刮过破破烂烂的薄布。   尤念不是很在乎地答道:“也许上辈子想过吧。”   闻言,关山月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顷刻间变得有些许悲痛。   但项衡并不知道重生轮回之事,只当是尤念在嘲讽他,手瞬间收紧。   他极力忍耐着自己的怒意,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那你之前,为何执意要拜我为师?”   “你有那样一位母亲,这一生都和鬼道脱不了关系,实际上也确实和极远之地的那群鬼修藕断丝连。你明知道我一家都被走火入魔的鬼修所杀,对鬼道恨之入骨,却还要蓄意拜我为师,将你那副沾染了鬼道的身子往我跟前凑。”   “你是纯心让我不好过,戏弄我吗?”   项衡所说,看似有理。   如果尤念明知道他见不得鬼修,而自己又想修习鬼道,那确实应该离他远一些,免得让他们二人都难受。   但那也得是在尤念能做到“离他远一些”的前提下。   事实明明是,项衡刚一见到有天下第一鬼修血脉的尤念,便已经不分青红皂白有了监管之心,主动提出可以让她入云梦剑阁修行。   就算尤念不主动要项衡的甲子,他也会想方设法将尤念收为徒弟,时时看管、控制。   如今这项衡却倒打一耙,搬弄是非。   项衡的声音猛地提高,问道:“我问你,可有修鬼道?”   尤念的态度也很强硬,“修了又如何,没修又如何?”   这话落在项衡耳中,便是她已经承认了的意思。   故而根本没有再将尤念的义父带上来,当庭对质的必要了。   下一秒,他直接从背后抽出了断情剑。   并不给尤念留丝毫余地,直接挥剑刺了过去。   “所有堕入鬼道者,都不得离开极远之地。就算你已经不认我这个师父,我身为云梦之巅的长老,也有将你捉拿的责任!”   尤念拉过关山月的手,早有预料地向后退了一大步,道:“荒谬!这里可是仙京皇宫!”   话音刚落,便有一声音从四面八方笼照了过来。   “岂容云梦之巅的人在此放肆!”   几乎是与此同时,一道巨大的雷刃从天降落,穿过房顶,并不留下痕迹,却是重重击在地面上,溅起的余波直接将项衡打飞了出去。   已到达入仙高阶的钟离和从雷柱的最上方跳了下来。   他直直迎上项衡的目光,向他逼近,道:“你还敢回来?我们正愁抓不到云梦之巅的人质呢!”   项衡方才陡然被震开,再加上极度愤怒导致得气血翻涌,灵气运转阻塞,踉跄了好几步才站起身来。   钟离和只是一抬手,无数条银蛇一样的灵刃从地面飞速爬出,将项衡锁在了雷刃牢笼中。   项衡在几天之前才顿悟得到,到达入仙境,而此时的钟离和已经是大圆满的仙尊了。   故而对于钟离和来说,将这项衡制服也算不上什么难事,更何况现在的项衡心绪杂乱,灵气横冲直撞。   确定已经将这项衡困住,钟离和回头看了尤念与关山月一眼。   他轻哼了一声,“不枉我看你们打情骂俏了那么久,总算等来了这条大鱼。”   尤念已经懒得再反驳“打情骂俏”这个词了,只是道:“前辈,外面那个男人可有抓住?”   钟离和:“那等毫无修为的弱鸡,还用我动手?皇宫中的护卫早就将他捉拿了。”   尤念面无表情,道:“太好了!务必将他严刑拷打,这才能引出背后指使他污蔑我之人!”   “自然如此。”   “对了。”钟离和很是随意地一问,“那男人是谁啊?”   于是尤念也很是随意地答道:“哦。是我义父。”   钟离和:“......?”   钟离和:“你这话的语气,就好像在说他是你在路边看到的一条狗一样。”   他对着雷刃牢笼勾了勾手指,便是想将这牢笼牵走,“你和关山月继续吧,我先走了。”   如今与原本的剧情有了很多不同。仙京此时坐拥两位大圆满仙尊,也算有了和云梦之巅勉强对峙的能力。故而凌君已经决定,彻底和云梦之巅撕破脸。   所以项衡要是敢来皇宫找尤念的麻烦,尤念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全权交给仙京皇室处理便可。   他还想抽尤念的仙骨?   尤念不先敲碎他的骨头,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前辈!”   尤念上前一步,道:“我还有话要和他说。”   闻言,钟离和挑眉,“你说吧,我回避。”   边说着,他边向房间外走去。   尤念这才俯身,对上项衡此时浑浊的双眸。   她的声音和语气都很平静,“我知道我义父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我从小便修炼我母亲留下的鬼道剑法,名为《万鬼来朝》,对吧?”   说完,她直接从怀中拿出了那本剑法。   项衡的双眼瞬间瞪大,周身灵气乱飞,引得雷刃牢笼都开始噼里啪啦地乱响。   “我确实有这本剑法,但是实话告诉你,我是昨天才得到它的。”   尤念也不在乎项衡会不会相信,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事实,“遇见你之前,我也从未修习过鬼道。”   她的话一字一句地落入项衡的耳中,他的眼睛渐渐清明,止不住地颤动着。   “你太容易被骗,太容易被别人利用。也许别人会说这是因为你为人固执、愚蠢。”   尤念边缓缓摇头,边道:“但这些都是借口。”   “真正的原因。”她抬眸,“是你心中的偏见。”   “心怀偏见之人,以为自己困住了别人,实际上却是困住了自己。”   “项衡,你好自为之吧。”   ......   此时,关山月已走出房间,追上了钟离和。   “元造前辈。”   他在钟离和面前站定,抱拳拱手,“项衡现在灵气走势异常,恐生变故,还请前辈将他救治,务必不能让他走火入魔。”   闻言,钟离和有些诧异,道:“真是奇怪。明明你和凌君都看不上项衡,却又都嘱咐我不要对他太残忍。”   “这项衡身上,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凌君与无上仙尊共同研究神骨多年,想必已经看出项衡也是身怀神骨之人。   破解情蛊的方法,不能尽信无上仙尊所言。   故而眼下还不可贸然毁坏项衡的神骨。   有情蛊在,项衡若出了什么大变故,难保尤念不会受到影响。   所以凌君与关山月才都要确保项衡的安全。   关山月沉默了片刻,道:“项衡确实有特殊之处,前辈若想知道,去询问无上仙尊即可。”   *   月黑风高之时,鬼王潜入了仙京地牢之中。   这出让项衡与尤念彻底决裂的大戏,他计划了许久,万万没想到会是现在这个结果。   被派去抚养尤念之人,虽然没有修为,却也是鬼王的心腹。   更何况这位“义父”替鬼王做了那么多事,鬼王必然不能让他受这牢狱之苦。   他收敛气息,在地牢中穿梭,寻找自己心腹的身影。   整个过程出奇的顺利,不多时候他便看到了被五花大绑在雷柱上的心腹。   ......如果尤念没有站在旁边,那这场救援行动就更完美了。   尤念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来,拍了拍手,地牢中瞬间灯火通明。   让鬼王这场夜潜变得荒谬可笑。   她笑着道:“王上,您来了。” 第79章 柒拾玖 极远之地   此时地牢中灯火通明, 将空荡荡的长廊照得十分清楚。   鬼王也确实没有感受到其他修士的气息。   于是他勾唇一笑,笑得从容又坦然,并没有半分被人撞破后的愤怒或窘迫。   他的笑意甚至有几分甜腻, 向尤念迈进一步, 道:“大小姐是一直在这里等孤么?”   尤念的神色并没有因为这鬼王的突然逼近而有任何变化。   她似乎已经完全不再怕他,对上他眼神的动作坚定自如,“倒也没有一直。刚来。”   闻言,鬼王挑眉,“哦?你刚来,就碰上了孤。那咱们两个还真是有缘分呢。”   尤念嗤笑一声, “哪里哪里。我只是觉得,饶是鬼王您,做一些偷鸡摸狗之事时,也得选三更半夜来不是?”   “所以我是看着夜深了, 才过来的。”   她嘴中的话愈发不客气,鬼王却没有反驳,而是轻轻瞥了一眼尤念身后被五花大绑着的男人。然后, 鬼王也是笑了一声。   “夜半三更,孤男寡女。”他的眼神流转,看似轻佻的神色中一闪而过意思狠戾, “你还真信得过孤的人品。”   紧接着,他就是要对尤念出手。   鬼王身形翩翩,面若傅粉, 看起来好似一个文弱的昳丽公子, 却突然从身后抽出了一把粗壮而笨重的镰刀。   那镰刀比他的身子都要宽,却被他挥动得十足灵巧,那带着寒风的锋利刀尖顷刻间触向她的脖颈。   尤念屹然不动, 连躲多不多,用一种看破一切的眼神看着这鬼王杂耍。   在那镰刀碰触到尤念身体的前一个瞬间,一股无形的力量直接将鬼王推了出去。   鬼王先摔倒在地,紧接着,那极重的镰刀带着劲风向他身上坠去。   只听得一声闷响,这把纯黑色的镰刀整个刺进了他的身体。   鬼王并未被自己这武器所伤,完全相反地,镰刀就这样融进了他的身体。   因为这镰刀,就是鬼王的仙骨。   真正顶级的鬼修,都是用自己的仙骨炼制本命武器的。   正是因为如此,修鬼道才会如此重视血脉。   血脉会影响仙骨,进而便能决定本命武器的威力。   鬼王踉跄着爬了起来,看向尤念的目光充满震惊。   尤念道:“省省吧。我知道你伤不了我。”   因为鬼修阴晴不定,很容易走火入魔,故而在极远之地,被当做奴仆的鬼修会被种下一种符咒,控制他们即使在神志不清的时候,也不会伤到主人一家。   鬼王,曾是尤念母亲的仆人。   只要尤念的血脉与他体内的符咒呼应,他便永远无法伤害尤念。   鬼王自然也是知道这个的,他方才也没有真的想对尤念出手,只是想用镰刀吓退他,好趁机救下自己的心腹。   没想到这尤念竟然连躲都不躲。   “你知道得还真多。”他扶着自己的胸口,苍白的脸上出现一丝血色,“不过,知道是一回事,能在孤的镰刀下做到真的一躲也不躲,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愧是她的女儿。”   鬼王踉跄着走向尤念。   他发现,自己真的是一点也不了解这尤念了。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仿佛通通都知道。   那他精心设计的这么一场大戏,落得个如此收场,倒也不算太冤。   “大小姐,你在这里等着我,所欲为何?”鬼王在尤念面前站定,轻笑了一声,“不会就是为了阻止我救人吧?”   闻言,尤念侧眸看了一眼已经晕过去的义父,“就他?”   她收回目光,对上鬼王的眼睛,摇了摇头,“不至于。”   “你觉得他对你有恩,所以就算他毫无修为,你也不惜涉险救他。但在旁人眼里,他可没有价值。”   “所以,你把不把他救走,都无所谓。”   鬼王的瞳孔一缩。   尤念竟然连这个人对他有恩都知道。   尤念虽然不是鬼王亲手养大的,但是自从尤姬死后,便是他派人照顾她。   从小到大,有关她的点点滴滴,都被鬼差们一字不差地告诉鬼王。   他却竟然一点都不清楚,尤念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   鬼王一时无法接受,被眼前看似荒谬的事实气得发笑。   笑完,他颇有了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直视着尤念的眼睛,道:“既然无所谓,你为何大半夜到地牢中等孤?”   他再次逼近,“想要与孤幽会么?嗯?”   尤念也不躲,似乎对眼下两人过近的距离还算满意似的。   她笑着道:“你想多了。我只是有一件事问你。”   鬼王挑眉,示意她说。   尤念:“这个男人把我买到玄武宗,进而遇见项衡;再后来,俞宗和这人一同污蔑我修鬼,引得项衡对我出手,是不是都是你一手策划的?”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份上,鬼王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当即道:“正是。”   他没有轻易点破情蛊一事,而是道:“孤夜观星象,算出你一生对项衡痴情,可那个项衡却不懂得如何怜惜你。所以孤便设计,让他早些对你出手,也好让你早点认清他的真面目,斩断这孽缘。”   “孤这是在帮你,就算没有俞宗让项衡相信你修鬼,日后他也会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如此怀疑你;就算孤不引得项衡现在出手,他日后也会对你出手。”   “孤最懂得云梦之巅的手段了,那项衡最多就会抽去你的仙骨,好废掉你的修为。但是不要紧,你心灰意冷后,自然会回到极远之地。极远之地有能长出仙骨的宝地,你很快就能痊愈。”   “至于抽仙骨时的痛苦......大小姐,人如果想要彻底明白一个道理,那一定是要经历一番痛苦的。这一点痛,便能让你认清项衡,永远远离他,不亏......”   不等他说完,空荡荡的地牢中便响起“啪”的一声。   这声音极脆极响,只听起来便知道巴掌扇得有多狠了。   正是尤念抬起手,毫不犹豫地扇了鬼王一巴掌。   毫无防备的鬼王整张脸直接被扇歪了。   尤姬死后,他坐在鬼王之位上,睥睨极远之地也有十数年了。   这些年来,他一声令下,众鬼匍匐,末敢不从,何曾再受过这样的屈辱。   被打之后,鬼王愣了半晌,才僵硬地转回头。   他看着尤念,那张过分精致昳丽的脸上有些许抽搐,平白显出了几分狰狞来。   “你,你!你,竟然!”   这鬼王竟是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张嘴说了半天,只吞吞吐吐出一些毫无意义的语气词。   打完他这个巴掌,尤念便向后退了半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她看着鬼王被扇红的半边脸,以及流血的嘴角,还算满意自己方才的力度。   尤念赏了他一个白眼,“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安排我的人生。”   鬼王的嘴在微微发抖,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打的。   片刻后,他竟然很是神经质地笑了一下,整个人透着一种很诡异的美感。   尤念蹙眉,小声嘀咕了一句,“疯子。”   鬼王以一个很奇怪的角度歪了歪头,抬起手指了指自己。   他的动作非常不协调,就好像是被线吊着的木偶一样,“孤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都是你母亲的教诲,无论长成什么性子,都是拜她所赐。”   闻言,尤念的神色变得认真了些,“你和我娘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   鬼王嗤笑,“你想知道么?和孤回极远之地,孤就告诉你。”   尤念:“好啊。”   “孤就知道你不愿意......?”   鬼王突然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你肯回去?”   尤念懒得重复第二遍,边打开牢房的门,边道:“明日卯时,仙京皇宫外见。”   她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鬼王才堪堪回过神来。   今日项衡前来仙京皇宫,明明该对项衡情深几许的尤念丝毫不护着他,甚至直接把他交给了仙京皇族,没给那项衡留一丝一毫的退路。   而在方才,明明该向往所谓正道,对鬼道嗤之以鼻的尤念,竟然轻而易举地答应了回极远之地。   鬼王只觉得自己有些恍惚。   他本来就对情蛊一知半解,算不上了解太多,此时难免有些怀疑自己。   尤念究竟有没有被情蛊所困?   情蛊......情蛊......   那是最可怕的东西,他是亲眼见过那人情蛊发作时的样子。   为何尤念会如此不同?   他本以为自己掌握住了一切,到头来却就像蹲在井底望天的青蛙。   不过不管怎样,尤念对项衡无情,又肯回极远之地,总是好事。   被扇了一巴掌,又被羞辱了一番的鬼王想到此处,竟然轻轻笑出了声音。   他心中有些痴痴地想:来了,就别再想出去。留在极远之地陪着我吧,大小姐。   *   次日,清晨。   鬼王早早地等在了仙京皇宫之外,心中思索着要如何将尤念留在极远之地。   虽然他已经思索了一整夜,就仍就觉得不够事无巨细。   他既有隐隐的信心,能用一些往事,让尤念心甘情愿地统领群鬼、为母报仇;又害怕尤念对项衡的无情之态是假的,情蛊发作,她会不顾一切回到项衡身边。   正在心中纠结之时,他便感觉到了尤念的气息。   鬼王连忙抬起头,向远方看去。   ......却见到来者是两人。   尤念正和关山月有说有笑地向他走来。   鬼王:“......”   靠,那个毛都没长齐的龙宫太子不会是要跟着尤念一起回极远之地吧?   此时,芋圆有些担心地将头探出剑匣。   他的声音在尤念脑海中响起,“宿主,极远之地还是比较危险的,你究竟是因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啊?”   “难不成是因为那鬼王?”   尤念:“......怎么可能。”   尤念:“实不相瞒,我是想去抢我娘的尸骨。” 第80章 捌拾 危机四伏   鬼王看着尤念与关山月渐渐走近的身影, 暗暗磨了磨牙。   他监视尤念的生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知道这关山月与尤念十分亲近。   如果关山月提出和尤念一起回极远之地的要求,她答应, 倒也算合乎情理。   算了。   鬼王心想, 就让这关山月和尤念一起回极远之地吧。一个毛头小子罢了,难不成还能掀起什么风浪,阻止他将尤念留在极远之地不成?   有他在,还能让这关山月从尤念处讨得什么便宜去?   毕竟鬼王相信自己的道行还是很高的,心机也还是很深的!关山月不可能斗得过他!   而不远处,关山月一边与尤念说笑着, 一边用余光瞥到那鬼王的脸突然变得僵硬,而后又故作释然地微笑。   他面不改色,却将鬼王的心路历程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关山月垂眸,默默跟在尤念身后。   一会儿, 如果你还能笑得出来,那才算你厉害。   不多时,两人便走到鬼王身前。   鬼落在关山月身上的眼神绝对算不上友好, 开口,颇有几分阴阳怪气道:“你怎么也跟来了?”   相比于鬼王的气势汹汹,关山月算得上是十足的翩翩有礼。   他抱拳拱手, 道:“听闻鬼王要带师姐去极远之地,我放心不下,故而想与师姐一同前往。”   “什么地方都想去。呵。”鬼王小幅度地翻了一个白眼, “极远之地可是很危险的, 孤劝要去的人,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在群鬼之下, 保住性命。”   “如果去极远之地走一遭,回来就缺胳膊少腿了,可不要来找孤负责!”   闻言,关山月似乎又惊又惧。   他转头,与尤念对视一眼,才语气很认真地开口,“鬼王,您的意思是在极远之地中,您也没办法护旁人周全吗?”   听到这话,鬼王并未多想,只是在心中嗤笑一声,心想:孤为什么要护你的周全?可笑!   他仰起下巴,狭长的双眸微垂,做出个十足傲慢的眼神,“在极远之地中,大家可是各凭本事,想着依靠别人,成什么体统?”   说完,鬼王才猛地察觉出不对。   站在他对面的尤念神色变得有些异常,而关山月扯了扯她的袖子,道:“师姐,我说了极远之地很危险,你去之前一定要三思。当时你说鬼王可以护住我们,可是眼下看来鬼王也没什么把握。”   关山月的语气担忧又真诚,任谁听了都要动容。   “......不然的话,师姐,我们还是先不去了吧?毕竟这世上可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了。”   鬼王:“?”   鬼王:“??”   他看着尤念也侧头与关山月对视,似乎是想同意的样子,连忙抢在她开口之前,道:“别!不能不去!”   对上尤念与关山月的目光,鬼王十分僵硬地笑了一下,道:“孤方才开玩笑的。孤可是极远之地的王,哪只孤魂野鬼敢对孤的贵客下手?!不会有危险的,你们且放心吧!”   听到这话,尤念与关山月这才松了一口气似的。   只听那关山月又问了一遍,好像是想再确认一次,“鬼王的意思是,只要是您带进极远之地的人,都不会被众鬼修所伤?”   鬼王瞪了他一眼,却还是不得不咬着牙道:“自然如此。极远之地中,唯孤独尊。”   闻言,关山月当即弯眸浅笑,道:“那太好了。”   说完,他微微抬起手,拍了两下。   几乎是与此同时,排列整齐的皇族士兵,足足有百人,从不远处向三人的方向踏着齐步走来。   鬼王一开始来此处等待,便看到了这群士兵。   不过他之前只虚虚瞥了一眼,还以为他们是在给仙京皇宫站岗。   此时看着他们突然向自己走来,齐刷刷的脚步声势不可挡地逼近,鬼王下意识向后退了一大半。   他眼睛睁得溜圆,“这什么东西?!他们过来做什么?”   尤念淡定地答道:“这些人,是元造仙尊派来与我们一同去极远之地的。”   “他们都没什么修为,不过也算得上是鬼王您的客人。相信鬼王是可以在极远之地中护住他们的周全!”   本以为只有尤念一个人,这一路上还可以有些单独相处的机会,没想到关山月也跟来了。   鬼王好不容易劝说自己接受了关山月也会一起去的现实,结果又来了整整一百个人?!   鬼王气得牙齿打颤,吼道:“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也要去极远之地?!”   尤念道:“他们会将仙京的礼物送到极远之地,包括很多农作物的种子、粮食,和一些上品的灵石。这些东西很多都是活物,不能装进乾坤袋中,所以只能由他们运输了。”   “礼物?”鬼王只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十分不可思议,“仙京为什么要给极远之地送礼?疯了吗?都疯了吗?!”   “仙京和云梦之巅已经彻底撕破了脸。可如今云梦之巅独大,仙京如果想保全自身,就得和其他势力联合。”   关山月一边解释,一边与鬼王对视。   他的眼神像是在可怜鬼王似的,道:“王上,仙京想要与极远之地联合建交,这才略备薄礼。”   “您如此惊讶,不会是您在位这么多年,从未有过其他势力对极远之地示好吧?眼下这架势,是开天辟地第一遭?”   鬼王:“......”   关山月的话好像在说,你这个鬼王当得也真够失败,统治极远之地十几年,从来没有别的势力愿意来交朋友。   鬼王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道:“自、然、不、是!”   说完,他便猛地转过身。   一边气得七窍生烟,一边向前走去。   尤念这次回极远之地,可以说是和鬼王心中所想毫无关系。   从充满桃色幻想的二人行,变成了严肃认真地仙京与极远之地的建交之旅。   由于那些运输物资的士兵们大多不会御剑,凌君仙尊不知为何也没有派出三千剑阵。   故而这一行百余人,只能向极远之地缓慢骑行。   不多时,夜幕降临。   赶了一整天的路,骑兵们纷纷在原地休息。   篝火旁,尤念与关山月正在一边烤火,一边闲聊。   鬼王则站在他们身后,目光幽幽地盯着两人的背影,心道:有什么好聊的,这一整天这两个人的嘴就没停下来过!   尤念却连一句话都没有单独和他说过!   于是鬼王十分不服气地走了过去,一下坐在了尤念旁边。   尤念与关山月的交谈戛然而止。   一时间,针落有声,气氛变得有一些尴尬。   鬼王没忍住蹙眉,道:“怎么孤一来,你们就不说了?有什么话一定要背着孤说?!”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排挤!   “我们是在说我庶弟的婚事。”   关山月微笑着开口,道:“父王为了等我回去,将婚期延后了一些,我正与师姐商量,何时一起回龙宫呢。”   尤念点了点头,“从极远之地离开后,我就和你去龙宫。应该不会耽搁太长时间的。”   闻言,鬼王在心中冷笑。   既然来了极远之地,还想离开?真是异想天开!孤一定能让尤念心甘情愿地留下!   不过这种话,此时自然不能明说。   于是鬼王道:“你的弟弟都要成亲了?才多大的年纪,不把全部心思放在修炼上,这么早就考虑这些事情,真是不务正业!”   “看看孤,一心修炼,即使坐上了鬼王之位,也一日都不曾倦怠。现在这些后辈,真应该多向孤学习。”   关山月一愣,然后道:“......也不算早了。”   “呵!”鬼王冷笑一声,“哪里不算早?你们才修炼了几年?”   关山月:“三百多年。”   鬼王:“......”   关山月:“我们白龙一族,自龙卵中便开始修炼。而龙卵要整整孵化三百年,才能孵出白龙。所以我们从降生开始,就拥有三百年的修为。”   “那......鬼王前辈。”关山月微微俯身,将目光投向鬼王,“您修炼了多少年?”   鬼王:“......”   鬼王:“修炼这种事情,注重的是效率,不是时间!