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表小姐的七十年代 作者:四三姐   文案:   一睁眼,哭技满级、演技满级、娇滴滴满级的长安侯府表小姐宋渝穿越了,成了七十年代山沟沟里的军嫂一枚。   宋渝穿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拂过眼角的泪痣,还好,空间还在。空间里果树成林,鸡鸭成群,更有万顷良田……   哟,穿越之后夫君有了,宝宝也怀了!这不是她前世汲汲以求的吗?   贫穷困苦的生活,冷漠极品的亲人……   宋渝摸着小腹,娇娇笑道:“宝宝莫怕,娘亲有万顷良田!”   男主版:   这事不对劲!   为啥媳妇怀了孩子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她这是给我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一笑,我就能乐半天。她一皱眉,我就得愁一天。她要是掉一粒金豆子,我就恨不得剜心挖肺!   不对,这事太不对劲!   必须把媳妇栓在裤腰带上,好好揣摩!   且看宋渝如何在七十年代,从锦衣玉食到自力更生,活出表小姐的风采!   戏精娇小姐VS口嫌体正直糙汉子   阅读指南:   1、架空七十年代,请勿考据。   2、女主古代美娇娘,娇滴滴!   3、男主现代糙汉子!   4、女主生活日常。   一句话简介:七十年代的鸡飞狗跳   立意:幸福生活是奋斗出来的   内容标签:随身空间 古穿今 种田文 年代文   主角:宋渝 ┃ 配角:董长征 ┃ 其它: =========== 第1章 (捉虫) 宋渝抚摸着小腹:我要……   宋渝靠在床头,双手捧着搪瓷杯,小口小口的啜饮着红糖水。   陈桂香坐在床前,她慈母般看着半躺在病床上的女子,额头的绷带缠了好几圈,衬着小脸愈发苍白,娇弱可怜。   她仔细把被子掖紧,捏着嗓子劝道:“宋渝是吧,我比你大,就叫你一声小宋。董长征这个人吧,绝对不可能有花花肠子。小宋你放心好了,他和廖静铁定是清清白白的。”   宋渝仰头饮尽最后一口红糖水,顺势将搪瓷杯递给宋桂香。   陈桂香愣了一下,莫名其妙的接过杯子,放到床头柜。   杯子刚递出去,宋渝就有些后悔,这位可不是自己的丫鬟,可不许再忘记。   她当作没有发觉陈桂香的迟疑,坐直身体,软软的依上她的胳膊,娇笑着说道,“陈大姐,我一见您便觉得亲切。我从小没有母亲,一直渴望有娘疼,就像您这样的。”   宋渝软语娇嗔,眼底却是波澜不惊。   演戏,她是专业的。表哥面前,她是温柔体贴的解语花。舅母面前,她则是蠢笨怯懦的短命鬼。祖母面前,她只能是乖巧懂事的外孙女。呵!   “哎呦呦”。陈桂香搂住宋渝的的肩膀,心疼的不行,“我只生了三个小崽子,天天的气我,皮到不行,还是闺女好!话又说回来,小宋啊,你现在双身子,可得仔细着点。”   说话间,她的嗓门越来越大。   双身子!宋渝不自觉的勾起嘴角,伸出手抚上小腹,眼神温柔似水。真是神奇,那处尚未凸起,却在孕育新的生命。   真好!上辈子她至死都没能把自己嫁掉,更何论拥有亲生骨血。   “砰砰砰”,这是宝宝的心跳声吗?   宝宝你好,我是娘亲   宋渝拂过眼角,泪痣依旧。不怕,我有万顷良田!   她小心护着腹部,缓缓靠回床头,语气羡慕,“多子多福,陈大姐真是好福气呢。”   “哈哈哈。”陈桂香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小宋怪会说话的,还尽说大实话。   “哎呦”!   房门被人撞开,滚进来一个泥人。   董长征被钱团长一脚踹进病房,踉踉跄跄,直冲到床头柜,才将将收住脚。他揉揉屁股,老领导这一脚踹得可真狠!他娘的,不是说做做样子吗?   宋渝嫌弃的捂住鼻子,小拇指微翘。   小媳妇怪好看的!   唔,敢嫌弃老子?   董长征狐疑的抬起胳膊,耸动鼻子在胳肢窝来回嗅闻,只有男人味啊!   宋渝皱着眉转过头去,这个便宜夫君忒粗鲁!   眼见宋渝不豫,陈桂香赶紧给董长征使眼色,这个蠢蛋,枉费她半天口舌。   “董长征。”   “到!”董长征一本正经的立正。   “你媳妇怀孕啦!你要当爹了,高不高兴?”陈桂香抚额,这个男人没救了。   “啥?”董长征眼睛瞪到溜圆,傻子一样盯着陈桂香,指指宋渝,再指指自己。   “噗嗤”,这下,宋渝都忍不住笑了。   她用手背捂嘴,脸颊上笑靥点点。   见陈桂香肯定的点头,董长征顿时嘴角咧到耳朵根。他一把扯下作训帽,边扇风边来回踱步,“老子有儿子了?老子终于要当爹了?哈哈哈!”   “不行。”他一个箭步冲到病床前,伸长手,想碰又不敢,半天憋出来一句,“媳妇你刚刚磕破头,我儿子没事吧?”你,没事吧?   “医生!医生!”他凄厉的惨叫。   病房门打开,一个威严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顺手关紧房门,大声训斥,“董长征,这是医院,你鬼叫鬼叫,是不是皮又痒了?”   转过头,他挤出和蔼的笑容,压低声音说道:“这个,小宋啊。你看这董长征,哪个瞎了眼的姑娘会瞧上他?”他的笑容配着比常人黑两个色度的脸,只觉得惊悚。   他话音未落,便懊恼的挥了挥拳头,一时情急,半天说不出话来。   陈桂香看着丈夫惨不忍睹的表现,长叹了口气,接过话头:“小宋,老钱不是说你!他的意思是董长征绝对踏实可靠,是久经考验的好战士!”   “嗯,我明白您两位的意思。如今我怀了身子,以后,定会好好过日子的。”宋渝抬眸微笑,语气分外真诚。   她因着怀孕整个人柔和下来,橘黄色的阳光下,闪着圣洁的光辉。   这真是个奇怪的世界。女子没有三从四德,可以抛头露面赚钱养家,夫妻之间不睦更是可以和离……哦,离婚。宋渝在记忆里翻找片刻,确定这个世界叫——离婚!   真好!   “九床怎么了?刚刚谁喊的医生?”邵清风风火火闯进病房。   宋渝专心护着小腹,眼皮都没抬。   已经把被子盯出窟窿的董长征,这才回过神来,他讪讪的的摸着后脑勺,站起来不停鞠躬:“邵医生?来来来,您给看看,我儿子没事吧?”   “好你个董长征,这都什么年代了,你居然重男轻女!”她举着文件夹劈头盖脸砸向董长征,“你老婆辛辛苦苦替你怀着孩子,你都不知道关心一句?”   这暴脾气姑娘真讨人喜欢。   宋渝眉眼含笑,瞪了董长征一眼,该!   瞧,这个世界,女人都能打男人。   “邵大夫,麻烦你帮我看一下,宝宝还好吧?”宋渝的声音如出谷黄鹂,淙淙清泉。   是哪个王八蛋说董长征媳妇是泼妇?啧啧,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邵清觉得自己也得到了升华,她咧开嘴露出六颗牙,轻声细语说道,“宋渝,我已经给你做过检查,孩子十一周,非常健康。到是你自己,有些营养不良。就是为了孩子,以后也要好好吃饭。”   “邵大夫,你真是个好人。”宋渝握紧她的手,美目流盼。   邵清已经飘飘欲仙,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妹子,“宋渝,我跟你说,这事只怪廖静,她……”   她拿着笔,无意识的在文件夹上划来划去,欲言又止。   陈桂香则是毫无顾忌,她一拍大腿,左手撑在床上,右手遮在嘴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小宋,我跟你说,这廖静廖护士,是想嫁人想疯了!也难怪,她那个乱七八糟的家哟。董长征这已经是她拦的第七个。”   边说边不屑的比划了个七的手势。   哦,恨嫁!   她懂,她都懂!上辈子,她甚至想过,只要有人肯娶,她就敢嫁!无论如何,总比她十年来寄人篱下的日子好过。   可惜,直到她身死,也没能把自己嫁掉!   宋渝有些惆怅,她眉头微蹙,轻叹一声。   邵清跟着皱眉,心都要碎了,她这是伤到宋渝了?   心碎的还有董长征,他已经盯着宋渝看了半晌。这真的是自己的媳妇?怎么怀了娃跟换了个人似的?她这是给我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她皱个眉毛,我都要心疼半天?   这事不对劲!   不过对于廖静这件事,他问心无愧。既然说到这里,他赶紧挤开邵清,站到床前,拍着胸脯表忠心:“宋渝同志,我是清白的!今天出早操,是廖护士拽着我不放,非要跟我处对象!”   “我这是已经有媳妇的大老爷们,怎么能犯这种原则性错误?我自然一口回绝,可廖护士她不相信啊,扯着我的袖子不放。事情就是这么凑巧,正好今天你到部队来。”   董长征讲的唾沫飞溅,最后还带上了几分委屈。   是的,委屈!   他媳妇天仙似的,就不肯来部队亮亮相,害的大家伙儿都以为他是吹牛皮。   他这么个少有的实诚人,怎么可能吹牛皮?   想到这,董长征扭扭捏捏瞅了一眼宋渝。他媳妇,比天仙还好看!美滋滋。   宋渝被董长征这个小眼神,肉麻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摸着胸口,如西子捧心,“我不怪廖护士,真的。我这次到部队来,是想看看,能不能随军?”   说话间,她漂亮的杏眼里,已经蕴满了水雾。她脑子里关于“宋渝”亲人的消息纷繁芜杂,半天理不出一个头绪。   索性,她只要会哭就行!   眼底泛起泪花,泪珠挂在睫毛,泪珠一滴一滴往下掉……上辈子在长安侯府,她已经把哭技练到满级!   随军?随军!   董长征挥挥拳头,一蹦八丈高!   “随军好啊!”陈桂香一拍巴掌,亮起大嗓门:“小宋啊,你早应该随军。第一,你能离村里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亲人远一点。第二,方便董长征照顾你。小夫妻俩两地分居,总不是长久的事。这下,可算圆满了!”   “哎呀,宋渝你不要哭。你别怕,要是董长征他敢对不起你,我帮你揍他!实在不行,咱换一个?”   邵清真心觉得,宋渝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她要是男人,也愿意娶这样的美娇娘!   宋渝矜持的笑了笑。换一个男人,这主要不错!   “邵清,说话注意点!”董长征不乐意了,他指着邵大夫的鼻子,委屈巴拉的说道,“你怎么能挑拨我们夫妻感情?”   “小渝~我们感情好着呢!是吧?”董长征这大老粗撒的一手好娇!   钱团长按着青筋暴跳的额头,“董长征,好好说话,说人话!”   “小宋,你确定来随军?”他转向宋渝,换上笑脸。   这下,轮到陈桂香按额头了,她算是明白了,这谁带的兵就像谁!她强忍下暴怒,“小宋啊,别听这些男人瞎逼逼!咱今天就定了,随军!老钱,咱家边上不是刚腾出来一栋空屋子嘛。就给小宋住,怎么样?”   怎么样?还能怎么样?   老钱瑟缩着撇撇嘴。老娘们都发话了,他敢有意见?夫纲不振,雄风不在啊!   “那里好!谢谢嫂子。团长,屋子里是不是应该配点家具?再不济,也应该发点粮食!”   董长征觍着脸凑到老钱身边,厚着脸皮要这样那。他算是看明白了,这钱团长,也得听家里娘们的。   宋渝抚上小腹,随军,这只是第一步。就算为了宝宝,那些人夺走的,我都会替你讨回来。 第2章 宋渝冷笑,钱要你心甘情愿给。……   宋渝护着小腹,老佛爷般走在前头。医院里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怪味,她捂着鼻子,强烈要求出院。   董长征母鸡护崽似的张开双臂,生怕自己媳妇,还有她肚子里的小崽子,有个三长两短。   他愁的不行,这部队医院离家属区,足足有一千米!他媳妇揣着娃呢,那能受累?   邵清拎着网兜,把宋渝两口子送到医院大门口。她把网兜递给董长征,里面一股脑放着麦乳精,奶粉,红糖,还有三个苹果!   邵清拉着宋渝的手,满脸不舍,“小渝,网兜里的营养品你记得吃。记住,是你一个人吃。满三个月,再来医院复查!”   她站在台阶上,留恋的挥着手。   宋渝轻笑,这个姑娘真热情。转过身,她顺势把手搭在董长征黝黑的手腕。   又忘了!   都怪董长征点头哈腰这姿势,像极了皇后身边的福公公。   宋渝嗔了董长征一眼,垂眸哂笑,就当过一把皇后娘娘的瘾吧。   媳妇雪□□嫩的小手搭在他的手腕,还对他抛了个媚眼!董长征幸福的快要晕厥。   他就说嘛,他和媳妇感情好着呢!   将错就错,宋渝搭着董长征的手腕,缓步前行。话说,这家属区在哪呢?   出了医院大门,就是一条两边栽满银杏树的水泥路。初秋时节,树叶斑斓,黄的,绿的,红的……映的这个山沟沟里的军营,多了几分诗情画意。   小路西边,是宽阔的训练场,穿着绿军装的士兵齐刷刷的踢着正步。几个熟悉的,已经扯着嗓子大吼,“哟,董营长!这是妹子探亲来了?”   “哈哈哈”!训练的士兵人仰马翻。   俗话说,当兵整三年,母猪赛貂蝉。他们团驻扎在山沟沟里,跟外界几乎失联。团里的军医,护士,文艺兵,加上军嫂,他们人头不要太熟。   这个漂亮妹子,一看就是新来的!莫不是,他们的春天要到了?   董长征手下几个光棍连长,已经甩下队伍,用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着老营长冲过来。狼多肉少,媳妇是要靠抢的!   董长征努力张开双臂,试图拦截这些个红了眼的狼崽子。他皮糙肉厚,剐了蹭了无所谓。可他媳妇不行,多给这些臭男人看一眼都是损失!   “刹车,刹车!告诉你们,不是我妹子。这是我媳妇,媳妇!”董长征眉飞色舞的嚷嚷。   “嗷嗷嗷”!少男心碎了一地。   已经跑近的几个老光棍,勾肩搭背把董长征挟持到一边。“噼里啪啦”,进行了一次亲切友好的会晤。   这个妹子就是天仙!奈何花落董长征。刚刚揍得轻了!   宋渝站在一棵银杏树下,捂着嘴笑个不停。她从未见过这许多的男子,更何况这样生动有趣的场景。   大庆朝等级森严,壁垒林立。她最远无非到白云观打谯,或是广福寺祈福。这样自由自在的日子,她一日也未曾过得。   真好!   董长征揉着肚子,骂骂咧咧往回走。银杏树下的天仙,脸上在笑,眼里有一丝哀伤。   这还了得!   他加快脚步,顺手捡起网兜,搂住天仙媳妇的肩膀,把天仙拽回人间。   “走,咱们回家!”董长征像得胜的雄鸡,昂首挺胸朝家属区走去。   沿着水泥路到底,是一垄垄整齐的菜地。菜地后面就是家属区,都是独门独院的三间红砖房。   宋渝刚刚走到菜畦边,不知哪个犄角旮旯蹿出了一个老太太,拦住了她的脚步。   她穿着破旧的夹袄,瘦削的脸上显出几分刻薄,嗓子更是又尖又利,“哟,我说谁呢!原来是董营长两口子啊。这□□的就搂搂抱抱,还要不要脸?”   “大娘,你哪位?”   ……   这时,从东边第一间走出来一个绾着发髻的中年妇女。她面带愁苦,弯着腰道歉,“董营长,别怪我婆婆,要怪你就怪我吧。”   她拿衣袖抹着眼泪,看着宋渝的额头,支支吾吾说道,“这宋渝不是没事吗?赔钱就算了吧。我们一家七口,就靠着老廖和小静的工资过活,日子艰难啊。”   “大嫂,你又是哪位?”   ……   “这是廖护士的奶奶和娘。”   董长征放下搂着媳妇的手,笑得浑身打颤。他媳妇就是个天才!这廖家婆媳俩,在家属区里称王称霸这么多年,今天居然吃瘪了?   宋渝无辜的瞪了董长征一眼。她懒得去翻记忆,对付这种人,分分钟的事。   “怎么了?怎么了?谁敢欺负我家小宋,老娘要你好看!”陈桂香围着围裙,风风火火从后排跑出来。   宋渝娇娇弱弱往背后一倒,一手抚上小腹,要哭不哭的说道:“廖嫂子,我不要你的赔偿款,真的!只求你俩放过我,放过我的孩子吧!”   背后的胸膛宽阔滚烫,沉稳如山。宋渝垂下头,一阵恍惚。   她身后已经没有相依为命整十年的锦绣,她已经不是长安侯府的表小姐,她是宋渝,是董长征的媳妇!   前世种种,她要好生隐藏,直至忘却。   “什么?”陈桂香撸起袖子,指着老廖家的破口大骂:“把眼泪擦擦,收起你这一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十块钱,一分也不能少,你不赔也得赔。要不然,我这就去找老廖,当着全团的面,看他怎么说!”   这宋渝怎么搭上了团长婆娘?   张美云抬起头来,眼眶里一丝水汽也无。她咬着牙,摸摸索索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纸币。   陈桂香一把抓过纸币,沾了口唾沫,当场数了起来。一分,两分,一毛,五毛……她数了两遍,费了不少口水,还是只有三块六毛四分。   她一张张把纸币捋直,两手食指交叉,似笑非笑的盯着张美云。   张美云是真的想哭了,她家是真穷!她把上衣口袋翻过来,里面空空如也。   陈桂香不死心,又转头看向老廖他娘。老太太双手往腹部一搭,昂着头,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架势。   “算了,这钱我不要!嫂子,我只要廖护士当着全团指战员的面,亲口对我道歉就好,钱不钱的没有关系。”   宋渝依偎在董长征身上,眼眶通红,柔弱又坚强。   嗐!道歉值几个钱?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怎么有这么傻的闺女!陈桂香拍着大腿,懊恼不已。   道歉?当着全团的面?   不不不,老廖那么好面子,要是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女儿做出这种事,他不要活活气死?   张美云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了,她哆哆嗦嗦把手伸进裤兜。好一会,她才又掏出一大把纸币。   陈桂香也是气的不行,这人怎么能这么坏呢?她要是再相信她们婆媳俩,就是个棒槌!   董长征惊讶的看着事情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他低下头,看向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媳妇。   她额头的纱布已经解开,留下一个青紫的痕迹,衬的小脸越发的苍白可怜。她微蹙着眉尖,左眼角的泪痣都染上轻愁。   看来,只是凑巧而已。董长征苦笑,自己这是草木皆兵了。   张美云把钱递到陈桂香面前,委屈巴巴的说道,“陈姐,这是我家这个星期的生活费,再没有了。”   宋渝,你给我等着!   “不,这钱我不能要!廖大嫂把生活费都给了我,她们一家怎么办?我们虽然日子也不宽裕,但名誉大于一切,我只要道歉就行了。”   宋渝手指拂过眼角,心里毫无波澜,钱当然是要的,但必须你心甘情愿给!   张美云眼前一黑,这宋渝太狠了,“小宋,这钱是我自愿给的,你一定要收下,不收我跟你着急。今天是廖静做的不对,请你们谅解。”   这可稀奇了。张美云居然主动赔钱?陈桂香掐了把大腿,疼!   见好就收。宋渝站直了身体,轻轻扯了扯董长征的衣袖,看着他的眼神满是信赖:“董长征,要不我们还是接下这个钱吧,我看廖大嫂也是诚心诚意。道歉,就算了吧,小姑娘家家的,也不容易。”   董长征捏着一沓纸币,走路像踩在棉花上。他居然从廖家婆媳手里拿到钱了?还是廖嫂主动塞他手里。玄幻!   家属区不大,分给他俩的院子在最后一排,比别人了多了一圈半人高的土墙,几个年轻的小兵正在卖力打扫。   “听说是董营长的妹子来探亲。”   “雪□□嫩老漂亮了,吸溜!”   “嗐,最新版本,那是董营长媳妇!媳妇!”   “啥”!   “咳咳咳。叫嫂子!”   董长征双手叉腰,黑着脸强调。   “嫂子好。”齐刷刷心碎的声音。   “一群小兔崽子。”董长征骂骂咧咧,回过头来则是一脸谄媚,“媳妇你走了这么久,累不累?渴不渴?我儿子乖不乖?”   陈桂香欣慰的拍了一下手掌,这小夫妻和和美美,多好。   哎呀,三个熊孩子要回家吃晚饭了!她拍拍屁股,慌里慌张朝自家跑去。   宋渝被董长征安置到一张藤椅上,他傻笑着抱出一床棉被,仔仔细细把天仙媳妇裹好。   山里的夜,凉的贼快。   宋渝悠闲的靠着椅背,看着这个粗鄙的男人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忙得不亦乐乎。她眼神柔和,脸上不自觉的带出笑意。   前世,长安侯府的嫡长女百里红妆,可她那人人称赞的婚姻又如何呢?还不是姨娘通房成群。成亲不过三载,大表姐便成了死鱼眼睛。何苦来哉!   现在她这个便宜夫君,虽然是个没有品级的小军官,又穷又寒碜,但胜在一片赤城。   宋渝不禁感叹,这样一心一意的夫君,想是姊妹们都愿意嫁。   这个夫君,且看看吧。   日子清苦又何妨,她有万顷良田!   她素手拂过泪痣,一模一样的位置,一模一样的颜色,必不是巧合。   大庆朝盛传,会稽宋家有良田万顷,世人谁不艳羡。   宋渝冷笑,万顷良田是真,不过却藏在仙家的芥子空间里。宋家有个修仙的老祖宗,她亲手炼成空间,世代相传。   宋家是成也空间败也空间。至于她能磕磕绊绊活到成年,应该要归功于他们遍寻不着。   如今,空间随她一起来到异世,有万顷良田在手,她有何惧! 第3章 宋渝踹了董长征一脚,我和儿子……   昏黄的灯光下,宋渝坐在饭桌前,盯着碗里的三个白水蛋,发愁。   董长征坐在对面,他稀里呼噜的往嘴里扒拉着面条。今天忙了一整天,饿惨了。   宋渝猫儿样的杏眼瞪得溜圆,吃惊的看着脸盆似的大碗里,糊烂的面条在急速减少。   董长征吃的兴起,他端起大碗,连汤带水往嘴里倒。部队吃饭就这样,下筷子慢一点,就只剩菜汤。   他满足的打了个饱嗝,抹抹嘴,惊讶道:“媳妇,你怎么不吃,光看我做什么?”   说着,他黝黑的脸上露出可疑的红云,羞答答的瞅了一眼宋渝。   媳妇太爱他了,愁人!   “董长征,你只吃面条,营养不够吧?来,我分你一个鸡蛋。”宋渝捏着勺子,愉快的做出了决定。   他娘的,他董长征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有人分他鸡蛋!他眼眶通红,“噔噔噔”挤到宋渝一边,把脑袋靠在媳妇的肩膀,小鸟依人般蹭了蹭。   汗味掺杂着洗衣粉的味道扑鼻而来,还有董长征呼吸之间的热气喷到她的脖颈,烫得宋渝身子发软。   她从未与男子这般接近!   宋渝伸出一根手指,点着董长征的额头,娇嗔:“哎呀,好沉!董长征你快起来,鸡蛋要凉了,不要饿着你儿子。”   儿子不能饿着,媳妇更加不能!   董长征按下蠢蠢欲动的心,在媳妇香喷喷的脖子边深吸一口,这才恋恋不舍的坐直了身体。   “你先吃,剩下的归我。”董长征大大咧咧说道。   宋渝翘着兰花指,小口小口的吃着鸡蛋。从记忆里得知,这个年代鸡蛋都是营养品,难怪董长征刚刚这么激动。   董长征撑着下巴,看着宋渝,“嘿嘿嘿”不停的傻笑。媳妇翘着小拇指,真好看!媳妇小口吃东西,真斯文!   今天媳妇真漂亮!   宋渝今天打扮的很漂亮。浅蓝色的的确良衬衫,焦糖色的小圆领外套,齐肩的短发,左耳边夹了一枚黑色的发卡,露出白玉般的耳朵。   董长征看得痴了。我他娘真是个天才!居然抢到了这么天仙似的媳妇。岳父大人你在地下安心吧,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宋渝,我自己也不行!   “我吃好了。”宋渝为了宝宝,硬生生吃下两个鸡蛋。她把碗推到董长征一边,轻轻揉着肚子,“董长征,我和宝宝都吃不下了。”   董长征接过碗,皱着眉头发愁,媳妇胃口忒小!他舀起一勺蛋汤,递到宋渝嘴边,放软声音哄道:“宋渝,好媳妇,再喝一口汤,好不好?”   宋渝愣了下,她多久没有被哄了?似乎是爹娘过世以后,就再没人把她当孩童了。   她鬼使神差般张开嘴,温热的蛋汤顺着喉咙往五脏六腑流淌,人间至味!   见媳妇如此乖巧,董长征美的冒泡。他似乎get到了投喂的乐趣,舀起第二勺。   宋渝抿着唇,坚决揺头。   董长征遗憾的收回手,把勺子含进嘴里舔了舔,真他娘甜!   “吱啦”,宋渝单手护着小腹,从长凳上站了起来。她满脸通红的啐了董长征一口,扭腰离开饭桌。   这个董长征,忒没脸没皮!   “嘿嘿嘿”,董长征笑得猥琐,娃都揣上了,害羞啥呀!他端起碗,囫囵吞枣把鸡蛋咽到肚子里。   “吧嗒吧嗒”,他狐疑的咂咂嘴,这鸡蛋怎么不香呢?还没有刚才的蛋汤美味,奇了怪了。   宋渝坐在床沿,用手背给自己滚烫的脸颊降温。她有些发愁,她从未住过这么破旧简陋的房间。   屋子只是粗略打扫,房间里空荡荡的。她坐着的木床紧靠北墙,床边是一个三门衣柜,衣柜中间是一整面的镜子,照的人纤毫毕现。南边是磨砂的玻璃窗,窗下摆着一张写字台。   发光的灯泡,全身的衣镜,玻璃……这些大庆朝闻所未闻的稀罕物件,在这贫穷的异世到是寻常可见。稀奇!   宋渝忍不住站到镜子前,笑盈盈看向镜中的女子。镜中的女子眉眼间含着轻愁,皮肤有些粗糙。不过相比她前世的弱不胜衣,则依旧健康许多。   董长征端着脚盆进来,看见的就是媳妇在穿衣镜前“搔首弄姿”。“两个”媳妇,双倍的视觉冲击,他有些微醺。   “嘿嘿嘿,媳妇,别照了,你漂亮到一塌糊涂。”他傻笑着把脚盆放地上,然后殷勤的搀着宋渝的胳膊,絮絮叨叨,“媳妇,今天你忙了一天,辛苦了。我烧了热水,烫烫脚吧。”   若不是他满眼的真诚,宋渝都要怀疑他说的是反话了。   烫脚,也成。   宋渝坐到床沿,弯下腰准备除去足衣。刚要动作,就发现董长征正直愣愣的盯着自己。这如何使得!   她羞红了脸,垂眸咳嗽提醒。   该退下了!   董长征直愣愣的盯着媳妇,见她咳咳,立时领会了领导的意图。他两眼放光,迈步来到床前,单膝跪地,双手捉起宋渝的小脚。   “你干什么呢?”宋渝又羞又怒的缩了缩脚,惊慌失措间声音都带上了颤抖。   董长征咽了咽口水,他头也不抬,闷声说道,“媳,媳妇,我给你洗脚。”说着,他不容置疑的抓着宋渝的小腿,一手脱下她的尼龙洋袜,纤细雪白的玉足就这样落到了他粗砾的掌心。   他娘的!要不是他单膝跪地,铁定腿软倒地。要他老命了!   宋渝挣不开钳制,只得红着脸侧过身去。   夫君跪地给她洗脚,她怎能不感动,只是这太过私密太让她羞怯。他黝黑粗糙的大手,把着她精致白嫩的小脚,明明不搭,却又异常和谐。   泡在温度适宜的热水中,宋渝舒服的叹口气。她只感觉一天的疲惫顿消,心也渐渐安稳下来。   这个便宜夫君,还是不错的?   乐呵呵的给媳妇洗完脚,董长征哼着小曲拉来椅子,三下五除二脱掉臭烘烘的袜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塞到裤子口袋。   他把自己的大脚沉进脚盆,和媳妇共用一盆水,应该能沾染一点香气。他双脚在盆里上下搓动,不一会功夫,水便像泥浆一样混浊不堪。   董长征讪笑着把脚搭在盆沿,等水滴的差不多了,就抬起脚在裤腿上胡乱擦一把,完事!   军人嘛,摸爬滚打一整天,脏才是正常的。他趿拉着解放鞋,端着脚盆出了房间。灶间还焐着热水,他浑身又是汗又是土,怎么着也得洗个战斗澡吧。   看董长征出门,宋渝这才长舒一口气。她迅速解开外套,脱下罩裤,麻利的钻进被窝。   盖上被子,宋渝靠着墙壁,反着手,着急想把裹了一天的文胸解开。搭扣似乎跟她作对,越心急越解不开,宋渝气红了脸。   董长征拎着一桶温水,从头到脚把自己刷了一遍,也不过只用了三分钟。他把脏衣服顺手洗完,套上平脚短裤就想进屋。走到房间门口脚步一顿,他媳妇娇滴滴羞答答,随手又摸了件白背心。   打开门,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让他喷鼻血的场景。他天仙般的媳妇脸蛋红扑扑的,露出一截细腰,正反着手解胸罩。见他进门,她要哭不哭的别过头,缩回手想要拉上被子遮住自己。   “董长征,你,你别过来!”被子里传出宋渝闷闷的声音,似娇似嗔。   董长征哪里忍得住,这可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媳妇!他两眼冒火,呼吸不稳,一个箭步蹿到床上,连着被子一把搂住媳妇。   “宋渝,小渝,好媳妇!我来帮你解胸罩,好不好?”   不等宋渝答复,他搂紧怀里的娇人儿,双手伸到她背后,掀起衬衫,露出羊脂美玉般的大片肌肤。   粗糙的大手在她背上来回游移抚摸,带起一片片的战栗。大掌所到之处,那里便滚烫灼人,肌肤泛起暧昧的粉色。   宋渝紧闭双眸,眼角嗪着泪花,手指拽紧被角。眼前一片漆黑,背上的触感却更加明显,粗糙的大掌在她背上肆意妄为,勾起浑身的酥麻战栗。   董长征在媳妇背上过了把手瘾,好半晌才舍得把手伸到搭扣。他看得真真切切,搭扣一下便解开。   董长征憋了一肚子邪火,他咬紧后牙槽,用尽所有的毅力,才把衬衫拉下。媳妇娇着呢!   “小渝,你现在怀着娃,这次我放过你。等娃出来,你给我等着!”他咬牙切齿般在媳妇脖颈边耳语。   宋渝莫名的相信了董长征的话语,她放下心来,至少怀孕这段时间,她是安全的。她温柔的抚上小腹,这里揣着的是免死金牌呢!   她初到异世,虽然这个便宜夫君她不算讨厌,但这么快便要同房,她断不能接受。   想到孩子,她壮了胆,偷偷从被窝里探出脚来,想踹这苟男人一脚。可惜,她高估了自己的力气,低估了男人的不要脸。   这一脚,董长征跟挠痒痒似的,反而全身舒。他捉住小脚,“叭”,低下头狠狠亲了一口!   宋渝慌乱的挣扎起来,带着哭腔说道,“董长征,你干什么?脏死了!”   “脏?怎么可能!我媳妇哪哪都是香喷喷的。乖,睡吧,别再勾我。”董长征把微凉的小脚塞进被窝,他压抑着自己汹涌的情潮,声音暗哑。   宋渝乖乖躺好,把被子裹紧盖过头顶,一动再不敢动!   “董长征,我和宝宝都喜欢一个人睡。”宋渝怯生生的提要求。   这是吃定我了?董长征神色变幻,略一沉吟,他爽快的答应了媳妇的这个无理要求。   “成,我答应你。赶紧睡吧,我等你睡着再离开。”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宋渝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她安心的闭上眼睛,很快便沉沉睡去。   董长征熄了灯,穿着短款背心在床前站了良久。窗外月光清幽,他视力极好,床上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   不一会,媳妇便沉下呼吸,想是入睡。他纹丝不动,仿佛和黑夜融为一体。又过了片刻,媳妇呼吸越发平稳规律,这才是真的睡着了。   董长征眉飞色舞的蹦了几下,他把自己搓暖和,这才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呲溜”,一下便钻进了温暖馨香的被窝。   搂紧娇滴滴的媳妇,董长征满足的闭上眼睛。嘿嘿,他可是自学过三十六计的,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他娘的,他真是个天才!   跟他斗,媳妇嫩着呢! 第4章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天蒙蒙亮,宋渝被整齐划一的早操号子闹醒。山沟沟里的军营,醒的特别早。   她赖在被窝里,朦胧着双眼,迷迷糊糊娇声唤道:“锦绣,我要喝水。”   董长征出完早操,顶着汗蒸蒸的脑袋,往食堂飞奔。   “这老小子,蹿的比兔子还快!”张副营长在脸上抹了一把汗,往地上狠狠一甩。   “哼,要是我有这么漂亮的媳妇,跑的肯定比老董快!”马连长双手用力一撑,就坐到了双杠上。   “董营长不行,这媳妇随军了,他居然还有力气出早操?这没有腿软就不是真汉子!”   早餐的号声响起,杂乱的列队声,整齐的脚步声,热烈的斗歌声……整个军营盘踞在山沟沟里,焕发出蓬勃的生机。   董长征满头大汗,端着早饭兴冲冲赶回家去。家,一个多么美妙的字眼!平日里他无数次路过红砖房,都只是淡漠的略扫一眼,关他屁事。   嘿嘿嘿,今天不同往日,他边跑早操边瞅着红砖房。在那里他有了一个家,家里住着他的娇媳妇。啧啧,连廖老婆子他看着都觉得顺眼许多。   他用胯顶开房门,正好听到媳妇软糯的嘟哝声。声音娇软迷糊,他听不真切,想是刚刚醒来。   董长征把早饭摆到桌上,又拎起铁壳热水瓶,往脸盆里倒热水,大手搅和一下,微烫。他满意的点头,然后利索的挤好牙膏,这才蹑手蹑脚走进房间。   “媳妇,你刚刚说啥?我正巧进门,没听清楚。”   董长征见媳妇果然是刚醒,她呆愣愣的望着屋顶,杏儿眼里水雾迷蒙。他坐到床沿,手指拂过宋渝的留海,低下头在她颊边嘬了一口。   浓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宋渝不由的软了身子,脸颊娇艳。她嗔了便宜夫君一眼,声音带着初醒的暗哑,“我还能说什么?我就说,董长征,我想喝水!你儿子和我都渴的不行。”   这个男人看着粗鲁,却又心细如发,她必须和前世彻底割裂!   董长征嘿嘿一笑,他半揉半抱着宋渝起身,色迷迷的凑近她的脖颈,“小渝,昨晚我帮你脱掉胸罩,今早就应该由我来穿!”   嗐,昨晚他抱紧媳妇立马就打起了呼噜,巨亏。   “不要!”宋渝一秒清醒,她瞪圆眼睛,慌乱的抱紧自己,生怕这个没脸没皮的男人又对自己动手动脚。   “我自己会穿,你,你赶紧出去吃早饭吧。我马上就好,真的。”为了增加可信度,宋渝还用力的点了点头。   媳妇实在不愿意,董长征砸砸嘴,遗憾的松开手。他今天已经偷了个香,惹毛媳妇可不是明智之举。   “我先出去洗漱,媳妇你动作快点,早饭已经打好,要凉了。”   房门关上,宋渝躲在被子里松了口气。便宜夫君存在感实在太强,她有些招架不住。   上辈子,她见过的都是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这种没脸没皮、没羞没臊的糙汉子,她第一次遇到!   宋渝不敢拖延,把自己拾掇干净,推门出去。   董长征手脚麻利,他早已经洗漱完毕,正在盛粥。见媳妇出来,他放下勺子,热情的招呼,“今天我打了小米粥,这个养人,媳妇你要多喝一碗。邵清不是说了,你有一点营养不良,可不能挑食。”   宋渝是被人伺候惯的,她脸上带出几分笑意,按着记忆,刷牙洗脸。牙膏已经挤好,水温正是适宜。便宜夫君这般妥帖周到,她不禁有些动容。   都不用翻找记忆,她也知道,一个男子能做到这般,哪怕只是为了腹中孩子,也很是难得了。   粥是熬的粘稠的小米粥,自然清甜,宋渝轻轻搅动,小口品尝。她捏了捏口袋,有些踌躇,“董长征,你帮我看看,这个证明管用不?”   董长征把黏在蛋白的碎蛋壳细心的捡干净,这才把鸡蛋送到媳妇嘴边,“小渝,乖,吃口鸡蛋。证明的事,吃完早饭再说。你如今可是双身子,我儿子哪能饿着?”   宋渝本就有心事,听董长征儿子长儿子短的,怒上心头,她气鼓鼓的推开鸡蛋,乜了他一眼:“不要!你媳妇不想吃鸡蛋,怎么办?”   “脾气恁大,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说着,董长征把鸡蛋放进媳妇的粥碗,搂紧宋渝低头就寻她的唇。   反了天了!他一大老爷们,还治不了娇滴滴的小媳妇?   “不要,董长征你放开我。”宋渝的挣扎,在董长征看来就是蚍蜉撼树。   况且,董长征刚得了趣,哪肯轻易放手。他一手搂紧媳妇的细腰,一手托在她的脖颈处,只嘬了几口,媳妇便瘫软在他怀里。   搂紧娇软如一滩水的媳妇,董长征的亲吻胡乱又热烈。眉心,额头,鼻尖……唇齿之间,更是气息交融,不分彼此。   宋渝找了个空隙,使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开董长征。这个臭男人,真真是岂有此理!   董长征见时间差不多,这才让媳妇一把推开。他见宋渝眼里泛着迷蒙的桃花水,两颊绯红,嘴唇更是娇艳欲滴,真真是活色生香!   看,这不老实了?他真是个天才!   稀饭已经凉透,董长征哼着小曲,屁颠颠的跑进厨房,媳妇可不能吃凉的。等待的功夫,他自己则是把白馒头从中间撕开,填满咸菜疙瘩,三口两口便吞下了肚。   他拍拍被糊弄饱的肚皮,遗憾的想到,今天估计不会有爱的鸡蛋了。不过,他满足的咂咂嘴,这波血赚!   宋渝坐在长凳上,茫然的摸着被吮的发麻的嘴唇,被便宜夫君的无耻惊着了。居然□□就亲上了?不对。居然就亲上了!也不对……   她脑子里一片浆糊,这事远远超出她的认知。上辈子,年少无知、情窦初开的她,也曾偷偷摸摸看过一些淫词艳曲。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   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   ……   只这些,便让小姑娘家家羞的半天不敢见人。哪知道,到了异世方第二日,便宜夫君就搂着她亲吻。   这也,这也……   宋渝一时情急,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词来骂人。她从记忆里得知,这夫妻之间,榻上要做的事,比刚刚的亲吻还要羞耻百倍,千倍。   宋渝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脸红的似要烧着,“噌”的站了起来,手却无意识的护着小腹。   她恍然大悟,还好,还好,她肚子里已经有了宝宝。这可真真是免死金牌!离宝宝出生,还有八个月的时间,这个便宜夫君,再看看吧。   实在不行,就像邵大夫说的,换一个呗!   哼着小曲的董长征不知道,他在媳妇心里,从还行变成了再说。此时的他,正热情高涨,端着热好的稀饭,准备投喂娇媳妇。   “媳妇,早饭来啦!我就热了这么一口,可不许剩下。”他虎着脸,努力维持一家之主的权威。   小米粥、鸡蛋、还有白馒头,在七十年代,这已经是相当丰盛的早餐了。起床后折腾了好一会,宋渝已经饥肠辘辘。她没有矫情,坐回凳子吃了起来。   董长征识趣的坐到另一边,拿出刚刚顺手摸来的证明,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证明!宋渝一摸口袋,果然里面空空如也。她撇了撇嘴,懊恼的别过头去,对这黑脸大汉她只能眼不见为净!   嘿嘿嘿,董长征摸着脑袋讪笑。媳妇真生气了,他得花力气哄哄。   “小渝,这是教育局开的顶替证明。岳父生前是有正式编制的教师,按照现有规定,他的工作可以有亲人顶替。”   他皱着眉头,把纸张翻来覆去,满腹狐疑,“怎么回事?这证明这么珍贵,怎么弄的皱巴巴的?”   宋渝早就翻阅过这段记忆,“她”匆匆赶到部队,就是为了这张证明。闻言,她放下调羹,只一秒钟,晶莹的泪珠便挂在了睫毛上,“董长征,这张证明,是我从宋琴手里抢来的!”   “她又欺负你?”董长征炸毛。   “她私藏了这张证明,在村子里显摆时被我发现。争抢之间才把证明弄的皱巴巴的,应该不影响吧?”宋渝有些担心,编制应该是个好东西。   董长征把证明逐字逐句又看了一遍,“没事,字迹没有模糊,图章依旧清楚。小渝,你确定,你要做老师?”   说起正事,董长征严肃起来,到有些人模狗样。   宋渝肯定的点点头。这个世界,女子能够跟男子一样,随意出门,赚钱养家,她好生向往。   “我个人建议,你就去我们团的附属小学报道。那里离家属区很近,也就五分钟脚程。不然,你怀着娃,我怎么放心的下!”   “小渝,听我一句全劝。长辈嘛,是应该尊重,但也要分人。你那个奶啊,不是我说话难听,他娘的,她比廖老婆子更讨厌!你可不要再被她忽悠,傻乎乎把证明交给宋琴。”   董长征是苦口婆心,为媳妇操碎了心。   看来她奶的可恶,已经是深入人心。有了董长征这话,以后她怎么对待她奶,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这个便宜夫君还是有点用的。   宋渝含笑点头,乖巧无比,“好的,董长征,以后我都听你的。我等下就去小学报道,这样证明就谁都抢不走。”   他娘的,媳妇又勾他! 第5章 “砰”。华校长在接收……   “砰”。   华校长在接收证明上敲下红章,宋渝的工作就算落实了。   宋渝双手接过新的证明,她捏着薄薄的纸张,弯腰致谢,“谢谢华校长,我很期待与您共事。嗯,我什么都不懂,还需要您多多指教。”   宋渝笑容温暖,态度诚恳,先礼后兵是她的一贯作风。   可惜,在华红梅眼里,这些都是挑衅。她专心致志,把图章多余的印泥擦掉,然后仔细的收进铁盒子,盖紧。   “宋渝是吧,你可真是赶巧了。要是再晚一天,我就录用廖霞当我们学校的代课老师了。”   她把铁盒子塞进抽屉,“咔哒”,落锁。抬起头,她又笑眯眯的说道,“宋渝,你可能不知道,这廖霞家,条件太艰苦了,没想到……宋渝,你是不是走了什么后门?”   “原来我的顶替证明,是走后门吗?”宋渝掏出证明,泫然欲泣:“那我要去找教育局,找县政府,总不能让华校长担这个责任。”   “不是。”华校长皱眉,这个宋渝是故意的吧?她深吸一口气,这才压住火气,“宋渝,宋老师,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说,廖霞比你更需要这份工作。”   “原来工作是谁需要就给谁的吗?那华校长,你怎么不把工作让给廖霞?”宋渝轻声细语,做恍然大悟状。   “凭啥!”华红梅掐尖嗓子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她便后悔,这宋渝怎么这么难缠?   是哪个王八蛋说董长征媳妇是包子?啧啧,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哐当”!   这是校门被踹开的声音。   华红梅头痛欲裂,这群捣蛋分子进校了。她捏着“砰砰砰”直跳的眉心,这不正好吗?   “宋老师,明天开始,你六点五十准时到校,接手五年级的语文课。”华红梅摆起了校长派头,摆摆手,让宋渝离开。   离开学校办公室,宋渝觉得空气都清爽了许多。一个小小的学堂,恁多事。   徐大奎带头跨进校门,他双手插在裤兜,脖子上吊着军绿色的书包,走路一摇三晃。   今天是礼拜一,上课,不可能的!显摆,还是可以滴。   钱家强,看看,书包在老子脖子上挂着呢!   学校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趣,徐大奎高抬着下巴,露出睥睨天下的神态。   “你们见到老师,都不要打招呼吗?”宋渝难得板起脸,前世今生,尊师重教都深入她的骨髓。   自带的bgm被人掐断,徐大奎火冒三丈。他撸高袖子,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挑衅本老大?   袖子撸到一半,徐大奎突然面红耳赤。那谁谁谁,学校怎么有来了个这么漂亮的女老师!   十六岁的徐大奎,身高已近一八零,下巴冒出浓密的青茬,活脱脱一个青年人。咳咳,他也偷窥过几对野鸳鸯,幻想过自己要娶的媳妇。以前他一直云里雾里,直到此刻,他悟了。   对,就是这样的!这女老师哪哪哪都长在他心口上,漂亮、温柔、娇滴滴!   想到这里,徐大奎心甘情愿的弯下腰,张着公鸭嗓子说道,“老师好!”   带头大哥这是被人换了?   徐伟大努力睁开小眼睛,挪动脚步跟宋杰会晤。没挪两步,哼哈二将便碰头了。他俩你瞪我我瞪你,弄不明白老大这是搞什么名堂?   奈何小弟不给力啊!徐大奎转过头去,眼神凶狠。怎么滴?老大的话都敢不听了?   这才是老大嘛!老大肯定是在搞什么新阴谋!小弟们回过神来,哼哼哈哈跟着弯腰,怪腔怪调的“老师好”此起彼伏。   孺子可教也!宋渝欣慰的笑了。都是好孩子,肯定是华校长毁人不倦。   “同学们好,我是学校新来的老师,教五年级语文课,希望明天能在教室里看见诸位同学。”   说完,宋渝袅袅走出校门。   “走,家去。明天来上课,一个不许拉。听到没!”徐大奎心花怒放,他把书包拽下,高举着不停的挥舞。临走,他还恶狠狠的瞪了华红梅一眼。   办公室窗户“啪”的关上,华校长缩回脑袋。她大惑不解,这宋渝会法术不成,居然连徐大奎这个小王八羔子都驯服了?   宋渝沉浸在初为人师的喜悦中,脚步轻快。上辈子,楚夫子最爱捉她差池。时间一久才明白,她学的好是错,学的不好更是错!   哼!宋渝愉快的皱了皱鼻子。如今,她也当上夫子啦!她定是个因人施教,爱徒如子的好好夫子。   “小渝!”   这个声音——深情、隐忍、嘶哑。   宋渝抬起头来,前面的松树林边上,站着一个身着中山装的年青男子。   她一秒进入状态,她眼眶慢慢变红,往前疾驰几步。她眼里的痴藏都藏不住,侧过头,她又一步一步往后退。   “庆恩哥,你不该来找我的。”宋渝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熄灭。她失魂落魄般转过身去,留下无尽的感伤:“你,只能是我的妹夫!”   哎呦,这中分头好生奇怪!   宋渝双肩不停的抖动,忍笑忍的好辛苦。   小渝这是哭了吧?陆庆恩颓唐的垂下头颅。终究,他还是辜负了小渝的一腔深情。他摸着胸口,那里有丝丝缕缕的疼,不烈,却又连绵不断。   “小渝,我是来请求你的原谅的。我知道,我们不值得你原谅。但是,你把怒气撒到我的身上,好吗?”   既然知道你们不值得原谅,那你出现在我面前干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宋渝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   “我只恨我们无缘。如今,我已嫁人,再不会与你纠缠。你也应该收收心,全心全意对待宋琴。”   陆庆恩长吁短叹,仿佛宋渝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小渝,做人要正直。你把从小琴手里抢过去的证明,还给她吧。”   “可是,我为什么要还给宋琴?那证明本来就是我的呀。”宋渝冷笑,果然。   陆庆恩语塞,他当然知道是宋渝的。但这顶替证明,只要亲属都可以。如果宋琴拿到证明,成为正式编制,那他们的婚期还会远吗?   宋渝这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候不应该主动把证明交给他吗?陆庆恩有丝不悦。   他的口气严厉起来:“宋奶奶说了,她已经把证明交给了宋琴。宋渝,你要懂事,不要惹宋奶奶生气。”   宋渝倏的转过身去,双眼喷出怒火,认真的盯着这个青年。   傻姑娘,你看清楚了吗?这个男人,他的心里没有你!哪怕一丝一毫都没有。他看似深情款款的来看你,实则是为了宋琴!傻姑娘,你该死心了。   “陆庆恩,我家的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她宋琴都没有脸,来向我讨要证明,你怎么敢!你以为你是谁!”   宋渝步步紧逼,指着陆庆恩大骂。   陆庆恩步步后退,冒着怒火的宋渝脸颊通红,美的不可方物!他呆住了,宋渝居然这么漂亮?   那个唯唯诺诺、忍气吞声的宋渝,居然长得这么漂亮!   “啪”!   宋渝狠狠甩了这个苟男人,一个大嘴巴子。这个男人,看她的眼神越来越露骨。该打!   她又把右手背到身后,真疼!   陆庆恩被打个正着,他捂着脸侧过头去。真带劲,他舔舔后牙槽。宋渝早这样又娇又辣,有宋琴什么事?   他遗憾的骂娘,真是便宜那个臭当兵的了。   “啪”!清脆的拍打声,引起了徐大奎的注意。莫不是前面又有野鸳鸯?他拎着书包,有些踌躇。毕竟,他是个正直人,不是吗?   “老大,前面有情况!我们,去看看吧?”徐伟大贼头贼脑凑近徐大奎,小眼睛里兴味盎然。   徐大奎一把推开这个眯眯眼,纠结的挠挠脑袋。他头发又粗又直,像刺猬似的张牙舞爪。   “走,看看去。”徐大奎拿定主意,他把书包往脖子上一挂,大摇大摆走在第一个。   “陆庆恩!我祝你和宋琴两个人渣白头偕老。还有,请你不要再来纠缠我。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宋渝娇娇的皱眉,还挥了挥小拳头。她再也不愿,与这样令人作呕的小人相对。   打人虽然手疼,但爽是真爽。宋渝似乎有些理解,二表姐爱扇人耳光的嗜好。   有些人就是贱!陆庆恩被打,被骂,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兴致高涨。他邪气的咧了咧嘴角,伸出手想要抱住宋渝。   “呀”!宋渝闭着眼抱紧自己,吓的大声惊呼。   “扑通”!   “噼里啪啦”!   “咦”?宋渝怯生生的睁开一只眼睛。只见陆庆恩被人踹倒在地,薅着头发狂揍。   架着七彩祥云从天而降,救她于水火的,是董长征,她的夫君!   这一刻,她的夫君煌煌辟晨曦,光芒万丈。宋渝捂着嘴,不知为何,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淌,止都止不住。   她汲汲以求的,不就是这样一个能对她无尽包容,能让她真正依靠,能给她无限爱怜的夫君吗?   见媳妇吓的大哭,董长征怒火中烧。这苟娘养的,居然敢来骚扰他媳妇?怕是没听说过他董长征的名气!他狠起来,自己都怕!   狠狠踹了几脚,董长征才收敛脾气。他啐了陆庆恩一口,一把薅起他的头,“小子,再敢来部队门口骚扰宋渝,我揍的你满地找牙。”   把陆庆恩的脑袋往地上一掼,董长征拍拍手,搀起宋渝,又瞅了眼边上的傻小子,得瑟的说道:“媳妇,走,我们回家!”   小子,你嫩着呢!   徐大奎张大嘴巴,独立在风中。他猝不及防开始初恋,又这样猝不及防的失恋。 第6章 徐大奎   徐国庆拎着一条胖头鱼,哼着小曲,摇头晃脑的走回家吃中饭。今天他心情特棒,见人便笑眯眯的点头问好。   “哎呦,老宋,你好你好。”   “他二嫂,这是赶回家做饭呢?”   “老张,哦哟,原来这大肥肉是被你抢着了呀。”   “刘干事,菜掉啰,菜掉啰……”   晃晃悠悠踏进家门槛,他的心情一直保持美妙。可等他把鱼交给老娘后,心就“咯噔咯噔”无规律的乱跳起来。等他跨进堂屋,就看到了那个不应该出现的身影,一时间血压迅速飙高。   他一手捂紧胸膛,一手抄起靠在墙角的小竹条,拼了命的往地上甩。“啪啪啪”,小竹条发出不堪重负的□□。   “徐大奎,你给老子说清楚!你今天不是拎着书包上学去了吗?你怎么在家?你怎么能又回家!你这是要气死你老子我吗?”   徐大奎正弯着腰,翻箱倒柜的寻找五年级的语文书。身后突然传来他老子惊天动地的咆哮声,还有“啪啪啪”的小竹条拍地的声音相互应和。   他翻着白眼直叹气,又来这一套,累不累啊?有本事,到是往老子身上打啊!   “嘁”,他用鼻孔出气,勉为其难转过头来,比他老子更嚣张,“看到没,老子在找课本!”   “老子?你个小兔崽子,到底谁是老子?我看你就是欠揍!”   说罢,徐国庆怒目圆睁,门神般把小竹条高举过头顶。   话一出口,徐大奎就知道要糟,今天真是语无伦次了。他吊儿郎当站了起来,转过身去,看向暴怒的老子。   “你是老子。”   垂下头,突然间他连吵架的兴致都没有了。   回家的路上,他只听到稀里哗啦的心碎声。他还没来得及,哀悼他早逝的初恋呢!   看着已经比自己高了一大截的儿子,徐国庆是打不得骂不得、爱不得恨不得,甜酸苦辣咸,五味杂陈啊。   他沧桑的放下高举的手,把小竹条对准儿子,“说!这个时间,你在家干什么?”   “找课本。”徐大奎无所谓的一摊双手,决定实话实说。   “啥?大奎啊,你要编也要编的走心一点。你自己觉得,这个理由,有一丝可信度么?”   “我信!”   李玉芬夹着公文包,大踏步走了进来。她年近六旬,齐耳的短发整齐的拢在耳后,一身藏青色的套装,显得干脆利落,英姿飒爽。   为了儿子,她可以再活五百年!   小竹条吓得颤颤巍巍。   “呵呵,玉芬?呵呵,你下班了?呵呵,好早。”   徐国庆忽闪着无辜的眼睛,瑟瑟缩缩把小竹条紧藏到身后。   “怎么,怕我回家?怕我看到你又在打奎子?哟,还用上了小竹条,仔细手疼。”李玉芬单手叉腰,皮笑肉不笑。   “怎么……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打大奎!大奎他……大奎他……找课本想学习了,我感动还来不及。对对对,就是这样。”   徐国庆讪笑着挪到老婆身后,把小竹条往地上一甩,企图消尸灭迹。   小竹条:我有一句MMP不知当不当讲!   李玉芬太后般往方凳上一坐,悠闲的翘起二郎腿,“徐国庆,你敢动儿子一个指头试试!”   说罢,传说中的耳朵四百五十度大回环绝技,再现江湖。   “呦呦呦,疼!”徐国庆龇牙咧嘴的捂紧耳朵,这真是飞来横祸啊。   “爹,你又欺负阿土?该!”   徐大凤把自行车靠墙停好,拍拍身上的灰,这才走向垂头丧气的幺弟。   她满面含笑着踮起脚尖,秃噜一把幺弟的刺猬头,在她眼里,幺弟是哪哪哪都完美无缺。   徐大凤今年三十六岁,比幺弟整整大了二十岁。长姐如母,幺弟是她和二妹一手带大的。说实话,比自己的儿子还要亲!   “阿土,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丧着脸?哪个王八羔子欺负你了?告诉姐,让姐夫们揍他去。”   幺弟的刺猬头一直是禁区,任谁的摸不得。今天猛的秃噜到一把,徐大凤又惊又喜又怒。   大姐夫谭志斌也是当地响当当的人物,在县公安局当刑侦大队长。揍人这类体力活,他全包了。   二十年前,大姐大姐夫正处对象。李玉芬老蚌生珠,以四十岁高龄产下徐家金苗苗——徐大奎。   “噼里啪啦”,徐家违规放了整整十八串鞭炮,可见当爹当娘当奶的心情了。大奎这个名字,也是徐奶奶花了十块钱,偷偷摸摸找大师算的卦。   大师哭丧着脸揪下了好几根山羊胡子,好半天才说了一句:这孩子五行缺土,就用奎字压一压吧。说完,大师便送瘟神般吧徐奶奶送出了门。   这般晦暗难测,前途未卜的卦象,打死大师,也不敢说出口啊。   一个不察,刺猬头被大姐撸了一把。徐大奎梗了梗脖子,更丧了。   从来都是老子天下第一的拽小子,一下子深沉起来,徐大凤心那个痛哦。她一把捡起地上的小竹条,“咔嚓”一声,一拗两段。   “阿土啊,你到底咋了?说句话吧,可愁死大姐了。”   说罢,她用力把小竹条往院子一扔。   小竹条在空中做了个高难度的七百八十度翻滚,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一头扎进小菜地。   小竹条:我他妈招谁惹谁了?   “我……我找语文课本呢。”   低垂下脑袋,蹍着脚尖,说话有气无力,怎么看怎么像撒谎。   “哎呦,儿子/弟弟总算要好了。”   两个女人却感动的猛擦眼眶。   “哎呦,谁敢欺负我乖孙?”徐奶奶健步如飞,七十六岁高龄的她,精神头好着咧。   “谁敢欺负徐大奎啊。”徐国庆阴阳怪气的接过老娘的话。   “阿土,快来吃苹果。”   一只苹果,被仔细的分成八份,摆在粗瓷盘里。来嫂把盘子放到桌上,用围裙边擦手边招呼。   来嫂算是徐家远亲,闹饥荒那阵,她男人孩子都饿死了。娘家婆家恨毒了她,用二十斤红薯的价钱,逼她嫁给四十多岁的老光棍。   来嫂饿的皮包骨头,逃跑的力气都没有,躺在地上“呜呜”的掉眼泪。幸好徐奶奶路过,想着为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积福,便出手救下了来嫂。   唉,别说!来嫂到了他们家,没过年李玉芬就生下了徐家的金苗苗。自此,来嫂便用亲戚的身份,留在徐家当了帮佣,一直到现在。   徐大奎根本不知道“谦虚”二字怎么写。他拉长脖子,仔细分辨苹果块的大小。苹果这玩意金贵,时间一久就变色,速度得快!   抄起最大的一块,徐大奎递到他奶嘴边,变声期的嗓子有些奇怪:“奶,快吃!我知道你牙齿好着呢,厨房里也没有第二个,苹果甜着呢。”   桀骜不训的徐大奎,老练的封住了奶奶所有的借口。   徐奶奶蠕动嘴巴,感动的泪花飘起。   谁敢说她孙子坏话,奶奶会跟他拼命!   然后按照家庭惯例,李玉芬、徐大凤、来嫂一人一块,最后才轮到徐国庆。   徐国庆委屈巴拉的接过一小块发蔫的苹果,一口塞进嘴里。刚尝到丝甜味,苹果便顺着喉咙直滑到肚子里。他吧唧着嘴,有些意犹未尽!   咦,不对!现在他的家庭地位,已经低到这个地步了吗?   “挑挑挑,挑什么挑!苹果籽怎么了?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一辈子没吃过苹果?”气不顺的徐国庆开始挑刺。   “怎么了,我孙子挑粒苹果籽怎么了?徐国庆我告诉你,老徐家还是我当家做主呢!”徐奶奶实在是舍不得孙子给的苹果,正用后牙槽一点点磨呢。   徐大奎没事人一样,把挑出来的苹果籽,往他老子脚边一弹。“骨碌碌”,苹果籽在徐国庆脚边,耀武扬威的翻滚着。   “啪”!苹果籽被他踩在鞋底下,寿终正寝。自我感觉出了口恶气的徐国庆,得瑟的撩了儿子一眼。   哼,跟老子斗!   徐大奎被越活越幼稚的老子气笑。他冷酷的咧了咧嘴,把三块挑完籽的苹果,一齐塞进嘴里,决定不跟他老子一般见识。   苹果酸酸甜甜的汁水,在徐大奎口腔里肆虐开来。一如他的心,碎了又合合了又碎。那个老小子哪里比得上他?徐大奎得瑟的捋了一把头发。   转过身,他撅起屁股,继续翻找五年级语文书。这语文课,听上去很好玩的样子。   见孙子/儿子/弟弟真的是要找课本,全家人捡起被惊掉的眼球,脑电波切换到了同一频道:莫不是玩什么新花样?   徐大凤随手在箱子最上层捡起那本书,定睛一看:五年级语文(上册)!   好嘛,弟弟翻箱倒柜到底是找什么?肯定拿语文书做挡箭牌,石锤!   “咳咳,阿土,阿土!”徐大凤依旧小心翼翼的,打断了一头汗的弟弟,把语文书怼到了他的眼前,“你看看,是在找这个吗?”   徐大奎掠过一眼,“五”、“文”、“上”,他认得,应该是……吧?   他灰头土脸的站直了身体,接过大姐手里的书。他顾不上脏,捧起来用手爱惜的擦拭,虔诚的好比给老祖宗上香。 第7章 宋琴   “老嫂子,我一定把钱给你讨回来!”   部队东大门,王菊芬一手拉着廖老娘,一手抹着眼眶:“我们小渝这是猪油蒙了心,哪家日子都不宽裕,怎么能要你们钱呢?她这孩子……唉!”   说一半留一半,真让人牙痒痒。   “真的吗?大娘你真的能把钱要回来?”张美云激动的抓紧宋琴的手腕,“大娘啊,这可是我家七天的生活费。她宋渝,怎么有脸接?”   “宋嫂子还会骗咱娘俩不成?”廖老娘横了儿媳妇一眼。   “那可太感谢您啰,宋大娘!”张美云急忙把事情落实。她家难是真的难,老廖工资到账,每一厘她都要精打细算。   宋琴趁机挣脱开来,她嘟起嘴揉着被抓痛的手腕,伸长脖子张望,这该死的宋渝到底去哪了?   今天一大早,庆恩哥兴冲冲的朝部队赶,说是要替她拿回介绍信。庆恩哥有这份心,她就觉得比喝了蜜糖水还要甜。   可谁能保证,宋渝不会扒拉着庆恩哥不放?   咦,那边走来的不就是宋渝吗?   “哟,某人好大的架子,长辈来了都不知道早点回来?”   这宋琴阴阳怪气什么劲?董长征撸起袖子,敢惹老子媳妇?   宋渝扯了扯便宜丈夫的衣角,小娘子之间纷争,男子还是莫要掺和为妙。   “奶奶过来看我,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要早知道,我一早就不出门了。”宋渝快走几步,搀住王菊芬。   王菊芬笑得满脸的皱纹都舒展开,她满脸的慈爱拍着宋渝的手,和气得不能再和气,“你是我的亲孙女,我老太婆想来就来,提前打招呼做什么。我等一会又不碍事,别听你妹妹瞎说。”   “姐~看到没,咱奶也太疼你了!”宋琴酸溜溜的跺了跺脚。   这种程度的倾轧也太小儿科了,宋渝心无波澜,“奶奶疼我,是我的福气。今天你们赶巧,中午好好吃一顿,庆祝一下。”   “啥,庆祝啥?”   有钱好好攒着不香吗?要是宋渝能像老大一样,把钱上交给她保管,那就最好了。王菊芬抿了抿碎发,有些细微的不悦。   宋渝意味深长的扫了眼张美云婆媳,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是廖嫂子硬生生把钱塞到我手里,奶奶,我实在是推不掉。”   “胡说八道!”宋琴嗓子又尖又利,“哪有人会把钞票硬塞给别人?宋渝,你说谎前打打草稿。”   “没有吗?”宋渝一脸无辜的看向张美云,“廖嫂子,您说句公道话呢?”   不说,我们就去找钱团长评评理?   经过一夜的发酵,宋渝雪白的肌肤,反衬着黑紫色的淤青,看上去触目惊心。张美云的目光在宋渝的额头扫来又扫去,她可以说不吗?   肯定不能啊。   张美云只得打落牙齿往肚里咽,强颜欢笑的回答,“可不是呢,这是我给董营长媳妇的。”   “董营长?”   祖孙俩的关注点果然与众不同。   “你个死妮子,你男人当营长怎么不跟家里人说一声?”王菊芬混浊的眼睛里闪过精光,这该死的老大好能耐,居然又给宋渝捞到了门好亲事?   “宋渝你居然嫁给了营长?”原以为能在婚事上稳压宋渝一头,没想到……宋琴控制不住内心的戾气,气的鼻子都歪了。   他们大榆树村紧挨着部队驻地,排长、连长、营长、团长,这些官职从小当顺口溜背诵。营长,那么大的干部,居然娶了宋渝,真是老天瞎了眼。   宋渝就是她的头号克星,从小到大不论是样貌还是学习,处处压她一头。她费尽心机抢了宋渝的未婚夫,心想着总算能扬眉吐气一把了吧?哪曾想,人家转身就嫁给了营长。   老天不公!宋琴胸膛剧烈起伏,恨不得活撕了宋渝。   “大干部”董营长隐晦的挺直了腰板,觉得这几个老娘们还是有几分眼光的,但是这小姨子嘛……啧啧啧。   “我热孝结婚,再说你们也没人问我啊。何况,这是阿爹给我定下的亲事,自然是极好的。”   记忆里,阿爹极疼“宋渝”,可以说是予取予求。想起两辈子同款的阿爹,宋渝情绪有些低落。   “好孩子,奶奶就随口一问,可不许多想。”王菊芬笑得像朵花似的,拉着宋渝不肯放手,“好孩子,结婚了就收收心,再不能想着那些个不相干的。这女人过日子啊,就要一心一意。”   王菊芬笑里藏刀,明摆着在挑拨宋渝夫妻俩的关系,真正是杀人不见血。   “奶奶,我想着哪个不相干的了?”宋渝笑得比谁都甜,“您老糊涂了吧,爱想不相干的,那不是宋琴吗?”   “扑哧”!廖老娘和张美云婆媳俩,看好戏的表情如出一辙。他们俩虽然没有明说,但眼里的轻视都没有遮掩。   欺人太甚!宋琴狠狠的怼了眼宋渝,觉得对方的笑脸无比的刺眼。得瑟什么,庆恩哥还不是最喜欢我?   这杀千刀的宋渝居然敢顶撞我,这是要翻天不成?   王菊芬不悦的垮下脸,冷淡的松开了宋渝的手,“你个死妮子,怎么说话的?奶奶是你长辈,还不能嘱咐你两句了?我辛辛苦苦把你爹拉扯大,如今他走了,难道就要受小辈这样的气?”   说罢,王菊芬满脸的褶皱挤成堆,哀哀戚戚的抹起眼眶。   比演技她惧怕过谁?宋渝眼睛里风起云涌,伤心、失落、痛苦、不解……各种情绪依次浮现。似柳絮随风浮萍依水,宋渝孱弱的身体晃了晃,“奶奶,您真的疼我吗?”   杜鹃啼血美人含悲,真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董长征眼睁睁看着天仙似的媳妇晴转多云,他虎起黑脸,凶神恶煞般横跨一步。虽说大老爷们掺合这些个叽叽歪歪的事,是不大妥当,但总不能让自个儿的媳妇受委屈吧?   “董长征,我们家去吧。”宋渝失魂落魄的依靠在便宜夫君的肩膀,伸手捋了捋鬓角的碎发。   “啊这?”   王菊芬刚刚才看到宋渝额头的淤青,她尴尬的游移着目光,要哭不哭的表情非常滑稽,“是哪个杀千刀的欺负我家妮子?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   要糟!她光顾着生气,都没仔细看宋渝的脸。这死妮子嘴跟蚌壳似的,也不知道跟她提一句。   “嘁”,张美云幸灾乐祸的啐了一口,“宋渝啊,你这奶奶可真疼你。”   “真”这个字,用不着发这么重的音吧?张嫂子,这是怕别人听不懂话外之音?   “姐,你怎么能伤奶奶的心?她老人家平日里对你千依百顺,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宋琴眼珠骨碌碌一转,眼见形势不妙,她立即摆出柔弱的白莲花姿态,义正言辞的指责宋渝。   “奶奶是我们的长辈,吃过的盐比我们吃过的饭还多,她的嘱咐我们都要认真听。”   “所以,宋琴你这是听了奶奶的嘱咐,才去肖想那些不相干的人?”吼吼,白莲花是吧,她也可以的。宋渝无辜的眨了眨眼,好奇的问道。   今天飙了一天的戏,真过瘾!   “不是,我没有听奶奶的话。不是,我没有肖想不相干的人,不是,我……”宋琴着急辩解,反而显得语无伦次。   不是,这宋渝,什么时候这么伶牙俐齿?她狐疑的上下打量着宋渝,不会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吧? 第8章 宋家奶奶   “噗嗤”,宋渝被逗笑了。   “好孩子,把证明还给小琴,好不好?”眼见话题如脱缰的野马,王菊芬决定直奔主题。   工作才是头等大事,其他的不过是旁枝末节,不提也罢。   证明?原来媳妇一直是报喜不报忧。这奶奶如此颠倒黑白是非不分,媳妇还一直给她说好话,真是一片好心都日了狗!   董长征不由分说搂住了宋渝的肩膀,怎么这么包子呢?哎,谁媳妇谁心疼。   “那证明不是我老丈人流给小渝的,什么时候成了她宋琴的?奶奶,你这样倚老卖老乱说话就不对了。”   “什么叫倚老卖老乱说话,你老丈人是我儿子,他都得听我的。不过就是一张证明,他还能不给?”说起孝顺能干的老大,王菊芬得瑟的给了董长征一个白眼。   营长怎么滴,还不是她的小辈?孝字大如天,干部又能耐她何?   “奶奶,我爹真的同意了?”宋渝伏在便宜夫君的胸口,羞怯的不敢抬头。这光天化日之下,董长征他居然……真真是色胆包天!   “不能啊,我老丈人过世有三个多月了,奶奶你是怎么征求他意见的?”董长征搂紧天仙媳妇,美得不知道今夕何夕。   他娘的,他跟媳妇这么默契,一定是天作之合。   “……还用得着问,老大最是听话,他一定不会反对。小渝啊,你也一向听话,这事可不能犯糊涂。小琴她就要嫁人,有份体面的工作,在婆家也能直得起腰不是?你们是好姐妹,小琴日子舒坦你也开心,对不对?”   王菊芬觉得自己真是把一辈子的耐心都要耗尽,这么苦口婆心,宋渝总该服帖了吧。   傻姑娘,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奶奶!她口口声声都是宋琴如何如何,可曾记起你又也有难处?这奶奶和渣男陆庆恩有什么两样?傻姑娘,有些人就是不值得,莫再把真情错付。   “奶奶,我的工作为什么要让给外人?再说,我刚刚已经办好入职手续了。”宋渝轻轻的挣扎了一下,“奶奶一直嘴上说最疼我,可却要我把什么都让给外人。我现在怀疑,您到底是不是真的疼我?”   摸爬滚打一上午的作训服当然干净不到哪去,青草的味道参杂着强烈的男性气息,熏的宋渝面红耳赤,身体酥软。   “宋渝,你已经办好入职手续了?那我,那我该怎么办?”   宋琴失魂落魄的踉跄几步,她在陆母面前已经夸下海口,这下该如何收场?她和庆恩哥的婚事,还作数吗?   王菊芬更是满脸寒霜,这宋渝是翅膀硬了?她当然生气,她怎么能不生气!宋渝居然没有服从她的安排,冒犯了她在宋家的绝对权威。这是“啪啪啪”打她的老脸,让她如何能忍?   “宋渝,你真是好样的!”王菊芬眼神像淬了毒般阴狠,“我一直可怜你有爹生没娘教,对你千依百顺。眼巴巴的希望你能和小琴、彬彬处好关系,这些都是你可以依靠的娘家人。你奶我老了,护不了你多久,你怎么能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   王菊芬边说边揉着胸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宋渝抠着董长征胸前的拉链,娇躯微颤。上辈子,她也和傻姑娘一样,对亲情寄以厚望。可现实却是如此的讽刺,她以为坚如磐石的亲情,不过是纸糊的。   宋渝纤长的睫毛挂上了晶莹的泪珠,欲掉不掉的样子分外惹人心疼。   搂紧微颤的娇躯,董长征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在疼。现在媳妇对于他就像毒药,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他的七情六欲。瞧瞧都掉金豆豆了,必定是被她奶奶伤透了心。   他娘的,再忍下去他就真成乌龟王八蛋了。   “奶奶,您到是说说您是怎么护着小渝的?难道就是逼着她,把工作让给别人?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护着,那我和小渝不要也罢。”   “不论如何,奶奶都是长……”   “你闭嘴!”董长征本就黑塔似的,看着异常凶悍。如今发起火来,更是满身煞气,让人不敢直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廖老娘和张美云,也吓的一个哆嗦,相互搀扶着僵在原地,生怕惹到这个煞星。   被吼的宋琴眼泪汪汪,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粗鲁彪悍的男人?看来,宋渝的婚后生活也不太美好吧?她忍不住暗自窃喜,还是庆恩哥文质彬彬温柔体贴。   宋渝被董长征护在怀里,她偷偷扫过众人精彩纷呈的脸,满意的看着大家被便宜夫君唬住,心里难免得意。看来这黑脸大汉,关键时刻还是管用的。   她咬着下唇,被人护在怀里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黑脸的糙汉子搂着白生生的娇娘子,本应是极不协调的一幕,却因为两人之传递的默默温情,看起来极其和谐。   “怎么哪哪都有你,年纪轻轻不脚踏实地,四处搬弄是非像什样子?你自己有手有脚,老惦记着我家小渝的东西干什么?小渝性子软脾气好,才由着你欺负,我可不行!”   虽说,大男人掺合这些婆婆妈妈的事不大妥当,可宋渝却被董长征的操作甜到了心坎里。她怯怯的伸出手,环上了夫君的腰。   要了老命了!董长征被媳妇这一搂,浑身酥软的跟面条似的。他凭着军人钢铁般的顽强意志,咬紧牙关才屹立不倒。   他娘的,要是在房里,他一定要媳妇好看!董长征难耐的滚动喉结,看向宋渝的眼神都要喷出火来。   “我们宋家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插嘴。”王菊芬推了把呆若木鸡的宋琴,恨铁不成钢的嗔了她一眼。   平时看着在家里嘚啵嘚啵相当厉害,哪知道在外面跟锯嘴葫芦似的,一点派不上用场。   宋琴正沉浸在婚事即将泡汤的恐慌中,被王菊芬推了一个趔趄。她揉着发疼的胳膊,敢怒不敢言。   怪你,都怪你!   宋琴淬毒的目光投向宋渝,柿子当然要捡软的捏。都怪这该死的宋渝,要是她老老实实把工作让给她,不就什么事都没有?大家皆大欢喜,多好。   宋渝娇娇的比画着董长征上衣的花纹,手指如上等的羊脂白玉。宋琴不过是自身难保的马前卒,她自然不会在意。   话虽如此,她脸上却露出胆怯的表情。对,她就要用最怂的表情问最尖锐的话。   “奶奶,你什么时候把钱给我?我一直记得,你说只是帮我保管来着?” 第9章 短小君   王菊芬如遭受重击的石像般寸寸碎裂。   她的观念里,所谓的交给她保管,真正含义就是交给她,钱就是她的了。没想到有朝一日,宋渝居然会向她讨要。   真是活久见!   王菊芬老脸一红,再也维持不住慈爱的人设,扯着嗓子怒吼,“死妮子,你胡说什么?那些钱都是老大孝敬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一个老婆子辛辛苦苦把孙女拉扯大,难道不要花钱?你以为你的神仙,不要吃喝拉撒?我告诉你,我这里没有一分钱是你的!”   王菊芬激动的唾沫飞溅,本来梳得齐整的圆髻都有些散乱,垂下几缕花白的头发,也随着主人上窜下跳。   “我爹是个仔细人,每一笔收支都记在本子上。奶奶,要不我们定定心心翻翻旧账?”   吃了我的吞了我的贪了我的,一分分一厘厘都要算清楚。   宋渝冷漠的垂下眼睑,如果奶奶对她是真心疼爱,这钱就当是孝敬。可眼下看来,这疼爱不过是镜花水月,那这账……铁定要算个一清二楚!   老丈人真他娘的英明神武!   董长征一本正经的想着,大手却不正经的往下滑。到了,很快就能搂住媳妇的巴掌腰了。嘿嘿嘿。   老大居然留了这么一手?   王菊芬像被扼住喉咙的鸭子,蠕动嘴巴就是发不出一点声音。心虚、慌乱各种情绪在她心头闪过,最后理直气壮的挺了挺胸。她是长辈,又打死不认账,还能把她咋滴?   “账本?谁知道是真是假?再说了,那钱是老大孝敬我的,哪有收回去的道理?”钱进了她的口袋,还想吐出来?门都没有!   “是真是假我们核对一下就知道了,反正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奶奶,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宋渝挣扎着从董长征怀里探出头了,小脸被捂的红扑扑的,看着娇艳欲滴。   “还有,当初爹和奶奶好像签过什么纸条,对不对呀?哎呀,我也只是听过那么一耳朵。”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这死妮子到好,什么话都往外秃噜!还有那该死的老大,原来老早就防着她?   好啊,好啊!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好汉不吃眼前亏,王菊芬深吸一口气,然后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奶奶年纪大了,脑子有些糊涂。老大也真是,自己的亲娘还不放心,呵呵呵。还有小渝你啊,一点小事斤斤计较。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老提钱多伤感情,是不?”   “嗐,奶奶,我现在结婚了才知道钱的重要性。总之,您尽快把钱准备好就成,我有空回家去取。廖嫂子,我奶真疼我,对不对?”宋渝小孩子似的,向着张美云显摆。   希望这钱的数额,不要相差太大。   宋渝笑得更欢,这是给宋家最后一个机会。否则,真的就是一拍两散再无瓜葛。记忆里宋家二叔二婶都好吃懒做,这宋家二老以后的日子,艰难着呢。   张美云恍然大悟般一拍大腿,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么大的新闻,她一定要跟左邻右舍亲朋好友好好聊聊。   这张美云八卦的威力,连宋琴都有所耳闻。她倒吸一口凉气,宋渝是要把这丁点小事闹得人尽皆知?那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张嫂子,你们家把宋渝推成这样,难道不觉得愧疚?”所以,八卦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讨好的朝宋渝笑了笑,宋琴为自己的迅速反应点赞。奶奶真是老糊涂了,今天的首要任务是拿到证明,怎么扯到大伯扯到钱的事?   该吃的已经吃了,该花的已经花了,该用的已经用了,他们家拿什么还?   现在证明没有拿到不算,还留了话题给张美云,真是没用!   “宋琴,麻烦你把陆庆恩栓好,别放出来丢人现眼。我与陆庆恩已经恩断意绝,拜托他不要再来骚扰我,万一引起我夫……丈夫的怒火就不好了。”   宋渝厌恶的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希望那两个人白头到老,不要再出来祸祸别人。   “你胡说!”宋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咪,尖叫着跳脚,内心慌乱的一比:庆恩哥,庆恩哥还真有这可能。   她横着眼觑了觑艳若桃李的宋渝,摒弃前嫌以路人的眼光来说,对方也实在是勾人的紧。仿佛这满山遍野的秋色跌落到宋渝身上,眉梢眼底都是妩媚的风流。   怎么就好看成了这样?宋琴脸上阴晴不定,她和庆恩哥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再没有后退的余地。   “庆恩哥是来替我讨要证明的,怎么会骚扰你。一定是你,心怀不满故意才勾引他。宋渝你已经嫁人,安分守己才是正理!”宋琴死鸭子嘴硬。   宋渝瞟了一眼脸色苍白虚张声势的宋琴,看着她恶毒的倒打一耙,心生感慨:又是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傻姑娘。陆庆恩什么德行宋琴难道不清楚?一次不忠百次不容,这样的渣男有什么可稀罕的?   宋渝还没来得及辩解,董长征先炸毛了,他娇滴滴的小媳妇,轮不到这些阿狗阿猫来指责。   “宋琴你满嘴喷粪!你以为小渝跟你一样不要脸?给老子听着,麻烦姓陆的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不然~老子见一次打一次。过几天我和小渝一起回宋家,敢少一分钱,你们可以试试!”   说罢,董长征嚣张的搂着宋渝扬长而去。   剩下的四个人面面相觑,被董长征唬的大气都不敢喘。一枚银杏叶从半空中盘旋降落,大树“簌落落”的挥舞着树枝,似乎在嘲笑她们。   “那宋大娘,时间不早,我们先回去了?”   “老嫂子,今天让你们看笑话了。嗐,我这心里苦啊,宋渝这是翅膀硬了,再不肯把我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   “可不是,宋渝自从攀上了团长太太,眼睛都长在头顶。”   团长太太?   王菊芬混浊的眼里渗出贪婪的亮光,她热切的盯着部队的大门:死妮子这是要发达?   早知道,今天就不找死妮子麻烦了。 第10章 万顷良田?   风卷残云般把饭菜一扫而光,董长征打着饱嗝,跟媳妇报备下午的行程。   “今天下午武装越野二十公里,我是一团旗手,必须参加。小渝,你下午就在家里好好休息,怎么样?”   宋渝心虚的拨着碗里的饭菜,这便宜夫君的话里话外听不出一丝的异样。眼角微挑,她小心的觑了觑董长征,“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   “问什么?”董长征目光灼灼,“小渝你现在是我董长征的媳妇,肚子里还揣着我的崽,我还需要问什么?”   其实,他躲在树后面从头听到尾,完全是陆庆恩在一厢情愿。他心里清楚的很,小渝现在对他还没有很深的感情。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有一辈子时间来一点点入侵媳妇的心。   媳妇最后一定会爱他爱得死去活来,董长征坚信。   这份信任沉甸甸的,重到宋渝喘不过气来。她戳着饭粒,瞬间湿了眼眶。   “你这小娘们怎么回事?”董长征虎目圆睁,虚张声势的拍着桌子,碗碟“哐当”作响,“就这么点猫食,还想剩下不成?”   眼见媳妇脸色越来越淡,董长征进行深刻反思,自己摆大家长的谱是不是有点过了,不会惹媳妇不高兴吧?   啧,真威风!宋渝看着色厉内荏,紧张到额头冒汗的便宜夫君,不知何故心里居然甜滋滋的。把冷掉的饭菜往董长征面前一推,挑衅般的说道,“我就要剩怎么办?”   看来真惹媳妇不高兴了。   董长征战战兢兢夺过饭碗,三口两口把冰冷的饭菜吞进肚子,小心翼翼的描补,“要、要不,你冲杯麦乳精?”   说罢,董长征放下碗筷,小媳妇似的扭捏着蹲下,把双手搭在宋渝的大腿上,像一条大型的田园犬,“媳妇,我刚刚不该凶你。我只是,只是想让你让我们的孩子多吃点。”   田园犬的尾巴灰溜溜的垂在地上,无精打采的扫来扫去。   大手在宋渝腹部轻柔的抚摸,董长征嘿嘿嘿傻笑起来。这里孕育着新的生命,是他和媳妇的小崽子。   鸦睫微颤,宋渝白皙的脸上瞬间沾染了红晕,樱唇轻启小声嘀咕:真是不知羞耻。   古铜色的手掌指节粗大,像蕴藏着无尽的力量。对比一下自己纤长柔弱的小手,简直就是庞然大物。沿着胳膊一路向上,宋渝两辈子第一次肆无忌惮的观察男子的样貌。   居然还不赖。   董长征和她上辈子见过的风云人物,皆不相同。那时流行风流蕴藉气质儒雅的温润君子,而董长征则是阳刚硬朗铁骨铮铮的军汉。而此时他半跪在她面前,完美演绎了什么是铁汉柔情。   古铜色的脸棱角分明,鼻梁挺直给人以坚定有力之感,薄削的嘴唇咧到耳朵根,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董长征眸色深沉,像浩瀚的星空,让人不由自主沉溺其中。   他的笑容太有感染力,宋渝忍不住跟着扯起嘴角。她神色温柔的抚上小腹,血脉相连的感觉真的太神奇。   “我等下就去泡,总可以了吧?”宋渝摸了摸泪痣,那里忽的灼热滚烫,似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要破茧而出。   宋渝处惊不变,纤纤玉指点了下董长征的额头,“等你离开我就锁门,乖乖休息。”   董长征这铁血硬汉却受不住这软绵绵的一击,一屁股坐死到地上。真他娘的丢脸!媳妇这一点,仿佛点到了他的心尖,让他的心脏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我就是蹲久了腿麻。”董长征装模作样的揉着小腿,竭力挽尊,他的眼睛里倒映出宋渝忍俊不禁的如花笑靥,“媳妇,好小渝,我走了你一定要记得想我。”   田园犬的尾巴风车般挥动,只见残影。   男人的情意直白又热烈,宋渝又酸又妒,脱口而出,“董长征,你……你怎么会娶我?你知道,那个时候我刚刚被陆家退婚,父亲又病入膏肓,正是最艰难的时候。”   “还能为啥?当然是因为媳妇你貌美如花,我对你一见钟情。”董长征嘻嘻哈哈没个正形。   当然是因为退婚那天,你躲在树林里哭的昏天暗地,我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当时就想,要是老子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一定捧在手心里当成宝。   “油嘴滑舌!”   宋渝嗔了董长征一眼,秀气的打了个哈欠,“拉练就要开始了,你赶紧去吧。”   董长征听话的一跃而起,拍着屁股在宋渝侧脸偷了个香,才神气活现的蹦出房间。   “咔哒”落锁,宋渝无力的背靠在门上,按着太阳穴咬紧牙关。整个身体滚烫的似要被泪痣点燃,她痛苦的呻、吟出声。   佝偻着身躯,宋渝踉踉跄跄的扑进被褥,顺势把身体蜷缩成一团。虚汗淋漓间,她觉得自己要被烤成人肉干。   到底怎么回事?   莫不是她的空间出了什么意外?这……可如何是好?   离奇的一幕出现了,宋渝仿佛被卷入了时空乱流,倏的消失又瞬间出现。本来红润的嘴唇已经干裂起皮,她像离岸的鱼般急促呼吸。无意识的抠着眼角的泪痣,她的意识渐渐消散。   “扑通”一声,宋渝掉进深潭,溅起层层浪花。如昳丽的水中仙子,缓缓坠入无底的黑渊。   宝宝!宋渝大急,凭着心中强烈的执念,她努力的张开双眼,寻求一线生机。随着她意识的恢复,突然出现一股神秘的力量,托举着她一路向上!   “噗”,昏沉沉的宋渝终于浮出水面,心有余悸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咳咳咳”,宋渝护着小腹,疯狂的咳嗽起来。   待胸口火辣辣的疼痛稍减,宋渝才有时间观察四周。极目之处都是连绵不断的青山,山脚下果树郁郁葱葱,枝头硕果累累,不远处是波浪般起伏的稻田,近处是长势喜人的菜畦。   偌大的空间里寂静无声,时间仿佛都是静止的。   宋渝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此处难道便是宋家世世代代相传的“万顷良田”? 第11章 空一   “主人。”   清越的男声在密闭空间里响起,激起宋渝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像美人鱼般轻轻的摆动双腿,警惕的寻找声音的来源。   百花深处有一幢精巧别致的竹楼,迤逦行来一个宽袍大袖、峨冠博带的翩翩公子,施施然作揖行礼,行动间颇有魏晋风骨。   “此处何地?你是何人?我……又怎生来此?”宋渝把心提到嗓子眼,这些个世家子弟,表面上风光霁月内地里吃人不吐骨头,她绝对不是对手。   “主人不必担心,此处便是宋家秘境,我乃是守护人,名空一。”公子谦卑的维持着作揖的姿势,机械的回答。   果然是宋家空间,宋渝不由长舒一口气。她又敏锐的发现此人不妥,恍若谪仙的男人居然不是真人?真的是神乎其神,她不由为先人的智慧技艺叹服。   “空一?那是否还有空二、空三?”   先人技艺无双,可这取名的水平……实在堪忧啊。   “空一直到空九。主人怀有身孕,还请离开水域。”   说罢,空一广袖长舒,宋渝便腾空而起,身上水迹遇风而干。眨眼的工夫,宋渝浑身干爽站在了竹楼前。   二层的小竹楼近在眼前,翠绿的竹子似乎还蕴藏着无尽的生命力,可上面却镌刻了岁月浸染的痕迹。   宋渝抬头,匾额上是磅礴洒脱的“流金岁月”四个草书,只观一眼,便让人有一种天下任我行的豪迈。她试探着伸出手,却不得寸进。触手可及是水样的屏障,泛着涟漪阻隔千山万水。   “这是何故?”宋渝惊叹的回头问道,“为何阻止我进入竹楼,我不是空间的主人吗?”   “主人是千年来第一个进入此秘境的宋家人,至于为何会有禁制,请主人自行摸索。”空一不亢不卑,俯首道。   千年来第一个?难怪宋家历来对空间有颇多的抱怨。如此巨大的空间,足可以养活百万雄兵,朝代更迭之际宋家便有一争之力。只可惜,虽有万顷良田却看得见摸不着,最后走漏风声,落得个族破人亡的凄惨下场。   那她,来到这后世,是机缘巧合还是命中注定?   “那我,为何能够进入空间?”宋渝熄了进入竹楼的心,她站在百花丛中,语笑嫣然,一时尽分不清是花更娇还是人更美。   可惜空一不是“人”,他连睫毛都未颤,恭敬如常的说道,“是灵魂相契的缘故。主人,空间里有灵泉一方,可肉白骨活死人。主人机缘巧合进入此处,便可每日取用一滴,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不在话下。”   “砰砰砰”是宋渝一下高过一下的心跳声。灵泉,听上去就是仙家之物!她按捺住内心的兴奋,神色不变,“那空间的出产,我都可以随意取用,对吧?”   “自然,这些不过就是俗物,主人喜欢就好。”空一负手而立,毫无起伏的声线里居然能听出几分狂妄的意思。   “如此甚好。”宋渝窃喜,现在她所属的年代,物资紧缺。能有这整个空间作为倚仗,她怀着宝宝便有了底气。便宜夫君现今看来略好,可谁知道以后如何?   “那……”宋渝吞吞吐吐,“那原身后来如何了?”   “花非花雾非雾,哪来的原身?主人无需为此事烦扰。”空一抬头望天,长袖无风翻飞,飘渺出尘。   “我如何离开如何进入?”   “身随意动,来去自如。”   转念之间,宋渝的身形便出现在部队家属大院的房间里。仿佛经历过易经伐髓,她觉得浑身上下是从未有过的轻松清透。   站在穿衣镜前,宋渝抚上明显白皙了许多的脸颊,眼波流转间动人心魄。   这……居然和上辈子像了七八层?   “哪来的原身?”她边走边思索,空一的话可信度应该很高。那是不是说明这所谓的“原身”,不过是另一时空的自己?如今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合二为一?   掀开被子机械的躺平,宋渝这才惊觉时间似乎并没有流逝。这一天也太跌宕起伏,她解开心中谜题,放松下来,沉入梦乡。   二十公里全副武装跑下来,董长征作训服被汗水浸透,秋风一吹,显出白花花的盐印子。   带领着被虐的死去活来的士兵,在操场上列队接受团长指示。一团一营不出意外的又一次拿下全团第一,而营长董长征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中的第一。   董长征在部队没有关系、没有背景、甚至没有学历,能混到今天这一步,全靠拼命!凭着自己过硬的身体素质和军事素质,他一点一点拼来的营长职务。   按照这老小子的惯例,拿下第一不得在全营面前吹他个几个小时?张泽平张副营长早早带好棉球,准备等下董长征吹牛的时候当耳塞使。   “立正,稍息!同志们辛苦了,解散。”   这就完了?这就完了!   他娘的我裤子都脱了你居然不放屁?这老小子受什么刺激,居然对吹牛都失去了兴趣?   哎呦喂,你对得起棉球吗?   张泽平恨不得尔康手,看着那老小子百米冲刺般朝家属区跑去,转眼就跑的无影无踪。他董营长不吹牛了,全营指战员铁定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怎么回事?营长受什么刺激了?”教导员李茂华用手肘怼了怼张泽平,惊讶一点不少。   “怎么回事?家里有天仙似的媳妇在等着,溜号了呗。”几个连长也围了过来,显然他们也觉得浑身不得劲。   “真有天仙媳妇?这难道不是董营长吹   牛吹出来的吗?”李茂华不敢置信的瞅着家属区的方向,那老小子真的有这艳福?   “真的真的!”全营的官兵都围了上来,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水泄不通,亲眼目睹的官兵们激动的嗷嗷叫。   “忒漂亮了,比天仙都漂亮!”   “比电影明星还好看,她一眨眼,花都开了。”   “我们文工团几个跟她一比差远了。”   “董营长媳妇长得漂亮人还温柔,娇滴滴的,反正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   几个干部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暗侧侧的商量什么时候套老小子麻袋,必须要给他一点教训尝尝。   太他娘气人了! 第12章 灵泉   归心似箭,董长征终于深刻体会到了这个词的含义。   跑步的时候在想,呼吸的时候在想,立正稍息的时候也想,回家的途中更想。董长征觉得自己是病入膏肓的重症患者,而媳妇就是那救命的良药。   暮色四合,家家户户炊烟袅袅,空气里弥漫着饭菜的香味。董长征大步流星,不知疲倦奔向家的方向。   咦?房门反锁,看来媳妇还是说话算话的。董长征咧开嘴,伸出手“砰砰砰”拍着门。   拍了几下,屋子里毫无动静,还没起吗?董长征东瞅瞅西望望,从地上捡起一截细铁丝,探进锁芯捣鼓捣鼓。“咔哒”,几秒钟后,房门应声而开。   “呼”,董长征得意的对着铁丝吹了一口气,然后贼头贼脑的闪身进门。   屋子里暗沉静谧,董长征蹑手蹑脚来到房门口。娇媳妇裹着被子,背对着门睡得正香。直到这一刻,他的表情才柔和下来,心也跟着安顿。   “小渝,该起了,睡过头晚饭就没有胃口。”董长征站在房门口宽衣解带,脱下满身汗渍的脏衣服。他的动作干脆利落,不一会全身就只剩下条破裤衩。   “啊,流氓!”宋渝睡眼惺忪,转头就看到了这长针眼的一幕。她尖叫着把被子扯过头顶,把自己裹成蚕蛹。   “嘿嘿嘿”,董长征弯腰扯下臭袜子,笑得无比猥琐,“小渝,我们都是老夫老妻,我身上哪里你没见过?”   说着,董长征还双手叉腰,左三圈右三圈的扭着腰。   “董长征。”宋渝的声音破了音,她羞的藏在被窝里不敢抬头,“你你你,赶紧去洗澡穿上衣服,仔细着凉。”   “遵命,首长!保证完成任务。”董长征煞有介事的立正敬礼,然后“踏踏踏”光着脚跑到院子,准备提一桶凉水冲澡。   只短暂的一眼,宋渝便清楚的看到便宜夫君身上的累累伤痕。有一处无限靠近心脏的位置,只要再偏几公分,他必定命丧黄泉。   手指紧紧抓着被子,宋渝的心也被那密密麻麻的伤痕攥紧。正如董长征自己说的,他的每一次晋升,都是搏命换来的。   宋渝探出双眼,里面似杏花春雨,泪雾迷蒙,“董长征,你冲澡掺点热水。”娇软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几丝鼻音。   “现在天气凉了,再用冷水冲澡容易感冒。你自己感冒不打紧,传染给孩子可怎么是好?”   宋渝的声音极低,近乎耳语。可董长征却像顺风耳般,听得清清楚楚。他开心的把嘴角咧到耳根,眼睛里是势在必得。果然,娇媳妇最是心软,这是有把他放在心上的兆头?   “知道了。”董长征朝着房间喊了一嗓子,然后拎着早就准备好的热水瓶,哼着小曲冲澡去了。   宋渝揉着昏沉沉的额头,穿衣起床。天色已经全黑,腹中空空如也,她开始盘算起今天的晚餐。据空一的描述,灵泉水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自然是极好的。每日一滴,不如就用在今天的晚餐吧。   舀上两勺面粉,宋渝侧耳听到院子里“哗啦啦”的水声,犹豫半晌,她又舀出一勺。回想起董长征风卷残云的吃饭方式,她再加了一勺,这么多总够了吧?   “饭桶。”宋渝小声的抱怨,看来养活一个军汉夫君,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现在问题来了,怎么才能把面粉变成面条?宋渝鼓着脸颊,瞪着面粉束手无策。   真真是欺人太甚!   上辈子她只需要动动嘴,锦绣便把一切准备的妥妥贴贴。死心塌地陪伴了自己十年整的锦绣,是她亏欠最多的那一个。菩萨保佑,愿锦绣能得遇良人,平平淡淡过下半辈子。   “媳妇,今晚吃面条?”董长征双手高举擦着头发,趿拉着解放鞋进屋。他娇羞的瞅了瞅媳妇,面条是他的最爱,“那我来和面?小渝我跟你说,和面切面我是专业的。”   真是打瞌睡有人递枕头,宋渝点头应允。她又把视线从面粉转移到董长征的鞋上,似乎……夫君只有一双鞋?这实在是做娘子的不称职,宋渝垂眸反思一秒钟。   “那辛苦你了,我去准备浇头?”   至于鞋的事,为了防止某人翘尾巴,还是做成功了再说吧,宋渝愉快的做出了决定。   每次看到表姐们给未婚夫君做鞋时,脸上那娇羞的红晕,她只有眼红妒忌的份。现在,轮到她做,宋渝只觉得从手指到心尖都在颤抖。   掰下几片白菜叶,切成细丝,下锅煸炒几分钟,然后加水煮至沸腾打入鸡蛋。百忙之中,宋渝都没有忘记滴入灵泉。   这边告一段落,就等面条下锅,宋渝这才看向和面“达人”董长征。