没有到达入仙境之前,就考虑那些男欢女爱,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说完,他猛地站起身来,向远处走去。   一刻也不想呆在关山月旁边。   关山月的目光追随了鬼王一会儿,不多时,便将目光收了回来。   他将手伸向篝火,取暖的动作很是从容,开口道:“师姐,鬼王为人倒是赤诚。”   尤念眨了眨眼睛,点破关山月话中的意思,“确实。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可是他之前可是假扮成尊郡王,将满仙京皇室之人都骗得团团转,而且一直能从无上仙尊处探得消息。此时这种做派,反而有些反常。”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关山月认真思索了一番,刚要开口回答,便见尤念十分警觉地转了下头。   顺着她视线的方向,只有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巨木枝叶。   “师姐?”关山月的心也跟着狂跳了一下,“怎么了?”   尚未等他说完,尤念便一下抓住了他的手,道:“那边的风那么大,这边却一点也感觉不到。”   连篝火都只是在微微摇曳。   尤念瞳孔一缩,拉住关山月的手腕,向旁边躲去。   下一秒,一道薄得根本看不见的风刃从远处飞了过来,蹭着尤念与关山月的衣服,直直击向了前方的大树。   只听得“轰隆”一声,参天古木轰然倒地。 第81章 捌拾壹 白龙仙子   一场不知原因的恶战, 一触即发。   关山月下意识将尤念护在了怀中,第二道风刃并未给他们丝毫反应的时间,紧接着便再次击来。   他一只手在虚空中抓了一下, 一条极长的冰刃便在半空中迅速成型, 正面迎上那飞过来的风刃,极为清脆的破冰之声从冰刃首部一直响到尾部,风刃无往不利,在击到他手部的前一秒,关山月才将已经七零八落的冰刃扔开。   就在那极度锋利的风刃刺向关山月手腕的瞬间,一张燃烧起来的符纸从他怀中飞出。   尤念将咬破的只见放在嘴唇之前, 抬眸,三色灵印亮起。   她红唇开合,干脆利落地念了一声,“吞!”   尤念身上有“天下第一鬼修”的血脉, 用她的血燃烧起来的饿死鬼符,顿时散发出一股极为瘆人的力量,那火焰红得极正, 疯狂地跳动着,就好像一双扭曲而猩红的眼睛。   几乎是与此同时,一个干瘦得仿佛只剩下皮的苍白人形活物挣扎着从火焰中爬了出来。   这人形活物, 整个身子又小又瘪,皮肉根本盖不住骨头的形状,全天下似乎没有谁比它更贴切“皮包骨”这三个字。   然而, 它看着那风刃, 竟是毫不犹豫地一张嘴,血盆大口直接将那风刃吞进了肚子里。   从不远处击来的风刃极强,至少也是入仙境的风灵根修士凝结而成, 被这“饿死鬼”吞了下去,也没有在短时间内消散,只是在饿死鬼肚子里不停地搅动着。   它的肚皮顷刻间便渗了血,却还在大张着嘴,吱哇乱叫着“饿!饿啊!没饱!还没饱!!”   尤念召唤出来的,自然是一只品质极高的饿死鬼。   只要是进了它肚子里的东西,任谁也别想让它再吐出来。   她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轻轻勾了下手,那饿死鬼符便朝她手中飞去。   谁知,飞了一半,那饿死鬼符便在原地炸开。   “嘭”的一声,血肉横飞,吞下风刃的饿死鬼,与这风刃同归于尽了。   “呵。邪魔外道。”   一个清冷而高傲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并不像是由哪个人的嘴中说出来的,因为根本无法分辨出这声音传来的方位,就好像是风将这音浪从四面八方吹着向他们包裹而来。   关山月与尤念眼前的空气突然开始扭曲了起来,一个身形极为曼妙的女子从中走了出来。   她的身子原本是透明的,脚踏在青绿的草地上时,那只极为繁复精致的绣鞋便瞬间染上了与青草一般的颜色,然后,是她拖在地面上的长裙裙摆,在触及青草之时,瞬间染色。   紧接着,尤念便感觉到一阵仿佛有形状的风轻轻吹到了她脸上。   定睛一看,竟是一只纤细的手。   尤念的肤色从这只手向另一边传去,仿佛画料一般,将那个隐藏在风中的透明女人瞬间勾画清晰。   因为有了与尤念一模一样的肤色,所以这个女人看起来竟和尤念有几分相像。   她悬浮在半空中,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尤念与关山月。   绿色的轻薄裙摆在风中飞舞着,被风吹得贴紧她,勾勒出她高挑而凹凸有致的曲线。   尤念竟然顿时生出一种“非礼勿视”的感觉。   女人勾唇一笑,极为凌厉的眼神向前望去,道:“出来吧,鬼王。就凭你,是不可能偷袭到本尊的。”   话音刚落,鬼王的手便从虚空中探出,撕开他那个自己的空间,从中走了出来。   “风长老。”   此前在云梦之巅发生了那么多危急之事,鬼王都可以称得上是游刃有余、面不改色。但此时,他的脸色是肉眼可见地难看。   “无上仙尊此时便派出了你,实在是教孤有些意外。”   “无上?”风长老挑眉,念出这位修真界女皇帝尊号的语气,算不上多恭敬,“她若想派遣本尊,确实是件难事。不过这次的任务,本尊还算得上有兴趣,所以便主动出手,卖她一个面子。”   无上仙尊为雷灵根,剩下的四种异灵根分为别冰、风、光、暗,云梦之巅各有一位天下佼佼者,称为四位直系长老。   再有金、木、水、火、土五位大长老,均是到达入仙境已久的仙尊。继续往下,才是项衡、蚀骨一类刚刚成仙,或在大乘巅峰期停留许久的小长老。   四位直系长老,五位大长老,四位小长老,有身死者,无上仙尊才会提拔人才补位。   这百余年来,占星殿高悬于星空之下,云颠之上十三座长老殿屹立不倒,普天之下便没有谁敢和云梦之巅作对。   而此时出现在三人面前的,正是云梦之巅中除去无上仙尊,实力最为强悍的直系长老之一。   她比无上仙尊还要年长个十几岁,成名已早。   这世间绝大多数的修士,都将灵根元素作为辅修,另外还要休息剑法、符咒之类,而她几百年来,从不使用其他武器,只将一手风元素修炼得炉火纯青,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这位风长老控制风元素的厉害,从她随手两个风刃,便将修为均在合体期左右的尤念与关山月两人逼得毫无还手之力便可窥见一二。   她的修为,自然也早就到达了入仙高阶,是一位当之无愧的大圆满仙尊。   鬼王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她的对手,不过他擅长空间转换之术,若想在这个女人手中逃脱,并不是绝无可能之事,但如果想带上尤念一起......   仿佛是能猜透这鬼王心中所想,风长老微微俯身,将自己和尤念的距离拉得近了一些。   她并未作出什么威胁尤念的动作,包裹而来的气息也算得上是和善温柔,但鬼王顷刻间便被吓出了一脸冷汗。   鬼王上前一步,吼道:“你别动她!”   闻言,风长老勾唇一笑。   她足尖微微点地,长而轻薄的裙摆在半空中滑过一个很是优美的弧度。   她直接站在了尤念身侧,一双白玉无瑕的手臂竟然直接将尤念搂了过去。   风长老的动作带着说不出的亲昵,却仍让尤念感觉到了极为危险的气息。   她感觉到了尤念有些许发抖,于是搂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一下。   “本尊是万万没有我们那云梦之巅伟大的主上,无上仙尊,那么贪婪、那么缺德,那么无所不用其极。本尊这么大的年纪了,轻易是不会做出伤害小孩子的事情的。”嘴上虽然这么说,但风长老话中的语气却是越发狠绝,“但是鬼王,你也不要把本尊逼得太急了。”   她抬眸,与鬼王对视,“......你知道本尊想要什么。”   下一秒,她手中一道风刃瞬间凝结,直接架上了尤念的脖子,“尤姬的尸骨,交出来!”   尚不等鬼王有所反应,尤念身旁的关山月却先动了。   在看到风长老将风刃接近尤念脖颈的同时,关山月蹙眉,眼白弥漫起一丝黑雾,他瞬间切换了灵脉,那把黑色冰晶弓在半空中显形,被他紧紧握在手中。   散发着黑雾的箭也紧接着凝结成形,顷刻间便勾在了弓的冰弦之上。   关山月甚至没有将冰箭发动,在黑色冰晶箭出现的一瞬,那风长老便直接后退三步,尤念眼疾手快,顺势从她手中挣脱。   而关山月的动作却并没有停下,他继续拉动弓箭的弦,身体悬浮,瞄准风长老,便是利落一击。   躲避这只箭,对风长老来说轻而易举。   她甚至只是挥了一下手,轻飘飘的衣袖碰触到冰箭的一瞬,那箭便瞬间分崩离析。   但自从这把弓出现之后,风长老的脸色便变得十分不对。   她原本的注意力都在尤念身上,此时却将所有目光都聚焦到关山月,那眼神说不上是愤怒还是悲痛,“这把弓哪里来的?”   “黄口小儿,根本发挥不出这冰弓万分之一的威力!”   关山月似乎对这风长老的反应有所预料,但眼神中又参杂着些许茫然。   他握着弓箭的手下意识紧了紧,道:“弓是我母亲的。”   闻言,风长老瞳孔一缩,“你娘......你娘是白龙仙子?”   关山月面无表情。   他向来待人温暖亲和,笑意温柔,甚少有这样面无表情的时候。   这样空洞的眼神、空洞的神态,让他原本勾魂夺目的昳丽瞬间变得苍白,没有一点颜色,极近病态。   他开口,道:“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闻言,风长老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语气竟然隐隐带上了一点恭敬。   那种她提起无上仙尊的名讳时,都不曾有的恭敬。   “白龙仙子是云梦之巅的上一任冰长老,那个时候,无上仙尊还只是雷长老,云梦之巅并没有所谓的主上,五位直系长老平起平坐。”   “你娘才是真正一手创立云梦之巅的人,你身为人子,便不要与云梦之巅作对。来,你先将冰弓收起来,我与你娘是至交,我们好好聊......”   “闭嘴!”   不等风长老说完,关山月便蹙着眉头打断了她。   他手持冰弓,向前逼近一步,道:“往后退,离我师姐远一些!”   虽然这冰弓在关山月手中,并发挥不出多大的作用,对风长老来说不足为惧。   但她闻言,仍就向后退了一大步。   关山月那双极为漂亮的眼睛,结了一层冰似的,“继续退,不够远!”   风长老继续后退,甚至举起了双手,生怕关山月做出什么似的,道:“关公子,你别冲动,我真的与令慈是至交。我只是闭关多年,不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否则我是不会跟着光、暗两位长老一起来堵截你们的!” 第82章 捌拾贰 逃出生天   听到风长老的话, 鬼王当即瞳孔一缩。   他一时无心去在意关山月与云梦之巅的纠葛了,咬着牙道:“光、暗两位长老也来堵截孤了?”   “无上仙尊对尤姬尸骨的兴趣还真是大啊,一共只有四位直系长老, 此次竟一下派出了三位!云梦之巅此时都空了吧?仙京如果趁机攻上长老殿, 岂不是能大获全胜?!”   风长老的目光还是一直凝固在关山月身上,对鬼王的态度却也是缓和了许多。   她道:“本尊方才已经说了,这次行动,是本尊主动出手,并非无上仙尊的命令。”   她微微蹙了下眉,“......想来无上仙尊知道关山月在这里, 本也不愿让本尊插手的。”   关山月此时也缓缓降落回了地面。   每用一次那把黑色冰晶弓,都消耗巨大的灵力,故而此时关山月的脸色十分苍白,就连嘴唇都没了血色, 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   他松开手,黑色冰晶在他手间仿佛一阵雾气般散开。   似乎是没站稳,他向后踉跄了两步, 被尤念眼疾手快地扶在了怀中。   尤念一手紧紧箍住他的手臂,道:“小心。”   关山月顺势侧过头,对着她很温顺地笑了一下。   风长老看到这一幕, 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几秒。   “光、暗两个长老,也全部都是大圆满仙尊。”她再次开口, “你们三个连本尊都很难敌过, 等一会儿她们二人赶来,落败是毫无疑问的。”   “如今的光长老与暗长老,是无上仙尊一手提拔上来的, 说是她的亲传弟子也不为过,一心效忠于她。故而她们两个是不可能如本尊一般,知道关公子是白龙仙子的后人,便停手的。”   “甚至,她们若看到那把黑色冰晶弓,还会对关山月痛下杀手!”   “不过,实不相瞒。”风长老向前逼近一步,“无上仙尊的命令只是拿到尤姬的尸骨,鬼王,你马上将尸骨交给本尊,本尊就有理由放你们走,并且挡住马上赶到的光、暗两个长老,给你们留一条生路。”   关山月被尤念半搂在怀中,闻言抬眸,用一种极其空洞冰冷的眼神望向这个风长老。   她究竟是怎么做到把这种话,说得如此心安理得的?!   鬼王也是不可置信,吼道:“你做梦!孤看你就是在胡说八道!光、暗两个长老根本不会来!”   风长老焦急的神色却不似作伪,“白龙仙子是本尊一生中最仰慕最敬重之人,本尊怎么可能诓骗她的孩子?”   “本尊方才所说,是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从无上仙尊派出将光、暗两人一起派出时,就没有打算给你们留活路!”   “无上仙尊如果动了杀心,就算她的夫君,那已经成了神的‘血神君’不也要死无葬身之地?!”   “你们不按本尊说的做,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风长老的这番话中蕴含了许多尤念从不曾知晓的事。   此时却是根本来不及思考,尤念上前一步,问道:“无上仙尊统治云梦之巅这么多年,从未有一次派出过三位直系长老,难道那云梦之巅不用守了吗?”   无上仙尊能站在修真界权力巅峰百余年,是极有手腕的。   就算是觊觎天下第一鬼修的尸骨,尤念也无法想象无上仙尊会做出如此鲁莽冒进的决策。   “若是以前的她,自然是不会这样做。”   说到此处,风长老顿了一下,似乎是想隐瞒什么,“只是,几个月前,她占星得知自己会有一个生死劫,近来似乎是为了渡劫,行事越发狠绝癫狂,不可以常理度之。”   “......这其中之事极为复杂,眼下并不解释的时候。本尊修炼风灵根,速度比其他大圆满仙尊都要快,但却也快不了太多。不出片刻,光长老与暗长老便能赶到。”   “到时候,本尊就算是想救,也救不了你们了!”   鬼王向后退了一步,站在尤念与关山月身侧,低声道:“光长老与暗长老那两个女人,与你们一样,可以融合仙骨。”   尤念与关山月只是合体期左右的修为,融合仙骨时,便能发挥出入仙境的实力。   而那光与暗两位长老,各自本身就是大圆满仙尊的境界,若一旦融合仙骨,威力根本不堪设想!   见到对面的三人纷纷变了脸色,风长老以为自己将他们说动了,带着些许喜悦道:“尤姬的尸骨也并不是什么厉害的宝物,就算找到能百分百将其融合之人,也不过是云梦之巅多添一个仙尊罢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先将尤姬的尸骨给本尊。关公子,日后,我一定会去找你,再与你们商讨......”   “仙尊,闭嘴吧。”   这次打断她的,却是尤念了。   风长老愕然,将目光投向尤念,却见她仍就淡定自若。   她一手牵住关山月,一手抓住鬼王,眉心的白色龙鳞之下,三色灵印隐隐亮起。   “......谁说将我娘的尸骨交给你,是我们此时逃出生天的唯一办法?”   她眉心灵印的光芒冲破白龙鳞的一瞬,一直在不远处驻扎着的,运送仙京礼物去极远之地的士兵们,突然变换了动作,向他们四人的方向飞速移来。   见状,鬼王被吓得不轻。   这一路上,那群仙京士兵都与真人无异,此时却突然变成了木偶之类的东西。带着咯吱咯吱转动关节的声音奔来,就像是嗡嗡作响飞向成熟庄稼地的蝗虫群。   有种一股寸草不留的狠劲。   其实细想方才尤念四人打斗,那群“士兵”却还在一如既往地喂马、休息、交谈便可察觉出不对了。   这哪里是没有修为的人,面对仙尊打架时的反应?根本就是提前被人设置好的动作,故而才没什么明显的变化。   但风长老方才的注意都在对面的三人身上,一点也没有察觉出异常。   故而尤念此难发得突然,她一时躲闪不及,竟直接被这百余个木偶缠在了其中。   看着风长老试图脱开那百余个人偶的阵法,尤念冷笑了一声,道:“大圆满仙尊有什么了不起吗?”   “实不相瞒,此时与您纠缠的灵器,就是修真史上第一位大圆满锻造师,钟离和,突破到入仙高阶时,顿悟的作品!”   “您千万不要着急,因为不与这灵器纠缠上个几天,您是绝对不可能脱身的!”   风长老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那那百余个人偶的缝隙中传出,“你们这又是何必?!你们真正的威胁是光与暗两位长老!不是本尊!!”   “本尊与白龙仙......”   尚不等她说完,尤念便半挡在关山月身前,打断道:“仙尊,我们的安危便不牢您费心了!您还是担心担心此时只有冰长老驻守的长老殿吧!”   这世间冰灵根的佼佼者,一直都出现在白龙族中。而白龙仙子身死之时,龙宫便与云梦之巅决裂了。故而云梦之巅的冰灵根修士,一直鲜少有出类拔萃者。   所谓的直系冰长老,从未在大众的实现出现过,众人也一直默认她的实力会是四个直系长老中最弱的。   “这些人偶与元造仙尊心脉相连,方才你所说,元造仙尊都听到了。他和凌君仙尊,可也是两位大圆满仙尊,又都与云梦之巅有仇,您猜猜他们会不会趁机对长老殿发难!”   十三座长老殿,各与每位长老的仙骨相连。   故而一旦长老殿发生变故,光、暗两位长老一定会折返,恐怕是再无暇去追击尤念三人了。   闻言,风长老也一时想不出如何接话。   尤念转头,对鬼王道:“带我们走。”   鬼王似乎是有点密集恐惧症,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百余个人偶,牙齿有点打颤,“那、那这、这极品灵器不要了?”   尤念:“......”   尤念:“等着前辈自己来收吧!”   话音刚落,一个裂口便从三人中间伸展向两侧,将三人包裹进了鬼王的空间之中。   鬼王运用空间的技术算得上是炉火纯青,几乎是一个眨眼的时间,裂口再次凭空出现在半空之中,将尤念三人吐了出来。   三人已经到了极远之地境外。   催动元造仙尊那个人偶灵器,消耗了尤念大半的灵力。   她此时已经脱了力,直接摔在了地面上,关山月眼疾手快地将尤念扶起。   “师姐。”他一手托着尤念的腰,身体与她的距离非常近,声音几乎是缠绵在她耳边,“你没事吧?”   尤念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形,道:“没事。只是灵力消耗得太多了。我需要调整一下。”   说完,她便坐在了一旁的石头上,双手结于丹田之前,调动自己的灵力。   “师姐,谢谢你。”   关山月非常专注地看着尤念的眼睛,轻轻道了一声谢。   尤念也看他,只是弯起眼睛笑了一下,并未多言,便是非常自然地进入了冥想。   一旁的鬼王却是一头雾水,“谢什么?你为什么要说谢谢?”   闻言,关山月侧眸看向鬼王。   他眼神中的温和顺从一扫而空,隐隐带着一丝从容自持的傲意。   “师姐其实也看出来那风长老不会对我们出手,之所以还是催动了元造前辈的灵器,是为了我。”   鬼王蹙眉,“为了你?”   关山月微微挑起眉间,这让他的神色显得有几分虚弱。   他将身子彻底转过来,与鬼王面对面,“师姐看出来,我不想听风长老一直谈论我母亲。”   “师姐舍不得我难过,不在乎消耗多少灵力,也要让她闭嘴。”   关山月上前一步,挑眉,“王上懂了吗?” 第83章 捌拾叁 茶艺再现   闻言, 鬼王当即哼笑一声。   他似乎极为不屑,仰起下巴,垂着眼睛瞥向关山月, “为了你?”   “尤念她能一下看得出你不想让风长老提及你母亲, 还不惜浪费那么多灵力,就只为了不让你难过,呵,真是笑死孤了,你以为你们是什么关系?”   鬼王的态度非常差 ,只差没直接啐在关山月脸上, 说“你不配!”了。   不过,关山月却还是端着那副极为从容之态。他微微勾唇,笑意盈盈,倒将那鬼王咄咄逼人的样子, 衬得有几分气急败坏了。   他不急不缓地重复了一遍鬼王的问题,“我和师姐是什么关系?”   “鬼王一直跟踪监视我们,难道……还不清楚么?”   一直以来不甚光明的手段, 突然被这关山月道破,鬼王当即蹙眉。   他微微眯了眯眼,整个人染上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你怎么知道?”   关山月所问非所答,道:“我想,师姐也知道了。”   这鬼王擅长运用空间之术, 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宵衣旰食的君王, 必然是不会安分守己留 在极远之地处理政事,只靠着自己那个可以瞬移的空间,将这天上地下都走了个遍。   他甚至胆大包天, 跟着尤念去过云梦之巅,否则他怎么会知道花时锦顿悟了无情道,连她的静心灵器是尤念几人共同做的都那么清楚?   关山月方才的话虽没回答鬼王的问题,但却正正戳在了他的心窝上。   他还是很在乎尤念对他的看法的。   鬼王磨了磨牙,走上前两步,在关山月正前方站定,“你也喜欢尤念?”   尤念此时正在冥想调息灵力,暂时听不见外面关山月与鬼王的对话。   所以关山月也愈发从容不迫,气势逼人起来。   他抬眸,对上鬼王的眼睛,眼神中带着非常真诚的疑惑,“也喜欢?”   “为什么要用‘也’呢?”   闻言,鬼王冷笑,道:“尤念又听不到,你就别装了。孤不信你真的不明白!”   关山月微微挑眉,好像刚刚才想明白过来似的,“鬼王的意思是,你喜欢我师姐?”   说完,他微微吸了一口气,看向鬼王的表情带着十足的不可置信。   鬼王:“你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   “见谅、见谅。”   见那鬼王生了气,关山月很有礼貌地拱手道歉,“只是我实在看不出来,你喜欢我师姐。”   他所言所行,颇有几分阴阳怪气的意味。   鬼王不禁更加愤怒了,追问道:“你为何实在看不出?眼瞎吗?”   关山月半分也不恼,仿佛很有耐心地位鬼王解释,“喜欢谁,不是应该对她好么?鬼王您亲手设计,让那项衡深信不疑我师姐浸淫鬼道多年。若不是我师姐提前察觉,不知道是不是要被那项衡剥皮抽筋……”   “鬼王您明明一心想把我师姐往火坑里推,竟然还好意思声称喜欢她。我倒以为,您恨她恨得牙根痒痒呢。”   没想到关山月这样一个外人,都将这其实细节看到这样清楚,鬼王是真的气急败坏了。   他将牙咬出一生刺耳的响,几乎是怒吼道:“你懂个屁!”   “孤这是为了让尤念看清那项衡的真面目!早日离开那个姓项的蠢货,摆脱情……”   对面关山月的眼神突然不对了,鬼王这才发现自己险些说漏了嘴。   他急急忙忙将嘴闭上,却一时半刻也想不出要如何找补。   眼下,却是换成关山月不放过这鬼王了。   他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周身竟萦绕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戾气。   “你也知道情蛊?”   闻言,鬼王大惊失色,“也知道?!”   “为何要用‘也’?难不成你也知道?!”   关山月只是蹙着眉看他,并没有回答。   却已经相当于给了肯定的答案。   之前,鬼王看到关山月一些反常的举动,也曾怀疑过他知晓尤念心中情蛊的事情。   但他想不明白,如果关山月知道尤念与项衡之间有情蛊相连,为何还要毫无保留地向尤念展示他的真心与爱意。   明知道只要情蛊一日不破,尤念就永远不会对其他人动心,为何还要一头撞上去,做这些注定没有结果的事情?   鬼王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毕竟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没有在之前便接触尤念,直到现在才出现在她面前。   心中有这样的疑问,鬼王便也这样问了。   他看着关山月,道:“你既然知道情蛊,就该明白,就算尤念前一秒与你浓情似蜜,后一秒情蛊发作,就会去和项衡爱得死去活来。”   “就算这样,你还敢凑到她跟前,就不怕自己的一颗真心,后来被她无情辜负践踏?”   关山月一笑,语气中沾了一些不屑的意味,“不要用你的私心来揣测我。你最多只是喜欢她罢了,而我是爱她。”   闻言,鬼王也是十分不屑地一笑,“喜欢又怎样?爱又有什么区别?孤最烦你们这种咬文嚼字的人,矫情得很。”   “难不成爱就该让人明知道绝对不会有结果、明知道一定会抛弃,也要无怨无悔地付出情义,供对方践踏?”似乎是被勾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往事,鬼王的表情莫名变得有几分狰狞,“这又跟明知道对方会杀你全家,还要对他情深义重,有什么区别?”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爱别人的人,岂不是太贱了!”   关山月的目光停在鬼王身上。   他的表情又变得很淡,似乎因为对方的愚钝,已经彻底失去了争辩的欲望。   “爱没有让我如此卑微的付出,是让我坚信,就算是情蛊,也不能控制师姐,就算是天意,也不能拆散我们。”   他说这话时,很淡然,甚至透着一点温柔,没有半分要说服鬼王的意思。   鬼王却愣了数秒,才开口,气急败坏道:“蠢货,天意怎可违背?!”   关山月冷冷道:“你之前设计让项衡误会我师姐修鬼,以及之后马上要做的事情,难道不就是在试图逆天而行吗?”   “敢做不敢当的懦夫。”   听到这话,鬼王瞬间警觉。   他向后退了一步,“孤马上要做的事情?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怎么知道孤接下来要做什么?!”   “无上派出的长老,是要堵截你,而不是直接去极远之地的王殿。”关山月几乎是面无表情的,“所以,我师姐母亲的尸骨根本不在你的王殿中,而是被你带在身上吧?”   “你之前之所以这么跟我师姐说,就是为了把她引回极远之地。你想把她留在那里。”   关山月越说,鬼王越是愤怒。   他紧紧咬着牙齿,脸侧凸起极为明显的轮廓。   关山月眯眼,“我左思右想,觉得鬼王你也没什么别的筹码了,只剩下你与天下第一鬼修的那一点往事,也许能留住我师姐。”   “你是准备把我师姐母亲的死因,前因后果都告诉她。”   关山月心中清楚,尤念的母亲是被极远之地中的群鬼逼死的。   按照鬼王的设计,此时的尤念已经因为项衡的绝情而心灰意冷,没有了其他留恋,只要她知道尤姬的死因,一定会留在极远之地,想尽办法也要杀光当年那些逼死尤姬的鬼修,为母报仇。   鬼王根本没有他在尤念面前表现得那么幼稚可欺,早在第一次见尤念,便不露痕迹地将尤姬尸骨一事告诉了她,早早准备好将尤念引入极远之地。   只要尤念一脚踏入,就轻易别想再回到人间。   眼下这一切都被这关山月道破,鬼王气急反笑。   他向关山月逼近一步,表情算得上是狠绝,“你就算猜到了又怎样?难不成还能阻止孤?”   关山月:“我劝你最好不要这样做。”   鬼王仰起下巴,垂眸,“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劝孤?”   鬼王毕竟是入仙境的鬼修,周身的气息很是骇人。   他之前还有意收敛,此时却是气息全开了。在他阴冷残暴的灵气压制下,关山月仍然不卑不亢,道:“过去的记忆,会引动我师姐的情蛊,但凡我师姐对她母亲还有一点记忆,你将这一切告诉她,必定会引得她情蛊大动。”   “你既然知道情蛊的厉害,就应该慎重再慎重,切不可一次将......”   不等他说完,鬼王便大声将他打断,“孤怎么会相信你的鬼话?”   “你用这种话来诓骗孤,不就是怕尤念知道一切后,与孤一起留在极远之地,我们二者近水楼台,互生情愫吗?”   “近水楼台,互生情愫......”   关山月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这八个字,然后抬眸与鬼王对视,笑了一声,“就凭你?”   两人交谈了许久,关山月几乎每字每句都在对鬼王冷嘲热讽。   鬼王实在忍不下去了,直接将自己的镰刀抽了出来,便朝关山月挥去。   关山月侧身躲过,“避阳”也是出鞘。   黑沉沉的剑身毫不避让地迎上鬼王的镰刀。   一时间,刀光剑影,两人直接打了起来。   关山月此时不是那仙尊鬼王的对手,颇有些狼狈地接招,被毫不留情地鬼王打得节节败退。   鬼王也摸得清关山月的修为与实力,知道自己一时半刻想让他毙命,也同样不太现实。   故而他并没有出杀招,只是用羞辱对方的方式,一招一招地压着关山月打。   两人就这样打了片刻。   突然,关山月主动让了一步,鬼王一惊,手上的镰刀急急刹住,却还是给关山月的手臂狠狠来了一刀。   只见那关山月十分反常地向后退了数步,鬼王正疑惑这一招应当不至于有如此威力,便察觉到身侧灵气波动。   是尤念醒了。   并且关山月正正好好地摔倒在了她身前。 第84章 捌拾肆 撕开往事   这一瞬间, 鬼王的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实在是没想到关山月如此的不要脸,竟将事情做到了这种地步!   而尤念刚睁开眼睛,便见到关山月狼狈又虚弱地摔在了自己身前, 当即下意识将他揽在了怀中, 手一碰到他的手臂,便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液体。   她心头发颤,低下头,看到的是自己满手的鲜血。   关山月受伤了。   而眼前的鬼王正凶神恶煞地握着镰刀,用一种愤怒到仿佛要燃烧起来的眼神看着关山月。   打伤关山月的除了他,还能是谁?!   尤念真是后悔, 之前她还有几个瞬间,对这鬼王的印象有稍稍的改观!   “师姐。”关山月半倚在尤念怀中,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微微抬起,轻轻扯住她的袖子, “只是皮外伤罢了,我没事的。”   闻言,尤念垂眸, 正好对上关山月那双极为温柔的眼睛。   她心中的怒火几乎是一瞬间便被点燃了起来。   “鬼王!你为什么要伤害我师弟?!”   尤念抬眸这一吼,吓得鬼王直接向后退了两步。   他也算看着尤念长大的,从来没见过尤念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故而完全没有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被震惊得不轻。   不过,他很快就回过了神来, 内心便被愤怒和委屈填满。   “孤没有故意刺伤他!”鬼王抬起来指向关山月的手甚至都在止不住地发抖, “是他自己凑过来的!”   尤念自然是不信,蹙眉,道:“他为什么要凑过去?这世上哪有人会主动让自己受伤?你编谎话之前, 能不能动动脑子啊!”   鬼王:“......”   他气得险些将自己的牙咬碎,声音从咬在一起的牙关中挤出来,“孤有没有说谎,你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闻言,关山月抓着尤念袖子的手紧了紧,“是,鬼王说得对。是我自己故意让鬼王刺中的。师姐,王上,你们不要为了我吵架。”   不等他说完,鬼王便忍无可忍,直接将自己的镰刀掷了过去,吼道:“你认就认,不认就不认,哪里来得那么多废话!”   见状,尤念背后的无名剑飞出,和那鬼王的镰刀相撞,力道堪堪相抵,各自飞向了两边,“哐、哐”两声砸在了地面上。   紧接着,尤念的声音便响了起来,“现在我醒着,你都要对他掷镰刀,还敢说方才没有想刺伤关山月!”   鬼王:“你、你!我没有......是他......!”   然而他连一句话都说不明白,只觉得自己现在真是百口莫辩!   早先鬼王一直派人监视尤念,也见到过关山月对项衡使出的一些手段,当时他还一直兴致冲冲地看好戏来着,却没想到是幸灾乐祸,如今他自己竟然也被这关山月阴了一道!   他左思右想,想得脑袋都要冒烟了,也没想好要如何解释,正准备破罐子破摔,就承认是他故意刺伤了关山月又如何?   方才,关山月对他可是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嘴贱得很,难不成还不能引得他暴揍关山月一顿吗?   没想到,却是那关山月抢在他面前,主动开了口,“师姐,方才确实是我主动让鬼王刺伤我的。”   他抬眸,对上鬼王的眼睛,道:“方才鬼王前辈主动发难,召唤出镰刀,对我出手,却有意不出杀招,只是一招一招压着我打,有意羞辱。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修炼之人,更要有如此气节,宁可被敌人隔断手臂,也不能让敌人侮辱。”   “所以,我才故意迎上鬼王的刀刃,没想到鬼王却仍对我手下留情,只划伤了我的手臂。”   关山月说这话时,那真诚而坚定的神情,几乎让鬼王恍惚。   如果不是之前关山月与他交谈时傲慢得太深入人心,鬼王自己都要相信他的鬼话了!   ......更何况是尤念呢?   闻言,她蹙眉更深,再次抬眸与鬼王对峙,“鬼王陛下,你为何先对我师弟出手?你想做什么?”   “孤想做什么?”鬼王似乎是觉得这话太过于荒唐,十分难看地笑了两声,“你不如问问你那宝贝师弟先对我做了什么?!”   尤念却是根本不管,只问道:“是不是你先对我师弟动手的?”   鬼王咬牙,“......是。”   方才,确实是他被关山月彻底激怒,没忍住先拔了刀。   他心道,我和关山月可不一样,是不会在尤念面前谎话连篇,做那些个文字游戏的!   听完鬼王的回答,尤念扶着关山月站了起来,便是直接往相反的方向走。   鬼王见状大惊,怒道:“尤念!你做什么?!”   尤念头也不回地答道:“自然是离你这疯子远一些。”   不等她将话说完,鬼王的身形便是一闪,直接闪到了尤念身前,挡住了她与关山月的去路,“你不是要跟孤回极远之地吗?如今极远之地近在眼前,你却要临阵脱逃?!”   他向尤念逼近一步,继续道:“你不是想知道孤与你娘之的事情,不是想拿回你娘的尸骨吗?”   “只有你跟我回极远之地,才能如愿以偿!你现在走了,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虽然是这鬼王在对尤念威逼利诱,可看起来,似乎是他更加急躁一些。   而尤念只是用一种极淡然的眼神看着鬼王,道:“我现在通通不想要了,只想和我师弟尽快回去。”   “不可理喻!”   鬼王几乎是尖叫着打断了尤念的话,“你怎么可以和你娘一样耽于情爱!枉费孤从小便对你悉心教导,努力栽培,为你铺好往后所有的路!”   这鬼王被尤念逼得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了。   关山月瞳孔一缩,心脏猛地漏了一拍。   他先是下意识急急唤了鬼王一声,提醒他不要提及往事,随即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转头,看向尤念。   只见她正与鬼王对视,眼神很是淡定,似乎早就料到了眼前之事的发生。   她未必是真的察觉不到关山月的那些小心思,方才那么配合他,可能只是想从鬼王口中诈出她想知道的那些往事。   察觉关山月的目光,尤念微微侧眸。   她想要安抚他,于是微微笑了一下,轻声道:“无事。是我自己太想知道了,你不要担心我,更不要拦着我。”   闻言,关山月所有的话都被堵住了,只是缓缓将眼神从尤念身上离开。   他垂下头,那神情说不上是失魂落魄,还是忧愁担心。   尤念如果此时转身离开,那鬼王这么多年的筹谋就都付之东流了。   任谁也没办法承受自己十几年的计划,只因为一个人充满心机的误导,便彻底失败。   故而,鬼王此时十分急躁,脑子甚至被烧得有些不清楚了。   他颇有些疯疯癫癫地笑了几声,向尤念再次逼近,声音压得冷了下来,“你不是也想要尤姬的尸骨吗,孤告诉你,这东西现在就在孤身上。”   “......想要的话,就乖乖留下来!”   尤念动了动嘴唇,道:“为了让我娘入土为安,一辈子被你拿捏威胁,不值当。我相信我娘也不会愿意我这样做的。”   她转身转得毫不犹豫,只给这鬼王留下了一句“告辞。”   鬼王已经是气急败坏了,咬着牙再次追了上去,道:“你站住!”   他站在尤念面前,喘息了片刻,待自己平复好气息,也思索好了一切,才道:“孤、孤现在就可以把你娘的尸骨还给你。”   闻言,尤念倒有些意外。   她没想到鬼王的条件降得这么快。   于是她缓缓挑眉,静等鬼王将话说完。   只听见他的下一句是,“但是你必须先别走,听孤将你娘的往事都说清楚!”   正好,这两件是都是尤念想要的。   这样的好事,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好啊。”尤念点头,“你且说便是。”   闻言,鬼王阴恻恻地笑了两声,“尤姬,是被别人害死的......死得非常惨,皮肉都被撕烂了,全身上下恐怕也只有仙骨还完好如初,所以一会儿你见到你娘的尸骨时,千万不要太惊讶。”   尤念蹙眉,身体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紧接着发现自己的手被关山月紧紧握住了。   一股极为温和熟悉的灵力从掌心传来,顿时让她的心情平复了许多。   她问,“是......是谁杀了我娘?”   鬼王勾唇,殷红的嘴角荡漾起一个十足鬼魅的笑容。   他抬起手,指了指极远之地的入口,“就在那里,她被极远之地的群鬼们,像疯了一样撕碎!”   “你一定很疑惑吧,你娘究竟为什么惹了众怒?因此死无葬身之地?”鬼王似乎是在欣赏尤念隐忍着痛苦的表情,“......孤来告诉你为什么。”   “极远之地中,原本有两股势力。其中一个势力非常强大,而另一个势力极为弱小。弱小势力的每一任王,都是拥有天人之姿的妖媚鬼女,她们都会委身于强大势力的王,用情爱牵绊他们。这也是千百年来,强大势力一直没有对弱小势力出手的原因。”   “这个传统延续了近千年,直到你那位伟大的母亲上位。她说自己心有所属,不肯与强大势力的王纠缠。所以,我们像极远之地中其他短短存在过的势力一样,被屠城了。在强大势力的屠刀下,无数人失去了妻子、丈夫、儿女!活下来的鬼修们,自然将矛头都指向了你母亲!”   “若放在普通人身上,确实是这些鬼修无理取闹。但你母亲是君王,既然坐上了那个位子,享受臣民的供奉,就应该担负起君王的责任!凭什么,凭什么?!每一任女王都能做到,只有你母亲做不到?”   “而我......”   说到此处,鬼王也是十分激动。他抬起手,一下一下狠狠拍在自己的胸膛上,“我是你娘的仆人,她对我有养育之恩。我自然和那些鬼修不一样,心中是更向着她的。”   “她不愿魅惑强大势力的王,我心中并没有怨言,我只希望她永远开心,永远幸福!可是她那个所谓的心上人,根本不是良人!我一直跟在她身边,知道她心中所爱是谁,那不过是个卑劣、自私自利、笑里藏刀的懦夫!”   “他对我的主人一点都不好,时常对她冷嘲热讽,甚至要对她始乱终弃!他只是想利用我主人的权势地位,等到她失去价值之后便弃之如履!!”   “主人被她的臣民杀害的时候,他都没有过来看过一眼!”   说到此处,鬼王似乎觉得痛心疾首,用手狠狠捂在胸口,“我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主人究竟为什么喜欢那个混蛋,后来才清楚......”   “原来、原来是因为主人心中有那人的情蛊。” 第85章 捌拾伍 记忆   鬼王说完最后一句话, 尤念明显愣住了。   她的神色很迷茫,却又下意识觉得鬼王所说的话中有什么重要的内容。   左边的胸口没来由地抽痛了一下,尤念微微蹙眉, 问道:“情蛊?那是什么?”   鬼王察觉到了关山月向他投来的极为不善的目光, 但他还是坚持着解释道:“就是天道为一些有机会成神之人,设下的情劫。心中有情蛊的人,会失去理智,对某个人钟情,哪怕对方是个人渣,仍然死心塌地, 非他不爱。”   听到这个解释,尤念的眉头却渐渐舒展开来。   她的表情恢复如常,除了脸色较之平常有些苍白外,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关山月担忧地看向她。   以往他的每个目光, 几乎都会得到对方的回应,这次尤念却像并没有察觉到关山月的眼神似的,仍就直愣愣地看着鬼王。   尤念的嘴唇先动了动, 然后才发出声音,“你如今统一极远之地,成了说一不二的鬼王, 想必已经杀了那辜负我母亲的人了吧。”   闻言,鬼王犹豫了一秒。   他确实已经将那负心的懦夫解决。不过,他之所以把这一切都告诉尤念, 就是为了用杀母之仇牵绊住尤念的脚步, 将她牵制在极远之地。   如果他告诉尤念,他已经将最大的仇人给杀了,那尤念还会因为想要复仇, 而留下来吗?   不过,那强大势力的王,那些疯狂的弑君鬼修,也都算得上是尤念的杀母仇人。就算那负心之人已经死得粉身碎骨,尤姬之死大仇得报还是遥遥无期的。   ......所以,要不要与尤念说实话?   然而,不等鬼王回答,尤念便微微抬起头,眼睛却半垂了下去。   她浓密的眼睫将瞳仁完全遮挡,让人看不出她的眼神,“鬼王,谢谢你。一码归一码,你的恩情我记住了。”   鬼王犹豫的一秒,已经给了尤念答案。   说完,尤念握着关山月的手更有力了些许,并无异常地转过身子,语气也很平常,“师弟,我们回去。”   鬼王万万没有料到尤念知晓一切后,会是这种反应。   他顿时急了,又是一个瞬移,闪到了尤念身前,“你怎么还要走?”   面临着自己的满盘皆输,愤怒与急躁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大脑,让他此时没有看出丝毫不对,“你听完这些往事,竟然还要走,就为了这个关山月,连杀母之仇都不报了?!”   鬼王的目光不可置信地在关山月与尤念之间流转,声音又提高了不少,“你连你娘的尸骨也不想要了,半分也不在乎她能不能入土为安了?!”   闻言,尤念抬起头。   她尽力维持着自己的正常,然而视线已经开始无法聚焦,尾音隐隐发颤,“......不要了。”   鬼王还是没察觉出丝毫不对,又怒吼道:“孤将你养到这么大,从未想过你会因为一个男人,变得如此不孝!早知如此,孤当初就该任由你在极远之地外自生自灭!”   他怒火中烧,视线中的尤念眼神飘走,不知在看向什么地方。   他听见她用一种很轻的声音,仿佛呓语一般,道:“她不是被那群鬼修们杀死的。她是将我推出极远之地的封印之后,自尽而亡。”   “她不想在受情蛊的控制了,于是彻底解脱了自己。”   听到尤念的这些话,关山月的反应比鬼王还要大。   他偏头看向尤念,两只眼睛已然泛红,颤动不已,“师姐......”   她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想起了童年时与母亲的死别,想起了无上仙尊扭转时空之前的事情,想起来了曾与关山月相依为命的那段日子。   这绝对不是什么可喜可贺的事情,因为这同时说明无上仙尊对尤念心中情蛊设下的封印,也彻底破开了!   然而尤念的话同样戳中了鬼王的痛处,他咬牙切齿道:“胡说八道!你那时还不到十岁,怎么会知道这......”   “闭嘴!!”   不等鬼王说完,关山月便一道冰刃将他推了出去。   鬼王措不及防,踉跄了数步才将身体稳住。   他此时已经被气红了眼,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可言?当即抽出了自己的镰刀,准备向那关山月砍去。   然而,还未等他将手中的镰刀握紧,便见被关山月握住肩膀的尤念蹙眉,身子猛地前仰,一下喷出一大口鲜血。   她惨白的脸就这样被添了一丝血色,被染得鲜红的嘴唇抿了一下,双眸彻底涣散,整个身子脱力,向后倒去。   关山月一手稳稳拖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很自然地伸到她脸侧,想擦掉她下巴上的血迹。   却被尤念抬起手,紧紧握住了手腕。   她纤细的手不知从哪里爆发出的力量,指节用力到泛了白,仿佛是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但她此时的眼睛只是半睁着,似乎只剩下最后一点力气,气若游丝道:“关山月。”   关山月回握住,与她十指相扣,垂眸看着她,勾起了他这一辈子之中最为牵强的一个微笑,“师姐,我在。”   尤念:“带我......走......”   “好。”   关山月猩红的眼珠蒙上了一层水雾,当即将尤念横抱起,并未多分给鬼王一个眼神,直接召唤出避阳,便要御剑离开。   鬼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却还是下意识阻止道:“你们不许走,我......”   关山月一眼望过来,冰冷而狠绝的眼神直接将鬼王的下半句话堵了回去。   “我方才便劝告你,最好循序渐进,不要把所有事情一次讲清楚!我告诉过你,这样很有可能会引动她的情蛊!”他并没有动作,也完全没有聚集灵气出招,却已经将鬼王威慑住了,“你刚才不听我的话,后果你也看到了。此时,难道还要一意孤行吗?”   鬼王:“......”   他微微垂眸,咬了咬牙,侧身让开了路。   关山月也没再和他多废话,避阳剑上灵气氤氲,慢慢漂浮了起来。   此时尤念已经彻底晕了过去,关山月将她抱得紧了一些,正准备踩上剑尖时,身后的鬼王突然再次开口,“等一下。”   关山月警觉回头,却见他从袖中拿出了一个乾坤袋。   “尤姬的尸骨在这里。”   边说着,鬼王边上前两步。他轻轻抬起尤念的手腕,将这乾坤袋塞入了她袖中。   在乾坤袋靠近尤念的一瞬,微微发了一下光。   鬼王整个人,极为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抬头,却是对关山月说了一句,“一路顺风。”   “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吧。”   关山月:“......”   说完,鬼王便转过身子,颇为落寞地向极远之地走去。   而关山月回过头,蹙着眉看了他一眼,然后便踏上避阳剑,向另一个方向飞去。   关山月抱着尤念,在半空之中飞速前进着。   师姐只说让他带她走,却并未说明要将她带到哪里去。   云梦剑阁自然不能回了,此时凌君仙尊和元造仙尊必然正在云梦之巅的长老殿上,仙京也算不上太安全。   关山月思索了一番,决定带尤念回龙宫。   *   此时,云梦之巅。   十三座长老殿将整个山崖团团围住,遮挡住了大部分光亮,将山崖中心显得阴恻恻的。四周环境肃杀阴冷,没有半分名门正派的样子,倒比那极远之地更像鬼都。   上次尤念二人来时,还飞在云梦之巅上的火凤凰不知为何已经全然褪色,每挣扎着飞一下,便要掉落数片原本绚丽的羽毛,凤鸣之声也变成刺耳而瘆人的哀鸣。   钟离和一直和这些火凤凰不对付,每次偷偷潜入云梦之巅,都要和她们掐上一架,此时见她们不知为何变得如此凄惨,却半分也笑不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抚摸过凤凰的羽翼,心中思量着要如何把她们从云梦之巅劫走。   被触碰的那只凤凰确实直接摔在了山崖之上。   钟离和一惊,马上把手缩了回来。   “不是因为你。”凌君蹙着眉看向这些火凤凰,叹了一口气,“她们都是无上的灵兽,与她结有灵契。如今她们受伤如此严重,应该是无上的灵脉出了问题。”   “无上的灵脉出了问题?”   钟离和先是一惊,随后又道:“那这不是天时地利人和,给我们将云梦之巅彻底铲除的机会吗?!”   凌君仙尊却是蹙眉更深,“是好事还是坏事,眼下还未可知。我怕只怕,无上在那生死劫的折磨之下,走火入魔,步了血神君的后尘。”   无上仙尊与血神君,本是一对道侣。   血神君也是近千年来,唯一突破入仙境,真正成神的修士。然而天妒英才,他成神的同时,走火入魔,眼看便要屠戮众生,酿下大错。好在,他的道侣无上当机立断,抓破了他背后肌肤,生生抽出了他的神骨。   再然后,无上灵力大增,逐渐登上了修真界的权利顶峰。   她虽然□□,但好在能力确实不俗,修真界也算是渡过了几百年的平静日子。   然而,不久前无上占星算出自己的生死劫将近。   她不知想通过何种方法破劫,行事愈发违背常理。实在让人无法不怀疑她是不是神智受损,有走火入魔之预兆。   钟离和见凌君仙尊忧心忡忡,安慰道:“师兄,以后的事情不发预计,现在就先不要考虑了。”   “此时长老殿只有冰长老独守,我们二人合力,必能毁其一殿。师兄,你且选一座吧。” 第86章 捌拾陆 劫难   无上仙尊此次将光、暗两位长老都派了出去, 而风长老也私自外出,长老殿守备虚空,正是一个损毀长老殿难得的机会。   故而就算还是有危险, 凌君与元造二人还是飞上了云梦之巅的山崖。   云梦之巅的长老之位, 让修士们趋之若鹜,而在其位者也是兢兢业业,从不违背无上仙尊的旨意,与这十三座长老殿有着莫大的关系。   每一座长老殿,都是上上品的灵器。只要与此宫殿结契,便可以实力大增, 修炼速度也会快上许多。每一位长老在自己的宫殿中时,实力便是最强劲的,就像那占星殿会给无上仙尊非常高的灵力加持一样。   同样的,如果长老殿受损, 长老本人也会身受重伤,修为倒退。   凌君仙尊只思索了一秒,便道:“你我二人合力, 把那光长老殿毁掉!”   四位直系长老中,光、暗两人可以仙骨融合。   她们二人融合后,实力直逼无上仙尊, 一些传言中,甚至说她们可以和无上仙尊打成平手。   此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此时只要毁掉其中之一, 便能大大削弱云梦之巅的实力。   凌君这话刚一说完,钟离和便飞向眼前微微发着圣光的光长老殿。   