哦豁,那一盆子面浆是什么意思?   董长征火力旺,屋里只穿了一件衬衫。他一本正经的挖来大勺面粉,淡定的露出八颗大白牙,“我这是担心太少不够吃。媳妇你别急,马上就好。”   马上就是很快的意思,宋渝大意的相信了董长征的保证。十分钟过去,白菜丝已经烂在了汤里,可“马上就好”的面条还没有成型。   “董长征,你到底行不行?”宋渝有些不耐烦了。   “当然行!我不行媳妇你是怎么揣上崽的?”董长征嬉皮笑脸的,企图岔开话题。   没羞没臊的家伙!宋渝决定,鞋子的事无限期挪后。对,还是得空给宝宝做几件衣裳才是正理。   董长征完全不知道,因为自己嘴贱,到手的鞋子自己长脚跑了。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把面团揉匀切好。   看来真的是术业有专攻,董长征揉着酸痛的胳膊,发觉做饭居然是一件顶顶累的体力活。他娘的,老子再也不嘲笑伙头兵了,真的。   董长征先盛出一碗齐整的,剩下的歪瓜裂枣一股脑的倒进大盆。他讪笑着把碗端到宋渝面前,又殷勤的把筷子塞进她的手心,“媳妇,好饭不怕晚。这面条……我多揉了些工夫,绝对劲道。”   话音未落,董长征便一瘸一拐的把大盆端上饭桌。全副武装得有五十来斤,还要全力奔跑四十里地,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了。加上他身上尽是暗伤,跑的更是吃力,现在肌肉硬梆梆的,浑身酸痛。   老啰老啰,再不比上十七八岁时生龙活虎。董长征感慨的一屁股坐下,扶着大盆开吃。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今天的面条超级好吃。董长征捏着筷子陷入沉思,难道老子还真有做饭的天分?   怎么形容这个好吃呢?   就好像把每一粒麦子的潜力都激发出来,面条虽然样子不咋滴,但韧性十足,嚼在嘴里满口麦香。白菜更是烂的恰到好处,吃进嘴里是入口即化,仿佛把整个秋天都吞入腹中。   总之,好吃到停不下来。   “怎么,味道……不好?”宋渝挑着面条,边撩眼觑着董长征的脸色。   她也不知道这灵泉水加进去,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应该、也许、大概、可能,味道会更好吧?   “好吃,好吃到不得了,媳妇你炒菜的手艺真是天下无敌!我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条,媳妇我们天天在家吃,食堂我真是吃腻了。”董长征化身马屁精,好话不要钱的往外倒。   “真的?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宋渝傲娇的抬了抬下巴,果然好话人人爱听。想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便宜夫君嘴怪甜的,要不,先给他做双鞋子? 第13章 廖静   宋渝夫妻俩一顿饭吃的甜甜蜜蜜,同在家属大院的廖家,则是愁云惨淡。   廖静背着绿挎包,满脸纠结的在家门口徘徊。自从前几天推倒宋渝,她便吓的不敢回家。真的要赔钱,她奶她妈不得活撕了她?   迫于无奈,廖去只得去跟医院同事挤宿舍。窄窄的单人床,挤一天两天没事,三天五天同事就有意见了,何况,自己也没脸再继续住下去。   刚刚二十岁的廖静,扎着两条细麻花,脸庞清瘦,整个人看上去恬静秀美。就这样一个俊姑娘,在母猪都是稀罕物的部队,居然找不到对象,你说好不好笑?   廖静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她愁眉不展的盯着窗户透出的灯光,踌躇不前。   屋子里热气蒸腾,熏的玻璃窗上朦朦胧胧,跟她的心一样,苦涩难当,看不清前路的方向。   廖静实在是太想远离这里,以致于闹出这么大的笑话。这董营长也真是的,平日里没一句真话,她哪里会料到他有媳妇这事居然是真的?太气人了,不是吗?   廖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廖静就是觉得压抑,非常非常的压抑。长辈眼里只看到弟弟,哪怕他好吃懒做不爱学习,依然是他们的心头宝!   她呢?作为廖家老大,她必须学习家务两手抓,只要一点没有做到位,奶奶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骂,而母亲只会抹着眼泪哭鼻子。工作后,每一分工资都必须上交。她一个大姑娘,口袋里掏不出一分钱,日子真是难熬。   “姐?怎么在门口站着,赶紧进来。”二妹廖霞端着脸盆推门而出,憨憨的笑着。“哗”,把盆里的水泼到菜地,廖霞擦擦手,然后拽着大姐进了门。   “大姐,你回来啦。”小妹廖艳像松鼠般蹦跳着抱住廖静,快活的不得了,“我想死你了,大姐,你怎么一直不回来?”   “还知道回来?”廖婆子的声音在里屋响起,阴阳怪气的,“老婆子活了这么多年,再没有见过比你更会败家的赔钱货!”   布帘掀开,张美云哭丧着脸走出来。她眼里挂着两泡泪,狠狠的拧了把廖静的胳膊,“做了错事一跑了之,你个孩子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家里都要被你害的揭不开锅了。”   说完,张美云对着大闺女使了个眼色,又对着里屋呶了呶嘴。   廖静立马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她眼眶湿润,总算还是有人疼她的。带泪的笑分外美丽,廖静扬起嘴角,嘴里却“哎呀哎呀”直呼疼。   廖艳眼睛灵动的骨碌碌转着,见母亲和大姐联合起来忽悠奶奶,她解气的朝里屋做了个鬼脸。   “我要吃肉,我要吃肉!”恶魔般的鬼哭狼嚎响起,廖静厌恶的皱紧眉头,她可以想象廖铮在地上撒泼打滚的赖皮样子。   她顺手把挎包挂在墙上,然后挽起袖子准备洗漱。晚饭?她是不敢有这样的奢想。   “铮铮我们吃鸡蛋好不好?”廖婆子语气和蔼可亲,转头就是一变,“一群烂心眼的败家娘们,赶紧做晚饭,你们是想饿死老婆子还是想饿死铮铮?”   廖婆子还“砰砰砰”的敲着墙,以示抗议。   张美云脸上浮现宠溺的笑容,儿子的要求她就是砸锅卖铁都要满足。她安慰的拍了拍廖静的肩膀,然后瞪着木头疙瘩样呆立的廖霞,突然觉得气不顺。   “廖霞你是死人吗?铮铮要吃鸡蛋,你到是赶紧去做啊。这么大的人,有点眼色好不好?”   “噢噢。”廖霞木讷的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憨笑着从陶罐子里掏出两个鸡蛋,“妈,最后俩鸡蛋了。”   “什么?”张美云眼前一黑,这日子没法过了。她摁着乱跳的额角,连一向给她长脸的大闺女也恨上了。要不是大闺女犯错在先,她也不会丢脸又陪钱。   “美云,张美云。”华红梅在门口喊了一声,便毫不见外的推门直入。   廖霞万年木讷的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握着锅铲的指节已经泛白,这是……她的工作有了着落?   “华校长大驾光临,一定是有好消息了吧?”张美云破涕为笑,感觉拨云见日,屋子里都敞亮了。   张美云在围裙上反复擦拭,激动的眼眶通红,“华校长,这份工作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你真是廖家的救命恩人。廖霞你是死人吗?赶紧给华校长倒水,加两勺红糖。”   “哎~好的好的。”廖霞忙不迭的应和,放下翻滚的鸡蛋站了起来。她踮着脚尖,干惯家务的手几乎端不动小小的糖罐子。一勺两勺三勺,应该是她这辈子最大方的一次。   廖芸扯了扯大姐的衣袖,不屑的翻了个白眼:“老实人”总算要奋起?她和大姐廖静贴着墙壁站定,似乎要和满墙的报纸融为一体。   “不要客气,不要客气。”华红梅悻悻的搓着手,讪讪的欲言又止,“美云啊,你先别忙活,这工作,这工作……哎。”   “工作怎么了?不过是个代课老师,还不是你华校长一句话的事!华校长,你就不要卖关子啦。哈哈哈,哈哈,哈……”   张美云看着华校长肯定以及确定的眼神,笑容逐渐消失,慢慢凝固。   “工作,没了?”天旋地转天昏地暗天崩地裂,张美云眼前一黑,撑着门框才勉强稳住身体。   “哐”,装满红糖水的碗掉在地上,摔成八瓣,就好比廖霞此刻的心。她一直觉得这工作十拿九稳,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居然……没了?   “谁,谁把我的工作给占了?”   “嗐。”华红梅痛心的看着淌了一地的红糖水,这东西既要钱又要票,她平常是舍不得喝,如今却白白流掉,真是暴殄天物。   再心痛也要坚强,华红梅从棕红色的红糖水上撕下眼神,然后用最八卦的口气说道:“还能有谁?最近,谁新来随军就是谁!”   “宋!渝!”   新仇加旧恨,宋渝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成了廖家的头号公敌。 第14章 廖霞   “宋渝,小渝,媳妇。”   董长征哈巴狗一样围着宋渝团团转,“你可怜可怜我吧。”   “可怜你什么,你可怜么?”   宋渝没法想象,一个黑脸大汉能黏糊成这样。亦步亦趋不说,撒娇卖痴真是辣眼睛。   “地上硬梆梆的,硌得我浑身疼。媳妇,我可以睡床上吗?”董长征委屈巴巴的装着大尾巴狼,“小渝,我单独一个被窝,绝对不会乱动,真哒。”   “一人一个被窝,绝对不会越界?”宋渝被董长征缠的头疼,这样也不是不可以。   她狐疑的停下脚步,评估便宜夫君的可信度。目前为止,董长征在她这里的信誉值还是很高的。   “当然,我的为人你还不放心吗?”董长征拍着胸脯,一派正人君子的做派。   私底下他一跳八丈高,媳妇也太好骗了叭。   想到晚上就要和这个臭男人同床共枕,宋渝羞答答的把自己扭成麻花。抬头望着憨憨傻笑、手脚都无处安放的董长征,她也跟着傻笑起来。   橘红色的灯光下,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两个人的影子,先小夫妻一步依偎在了一起。   “宋渝!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小表子。”   恶毒的咒骂声穿透力极强,吓得快要挨在一起的小两口迅速分开。董长征遗憾的摩挲着胡茬,他娘的,他就差一公分就能光明正大的亲到媳妇了。   是哪个乌龟王八蛋敢坏他好事?   “宋渝啊,你专门和我们廖家过不去,是不是?你个小表子赶紧出来,不然老婆子我一头撞死在你家门口。”   廖老婆子赖在宋渝家门口,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好家伙,当初廖老头过世,她都没有这么伤心。   陈桂香端着饭碗风风火火跑的飞快,人未到话先行,“廖老婆子你满嘴喷粪,没事跑小渝家门口哭丧干啥?我看你就是欺负我们小渝长得漂亮脾气好,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你想都别想。”   乖乖,陈大姐这嗓门,真可谓是平地一声雷,响的人振聋发聩。   “陈大姐,你可得帮我们做主啊。这廖老婆子大晚上跑到老子家门口嚎丧,安的什么心?吓着孩子老子捶死你们,信不信?”   董长征不耐烦的摔门而出,他双手叉腰铁塔似的站在门槛上,居高临下气势逼人。   “孩子?”廖老婆子的三白眼闪过心虚,她蠕动嘴唇呐呐自语,“说的好像谁没怀过孩子似的。这年头世风日下,都不知道要尊重老人了吗?”   话虽如此,廖老婆子气焰凋落,说话的声音也是越来越低。   廖霞心里对奶奶的战斗力感到不屑,只会在家里作天作地,在外面就哑火,真没用!想着,她露出标志性的憨笑,苦着脸说道,“我奶奶只是关心我的工作,这才……”   说着,廖霞情难自禁的抹起眼泪。   “你的工作?你的工作关我的媳妇啥事,值得你们围在我家门口嚎丧?真是岂有此理。”董长征撸起袖子,门神般堵住大门。他的宗旨,就是绝对不能吓着娇娇媳妇。   “我,我也说不清。”   廖霞似乎也被董长征的阵势吓着,木讷的缩着脖子躲闪,正好把身后的华红梅让了出来。   “好啊,又是你这个死女人搬弄是非!”陈桂香把碗筷往廖老婆子手里一塞,然后气势汹汹的直逼华红梅。   “安安分分当个人多好,可华红梅你偏偏喜欢当狗,那我成全你!上次你帮着外人欺负我儿子的账,今天我要好好算算。”   “哎哎哎,陈桂香你别乱来。我们都是文明人,不兴动手动脚这一套。告诉你陈桂香,我、我、我可不怕你!”华红梅指着陈桂香,色厉内荏的跳脚。   啧啧啧,华校长的表情真是精彩。被护得严严实实的宋渝,从董长征的胳膊缝里向外张望,看戏看得有滋有味。   有人挡在她的身前,勉她忧勉她苦,那种感觉直冲头顶。宋渝大着胆子搭上便宜夫君的胳膊。逆着光的黑脸大汉,在她眼里格外高大威猛。   “这代课老师的工作,我原先准备照顾廖霞,谁叫廖家比较困难。可……宋渝抢先一步,廖霞的工作就泡汤了。   华红梅避重就轻,把事情说的含含糊糊。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把同情的眼光落在廖霞身上,这么一个勤快能干的老实人,就是命不太好。   廖霞配合的露出胆怯苦闷的表情,粗糙的两只手不安的绞着,“我、我、我怎么样都没关系。宋渝新来乍到,还怀着孩子,比我更需要工作。奶奶,我们就这样……算了吧?”   天啦,怎么会有这么忍辱负重的老好人?   吃瓜群众谴责的看向董长征,只不过碍于他的淫威,个个敢怒不敢言。   “可是,我是正式编制,不占用代课老师的名额啊。”宋渝把下巴垫在董长征的胳膊上,一脸无辜,“所以你们逼到我家门口,到底是为了什么?”   对!你漂亮所以你说的都对。   吃瓜群众一秒更换墙头,长得漂亮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   闻言,陈桂香扬眉吐气了一把。她从目瞪口呆的廖老婆子手里夺回自己的碗筷,然后神气活现的撇了撇嘴,“搞清楚状况再去闹好不好,被人当猴耍很好玩?”   廖老婆子维持着端碗的姿势,脸上阴晴不定。华红梅推卸责任没说真话这是肯定的,儿媳妇哭唧唧的不肯出头也是真的,二孙女……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总之,恶人都是她廖老婆子一人当了?心气不顺的廖老婆子回过头来对着廖霞就是一巴掌,管她是好是孬是忠是奸,打了再说。   “就是你为了你这个赔钱货,奶奶我这么大年纪还要被人说闲话,真真是丧门星败家娘们!   “我……”   廖霞委屈的捂着脸,垂下眼眸。又是这样!不论谁对谁错,她都是那个出气筒。今晚这事明显是华红梅故意说一半留一半,才引起的纠纷,可最后挨巴掌的又是她。   总有一天,她廖霞一定要…… 第15章 苹果   宋渝对镜自揽,镜中人巧笑嫣然,说不出的风流写意。   院子里董长征迎着朝阳,生龙活虎的打着军体拳。昨天超大运动量的拉练,今天全团修整,整个山坳里陷入沉寂。   常年累月形成的生物钟无比准时,董长征按照老规矩起床。他一心以为今天会有肌肉拉伤的后遗症,哪曾想,除了略有酸痛,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上山打虎,下河捉鳖。   一定是和媳妇同床共枕的缘故!   董长征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反省自己是不是rua媳妇rua的有点过火。   “董长征,今天难得放假你怎么不休息会?”宋渝啃着苹果从屋里走出来,她用空间出产的替换了家里原有的。   空间出品必属精品!   这苹果一口咬下去,酸甜适中的汁水迸发出来,充盈整个口腔,让人食欲大增。   连宋渝这样对苹果敬而远之的娇小姐,也能化身大胃王,“咔嚓咔嚓”啃得欢快。   董长征打拳把多余的精力发泄出来,感觉浑身舒坦多了。他没有擦掉顺着鬓角躺下来的汗珠,就这样汗蒸蒸的凑近媳妇,暧昧的就着咬痕啃了一口。   啃完,董长征还色气满满的舔了舔嘴唇,“小渝,今天的苹果真他娘甜!”   “轰”,宋渝羞的脸色爆红。   她呆若木鸡的站立在原地,这动作的羞耻度破表了,好伐。请原谅,一个刚刚从古代穿越而来的保守女子吧。   这没羞没臊的便宜夫君,就这样一点一滴的入侵着她的世界。   真白瞎了那张憨厚忠良的好人脸!   宋渝自认为恶狠狠的啐了一口,然后把啃了一半的苹果塞到董长征手里,自己则是落荒而逃。   “小渝,你脸红什么?”董长征一脸正气的出声询问,媳妇刚刚又对他抛媚眼了,开森!   董长征喜滋滋的轻嗅苹果,专挑媳妇啃过的地方下嘴。   甜,真他娘甜!   “媳妇,我送你上班?不然,遇到一些个不长眼的坏人可怎么办?”他嚼着苹果,含含糊糊的说道。   至于谁是不长眼的坏人,两个人心知肚明。   “你昨天跑了一天,不累么?”   宋渝没有回身,装模作样的整理着衣领。也不知道,这灵泉水管不管用?或者说,这灵泉水太管用?   “哎,媳妇你别说。本来是应该累的,但实际上没有累。我现在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再来个四十里都不成问题。我想,这一定是媳妇你的功劳。”   董长征把苹果咬在嘴里,双手用力向媳妇展示自己雄起的肱二头肌。   我的功劳?   宋渝心里一突,董长征这是发现了什么?她算是发现了,这黑脸大汉心细如发,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回过头去,入眼就是董长征喷张的肌肉,宋渝“呀”的一声,尖叫着捂眼。湿透的背心跟没穿一样,不,比没穿还要惹眼。   “呀什么呀!你男人这一身腱子肉漂亮吧,媳妇你喜欢吗?”董长征把苹果连核一起吞下,然后小奶狗般围着宋渝喋喋不休,“媳妇你喜欢的,对不对呀?”   “董长征,你不要这么狗好不好?”   宋渝被缠的心发慌,瞪着便宜夫君娇吼道。   这家伙在部队是威风凛凛的军犬,在家是看家护院的田园犬,有时又冒充大尾巴狼,现在又化身小奶狗……完全搞不清这家伙到底是什么属性。   总而言之,就是狗!   “狗怎么啦?狗可是忠诚的担当。放心,就是当狗,我也只是小渝你一个人的狗。你手里牵着狗绳,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让我咬人我绝不放屁。”董长征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真的被董长征的没脸没皮打败了!   宋渝无力吐槽,绷着脸愤力推拒,“起开!哪有不喜欢当人反喜欢当狗的?”   媳妇的推拒跟挠痒痒似的,董长征不退反进,赖皮狗一样在宋渝的脖颈处使劲嗅着。   “媳妇,你可真香。小渝,刚刚的苹果超甜,你要不要尝尝?我们夫妻,有福要同享是不是?”   烈女怕缠郎,更何况宋渝这样未经世事的单纯姑娘。玩个心眼搞个宅斗她可能在行,可应付赖皮狗,她毫无招架之力啊。   “苹果就是你抢了我的,这已经算是有福同享了吧?”   “小渝你就不知道了吧,有福同享是这样的。”   便宜夫君的话里充满了诱哄的味道,宋渝听得汗毛直竖,总觉得要有不好的事发生。   果不其然,一个带着苹果清甜味道的嘴唇印在了宋渝的唇上。迷糊前,宋渝还有心思感慨,便宜夫君的唇上起死皮了!   像饥渴难耐的沙漠旅人找到了绿洲,董长征摩挲着媳妇的细腰,贪婪的吮吸着花瓣一样的红唇。媳妇的唇真的好香好软,他怎么亲都亲不够。   正亲得恣意,董长征突然回想起媳妇舔嘴唇的动作。他忍不住停滞下来,脑袋“轰”的一下豁然开朗,原来亲嘴可以酱酱酿酿?   像打通任督二脉般,董长征突然get到亲嘴的正确方法。他懊恼的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他娘的,必须赚回来,这辈子只有他占别人便宜的时候。   董长征试探着探出舌尖,灵活的撬开媳妇微启的牙关,然后气势汹汹缠上了媳妇的香舌,忘情的扫荡整个口腔。   “呜,呜”,媳妇的抗拒鼻声董长征听而不闻,他反而兴奋的浑身颤抖。亲吻铺天盖地,他霸道的占领媳妇的每一次呼吸。   不够,还不够!董长征抱紧瘫软如春水的娇媳妇,恨不得拆骨入腹。   “小渝,小渝。”董长征灼热滚烫的呼吸打在宋渝的耳廓,低沉嘶哑的声线撩人之极。自作孽不可活,他泄愤般用牙齿轻咬媳妇的耳垂。   轻轻的抚摸着尚未显现的小腹,董长征竭力压抑自己蓬勃的欲、望:媳妇怀着崽,自己不能为所欲为。   “小渝,等小崽子生出来,老子我一定……一定要给点颜色你看看!” 第16章 余传新   宋渝老太后似的,昂首挺胸走在前面。她左手小心翼翼的护着小腹,这肚子里的小宝宝真真是厉害,货真价实的免死金牌。   “小董子,就送到这校门口吧,回见。”   “还是我送你进去吧。这华红梅小肚鸡肠,不知道会不会给小鞋你穿?再说,你……”   董长征愁的眉毛胡子一把抓,华红梅在他眼里就是妖魔鬼怪,学校不亚于龙潭虎穴,他娇滴滴的媳妇怎么会是人家的对手?   “谢谢董长征同志。不过我觉得,我自己可以独立完成上班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宋渝挥挥手,抓紧挎包雄赳赳气昂昂的跨进了校门,没有一丝留恋。   留下满腹担忧的董长征,钉在校门口化成了望妻石。   初秋的清晨,校园被薄雾笼罩,飘渺似仙境。可董长征眼里,就是张着血盆大口的妖怪,等着择人而噬。他烦躁的原地转圈,恨不得立即冲进去,把娇媳妇解救出来。   学校里早到的同学三三两两,见到宋渝有的羞怯的躲到一边,有的热情的挥手致意,更多的则是冷眼旁观。   办公室里更是传出阵阵笑声,宋渝站在门口定了定神,等脸上露出得体的笑容,她才举手敲门。   “笃笃笃”。   敲门声就像是静音键,办公室里顿时安静如鸡。随即,就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   “咔哒”。   宋渝体贴的掐着时间点拧开门锁。果然,办公室的同事正各司其职,兢兢业业埋头工作。   谈笑风声?一定是宋渝的错觉。   “华校长,各位老师,大家好。”   宋渝不亢不卑的立在门口,疏离又不失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然后冷眼观察办公室的座位,华红梅当仁不让坐在第一个,紧随其后是男老师余传新,挨着他桌子的是李云秀李老师。余老师右侧孤零零独立摆放着一张桌子,后头坐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老师。   “你就是新来的宋老师?哎,你好你好,我是余传新余老师。”   话音刚落,唯一的男老师余传新眼睛一亮,微笑着迅速做出回应。尚未成型的反宋同盟,就这样分崩离析。   “真是狐狸精转世。”   华红梅气的吐血。她早应该知道,这小余完全挡不住宋渝的美色,这男人那……以后这办公室可就热闹啰。   “真是狐狸精转世。”   宋巧娥厌恶的撇了撇嘴,看宋渝这妖媚的模样,肯定不是正经人,亏的她一直在宋琴面前替她说话。见异思迁嫌平爱富不知廉耻,这样的女人居然能为人师表?笑话!   “真是狐狸精转世。”   李云秀也不悦的皱了皱眉,斯文清秀的脸上敛了笑容。余老师怎么回事,见到一个漂亮女人就奉承,还有没有底线?   “对,我就是宋渝。”   虚情假意也好,真情实感也罢,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好。宋渝觉得自己是拥有仙家空间的“人物”,没必要和这些个凡人斤斤计较。   “这是我的办公桌吗?”   宋渝指着办公室的一角,笑得人畜无害。她的礼仪绝对是一流的,就是上辈子令众千金闻风丧胆的赖嬷嬷,都挑不出一丝瑕疵。   角落里是一张积满灰尘的办公桌,上面横七竖八堆放着半人高的书本,显然是有人刻意布置。   下马威是吧?   宋渝加深笑容。以她上辈子的经验,面对某些人的挑衅,自己必须挺直脊梁。越是艰难越要微笑,而且要笑得云淡风轻。   “哎呦,宋老师不好意思,我忘了收拾。”宋巧娥“啪”的一声放下搪瓷杯,靠在椅背上笑得毫无诚意。   这人是谁,怎么如此大的戾气?   宋渝眉眼弯弯,“这位同志,你是不欢迎我吗?”   “没有的事,宋渝你不要乱说。”宋巧娥惊的做直了身体,亮起大嗓门,“我……我真的只是忘记了。”   哎呀,淑女、淑女!又不记得了。   宋巧娥懊恼的偷觑了眼余传新,这个斯文儒雅、风趣幽默的男人正兴致勃勃的看着宋渝。又是这个女人!已经嫁了男人还出来勾人,不要脸。   “好了好了,一点点小事而已,这正好说明小宋老师你以后要担起重任嘛。再说,你们俩都是宋老师,还是一个公社的,说不定还沾亲带故,一定要好好亲香亲香。对了,宋渝宋老师你来的晚,就委屈一下,我们称呼你小宋老师怎么样?。”   华红梅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小宋老师,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李云秀直视着余传新——的办公桌,冷冰冰的说道。   “看来真的是我多想了,原来谁桌子上东西堆的多,就是谁责任重?”宋渝踮着脚尖抽下一本课本,“哗啦啦”的翻动。   走近才知道,不光是桌子面上摆的满满当当,周边也是一样,甚至找不到一处可以下脚的地。这原身在村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搞不清什么时候得罪的宋巧娥。   再说,就算是真得罪过又如何?跳梁小丑而已,挑唆她的左右不过是那几个人。   “额呵呵呵,小宋老师真幽默。”   华红梅讪笑着打了个哈哈,然后抱起作业本冲出办公室。   “我也去上课了。”李云秀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冲着余传新细声细气的说道,“余老师,马上上课,你不去教室吗?”   “李老师,小宋老师新来,办公桌又这样乱糟糟的,我……我留下帮帮忙。”余传新撩了撩时髦的中分,侧身绕过李云秀,朝着最后面的角落走去。   “小宋老师,你男人是部队的吧?”   宋巧娥好笑的看着平日高傲的李云秀变幻脸色,心里痛快极了。不过,她隐晦的眼光痴迷追随着余传新的脚步,宋渝也不是好人!   “宋……小宋老师,你已经结婚了?”   余传新不自在的扯下嘴角,表情有一瞬间的龟裂,“那一定是小宋老师的父母包办。”   “不,我们、自由恋爱。”   宋渝翻找出五年级的语文书,捧在胸前笑着说道,“几位,恕不奉陪。” 第17章 钱家康   五年级教室里从来没到得这么齐整过。   以钱家康为首的好学生,以徐大奎为首的差学生,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到齐。他们之间以走道为楚河汉界,两队之间是剑拔弩张。   徐大奎吊儿郎当的把脚翘在课桌上,趾高气昂的看着钱家康,手下败将——而已。上次的战利品他今天还背在肩上,钱家康怎么难受他就怎么来。   钱家康沉着脸双手抱臂,身高不够气势来凑,超级学渣——而已。上次失利不过是身高体重肌肉的失利,比脑子他绝对不会输!   两个小老大的眼睛瞪的铜铃大,里面火花四溅,谁也不肯相让。   事关脸面,当然不能让,小弟们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谁让谁就是乌龟王八蛋。   “笃笃笃”,带着几分迟疑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个老大的较量。   糟糕!亲娘一大早千叮咛万嘱咐,要他罩着新来的语文老师。哎,都怪徐大奎这个蠢货,拉低了他的智商。   钱家康横了徐大奎一眼:徐大个子,你给我放老实一点,不然的话,我……不不不,难道我年纪轻轻就出现了幻觉?   钱家康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那个身形挺拔笑容腼腆的大个子,真的是徐大奎本奎?   整个教室里落针可闻,大大小小十几个同学都呆若木鸡。   他们亲眼看着徐老大,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脚放下一骨碌站将起来,然后瞬移到敲门的女老师面前,笑得一脸羞涩腼腆。   徐大奎明显拾掇过,刺猬般的头发打理的整整齐齐,藏青色的罩衫一丝褶皱都找不到。他小麦色的脸上浮现羞涩的酒窝,看上去温和无害。   “老师好。”   “同学好。”   宋渝和徐大奎异口同声,真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宋渝满意的颔首,这孺子果然可教也!   宋渝抬头仰望这个有些羞赧的同学,体格魁梧机变灵活,实在是当武将的好苗子。可惜,自己要误人子弟了。   “同学,这里是五年级教室吗?”   宋渝放下遗憾,歪着脑袋朝教室里张望。这十来个孩子有大有小参差不齐,想来是入学时间有早有晚吧。   宋渝对教室里这样的情况接受良好,上辈子楚夫子的班里,大的即将出嫁,小的刚刚垂髫,各个年龄层次的人都有。所以,她现在是见怪不怪。   “是的,宋老师好,我叫钱家康,是五年级的班长。您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难怪老娘死活要他照顾宋老师,原来是这样一个温柔到骨子里的小姐姐,钱家康若有所悟。   “马屁精”,徐大奎暗骂一声。   这尖子生脑子就是灵光,他扬起耀眼的笑容,把胸脯拍的“砰砰砰”直响,“宋老师,我就是力气大,你有什么活都交给我!”   廖艳躲在人群后,气呼呼的看着众星捧月般的宋老师。奶奶说的不错,这宋渝就是廖家克星。   作为五年级屈指可数的女生,她一直很受欢迎。不管是钱团长家的儿子钱家康,还是高官子弟徐大奎,对她都颇为忍让。久而久之,让她沉溺在这样的虚假的高高在上中。   这个宋老师好讨厌,一来就抢走了本来属于我的万众瞩目。   宋渝微笑着踱步走进教室,站在简陋的讲台上,一种为人师表的自豪感油然而生。虽然这小小的台阶,只有三五公分高,但不妨碍她居高临下俯视同学们。   迫于老大的威慑,十几个孩子磨磨蹭蹭走进教室,找到位置坐好。   “同学们好。”   “老~师~好。”   “我是新来的语文老师,宋渝,很高兴认识同学们,接下来的时间,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今天第一堂课,就是打扫办公室。”   宋渝带着十一个同学浩浩荡荡杀进办公室,她指着堆满课本的都办公桌说道,“华校长说,谁的桌子上堆的满,谁要担起重任。我新来乍到,觉得这重担还是让老同志担。”   老同志?   钱家康和徐大奎对视一眼,暂时达成共识:这个所谓的老同志,不就是华红梅吗?这个老巫婆,就应该挑重担!   不用宋渝招呼,他俩吆喝自己的跟班,撸起袖子搬书。   廖艳握着双手,腼腆的低着头站到了宋渝面前。她并没有开口,而是扭捏的绞着手指欲言又止。   她的手白嫩细腻,不像常干家务的样子。   咦?这宋渝怎么回事,怎么还不问我问题?廖艳赌气的嘟起嘴,她百试不爽的一招不管用了?   真是个孩子,心思都写在脸上,偏偏还觉得自己天衣无缝。小廖艳玩的这一套,她六岁起就不玩了。   主动提问,不可能的。   宋渝微笑着摸了摸廖艳的头,转身就去忙自己的事,憋死你算了。   哎,这宋渝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廖艳气鼓鼓的跺了跺脚,飞身跑出办公室。   众人拾柴火焰高,不一会工夫,华红梅的办公桌附近就已经堆起小山包。这样子才对嘛,宋渝恶作剧得逞,摸着小腹笑得两靥生花。该!   “怎么回事?你们这帮家伙无法无天了?”   华红梅尖锐的嗓子响彻云霄,她气势汹汹夺门而入,指着宋渝的鼻子大骂。   “好你个宋老师,这是打击报复?我们已经反复强调过,真的只是是一时的疏忽。可你呢,这是明晃晃的恩将仇报。”   “请问华校长,您对我有多大的恩,值得我费尽心思来打击报复?我看,您就是被害妄想症吧。再说,不是您自己亲口对我说,办公桌上东西堆的多,代表需要承担重任吗?”   宋渝无辜状摊手,然后不动声色的远离华红梅的势力范围。万一这个女人发疯给她来一下,吃亏的还是自己不是?   “好好好!宋渝你给我记得。”她华红梅还真不信了,凭他她的能力,还对付不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老师?   “马屁精!一定是你去把华校长找来吧?嘁。”   “告状鬼,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真恶心。”   “我早就告诫你们,这廖艳不是好货色,现在应验了吧?”   办公室里欢乐的气氛随着华校长的咆哮,跑的无影无踪,同学们纷纷把矛头指向唯一离开过的廖艳。   廖艳孤零零的站在办公室门口,呆呆的被同学你一言我一语的指责。十几个同学依次从她身边挤过,个个义愤填膺。   她把求助的眼光射向最好的同学,乞求她能替自己说句话,哪怕不声不响陪她站在办公室门口,给她无声的支持也好。   可惜,廖艳注定要失望了。所有人当她是毒蛇猛兽,巴不得离她越远越好。   “小艳,你还是这么爱打小报告。我们……绝交,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玩了。”   晴天霹雳不外如是。   是,她以前是爱打小报告,可天地良心,今天还真没有。可同学们不等她的辩解,就给她定罪,太过分了吧。   廖艳眼泪汪汪的咬着下嘴唇,眼睛里是不符合年龄的狠毒。一定是宋渝给同学们灌了迷魂汤,大家才会这样不问青红皂白的冤枉她。   她真的只是和华校长狭路相逢,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告状。真冤!   宋渝冷眼看着这一幕,并没有贸然偏向哪一方。她私心觉得,廖家的人心思都比较多,她还是少掺合为妙。   凭她粗略的几次碰面就发现,廖家老的横小的毒,哪怕是风评最好的“老实人”廖霞,小心思也不少。   看看,这廖艳的眼神都要淬毒了。如果她现在上去安慰,还指不定恨得什么似的。若无其事的与廖艳擦肩而过,宋渝只想离廖家人远远的。   不是怕事,只是怕麻烦。   宋渝一定在嘲笑她被同学们抛弃,一定!看,擦身而过的瞬间她咧开了嘴角。听说这个恶毒的女人怀孕了?台阶那么高,现在她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让她生不如死。   要不,试试? 第18章 廖艳   恶从胆边生。   廖艳这个念头一动,便再也收不住心思。她的身体不由自主随着宋渝转过去,攥得发白的手指蠢蠢欲动。   只需轻轻一推,宋渝和她腹中的胎儿……廖艳眼前浮现出宋渝躺下地上人事不知,身下鲜血蜿蜒的场景。   她露出噬血的笑容,缓缓抬起双臂,一点点接近目标。   与廖艳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宋渝已经提高了警惕。虽说这个世界的人看起来都比较纯朴,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更何况对这廖家人,她是不放心的。   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又能坏到哪去呢?   宋渝和廖艳错身,抬脚跨下台阶。这办公室门口的台阶忒高,得有个小半米了吧,是哪个设计的?宋渝捧着小腹吐槽,小心翼翼的抬起脚。   宋渝抬起脚了,等的就是这一刻!廖艳兴奋的扬起嘴角,心脏激动的“砰砰砰”直跳。   然后,猛的发力。   可以想见,无心算有心之下,她肯定能够心想事成。一秒钟以后,宋渝就会倒在血泊之中。   嘿嘿嘿,想想都刺激。   至于如何脱身?   她被全班同学冤枉,孤零零的站在办公室门口面壁。至于宋老师怎么会摔倒,她背后又没长眼睛,怎么会知道?   眼看那罪恶的小手已经碰到宋渝的后背,可宋渝似乎毫无所觉,真是急死个人!真要推实了,宋渝受伤事小,宝宝肯定保不住。   电光火石间,宋渝全身像笼罩在一层透明的结界中,那罪恶的小手不能寸进。而半空中,倏而出现一只玉石雕刻的手,长袖一挥,便如青烟般缩回宋渝眼角。   怎么回事,空一怎么突然出现?宋渝稳稳的站在台阶下,懵懵懂懂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啊!”   大约过了三秒钟,一声痛苦的尖叫声响遏云霄。   宋渝扶着肚子,先侧移几步远离事故发生地,再转头一看。哦豁,廖艳不知何故摔了个狗啃泥,正捶地号啕大哭。   “谢谢,空一。”宋渝在心中感叹,幸好有空间幸好有空一,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无需多礼,主人无恙便好。”依旧是波澜不惊的玉石之声,却莫名的让宋渝多了几分信赖。   这震天的哭喊声把全校师生的惊动了,更惊醒了靠在校门口眯着眼,边打盹边等媳妇的董长征。   这惊叫声直冲他的心底,不会是他媳妇出什么意外了吧?心念转起,这个钢铁般的汉子就吓得手软脚软。   瘫靠着围墙整三秒,董长征硬逼着自己振作起来。他的宝贝媳妇还在学校里面,等着他解救。   单手在墙上一撑,全身发力,董长征觉得自己两肋生翅,“咻”的一声就飞过了高耸的围墙。   双脚刚刚沾地,董长征来不及稳住身形,便立即马不停蹄的朝着办公室飞奔过去。   第一个赶来的果然是董长征!宋渝轻抚小腹,酸酸甜甜心跳加速,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   “怎么样?媳妇你有没有受伤?这学校不吉利,我们赶紧离开。”   坚定的无神论革命者董长征同学,第一次相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他一把揉住媳妇,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好几遍。   确定媳妇安然无恙后,董长征心里的石头这才落地,长舒一口气。   “我没事……”   “哎呀,廖艳你怎么了?是哪个挨千刀的推你?”   华红梅扯开嗓子大步流星赶来,语气着急口气担忧。要是,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再收一收,就更感人了。   本来吓懵的廖艳听懂话里的提示,号啕大哭渐止,她仰着乌七八糟的小脸,抽抽搭搭的哭诉,“宋老师,我已经知道错了,你为什么,为什么要……”   她的罪一定不能白糟!宋渝,今天不死也要让你脱层皮。想着,廖艳睁着满是泪痕的眼睛,无辜的望着宋渝。加之她满嘴血沫,门牙也磕掉一颗,看上去凄惨无比。   果然,不等廖艳说完,里三层外三层的师生便“嗡嗡嗡”的议论纷纷。同情弱者,这是普罗大众的普遍心态。   “廖艳她摔得好惨,太可怜了吧。”   “这个新来的宋老师,心思也太歹毒了吧?   “廖艳还是孩子,哪怕犯错在先,宋老师也不能推人啊。这样的人,居然能当老师?”   这是典型的倒打一耙,廖艳比她想象的还要恶毒。   看着廖艳三言两语把罪名强加到自己头上,宋渝咬着小唇,兴奋的泫然欲泣: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落到徐大奎眼里,就是宋老师躲在黑大个的怀里瑟瑟发抖,因为廖艳的污蔑而伤心欲绝。   这可如何是好?   至于宋老师推人,还是推廖艳,他是坚决不相信的。这廖艳鬼话连篇,一定是她污蔑宋老师。   可……怎么才能替宋老师洗清嫌疑呢?   徐大奎被廖艳模棱两可的话气的七窍生烟,可他却毫无头绪。怎么办?怎么办?   他瞥了眼“老对头”钱家康:你不是号称小诸葛嘛,赶紧想想办法,揭开廖艳的罪恶嘴脸,还宋老师清白啊。   钱家康也是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宋老师人美心善,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一定是廖艳在污蔑,可他该如何揭穿她呢?   哎,都怪他走的太早,再晚个几分钟,这乱七八糟的就不会发生。   记得他和同学们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廖艳是面对着办公室的,即使她真的是被宋老师推倒,那也应该是仰面朝天,而完全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狗啃泥的姿势啊?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钱家康揪着自己头顶的短发,急得像热锅边的蚂蚁。答案似乎就在嘴边,可他就是捅不破这层窗户纸。   眼见两个老大暂时达成合作意向,徐伟大也不计前嫌,他摩挲着下巴陷入冥思苦想。   如果他是廖艳,如果恨死宋老师,会怎么做呢?对,台阶这么高,推一把!   “咔嚓”,徐伟大觉得一道白光在他眼前闪过,他顿悟了。   这这这,廖艳也太歹毒了吧?   徐伟大把眯眯眼瞪到最大,总算是张开了一条缝。他吓得一个哆嗦,咽着口水颤颤巍巍举起手来,结结巴巴汇报,“老、老大,我、我觉得吧,可能是、可能是……”   “徐伟大,你个眯眯眼,怎么突然结巴了,有什么话好好说!”正团团转的徐大奎一把揪起徐伟大的衣襟,心急慌忙的吼道。   “老、老大,你先放开我,我、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徐伟大怒力睁大眼睛,以期让徐大奎看到清他真诚眼神。他痛苦的吐着舌头,踮着脚尖乱蹬。   “说。要是说不出道道来,呵……你懂?”   双脚踩着实地,徐伟大捂着脖子干咳,“咳咳咳,老大,您就放心吧。我有感觉,我的猜想肯定是正确的。”   说着,徐伟大压低声音,贼头贼脑挥挥手,招呼大家凑过来,“你们看廖艳摔倒这个姿势,像不像她推人不成反自摔吗?廖艳……这是反咬一口啊,可怕,太可怕!”   徐伟大心惊胆战的不停搓着胳膊,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嘶”,围成一堆的几个人面面相觑,紧跟着都倒吸一口凉气。这这这,眯眯眼的猜测很有可能接近事实。   那这个廖艳,真的太可怕了!跟恶毒成这样的人同班这么久,他们居然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啊。   徐大奎兴奋的苍蝇搓手,宋老师——有救了!   他猛的拍了下钱家康的肩膀,朝着现场呶了呶嘴,他笨嘴拙舌,不然自己亲自上阵了。   大家伙已经对着宋老师指指点点,这盆脏水要是真洒着宋渝一星半点,再洗干净可就难了,这怎么行?   钱家康被推了个踉跄,却也从懵懂中清醒过来。身边有这样心思歹毒的人,他也觉得毛骨悚然。可现在不是感慨的时间,他的首要任务,就是揭穿廖艳的真实面目,还宋老师以清白!   “廖艳,你的意思是宋老师推了你?”   “嗝,钱家康,我、我可没有这样说,你不能诬赖我。”廖艳眼神躲闪,抽噎着推卸责任。   “那你到底是怎么摔的,给个准话呗。你刚刚那样支支吾吾,害的我们大家都以为是宋老师推倒你的,这样误导大家可不好。”徐大奎可没有给人留面子的习惯,特别是欺负宋老师的。   “叭叭叭”说完,徐大奎突然发觉自己口才还是可以的,至少不比钱家康差劲。   “我……我……”廖艳满脸委屈,双手抱臂瑟缩发抖,看上去被徐大奎的凶悍吓坏了。   华红梅蹲下身去,环着廖艳的肩膀,鼓励道,“好孩子,有华校长在,别怕。你到底是怎么摔的,给大家说说呢?我保证,不会包庇,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说罢,华红梅意有所指的看向宋渝。   魁梧黝黑的大汉把娇小白皙的宋渝,小心翼翼的揉在怀里,眼睛里疼惜爱怜完全不加掩饰。   这就更可恶了,大白天揉揉抱抱,成何体统!华红梅像生吞了个柠檬,酸倒了牙酸到了心。   “对呀,廖艳你到是说说看,你本来面对着办公室大门,怎么能摔个狗啃泥的?嘿嘿嘿,我就挺好奇的。”   徐伟大嬉皮笑脸的挠着后脑勺,然后提了下裤腿蹲下身来,笑起来眼睛完全找不着。   “欸?”华红梅倏然而惊,猛的松开环着廖艳肩膀的手,然后顺势在衣角反复擦拭,“廖、廖艳,你说说清楚呢?总不能让我们胡乱猜测啊。”   是啊,真要是宋渝推人,还能把人推得转个三百六十度的大圆圈?看这宋渝细胳膊细腿,没这能耐吧。   “艳啊,我的孩子,你怎么样了啊?呜呜呜,华校长,你可要替我们做主啊。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敢欺负我家艳,我跟你没完!我家艳在学校里安安稳稳上课,怎么会有这样的飞来横祸?”   张美云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由远及近。   宋渝忽闪着又长又翘的睫毛,兴味盎然。   她依偎在便宜夫君的怀里,搂着他的公狗腰防止某人发飙。然后她探出脑袋,安心的看着几个学生为她冲锋陷阵。   被人护着的感觉,真好!   她今天到要看看,这廖艳会有什么下场。 第19章 (含入V通知) 徐伟大……   “华校长,你可要给我们艳儿做主啊!她早上完完整整过来,才上半天课就受伤,这可如何是好?”   张美云双眼红肿,哭得凄惨无比,不知道还以为廖艳嗝屁了。   廖霞搀扶着哭天抢地的亲娘,满脸着急。她磨毛了边的衣袖短了一截,露出粗糙的小臂,干裂起皮的嘴唇拉夸着,亦步亦趋紧紧护在亲娘身边。   华红梅讪笑着站直身体,她捋着鬓角横了张美云一眼。嚷嚷什么,怕别人不知道她俩认识?再说,她华红梅可是正直的人,是学校校长,怎么可能偏帮廖家?   “张美云,廖艳家长是吧?我是校长华红梅,现在事情原委没有搞清楚,你要我给廖艳做什么主?还有你哭哭啼啼干什么,廖艳只是扭伤脚,小伤而已。”   “所以,廖艳你是怎么摔成这个姿势的?”   徐大奎可不会管张美云李美云,他抬头挺胸,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兼之他人高马大,穿着打扮又齐整,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我?”趴在泥土地上的廖艳,有些懵。她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一个地步,如何收场才是她现在应该重点考虑的。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说到底,她毕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现在心里慌的不得了。   艰难的翻身跌坐在地上,廖艳哭唧唧的揉着摔肿的脚踝,“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摔的,等我发现就已经这样了。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   “你在空中翻转了三百六十度,这么高难道的动作,你居然没有感觉?哈哈哈,廖艳你骗谁?”徐大奎摸着刺猬般的头发,不客气的挑刺。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钱家康就是个没卵的窝里横。在班级里和他斗得天昏地暗,真遇到事P都不敢放一个!   看来,解救宋老师,还得他徐大奎亲自出马。   “哈哈哈。”   先是徐大奎的小弟们捧场笑起来,接着是五年级的同学们,最后笑声传染到整个操场,围观的人都哄然大笑。   戏谑的笑声在学校的上空盘旋,却深深的刺痛了廖艳的心。今天她本来是胜券在握,但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不知出了什么意外,摔倒的居然是她。   真是见鬼了。   鬼?   廖艳抬头望天,吓得一个激灵。难道做坏事,真的会天理不容?   不不不,这些都是封建迷信,她是新中国新社会成长起来的新一代。阿弥陀佛,太上老君,菩萨保佑,一定是她自己吓自己。   “艳儿,咱实话实说好不好,你、你又……”老实人廖霞满脸着急,应该是替妹妹担心。   可话里的含义也太丰富了吧。   “又”,这个字实在是让人浮想联翩,现场一片喧哗,大家议论纷纷。仿佛这   廖艳这廖家的“罪行”,是沁竹难书。   “廖霞,你什么意思?”廖艳赤急白脸,二姐都懒得喊,“我一直是实话实说。我是真的不知道会摔成这样,你们还要逼我说什么?”   “嘿嘿嘿,眯眯……噢徐伟大同学,你配合我,我们来一个情景重现,大家说,怎么样?”徐大奎横了廖艳一眼,她怎么摔都可以,反正绝不能赖上宋老师。   “好好好。”徐伟大高举着左手,兴奋的挤出重围。现在,到了他展现真正实力的时刻,大家看好吧!   “徐伟大,你扮演廖艳,我……我扮演宋渝宋老师。”   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说出那个名字,徐大奎觉得自己舌头打结,耳朵滚烫,心跳加快似要跳出胸膛。   玛德,连这个名字都有魔力吗?   徐伟大“哒哒哒”跑到办公室门口,背对着大家站定。只一秒钟,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低眉敛目,微微垂头,只看背影,居然跟廖艳神似。   神了,没想到眯眯眼还有这本事,到是让大家刮目相看。   徐大奎也是大开眼界,差点忘了正事。等“廖艳”回头对着他挤眉弄眼,他才反应过来,匆匆赶到自己的位置。   “宋渝”抱着书本走出办公室,与“廖艳”擦肩而过,抬脚正要跨下台阶。这时,“廖艳”满脸阴狠,缓缓转身,趁“宋渝”不注意,伸手就是一推。   “嘶”,所有人紧张的长吸一口凉气,如果是真的,这廖艳忒忒忒恶毒了吧。   华红梅死死的捂着嘴,眼睛瞪的像铜铃,吓得“噔噔噔”连退好几步,离廖艳离廖家三尺远。   廖艳惊恐的睁圆眼睛,不可置信的咬着下唇。莫不是这徐伟大当时就在现场不成,怎么表演的如此活灵活现。   她按紧“砰砰砰”直跳的心脏,生怕它一个不小心就会跳出喉咙。因为太过用力,她的嘴唇已经咬出血痕。   眼见就要推实,“宋渝”身形下沉一脚跨下台阶,好巧不巧,“廖艳”的手同一时间推到。许是天意,“廖艳”一手推空。她重心不稳一个趔趄,双手挥舞竭力保持平衡,最后还是摔下台阶,结结实实吃了个狗啃泥。   推理合情合理,情节丝丝入扣,居然找不出任何破绽。可见,这就是事件的真相!廖艳推人不成反摔倒,最后还反咬宋老师一口,实锤!   小小年纪恶毒成这样,刷新了全校师生的三观。他们齐齐的后退了几步,觉得坐在地上惨兮兮的廖艳,面目狰狞如此陌生,比洪水猛兽还要可怕一万倍。   “廖艳,你……你怎么能诬赖宋老师?”   廖霞眼含热泪,把乍闻妹妹作恶后先晴天霹雳,后痛心疾首,最后恨铁不成钢的心路历程,展现的淋漓尽致。   呵,第一个跳出来指责她的,果然是她的“老实人”二姐!真是老实人说老实话啊。   廖艳眼见事情以这样滑稽的方式,败露在全校师生面前。既然她辩无可辩,那也就不再辩解。她紧抿嘴唇,拒不开口。   “啪”,一个脆响的巴掌声传来。   肯定是廖艳挨打了,徐伟大边拱手行礼边想,真是大快人心,该!他神气活现的撩开眼皮,意外的发现,捂着脸挨打的居然是——廖霞。   这……这……这廖家的人真是不可理喻!   全校师生被张美云的这波操作,惊的瞠目结舌。做坏事的平安无事,老实人反而得了一巴掌,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逻辑啊?   “霞妮,娘、娘这是……”张美云手足无措的看看自己甩巴掌的手,又急切的看看捂着脸身形萧索的二女儿。她到底在做什么呀?   霞妮平日里最是心软听话老实,再说了,亲母女那有什么隔夜仇?她这不是,这不是为了让艳能够胜利脱身嘛。大不了,等会回家不要霞妮做晚饭。   如此想着,张美云神情放松下来,安心的把廖霞撂在一边。   “廖艳还是个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再说她也摔了跤吃了教训,要不就这样算了吧?”   这一刻,宋渝如白莲花附身,圣母光环普照大地。她脸上没有幸灾乐祸,没有嫉恶如仇,有的只是悲天悯人的慈悲心肠。   “唔”,整个操场上安静下来,大家不可思议的看向依偎在黑脸大汉怀里的宋渝宋老师,原来她居然善良成这样?   这已经不叫善良了好不好,这应该叫懦弱无知?不不不,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徐大奎知道宋渝善良温柔,但这样毫无底线……肯定是怕廖家打击报复。   对,就是这样。   跟徐大奎一样想法的还有董长征,他被媳妇抱着,不能亲自上阵已经够遗憾的,现在,媳妇肯定是为了让他和廖营长处好关系,才咽下这口气的。   这这这……黑脸大汉抹着发红的眼眶,被宋渝的忍让感动的稀里哗啦。   媳妇为了他,实在是牺牲太多!他一定要加倍疼爱媳妇,才对得起这份沉甸甸的爱。   “真的?宋渝你真是个大好人,哈哈哈。对对对,我家艳儿还是孩子,肯定是一时糊涂。她改,她都改。”   张美云哭着哭着就笑了,这宋渝莫不是个憨憨?憨憨好憨憨好啊,这样她就不用担心艳难以脱身了。   “华校长,还有大家听到了吧,你们可不许再说我家艳。她就是年纪小不懂事,再大点就好啦。再说,宋渝都不追究责任,大家散了吧。”   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这张美云素日里风评极好,大家都觉得她谦让和气温和内敛,可真面目……如此不堪入目。   五年级的同学们更是对张狂的张美云,以及娇纵的廖艳,反感到了极致。呸,狗屁的年纪小、狗屁的不懂事、狗屁的再大点会好,他们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想到还要跟毒蛇样的廖艳同学大半年,想想都汗毛直竖,前途无亮。   “呸,跟这样的人做同学,老子不干!”徐大奎踏前一步,论张狂跋扈他才是祖宗。何况,这廖艳欺负他家宋老师,他是绝对忍不下这口气的。   “对,我也不愿意和廖艳做同学。”   “我们五年级都不愿意。”   “我们也不愿意。”   站出来的同学越来越多,渐渐的,只剩下几个目瞪口呆的老师。宋巧娥眼珠骨碌碌转动,然后悄无声息的挪动脚步,挤进了庞大的队伍。   等华红梅反应过来,站在原地的就只剩她一个。哎呀妈呀,失误失误。她礼貌又不是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张美云,廖艳同学这个样子,还是先在家修整一段时间,再说吧。”   “凭什么,凭什么要我在家修整?”   破罐子破摔的廖艳怒视着全校师生,如果眼神能够杀人,那全校师生早就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就凭你推人不成反污蔑,这样恶毒的行径你还有理不成?瞪什么瞪,再瞪,信不信我让你躺着出校门。恶人也要有恶人的自觉,不要出来丢人现眼好不好?”   学校霸王徐大奎,完美诠释什么叫霸道。不过今天他的言论,得到大家一致好评,顿时掌声雷动。   “看到了?你家廖艳犯众怒了,回家好好反省反省。至于什么时间回来上课,等通知吧。”华红梅挺直了腰板,双手一摊。她到是有心帮忙,可也不敢犯众怒。   再说了,什么时候回学校,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   看看,这就是千夫所指的感觉。宋渝冷眼,看着张美云着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真以为她是圣母? 第20章 三章合一   “娘~亲娘嘞~”   “您老人家能不能不要用筷子剔牙缝?再这样下去, 您的牙缝可以跑马车嘞!您儿子我纯洁的心灵,真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再说了,考虑到现在我正在吃晚饭, 您就可怜可怜我吧。”   钱家康嗦着筷子, 捂着心口做垂死状,嬉皮笑脸的跟老母亲陈桂香贫嘴。   这是钱家的每日一闹。   别看钱家康在学校里成熟稳重聪明乖巧,在家却也是个调皮捣蛋无法无天的毛孩子。做为家里的老小,亲爹亲娘亲哥都疼他,自然是没大没小啦。   陈桂香唬着脸,“啪”的把筷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拍, “小兔崽子,敢埋汰你娘了?说,是不是皮痒痒了,这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说的可真对。”   钱家康一看亲娘真拉下脸来, 便贼头贼脑的四下打量,寻找逃跑的最佳时机。亲娘的巴掌,落到屁股上是真心疼。   “嘁, 小兔崽子想跑?跑掉了和尚跑不了庙,有本事别回家睡觉。”   陈桂香翻了个大白眼,她肚子里掉下来的肉, 一抬腚,她就知道他不是是要拉屎。   “娘~亲娘嘞~我哪敢跑,我就是想知道, 您怎么又生我的气来?我记得, 我今天没干缺德事啊?哪怕您想打我,也得给个理由不是?”   钱家康双手合十,对于老娘脾气他完全找不到头绪。   这, 莫不就是传说中的的更年期?   钱家康惊恐的睁圆眼睛,觉得自己发现了俩哥哥坚决住校的真相。他果然太傻太天真,钱家康无语望天花板。   “哼,你一大早是怎么答应我来着?钱家康,你个小兔崽子做到了没?”   陈桂香看着桌上的残羹冷炙,气不打一处来。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四个菜小儿子一个人干的干干净净,老钱回来吃什么?   “早上答应的?”   钱家康摸着后脑勺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转着圈圈冥思苦想。只是,他这圈圈怎么越转离大门越近?   胜利就在眼前,钱家康努力压抑兴奋之情,只有紧抿的嘴角泄露一丝情绪。   “妈,我答应你太多,一时,想不起来啦。”说着,钱家康一手摁住门把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自由,一门之隔……   一门之隔就是永恒啊。   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钱家康来不及收敛得意,就被堵了个正着。   真是流年不利啊。钱家康对着挤进门的老爸横眉冷对,都是亲爷俩,怎么没有一点默契?   “怎么了,小兔崽子又想跑路?呵,那我回来的正是时候。桂香,我说的对吧?”钱团长谄媚的把军帽拍干净,工工整整的挂到墙壁上,然后拎小鸡仔似的,把钱家康提拉到陈桂香面前。   爷俩齐齐点头哈腰,动作表情如出一辙,“哪个敢惹我媳妇(亲娘)生气,揍他娘的。”   “嘁”,陈桂香被死皮赖脸的父子俩逗笑,她解下围裙,往钱家康脸上一兜,气势汹汹的质问,“小三子,别跟老娘嬉皮笑脸。说,今天学校是怎么回事?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务必照顾好宋老师,你做到了吗?”   “你小子不是一直在家里吹牛逼,说自个儿在学校里呼风唤雨,称王称霸。啊,现在真让你办点小事就萎了,要你何用?”   陈桂香越想越气,大手一伸,拧耳朵神功重出江湖。钱家康的耳朵就遭了罪,三百六十度大回环下来立即红肿不堪。   “娘~亲娘嘞~儿子错了,您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吧。嗝,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   哎,他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钱家康捂着耳朵,一时陷入沉思。   “噗嗤”,钱得胜钱团长成功被给小儿子逗笑。他小心觑了眼媳妇的脸色,然后不动声色的直起腰来。狠捶几下,才勉强挺直。   老了老了,想当年……   “这宋老师在学校怎么了?”毕竟是有难同当的亲父子,能帮还是要帮一把的。钱得胜难得良心发现,好心替儿子解围。   还是亲爸靠得住!   钱家康给了父亲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一本正经的拂开亲妈的手,一骨碌跑到亲爸身后。   真不是他软骨头好不好,主要是他亲妈手劲忒大。   实在忒大。   “哎,这事吧,真的是一言难尽。”钱家康从亲爸身后探出头来,组织了一下语言,“中心思想就是廖艳想推宋老师不成,自己摔下台阶然后反咬一口,说是宋老师推她。”   “什么?这廖艳,就是廖家那个小姑娘?她看着活泼可爱讲礼貌,不像干这事的人啊?”钱得胜把儿子揪到胸前,恨不得怀疑人生。   “钱得胜。”   “到。”   “赶紧,把儿子给我放下。”   “……是。”   “你个大老粗,吓着咱康宝了。”   “……我饿了。”   “吃吃吃,一个个就知道吃,家都要给你们吃穷了。我说老钱,你到是管管廖营长呢。他家里没日没夜的闹腾,他老廖应该负有主要责任。”   “是是是,陈司令~说的对。不过,能不能先给我口饭吃,饿死了。”   “自己去灶房打啊,难不成我还能拦着你钱团长?”   “得~令!”   钱团长如蒙大赦,见媳妇点头,才敢屁颠屁颠的小跑进灶房。   钱家康叉开手指捂住眼睛,自己亲爸谄媚成这样,没眼看没眼看!看来这提高男同胞在家里地位,都要靠他一个人努力了。   年纪轻轻,肩上扛起如此巨大的重任,他容易嘛。   “老钱啊,这廖营长,你也要找他谈谈心。不然,这廖家都要把我们团的好名声败光啰。”   端着海碗从灶房出来的钱团长吓得一个哆嗦,他扒拉着碗里的面条边跨坐到长凳上,然后把桌子上的汤汤水水全部倒进碗里,这才心满意足的胡吃海塞。   “不至于吧?”连塞几口,让空落落的胃缓解一下,钱团长才回答媳妇的问话,“老廖这个人吧,工作还是很认真负责的。