迎面吹来的风将他的衣袍向后吹去,吹开他的发丝, 将他那张极为年轻的少年面孔完全展露。   他眉间八道灵印亮起,翻飞的衣袍之后,灵气凝聚,逐渐成型,变成近百个形状各异的灵器。   钟离和收回右手,放在眉心前三寸,只道:“去!”   那些灵器便瞬间向那光长老殿飞去,噼里啪啦地撞在殿顶,接二连三地爆炸开来!   这每一件灵器,随便拿出一个,都是价值连城、百年难遇的宝物。   而钟离和又随意挥了一下衣袖,身后便再次出现品质更高的近百件灵器。   他毫不怜惜地再次念出法决,让这些灵器向那光长老殿撞去。   就这样连番轰炸了三、四回,钟离和疑惑蹙眉,回头看向凌君仙尊,“师兄,我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了。那无上仙尊不能轻易离开占星殿,还没下来也就罢了,怎么那留守在此处的冰长老也不出来?!”   其实,不等他发问,凌君仙尊的眼神便一直凝聚在那座晶莹剔透的冰长老殿上了。   他似乎若有所思,开口回答道:“你可知道,上一任冰长老是白龙仙子。她仙逝后,云梦之巅继任的冰长老从来没有在大众视线中出现过......”   闻言,钟离和顿时瞪大了眼睛,“师兄的意思是,云梦之巅这些年来其实一直没有冰长老?”   “云梦之巅中的冰灵根修士确实不如其他灵根的修士那般强悍,但也不至于这么多年来,连能继任冰长老的人都选不出来吧?”   凌君仙尊:“......”   “算了。”他欲言又止,终究是没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这件事不是我们现在要考虑的,如果没有自然更好,我们能更快毁掉这光长老殿,早些离开!”   说完,凌君剑便从他身后飞了出来。   一道金黄色的圣光穿透云端,直直照在山崖中央,凌君剑出鞘的一瞬间,一个巨大的剑影便在金色光芒中出现,只听得“嗡”的一声,整整比一座长老殿大出三倍的剑影矗立而下。   凌君剑通身金黄,极为贵重繁复,其上纹路犹若游龙,尽显皇族气势,这剑影的精致程度与凌君剑不差分毫,仿佛从云端而来,沐浴着圣光,庞大的身躯天然带着十足的压迫感,天神降临一般守护在凌君剑与凌君仙尊身后。   凌君仙尊抬起手,先是双臂张开,再快速地合拢双臂,两只手握在一起,紧握成拳。   他的神色中有几分凝重,合上的双臂从上方向下,那凌君剑与巨大的剑影便随着他手臂的动作,快速抬起,再向那光长老殿急急坠去!   这一剑,是大圆满剑修仙尊的全力一击,只要击中,长老殿必然彻底粉碎!   此时尚未赶回来的光长老,必然灵脉大动,仙骨受损,修为少说也要降回入仙低阶!   只见这剑影飞速下落,剑锋与长老殿近在咫尺间!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从上方飞来一把通身亮白、极为轻薄的软剑。   饶是这边的凌君剑已经势不可挡、胜利在望,这飞来的软剑仍然端得一副从容不迫、好整以暇之态。   软剑甚至像在空中曼舞似的,剑刃扫过的轨迹极为优美,挂在剑柄上的纤长剑穗,就宛如已经出神入化的舞者随着舞姿飘动的裙摆。   在凌君剑碰触到长老殿的同一瞬,此软剑正正好好飞到了殿顶之上。   如此纤弱、单薄的一把剑,比普通的剑还要小上一些,却稳稳抵住了凌君剑影这个庞然大物。   让凌君剑无法再下降分毫。   凌君仙尊抬眸望去,无上仙尊的声音便从四面八方笼了过来。   她只是带着笑意地“啧”了一声。   仿若通天的凌君剑影便轰然破碎。   只一瞬间,庞大的灵力气息袭来,剑影四分五裂,原本的金色圣光瞬间被黑暗吞噬,毫无反抗之力地消失殆尽。   紧接着,一团纠缠在一起的雷电出现在山崖之上。   身着洁白衣袍的无上仙尊从中走出。   她手中的权杖已经化成那把软剑,故而此时双手空空,倒将她平日里那副威严而至高无上的气势削弱了一些。   无上今日的衣裙也比往常更素,头上并无繁复的钗饰,只横插着一个白玉簪子。   不知是不是凌君的错觉,他觉得无上的脸非常苍白,仿佛已经病入膏肓,一双瞳仁却漆黑更深,眼白少得可怜,让人根本看不出她的双眼聚焦在何处。   “凌君仙尊好大的面子,竟然要本座亲自出占星殿来迎接。”   边这样说着,无上边冲着半空中招了招手,停留在光长老殿顶上的软剑便倒飞回她手中。   钟离和上前一步,与凌君仙尊站在一起,看着向他们二人逼近的无上仙尊。   面对两个大圆满仙尊,无上并未有露出半分慌张。   她甚至扯起了一个微笑,微微仰起头,“仔细算来,本尊的剑,已经百余年没有真正出鞘了。”   “凌君你今日引得本尊亲自动手......”无上笑得双眸微弯,语气温柔又缱绻,“日后身死,也能在群鬼面前吹嘘自己的丰功伟绩了。”   闻言,钟离和咬牙,上前一步,道:“无上你好大的口气,你就算是实力强劲,难不成还能以一敌二,将我二人击杀吗?我与师兄二人可都到达了入仙高阶!”   无上仙尊把目光移向钟离和身上,缓缓挑眉,有恃无恐道: “你们……可以试试。”   说完,她并未有其他动作,长老殿上的天空便猛地电闪雷鸣起来!   乌云迅速翻涌而来,狰狞着将原本的蓝天遮盖,一道道劈下来的雷电将天空搅成乌紫色。无上仙尊站在那里,不论身体还是衣服都很单薄,但身后便是狰狞而强势的天雷,仿佛是一群只听从她一人号令的上古凶兽。   钟离和身上带着可以将他与凌君二人瞬间带走的灵器。   但凌君却按住了他的手,示意他先不要轻举妄动。   毕竟那是他们最后保命的东西。   凌君仙尊道:“无上,这些年来,你的实力确实又有了惊人的增进。恐怕就算是真的有修士成神,也不能轻易成为你的对手。本座实在想不出,你到了这种境界,为什么还会有生死劫?”   “这世间究竟还有什么东西,能威胁到你?”   “除了你自己的心魔,本尊实在想不出其他。”   凌君仙尊与她对视,一字一句问道:“无上,如果你这一生中,有一件事让你悔恨万分,会是什么呢?”   “是血神君的死,还是……白龙仙子的死?”   闻言,无上仙尊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竟显出了几分狰狞来,“闭嘴!”   “你是怕自己死得不够惨吗?”   说完,她身后凝聚出数道亮白剑影,快得向一道光,带着势不可挡的劲风,向凌君与元造击来。   见状,钟离和自然是要躲,却察觉自己被凌君捏了一下手。   他一惊,下意识顺着凌君仙尊的视线望过去,那晶莹剔透的冰长老殿便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钟离和心领神会,近百件上上品灵器便又被他仍了出去。   不同的是,这次他将目标换成了......冰长老殿!   方才钟离和这样攻击了光长老殿足足有四次,无上仙尊并没有什么反应。   此时她却大惊失色,手一挥,那数道亮白剑影马上变了方向,与钟离和的灵器在半空中撞在了一起。   两股力量在半路相撞,就在那光长老殿之前炸裂开来!   光长老殿本就被钟离和摧残了数次,此时自然是雪上加霜,半个殿顶直接被崩碎了!   而无上仙尊的眼中根本没有那毁坏的光长老殿。   她一心只在意旁边的冰长老殿,看到她完好无损,便如蒙大赦,松了一口气。   凌君仙尊抓紧时机,道:“走!”   那用来保命的灵器瞬间发动,两人的身影一闪,便被吸入了那空间裂缝中。   不多时,钟离和与凌君仙尊便被这裂缝“吐”在了仙京皇宫中。   两人都甚为狼狈,互相扶着才能踉跄着站起来。   回想起方才的死里逃生,钟离和万分不解,“师兄,我真是不懂,为何我一攻击冰长老殿,那无上便瞬间什么都不管了?”   凌君仙尊道:“这是攻敌所必救。”   “若本座推断得不错,云梦之巅的冰长老其实从未更替过,白龙仙子就在那冰长老殿中!” 第87章 捌拾柒 流泪   十三座长老殿之中, 通身以上古寒冰打造的冰长老殿是最早建造的。   这间宫殿甚至比无上仙尊的占星殿存在的时间更久。   白龙仙子还活着的时候,无上仙尊经常会到这里来,与她一同修炼。   后来, 无上仙尊坐拥占星殿, 便很少到这矗立着十三座长老殿的山崖上来了。   她近百年没有来过了,本应该对一切都觉得有些陌生,但当她推开冰长老殿的殿门时,过往的一切仿佛历历在目。   殿内,晶莹剔透、一尘不染。   柔软的鞋底踩下去,也会发出很是清脆的、仿佛冰块撞击的声音。   无上仙尊慢慢向殿内走去, 回忆开始在她脑海中闪现。   她与白龙仙子比试的场景、与白龙仙子酌酒的场景......以及她亲手将白龙仙子杀掉的场景。   对,没错。   当时白龙仙子的血从胸口中涌出来,双眸涣散,整个人向后倒去, 软绵绵地坠入这床羽被之中。   心中边这样想着,无上仙尊边在床踏前停下了脚步。   她垂眸,伸出手拨开床幔。   白龙仙子的尸体就像百年之前一样, 倒在里面。   也许是因为无上她一直不允许别人靠近这里,所以这尸体的位置甚至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传说之中,白龙一族生而向道, 即使身死,上天也会赐下一次复活的机会,尸身万年不朽。   之前, 无上仙尊亲手复活关山月, 便是在练习与证实这白龙族的复活术。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她可以将白龙仙子复活,清除自己这唯一的业障。   无上仙尊能站到今天这个位置, 手腕不可谓不狠。   她手上沾满了鲜血,被她害死之人,直接亦或是间接,是堆叠成山,数不胜数的。   不过,只要无上自己能坚守住所修的道义,只要她坚信杀掉这些人都是为了成就大业,不是罪孽,而是功绩,那这些杀戮便不能成为她的业障。   她这一辈子,唯一后悔的,便是亲手刺穿了白龙仙子的胸膛。   这件事情成为了她的心魔,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她的心境,让她的修为滞涩,再难突破境界。   无上仙尊,是修真界中万万年不遇的天才。   她知道,自己只要能解决掉这个唯一的心魔,便能彻底跨越入仙境,成为开天辟地第一位后天自创神骨,飞升成神之人。   她意识到这件事情之后,便一直在为复活白龙仙子做准备。   而今她占星得知自己的“生死劫”将近,此番不是破劫成神,便是身死魂消,将白龙仙子复活,弥补自己的过错便变得迫在眉睫。   心中这样想着,无上仙尊便坐在了床榻之侧。   她微微仰着头,却是垂着眼睛,一双纤细而修长的手指轻轻将白龙仙子额前的青丝拨开。   白龙仙子临死之前的那句话,仿佛又回荡在了她耳边。   “你受了太多苦难,心已经扭曲,我也无可奈何。我不怨你,只恨没有早点遇见你。”   无上仙尊的眼眶似乎有些发红,但双眸中却不见一丝一毫悔意。   她的手停留在白龙仙子耳侧,若有若无地抚过,红唇轻启,“阿姊,我知道错了。”   “求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不要再在我修为精进时入梦,几次三番害得我险些走火入魔了。”   “阿姊,我让你活,你也......让我飞升成神吧。”   *   东海,龙宫之中。   白龙族二皇子关外雁与陶氏幺女陶寻的婚期将近,四处张灯结彩,充满喜庆而喜悦的气息。   只有太子关山月的房间之中,一片沉沉死气。   尤念还没有苏醒。   失去无上仙尊封印的情蛊彻底爆发,而尤念没有半分要屈服的意思,两种力量在她身体中对抗着,没有任何偃旗息鼓的预兆。   关山月一直守在床榻边上,整个人也非常憔悴。   他之前与尤念一同顿悟灵犀道,能清楚感应到她身体中灵脉与灵气的变化。   哪怕是情蛊来势汹汹,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想要冲垮尤念的意志,而她明明已经筋疲力尽,也不肯做半步妥协,让这情蛊控制她的意识。   饶是如此,关山月也能感受得到,师姐撑不了多久了。   他蹙眉,将一只手贴着被褥探入,托起尤念的腰身,将她慢慢从床榻上扶起。   另一只修长而骨感的手也抬起,手指极快地剥开她眉间的龙鳞,露出她正在急促闪烁的灵印。   两个人在一同顿悟得道后融为一体的灵气间形成一种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关山月垂眸,一手按着尤念的后背,将她的身体推近,自己也俯下身去。   眉心相碰。   这天地间唯一一对三色灵印颤抖着交融,极纯的冰、雷两种属性的灵气在两人的眉心之间滋生、碰撞、滋滋作响,关山月按在尤念后背上的那只手五指微微弯曲,更用力了一些,将尤念的身子推得更近,他灵脉中的灵气便从灵印传进尤念体内。   关山月原本是想将灵气渡给尤念,好帮助她对抗体内的情蛊。   然而刚将灵气传送进去了一点,他便发现尤念身体中的情蛊变得更加气焰嚣张了,相比她灵脉中多出的灵气,更要变强上数倍!   这情蛊竟是遇强则强之物,看来渡送灵气完全不能解决问题,甚至还会适得其反。   关山月马上将自己的灵气吸回。   然而运送灵气本就有损灵脉,再加上他动作得过于急切,灵气回返他的灵脉中时,他喉咙之中便马上涌来一股腥甜。   关山月面不改色地慢慢将按在尤念背上的手抽出,将她的腰肢缓缓依靠在软枕之上。   然后,他起身,向房间外走去,刚一踏出门栏,便是急促地蹙了一下眉,扶着胸口咳出一口鲜血。   他苍白下巴与嘴唇,被了触目惊心的红色。   尤念与关山月灵脉相连,就如同那云梦之巅的光、暗两位长老一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今尤念心中情蛊彻底失去控制,关山月亦不能独善其身。   他扶住墙壁,一点点坐了下来,强迫自己调息灵气。   灵脉受损一点都不要紧,但他知道自己的状态同样也会影响到尤念。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尤念对抗情蛊之时不能全心全意。   ......   尤念只觉得左胸口中仿佛有一把火在燃烧。   她此时的意识还是混沌的,前世的记忆断断续续地出现在脑海之中,而她回到过去之后经历的种种夹杂在其中,让她根本无法区分。   前一秒,还是仙京皇宫之中,关山月将她抱在怀中,他熟悉而温柔的气息将她紧紧包裹,心中来势汹汹的情蛊瞬间偃旗息鼓。   后一秒,便是她情蛊大动,整个人趴在血淋淋的地面上,整个身子软绵绵的,像是一滩没有形状的肉。项衡的剑上挂着她的情蛊,她想恨,想爬起来与他同归于尽,可是情蛊控制着她,只能狼狈地倒地,楚楚可怜地哭泣!   尤念的手无意识地抓紧被褥,灵脉中能与情蛊对抗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几,但反抗的程度却是越来越激烈。尽管灵气已经很是稀薄,躁动的程度却更大了,灵脉已经被横冲直撞的灵气撞得变了形,她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走火入魔的征兆愈发明显。   她微微仰起头,原本光洁的额头上暴起青筋!   不知为何,饶是如此痛苦,尤念仍下意识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就在她马上就要彻底崩溃之时,一个柔和的声音出现在她耳畔。   “念念,停下来吧。”   不是关山月。   关山月知道她有多想自己渡过这个难关,知道她心中的自由有多重要,绝对不会做出这样一个自以为是的规劝。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仿佛是从很远的时间传过来的,很陌生了,却又隐隐勾动起尤念心头那一根脆弱的弦,颤出许许多多模糊的回忆来。   是尤姬。   她的母亲。   “不要!!”   尤念在心中倔强地喊出这两个字,身体绷得愈发得紧,就像是一根被拉紧到马上就要断裂的线。   然而就算是痛、断、死,也不能让她有半分妥协!   “不要!不行!我不能被情蛊控制!大不了,同归于尽!”   于是尤姬的声音就这样消散而去。   下一秒,鬼王的乾坤袋便从尤念的袖子中飞出,里面宝物从袋口飘出。   并不是什么血淋淋的瘆人尸体。   只是一块剔透的仙骨,却不是脊柱,而是护在胸口的肋骨。似乎是一刻也不想耽搁,这仙骨竟直接融入了尤念的身体之中。   尤姬去世多年,生前又修得是鬼道,尸身早已腐毁,只剩下这一块得天独厚的仙骨。   修真界众人,不论是鬼修,还是所谓名门正派,趋之若鹜、垂涎不已的,也正是这一块仙骨。   然而,天下哪里会有比尤念更适合尤姬仙骨的人呢?   此仙骨与情蛊对峙多年,方一融入尤念的身体,战局便瞬间扭转了过来。   天地间灵气向尤念的灵脉中涌去,仙骨的力量让灵力发生质变,情蛊节节败退,渐渐停歇。   不过,也只是暂时不再发作而已。   慢慢地,尤念的气息平稳了下来。   她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关山月在龙宫的寝殿。   无上仙尊施法将他们送回过去之前,尤念曾经来过这里,故而认得。   只是关山月却不在此处。   尤念微微蹙眉,心中一阵不安,刚要唤出关山月的名字,便见他十分心有灵犀地推门走了进来。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均是一时无言。   这是尤念恢复记忆后,第一次面对他。   上一世不像这一世过得如此顺利,万般苦楚既然想起,再想开口便没有那么轻松容易了。   片刻后,关山月蹙眉,垂眸,滚落一滴泪珠。   他只道:“师姐,对不起。” 第88章 捌拾捌 叛变   尤念见状一愣, 也顾不上去想那些一团乱麻似的往事了,忙道:“为何道歉?”   她此时刚刚结束与情蛊的纠缠,整个人苍白又憔悴, 带着一种很是孱弱的气质。   故而她身上的英气被冲淡了一些, 倒显出一抹缠绵心头的温柔来。   “你过来。”   尤念一只手扶在床榻边缘,另一只手冲着自己的方向招了招。   而关山月却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整个人仿佛一棵萧瑟的树一样立在那。   他半低垂着头,让尤念还能看到他的神色,他的泪只滚落了一滴, 眼眶中也并不湿润,竟是连哭都这样克制。不过,他的眼白之上早已泛红,眉头也微蹙着, 泪水滑过他的唇,将他下巴上的血迹冲淡出一条细细的线。   一眼看过去,便有一种几乎让人心碎的悲痛之意扑面而来。   而尤念的状态, 自然是比关山月更要可怜。   她全身上下也没什么力气,但还是重重敲了一下床沿,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你过来......”   话还没说完,尤念便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见状,关山月马上跑了过去, 撩开半掩的床幔, 单膝跪在了地上。   他伸出手去,轻轻拍了几下尤念消瘦单薄的背。待尤念止了咳嗽,抬眸看向他时, 他又马上将手收了回去,整个身子离开床幔半步的距离。   尤念的眼神掺着一点难过和一点无奈,她又招了招手,道:“你过来一点,为什么躲我?”   闻言,关山月将头抬了起来,眼神很明显地亮了一下。   他将身子向前倾了倾,开口,语气中带着一点小心翼翼,“师姐,你不生我的气吗?”   尤念挑眉,问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关山月:“气我早就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却一直瞒着你,还......故意挑拨你和项衡的关系。”   上辈子,无上仙尊插手这件事情之前,尤念一直没有明确表示过自己叛出师门。   关山月一直与尤念相依为命,自然也还是项衡名义上的徒弟。   他从来没有直呼过项衡的名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算得上是第一次。   闻言,尤念蹙眉,似乎有点不开心了。   关山月的心也跟着漏了一拍。   紧接着,他的脑门上被轻轻弹了一下。   带着些许埋怨,和足够多的亲昵。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不分好坏的人?”尤念把手拿下来,笑着瞪了关山月一眼,“你做这些,不都是为了我好么?”   “没有提前告诉我真相,是怕我心中的情蛊发作;挑拨我和项衡的关系,是......是不想让我再走向和之前一样的路。”   见尤念并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关山月便不动声色地又得寸进尺了一些。   他握住尤念的手,冰凉的指尖有些发颤,微微抬起头,用一种极为真诚的眼神与她对视。   他很坚决,又很认真地说道:“师姐,我不喜欢项衡。所以就算知道师姐你绝对不会向情蛊屈服,我也想让他离你远一些、再远一些。”   关山月一向是最温和善良的性子,从来没有在尤念面前说过谁的坏话。   故而听到这话,尤念愣了几秒。   不过随即她就眉眼弯弯地笑了一下,将自己的手放在关山月的手背上,也很认真地说道:“嗯。我也不喜欢他,我们两个一起离他远一些。等到将情蛊的事情解决,我们一起归隐也好,一起游山玩水也好,再也不和他见面。”   说完,尤念垂眸与他对视,伸出手,轻轻抚摸过关山月的脸侧,拇指在他的脸颊处摩挲了几下。   “猛然想起之前的那些事情,我心悸得很,幸好醒来之后你就在我身边。”   关山月就这样微微抬着头,整个人被笼在尤念的目光之中。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有些轻飘飘的,但胸腔中一下一下的心跳声却比往常更加如有实质。   他微抿了一下自己愈发干燥的唇,轻轻唤了一声,“师姐......”   尤念察觉到自己的手心有些发烫,便把手收了回来。   关山月也将眼睛半垂了回去,尽量不动声色地调整着自己的气息。   尤念并没有让两人之间的沉默持续太久。   她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上方,道:“方才,我娘的仙骨融进了我的胸口,将那情蛊暂时压制住了。”   闻言,关山月点头,“我们二人灵脉之间有感应,故而我也感觉到了。”   “师姐,这是好事啊。”   尤念却是叹了一口气,“可这也不是长久之策。这情蛊活着我心中一天,我便要受它的限制一天,不得安生一天。”   “也不知道究竟要如何将这情蛊清除。”   关山月道:“无上在将我送回过去之前,曾将情蛊的来龙去脉,以及破除情蛊的办法告诉了我。”   “她说,成神有三个条件。一是要修为到达入仙巅峰,二是具有神骨,三是成功渡过天劫。”   “只有能舍弃一切私欲的人,才能真正成神,故而全部成神天劫都是情劫。”   “天道在赐予一个人神骨的同时,就会向凡世洒下一粒沙砾,沙砾化成一个人,只为了那个有神骨的人而生,带着情蛊,成为那人的情劫。”   “而渡过成神情劫的方式便是,一辈子不停辜负那个沙砾化成的人,不产生丝毫动容。只要证明了自己的无情,便可以化为神身。”   尤念听他说到此处,蹙起了眉头。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而关山月内心愤恨这天道的不公,急促地吸了几口气,才继续道:“而破掉情蛊的方法,就是要沙砾暂时不被情蛊控制情感,等待时机成熟,亲手将对方的神骨抽出、毁掉,让对方彻底失去成神的资格,自己便能得到自由。”   听到破解情蛊获得自由的办法,尤念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大变化。   她扶着床沿的手紧了紧,只道:“不对。”   关山月与尤念对视,疑惑道:“师姐,哪里不对?”   尤念蹙眉,“无上的话经不起推敲。成神的方法怎么可能是不停辜负他人?此等心性品质之人,天道为何选之成神?如果连神性都是卑劣的,哪我们身为凡人,又要如何自处?”   “而且,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个以我娘为情劫的男人,为什么没有飞升?他难道辜负我娘辜负得还不够狠吗?”   闻言,关山月也是微蹙眉头,陷入了思索之中。   尤念所说的话,不无道理。   但无上仙尊所说,也不能全盘否定。如果情蛊的来源真的是为了给有成神资格的人设立情劫,那将对方的神骨毁掉,情蛊随之被破解,倒也算得上是合情合理。   半晌后,关山月道:“那......师姐,你准备怎么办?”   “项衡已经被□□在仙京地牢中了,师姐若想的话,去试试也无妨。”   尤念眼睛睁大了些许,“试试?”   关山月缓缓眨了眨眼,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就是把项衡的神骨挖出来,亲手捏碎,看看有没有用啊。”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在说一片叶子、一只小狗,而不是在说人命关天的事情。   而尤念竟然也真的认真思索起这件事的可行性。   不过,片刻后她还是摇了摇头,道:“虽然他曾经抽出过我的仙骨,我今天毁掉他的神骨,只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可是......”   “我们根本就不知道神骨是什么,这东西究竟真的是骨头,还是只是叫这个名字,实则只是一团灵气?我心中毕竟有他的情蛊,如果毁掉神骨真的能破解情蛊,自然是最好,可是如果无上说的是彻头彻尾的假话,这样做反而会催动我的情蛊,怎么办?”   噼里啪啦地说了很多话,最后尤念非常有条理和逻辑地总结出道:“总而言之,现在不是对项衡下手的最好时机。”   尤念分析得极为理性,并没有半分感情用事。   见状,关山月低头蹙眉,道:“是我太莽撞了。还是师姐想得周到。”   “眼下的耽误之急,是对情蛊与神骨一事再多了解上几分。”   想到此处,他快速抬头,对上尤念的眼睛,道:“师姐,凌君仙尊曾与无上共事,之前我也看出他知道项衡身体中有神骨。仙尊他一定知道很多内情,不如我们去找他吧!”   闻言,尤念也很是惊喜。   这确实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她一边思索,一边道:“我应该也晕了快一天,凌君仙尊他们必然已经返回仙京。”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最好现在就启程,回仙京,去找凌君仙尊将一切都问清楚。”   尚不等关山月回话,一阵非常强势的风便吹进了这间寝殿。   此时大门紧闭,窗户也关着,更何况龙宫建在水下,中本就鲜少有风,故而这异常之风马上引起了尤念与山岳的警觉。   果然,下一秒,一个女人的声音便这风吹了进来。   “凌君那个胆小之徒,与云梦之巅合作不到十年,便临阵脱逃了,他能知道些什么?”   “你们有何疑问,不如来问本尊。”   是那风长老的声音。   床榻前气流翻涌,一只透明的手伸了出来。   这次她碰到了浅蓝色的床幔,故而整个人从气流中走出来的时候,身上的长裙变成了宛如万里晴空的颜色。   她不知何时拜托了元造那个缠人的灵器,竟然直接追到了龙宫中。   对方大圆满仙尊的实力,让人不能不忌惮。   尤念下意识握住了关山月的手,心开始狂跳。   却见风长老俯身,对关山月深深地行了一个礼。 第89章 捌拾玖 真相   风长老, 比无上更早到达入仙境大圆满,在云梦之巅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上的地位。   此时竟然对着关山月行了礼。   若这样的事放在其他人身上, 那绝对是莫大的殊荣。   关山月却面无表情地将眼神移开了, 微微侧过头,似乎是连一眼都不想看她。   见状,风长老轻轻吸了一口气,道:“令慈于我而言,亦师亦友。我不像无上仙尊那般没有良心,你们大可以相信我。”   听她又谈起关山月的母亲, 尤念蹙眉,打断道:“风长老,你为何跟踪我们,一直追到了龙宫?”   风长老闻言却道:“我到龙宫来, 并不是因为要追着你们,而是......”   说到此处,她又是叹了一口气, 突兀地转移了话题。   “不过既然如此有缘,有遇见你们,我正好将这东西还回去。”   风长老边说着, 边甩了一下袖子,一团裹着绿色灵气的东西便向尤念与关山月的方向飞去。   下意识觉得这是什么危险之物,关山月瞳孔一缩, 马上伸出手挡在了尤念身前, 这团极致的风灵气便直直地撞在了他的手臂上。   这团灵气一撞上来,关山月便感觉到这不是什么伤人的东西,不过却仍就硬得很, 仿佛石头一样。   被突然打了这么一下,关山月吃痛,“嘶”了一声,身体被推得向后倒去。   尤念连忙伸手将他扶住,他就这样结结实实地倒进了尤念怀中。   她一手握住关山月的手腕,另一只手轻轻揉了揉那东西撞过来的地方。   尤念微微俯身,轻轻帮他吹了一下,“你没事吧?”   闻言,关山月的眼睛很缓地抬起,带着一点诧异和小心翼翼。   他随即蹙了一下眉,好像刚感觉到疼似的,“师姐,疼。”   风长老:“......”   风长老:“虽然......但是......那就是元造仙尊的灵器,你们用来困住我的东西。”   堂堂合体期的修士,被一个没启动的灵器砸一下而已,怎么这么可怜巴巴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哪个仙尊推了一掌呢。   闻言,尤念忙伸手拿起那团灵气,青绿色的风属性灵气便向四处散开,一种仿佛风吹过初春嫩绿的枝芽带来的清新气味扑面而来,一个用泥土捏成的士兵像便出现在她手中。   这件灵器,最多可幻化出万人军队。   与那三千剑阵一般,都是能在战争中发挥出很大作用的灵器。   虽然只要有元造仙尊在,能让这灵器在敌人手中发挥不出作用。   可就算云梦之巅用不到,风长老也大可将其损毁,而不是还回来,增加云梦之巅对手的实力。   尤念默不作声地将这极品灵器收回自己的乾坤袋中,再抬眸看向风长老的时候,眼神中多了一些信任和敬仰。   她下了床榻,站起来对着风长老拱手行礼,道;“多谢前辈将此物归还。”   风长老并不是很在乎的样子,“物尽其用罢了。”   “我方才靠近这个房间,听见了你们交谈的内容。”她马上便转移了话题,“你们......对无上仙尊所说的成神之法,有困惑之处?”   见到关山月点了点头,风长老便是很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只有不停辜负对方,证明自己的无情,才能成神,是无上仙尊告诉你的。”   她用了肯定的语气,并没有像关山月求证的意思,便接着对他道:“无上她有没有骗你,我也不清楚。不过,她对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   “云梦之巅的十三位长老,以及过去和无上有过合作的凌君仙尊,都是从她口中得知的神骨与情劫一事。而无上仙尊对所有人的说辞,也是始终如一。”   “我们这些曾经过效忠云梦之巅的人,都是身陷情蛊,或者是至亲至爱之人被情蛊所困。所以一听到无上仙尊也许能想出破解情蛊的法子,自然都愿意追随于她。”   “我们个个都是人中翘楚,修炼之路上的绝世天才,自行察觉到了情蛊的存在,却都是束手无策。”   “无上,她是唯一一个将情蛊破掉了的人。我们自然都对她的那一番成神的说辞深信不疑。”   这么多年了,自从白龙仙子死后,她就一直想找人倾述这些,却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此时面对故人之子,便带着些许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话匣子。   “那是很多年前了,白龙仙子还是云梦之巅冰长老的时候。她和我们一起,除掉了很多身怀神骨,却不忠不义之人,并收留、培养他们的情蛊。就这样,云梦之巅的势力越来越大。”   “那时候,我们认为我们只不过是除掉那些‘没有资格成神的人’,是在造福天下、解救无辜的‘沙砾’,所以心中并没有半分愧疚。”   “无上仙尊最是渴望能飞升成神,偏偏她却没有神骨。所以,她对那些有神骨的人,多少是带着嫉妒和狠的。到了后来,她根本不去判断那些有神骨之人的品性如何,无论好坏,只要是有神骨的人,她便会设计将其毁掉。”   “凌君他,便是在这时候退出的。在多次对有神骨者的追杀中,白龙仙子也察觉出了不对,她提出了一个与无上仙尊完全相反的猜测。”   触及到了这样久远的往事,她越说越觉得口干舌燥。   故而,她顿了一下,吞咽了一口口水,才接着道:“白龙仙子说,想要成神,并不是要不断辜负自己的情劫。而是尽管自己曾受到过这类人的伤害,再面对时,仍能以公正平和之心对待对方。”   似乎是觉得自己说得不够清楚,风长老将目光投向尤念,道:“就比如你与项衡。”   “项衡幼时,他所在的村庄曾收留一个无家可归的、有着鬼修血脉的女孩。整个村庄的人都对那个女孩非常热情、非常和善。后来,她却是走火入魔,将整个村子的人都屠尽了。连项衡的父母,都死在她的手中。”   “所以,天道便要为他设下你这样的情劫。同样身体中留着修鬼的血脉,同样的年纪,同样的性格......不仅如此,我曾见过那个屠村的女孩,尤念,你的相貌也与她有七成相似。”   尤念恢复了之前的记忆,如今能将自己与项衡相处的这近十年来,其中所有重要细节都回忆清楚。   她却从未听项衡提起过这件他生命中最痛的往事。   只听见风长老接着道:“其实项衡每一次见你,便会被迫想起那段屠村的记忆。而按照白龙仙子的说法,他只有不被自己的过往影响,不因此影响修道的心境,不因此对你产生偏见,对待众生,哪怕是曾经伤害过自己的那一类人,仍能做到心怀悲悯、一视同仁,便算得上有了成神的品质。”   “如果他能做到这些,带得来日他修为突破入仙境大圆满,便自然而然破劫成神。”   “不过......”说到此处,风长老的脸色苍白了几分,“白龙仙子的这个猜测还未来得及验证,她便身死了。”   关山月的手下意识握着床沿,风长老话音刚落,他手上一用力,直接将那宝石床沿捏碎了一块。   尤念自然顾不上去想项衡的事情了,忙握住了关山月的手腕。   她扯了下他的衣袖。关山月便转过头来,看着她,笑得很浅,“我没事。”   说完,他便将头转了回去,与风长老对视,主动问道:“前辈,任谁都会觉得天道不会选择狠绝之人成神。与无上仙尊的说法相比,显然是白龙仙子的说法更容易让人信服。”   “所以,就算白龙仙子意外身死,也总会有其他人去想办法验证,她关于神骨的猜测是真是假吧?”   风长老:“没有。”   闻言,尤念与关山月都是疑惑蹙眉。   “有关神骨的事,本就是修真界最顶端的修士才能接触到。故而白龙仙子的猜测,实则也只有我们几个云梦之巅的长老知道罢了。”   “我方才也与你们说过了,我们都深受情蛊其害,如果神骨与情蛊本就是彻头彻尾的不合理之事,反倒更能安慰到我们。至少我们可以毫无负担去咒骂天道不公,心安理得去除掉那些有神骨之人。”   “维持无上仙尊的说法,云梦之巅自然更加稳定、愈发强大。而如果白龙仙子的猜测被证实,那些被我们收留的‘沙砾’还会继续效忠吗?他们会不会恨我们打破了他们本有可能平和幸福的生活?修真界那些名门正派岂不是有了理由,阻止我们制裁那些有神骨之人?”   “所以,白龙仙子的猜测被无上仙尊彻底瞒了下来。”   说到此处,风长老自嘲一笑,“我知道,我说出这些,你们一定会觉得我是个唯利是图的坏人。但是,当时我有确切的理由说服自己,相信无上,而不是白龙仙子。”   “无上仙尊的道侣血神君,以玩弄女人为乐,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他是真真切切飞升成神过的,岂不是正好验证了无上的说法?”   风长老的拳头握得紧了一些,“我那时只相信眼见为实,故而下定决心追随无上。可是,这些年来,我发现无上仙尊毁掉那些有成神资格的人,大多是靠挑拨、加剧他们与‘沙砾’之前的矛盾......”   “我的想法渐渐动摇,故而已经十几年没有在为云梦之巅做事了,只是挂着个长老的名头。”   说到此处,风长老蹙眉,抬起头,仿佛看向了很远的地方,“我逃避了许久,也是时候去寻找答案了。”   “而今天追到龙宫来,就是为了这个答案!” 第90章 玖拾 疯魔   “到龙宫来找答案......”   关山月蹙眉, 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前辈,你这是什么意思?”   风长老道:“你们方才问我,为何追着你们到了龙宫。其实并非如此, 而是我一路追着一个云梦之巅大长老的气息, 才来到了此处。”   “现在云梦之巅的大长老,都是无上仙尊亲自培养的。他们修炼的路子都很相像,气息自然也相近。故而我能通过灵力气息,确定此时龙宫中至少有一位大长老。”   关山月似乎已经想明白了什么,额头上瞬间激起一层冷汗,“无上派长老到我们龙宫中来了......”   他心中还是存着一丝希望, 问道:“为、为什么?”   风长老:“能让她插手的事,八九不离十,与神骨与情蛊有关。”   也就是说,龙宫中也有带着神骨和情蛊的人。   按理说, 有神骨代表着被天道偏爱选中,有机会飞升成神。发现神骨的存在,本应该是一桩喜事。   但在无上仙尊的统治之下, 神骨无异于是惹祸上身,少年天才必于她手陨落,是不会得到什么好下场的。   神骨出现, 便与噩耗传来无甚区别。   尤念咬了咬牙,道:“为何只我便遇到这么多身怀神骨之人?上天赐予一些人成神的机会,就算不稀少到万里挑一, 也不应该像如今这般泛滥成灾吧?”   “百年之前, 神骨确实很稀少的。”风长老轻叹了一口气,“但是无上仙尊这些年致力于将这些成神的苗子扼杀,破坏了天地之间原本的法度, 所以天道自然要想办法制衡。神骨的数量这才多了起来。”   “不过饶是这样,无上仙尊手腕强硬,仍能让数量大大增加的成神苗子都早早夭亡。为了阻止她,天道已经降下了‘生死劫’。不日,无上便要承受这个关乎生死的劫难。”   “她近日来行事偏激,外人都看不懂她的路数,其实是她在为渡劫做准备。”   闻言,关山月瞳孔一缩。   他的心无法控制地狂跳了一下,仿佛是因为突然抓住了什么重要信息而激动,也仿佛是因此而感到恐惧。   ......难道说,无上仙尊将他和尤念送回过去,也是她渡过“生死劫”计划的一部分吗?   心中这样想着,他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生死劫......”   风长老道:“这种劫难,降临人世的次数一只手就可以数得过来,从未有人能在生死劫中活下来。不过,无上仙尊她已经做到了太多他人绝不可能做到之事,开天辟地、改朝换代,几乎是无所不能。或许......她也会成为第一个成功渡过生死劫之人。”   尤念并不了解这生死劫,故而也没办法发表意见。   她蹙眉思索了一番,问道:“前辈,那您可知道无上仙尊的生死劫究竟是什么?”   风长老:“我只知道,生死劫与关山月那把黑色冰晶弓有关。”   她说完,便等待着关山月与尤念震惊的表情。   不过只见对面两人的表情上只有惊疑。   关山月开口,让人听不出语气,“前辈,你知道得可真多。还愿意都告诉我们,真是个心善之人。”   风长老也不是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当即听出了关山月话语中的顾虑与猜测。   她也不想解释,但脸上伪装出的真诚却消减了一些,只道:“我毕竟是云梦之巅在位时间最久的直系长老,知道的,自然比告诉你们的还要多。”   “你们只需知道,我绝对不会骗你们就是了。至于我为何会告诉你们这些,不久之后,你们自然会清楚。”   关山月抿了下唇。   他低着头,并未看向尤念,手却动了动,慢慢与她十指相扣。   “是,眼下的耽误之急是找到龙宫中有神骨的人究竟是谁。”   *   云梦之巅。   占星殿上,繁星点点,仰视而去天空仿佛无垠,用星光将晶莹剔透的琉璃宫殿拥抱于怀中。   此景宛如仙境,美轮美奂,坐于宝座之上运转灵气的无上仙尊却陷入了一场噩梦。   那是百余年前,她亲手杀死白龙仙子的场景。   这已数不清是第多少次入梦,深陷于梦境之中的无上仙尊仍感到无边无际的恐惧。   她仿佛飘着半空中,俯看着当时冰长老殿中的场景。   白气似雾,轻薄如蝉翼的床幔旁,百余年前的无上正与白龙仙子进行着她们之间最后一次争吵。   “无上,这么久过去了,为什么你还没有着手求证我对神骨的猜测?”   白龙仙子的表情很是急切,却并没有埋怨意思。她站在无上仙尊身前,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真诚地劝道:“先把处死有神骨的人往后放一放吧。我们先把成神的条件搞清楚……”   “为什么?”   一直一言不发的无上终于开了口。   她仰着的头并不动,只是半垂下眼睛,用一种非常傲慢恨绝,却又莫名带着一点绝望的眼神与白龙仙子对视。   “他们是无情狠戾才能成神,还是一视同仁才能成神,有什么重要的?难道是后者,那些作为情蛊的沙砾就不会受苦受难了?难道那些有神骨的人就不该死了?”   说到后几句,无上几乎是在咬牙切齿了,“凭什么要只给他们成神的机会?还要建立在可能会伤害到别人的基础上?”   “我,这是在追寻众生平等的大道!任何变故都不能阻止。”   无上每说一句,白龙仙子脸上的愁云便要浓上一份,“无上,你可不可以先放平心态,听我说,好不好?”   “天道在上,必然是主持天理伦常,我们不应该怀以恶意揣测。”   “我想,这个情劫应该是共同赐予两人的机会。如果有神骨者,可以不被过往的仇恨蒙蔽双眼,能从始至终做到公正平和,就可以从人变成神。如果有情蛊者,可以挨过这次苦难,便可以从沙砾变成真正的人。”   “如果真的是我猜测的这样,那这个情劫也算得上是公平合理……”   不等她说完,无上仙尊便赤红着眼将她打断,“哪里公平?哪里合理?!”   “凭什么他们生而便是人,身负神骨,只要能对与仇人相似的人做到公正平和,就可以成神!而我就要生成一个沙砾,天道给我的所谓机会,竟然就是要折磨我,让我受苦受难,遍体鳞伤!仅仅是成为一个人而已,我付出的代价竟然比他们成神多那么多?!凭什么!”   “无上!”   见无上越来越激动愤怒,白龙仙子不得不提高声音,握着她的肩头的手也更加用力,“这世上有生来就是神者,也有生成畜禽者,更有生成一只蚂蚁、一只飞虫者。就算都是人,也有家境富庶、天资聪颖、容貌俊美与一贫如洗、愚笨迟钝、面容可怖的区别,更有人生来残缺天生便要蒙受更多苦难。”   “你认为的不公正不合理,随处可见,并不是只有情蛊神骨这一桩。这世上没有谁不在承受着这些,怎么偏偏就你因此变得如此疯魔?!”   白龙仙子也是被无上逼急了,一时话说得重了一些。   不过她马上意识到了,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与无上对视,扯出一个微笑,“无上,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想说……所谓平等,不应该要求的如此极致,我怕你走向过于偏激之路。”   “如果你一因此影响了心境,也对日后的修炼不好。”   她上前一步,挽起无上仙尊的手,道:“我知道,你心中更相信天道为公,你也知道我推测的成神方式比你之前认为的更有可能。”   “如今的云梦之巅,确实是因为你之前的那番说辞而凝聚,大家也都是因此而效忠于你。我知道,如果现在推翻之前的说法,可能会给云梦之巅带来一些动荡。但是这并不能作为我们逃避的理由!所以,你不要再欺骗大家了,至少要去追寻真相,好么?”   “想要验证我猜测的渡过成神情劫的方法,只需要你从天下有神骨的人中选一个最为温和之人,引导他不被仇恨所蒙蔽,与他的情劫和平共处,或者喜结良缘,看情劫会不会因此被破。”   无上仙尊上位之后,便将那套“只有不断辜负对方”的理论告诉了每一个心中有情蛊的人,每每激化他们与有神骨的人间的矛盾。   每一对,都以情蛊亲手捏碎对方的神骨为结局。   所以一直以来,白龙仙子的猜测都没有机会得到证实。   而现在,听了她的这番话,无上仙尊仿佛真的冷静了下来。   她方才因为过于激动而泛在脸上的潮红,慢慢退了下去,露出那雪白无暇的肌肤。   无上甚至扯起了一个微笑。   她道:“阿姊,你说得对。”   闻言,白龙仙子如释重负。   她脸上也马上绽放出了一个笑容,主动给了无上一个拥抱。   她抚摸无上垂在背上的发丝,语气很是欣慰,“你能将这些想明白,我真的太高兴了......”   不等白龙仙子说完,无上的话音便压过她的声音,继续响起,“阿姊说得没错,不公正之事随处可见,并不是只有情蛊神骨这一桩。这世上没有谁不在承受着这些,却鲜少有人反抗。”   “那是因为......他们都是没能力的蠢货、懦夫,弱小到活该蒙受这些不公平的对待!但是我,不一样!”   “就算我生来只是一颗最无关紧要的沙砾,但我仍可以修炼得道,化为人身;天道要让我受苦受难,去成就那些所谓成神的苗子的功业,那我就能将其反杀,吸取功力,成为一方仙尊;就算我没有神骨,就算我永远都不配有神骨,有朝一日,我必定能靠自己的领悟,飞升成神,成为这开天辟地第一个自练神骨的神袛,追寻到我心中的公正道义!”   “而我一旦软弱下来,就会沦为那些蒙受不平,却仍不敢吭一声的烂泥。但是,只要我足够强,只要这世上没有谁比我更强,就没有任何苦难可以强加于我身上!”   说到此处,无上突然将白龙仙子抱得更紧。   她附在白龙仙子耳边,红唇轻轻蹭过白龙仙子的耳侧,“谁也不能阻止我,谁也别想破坏我的基业......包括你。”   话音刚落,一道雷刃便从白龙仙子的后脑插了进去。   整个贯穿,沾着血的刃间从她眉心的灵印中穿了出来,一道血迹从伤口的缝隙中慢慢流出......   正在以旁观者的角度观看着的无上仙尊顿时瞪大了眼睛,她想发出声音,告诉当时的自己将耳朵堵上,甚至将双耳损毁,即使就地变成一个聋子也不要听清白龙仙子的下一句话。   然而,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灵印被刺穿,白龙仙子顷刻间便丧失了生机。   她的双眸渐渐涣散,但仍拼尽最后一口气,说道:“你......你受了太多苦难,心已经扭曲,我、我也无可奈何。”   “我不怨你,只恨没有早点遇见你。”   白龙仙子想要查清成神的真相,势必会使云梦之巅动荡,毁掉云梦之巅的基业。   无上并不后悔自己因此将她杀掉。   她全部的意难平,全部的心魔,都在白龙仙子的这一句话。   这么多年来,无上拼尽全力修炼,可是这句话早已成了她的业障,生生拖住她飞升的脚步。她试过无数种方法,都没有办法解决。   事到如今,生死劫将近,她只能尝试将白龙仙子复活,以消除悔意,破障成神。   再一次,无上仙尊从噩梦中苏醒。   她坐在宝座上,慢慢平复自己的呼吸。   随即,她从宝座的扶手上拿来一个算不上薄的册子。   无上垂着眼睛,一页页翻过。   只见上面有很多个眼熟的名字。   有风长老和一个男人,尤姬和另一个男人,包括她自己和血神君......   全部都是情蛊,与他们对应的有神骨者的名字。   而每一对的后面,全部都被画上了一个对号。   带着一种诡异的仪式感,和极其强烈的成就感。   慢慢地,这个册子被无上翻到了最后一页。   上面有四个人名。   尤念与项衡,以及......关外雁与陶寻。   她用手敲了敲这最后的两对,似乎是不确定究竟哪对会被她先给毁掉。   末了,无上仙尊微微挑眉,道:“总而言之,这是本尊插手的最后两对了。”   按照她的计划,这两幅神骨被损毁后,她便可以着手复活白龙仙子,渡劫成神了。 第91章 玖拾壹 失而复得   于此同时, 龙宫之中。   风长老已经离开,想要搜寻出龙宫中究竟是谁引得无上仙尊派出大长老出手制裁。   而尤念刚刚苏醒不久,体内旧伤还没有痊愈, 尤姬的仙骨融入了她体内, 却还没完全契合。之前数次使用黑色冰晶弓,关山月身上也有其反噬的内伤。   既然此时了解了神骨与情蛊的来龙去脉,他们便不着急前去仙京。   更何况龙宫中必然马上就要有一场恶战,关山月与尤念自然选择留下来,趁着这些许时间调养修整。   而两人共同顿悟了灵犀道,此时一同运转灵气, 效果自然是事半功倍。   白、蓝、黑三种灵气在四周氤氲成形,将尤念与关山月一同包裹在其中。   两人对坐,都是闭着眼睛,眉间的三色灵印均是亮起, 以一个同样的频率发着微光。   尤念的脸是苍白的。   她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嘴唇也没什么血色,整个人显得非常虚弱。但胸口那块新融入身体的仙骨却表现得极为强悍, 仿佛是波涛汹涌的潮水,卷着巨浪,不停地将灵力运送进她的灵脉之中。   那块仙骨仿佛有意识一般, 每每运出的灵力都能到达一个临界值,尤念数次都觉得那喷涌而出的灵力马上就要撑破她脆弱的灵脉,仙骨运出的灵力便会在这个时候缓缓下降, 等到尤念稍稍在这灵力冲击中缓过来时, 从那胸前的仙骨中喷涌出的灵力便会再次攀升。   循序渐进变化着的灵力让尤念保持在一个高度集中的状态下,而她的修为也正以一个极为惊人的速度攀升着。   尤姬当年是极远之地中的第一鬼修,而这块仙骨几乎凝聚了她毕生的功力。尤念与她血脉最是相近, 自然是最适合吸收这些灵力的人。等待她将这仙骨完全炼化,修为将会直逼入仙境。   但时间自然也会相对长上一些。   连续的灵力冲击下,尤念的意识开始变得有些混沌,但仍依靠着本能抵御、炼化着这些喷涌而出的灵力气息。   她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出一个很寂寥的夜晚,整个天空透着沉闷的淡紫色,一眼望过去,根本没有边际。这样无垠的夜空,尤念看了很久,看得很认真,却只找到了一颗星星。   只有一颗。   很亮,却没有谁陪着她。   她被绑在木头架子上。   