看来,就是这家庭问题没有处理好。”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对,对对。”陈桂香把围裙系上,狠狠地拍了下钱家康的肩膀,“还是我康宝懂的多。那啥扫来扫去的我是搞不清楚,但他没管好家里那些个婆娘,也是事实。”   “嗯。”钱得胜把最后一口面条咽下,然后捧着海碗“咕嘟咕嘟”把面汤喝的一干二净。随意抹了一把嘴唇,他打着饱嗝说道,“这廖家婆媳厉害,我也有所耳闻。没想到,他家的闺女思想也有问题。”   “哎,我看老廖迟早要被家里人坑死。”   “可不是,廖铮已经到了人嫌狗憎的地步,这廖营长没点感觉吗?   “嗯,我会找老廖谈谈心。这做人的根本就是身正,身正才不怕影子歪。这老廖一心扑在工作上,对家庭疏忽了,绝对是疏忽了。”   枯坐在家门口徐奶奶,眯着眼瞅见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巷子口,立时便红了眼眶。   “乖孙,放学啦。上了一天的课,累坏了吧?都怪你老子,死犟死犟的。”   说着,老太太拽着衣袖猛擦眼泪。看看这热乎劲,不知道的,还以为徐大奎离家多年难得回家哩。   老太太眼泪汪汪,徐大奎顿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他嘴角抽搐,把挣扎着起来的徐奶奶扶住,耐下性子放软脾气说道,“奶,我这不就是上了一整天的课嘛,没啥累的。到是您在家,忙里忙外辛苦啦。”   瞧瞧乖孙多贴心,徐奶奶立马雨过天晴,笑容灿烂。   徐大奎就有这本事,只要他愿意,就能把人给哄开心。前提是,他愿意。可惜这世上,能让他放下身段的人太少太少。   搀着徐奶奶跨进家门,徐大奎受到了英雄般的夹道欢迎。   嘁,徐大奎瞟了眼屏息凝神假装一本正经的老父亲,不屑的撇了撇嘴。别以为跑得快,就当刚才没有探头探脑,老子眼神亮着呢。   “大奎,上课辛苦了,来来来,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大奎,看着都累瘦咧,咱别上学了成不?”   “慈母多败儿!你们这帮娘们懂个屁,知识是第一生产力,这人没有文化可不行。我看着这形势,嘿,文化人又要抖擞起来了。”   “徐国庆,你讨打是不是?”   “不、不是……大奎,辛苦了。”   什么叫迫不得已?这就是。   什么叫逼良为娼?这就是。   徐国庆觉得自己作为徐家唯一的清醒人,实在是太难了。   “上课挺好的,语文挺好的,老师……挺好哒。”   哟哟哟,这尾音翘的,快要上天了好吧。   “我们学校新来的语文老师挺好哒,学问高能力强。咳咳,可以吃饭了吗?等下我还要预习功课呢,赶紧赶紧。”   “……哎!”   徐国庆激动得无法自已,双手抖的跟筛子似的,他家顽石真的要上进?这新来的是什么神仙老师,居然有点石成金的本事?   阿弥陀佛,祖宗保佑!若大奎真的成才,他必定一天上三柱清香,日日不辍。   “媳妇。”   “董长征。”   “你先说。”   “你先说。”   “我……”   “我……”   “噗嗤。”宋渝撩了下秀发,秋水盈盈,笑靥如花,声音软糯,“我们这叫做心有灵犀,对吧。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嘘。”   纤长白嫩的手指,竖在董长征的唇前。   董长征像被人点住穴位,一动不能动。他看着眼前沾满月亮清辉的女子,美好的仿佛月宫中的仙子。   这真的是他董长征的媳妇?   “嘿嘿嘿”,做梦都要笑醒,对不对?   “媳妇,你……为什么没有追究?这廖艳年纪轻轻就如此恶毒,怎么能够轻易放过?”说着,董长征羞答答的瞥一眼媳妇,“那啥,其实……媳妇你完全不用考虑我的感受。我和廖营长关系一般般,这老小子惯是人模狗样,没必要给他留面子。”   关廖营长什么事?   宋渝无辜的眨巴眼睛,深觉这便宜夫君的内心戏过多。不过……否认是没必要的。   “我们是夫妻,我不能让你难做人。再说,我这不是没事嘛,所以没必要跟廖家斤斤计较。希望廖艳能够吸取教训,从此改邪归正。这样才是皆大欢喜,对不对?”   呵,她不追究不代表别人不追究。今天但凡她露出一点点要惩治廖艳的意思,那被讨伐的,就是她!人人都同情弱者,廖艳可怜兮兮的求饶,她却不依不饶,大家会厌恶谁?   人心,是最难揣测的,她不敢赌。   现在她后退一步,看似大度的放弃追责,其实不然,这样才是真正把廖艳把廖家放在火上烤。   今晚大家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必定是廖艳的狠毒廖家的猖狂。惩治廖艳,根本用不着她亲自动手。杀人不见血,才是最高境界。   挽上董长征的胳膊,宋渝歪着脑袋娇笑,“嗯,我才来随军就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外头不知道怎么说我呢。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才忍下这口气。不过……如果廖家的人再来欺负我,我可要还击的。”   小拳头在董长征眼前挥了挥,宋渝煞有介事的龇牙咧嘴。   落到董长征眼里,就是漂亮到没边的花狸猫龇着小奶牙,挥舞着小爪子冲他撒娇。   要不要这么可爱?   只凌空一抓,董长征便觉得酥了半边身子。他伸手捉紧撩人的小奶爪,送到嘴边“吧唧”一口,亲了个结结实实。   “媳、媳妇,咱赶紧家去吧,夜凉。”   心头火烧火燎的,董长征把娇媳妇拥入怀里,裹挟着往家的方向赶去。   月亮不疾不徐的撒着清辉,皎洁的月光下,相依相偎的两个身影紧紧纠缠在一起,难分彼此。   “爸,妈,我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讲?”   钱家康从房间里探头探脑,他用脚趾抠着水泥地,眨巴着眼睛犹豫不决。   “我的天啦,小三子居然会吞吞吐吐,就不怕晚上憋的睡不着吗?”陈桂香利索的收拾碗筷,同时不忘调侃小儿子。   “嗯。”吃饱喝足的钱团长打着呵欠,本能的应和媳妇。   “娘~亲娘嘞~你一定要保持冷静。答应我,我才敢继续往下说。”   钱家康穿着裤衩从房间里蹦出来,眼神在爸妈之间来回扫视。这件事□□关亲娘的心肝宝贝宋老师,他必须把丑话说道前头。   “我一直都非常冷静,小三子你可以继续了。”   瞧瞧,不开心就是“小三子”,开心才是“康宝”,他亲娘可真难伺候。   “学校……学校里都在传,传说宋老师嫌贫爱富。她抛弃早已订婚的未婚夫,转头投进董营长的怀抱,就是因为营长、营长工资高。”   钱家康瞄了瞄冷下脸的亲爸,又瞟一眼随时准备冲出家门找人拼命的亲妈,咽着口水不敢说话。   “说。我倒要看看,是谁敢污蔑军人,污蔑我保家卫国的优秀军人!”   “说。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污蔑军嫂,污蔑我温柔善良的漂亮军嫂!”   陈桂香和钱团长对视一眼,两人现在是同仇敌忾统一战线。   “是!”   钱家康似模似样的行了个军礼,然后活灵活现的讲述起来,“这个消息就像是一夜之间突然冒出来的,然后在同学们中间迅速流传开来。大家传的头头是道,说宋家为了平息陆家的怒火,就让宋老师的堂妹宋琴替嫁。”   “现在大家都说老宋家仁义,骂、骂宋老师不要脸。”   “这宋家要点脸不?他们这样颠倒黑白,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明明是宋那啥琴跟陆那啥勾勾搭搭,小渝愤而退婚,才和我们董长征结成良缘。怎么到她们嘴里,就是小渝嫌贫爱富?”   陈桂香气不打一出来,撸起袖子就准备夺门而出。她需要找人干一架,才能平息心头的怒火。   “胡闹!”钱得胜一拍桌子,顺便把头顶冒烟的媳妇拉回魂,“媳妇,你别生气。这事实摆在眼前,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这宋家硬往自个儿脸上抹金,一定会贻笑大方,成为大家的笑柄。”   “话,是这么说,但……小渝的名声很难挽回啊。”陈桂香眼泪汪汪的执起丈夫的大手,“老钱啊,这世道,女人的名声还是很重要的。你想想办法,好不好?”   我的娘嘞,亲娘居然有这样温柔的时候?钱家康看的目瞪口呆。   随即,一只满是老茧的糙手蒙住他的眼睛,“洗洗睡觉,小孩子多睡睡,不然……长不高。”   玛德,从小到大这话他都听腻了。   亲爸就不能换换台词?钱家康不屑的扯了下嘴角,无奈的冷笑。心里面幻想着将大山般巍峨坚毅的亲爸呼来喝去,双脚却不听使唤的朝房间走去。   睡觉就睡觉,谁怕谁啊。   咳咳,难道亲爸要给他们哥几个添个妹妹?这个……可以有。   看着儿子听话的进屋睡觉,钱团长这才鬼头鬼脑的揉过媳妇的肩膀,“吧唧”,在媳妇的侧脸亲上一口。   “放心,我看这宋渝也不是没有成算的人。再说了,我们不了解宋渝,难道还不了解董长征这个老兔崽子吗?你觉得,他是个能吃亏的主?所以啊,媳妇你就放宽心吧。咳咳,你把一个刚认识几天的女人,看的比我们爷几个都重,这……合适吗?”   “小渝娇滴滴香喷喷,跟你们这群臭男人不!一!样!我多疼她一点,怎么了?”   “不、不怎么,媳妇你非常英明,疼的好!”   “哼,肯定是宋家搞得鬼,老娘要你们好看。”   “下课。同学们再见,路上一定要当心。”   “老~师~再~见~”   这语文课时间怎么那么短?一定是华巫婆欺负宋老师!   徐大奎眼巴巴看着袅娜的背影一步一摇走出教室,这才把大长腿往课桌上翘。   他甜蜜蜜的摸着发烫的耳垂,荡漾的想:今天宋老师在课堂上看了我三眼,还表扬我,她……一定是发现我的心灵巨美。   “嘿嘿,徐大奎,擦擦口水,做什么美梦?”钱家康双手撑在课桌上,好奇的问道。   经过廖艳事件不成熟的合作,这两个老大算是握手言和。一天相处下来,双方恍然大悟:传言误人,原来对方也没有那么差劲嘛。   既然马马虎虎,那就先处着呗。   徐大奎闻言一惊,随即用手背擦拭嘴角。唔,好像没有口水啊?   好你个书呆子,居然也会开玩笑?他猛的夹住钱家康的脑袋,狠狠的薅着他的头发。   钱家康在徐大奎面前,就像只小鸡仔似的。他扑棱着双臂,企图挣脱对方的钳制,“放、放开我!好你个徐大个,你这是以势欺人,我不服~”   “不服?那就憋着。”   徐大奎得意洋洋的晃着双脚,然后在钱家康的头顶心敲了三个毛栗子,“以势欺人怎么了,至少说明我有势!一力降十会,看,被压着打的,是你。”   说罢,徐大奎推开被打蒙的钱家康,然后神气活现的撂下大长腿,把上次赢来的挎包在钱家康眼前晃了晃,才像得胜的公鸡般昂首挺胸大步走出教室。   “小的们,回家!”   教室里的人呼啦啦的少了一大半。   钱家康揉着发疼的脑门,对着教室门挥了挥拳头。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鄙视!   “小渝,你下班了?”   宋渝不耐烦的皱了皱眉,这陆庆恩已经鼻青脸肿,怎么还出来丢人现眼?看来,昨儿个董长征打的轻了。   “陆同志,我想我昨天说的很清楚,我们之间已经一刀两断再无瓜葛。请你,不要再来骚扰我。”   说着,宋渝警惕的后退一步。这个姓陆的,就是个疯子,她还是小心为妙。   “小渝,你好狠的心,我们之间的感情,是说断就能断的吗?”陆庆恩痛心疾首的捂着胸口,仿佛宋渝就是那负心汉。   “我们相处的点点滴滴,我都记得,片刻不能忘。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嫁给那个黑脸大汉,只是情势所逼。我承认我错了,当时我被宋琴迷了心窍,这才辜负了小渝你。我真的知道错了,小渝,原谅我,好不好?”   陆庆恩这辈子没有这样低声下气过,说到伤心处,他一度热泪盈眶。   五颜六色的脸上做出油腻的表情,就是大写的滑稽。宋渝捂着嘴侧过身,生怕自己一个憋不住,笑场就尴尬了。   可是,真的好想笑!   乌黑顺滑的秀发别到耳后,露出精巧别致的白玉耳垂,称的天鹅颈分外修长优雅,兼之美目灵动狡黠,脸颊粉霞玉润,身段婀娜窈窕,好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娇娘。   陆庆恩色咪咪的盯着宋渝的侧脸,他以前真心眼瞎。这么个美娇娘居然从他碗里飞跑了,让他如何能够甘心?   “你怎么又来纠缠宋老师?”   徐大奎带着小弟们大摇大摆走出校门,就看到这个讨厌的陆庆恩堵住他的小仙女。干他娘的,居然又来恶心人?   徐大奎随手把挎包丢给身后的小弟,自己撸起袖子冲着陆庆恩奔了过去。飞身护在宋渝面前,他老母鸡似的张开双臂,抬着下巴用眼缝瞧人。   “嘿,嘿!怎么又是你,有完没完哎?我们宋老师讲的清清楚楚,她和你没关系了,别再出现在她眼前,懂?”   人高马大的徐大奎把宋渝遮了个严严实实,坚决不留一丝痕迹给陆庆恩。   “好你个宋渝,你狐狸精转世不成?这眨眼的工夫,你就又勾搭上了个小伙子?你一天都离不开男人,是不是?贱人贱人贱人!”陆庆恩气急败坏的指着徐大奎的鼻子破口大骂,酸溜溜的就好像抓着媳妇红杏出墙一般。   什么玩意?这个疯子说的什么玩意?明明是他想勾搭……不是,明明是他暗戳戳喜欢宋老师,好伐。   宋老师还用得着勾搭他吗?   不!需!要!   只要宋老师对着他勾勾手指头,他就愿意倾尽所有,包括性命。   “啪”的一声拍开陆庆恩的手指,徐大奎狼崽般龇着大白牙,恶狠狠的说道。   “你是不是整个人掉粪坑里了,臭气熏天?你眼瞎还是怎么滴,我是宋老师学生好伐。内心肮脏成这样,你妈知道不?”   学生?比他还高半个头的小学生?   陆庆恩狐疑的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这个大个子虽然人高马大,但……面相稚嫩,也许大概可能真是小学生?   “陆庆恩,我再没有见过比你更恶心的男人。”宋渝捂着胸口有些反胃,这个疯子上来对着她一通骂,真是无耻之徒!   “就算当初你和宋琴勾搭后坚决退婚,都比现在强一万倍,至少你那时有担当,像个男人。现在呢,你知不知道你的嘴脸让我反胃?再说,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我最后说一次,请你不要再来骚扰我。”   宋渝侧过一步,不耐烦之极。   “小渝,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只不要不理我。”陆庆恩转着被打痛的手掌,迅速换上笑脸,“小渝,是我多想了。这位同学,你不用紧张,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们宋老师。”   “小渝,感情真的会消失吗?我不信,你还是爱我的,对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们之间十几年的感情,岂是旁人可以插足的?我们还年轻,未来有无限的可能。只要小渝你愿意再爱我一次,我愿意抛开一切给你幸福。”   太感人了!陆.情圣.庆恩自己把自己感动,深情款款眼含泪光。   “呕”,宋渝再忍不住恶心的感觉,弯下腰干呕起来。此人脸大如磨盘,皮厚如城墙,无耻之尤!   而且,他完全听不懂人话,无法进行正常交流。难不成他觉得宋渝肯定会爱他爱的死去活来?笑话!   再多的爱也经不起折腾,他出轨宋琴的那一刻起,爱情就已经死掉。   “宋、宋老师,你没事吧?”   徐大奎虚张着双手,紧张的注视着宋渝的一举一动。见到她干呕,他忐忑的转过身,想扶又不敢。   无人能够看见,宋渝身后凭空出现一只绣着云纹的广袖,比羊脂白玉更温润的手,小心的轻拍着她的后背。   这只玉手仿佛带有清凉凝神的魔力,极大的舒缓了宋渝心中的烦躁。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宋渝心想,这世上定不会有人比空一更加温润,更加强大,更加可靠。   身后有这样一个可以依靠信赖的伙伴,真是三生有幸!   “谢谢”,千言万语只汇成两个字。   宋渝在舌尖心头把这两个字反复回味,再次感谢老祖宗的眷顾。   “我没事。”宋渝直起腰来,金刚也有怒目时。   “陆庆恩,我不管你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都请你不要再来骚扰我。我对你,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现在,我发自肺腑的厌恶你,只愿你生生世世都不要再看见你,明白?”   玛德,宋老师拒绝人也这么帅!柔弱中自带傲骨,挺直的不光是脊梁更是骨气。恰似凛冬盛开的寒梅,欺雪压霜,美的让人不敢直视。   玛德,宋渝脸颊氤着薄怒红晕,像带刺的红玫瑰,风姿更胜往昔。   陆庆恩痴迷的流下哈喇子,恨不得立即占为己有。至于宋渝义正辞严的警告,他就当情趣了。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不是吗?   “小渝,你好狠的心。”陆庆恩捂着心口,一副大受打击的痴情模样,“我们那些甜蜜的时光,你都忘记了吗?可我,都铭刻在心,时时回味。小渝,我们……我们再续前缘好不好?”   “你是聋了还是傻了,宋老师的话你听不懂吗?别靠近,再靠近我就揍你了!老子都要憋死,从没遇到你这样装傻充愣的。”徐大奎搓着胳膊,觉得自己浑身都搔痒难忍,需要活动活动手脚才能止痒。   陆庆恩冷笑着瞥一眼小屁孩,装怎么大尾巴狼啊。嘁,那“小学生”眼睛里的喜欢藏都藏不住。宋渝啊宋渝,这勾人的本事见长。   不过,又娇又辣,他喜欢。   “宋渝!你已经嫁人了,不要再纠缠陆同志好不好?你能要点脸吗,你对得起宋琴,对得起你男人,对得起……宋老师吗?”   宋巧娥抱着课本从校门出来,正巧看到宋渝和陆庆恩纠缠的一幕,不玩青红皂白就指着宋渝破口大骂。   “宋渝啊宋渝,以前村里议论你的时候我还一直替你说话,劝他们不要人云亦云。宋老师人品贵重,他的女儿怎么会如此不堪?可……”   宋巧娥气的浑身颤抖,觉得宋老师的一世英名都要毁于一旦。如果宋老师地下有灵,也会被宋渝这个逆女的所作所为,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   “啪”,宋渝抬手就给了宋巧娥一个巴掌,这个女的以为自己是谁啊,居然莫名其妙的提起父亲,她有什么资格?   吹着打痛的手掌,宋渝冷若寒霜,“这位……宋巧娥是吧?麻烦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是陆庆恩在骚扰我好不好?你如此坚持正义,怎么不去指责他?还是你欺软怕硬,或者欠打?”   “啪”,宋渝反手又给了宋巧娥一个巴掌,这下子对称了,看着也舒服。宋渝傲娇的扬起了下巴,深觉自己打人的技术见长。   打人还是要自己动手,爽!   “宋渝,你凭什么打人?”宋巧娥已经不知道捂那边的脸好,她羞愧难忍的咬着下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家里虽然也有些重男轻女,但从小到大还真没挨过打。今天是她第一次挨巴掌,还一下子得了俩!   欺人太甚,宋渝实在是欺人太甚!   “宋渝,你个臭不要脸的狐狸精。你嫌贫爱富喜新厌旧,你抛弃十几年的未婚夫转身当上军官太太,你造下的孽要宋琴替你担着,你结婚了还要纠缠前未婚夫,你居然还有脸打人?”   “对了,你这样品质恶劣的人居然能当老师?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自觉正义凛然的宋巧娥长舒一口气,这骂街果然和她文化人的气质不符。   不过,想到好友红肿的双眼,断肠的哭泣,以及日渐消瘦的身形,顿时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过程虽然有一些曲折,但结局定然是光明的。   宋渝惊讶到瞠目结舌,这宋巧娥是哪个角落爬出来的奇葩?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真是难以理喻。   徐大奎看着自说自话的宋巧娥,无语望苍天。他一直觉得自己不聪明不开窍,可也没有糊涂成这样啊。   和陆庆恩,和宋巧娥一比,自己就是绝世大好人。至少,能听懂人话不是?   别说宋渝和徐大奎吃惊,就连陆庆恩也被宋巧娥的言论吓坏了。他和宋家姐妹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当事人都清楚着呢。怎么到了这个女的嘴里,就全变味了呢?   宋琴想洗白可以理解,但这样完全堵住了他和小渝复合的可能性啊。   真真是,岂有此理!   “好你个宋渝,你已经结婚了,还死命扒拉着我未婚夫不放,你要脸不?”宋琴气急败坏的声音又响起来。   宋渝忍不住扶额,一定是今早出门没看黄历,不然怎么尽遇到这些讨厌鬼?   “天啦,宋渝你居然打巧娥?是因为她帮我说话,然后戳到你的痛处?可不管如何,巧娥只是仗义执言,就不应该挨打。”   哇,果然是感动大榆树村的好姐妹。这宋琴一来就情真意切的替巧娥打抱不平,连最爱的庆恩哥都搁置到一边。   果不其然,刚刚还坚强果敢理智的宋巧娥,一下子感动得稀里哗啦,哀哀戚戚的呜咽起来。   “宋渝,我跟你没完。”说着,宋琴顺势扬起巴掌,朝着宋渝的方向抡过去。   她等这一刻,已经好久了。   宋渝自然不肯被动挨打,她伸手抓住了宋琴的手腕。   指尖脉搏如大珠小珠滚玉盘,这……这是搞出人命的节奏? 第21章 护送   俗话说, 久病成良医。宋渝上辈子身体羸弱,闲暇时光便翻阅过许多医书。至于这把脉入门最基础的滑脉,自然不会摸错。   啧啧啧, 这小堂妹可真是个人才。   一边和前姐夫勾搭成奸珠胎暗结, 一边把悔婚的罪名全部扣到宋渝的头上,自己则扮演忍辱负重的白莲花。   可没想到,居然给宋渝捉住这么大一个纰漏。   看着宋琴茫然无措似无所觉,宋渝愉快的放下对方的手腕,好钢要用在好刃上。主席同志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同为女子,她愿意再给宋琴一次机会。   “宋琴,听说……是因为我嫌贫爱富悔了婚,老宋家才决定让你替我出嫁?哎呀, 原来有些人真的能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宋渝慵懒的似笑非笑,眼神却犀利的能洞穿她的内心,“不需要解释, 解释就是掩饰。我作为姐姐,真心的奉劝你一句,人在做天在看。为陆庆恩这样的男子, 不值得。”   不理会呆若木鸡的几个人,宋渝仰起头看向徐大奎,“徐同学, 麻烦你送我回家, 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   可以的不能再可以!   徐大奎半晌才反应过来,然后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   接过小弟恭恭敬敬递上来的挎包, 他傻兮兮的咧开嘴角无声的憨笑了起来。心底里五颜六色的鲜花一朵接一朵绽放,馥郁的馨香熏得他飘飘欲醉。   深一脚浅一脚缀在宋渝身后,徐大奎觉得自己两条腿软绵绵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眼前不远处的身影窈窕婀娜,杨柳细腰无风自摆,行走间更像是仙女在翩翩起舞。   “咚、咚、咚”,徐大奎耳朵嗡嗡作响,只听得见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奇异的是,心脏的每一次雀跃,和宋老师的脚步恰在同一节奏。   真好,今天春暖花开阳光明媚清风徐来,一切都是那么美妙!   “徐同学,看这天色暗沉沉的,许是要下雨了,我们走快一点吧。”   宋仙女软糯的声音打断了徐大奎的绮思,于是乎,鲜花着锦的美景褪去,还原成阴风大作乌云蔽日的现实。   “唉”,徐大奎懊恼的叹了一口气,认命般垂头丧气的紧跟着宋渝。即便如此,他还是尽心尽责的时不时四下张望。   哪个少年不钟情!徐大奎把爱慕明晃晃的写在脸上,可迟钝如宋渝却一直毫无所觉。   上辈子,宋渝到死都未曾遇到让她心动情动的男子,这爱慕一个人的滋味,她实在是无从得知啊。   更何况,这辈子她一来便有了便宜夫君,何必再去关注其他男子?如何经营好与便宜夫君之间的感情,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精力。   宋渝只觉得这徐同学一片赤诚,和那些个虚伪油腻的男子大不相同,还是可以稍加相处的。   “徐同学,我到家了,你先在门口等一会啊。”   “啊?怎么……这么快就到家了?”   “是的呀,本来就是很近的。我只是担心廖家使坏,才麻烦徐同学你的。”   “噢,不麻烦不麻烦,宋老师你是我老师,尊师重教是我应该做的。再说了,这廖艳有些丧心病狂,我送老师回家比较放心。”   “是的呀,我也觉得徐同学很可靠。你耐心等一下,先别走。”   “我不走,宋老师你定定心心来。”   看着宋渝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头,徐大奎肩一垮,蹑手蹑脚移到门口,探头探脑朝屋里张望。   哎哟,这碎花窗帘可真好看。   哦哟,那掉了漆的长凳也越看越顺眼。   哦豁,那插在锁芯里晃荡的钥匙链,真是帅气到了过分。   ……   “咔哒”,宋老师要出来了?   徐大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瞬移回了原点。桀骜的头发根根怒张,额头鬓角汗如雨下。   徐大奎做贼心虚的双手插在裤兜,望天望地望围墙,就是不敢正眼看大门。   当然,万变不离其宗,徐大奎眼角的余光始终没有偏离过大门。   “来,徐同学,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老师请你吃个大苹果。”   这是宋渝匆匆忙忙从空间里现摘的,总不能就这样让人家白忙活一场。   新鲜采摘的苹果红扑扑的,还沾着晶莹的露水,看上去酸甜可口,让人忍不住胃口大开。   一看就知道很好吃!   徐大奎眼睛瞪得溜圆,指着自己的鼻子吸溜口水,感动到无以复加。   “这苹果真漂亮!不不不,宋、宋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的意思是宋老师您不要客气,送您回家只是小事一桩。这苹果还是、还是您留着,补补身子。”   这可是宋仙女送的,很想要!   “哈哈哈,徐同学你也太可爱了吧。宋老师一个苹果还是请的起的,你就别客气了。”宋渝失笑,将苹果塞到徐大奎手心。   徐同学应该是喜欢的吧?不然怎么眼光黏在苹果上,撕不下来?   挥着手将徐同学送出院门后,宋渝轻蹙眉头看着隔壁的院子,那里人来人往进进出出。   是来新邻居了吗?但愿是个好相处的。   等徐大奎反应过来,他已经双手捧着苹果跨出了院子。苦着脸回头望望紧闭的院门,他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盯着苹果犯了难。   手心已经冒出一层白毛汗,徐大奎觉得掌心的苹果重逾泰山,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它这么漂亮这么可爱这么香甜,万一……万一有人觊觎可怎么办?   徐大奎冷不丁的把苹果捂到胸口,然后怒视着迎面而来的路人。这个人看着就贼眉鼠眼,定然是不怀好意。   看!那个家伙果然瞅了自己一眼,肯定看上他手里的苹果了。再看,再看苹果也是他的!徐大奎怼着路人恶狠狠的龇牙咧嘴,随时准备冲上去殊死搏斗。   想到这是宋老师热情的塞到他掌心的,徐大奎握紧苹果,又忍不住荡漾的把嘴角咧到耳根。   “怕是个傻子吧?”路人纠结的看着明显是反应过度的徐大奎,挠着后脑勺小声嘀咕,然后警惕的侧身绕过。   对面的少年像极了未栓绳子的二哈,小心为妙,还是小心为妙。   徐大奎怒目圆睁做着自认为最凶狠的表情,然后看着路人“落荒而逃”,苹果保住了!   “嘁”,他不屑的啐了口唾沫,这才神气活现的回转目光。   当目光投射到红通通的大苹果时,徐大奎又开始新一轮的烦恼。他到底要怎样做,才能安全低调有内涵的把苹果运送回家?   如今这苹果不光重逾泰山,它更像是一个随时都会爆炸的□□包。觊觎它的人忒多,他双手难敌四拳,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塞上衣口袋?   不不不,鼓鼓囊囊更加显眼。   塞裤子口袋?   嗐!口袋太小塞不进。   捧在手里?   拨浪鼓般摇头。这不是引诱别人犯罪嘛。   塞挎包?   哼!挎包它配么?   路人已经来来回回路过三次,脸色一次比一次凝重。那个小家伙果然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瞧瞧,那小家伙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绿了吧唧红扑扑的。脸上表情更是一秒一变,时而纠结时而开怀,时而凶狠时而傻笑。   唉,年纪轻轻脑壳就坏掉了,也是可怜。   看看,小家伙还贼头贼脑背过身去,偷偷摸摸悉悉索索干什么勾当?路人本想凑过去围观一下,可又想起小家伙择人而噬的小狼崽样,最后悻悻的打消了念头。   只要小家伙不伤害到别人,就这样吧。   “家长心真大,孩子都这样了,居然还放他出门?”路人一步三摇头,还不忘吐槽。   躲在角落掏出崭新的手帕,仔仔细细把苹果包住,轻手轻脚摆进挎包锁死搭扣,徐大奎拍着手放下心来。   这样,总万全了吧?   攥紧挎包,徐大奎警惕的东张西望,大长腿在前面探路,必须完全脚踏实地才敢继续下一步。   以这样龟速前进,徐大奎赶到巷子口时,已经夕阳西下。橙红色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空,给暮色笼罩下的小巷镀上瑰丽的色彩。   将额头的汗珠撸下掷到地上,徐大奎虚脱般靠着矮墙喘息。“呼哧呼哧”,他的胸脯拉风箱似的剧烈起伏,比跑个万儿八千累多了。   挎包搭扣已经被汗水浸透,徐大奎死死攥紧不敢有丝毫放松。万里长征只剩下最后一步,胜利就在前方向他招手。此时,还不到懈怠的时刻。   咬咬牙,徐大奎拖着面条也似的双腿顽强的站了起来。弄堂风“呼呼“袭来,他疲惫的随风摇晃。   似乎这一阵微风,就能把这个百八十斤一米八的大个子,吹得东倒西歪。   “老、老、老大?”   徐伟大吃惊的把眼睛挣开一条缝,三步并作两步搀住徐大奎的胳膊。   “老大,你怎么才回家?我在巷子口等你半天了。”他小眼睛里满是兴奋的光芒,凑近徐大奎耳朵小声叨叨,“老大,今天傍晚在杨树岸有场决斗,怎么样,老大你有兴趣吗?”   “杨树岸?是魁哥和石头哥他们?”   徐大奎向往的望着杨树岸的方向,魁哥就是他偶像。偶像决斗,他怎么着也应该到现场加油鼓劲吧?关键时刻,说不定他还能扭转乾坤?   啊呸呸呸,偶像必胜!   “嗯……”徐大奎刚想点头答应,右手便触碰到挎包里的大苹果。   左手是偶像,右手是仙女。   