那木制的十字形架子原本是干干净净的,此时却早已被她背上渗出的血染上了大片瘆人的红,整个刑场上没有一个活人,只有四角零星守着几个人形灵器,它们并没有呼吸,体内机关运转而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却只会让这空荡的刑场变得更加寂寥。   这是她第二次被项衡毁去仙骨。   连关山月都没有来看她。   尤念并不知道此时的关山月正被无上仙尊困在占星殿中,威逼利诱着让他同意回到过去、改写一切。   她只是以为自己那唯一一个相依为命的人,都不会再出现在身边了。   也不知道临死前能不能再见到他一面。   仰头看天实在太久了,尤念觉得自己的脖子又酸又痛。   她颇有几分僵硬地将头垂了下来,看向地面,背后的血还在一点一点滴在地面之上。   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尽管此时的尤念耳中仿佛堵上了一块粘稠的血脓,但她仍尽力分辨出这个声音,非常惊喜地将头抬了起来。   不是关山月。   竟然是项衡。   尤念的表情谈不上恨,最多是无视,冷笑了一声便将头重新垂了回去。   心中的情蛊隐隐作痛。   那么多年过去了,尤念已经习惯与这东西周旋,所以它暂时还不能占据尤念的理智。   项衡于她面前站定。   尤念上方传来了佛珠转动的声音,紧接着,项衡空灵的话语从四面八方笼罩了过来。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交出尤姬的尸骨与打开极远之地封印的灵阵吗?”   尤念缓缓眨了眨眼,“杀了我吧。”   她说这话时没什么语气,平淡得仿佛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闻言,项衡蹙眉,道:“为了几年前的那场误会去死,不值得。”   “之前,我第一次将你的仙骨抽去,确实是受了那鬼王的蒙蔽。我误会了你,伤害了你。你要我跪下来道歉可以,要以牙还牙,将我的仙骨抽去也可以。但你实在不应该,像这样与我置气。”   尤念被他的话气笑了。   她微微抬起头,用一种非常不屑的眼神看向项衡,“你觉得,我不肯交出我娘的尸骨和打开极远之地封印的灵阵,是因为在和你置气?”   “几年不见,你的自信真是更胜从前。”   尤念收起嘴角嘲弄的笑意,神色严肃而狠绝,“我,是为了不让你们云梦之巅打着“斩奸除恶”这种冠冕堂皇的旗号,攻进极远之地,才什么都不肯说。我的母亲曾是极远之地的君王,那么极远之地十万鬼修也都是我的子民、我的同胞!”   “若我尸骨焚毁,散于风中,那风吟声就是在为我痛哭苦;抛于海内,那海啸声就是在我怒吼。今天我身死,是为了家国情仇而牺牲,魑魅魍魉,千秋万代,自然无不缅怀我的恩德、我的奉献、我的虽千万人吾往矣。”   “你?”尤念嗤笑,“算什么东西。也配影响我的选择?”   一下说了这么多话,一股血便从喉咙中涌了上来。   尤念咳出一口鲜血,呼吸声也变得愈发粗重。   项衡咬了咬牙,终于开了口,“你竟然敢当着我的面承认,那些鬼修是你的子民,是你的同胞。”   “当着你的面说这些,是一件值得拿出来说一说的事么?”   尤念的态度又变得非常随意,轻飘飘地道:“就算当着是无上,就算天道降临,我一样敢说。”   “因为,事实就是这样。”   项衡:“你怎能做到如此坦然?鬼修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饶是尤念此时已经虚弱非常,开口仍将项衡的声音压了下去,“我们自然有我们的法度!你们之前对离开极远之地,踏入所谓‘正道领土’的鬼修赶尽杀绝,仍嫌不够,如今竟然要攻进极远之地去,试图染指我们的疆土,难道敢说不是垂涎我们的宝藏、我们的基业?”   “你以为你们配立于天地之间吗?”   闻言,项衡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气。   半晌后,他紧紧盯着尤念的眼睛,道:“我并不后悔自己昨日又将你的仙骨抽去。”   尤念冷笑一声,“谁在乎?”   她刚说完这句话,脸色便是突然一变。   一双赤红的眸子瞬间被惊慌失措的神色填满。   眉间白龙鳞一直滋润着她灵脉的温润柔光,在上一秒突然暗了下去。   尤念的手被捆仙神紧紧绑着,故而抬起手的动作非常艰难,等到她好不容易用手触摸到眉间时,那白龙鳞已经彻底丧失了温度。   项衡蹙眉,只道:“你在做什么?”   尤念开口,声音在发抖,“关山月呢?他现在在哪?”   “关山月!!”   猛地一下,尤念睁开了眼睛。   就像是一边呼喊着噩梦中的台词一边惊醒的人,她愣在原处,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师姐?师姐!”   一双手温柔地抚上了她的额头,熟悉的气息与声音一同将她包裹住。   “我就在这里。”   尤念听到关山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转头,看见了他。   关山月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一边擦拭着尤念的冷汗,一边道:“师姐,你方才炼化灵气有些着急,修为增加的速度都吓到我了,这样修炼有损心境,你是不是因为这个做噩......”   他还没有说完,便被尤念抱住了。   很用力的一下,以前从来没有过。   关山月的脸马上红了起来,仿佛一颗瞬间熟透了的苹果。   不过他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故作淡然地抬起手,悬在半空中,却是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尤念。”   “你想和我道谢吗?”   尤念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扑在他耳侧,“谢谢你肯陪我一起回来。”   这话说完的同时,关山月的手落了下来,双手环住她,将她的身子搂得更近了一些。   不论是他的怀抱,还是他的声音,都很让人安心,“应该是谢谢你陪我一起回来了。”   他好像在看一个很远的地方。   语气非常真城,并不是仅仅在用这句话回应尤念的那句“谢谢”。   突然,沉寂了许久的芋圆从尤念的剑袋中爬了出来。   “主人,新的任务来了。”   这次他的声音并不是在尤念的脑海中响起,而是直接用嘴说了出来。   尤念与关山月自然都听到了这句话,放开对方,结束了这个拥抱。   他们两个看向这条雷龙的眼神中都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敢出来继续跟我谈任务?”尤念几乎要被自己这个上辈子的灵兽气晕,“你是彻底被无上洗脑了吗?”   无上说过会将尤念已经得到的一切都还给她,自然也包括了她的灵兽。   她便也暂且封住了芋圆的记忆,让他以“发布任务者”的身份陪在尤念身边。   芋圆吐了吐自己的信子,“我也将一切都想起来了。按理说,我确实没有在继续帮无上传话的必要,但是......实在是最后一个任务对象比较特殊,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主人一下。”   尤念蹙眉,“最后一个任务对象是谁?”   芋圆:“是这个,是......”   说了一半,他又想直接传音到尤念脑海中。   尤念:“无需避着他,你直接说便可。”   芋圆:“......”   芋圆:“最后一个需要您改造的降智角色,就是您那善良温柔天使般的但是后续马上就要黑化,屠尽云梦之巅的师弟。”   闻言,关山月抬眸看了过来,面无表情,眼神幽幽的。   芋圆当即打了一个寒战。 第92章 玖拾贰 瞬间完成   尤念被这芋圆气得嘴角抽搐了两下。   她与自己的灵兽也可以传音, 便在他脑海中咬着牙道:“这种话怎么能当着他的面说?你看热闹不嫌事大吗?”   芋圆懵了一下,回应道:“......是主人你叫我直接说的啊。”   尤念:“我怎么会想到关山月会被归为‘需要被改变的降智角色啊’?他明明已经那么完美了!他那么单纯善良温柔,无上怎么能用这中比喻来形容他?真的是太可恶了吧!”   无上仙尊所做下的偏激疯癫之事可绝对不少, 尤念每每都能淡然处之, 并冷静地分析应该如何应对。   但当这个无情而疯狂的女人认定关山月是一个需要被“改造”的人时,尤念非常愤恨地痛斥无上非常可恶!   芋圆沉默了两秒,然后缓缓传音道:“实不相瞒......主人......当然我没有说关山月公子不好的意思......我也没有在调拨你们之间的感情......”   尤念:“?”   尤念:“有话直说。”   芋圆:“我觉得关山月是您三个任务对象里最绿茶的一个......哦,不对,他应该是您目前为止加上上辈子遇到的所有人中最心机最绿茶的一个。”   “你在说什么胡话。”尤念不假思索地反驳了他,“如果关山月是绿茶, 那全天下还有不是绿茶的人了吗?”   “他那么真诚,那么善良,那么温柔......”   说到一半,尤念仿佛突然明白过来了什么, 语气突然严肃了起来,“你为什么一直说我师弟的坏话,你是不是被无上收买了?!”   芋圆:“......”   你这个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女人, 我真的是懒得和你说话!气死龙了!   “师姐。”   两人在脑内的对话被关山月打断。   他嘴角轻轻勾起了一个弧度,双眸弯弯的,浓密的眼睫压下来, 将他眼中的笑意勾勒出一个更甜蜜的轮廓,“你们是在用主人与灵兽之间的灵契传音吗?”   不等尤念回答,关山月便很轻地笑了一声, “这个无上竟然说我以后会将云梦之巅屠尽, 把我说得这么危险,一看就是在调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此时都还没有入仙,哪有能力去和云梦之巅对抗啊?”   “师姐。”关山月抬眸与尤念对视, “你是不会相信无上所说的吧?”   尤念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道:“自然。我本来就不信,方才就是在告诉芋圆这种话不要讲与你听,倒教你不高兴。”   于是关山月笑得更甜了一些,边微微点头边“嗯!”了一声。   “不过,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他回过头,看向芋圆,“无上都跟你说了什么?我又为什么会血洗云梦之巅呢?她总要编一个理由给你吧。”   他看着芋圆,如果让尤念来分辨他此时的眼神,一定觉得他的眼神真诚又和善。   但芋圆只觉得自己被盯得毛骨悚然。   芋圆传音道:“主人,这个能说吗?”   尤念蹙眉,心中犹豫。   如今风长老没有说谎,那关山月母亲的死很有可能与无上有关。再加上关山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的任务对象之中,说明无上也很是重视关山月的性格走向。综合来看,关山月必定和云梦之巅有仇,而且很有可能是血海深仇。   知道这些,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   不过尤念也只是思索了几秒,便道:“他想知道,你就告诉他吧。”   当初她想从鬼王口中探出有关自己母亲的往事,在她说出“是我自己太想知道了”之后,关山月便没有再加以阻拦。   她明白那种感受,有时候明知道会受到伤害,仍然想要追寻到可能的真相,哪怕只是向真相靠拢一点点,有的时候都是那么的重要。   得到了尤念的许可,芋圆便有些战战兢兢地开了口,“无上给我的‘原书剧情’是,你因为我主人再次被抽仙骨而走火入魔,恰巧又在此时得知、得知白龙仙子是无上仙尊亲手杀掉的......于是彻底疯魔,那把黑色冰晶弓只是普通的上品灵器,但其上凝结出的箭,却封印着上古邪神的魂魄,是能一举弑仙之物......”   见关山月听到这话没什么反应,尤念反而更加心惊。   他如果像她得知尤姬死因的时候一样吐血昏迷倒算是好的,如今这样一声不吭才更是让人担忧。   于是她握住了关山月的手。   “师姐,不用担心我。”   关山月明白尤念的心思,微笑道:“之前风长老将那些事情告诉我们的时候,我便猜测我母亲是被无上杀掉的了。这部分的‘剧情’,也许无上并没有撒谎。”   “不过此时师姐你不可能再被云梦之巅的毁掉仙骨,我更不可能因为所谓的杀母之仇就血洗云梦之巅。倒不是因为我不孝,只是孵化白龙卵需要三百年,我真正出生的时候,我娘早已仙逝。我与她只有血脉之实,可是却连一面都没有见过,感情不如普通母子那般深切。说不心痛心碎是假,但要我因此仇疯魔,实在是不至于。”   “可见这一切都是无上仙尊在编故事罢了。”   说完,关山月起身,“师姐,风长老已经离开很久了,我去寻寻她。”   他又是微微俯了一下身,将床榻上的薄被裹在了尤念身上。   气息贴近,他的手顺着被沿离开,只轻轻碰了一下她的颈侧,“师姐,你刚刚炼化好神骨,气息还不稳定,就先在房间里休息一会儿吧。”   关山月伸手点了一下尤念的眉心,道:“反正现在我们灵印间相互吸引,师姐如果想找我的话,一下就能知道我在哪里。”   尤念看着他的眼睛,只道:“好。”   关山月边转身,也离开了这个房间。   芋圆的头再次从剑袋中探了出来,有点小心翼翼的样子,直到确认关山月是真的走了之后,整个身子才放松下来。   他吐了吐信子,想和主人抱怨一下关山月方才的状态还蛮吓人的,但转念一想主人她根本就不会信,所幸将这话又吞回了肚子里。   一人一龙,就这样沉默了许久。   半晌后尤念才底下头,用手拨弄了一下床褥的穗子。虽然此时房间中没有别人,她还是和芋圆传音道:“他确实不太对颈。或许是想到了什么但是在瞒着我。”   闻言,芋圆一惊,“啊?这还得了?!主人你快追上去从他嘴中撬出真相!”   “为什么?”尤念挑眉,“他暂时没有告诉我,一种原因是他只是猜测眼下还没有定论,第二种原因就是此时告诉我对我不利。他心中有分寸,我不需要去打破。”   “如果他真的一心一意想要瞒着我,以他的聪明才智,不会将这种不对颈表现得如此明显。”   “我们师姐弟之间,不至于连这点默契、这点信任都没有。”   芋圆沉默了片刻,道:“所以,主人你现在也觉得关山月聪明才智、善于伪装、心机颇深了吗?”   尤念:“?”   尤念:“聪明和有心机是两码事好不好?再想在我这里诋毁关山月,我就把你扔回极远之地的雷山上。”   芋圆:“......”   被迫闭嘴。   两人脑内传音的对话就这样终止了,眼神也因此移开,各坐在床榻的两边,仿佛又要陷入了一场冗长的沉默。   然而,下一秒,芋圆那几乎和蛇一模一样的龙头突然歪了一下。   “主人,我接受到关山月的第一个任务信息了。”   闻言,尤念眯了眯眼。   她最好奇的倒不是无上给关山月设置的任务内容,而是为什么这么巧?   两人的眼神刚刚移开,第一个任务便派下来了?   无上如果想监听尤念与芋圆的传音,倒也不是办不到,但是脑内传音一旦插入一个外来者,非常容易被发现。   再加上关山月的第一个任务并不是尤念与芋圆的对话一结束便发布下来,而是等到她们之间的眼神移开,那么几乎可以判定无上能看到此时龙宫中的场景。   那么关山月没有将心中的思索说出来,也是为了防止无上仙尊听到。   尤念垂眸,传音道:“任务是什么?”   只见芋圆读取了几秒的信息,然后他的声音便再次在尤念脑海中响起。   <   一次性任务:让关山月彻底爱上你   任务奖励:神骨刺*1。修为提升至“合体高阶”。   长期任务1:阻断关山月的疯狂复仇之路   任务奖励:《碎神骨,破情蛊法则》*1   >   还未来得及尤念对这个任务做出任何评价,脑海中紧接着便是“叮”的一声。   <   叮!任务完成!   “神骨刺”已存入识海!   灵气已储备,宿主可选择适当时机炼化,完全炼化成功后修为可达到“合体高阶”。   >   尤念此时什么也没做,一时也没料到事情的走向会是这样,“完、完成了?”   芋圆:“经过判定是任务发布之前就完成了。也就是说关山月他早就爱上您了呢!”   “主人您真是太有魅力了!”   尤念:“......闭嘴。”   以前,她与关山月朝夕相处,相依为命,感情确实是极好的。   她不是没有察觉到自己与他的动心,但是因为情蛊缠身,她一直觉得自己没有资格与和关山月求证这些。   那层蒙在上面的朦朦胧胧的薄布,眼下突然被莫名其妙地给扯了下来。   一个意料之中的结果,却仍旧让人无比动容。   她起身,向门外走去,眉间的白龙鳞微微发光。   尤念说不上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觉。   她只是觉得自己现在、立刻、马上就要去找到他。 第93章 玖拾叁 龙宫神骨   然而, 尚不等尤念寻着关山月的气息找到他,便感受到不远处有一股爆炸开来的灵气。   这次的灵气压迫比当初仙京皇宫中四个仙尊打起来时要差上许多,但至少也是修为直逼入仙境的修士火力全开, 拼尽全力地打斗了起来。   虽距离上次仙京皇宫中的大战并没有过去太久, 但尤念早已今非昔比。   那风长老方才说过龙宫中至少潜入了一个云梦之巅的大长老,那此时突然出现的灵气压迫恐怕与这大长老有关。   尤念几乎没有犹豫,便向那灵气爆炸开来的方向走去。   顺着一条挂满奇珍异宝的长廊,火红的珊瑚一路指引,竟将尤念引入了龙宫为关外雁与陶寻准备的内室,也就是不久之后他们完成大婚的礼节, 洞房花烛的地方。   关山月作为龙宫太子,关外雁的兄长,自然是要出席庶弟的喜宴。   因为仙京中的变故,关山月一时难以脱身, 故而陶寻与关外雁的婚期一拖再拖。   饶是如此,这两人喜结连理的日子,也近在眼前了。   是谁挑这个时间在两人的婚房中做出这场你死我活的争斗?   尤念根本没来得及思索, 便听见一声惨叫从内室中传了出来。   是一个女声,隐隐约约有些熟悉。   只反应了一瞬,尤念便想起来了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陶寻!   屋内施暴之人也察觉到了尤念的存在, 紧闭的房门被汹涌而粗暴的灵力从里面冲开,两扇门连在一起在半空中翻过了两周,带着势如破竹的劲风向尤念击去。   尤念脚尖微微点地, 身子悬浮, 向前挥了一下手臂,一条宛如蟒蛇的锁链便从她袖中飞了出去,那上面闪烁着亮白色的雷电, 与那飞来的两扇门相撞的一瞬间就爆炸开来。   这一整条粗壮的锁链竟是由雷属性灵力直接凝结而成的!   纯正的雷灵力爆炸的威力自然非比寻常,霎时间,四周被浓烟彻底包裹,就连那将这扇门冲去击向尤念的人,也一时难以看清眼前的事物,可谓是自食恶果。   陶寻趁机从他手中挣脱了出去,边忍不住地哭着,边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放出一点声音,向门外的方向踉跄跑去。   而施暴者发出一声阴冷的笑声,道:“你真的以为能跑出我的手掌心吗?”   他抬起一只手,手心中顿时凝聚起纯净的水柱。   水属性灵气四下散开,将他身前的浓烟冲淡,视线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然而,就在他要看清眼前景物的前一瞬,一个极为曼妙轻盈的身影在烟雾中显形。   白烟之中,那女子的面容朦朦胧胧,轻笑声却很是清晰。下一秒,只见她高举于头顶的双手猛地向下挥来!   外人看来,尤念的双手仿佛只是虚握成拳,但其实她正手持着“无名剑”的剑柄。   直到这施暴者被“无名”刺中,他一直都没有看出尤念手中竟然是握着一把剑的。   无名剑刃薄如蝉翼,材质却极为坚硬,因此锋利无比、削铁如泥。   她晶莹剔透的透明剑身直直刺入对方的胸口,喷射出来的血迹淅淅沥沥地溅到剑身之上,这才依稀勾勒出了无名剑那鬼斧神工的剑刃!   尤念也不恋战,一脚踹在那人的肚子上,借力向后,将无名剑拔了出来。   她在半空中轻盈地翻转了一周,双脚落地的同时,无名剑刃也“嗡”的一声敲在了地面之上。   四周的浓烟瞬间消失殆尽。   而陶寻正站在尤念身后,面色惨白,惊魂稳定,需得扶着一边的墙壁才能勉强站稳。   不过此时施暴者却比陶寻更加狼狈。   他完全站不起来了,以一个非常不雅观的姿势半趴在地面上,捂着自己胸口的手被身子压在地上,只露出自己血淋淋的、仿佛被撕掉了半张皮的额头。   尤念双手柱在无名剑柄上,仰头垂眸,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打量着这个过于狼狈的人。   她方才只刺伤了这人的胸口,而且剑刃只刺入了些许,便被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紧紧吸住,再无法刺入半分。   尤念这才将无名剑拔了出来。   可是眼前这人身上可以算得上是伤痕累累,且伤得极其邪门,仿佛是修炼什么过分厉害的功法,而遭到反噬造成的从内而来渗出的伤。   他的脸皮已经被腐蚀了大半,又这样低着头,让尤念根本无法分辨出他的身份。   但尤念觉得这人方才说话的声音极为耳熟。她一定在哪里曾经见到过他。   也许是这个人留给尤念的印象太浅了,她思索了片刻,仍没有想出这人究竟是谁。   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蹙着眉“嘶”了一声。   这时,陶寻伸出手拽住尤念的衣袖,道:“他、他是关外雁.......”   尤念:“?”   尤念:“什么?!”   闻言,她一手握住无名,将此剑又抬高了些许,将眼前趴在地上的人的脸给半抬了起来。   他衣服被炸破了许多,依稀能看出他这满身的伤痕是从胸口开始蔓延的,顺着他的脖子,几乎盘满了他的大半张脸,只留下左眼周围还完好无损。   尤念在脑海中仔细回想了一下关外雁的容貌,这才发现此人确实与关外雁很是相似。   “他为什么打你?他身上的伤是哪里来的?”   “我、我不知道他为何对我出手.......”   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陶寻仍然恐惧地忍不住发抖,“我们之前明明还很好......他、他今日把我约到此处,突然就想疯了一般,说什么、说什么我一直在骗他,说我的神骨把他害惨了......还问我知不知道什么......情蛊的痛......”   闻言,尤念也是一惊。   难不成龙宫中那有神骨的人竟然是陶寻吗?而关外雁就是她的情劫?   这种结果倒也在情理之中,但......这未免也太巧了,知晓这一切也未免太过顺利,就好像是有人故意给她牵出了一条线,然后将真相系在线的另一端一样。   陶寻并不知道尤念心中思量的这些,继续战战兢兢道:“他一边说着这些我根本听不懂的话,一边拿刀刺向我的后背......”   听完这些话,尤念瞬间想明白了此事的一些关窍。   背部脊柱内,是大多数人仙骨所在的位置。   这关外雁恐怕是从哪里听来了“毁神骨便可破情蛊”的说法,又依着仙骨与神骨相似的名字,先入为主地认为神骨也是在脊柱之中,故而想刺入陶寻的背部。   但是他身上的伤又是从哪里来的?   反噬......难不成是情蛊反噬的?   下一秒,关外雁嘶吼着惨叫一声,又是向那陶寻扑去。   尤念一惊,眼疾手快地将他挡回,道:“你疯了吗?你想要破除情蛊,也得保持理智吧?此时你已经被反噬受伤,证明方法不对,为什么还要继续?!”   “为什么?为什么?”   关外雁只是咬牙切齿地吼着,仿佛根本听不到尤念的话,“为什么要阻止我?陶寻在骗我!她根本对我根本就不是真心的!我与她成亲之后,她就会负我、折磨我、甚至杀掉我!”   方才关外雁也一直在重复这句话,陶寻实在忍不住反驳道:“你疯了吗?为什么说这些胡话?!”   “我没疯!”   关外雁却仿佛一只疯狗一般乱吠,“我必须要先下手为强,先一步将陶寻的神骨毁掉,我才能恢复自由身!!否则就会成为一个歹毒之人成神的踏板,被无情地踩进泥里!”   陶寻看着地上那已经血肉模糊的关外雁,表情是不可置信地绝望。   她摇着头,道:“你究竟在说什么啊......我们之前的感情明明很好啊,我也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尤念脑海中却是“嗡”的一声,心中的情蛊蠢蠢欲动,仿佛也要被关外雁这话蛊惑了一般。   她连忙向后退了半步,运转灵力,蹙眉道:“这些话是谁同你说的?!”   闻言,关外雁却并不回答,反而“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他这幅疯癫之态,让尤念格外共情,几乎触目惊心,甚至因此心跳漏了几拍。   她无意识地向后踉跄了一步,一只手便稳稳扶住她的后背,熟悉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关山月半环住尤念,扫了眼四周的一片狼藉。   他开口,第一句话是,“师姐,你没事吧?”   他微微有些喘,一看便知是急冲冲赶过来的。   尤念转头,想要解释方才发生的事情。   关山月却是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道:“师姐,方才我跟着风长老一起去追那被派到龙宫来的大长老,路上,风长老已经将事情都告诉我了。”   说完,他侧眸看向被云梦之巅大长老蛊惑的关外雁,蹙眉,那眼神中是说不出的失望与悲痛。   下一秒,关山月挥了一下手,一条冰制的锁链直直飞出,将关外雁锁在了一旁的冰柱上。   “神骨并不在脊柱内。而对陶寻出手,他心中的情蛊必然疯狂发作,是以才将他反噬得如此严重。”   尤念按了一下关山月的手,示意他先不要多说。   “陶寻姑娘。”尤念看向她,眼神淡淡的,“你此番受惊不小,我们先将你安顿好。”   *   确保关外雁不能挣脱冰锁,并将受惊过度的陶寻安置在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后,尤念与关山月便回到了原来的房间。   此时,风长老已经在这里等候他们了。   方才关山月刚一出房间,便遇到了正在追着一黑色身影的风长老。   想来那人便是无上派到龙宫中的大长老,关山月便与她一同追去。   直到那婚房中发生了异动,他才脱身前去支援尤念。   关山月上前一步,问道:“前辈,追到了吗?”   却见这风长老长叹了一口气,一脸的懊悔,“没有。”   闻言,尤念不禁蹙眉,疑惑道:“连前辈您都追不到?您身为云梦之巅的直系长老,可是全天下唯一一个将风灵根修炼到极致之人,速度自然是无人能敌。”   “而那人只是个大长老,竟然能从您手中逃出去?”   “你们有所不知,这个大长老最擅长制造幻境以至蛊惑人心之术。无上近来最是看重她,给了她很多法宝灵器,以前我还不知原因,现在想想定是因为,她这个能力最是适合帮无上处理那些有神骨的人,就像今日去蛊惑那关外雁一样!”   “她靠着无上的那些法宝和幻术,让我中了招,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踪迹!”   风长老咬了一下牙,“无上,我以前一直在自欺欺人,今日总算是看清你了!” 第94章 玖拾肆 述尽衷肠   尤念与关山月并没有因为这风长老的“醒悟”而感到惊喜。   两人对视一眼, 都觉得这个转变带着那么些许可疑。   而且......按照这风长老的说辞,她是先看到云梦之巅这位善蛊惑的大长老控制了关外雁的心智,大长老见到她当即便是逃跑, 所以她便直接追了出去, 没顾得上留在原地的关外雁与陶寻。   可是,大长老为何一见她便逃跑?她也因此轻易忽视了一条人命,在见到关山月时,也不让他回去护住陶寻,而是等到他自己发现了不对,才出口解释?   但是尤念与关山月都没有吭声, 而是继续等待着这位风长老的说辞。   只见她的表情可谓是绝望透顶,微微发颤的手是那么的真情实感。   “我记得之前你们问过我,知不知道无上的生死劫究竟是什么。”   万万没想到对方将话题扯到了这上面,尤念也是一惊, 不过随即还是故作镇定地答道:“正是。不过前辈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风长老却是沉默了片刻,才道:“我那时回答你们,无上的生死劫与那把黑色冰晶弓有关。其实, 我还知道更多的细节。”   果然又开始为尤念与关山月解释谜团了。   这个风长老似乎有非常强烈的倾诉欲,恨不能让关山月两人马上就知道全部真相。   纵使心中已经察觉到了可疑之处,关山月的表情仍然非常真诚。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点点震惊, 抱拳拱手道:“还请前辈明言。”   闻言,风长老微微抬起头,眼神盯着一个地方, 一动也不动, “无上占星得知,自己生死劫将近,会被一人手握此弑仙之箭, 从背后刺入,一箭穿心而死去。”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才动了一下,将目光投到关山月身上,继续道:“因为能召唤出此箭的黑色冰晶弓一直在你手上,所以无上便推测那将她一箭穿心之人是你。”   “似乎是与她突破境界的业障有关,她不能将你诛杀,所以她一直在寻找能将你感化、让你忘却仇恨之人。因为只要如今黑色冰晶弓的主人,也就是你,能不对她动杀手。她便可以逃脱这生死劫。”   闻言,尤念几乎顷刻间恍然大悟。   怪不得、怪不得关山月会变成她所谓的“任务对象”之一。原来是无上一直在试图让尤念控制住关山月!   无上之所以大发慈悲将尤念一同送回过去,又为她编造了那样一个世界观,凡此种种都有了解释!   一步步加深任务的不合理性,用奖励、用大段大段的“悲惨剧情”迁移谋划地改变尤念的三观,打消她反抗的念头,让她习惯顺从于由无上亲手编写的“任务”。   但是想改变尤念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就算之前并没有识破这都是无上的诡计,尤念仍没有丝毫服从过。   花时锦的最后一个任务、灵水公主的最后一个任务,不合理就是不合理的,不论是“你不这么做,会导致后续剧情更加糟糕”,亦或是“就算有一点不合理,但这是综合剧情得到的最优解决办法”都不能说服尤念。   她还是只做自己认定应该做的事情。   无上仙尊失败了吗?她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吗?   当然不可能。   有关改造关山月的第一个任务的奖励是“神骨刺”,只听名字便知道是毁掉神骨所需要的东西。   而将长期任务的奖励是《碎神骨,破情蛊法则》。   尤念几乎可以想到有关于关山月的最后一个任务是什么。   阻止关山月黑化复仇。   如果她这次仍然不肯服从无上仙尊的命令,那她就别想知道怎样才能不被情蛊反噬,将项衡的神骨毁掉。   如果真的是这样,尤念自然是宁可与情蛊共死。   可是关山月呢?   无上这是在逼他在杀母之仇、天下大义与尤念之间选一个。   而之前的种种经历,就算不能让尤念臣服,也可以用来培养她与关山月之间的感情,不断加重关山月选择后者的砝码。   从始至终,无上仙尊都是在做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为了变强,为了活下去,为了自己的一切欲念,可以完全不择手段。   “我猜测,无上她千挑万选出的那个能感化关山月的人,应该就是尤念姑娘你吧。”风长老又将目光投到了尤念身上,不过却一直没有得到她的回应。   尤念将这一切想明白,比那风长老将这些都说清楚更快。   关山月自然也察觉出了尤念的不对,伸出一只手,附在了她的手背上,轻轻唤了她一声,“师姐?”   “嗯?”   听到这个声音,尤念如梦初醒,双眼甚至这才聚焦。   随即,她看向风长老,带着歉意地笑了一下,“前辈,实在抱歉,突然知道了这么多,我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风长老长叹了一口气,道:“一次说了这么多,我也觉得十分疲惫。”   “我与无上毕竟认识数百年了,也曾经一起并肩作战。如今突然得知了她的真面目,以往种种,竟然都是助纣为虐,我、我心中也很是难受。”   说完,风长老便站起身来,道:“且让我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吧。”   她很快便离开了这个房间。   一时间,此处又只剩尤念与关山月两人对坐。   尤念抬眸,对上关山月那双漆黑的眼睛。   她的神色有点悲伤,又有点哀愁,他几乎也是下意识蹙起了眉头。   于是关山月原本搭在尤念手背上的手动了动,很是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   “师姐,你为什么难过?”   尤念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是我吗?”   那个被选来改变你、牵绊你的人,是我吗?   她自然不需要问全,关山月便能明白她的意思。   但他的表情却似乎还是有一些疑惑,答道:“除了你,还能是谁呢?”   他的语气过于轻松随意,仿佛为了尤念保证不会对无上仙尊不利,是一件理所应当又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于此同时,芋圆的声音再次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叮!现在为主人传达新任务!>   这次的提示音几乎让尤念毛骨悚然。   她的本能让她想要逃避,所以身子甚至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   一次性任务:让关山月认定你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任务奖励:神骨刃*1。修为提升至“入仙初阶”。   长期任务1:阻断关山月的黑化之路   任务奖励:《碎神骨,破情蛊法则》*1   >   芋圆的头从剑袋中悄悄探了出来。   他鬼鬼祟祟的,自以为很不显眼,然后毫无悬念地被关山月幽幽的眼神钉在了原地。   关山月再看向尤念此时的表情,心中瞬间了然。   他微微抿了一下唇,喉结上下滚动,眼睫缓缓扇过,将那几乎勾魂夺魄的一双眼半遮住。   看不出表情。   尤念蹙眉,问道:“那你愿意吗?”   就算有再多的可怜之处,也不能掩盖无上她是一个极度自私自利,野心昭昭,为了达到目的不惜颠倒黑白、草芥人命的坏人。   关山月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索。   然后他才答道:“我想师姐应该更想我答不愿意,但是我恐怕骗不了你。”   下一秒,尤念脑海中的声音再次响起。   <   叮!任务完成!   “神骨刃”已存入识海!   灵气已储备,宿主可选择适当时机炼化,完全炼化成功后修为可达到“入仙初阶”。   >   从风长老说出那些话,让尤念意识到无上的真正目的之后,她就一直处在一种非常非常混沌的状态。   直到方才,她在任务完成的提示音中得到了答案,仍没有办法回过神来。   她一时也不知道这件事情究竟要怎么发展,才算得上是完美的结局。   只是凭什么呢?   一个恶贯满盈的人,一个杀掉了关山月母亲的人,难道能就这样逃过了生死劫?   “师姐,为什么不开心呢?”   关山月微微低头,对上尤念的眼睛。   他的声音很缓,仿佛在有意提醒着尤念什么,“......这件事情没有那么重要。”   因为,关山月能确定自己根本就不是无上占星中那个手持弑仙箭,刺穿她胸膛的人。   黑色冰晶弓虽然在他手上,但能自如运用其上凝结出的箭的人......只有他母亲一个。   也就是,真正杀死无上的是,应该是白龙仙子。   这也更符合生死劫的意义。   如果无上不复活白龙仙子,就永远也无法消除心中的业障,一旦她想要修为更进一步,而着手将白龙仙子复活,那么等待着她的反而就是死亡。   只可惜她早已因为白龙仙子死之前的那句“我不怨你,只恨没有早点遇见你。”蒙蔽了心智,认定白龙仙子绝对不会害她,否则这话也不至于会成为她百年难消的心结,继而成了她唯一的业障。   闻言,尤念抬眸。   两人仿佛在打暗语,用眼神交流着彼此心中的想法。   片刻后,关山月垂眸,好像是故意躲闪开尤念的目光,身子却附了过去。   他的鼻尖轻轻捧在尤念的耳廓上。   他的气息应该是很凉的,扑上来时却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温热与缠绵。   尤念听到他道,“如果这几个任务真的有什么用处的话......那应该是替我向师姐,述尽衷肠了。”   明明是一句被谁说来都会很容易显得油腔滑调的话。   偏偏能被他说得如此真诚,坚定的,却又是羞怯而青涩的。就那样毫无防备地捧着一颗真心,赤诚地走向她。 第95章 玖拾伍 一触即发   风长老先是在龙宫那挂满奇珍异宝的长廊中转了转。   确定关山月与尤念并没有跟上来之后, 她才直奔向自己真正的目的地。   此时陶寻所在的那个房间。   无上那个女人眼下一心一意想着如何渡过自己的生死劫,云梦之巅的政事荒废了许久。   甚至连陶寻这个神骨都不想再管了。   那怎么可行?!   只要是身上带有神骨的人,那都是该被千刀万剐的罪人!   风长老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   很早以前, 无上明明持有和她一样的看法, 近些年来碍于她那个有关白龙仙子的业障,只要遇到与龙宫相关的事情便束手束脚。   明明已经占星得知了云梦之巅的倾覆与那关山月有关,却因为他是白龙仙子的独子,直接杀掉唯恐徒增业障,影响心境,偏偏要做这脱了裤子放屁的事情, 找尤念那个黄毛丫头来感化他。   真是可笑。   如果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真的这么可靠,这么多年为何没有一对神骨与情蛊能经得住云梦之巅的挑拨离间?   好。也好。   风长老在心中想道。   既然无上要利用这关山月与尤念来摆脱生死劫,那她索性就将一切都告诉尤念二人。   于是她先擅自行动,帮他们逃脱了光、暗两个长老的追捕, 又做了一场自己一直被无上欺骗的戏,为的就是取得他们信任的同时,将白龙仙子的恩怨与无上的罪行都告诉尤念与关山月。   此举不仅能打打打击无上花费这么长时间布下的“破劫之局”, 甚至还能挑拨关山月与尤念之间的关系。   关山月可是身怀杀母之仇,面对尤念这个被选中来“感化”他的人,还能做到像以往一般心无芥蒂地爱慕吗?   且看他们如何狗咬狗, 一嘴毛!   她作为云梦之巅在位时间最久的直系长老,这么多年来也不是白混的,自然也积累下一些人脉。   其他的直系长老与那五位大长老都是无上仙尊的徒子徒孙, 无法策反。但除去项衡, 其他三位小长老早已经被风长老收入囊中。   无上那个女人对这些小动作也略有察觉,不久前便处死了其中的蚀骨长老,有意杀鸡儆猴。   不过, 风长老并不太在乎那个蠢笨的男人,他不过是用来激化仙京与无上之间矛盾的工具。既然完全发挥了作用,被除掉也没什么可惜的。   就算她此时只剩下两个仙尊级别的拥趸,那也足够在关山月、尤念以及仙京与无上的争斗之中,渔翁得利了。   她心中思量着这些,不禁轻轻笑出了声音。   龙宫之中用来照明的珠光慢慢暗下去,顺着一条石阶向下走去,便来到了他们安顿陶寻的地方。   为了将之前的戏码在关山月与尤念面前完整表演,她根本没来得及将陶寻身体中的神骨解决掉。   风长老能与无上仙尊并肩作战这么多年,自然与她完全是一路人。   对于神骨,自然一个也不愿意放过。   显而易见,那关山月也意识到了陶寻的重要性,是以将她安置在了龙宫中最为安全的密室之中。   密室大门上刻着一个极为复杂的机关,须得破解才能进入。   风长老在门前停了下来,观察了片刻,便用手小心翼翼地拨动机关......   她过于专注,甚至没有察觉到身后空荡的长廊中开始响起了脚步声。   直到那两人的脚步逼近,她才猛然转身。   于此同时,尤念右手掷出一把雷刃,锋利的、闪着电光的刃尖擦着风长老的耳朵,“噌”的一声刺入密室的大门。   亮白的光将整个长廊照亮。   尤念从容不迫地与风长老对视,非常随意地吹走手指上残留的雷属性灵气,然后道:“怎么?风长老想去见陶寻妹妹吗?”   “密室机关打得开吗?”她还是笑着,却微微仰起了下巴,让这个笑容带上了十足的傲慢意味,“需不需要我帮忙?”   此时此刻,饶是傻子也应该看出来了。   风长老咬牙道:“你们早就怀疑我了?方才一直在耍我?”   关山月:“前辈的言行举止,晚辈们实在是不敢不怀疑。更何况您与无上仙尊实乃一丘之貉,自然是志同道合,晚辈们也不敢不提防。”   “其实本尊本来也没有指望你们完全相信本尊是所谓的‘好人’。”风长老眯了眯眼睛,“不过你们既然已经知道了与无上的仇怨,不去找她,却还要来抓着本尊不放,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尤念挑眉,示意了一下风长老身后的密室大门,道:“如果关外雁的疯魔与你手下没有关系,你也没有想着来除掉陶寻。我们确实会先去找无上。”   “关外雁只是一个庶子,而且一直与关山月作对!挑拨他与陶寻的命令,也是无上下达的!”风长老的表情愈发不可置信,“至于陶寻......她和你们没有半分关系,而且身怀神骨,与那项衡是一样的!”   “你们竟然还要来救她?!”   “你已经与无上对立,意图谋得云梦之巅的至高权力,哪里需要再遵守她的命令?是你自己也想蛊惑关外雁,借此毁掉陶寻成神的可能,实在不必将所有责任都推给无上。”   “而陶寻......”尤念的语气很淡,并没有什么大波动,只是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如果因为她与项衡一样都有神骨,就厌憎她,见死不救,那我,又与因我有鬼修血脉便苛待我的项衡有什么区别?”   “一个人或好或坏,只能凭借他的所作所为来判断。血脉如何,身世如何,都是如浮云遮眼的外物罢了。”   尤念的声音提高了些许,说给眼前的风长老听,也说给不知通过什么在监听他们的无上听,“你们曾被有神骨的人所伤,所以视全部神骨者皆为仇敌,而那些不能渡过情劫的神骨者,是不能公正平和地对待与仇人相似的情蛊者。”   “本质上来说,你们已经成为了同一种人。”   “黄口小儿,胡言乱语。”   风长老自然不可能因为尤念这区区几句话改变想法。她反而狞笑了几声,道:“本来是想让你们去和无上争斗的,但现在看来你们真是不识抬举。”   说到此处,她眼神移动,落在关山月身上,“本尊方才与你们所说,全部都是真话。你,就是害得云梦之巅倾覆之人。无上她因为自己那与白龙仙子有关的业障,不敢动你,你以为本尊也不敢吗?”   “你们两个人,合在一起也不过是入仙境的修为罢了,难不成真的以为能挡住本尊?”   无上仙尊占星的能力,一向高超。   碍于那个关山月会屠尽云梦之巅的预言,风长老一直比较忌惮他,所以只想计划他与无上的矛盾,而不愿亲自动手。   但眼下见关山月也没有放过她的意思,那她便也懒得再瞻前顾后了。   话音刚落,风长老当即催动全部灵力,长廊中顷刻间涌来一阵飓风。   还好尤念与关山月早有准备,在风将他们吹开的前一瞬,紧紧抱在了一起。   两个三色灵印在半空中碰撞在一起,他们二人的仙骨以一个极快的速度融合,灵力压迫瞬间飙升,直逼入仙大圆满!   芋圆也是从尤念的剑袋中飞出,身形猛涨,龙吟之声震耳欲聋,直吐出一团巨大的雷电。   白、黑、蓝三种灵气疯狂聚集,逐渐凝结成一条集合了紫龙与白龙特征的巨大龙头,与那风长老唤出的飓风碰撞在半空之中,谁也不能撼动谁半步。   下一秒,关山月召唤出黑色冰晶弓,弑仙之箭凝结于弓弦之上。   他将弓拉满,那双生来含情的眸子透着前所未有的冷度,弑仙箭箭羽散发的如烟黑雾半遮住他苍白的面颊,甚至染黑他半边衣襟,偏偏另一半又洁白如初,显得他整个人宛如一个矛盾又诡异的鬼魅。   被这把在占星中杀死无上的箭指着,风长老先是退缩了一下,但随即便嘴角勾起一个瘆人的笑容。   她那两个手下赶到了此处,双双飞入这长廊的尽头,先后射来两道极纯极锋利灵刃   正正刺入龙头的两只眼睛。   只听得一声痛苦的吼叫,三色龙头被风长老的飓风逼退了数米,且并没有马上停止,仍在不停地向后退去。   “你敢放箭吗?”   风长老似乎拿捏准了关山月拉弓时的吃力,“如果你此时用这箭对付了本尊,日后还有力气拿它杀掉无上吗?”   关山月的胸口上下浮动着,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起来。   他握着黑色冰晶弓的手紧了紧了,指节用力到泛白。   不行,他还是不能将这弑仙箭控制好。   随即,关山月当机立断地将弓箭收回,紧接着,“避阳”出鞘。   他向前一步,踩于龙头之上,借力整个身子向那风长老处飞去,避阳剑锋上三色灵力凝结凝结,划破飓风,势如破竹。   此时聚集在此处的三个仙尊,关山月选择攻向那领头的风长老。   身后的尤念也没有丝毫犹豫,无名紧随其后飞出,也是向那风长老击去。   正所谓是擒贼先擒首,与关山月一起向那风长老集中火力,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变故突生!   又有一人影从天而降,一把纯黑色带着火焰的剑直直挡在尤念的前路之上!   锁链甚至还挂在那人的手上,从仙京一路赶来,已经将他的手臂勒得伤痕累累。   他抬起血淋淋的右手,整张脸还是面无表情的,却毫不犹豫地指引着断情剑向尤念击去!   是项衡! 第96章 玖拾陆 正文结局   此等紧急之时, 尤念哪里还有心情去想这项衡是怎么赶到龙宫来的。   她连忙在手中凝结出一把雷刃,堪堪接住项衡的断情剑,整个人向后飞出数米。   无名飞快倒飞回尤念手中, 尚不等她双手握住剑柄, 后方赶来的那两个长老也逼了过来。   “师姐!!”   眼前灵力与宝剑一齐乱飞,尤念根本看不清远处的情景,忙喊了一声,“你别过来!小心风长老!”   芋圆此时也飞了回来,吐着雷球与后方的那两个小长老打了起来,暂时解决了尤念被前后夹击的危机。   而尤念根本不看项衡, 只是毫不留情地与那断情剑交锋,招招狠绝,恨不能就地将这剑打断一样。   偏项衡还要火上浇油,“我也将一切都想起来了。在你想起的同时。”   无上仙尊也给他的身上设下了封印, 封住了他部分的修为与记忆。   这封印与尤念的封印为一体,她的封印破除,项衡的封印自然也随之破除。   修为突增, 项衡这才从仙京的牢笼中逃了出来。   项衡继续道:“我已下定决心不再追随无上。但,我同样不后悔曾抽取你的仙骨。”   “因为当时你确实与极远之地的鬼修有勾结。而今后,必然也会继续如此。”   尤念:“?”   尤念:“被下蛊的人其实是你吧?你有脑子吗?”   “你若想毁掉我的神骨, 我必然不会反抗。”项衡面无表情,断情剑的动作丝毫不停,“不过在此之前, 你须得答应我, 不能再发扬极其容易走火入魔的鬼道!”   “且极远之地,法度混乱,仿若养蛊, 视人命如儿戏一般,应早日铲除。你身为尤姬之子,身有其则,应当......”   尤念被这项衡气得脑袋发晕,手中的无名剑狠狠向下砍去。   她轻轻一跳,脚尖轻轻点于剑刃之上,整个身子斜飞出去,一脚踹在了项衡的胸膛上。   项衡直接被她踹飞了数米。   “有病治病!”   除了这句,尤念也想不出有什么话更适用于项衡。   身后的芋圆自然抵挡不住两个仙尊的夹击,此时已经有些要败阵的苗头。   尤念半秒也不想再待在项衡身前,转身握住无名剑,便向那两个仙尊攻去。   可是项衡竟然穷追不舍,踉跄起身,再次指引断情剑上前。   仿佛非得逼得尤念答应他不可。   三个仙尊,虽然都是入仙初阶,却已经足够让现在的尤念与芋圆焦头烂额了。   看着这三人围来,尤念咬了一下牙。   丹田之中储存着的所有灵气瞬间向她的灵脉之中涌去。   她竟然要趁现在炼化灵气,突破境界!   此等千钧一发之际,尤念的神色却愈发冷静。   她缓闭双眸,竟然瞬间进入了冥想状态,周身氤氲起三色灵气,将她整个身子包裹在半空之中。   项衡三人均是一愣。   任谁也不会想到她此时竟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她竟然真的能在如此焦灼的战斗之中,瞬间静心专注,进入冥想!   尤念做出了这样一个诡异的举动,反倒教项衡三人生怕有诈,一时不敢上前了。   片刻之后,其中一位小长老蹙眉,手握宝剑,率先发动。   他认定这尤念只是故弄玄虚,不肯再耽误时间。没想到看似有诈,竟然真的有诈!   他挥剑指向尤念的下一秒,一张符纸便从那三色灵气罩中飞了出来。   红到发黑的血色火焰将这“吊死鬼符”燃烧殆尽,一条长绳般的舌头从天而降,勾住这小长老的脖子便将他吊到了棚顶之上。   粘稠的唾液从这僵紫色的舌头上一滴滴地落下来,竟然瞬间腐蚀掉了一大半另一个小长老的宝剑!   选用了最恰当的时机用掉这符纸,瞬间折掉了两个小长老的战力!   那被腐蚀了宝剑的小长老惨叫一声,向后退了三步,彻底打消了攻向尤念的念头。   毕竟这尤念随手一甩便是如此厉害的符纸,谁知道她身上还有多少藏货!   不过,事实上,这张吊死鬼符是尤念的最后一张符纸。   这两个小长老可谓是该退缩的时候前进,该前进的时候退缩。   一见到这吊死鬼符,项衡却是彻底疯了。   他伸出右手,无情剑当即倒飞回他手中,只听见他咬着牙喊道:“你果然与鬼道一直有勾结!你既然曾拜我为师,那我便有责任清理门户!”   说完,他便不管不顾地冲了上来。   此时他的眼白已经彻底被染黑,已经出现了走火入魔的之征兆,整个人彻底陷入了癫狂之中。   尤念之前没用符纸,就是知道项衡一定会因此发疯。   如果是之前,他陷入疯魔确实是件棘手之事,不过眼前这场战斗被尤念与关山月拖到了这个时候......援兵是时候到了!   早在尤念二人赶来密室之前时,便已与花时锦与仙京联系,毕竟此时没有必要打没有准备的仗。