去?还是不去? 第22章 廖辉   挎包里大苹果泰山压顶般沉重, 徐大奎纠结的喘着粗气。   鼻腔里嗅到似有似无的苹果香气,嘴巴里顿时口水泛滥。徐大奎喉结上下滚动,吞咽下好几口口水才有所好转。   “我觉得徐同学很可靠。”   徐大奎耳边又回响起仙女老师悦耳的夸赞声。他是徐家独苗, 家境优渥, 从小就是在赞扬声里长大的。要说如何辨别虚情假意,他很有心得。   宋老师的赞扬,肯定是真心实意的!   嗯,宋老师那么好看,怎么可能说谎?一定是她慧眼如炬,透过他桀骜跋扈的表象, 看穿他诚实可靠的本质。   当然,主要是他本来就很优秀,这是不争的事实。   一定是这样!   徐大奎攥紧拳头狠狠挥舞,他怎么能辜负仙女老师的期望?偶像实力雄厚, 他到不到场都是胜利在望,那就……   “去去去,去什么去?你是今天的课文背诵好了, 还是明天的课文预习好了?”   徐大奎猛的拍上徐伟大弱小无助的肩膀,看着对方一个趔趄,他恶劣的咧开嘴角。   “徐伟大同学, 我们学生的任务是什么?对!就是学习。你说你成绩不咋滴,怎么脑子里就想着玩?再说了,打架斗殴是我们该掺合的吗?”   “砰砰砰”, 徐大奎在眯眯眼头顶连敲三下, 老气横秋的叹着气,“徐伟大同学,我以老大的名义命令你, 赶紧回家学习,懂?”   单手把懵逼状态的徐伟大调转方向,徐大奎语重心长的继续唠叨,“徐伟大同学,你作为我——未来奎哥的头号小弟,千万不能给我丢脸,懂?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懂?”   “不、不太懂。”   徐伟大固执的回转脑袋,哭唧唧的提问,“老大,你以前不是最爱凑热闹,何况是这样具有纪念意义的大事?怎么,怎么今天突然爱学习了?”   “别打别打!”徐伟大双手捂着头顶,眯眯眼里泪光闪烁,“爱、爱学习可以,可这也太突然了,我一点准备都没有。还有还有,老大,咱真不去杨树岸了?”   “不!去!”   “老大,你挎包里有什么好东西?经我观察发现,老大你一秒钟之内,至少摸了挎包二十次。”   徐大奎迅速松开搭在徐伟大肩膀的手,捂紧挎包警惕的盯着对方。   看看,看看!   又有人觊觎他的苹果。   心里对徐伟大的战斗力进行评估,他便松了一口气。还行吧,他动动手指就能把他揍个屁滚尿流。   “我挎包里的东西,关你P事?小孩子,有些事情不要瞎打听,懂?”   “懂?懂!”   徐伟大迷糊的挠着后脑勺,似懂非懂。不过听老大话里的意思,就是让他回家学习,这个他懂了。   “那我回家学习了啊,咱真不去杨树岸?”   眼看着老大不耐烦的抬腿欲踹,徐伟大护着屁股,落荒而逃。老大踹人的功夫,一级厉害。   看着徐伟大一溜烟跑个没影,徐大奎得瑟的捋捋头发,小样,想抢我苹果,没门!   拿出红军过草地爬雪山的劲头,他扛着“泰山”艰难的挪动脚步。   “廖艳,你他妈的到底犯了什么蠢?”   廖辉“腾”的踹开门帘,凶神恶煞般大步走来。他脸色极差,每走一步都可以感觉到怒火在熊熊燃烧。   锁紧房门,解开风纪扣,廖辉眉头皱成“川”字,就这样孤立在房间中央,仇人般怒视着众人。   平日里风趣和蔼的父亲换了个人似的,变得狰狞可怖。廖艳的心一下子攫紧,她害怕的瑟瑟发抖,恨不得和斑驳的墙壁融为一体。   刚才还谈笑风生气氛融洽的房间里安静下来,连最受宠的廖铮也不敢大声喘气。肥头大耳的他缩着脖子,努力把自己隐藏在廖老婆子背后。   这样暴怒的丈夫真是未曾见过,张美云甚至来不及收敛脸上的笑容。她轻笑着放下手里的针线,放软身段走到丈夫身边,这是她屡试不爽的灭火手段。   “老廖,你这是怎么了?咱们艳儿……”   “啪”,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张美云的轻声细语。当兵的手劲足,一巴掌下来,她的左脸迅速红肿起来。   抿得整整齐齐的碎发耷拉着,更衬得张美云楚楚可怜。她的眼眶里水雾迷蒙,捂紧挨打的左脸控诉着看向丈夫。   该!叫你个狐媚勾引我儿子。廖老婆子解气的暗哼一声,同时还不忘挺直腰杆,好把乖孙孙遮挡掩实。   看着媳妇红肿的脸颊,廖辉躲闪了一下眼神,有些心疼。他知道,媳妇照顾家里的老老少少,很不容易。   可回想起钱团长指名道姓的痛骂,还有……还有江营长提着大行李包,落寞的离开部队的背影。   残阳如血,江营长的背影被拖的老长老长,分外寂寥。这一幕,深深的刺痛着廖辉的眼睛。   想到这,他硬起了心肠。   “慈母多败儿!”廖辉冷着脸拂开妻子,气势汹汹瞪向廖艳的方向。举起大手,巴掌毫不留情的想要落到小女儿的身上。   平常廖艳嘴甜人乖,在父亲面前还是有几分疼爱的。没想到,也有挨巴掌的时候。   该!   廖霞兴奋的浑身鲜血都在“咕嘟咕嘟”冒泡,脸上却浮现出心疼害怕难过等表情。她颤抖着双手抱臂,小心的挪动脚步远离战场。   和廖艳不一样,她要是被爸爸的怒火扫到,可没有一个人会心疼。   一、二、三……   果然,看亲妈那心疼劲,铁定会帮廖艳说好话。昏黄的灯光下,廖霞的脸妒忌到扭曲。抱臂的双手指节发白,她不甘的掐着自己的软肉,再一次发下宏誓。   一定要出人头地,给这些人看看。   张美云心疼的看着小女儿即将挨打,不知哪来的勇气,她猛的推开暴怒中的丈夫,搂着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女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起来。   “廖辉,你发哪门子疯,艳儿做错了什么,你居然要打她?她还是个孩子,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哇”,直到伏在张美云温暖的怀抱,被吓懵的廖艳才敢号啕大哭。爸爸刚才凶神恶煞的模样,实在是太可怕。那蒲扇大的铁掌真落到身上,她不得疼死?   “哭,你们还有脸哭。知不知道,今天我被钱团长骂了个狗血淋头。廖艳啊廖艳,你好好的学不上,推人家董长征媳妇干啥?你们难道不知道这董长征就是一条疯狗,团里谁都不敢轻易招惹?”   看着抱成一团哭得撕心裂肺的妻女,廖辉刚硬的脸上有了一丝细小的裂缝。高举的手颤了颤,丧气的垂下胳膊,这个巴掌他无论如何打不下去啊。   廖辉失魂落魄的跌坐到地上,双手胡乱的揪着自己的头发。抬起头来,他已经双眼猩红。   “你们知道吗?我们团三营江营长已经提前转业,今天就离开部队回老家了。呵,你们继续闹啊,把我也闹腾转业就皆大欢喜,是不是?”   “嗝”,廖艳惊恐的吹破了个鼻涕泡,湿答答的黏在脸上,怎么看怎么滑稽。她胆战心惊的觑了眼颓废的爸爸,脸色苍白如纸。   如果真因为她的缘故,爸爸的工作出了意外,那全家不得活剐了她?   想到这里,廖艳害怕的把身体蜷缩成茧子,双手紧紧抱住膝盖,颤抖着把脸埋进大腿。   “不能吧?”廖老婆子的脸色也不好看,她激动的身子前倾,“前天我还跟江营长媳妇说过话,她看着很正常啊?怎么突然就……”   “是啊是啊,江营长转业怎么这么突然?老廖,你、你不要吓我们。”痛哭过后,张美云红肿的脸上沾着头发,眼泪还在止不住的往下淌。   “吓你们?”廖辉揉了揉脸,把所有的痕迹揉碎,“我犯的着吗?这事是千真万确的,我亲自送□□出的部队大门,比珍珠还真。”   他自嘲的扯了下嘴角,嘴里却是苦涩难忍,“算是我运气好,要是廖艳的事再晚两天,灰溜溜滚出部队的,肯定是我!”   “你们知道,一团三个营,一营营长董长征是钱团长心腹爱将,又是全军军事比武第一名。新来的三营营长是大学生,后台很硬。哼,这两个,我是拍马都赶不上啊。”   “所以……”廖辉近乎哀求的看着全家的老老少少,“你们安分点吧,不要再去招惹麻烦,算我求你们了!我在部队有多艰难,你们是永远没法想象的。难道你们愿意我转业,然后回老家去种地?”   “妈,你想回老家吗?”   “不不不”,廖老婆子摇头摇出残影,回老家?不可能,死都不可能的!老头子走了以后,她就来部队跟着儿子享清福,可以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是多少老太太羡慕不来的。   要是灰溜溜回老家种地,她的老脸往哪搁?   想到要被左邻右舍挤兑笑话,廖老婆子冷不丁的打了个寒战,脸上“唰”的没了血色。   “美云,那你愿意回老家?”   “我……老廖,你的事业在部队,我、我肯定留在你身边,这样才能更好的照顾你。回老家?还是、算了吧。”   张美云同样打了个寒战,回老家种地,她是疯了吗?随军的日子虽然艰难,但再怎么也比种地强一万倍!再说,孩子们都大了,她也到了可以享福的年纪。   回老家,绝对不能。   门外的廖静也打了个寒战,本来布满红晕脸颊迅速泛白。她虽然只是医院里的临时工,可架不住福利待遇好呀。回老家,她能找到更好的工作,还是能嫁个好人家?   想起今天的惊鸿一瞥,廖静的心脏不争气的剧烈跳动。   莫不是,她的真命天子降临了? 第23章 新营长   橘黄色的灯光下, 宋渝盘腿坐在床上,望着一床凌乱的碎布屑呆呆出神。   她就是想要纳个鞋底,怎么就这么难呢?   摘下右手的顶针, 气鼓鼓的把弯曲的缝衣针别到衣角, 宋渝这才把扎出血的食指含进嘴里。   离开锦绣,她什么都干不成。   这个认知让宋渝格外沮丧。   血应该止住了吧?宋渝把含了半晌的手指举到眼前。嘿,你说气人不气人!   鲜红色的血粒照样钻出针眼,很快便聚成圆滚滚的血珠。   欺人太甚!   宋渝自暴自弃的将血珠往地上一甩,爱流流吧!   拆掉两件旧衣服裁剪成的千层底散落一地,她的手劲根本不可能完成这么高难度的工作。   忍着羞赧重新丈量夫君的鞋底, 宋渝只觉得布料灼热,烫得她浑身冒汗。只收拾了三四片,她已经娇喘微微。   “媳妇,我回来啦。”   院子外响起便宜夫君元气满满的大嗓门, “咔哒”的开门声、“腾腾腾”的走路声、甚至是“呼哧呼哧”喘息声,宋渝听得一清二楚。   欲哭无泪的看着狼藉的房间,宋渝硬生生逼出一身白毛汗。   “小渝, 媳妇,你在房间里吗?”   眨眼的工夫,董长征已经进屋了。以他的脚程, 三两呼吸便可以到达房间!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咔哒”。   房门小心翼翼的打开一条缝,探出董长征汗蒸蒸的毛脑袋, 只见他咧着大白牙笑容晃眼, “媳妇,我回家了,你开不开心?”   他眉眼间的喜欢满的溢出眼眶, 爽朗的笑容真挚纯粹,让宋渝忍不住也跟着心情大好。   两个幼稚鬼隔着房门你看我我看你,嘿嘿嘿的傻笑不停。   空间里,空一顶着满脸满身的碎布屑,哭笑不得。主人,麻烦请尊重一下空间,不要乱扔垃圾好不好?这个无限大的芥子空间,放到修仙世界照样抢手好不好?   “嗬嗬”,董长征化身军犬,夸张的耸动鼻子使劲嗅闻。渐渐的,他灿烂的笑容凝固消失,脸色也越来越凝重,眉头更是锁成“川”字。   “小渝。”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宋渝有些心慌意乱。她只是想给他做双鞋子,又不犯法。挺直腰杆,她竭力保持镇静。   “嗯,董长征你、怎么了?”   “房间里怎么有血的味道,小渝,你受伤了?”董长征脸色“唰”的变白,他十指紧抠住门框,才勉强没有摔倒。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腿软的跟面条似的,董长征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迈出脚步丽嘉。血腥味调皮的一个劲的往他鼻子里钻,他心脏有一下没一下的杂乱跳动,心口针扎一样的疼。   活像自己时日无多!   董长征的狗鼻子可真灵,快赶上军犬了。宋渝又是好笑又是生气,她高举左手,懒洋洋的喊道:“董长征。”   “到!”   听到名字立正稍息,这已经是董长征的本能反应。   “我是受伤了。”   “吧唧”,董长征腿一软,心脏暂时停滞。肩膀狠狠撞到门框,疼的他龇牙咧嘴,眼泪都要掉下来。   “你快点过来,不然……伤口就要……愈合啦。”宋渝动了动食指,米粒大小的血珠毫不起眼。   可就有这么一个人,甚至比你自己更心疼你。宋渝垂下眼眸,掩住眼底的复杂。   “媳妇,你出血了?”   三四米的距离都能看清,这是鹰眼吧?   两步“扑”到床沿,冒着冷汗的董长征像捧宝石般,轻手轻脚的捧起宋渝受伤的食指。米粒大小的鲜红血色刺痛了他的眼睛,没有犹豫,他虔诚的,低下头含住了那截玉指。   血腥味在口腔里漫延开来,带着栀子花般的香甜,加上温润细腻的触感,更让董长征欲罢不能。一时间,他已经头昏脑胀,完全忘记了自己含吮的初衷。   放开手指时,董长征已经双眼猩红。他就这样直愣愣的凝视着宋渝,仿佛这一刻就是天荒地老。   宋渝眼睛溜圆,瞪着不争气的手指。怎生董长征含着,血它就不冒了呢?难道便宜夫君的口水,真有止血奇效?   真真是、真真是欺人太甚!   好吧,请原谅侯府的表小姐骂人的词汇量实在是过于单薄,反反复复就那么几个词。   宋渝青蛙般鼓着脸颊抬起头来,看到的就是走火入魔般的董长征。她瞳孔收缩,像被人抽掉力气般软了下来。   躲闪着夫君几欲择人而噬的凶悍眼神,她从身后抠出已经缝好的小小鞋面,在董长征眼前晃了晃,故作轻松的说道,“董长征,这是我给宝宝做的小鞋子,好看吗?”   “好看,再没比你更好看的。”   董长征的声音像是从胸口漫出来的,低沉嘶哑。肉眼可见的,满头毛茬汗水蒸腾,随着他的逼近,越来越明显。   许是极度干渴,董长征烦躁的扯开顶端的风纪扣,双手撑在媳妇身侧,他难耐的滚动喉结,居高临下俯视着小鹿般惊惶失措的女人。   他的!   便宜夫君湿答答的作训服上,冒着一层白花花的盐印子,肯定又是疯狂训练的一天,看来这灵泉水还是很管用的。随着他的步步紧逼,宋渝再无心胡思乱想了。   凭着小动物般的本能,她浑身汗毛直竖。笼罩在夫君无处不在的气息里,阳刚硬朗直指她心。   “小渝,我想亲亲你。”耳语低喃,叫人无法抗拒。董长征执着的注视着媳妇,想从那醉人的樱桃小口里掏出一句同意。   董长征的眼睛里倒映出整个星空,璀璨夺目。宋渝鬼迷心窍般蠕动嘴巴,喏喏的吐出答案,“好、好的?”   像被按下启动键,董长征大手抚上媳妇的巴掌腰,俯首在她额头烙下滚烫的吻。虔诚的一路向下,眉心、鼻尖、脸颊、耳侧、嘴角……   宋渝觉得自己脸上火烧火燎,完全可以煮熟鸡蛋。夫君的唇好似带有奇异的魔力,让她无力招架更无力躲闪。   董长征灼热急促的鼻息打在宋渝脸上,激起层层叠叠的鸡皮疙瘩。她无助的睫毛乱颤,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分不清自己是拒绝还是渴求。   粗砾的手指按在宋渝的唇上,揉搓摩挲,带着些许的刺痛。   些微的刺痛给宋渝带去全身的酥麻,直达心脏。   董长征紧紧拥住怀里的娇花,尽情亲吻,享受这甜美的二人世界。   享受过甜蜜的亲吻,董长征揉着媳妇絮絮叨叨,“小渝,你细皮嫩肉的,纳鞋底这样的粗活就不用干了吧?只要想到你会受伤,我就觉得昏天暗地日月无光。”   说着,他像二哈般撒娇的蹭着宋渝的脖颈。   蹭、蹭、蹭什么蹭?都要蹭秃噜皮了。   宋渝红着脸用食指点着董长征的脑门,把他推离自己。   “我也不想做纳鞋底这样的粗活啊,可宝宝要穿,我不做谁做?”   “……要不,我做?”   “什么?”   “咳咳,我说……我来做。”   董长征闷头在床上翻找出裁剪好的鞋底,又小心的取下媳妇衣角的弯针,就这么随便一扳,缝衣针便听话的变成直线。   董长征煞有介事的戴上顶针,把针尖在毛茬上擦几下,然后熟练的飞针走线。在宋渝手里千难万难的活计,到了他手里,就变得轻松简单。   三寸长的小鞋底,三五下就纳完了。打好结,用牙齿咬断,董长征随手把小鞋底塞到呆若木鸡的媳妇手里,他自己则捡起另外一只,细密的缝补起来。   不敢置信!   黑脸大汉的手指头都比她手腕粗,居然能拿得起细细的缝衣针?看便宜夫君干的像模像样,应该不是第一次吧?   呆愣愣的捧起纳好的小鞋底,宋渝定睛一看,走线工整,针脚细密,居然……相当不差。   真是奇哉怪也!   君子远庖厨,更何论这小娘子的针线活。自己这个便宜夫君真的是百无禁忌,饭也做衣照洗,今天居然纳起了鞋底。   到底还有什么是他不会,或者说他不愿做的?   橘黄色的灯光照在夫君棱角分明的脸上,多了几分柔和。盘腿坐在床上穿针引线的糙汉子,宋渝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不知道是感动还是感动,宋渝望着夫君,笑得和煦似春风。   “咳咳,媳妇你一定没有见过大男人缝衣服吧?嘿嘿嘿。”董长征瞟一眼眉眼含笑的媳妇,“我十六岁就离家当兵,从掉个扣子都不会缝,到现在样样精通。媳妇,部队还是锻炼人啊。”   说话间,另一只鞋底也纳好了。宋渝接过,举到灯光下反复欣赏。   “媳妇,今天我们团三营新来个营长,团部搞欢迎仪式,等下我就过去。”   “这么突然?那你赶紧去吧,别迟到。”宋渝把零碎的东西一股脑捡到小针线篓里,又把纳好的小鞋底整整齐齐的放在最上头。   董长征的视线在媳妇还有小鞋底上来回折腾,整个人温柔的要滴出水来。   “不急,我们家到团部差不多两公里,我全力冲刺六分钟肯定能赶到。仪式七点钟正式开始,现在六点五十,我还可以在家待四分钟。”   “等下要记得吃晚饭,睡前再泡一杯麦乳精。炉子上温着水,饭后半小时泡泡脚,对身体好。最好再吃一个苹果,邵医生说这玩意有什么素,总之营养好。对了,晚饭也不能马虎,至少磕一个鸡蛋,还有……”   “董长征,你有完没完?”   再没见过这么婆婆妈妈叽叽歪歪的黑脸汉子!   没完,怎么可能完结?人还未走,董长征便已思念成疾。   “小渝,小渝,今天上班辛苦了。”   陆庆恩目光痴迷,追随着宋渝的脚步。   几天过去,他脸上的青紫更加醒目,看着颇为可怜。这段时间他跟单位请了长假,天天准时出现在小学门口,苦苦哀求宋渝。   啥?宋渝已经结婚了?   这个么,陆庆恩似乎选择性的遗忘了。   “那个陆什么的,你怎么又来了?烦不烦,烦不烦,宋老师上次说的唾沫都干了,请你别再来打扰她。你脸皮可真厚,居然又来了。”   徐大奎双手插在裤兜,懒散的斜靠在围墙上,他不可一世的昂着头,语气里全是嫌弃。   “不跟你这个小学生扯皮,我和你宋老师的事,轮不到你来插嘴。小渝,你怎么都不理我?”陆庆恩怨妇般嗔了宋渝一眼。   “咦~”   徐大奎恶心的双手狂搓胳膊,这陆什么的是被揍成傻子吗?   “我不想看见你,更不想和你说话。陆庆恩,你如此惺惺作态到底是在恶心谁?你是真的喜欢我,才来挽留吗?我看不见得吧。”   宋渝揣着宝宝火气忒大,米白色的棉质衬衫,罩一件海蓝色的灯芯绒外套,足矣。齐肩短发在瑟瑟秋风里飘扬,杨柳细腰在宽大的罩衫下若隐若现,勾的人浮想联翩。   徐大奎看的眼睛都直了,真怕宋老师走着走着把细腰给折了。他偷偷摸摸比划一下手掌,果然,还不及他巴掌宽。   可在陆庆恩眼里,就是宋渝衣着单薄,在秋风里瑟瑟发抖。小渝怎么这么犟呢!明明婚后日子过得不如意,偏偏不肯低头。哎!那军官看着就糙的慌,如何能好好呵护小渝这朵娇花?   小渝只是抹不开面子。   陆庆恩自以为找到了宋渝冷若冰霜的真正理由,不由的暗自窃喜。他就说嘛,小渝怎么可能突然变心?   “好好好,我什么都听小渝的。小渝,你工资发了吗?哎,我的意思是,这女人结了婚,还是要把家里的财政大权抓在手里。我知道,小渝你擅长理账,肯定是一个贤妻良母。嗐,我们,终究是有缘无份啊。”   所以,搞了半天,自作多情的居然是她?   宋渝无奈苦笑,论无耻还是陆庆恩赢了,赢的一骑绝尘。   这个认知让宋渝哭笑不得,原来这陆庆恩天天来学校堵她,根本不是为了所谓的爱情所谓的挽留,他为的,自始至终,都只有钱!   傻姑娘,你可以彻底死心了吧?这个男人,不值得你留恋,完全不值得。   “我家的财政就不劳陆同志你费心,话已经说完,请回,还有……”   许是觉得事情有了转机,陆庆恩两眼放光,呼吸急促。他就说吧,小渝心里肯定有他,只不过是碍于黑脸男人才对他不理不睬。如今在他持之以恒的努力之下,小渝总算回心转意?   “还有……别再出现到我眼前。”   “不然……见一次打一次,小心打断你的狗腿。”徐大奎“咔咔咔”捏着指节,冷酷的朝陆庆恩抬了抬下巴,心底里对这个牛皮糖一样的男人厌恶到了极点。   说完,他吊儿郎当一摔衣角,狠狠撞了下陆庆恩的肩膀,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陆庆恩被怼得一个踉跄,揉着肩膀吃痛。   等他骂骂咧咧抬起头来,就看见“小学生”众星捧月般的护卫着宋渝,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这个宋渝,有点不识抬举了啊。   陆庆恩眼光喷火,凝视着窈窕纤细的身影,指尖泛白。   想摆脱他,没门!   “小渝,今天晚上我们团放露天电影,一起去看吧?”董长征偷偷捻起一粒花生米,也不怕烫,就这样直接丢到嘴里,“吧唧吧唧”嚼的津津有味。   说实话,刚出锅的花生米除了烫嘴就是粘牙,要晾凉才会又酥又香。   “董长征。”   “到!请问首长有什么指示?”   “你今年还没三岁,是不是?”   横了董长征一眼,宋渝看着那嬉皮笑脸的黑脸就来气。在花生米上撒小半勺食盐,用筷子搅拌均匀,就是个好菜了。   “饭前洗手,三岁小孩都知道。”   “报告首长,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再说了,你男人我,饿了。”董长征殷勤的接过花生米,边走边低下头嘬起几粒,光明正大的偷吃起来。   把嘴角的盐粒子毁尸灭迹,董长征满足的添了下嘴唇。部队伙食就那么回事,管饱可以,想吃好就要看自己媳妇的厨艺。   油炸花生米,白糖拌番茄,辣椒小炒肉,醋溜小白菜,鲜菇汤,四菜一汤摆了满满一桌子,寻常人家过年也就这水准。   董长征不解的挠着脑袋,媳妇到底是嗜甜嗜辣还是……嗜酸?   “小渝,好媳妇,今天晚上放《卖花姑娘》,可好看了。我已经在第一排占了个位置,怎么样?“   “你、看过?”   “当然!这么优秀的电影,值得我们反复观看。”   看过还这么兴奋,用得着吗?   夹一筷子番茄,吃一口酸白菜,最后把小炒肉在董长征的面汤里涮一涮,酸甜苦辣咸各色滋味在宋渝口腔里融合交织,美滋滋。   她一直以为自己口味清淡,可自从揣上宝宝,就一天比一天猎奇。哎,定然是宝宝爱重口。宋渝放下心里包袱,愉快的吃喝起来。   噢,更可怕的是,她现在饭量大涨,如今一餐能够干掉以前一天的饭。   宋渝淡定的摸了摸小腹,就若无其事的继续埋头干饭。宝宝果然是董长征的种,干饭第一名。   宝宝像董长征?宝宝像董长征!   男宝宝也就算了,要是、要是女宝宝……想象一下,她软乎乎娇滴滴的宝贝千金,是个黑不溜秋虎不拉几的女汉子?!   宋渝被这样的联想吓到五雷轰顶,手一个哆嗦,肉片“吧唧”掉到饭桌上。   “咔咔咔”,脖子像生锈的齿轮般一格格转动,宋渝不死心的端详着便宜夫君,看能不能扒拉出更多的优点。   目光清澈,五官端正,身形挺拔,蜂腰猿背,除了黑,还是……勉强能够入眼的。宋渝的眼睛X光线一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来来回回把董长征扫描个彻底。   这一扫描,可把董长征吓出一身冷汗。媳妇……这眼光,瘆人的慌。他抿紧唇,紧张的喉结上下滚动,他没干什么、坏事吧?   “媳、媳妇,我有什么不妥当地方吗?是嘴角掉菜还是面条糊衣服?”   董长征大手无处安放,在自个黑脸上下摸索。   见董长征急得猢狲般抓耳挠腮,宋渝终于被逗乐了。她用手背捂着嘴,勉为其难的给了男人一个笑脸。   仔细翻找出关于“电影”的记忆,宋渝眼睛一亮,有了兴趣。   青年男女谈对象能去县城看场电影,吃顿国营饭店,是一件非常时髦并且奢侈的事。   至于这露天电影,更是十里八乡老百姓的大喜事。大家都会赶早扛着自己家的凳子,去广场占位置。   就这晚饭的工夫,广场上早已经人山人海热闹喧天。小孩子在人群里穿梭打闹,大闺女小媳妇围在角落里磕着瓜子,大娘大爷凑在一堆扯着闲话,新兵蛋子面红耳赤的挨挨挤挤……   跟逢年过节有的一拼。   董长征揽着媳妇的细腰,志得意满的挤进欢乐的人群。他占的位置在第一排,需要穿过整个广场。   一路行来,认识的不认识的,董长征都嘻嘻哈哈打着招呼。路过廖家婆媳时,董长征却一反常态的板起脸,对廖家婆媳的讨好爱理不理。   虽然不知道这廖家人怎么突然换了态度,但并不影响董长征对她们持有偏见。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还是警惕为妙。   “董营长,和媳妇看电影?”   “嗯。”   “位置提前占好了吗,要不要在我们这里挤一挤?”   “不用。”   “呵呵,董营长你媳妇气色真不错。”   “嗯。”   “今晚放《卖花姑娘》,可好看了。”   “嗯。”   “那,我们就不耽误你们,回聊啊。”   “嗯。”   面无表情的牵着宋渝的手,董长征霸气的翻了个白眼。看来是廖辉回家训了家里的娘们,早该如此!   “小渝,这里!”邵清邵医生连蹦带跳的挥舞着胳膊,冲着宋渝大呼小叫。她一屁股挤开董长征,霸占了宋渝身侧的位置。   “小渝,你又漂亮了。看来,董长征对你挺好。对了,身体没有什么不舒服吧?”   “喂喂喂,邵医生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叫身体不舒服,我媳妇好着呢。”董长征不乐意了,他不着痕迹的把宋渝扒拉到自己身边,离男人婆远一点。   在宋渝看不到的地方,董长征和邵清眼神“噼里啪啦”的激烈交锋,谁也不肯相让。   宋渝很喜欢邵清,这是个爽朗热情的好姑娘。她抿着唇轻笑,自然而然的挽上邵清的胳膊,当作不知道背地里的明争暗斗。   “邵医生这是关心我,董长征你不要过度解读。”   “邵医生没有看错,我也觉得宋渝越来越漂亮,所以啊,这是肚子里怀的肯定是姑娘。你们别不相信,我可是过来人。”张美云凑了过来,莫名其妙来了一句。   其心可诛!   “廖嫂子这话我不爱听,姑娘怎么了?生男生女一个样,妇女能顶半边天,这都新社会了,可不能再兴重男轻女这一套啊。”当事人还没有怎么着,邵清先不干了。她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对着张美云,上来就是一通责备。   “还有,董长征你敢重男轻女试试!”   “重男轻女?老子是这种人吗?我媳妇千辛万苦怀的宝宝,是男是女都是老子的心头宝。”   要说这年头不想要个儿子,哪肯定是骗人的。千百年来的顽固思想,生儿子才是传宗接代,董长征当然也不能彻底免俗。   但并不影响他喜欢姑娘,尤其是白白嫩嫩漂漂亮亮和媳妇一个模子出来的女儿,他一定爱到骨子里。   嘁,死鸭子嘴硬。张美云可不相信董长征的话,在她的观念里,男人要是没有个儿子,就是绝户!这方面,她有绝对的发言权。   要是这宋渝,真生出个姑娘来,那~就好玩啰。   光这样想想,张美云就心里乐开了花。   “董营长,这位是嫂子?”   一个身着正装,雄姿英发的青年军官从幕布后走来,视线瞄准邵清。夕阳下,他肩膀上一杠四星熠熠生辉。   和董长征兵痞子的形象截然不同,这个年轻军官剑眉星目,颇有几分儒将的风采。笔直的腰杆,还有仿佛经过丈量的步伐,又显示出他铁血硬朗的一面。   可惜,眼神不太好。   邵清挑剔的皱了皱鼻子,翻着白眼侧过脸去。她哪里长得像董长征媳妇?不对,董长征哪里配得上她!   董长征有些无语,他瞎了眼,也不会看上邵医生那个男人婆。他媳妇温柔善良漂亮体贴,天下第一。   同情的拍了拍杜营长的肩膀,虽然脸挺俊,但眼神不好也很惨。董长征抢回媳妇。   把宋渝的玉手搭在自己的臂弯,孩子气的宣示完主权,董长征这才神气得意洋洋的给了邵清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活现向新来的营长介绍,“这是宋渝,我媳妇!”   啊这……认错人了?   杜营长无辜状眨眼,夕阳太美太温柔,很好的遮掩了他脸上的尴尬。   “董营长好福气,嫂子也太漂亮了。”漂亮到他都没敢认。   “媳妇,这是我们团新来的三营营长,杜岩。”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学生营长?   年纪轻、长相佳、军衔高、人品好、前途光明……眨眼间,张美云就罗列出杜营长这许多优点。这,不就是她一直寻寻觅觅的好女婿吗?   哎嘿嘿嘿,这就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她家廖静啊也是极好的,不是她吹,两个人男才女貌,实在是般配极了。   张美云思想已经飞到了十万八千里,脸上露出了梦幻般的笑容。要是这事成了,她不但是营长媳妇,还是营长丈母娘!   在他们团,还有谁能比她更威风?就算是哪天老廖干不动了,她就还能继续留在部队。   随着新营长的出现,广场上的焦点自然而然的集中到帅气的新营长身上。   这大姑娘小媳妇老大娘老大爷窃窃私语的,指指点点的,满脸春色的,眼神热烈的……   都恨不得立即打听到这个青年俊才的第一手资料,好拖回家当女婿。   可作为焦点的杜营长却岿然不动,完全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这心里素质,杠杠的。   邵清用手对着脸猛扇,微弱的风对脸上的热度无济于事。天气真热,这秋老虎也太凶残了吧!   “杜营长怎么一个人看电影,家属呢?”   乖乖当了半晌布景板的宋渝,出其不意的提了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第24章 断腿(一)   干得漂亮!   张美云从来没有这样感激过宋渝, 今晚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觉得,宋渝还是很识时务的。   “报告嫂子,我媳妇因为工作的原因, 现在还呆在老家。过段时间, 她就能带着孩子来随军了。”   杜岩回答问题也是一板一眼,可见性格有多严肃端方。   这种人宋渝上辈子见过太多,总结起来就俩字:无趣。   得到答案,宋渝担忧的看向邵医生。刚刚邵医生一瞬间的小女儿娇态,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这是个好姑娘,值得更好的。   男人哪怕再优秀, 可已经成婚,就要掐断苗头,上赶着当三可不是事情,对吧?   “邵医生, 这《卖花姑娘》讲什么,你能提前给我露个底不?”   “啊?哦,这《卖花姑娘》可好看了, 至于讲什么,小渝你还是自己看吧。不过,我建议你准备好手绢, 多几块更好。”   说话的工夫,邵医生的脸色已经回复正常,仿佛刚才一瞬间脸红真的是天气的原因。她拉着宋渝的另一条胳膊, 叽叽喳喳聊了起来。   这样拿得起放得下的爽利姑娘, 怎么不让宋渝喜欢?   杜营长已经结、婚、了?晴天霹雳不外如是啊,张美云被这个响雷劈的四肢僵硬。老天不开眼,廖静这么优秀的姑娘, 怎么就找不着一个好男人?   见媳妇只兴致寥寥的瞅了杜岩一眼,就转头和邵医生闲扯,董长征攥紧的拳头才缓缓放松。后背全是汗,衣服湿答答的黏在身上,夜风一吹,那酸爽难以表述。可即便如此,也不能阻挡他内心的火热。   