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桃花木剑从天而降,与那断情剑“锃”的一声撞在一起,桃花随着劲风飞舞成圈,竟直接打得项衡将剑脱了手。   下一秒,身着一袭黑衣的花时锦脚尖踏上三色灵力罩,纤细的手臂伸前,整个身子斜飞出去,斩邪剑从桃花瓣中再次钻出,旋转着刺进项衡那已经微微发黑的灵印!   项衡的身子直接从半空中坠落,只听得一声巨响,他狠狠摔在了地面之上。   见状,花时锦手中姿势变化,斩邪倒飞回来,悬于她身侧。   她回眸,冰冷的眼神投向身后的小长老,下一秒,斩邪便向他们飞去。   整个过程,没有一句废话,干净利落地犹如一道劲风。   紧接着,一个与她的做派截然相反的,十足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   “什么啊,不是说龙宫豪阔,都是好菜好酒吗?怎么打成一团了,难不成吃喜酒之前要先打一架?”   花时锦一边解决那个小长老,一边道:“打不赢,就饿着。”   “去和龙宫太子一起解决那个风灵根的大圆满仙尊!”   她的声音裹着刀剑碰撞之声一齐传来。   只听得那人叹了一口气,“我认得她,不就是云梦之巅的风长老吗?之前无上将我抓去的时候......”   他说话的声音是极慢的,然而动作却迅疾如风。   明明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已经飞到了风长老身后,一边狠狠给她的背后来了一掌,一边继续慢悠悠地补全自己的话,“......风长老就在旁边帮忙来着。”   此人,正是一直被无上困在不死秘境的无情兽。   有了花时锦和化为人形的无情兽的加入,战况变得愈发明朗起来。   挣脱吊死鬼后的那个小长老已经失去了一半的战力,花时锦勉勉强强地压着这两个小长老打。而面对关山月与无情兽的夹击,风长老也渐渐有些抵挡不住。   然而,这时,项衡再次从地面之上爬起。   方才因为他濒临走火入魔,灵气中沾染上了邪气,故而被斩邪重创。   此时,他眉间的灵印被刺出了一个洞,灵脉中的灵气不断地从这个洞中涌出。   他却也因此更加神志不清,宛如一个毫无知觉的人偶,再次挥动断情剑,向仍在冥想之中的尤念挥去!   此时,关山月、花时锦、无情兽皆深陷战斗的泥潭之中,根本来不及及时营救。   只见那散发着黑雾的断情剑狠狠劈向尤念的三色灵气罩,顿住。   下一秒,却是势如破竹,直直坠下,将那灵气罩劈成了两半!   关山月瞳孔一缩,甚至还未来得说话,便见一道白光从破碎的灵气罩迸发而出,双手举握着无名剑剑柄的尤念“嘭”的一下接住了那断情剑,将项衡再次击飞!   她,成功到达入仙境了!   而让尤念顿悟入仙的,便是那《万鬼来朝》的剑法。   当初芋圆曾说过,尤念会用这套剑法将项衡击败。   此时,她挥舞自己那透明无形的无名宝剑,周身却跟随着无数鬼影,宛如百鸟朝凤一般,朝拜着挥出此种剑法的尤念。   她改换右手拿剑,五指收紧,向无名剑中注入灵力,只见透明的剑身上倏地亮起一道纯白的光芒,下一秒,她身形闪动,无数鬼影紧随其后,跟随着再次挥下的剑刃,重重击向项衡那沾满血迹的断情剑。   一击即中。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响声,断情剑从中间裂开!   尤念毫不犹豫地再次挥剑而下,正正劈在那断情剑的裂缝之上!   这一招乘胜追击,竟然生生将断情剑砍成了两半!   剑毁,人毁。   剑裂开的巨大冲击力将项衡推了出去,他的整个身子从风长老身边飞过,“嘭”的一声撞在了密室的大门上。   项衡还是睁着眼睛。   却已不知是否还清醒着了。   尤念并未再多分给他任何眼神,当即持着剑向那风长老处飞去。   三人并未多言,围攻向这风长老。此时已经苦战许久,风长老的实力已不在巅峰,不多时便被尤念三人逼到了那密室大门之前。   无情兽从袖中甩出一根长鞭似的东西,顷刻间缠上了风长老的手臂,不出片刻便将她五花大绑了起来。   见风长老落败,那两个小长老也瞬间丧失了斗志,马上也被制服了。   花时锦将他们也绑来,与项衡、风长老一齐仍在了密室大门之前。   “愚蠢!愚蠢!!”   风长老此时已经气得涨红了脸,大叫道:“你们为何要花费这么大的力气来与我争斗!我们明明有共同的敌人,合该一起去对付那无上!怎么能自相残杀,斗得两败俱伤!”   “这就是无上的圈套!你们通通上当了!!”   风长老算计让关山月几人与无上鹬蚌相争,那无上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风长老才算明白,原来无上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人。   让关山月几人与她两败俱伤,无上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然而,这种事情,风长老能够想到,尤念自然也能够想到。   仙京的两位仙尊没有前来此处,是正准备着去解决云梦之巅的麻烦。而尤念此时的任务,就是用这“渔翁之利”引得无上现身。   尤念上前一步,并未有接她的话,而是问道:“神骨在哪?我要怎么才能破除情蛊?”   风长老闻言,冷笑了几声,“你不是很看不上我们这些毁坏神骨的人吗?到了你自己身上,一旦涉及你自己的利益,还不是一样像看到肉的饿狗一样着急,恨不能马上将项衡的神骨毁掉!”   尤念:“你们是因为神骨,不管此人好坏,便设计将其毁掉。而我是因为确定项衡冥顽不灵,且曾亲手毁我仙骨,才要下手碎掉他的神骨。”   “逻辑不清,还想混淆视听。真是可笑。”   风长老向前俯身,直视着尤念的眼睛,道:“就算我告诉你,你也没办法破掉情蛊,除非去跪求无上的帮助!”   “神骨并非实物,只是一团灵气。只有对应的情劫,才能用神骨刺找到对方神骨的位置,用神骨刃挖出对方的神骨。”   “但是,不知晓法则的人,就算把神骨挖了出来,也根本没办法将其毁坏!而那破神骨的法则,全天下只有无上一人领悟!无上她必然拿这个作为把柄,让你关山月绝不能再向她复仇,破解掉她的生死劫!”   尤念懒得废话,伸出右手,只见上面灵气氤氲,神骨刺与神骨刃便在她手掌之上显了形。   项衡看着她的动作,一双眼睛还是那样空洞地睁着。   只到尤念毫不犹豫地将神骨刺推向他,那尖锐的刺尖从他的头部滑到胸口,一下刺入他的右胸膛之中,他才仿佛苏醒过来一眼,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嘶吼。   项衡漆黑的眼白瞬间恢复原状,胸膛之上清晰的疼痛撕扯着他,不过,这并不是最难捱的。   那种清晰感觉到身体中的灵气运转回归平庸,仙骨丧失原本的色彩,感受着那外人不能望其项背的天赋一寸寸离开身体......   他甚至已经忘了自己还在喊叫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巨大绝望将他整个人笼住,将他与所有人都隔绝开来,仿佛自己已经变成了被全天下遗弃的废物。   紧接着,尤念将神骨刃插入那神骨刺指引之处,并无需她多动作,那冰刃便自动钻进他的胸膛,不多时,便挖出一团火红的、仿佛仙骨中灵髓一般的东西。   那神骨刃每在项衡胸口动作一下,尤念便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胸膛中的跟随着垂死挣扎!   她一手捂住右胸口,一手去接住那盛着神骨的神骨刃。   下一秒,龙宫上方由海水仿成的天空,突然电闪雷鸣。   庞大的灵力如同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翻涌而来,降临在整个长廊之上!   天地法则再次降临!   风长老瞳孔一缩。   在此之前,确实是全天下只有无上一个人顿悟到了“碎神骨,破情蛊”的法则,但并不意味着以后也没有人能将这种法则参透。   难不成,尤念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刻,也将参悟得道,引得天地法则降临了吗?   然而,抬头看向上方突然聚集而下的雷云,尤念的眼神也带着一丝迷茫。   尚不等她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想明白,那雷云便突然凝住,亮白色的浓雾将上方彻底遮盖,足足七个仙尊从这些白雾中走出,再然后,那缥缈的白烟散去,一个曼妙却又庄严的身影慢慢显形。   无上仙尊,终于现身了。   一旦尤念成功顿悟法则,无上便会失去能拿捏住关山月的把柄。   故而无论她究竟有多胜券在握,此时也必然不能继续按兵不动了。   “今天的天雷,比本尊顿悟的那日还要大。”   不过即使是如危急的时刻,无上仙尊仍表现得非常淡定,她嘴角上扬着,雾蒙蒙的双眸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尤念,你不愧是本尊亲自挑选的接班人。等到本尊飞升成神,这偌大的云梦之巅,便由你来继承了......”   她微微仰头,“......只要你们今日肯听话。”   光、暗两个长老站于无上仙尊左右,剩下的五名大长老都围在无上身边。   无上仙尊身着一用金线勾勒花纹的白衣,雪白的肌肤沐浴在权杖的圣光之下,整个人就像被众星捧起的月亮的一般,神圣不可侵犯。   她身为当今修真界中实力最为强劲之人,身边又有足足七名入仙中阶以上的护法。   如此大的阵仗,史无前例、空前绝后。   极其强悍的灵力威严如同潮水一般向尤念一行人压来。   尤念藏在袖中的手一点点握紧,然而整个身子却没有后退丝毫。   她咬了一下牙,甚至顶着这威压又向前了一步,“无上,你试图控制我的时间也不短了,难道还不知道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听你的鬼话吗?”   尚不等她说完,着一袭黑袍的暗长老便甩出一道利刃,划破仙雾,直直向尤念击来。   这人的声音辨别不出男女,透着极其冷冽的温度,“岂敢对无上仙尊无礼?!”   无情兽瞳孔一缩,便是要上前挡回那利刃,却被花时锦眼疾手快地扯住了手腕。   她道:“这种时候,要让我师姐来。”   话音刚落,那利刃便在尤念眉心前数米处“嘭”的一下炸开,只在尤念的眼神之中便破碎成了一滩齑粉。   而尤念还是站在那里,身子连一丝一毫都没有挪动。   见状,无上仙尊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许,缓缓开口道:“等到本尊飞升之后,这光、暗两位长老都会是你的手下,确实要趁现在树立好上位者的威严。”   尤念嗤笑,“谁要接管云梦之巅?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无上仙尊此时的心情似乎颇为不错,丝毫没有被尤念恶劣的态度所影响。   她向前走了一步,纤细而白皙的小腿从裙摆中探出,就这样一边向尤念与关山月走来,一边道:“在眼下这种局面之中,你竟然还敢与本尊作对。本尊真的是,十分欣赏你的勇气。”   尤念几人先与风长老争斗了起来,此时已经算得上是筋疲力竭。   根本没有与无上仙尊与这七名长老的一战之力。   宛如板上鱼肉,任人宰割。   “那又如何?”花时锦突然开口,“除了杀掉我们,你们也没有办法做到任何别的事了。”   “不不不!”   无上仙尊连忙笑着摇了摇头,她伸出双臂,仿佛展示藏品一般展示身后的七名仙尊,“这些长老并不是前来伤害你们的,只不过是来防止你们一时想不清楚,自戕或者逃跑的。”   “杀掉你们这么简单的事情,本尊如果想的话,早就做到了。”   她此时已经走到了尤念几人身前,慢慢将双手收回,微笑着道:“......哪里需要等到今天。”   无上仙尊的眼神在尤念与关山月两人身上流转,“本尊想要的,一直是让你们心甘情愿地与本尊做一场交易而已。”   “风长老这个背叛本尊的人,与你们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你们总要知道这些的,本尊并没有一直瞒着你们的打算。所以尽管本尊一直能监听风长老的动向,也并没有阻止她将一切都向你们和盘托出。”   她毫无顾忌,甚至颇有些骄傲地承认了一切,“本尊确实占星得到生死劫的一些信息,按照天道设下的命运,本尊会被一人手持弑仙之箭,从背后狠狠刺入,一箭穿心而死。”   “弑仙箭只能凝结于黑色冰晶弓之上,而关山月你正是这弓箭的现任主人。本尊姑且就认定你是原本杀死本尊的那个人。”   “黑色冰晶弓能凝结出的弑仙箭实乃神兵,除去其主,旁人难以销毁。如果这神兵的主人是旁人也就罢了,本尊总能找出他的错处,将他处死。”   “但与本尊生死劫息息相关的人,偏偏是你......本尊因为白龙仙子的业障,就算能后天生出神骨,也难以突破境界,而你是她的独子,本尊若再将你诛杀,恐怕,一生都没有成神之望了。”   “本尊所追求的,一直只有至高无上的、睥睨众生的修为与能力。所以,在这件事上,本尊半点也不能冒险。”   无上仿佛陷入了一场冗长的回忆,“不过,还好,你生命中有尤念这个羁绊。而人一旦有了羁绊,便与本尊心中有了业障一样,要受到无穷无尽的牵绊。”   说完,她微低下头,与关山月对视,道:“本尊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将那黑色冰晶弓毁掉,以此保证弑仙箭不会再存在于世,威胁到本尊。本尊便运用碎神骨、破情蛊的法则,帮尤念破掉情蛊,换她永永远远的自由身,并且还会复活白龙仙子,让你们母子在人间团聚。”   这也真是无上为尤念设置的最后一个任务。   “你们幸福如初,本尊业障自然消解,不日便能飞升成神,云梦之巅便作为本尊送给你们的贺礼。”   “你若选了这个,结局自然美满。可是你若偏偏要走向命定的道路,不肯放弃对本尊的复仇,那本尊活在这世间一天,大家就都别想安宁,至少百年,尤念的情蛊都无法破除,必定会日日夜夜折磨她,说不定......会直接把她逼成一个疯子。”   “你还以为世间只有你一个人知道破解情蛊的法则吗?”尤念咬着牙开口,“此时天地法则已经凝结于天空之上,只等法则降临于我身上,我便也能顿悟,无需一定要依靠你才能破解情蛊!”   “你毕竟是本尊亲自选中的接班人。”无上仙尊的声音提高了些许,压过尤念的尾音,“所以本尊不是没有考虑过你也能像本尊一样,参悟此等法则,不过......”   “你被本尊送回过去之前,身上的第二幅仙骨已经被抽去。”   无上仙尊丝毫不恼,又将眼神落回尤念身上,“那你猜猜看,仙骨是怎么回到你身上的?”   “是本尊亲自帮你安回去的,并且,本尊在你的仙骨上设置了一个小小的封印......就算这个法则降临到你身上,你参悟的速度也会大打折扣。本尊没有能力完全阻止你参透这破解情蛊的法则,但是,增长你领悟的时间,一百年、五百年、或者直到你被情蛊折磨得身死魂消......还是不难的。”   尤念:“你!”   无上仙尊勾了一下手指,一条无形的线便将尤念整个人勾到了她身边。   她游刃有余地用这雷电之力禁锢住尤念,笑着威胁道:“关山月,选吧。”   关山月是没有犹豫的。   他伸出双手,黑雾在他双手上缭绕,慢慢地,那把黑色冰晶弓显出了形状。   不过,他却并未动作,而是垂着眼睛道:“你先说清楚,只你自己参透法则,要如何帮助我师姐破掉情蛊。”   无上仙尊闻言轻笑了一声,道:“这百余年来,只有本尊一人真正懂得毁掉情劫的方法,还不是帮助无数可怜的沙砾们都将情蛊破解了?难不成你还要在这上面有所怀疑?”   “只需本尊将蕴含着法则的灵力注入对方体内,她们再用这股灵力毁掉神骨即可。”   她颇有些不在乎地说道。   关山月垂下的眼睫伴着住他的眼神。   他抿了下唇,握着黑色冰晶弓的手紧了紧,又道:“你将我娘复活,我再毁箭。”   闻言,无上仙尊微微挑眉,没用动作。   于是关山月让眉间的灵印显出形状,开口道:“你若不放心,可以先封住我的第二幅灵脉,这样我就没办法自由运用此弓,不能偷袭于你了。”   话音刚落,一道亮白的光束便刺入了他的黑色灵印之上。   无上仙尊一边把手放下,一边道:“这是你自愿的,可算不得本尊强迫。”   关山月咬牙,“自然。不会影响到你那业障的。”   无上笑了笑,这才挥动了一下衣袖,白龙仙子的尸身被晶莹的白光包裹着,彻底遮住了形状,就这样悬浮在半空之中。   眉间亮白的灵印显现,无上仙尊缓缓闭上双眸,开始运转那复活白龙族的秘法。   她的表情一开始是带着愉悦的,不过慢慢染上了一丝疑惑之色,再然后,便被焦急与气愤填满,露出了气急败坏的丑态。   白龙仙子的魂魄竟然没有丝毫求生的欲望!   这让无上的复活秘法寸步难行!   关山月也曾被这秘法复活,对流程算得上了解。   见状,他面无表情地问道:“怎么?是我娘不愿意再活过来吗?”   方才一直从容不迫的无上仙尊顷刻间变得恼羞成怒,她目露凶光地瞪向关山月,吼道:“你闭嘴!!”   “阿姊!”   她发出一声无助的嘶吼,“你不是说你不怨我吗?为何现在却宁可长眠于地下,也不肯让我如愿弥补过失,消除业障!!”   “为什么!!”   这世上,如今也只有白龙仙子这一桩事,能引得无上露出此等癫狂之态了。   她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绝望之中,自然迟钝于周围的变化。   下一秒,一股凉意逼近,她甚至来不及躲闪,整个胸膛便被一个东西刺穿了。   无上仙尊的整个身子瞬间僵住,脖子犹如生了锈的机关一般,一顿一顿地低下去。   她看见,穿透自己胸膛的,正是那把弑仙之箭。   与她占星中看到的场景一般无二!   可是她已经封住了关山月的第二幅灵脉,他不可能在她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刺出这一箭!   无上抬起头,视线之中的关山月确实没有任何动作。   她逐渐模糊的视线中,关山月缓缓开了口,“其实我一直没办法掌握好弑仙箭,所以那手持此箭,将你杀死的人,一定不是我。”   “我先前以为你的生死劫会是我娘,没想到她真的不怨你,宁可长眠于地下,也不肯复活,用这她能自如运用的弑仙箭将你杀死......”   无上感觉到自己身体中的灵力正在飞快地流逝。   她僵硬地转过头,看到手持着弑仙箭羽的,竟然是......尤念!   原本在关山月手中的黑色冰晶弓,此时已经被尤念拉满。   她悬浮于半空之中,淡淡的黑雾将她的身形渲染得犹如鬼魅。   勾着弓弦的手指“咻”的一下松开,插在无上胸膛上的弑仙箭倒着再次穿透无上的胸膛,当即倒飞回到弓弦之上,又给了无上仙尊致命一击。   她胸口的血洞,开始喷涌而出大片大片的血水!   尤念微微仰起头,将弓放下,“你难道忘了我与关山月一同顿悟灵犀道,此时同为三色灵印了吗?”   “这箭,我用得比他更好。”   无上仙尊万万没有想到用箭的人竟然是尤念!   不,这不符合情理!   无上仙尊下意识捂住自己胸膛上的血洞,气若游丝地道:“将、将本尊杀死......于你没有半点好处......”   她死了,反而没有人能解除尤念仙骨上的封印了。   这封印虽然对尤念领悟其他法则没有影响,可是却会大大拖慢她领悟破解情蛊之法则的时间!甚至让她几百年都要被这情蛊折磨!   杀了她,也就灭掉了尤念唯一一丝破解情蛊的希望。   这也是无上方才半分也没有提防尤念的缘故。   闻言,尤念却勾唇一笑,道:“错了。天地法则这次降临,并不是为我而来。”   也就是说,方才顿悟“碎神骨、破情蛊”法则之人,并不是尤念!   她本来也没有顿悟此法则,根本无需考虑自己要花多久来彻底参透,无上的封印没有半分作用!   无上仙尊瞳孔一缩!   此时,方才被她暂时凝固的雷云再次翻涌,天地法则从四面八方向中间的关山月裹来,顷刻间将他包裹,带着他悬浮到了半空之中。   怪不得,怪不得!   关山月方才特意问了参透法则之人,要如何帮助别人破解掉情蛊!   竟然是他顿悟了此等法则!   尤念帮关山月报杀母之仇,关山月帮尤念破掉情蛊。   无上仰头,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   谁能想到,他们两人竟然是完全错位!!她竟然通通想错了!   被法则包裹住的关山月向前方招了招手,尤念便向他靠拢而去。   他从背后抱住她,手从她的肩膀处滑下,直到牵住她的手,蕴含着破解情蛊法则的灵力注入,继而氤氲于她的指尖之上。   尤念将神骨刃上的“神骨”握于手掌之中。   下一秒,运用法则将其捏碎!   胸膛之中先是短暂地刺痛了一下,紧接着,便仿佛从心上长出一朵小花,迎着风绽放开来。   尤念心中一直以来的禁锢,随之彻底消失!   而无上仙尊踉跄着摔在了地上。   她修炼到这种程度,世上除了生死劫中的弑仙箭,都不能轻易将她置于死地。   果然是天道厌弃于她,她就算再努力,也无法摆脱这场劫难!   命运!命运!!根本不容许她抗争,上天要她生为一颗沙砾,便已经断绝了她飞升成神的可能!!   “没关系......没关系!”   无上仙尊发出一丝冷笑,“今日有我云梦之巅的七位长老在,就让你们通通为本尊陪葬!!”   “本尊的黄泉之路,绝不孤独!”   尤念与关山月此时正沐浴在天地法则之下,还是花时锦大发慈悲地提醒了她,“你就没发现这长廊之中少了两位大圆满仙尊吗?”   无上:“!”   花时锦:“你们云梦之巅倾巢而出,可有顾及那与你们灵脉相连的长老殿与占星殿?”   话音刚落,无上仙尊便双眸圆整,伏在地面之上,猛喷出一口鲜血!   她的灵脉瞬间断了数条!是占星殿被人毁坏了!   “实不相瞒。”花时锦继续补刀,“此时元造仙尊与凌君仙尊,正在云梦之巅上。”   “十三座长老殿,以及占星殿,一个也不会留下。”   无上仙尊趴在地面之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回过头,看向身后或是受重伤或是想回守长老殿而逃离的七位长老。   她的双眸渐渐失去焦距……   无上至死都不能明白。   她不是因为生而渺小却试图成为最经天纬地之神明而死,而是因为,她为此迷失同理之心,不择手段而死。   ......   尤念对这场大战的后半部分没有什么记忆。   她当时一直被关山月半拥在怀中,感受着天地法则的洗礼。   虽然说破解情蛊的法则,她确实一个字也没懂,但是修为精进了不少,也算收获颇丰。   而无上仙尊与那十一位长老都化成了她们原本的模样,一共十二颗沙砾。   凌君仙尊将他们洒在了仙京的后花园里,与那里的成千上万颗沙砾混在了一起,谁也无法分辨出哪十二颗曾是修真界叱咤风云过的人物。   不知是不是无上仙尊掀起的风云太大的缘故,自她陨落后,修真界中很多很多年都没有再出现过神骨,自然也不会有沙砾再被化为情劫。   修真界倒也因此变得风平浪静。   项衡当时没有身死,只是神骨与仙骨皆毁,彻底没了修为。   他拖着一副残破的身子,竟然到了极远之地中。毫无修为,他便用一张嘴去劝说那些鬼修改修他道,似乎想效仿传教之风。他上半辈子鲜少开口说话,那半年却是数不清磨破了多少嘴皮,不过口才还是不够好,最后险些被那些鬼修打死。   听说后来一个病重的鬼修姑娘救了他。   鬼修姑娘那时已经病入膏肓,救他权当是为自己死后积德,不久便长辞于世。项衡那厮说是为报救命之恩,也随她去了,用白绫吊死的,也说不上是个什么结局。   花时锦与无情兽继续云游四方,到各种秘境之中去历练。   也只有在尤念与关山月大婚的时候回来过一次。   灵水公主不久便成了仙京的女皇帝,十分守诺地分给了尤念与关山月一片富饶之地。   而她自已即使做了皇帝,也依然保持着自己颜控的特性,见到好看的男人便收入后宫......做侍卫,好看的女人也收入后宫......做女官。   她不到两年便将后宫收满了,然而乌泱泱的一群人,没有一个能侍寝的。   凌君仙尊把她臭骂了一顿,下令她即刻整改,不过收效甚微。   好在灵水只有这一个毛病,整体上还是算得上是一位宵衣旰食的明君。   关外雁后来也被治好了,不过陶寻却彻底远离了他。   她十分庆幸自己是在婚前发现了关外雁的坏处,没有让自己受太多苦。   而关外雁坚持不懈地倒追了许久,声称自己当时是受了别人的蛊惑,才向她动手,请求陶寻原谅自己。   后来陶寻觅得良人,主动毁掉自己的神骨,让关外雁免受情蛊的困扰,和他彻底断了联系。   关外雁黯然神伤,终身未娶。   尤念与关山月便一直留在了那块富饶的封地之中。   此地临海,海鲜管够。   尤念非常满意。   两人闲暇之余,开山立派,创立了一个剑阁。   弟子们很少,因为尤念与关山月大部分时间懒得教。   有人死去,有人长生,有人像已经身死了一般活着,以往所坚信的信念也许被彻底颠覆,也许一天比一天更坚定。   但每一个人,都有了属于自己的生活。   或是风平浪静,或是刀光剑影,或是为黎民百姓,或是只为自己与挚爱之人而活。无需去比较哪种更好,只因这是他们自己为自己做出的选择。   世间哪有命定,不过各随其心。   万种归处,也只取决于自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