哪怕他再往自己脸上贴金,也不能睁着眼睛说他比杜营长出色。看广场上群众的眼神就知道,这家伙有多受欢迎。   可小渝,他的亲亲媳妇,真的只是瞅一眼就撂开了!要不是宋渝挽着他的胳膊,董长征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   天色暗的很快,放映机的光束投射到雪白的幕布上,爱恨情仇就这方寸之间展现。偌大的广场上,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坐着的站着的蹲着的,连路边的树都没有放过,枝丫上爬着好几个人。   大家都沉浸在动人的故事里,随着主人公花妮一家的悲惨命运而义愤填膺,甚至于痛哭流涕。   花妮一家确实很惨,可宋家灭族更惨。   宋渝借着看电影的机会,把郁结于心的悲愤发泄出来,整整哭湿了两条手绢。   宋渝不像有些人,哭起来大声哀嚎。她哭得梨花带雨,抽抽搭搭更断人心肠。董长征环着媳妇的肩膀,整场电影他都在忙着安慰娇妻。   无数次懊恼,他是有多想不开才带小渝来看这部电影?害的媳妇从头哭到结束,眼泪流了几箩筐。   “好了好了,这都是解放前的事。我们现在是新社会,伟大领袖领导我们翻身做主人,花妮一家的惨事绝对不会再发生。我保证,以我这身军装保证。”   董长征把口水都要说干。媳妇这一哭,他就剜心挖肺的疼。管他花妮顺姬,那及媳妇一根毫毛?   “对对对,董长征说的对。小渝你太善良了,替主人公流这么多的眼泪。花妮一家虽然悲惨,但他们不屈不挠的抗争精神,更值得我们学习。所以,小渝那也要振作起来,多想想我们现在的幸福生活。还有,你这样的哭法,对宝宝不好。”   邵清轻言细语的开解着宋渝,她这辈子还没这样耐心过。对,就是她的亲爹妈,都没有享受过这个待遇。   谁叫宋渝人美心善,她一见如故。也许邵清自己都没有发觉,她是个隐形的颜控。   “嗯,谢谢你,邵清。我不但是在替主人公感到伤心,更是在怀念我的父亲。”说着,宋渝眼泪簌落落的掉下来。上辈子父母亲相继离世,便是她一世悲苦的起源。   想起自己寄人篱下的十年岁月,宋渝忍不住悲从中来,伏在董长征肩头,哭得不能自已。   董长征搂着媳妇的肩膀,只觉得怀中的女子浑身都在颤抖,可见其对岳父大人感情之深。   “小渝,莫哭了。你还有我,还有宝宝,我们会永远陪着你。”   痛痛快快哭过一场,宋渝把两辈子的悲愤发泄干净,顿时觉得心头一松,仿佛挣脱了心灵桎梏,可以更坦然的面对新生活。   “好了,我哭出来舒服多了,谢谢。”宋渝在董长征的肩膀上蹭了蹭,直到把眼泪蹭干净才抬起头来,对着关心她的两个人展颜一笑。   即使宋渝两只眼睛肿成了桃子,也是最甜蜜粉嫩的水蜜桃。含着泪光的笑最是动人,更何况她的眼睛里水光潋滟,仿佛倒映出整个星空。   董长征看得眼睛都直了,媳妇似乎在一场电影的时间里脱胎换骨,剥离了原先的疏离感。   “小渝啊,可别再哭了。不然,我看董长征这个糙汉子都要掉眼泪了。”邵清把着宋渝的小手好一顿揉搓,真软真嫩真娇。   “好了,电影都散场了,邵医生你该回宿舍了吧?”翻脸不认人说的就是董长征这样的,刚刚还和邵清统一战线安抚宋渝,下一秒就不客气的赶人。   啧啧啧,果然她讨厌董长征是正确的!   邵清不屑的撇了撇嘴,临走还登徒子般捏了把宋渝滑嫩滑嫩的脸蛋。   电影早已散场,广场上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个工作人员。月朗星稀,树影婆娑,宋渝和董长征手挽手,甜甜蜜蜜走在回家的路上。   宋渝孩子似的旋转着手电筒,稀奇的看着光束缩小变大。真真是赶夜路的好物,比灯笼方便一万倍。   就是不好买,不然她定要在空间里攒他十个八个。   “媳妇,人有三急,我去那边方便方便?你别怕,我就你的视线范围之内。”董长征撅着屁股尬笑。   今晚一桌好菜,他连面汤都喝了个一干二净。整场电影他又忙着安抚宋渝,现在实在憋不住了。   “额,我不怕,你还是找个僻静的角落比较好。”宋渝别过头去,挥挥手,不带一丝留恋。   这个便宜夫君真的是……一言难尽,他总是在感动她之后,又立即给她当头一棒。这般私事,就用不着光明正大的说给她听,是不是啊?   董长征抱着小腹,如离弦之箭一溜烟跑远。   “啪”,谁把广场上灯光切断,四周陷入漆黑,宋渝这才双手抱臂,紧张起来。她手中的电筒发出微弱的光线,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一个人,茕茕孑立。   虽然紧张,但不害怕。   想到无时无刻都在护卫着她的空一,宋渝甚至有兴趣抬头仰望浩瀚的星空,侧耳倾听昆虫“唧~唧~唧~”的鸣叫,还有风掠过树梢时“簌落落”的吟唱。   “咔嚓”,这是踩断枯枝的声音,是谁?   宋渝警惕的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映入眼帘的居然是陆庆恩。   真是阴魂不散!   手电筒的光线下,陆庆恩微笑的脸扭曲变形,看着有些狰狞可怖。   “你跟踪我?”   “小渝,你多虑了。”陆庆恩每一丝表情在电筒光亮里无所遁形,“我今天也是来看电影的,可就这样远远看见你掉眼泪,我就心如刀绞。小渝,你原谅我好不好?”   “不好。”宋渝提前抢答,内心更是毫无波澜。爱憎怨痴,这些感情都是需要力气的,这个男人不配拥有。   “小渝,我有千错万错,但此时此刻我对你的心是真的。事到如今,我不敢再去奢求什么,只愿你余生平安喜乐,幸福美满。”   陆庆恩苦苦的揪着自己的衣襟,仿佛悲伤到难以自抑。   要是宋渝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说话的工夫,同时暗侧侧移动脚步。如今,两人间的距离不过一臂,可以说触手可及。   这一刻,风突然停住了脚步,昆虫也乖觉的忘记了刮躁,空气里更是弥漫着焦灼的气息。   周围寂静无声,只有浓重的喘息声格外清晰。   宋渝娇气的皱了皱鼻子,对于这般静谧感到不适。眼前的陆庆恩,像极了坟墓里爬起来的恶鬼,连心肝都是黑的。   “谢谢你的祝福,也祝你和宋琴恩爱到白头。我不想再见到你,你可以离开了。”   “宋渝,你可真绝情,可是……我不想离开。”   陡生变故,陆庆恩阴沉沉的声音还在空气里回响,他便突然暴起,猛的蹿前一步想要搂住宋渝。   “小渝啊小渝,你说等下你男人看到我们俩搂搂抱抱,会作何感想?哈哈哈,小渝你放心,我一定会负责的。”   宋渝眼角的泪痣瞬间变的殷红,一股轻烟缭绕在她身边,倏然凝成人形。恍若谪仙的男子以保护者的姿态,负手而立。   这一切不过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且只有宋渝一人可见。空一千万年来古井无波的脸上,也流露出一丝厌恶。这种人渣,若在修仙界,他分分钟让人灰飞烟灭。   空一傲然的凌空拂袖,也该让这个渣滓吃点苦头。   空一速度当然毋庸置疑,可比空一更迅速的,是侧边踢过来的一只大长腿。   “咔嚓。”   这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啊~”   这杀猪般的惨叫,真的是人类发出的?   空一有一时间的迷惘,他茫然的看了看自己无暇的广袖,他没怎么用力啊?   这样的空一还有些小可爱。   宋渝在身侧小幅度的摆摆手,示意空一赶紧离开。虽然无人可以窥见他的真容,但以防万一还是快速离开现场为好。   而另一边,陆庆恩抱着小腿,疼在地上翻滚哀嚎。   站着的,是茫然无措的徐大奎。月光下,他面如白纸,浑身抖的跟筛子似的。他上下牙齿“科科”直响,还不忘安慰宋渝。   “宋、宋老师,你、你没事吧?”   “我很安全,谢谢你。陆庆恩是罪有应得,你不要害怕,老师不会让你有事的。”   说起来徐同学也是恰逢其会,陆庆恩的伤绝大部分应该是空一的功劳。可如今牵扯到徐同学,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自己的学生出事。   “不害怕,我、我有什么好害怕的,我、我这是为民除害。”   不害怕?怎么可能不害怕。   徐大奎努力控制住哆嗦的双腿,脑子里全是浆糊。以前听魁哥吹牛,打架砍人血流成河,当时只觉得刺激,好男儿当如是。可现在一想,他只觉得全是血液倒流,太可怕了!   不幸中的万幸,宋老师连汗毛都没有受伤,他这……算是英雄救美了吧?徐大奎顿时豪情万丈。   这样想来,心里居然甜滋滋的,连陆庆恩的惨叫都没有那么瘆人了。至于自己会不会吃牢饭,他已经无所畏惧。为了心中挚爱,他可以奉献一切。   今天部队广场放露天电影,徐大奎早早吃好晚饭,然后把自己拾掇整齐就出门了。根根分明的头发被他抹了半瓶发油,梳成大背头。   据说,这样看起来显成熟。   而且,这样看起来有派头。   偷偷告诉大家,这是他在录像厅看到的。   大步流星赶到广场,时间还早,徐大奎千挑万选找了棵大树,这个角度正好可以清楚看见第一排。董那啥大小是个营长,肯定能占着好位置。   想到等一会可以看宋老师一百多分钟,徐大奎心里就跟喝了蜂蜜似的,甜的冒泡。他傻乎乎的靠在树干上,笑得像个二百五十斤的胖子。   电影讲的什么内容,他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借着电影明灭的光线,他眼睛一眨不眨的欣赏着宋老师的盛世美颜。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这么好看的人居然是他的老师!   这么好看的人还送苹果给他。   如今这苹果他珍藏在柜子里,晚上睡觉放到枕头边,闻着清香才能入睡。   这么好看的人居然哭了?那董那啥怎么搞的,哄媳妇都不会么?徐大奎焦急的抠着树皮,都快把树干那一块抠秃噜皮了。   电影居然这么快就结束了,他有理由怀疑放映员把片子剪短了!   曲终人散,广场上的人意犹未尽的离开。徐大奎躲在大树背后,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宋老师的一举一动。   咦?那个董那啥真是懒驴屎尿多,你把宋老师一个人丢那,算什么事?这么大把年纪,办事还不牢靠。   徐大奎忿忿的捶着树干。不疼,因为粗糙的外皮都被他秃噜干净啰。   那不是陆庆恩吗?那老小子贼头贼脑跟踪宋老师,一定是不安好心。董那啥,你到是快点,再快点啊。   徐大奎把自己逼出一身冷汗,宋老师娇滴滴的,怎么会是陆混蛋的对手?   不不不,现在轮到他出马。宋老师,不要怕,我来救你了!   太感人有没有?   “小渝,媳妇!”   瞧瞧,这次黑脸大汉没有他及时了吧。自觉胜了一筹的徐大奎隐秘的扯开嘴角,完全把哀嚎的某人忘到脑后。   “咔咔咔”的金属撞击声越来越近,随之而来的还有零乱的跑步声,以及“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小渝,你没事吧?是哪个乌龟王八蛋,看老子不揍死他。”   “我没事,董长征你不要冲动。”   便宜夫君颤抖的声音随风入耳,宋渝叹气,事到临头她反而愈加冷静。从记忆里得知,这伤人那是犯法的,至于怎么定罪,就看她如何诡辩……哦,如何辩解了。   咳咳,这个世界居然还有流氓罪!这就更好办了。   看来这也是她快刀斩乱麻,把宋家那一笔笔糊涂账捋清楚的好机会。   陆庆恩凄厉的惨叫已经惊动了还未远离的人群,他们正在快速的朝着事发地奔来。   “徐大奎,你家里有什么说的上话的家长或者亲戚?发生这么大的事,肯定要有人到场交涉。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是听到我的尖叫声才过来帮忙的。”   匆匆交待几句,又和董长征交换个眼神,宋渝便“虚弱”的倒在了他的怀里。   “董长征,你这个全军比武第一名是捡来的吧?你居然连媳妇都护不住,你怎么不去死?那个杀千刀的乌龟王八蛋,居然跑到部队来行凶作案,吃了雄心豹子胆吧?”   邵清才走到半路,就听到了广场那边传来惨叫。不会是她的小仙女出事了吧?   邵清一个激灵,掉过头拔腿狂奔。   满地打滚的是谁?   不管他,小仙女安全就好。邵清从董长征怀里把宋渝捞出来,然后就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董长征讪讪的摸着鼻子,哪怕被男人婆骂了个狗血淋头,他也没有还嘴。奇异的,他还觉得邵医生骂的好,骂的痛快,骂的他心里释怀多了。   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邵清还等着和董长征好好论论理,结果对方突然哑火,搞得她一拳打住棉花上,可难受死了。   邵清恨的牙痒痒,又不好继续发火,只得悻悻的挥两下拳头,把空气当董长征砸。   “你,安排两个人,找一付担架,把陆庆恩抬到医院。”   “你,去公社报案,就说……有人到部队行凶。”   “你,去通知这个孩子的家人,好好说,不要惊着他们。”   “……你?去联系陆庆恩家人,让他们赶紧滚到部队医院。”   董长征已经恢复镇定,井井有条的安排善后事宜。   宋渝娇弱的依偎在邵医生的肩膀,看着自己夫君指挥若定,还颇有几分大将风度。   眼睛冒着星光,宋渝摸着滚烫的心口,觉得夫君帅的猝不及防,她无力招架。   玛德,媳妇偏偏在这个时候勾他!当他是死人,天黑他就看不见她眼里的星星吗?媳妇一定是看到他的英姿,然后死心塌地的爱上他,一定是!   利索的给陆庆恩接好断骨,打上夹板,绑好绷带,邵清才疲惫的站起身,“陆庆恩,你小腿胫骨骨折,需卧床休养三个月。”   “邵医生,赶紧擦擦汗。”   宋渝心疼邵医生满头大汗,连忙递上干净的手绢。救死扶伤,总是应该受人尊敬的。   “哦~”邵清压不住声音里的小荡漾,天底下怎么会有小渝这么可爱温柔善良体贴的女子?要是她是男人,一定和董长征决斗。   嘴上答应的好好的,邵清却顺手把香喷喷的手绢藏进上衣口袋。   昧下,她肯定得昧下。既然她这辈子身为女人,就只能和小渝姐妹相称,看能不能熏陶到一星半点淑女范。   男人婆的绰号,其实不大好听。   “我的儿啊,老天爷,你可要替我们做主啊!”陆母坐在病房的角落里,哭得快要晕厥。见白大褂站了起来,她寻着空隙,猛的扑向病床上的儿子。   “唉唉唉,大娘你可别挨着伤员,小心二次伤害。到时候,我可救不了你儿子——的腿。”   “嗝。”陆母尴尬的弯着腰,看着脸色惨白的儿子,心疼到无法呼吸。   陆父情绪没有陆母那么激动,但眉头紧缩脸色凝重,显然心情很糟糕。   当然,换谁心情都不会好,家里最有出息的儿子接二连三的出事,这次甚至断了腿。哎,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残疾?   这都叫什么事啊!   搀住直不起腰的老伴,陆父松了松中山装的扣子,强自振作精神,“邵医生,我儿子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邵清刚要回答,“砰砰砰”的砸门声打断了她。   暴脾气上头,她腾的打开房门,压低声音怒斥:“你们谁啊?敲门声这么响,影响病人你们能负责吗?这里是医院,有点素质好不好?”   哟,是王菊芬和宋琴一家到了。   如今主要人物都粉墨登场,好戏即将开锣。 第25章 断腿(二)   “庆恩哥, 你到底怎么了?”   宋琴眼睛里含着两泡泪,脸色比墙壁还白。挤开邵医生,她拿出孟姜女哭长城的架势, 飞身扑向病床。   “哎哟哟”, 这可把陆母给吓出一身冷汗。她以不符合年龄的敏捷身手,从侧方位圈住宋琴的腰身,总算是阻断了对儿子的“二次伤害”。   对,就是这个名词,她记得牢着呢。   “宋琴你存心的是不是?你这样扑过去,有没有想过庆恩的腿受不受得了?你们宋家的人啊, 一个个都是黑心肠。”   感觉到宋琴不再挣扎,孙爱兰松开胳膊,阴阳怪气的拍着衣襟,眼睛却瞟向宋渝。   陆解放刚刚也被咋咋呼呼的宋琴吓了一跳, 这宋家二姑娘怎么不知趣呢?可他是男的,想阻拦都不成,只得伸着胳膊干着急。   哎, 他瞥一眼靠墙而坐的宋渝,端庄稳重,这才是他心目中完美的长子长媳。好好的一门亲事, 怎么变成这样了!   “医生,我的腿……不会有事吧?”   躺在病床上的陆庆恩,痛的表情都扭曲, 汗水更是湿透了头发。他对宋琴的痴心熟视无睹, 颤抖着嗓音“深情”凝视着邵清。   此刻,这个白大褂才是他的“真爱”。   这个眼光可真恶心!邵清以强大的职业素养克制住了干呕,心里一万遍的懊恼, 刚才她为什么要替人把骨头接上?   端起床头柜上的托盘,邵清面无表情的说道,“陆庆恩,你现在需要卧床休息三个月。在这段时间内你要注意营养,更不能受到二次伤害,不然……我是无能为力的。”   “听到没,听到没。”   孙爱兰恶狠狠的捶打着宋琴的肩膀,“你刚刚差点伤到庆恩了!你这个女人,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家庆恩,做事却这么不牢靠,让我怎么能够放心把庆恩交给你照顾?”   “陆书记,你看我们小琴这不是紧张庆恩嘛。孩子们感情好,我们做家长的高兴还来不及,对吧?”   自己闺女被人这样不留情面,方秀丽疼在心头。她近乎谄媚的点头哈腰,跟陆解放说着好话。因为她知道,这陆家还是陆解放一言九鼎。   要说跟这陆庆恩陆家结亲,方秀丽自然是千肯万肯。何况这陆家,在青山大队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好人家,看陆家两口子的穿着打扮就知道。   方秀丽有些羞愧的扯着自己的粗布衣裳,跟陆家人相比,差的远了。   陆解放是大队书记,德高望重;陆庆恩高中毕业后在公社的供销社工作,人物俊俏。他们老宋家有什么?要不是他大哥在县城教书,无论如何也够不上这样体面的亲事。   想到这么优秀的青年以后就是她方秀丽的女婿,她这腰弯的更心甘情愿了。   “嘁,这脸上跟刷了白漆似的,屁股呢没有二两肉,还一天到晚哭丧着脸,给谁看呢?我吗?还是庆恩?”   婆媳天生就不对付,宋琴还没过门,孙爱兰就已经在横挑鼻子竖挑眼。   “伯母,我脸色不好是因为晚上吃坏肚子,有些恶心。您一定要相信我,我特别尊敬您,特别愿意跟您好好相处。”   庆恩哥是个大孝子,她必须赢得伯母的喜爱。宋琴把自己放的很低,只要能和情郎在一起,她恨不得掏出心来。   上杆子不是买卖啊,傻孩子!   方秀丽急得额头冒汗,亲闺女如此低声下气,这过门后还有什么好日子?她又气又急,轻轻拧了把宋琴的小臂,想用力又舍不得。   宋家奶奶王菊芬则矜持的站在门口,慈爱的看着病床上的陆庆恩,仿佛这才是她亲生的。对于宋琴母女的小动作,她只觉得烦躁。   这宋琴也是个傻的,还没过门就被男方吃的死死的,看来以后也指望不上。   王菊芬有些心灰意冷,这么多的孙辈,就没有一个遗传到她的头脑,哎。   “吵什么吵,烦死了!嘶~”   陆庆恩看母亲这样纠缠旁枝末节,气的“砰砰砰”拍了几下床板。可用力过猛,牵动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连声呼痛。   “爸,你一定要把凶手绳之以法!就是他,就是那个大个子。我看完电影回家,大个子莫名其妙朝我冲过来就是一脚。爸,我好疼啊。”   想起当时那种灵魂出窍的痛苦,陆庆恩涕泪四流,愤怒的指着杵在病房中央的徐大奎。   咦?这还是个孩子呀?   不过,犯罪又不管年龄大小。孙爱兰推开宋琴,撸起袖子朝着徐大奎而去。公安还没到,她先打过瘾再说。   从广场到病房,徐大奎一直处在梦游状态。他把人腿踢断了,这是犯法,他要吃牢饭了!这个认知在他脑中盘旋,十六岁的少年已经慌了神。   眼看着孙爱兰就要打到一动不动的徐大奎,斜里突然伸出一只大手,用力把他扯离原地。   “公安马上就到,事情还没有定论,谁允许你打人!”   几乎和阴影融为一体的董长征看不下去了,出手解救出徐大奎。拍拍孩子的后背,他从来没有这样感激过一个人。   如果不是徐大奎的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被铁掌拍醒的徐大奎,笼罩在董长征身影里。宽阔的胸膛、伟岸的背影,像大山一样巍峨坚毅,岿然不动,关键时刻能扛起整个世界,真男人就是这样的吗?   徐大奎觉得自己冰凉的血液在一点点回暖,直至滚烫,这可比魁哥打架砍人刺激多了。   他,他也能成为这样的人吗?徐大奎眼神热烈又崇拜。   也许,只有这样的真男人,才能配得上宋仙女吧?   董长征声调不高,可措辞严厉,一下子唬住了想打人的孙爱兰。她高举着手,有些进退失据。   “她就是爱子心切,并没有坏心思。一切,就交由公安来定罪,董营长,你说是不是?”陆解放皮笑肉不笑的拉回孙爱兰,给了她一个不要轻举妄动的眼神。   这个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是少出来丢人现眼为好。   宋渝看着自己夫君战斗力爆棚,只觉得心都要酥了。用拇指和食指轻拽董长征的衣角,她扬起灿若桃花的笑脸。   宋渝还未开口,董长征便紧张兮兮的蹲下身来。刚刚还是威风凛凛煞气逼人的军犬,在媳妇的召唤下立即化身成为尾巴甩成风车的小奶狗。   轻轻碰了下宋渝的额头,见她体温正常,董长征才放下心来。他捧起媳妇的玉手,眼睛里倒映出她的模样,“媳妇,可是累了,要不先靠着我休息一会?”   “不要?哦,我明白了。”   不是,她什么话都没说,夫君到底明白什么?   嗯?宋渝只觉得自己腾云驾雾般凌空而起,晃晃悠悠动了起来。   天!原来是夫君把她连人带凳子一起端了起来,提拉着往墙边走。   把惊呼声咽进肚子,宋渝慌张的紧闭双眼,一手揪住董长征头顶的短发,一手握着他肌肉贲张的胳膊,才找到些许安全感。   “不怕。”夫君的呼吸烫在她脖颈,从那处开始,将她一寸寸融化。试着放松自己,她才觉得夫君走的极其平稳,掌心传来如雷的心跳,夫君也是紧张哒。   汗津津的掌心连着小夫妻两个人的心跳,如出一辙的急如迅雷。短短的两三步,两人走出了天荒地老的味道。   咦~邵清捂着嘴转过头去,被这小两口的黏糊劲酸倒了牙。不过……她摸着眉毛陷入沉思,似乎嫁个这样体贴的男人,好像还行?   同样酸倒牙的还有宋琴,她一直以为宋渝过得不如意,哪曾想,这个黑脸军官这么温柔体贴。就是她和庆恩哥最甜蜜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恩爱。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随后,一个二十挂零的精神小伙子推门而入,他穿着藏蓝色的警服,红色的领章格外夺门。   来走到病床前,他从公文包里掏出笔记本,拧下笔帽,一本正经的询问起来。   “我是红旗公社公安赵拥军,接到群众报案,说这里有案件发生,谁是受害人?”   陆庆恩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场景,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又瞟了父亲一眼。见他面色和缓,就知道事情妥了。   “我,我是受害人。”   “姓名?”   “陆庆恩。”   “性别?”   “男。”   “年龄?”   “二十二。”   “受伤情况说明一下。”   “医生说,我小腿骨折,需要休息三个月。”   “伤筋动骨一百天,陆同志你好好休息。那么,你的小腿是怎么骨折的?把前因后果仔仔细细说给我听,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今晚部队广场放露天电影《卖花姑娘》,我看完电影走在回家路上,他就突然冲出来对着我重重踢了一脚,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公安同志,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一定要把罪犯捉拿归案,替我们百姓申冤做主。”   “踢你的人是谁?你黑灯瞎火的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踢我的就是——他。”陆庆恩指着徐大奎,解气的撇了撇嘴。   赵公安神情严肃的拧紧笔盖,把钢笔夹在笔记本里,又把笔记本卷吧卷吧塞进口袋,然后再有条不紊的打开公文包,掏出一副手铐。   寒光泠泠的手铐一出现,就带着刺骨的凉意,病房里的空气仿佛都被冻结。手铐撞击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赵拥军享受的眯了眯眼。   这一刻,大家脸上畏惧的表情就是对他最大的褒奖。   “年纪不大本事不小,居然把人腿踢断,这是犯罪,等着劳改吧。还有,我劝你不要反抗,不然罪加一等。”   把公文包安置在床头柜上,赵拥军抖了抖手铐,冷笑着朝徐大奎走去。   陆书记是公社的元老,他儿子被人打断腿,这犯罪事实明显,铐回派出所也算给陆书记一个交代。   “这位公安同志,你办案未免也太草率了吧?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你就要铐人,现在我有理由怀疑你偏袒陆庆恩。”   邵清对陆庆恩骚扰宋渝的事,也略有耳闻,所以她对徐大奎充满了好感。在她看来,这哪是犯罪,明明是见义勇为好不好?   “医生同志,请你不要信口开河,妨碍公安人员办案。罪犯,就应该受到制裁。”赵拥军年轻的脸上都是意气风发,刚参加工作三个月的他第一次有了办大案子的兴奋。   三个月来,他处理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诸如张三家丢了一捆葱,李四家少了一只鸡之类。生生把他的满腔热情,磨灭的只剩火星。   今晚值夜班,居然给他守到了伤人案件,真是幸运啊。事情很明了,他觉得没有什么疑义,铐走罪犯更是理所当然。   升职、加薪、表彰……美好的前程在向他招手。   不再犹豫,赵拥军握着手铐走向徐大奎。   “胡闹!你这样办案简直就是儿戏。   钱团长挟着怒气推开房门,看样子已经在门外听了一段时间。他可是经过战争洗礼的铁血战士,火力全开大伙都要退避三舍。   钱家康和徐伟大跟在钱团长身后,正狗腿十足的鼓掌叫好。   “赵公安你一看就是个新兵蛋子,恐怕连办案流程都搞不清。万事有因有果,可你只讯问受害者,这是什么逻辑?我看你就是和陆家狼狈为奸,欺负贫民百姓。”   不不不,这帽子扣的有点大。   本来就有些心虚的赵拥军,顿时觉得头上的大盖帽如泰山压顶,压的他满脑袋的汗。   “首长你误会了,我只是走近点讯问,并没有铐人的意思。咱公安是人民的公安,必须为人民服务。”   说着,他把明晃晃的手铐藏到裤兜,一时间“叮叮当当”响成一片。这声音好像催命符,激的他出汗如浆。   把模糊双眼的汗珠擦掉,赵拥军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翻到夹钢笔的位置,战战兢兢偷瞄眼钱团长,这才磕磕巴巴讯问徐大奎。   “姓名?”   “徐大奎。”   徐同学已经恢复了镇定,懒散的背靠着墙壁。反正今晚他已经超额完成任务,宋老师无恙就一切都好说,至于他自己,爱咋咋地吧。   宋渝扯了扯徐大奎的衣角,给了他一个眼神。最后结果如何先不说,至少态度要端正不是?   白皙的小手在昏暗的角落里熠熠生辉,像一道光,点亮整个夜空。   徐大奎心脏不争气的剧烈跳动,没有理由没有借口,他立即挺直脊梁。   身形笔挺的徐大奎给钱团长的印象非常好。这体格,当兵的好苗子。钱团长落在徐大奎身上,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就是性子傲了点,不怕,部队会教给他如何做人。多狂多傲的孩子,在他手里都给他训的乖乖的。   一、二……钱团长已经暗戳戳扳着手指,给徐大奎量身定制训练计划了。   “性别?”   “……这还用问?男。”   “年龄?”   “十六。”   “哦豁,未成年。徐大奎,现在你来讲述一下事情的经过,不要漏掉任何一个细节,也不可以添油加醋,明白?”   赵公安“唰唰唰”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这肯定是他事业起飞的跑道。至于能不能起飞,就看这一哆嗦了。   “今晚广场放露天电影,我看完电影正要回家,就听到宋老师的尖叫声,我连忙跑过去,原来是陆庆恩又来骚扰宋老师。”   “报告公安同志,这陆庆恩已经是三番四次来骚扰我们宋老师了。”钱家康同学不愧是好学生代表,他规规矩矩举起手来,不礼貌的打断徐同学的叙述。   “还有这事?”   赵公安停下记录,狐疑的看向病床上装死的陆庆恩。犹豫再三,他还是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件事。   “徐大奎,继续。”   “宋老师当时非常害怕,这陆庆恩趁着黑灯瞎火肯定是想干坏事。我跑到他们跟前,看到陆庆恩向宋老师扑过去,我来不及思考就给了他一脚。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总之踢人的是我,跟宋老师没有一点关系。”   啧,这宋老师是哪方神仙,这臭小子话里话外都是维护,连自身安危都抛之脑后?   “赵公安,这陆庆恩骚扰我在先,徐大奎踹人在后。我觉得,徐同学这是路见不平见义勇为。”讲到这里,宋渝停顿了一下,让大家伙缓一缓。   “他非但不应该受到惩罚,而应该接受表彰,这样的少年才是新社会新气象。如果人人都像徐同学一样敢于挺身而出,我们的社会才能更加美好。”   “说的好。”   病房门再一次打开。 第26章 还钱(一)   这次进来的是两个身穿藏蓝色警服的公安。为首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国字脸,中等身材,身上气势颇盛。   紧随其后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公安, 娃娃脸, 笑起来俩酒窝,看着蛮讨喜。   “我是云山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谭智斌,这位是我们局的陈勋陈同志。来的有点突然,请大家谅解。”   一番握手见礼后,小小的病房里已经挤得水泄不通。   连着站立个把小时, 宋琴已经累的双腿战栗面如金纸。加上病房里门窗紧闭,空气又不流通,她只觉得恶心反胃的感觉一阵阵涌上喉咙,她快要忍不住了。   斜签着身子倚在墙上, 宋琴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即将喷涌而出的胃酸。   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胃老是不舒服。她背着光小心翼翼揉了揉心口, 生怕给伯母发现自己的小动作。   宋渝也随着大家站了起来,即使身处陋室,依然不能阻挡她的光芒。   一身正气的谭队长也不由多瞅了几眼, 啧啧啧,这宋老师漂亮到过分了吧。不不不,不光漂亮而且三观还正, 这更难得。   老成持重的谭队长都这样, 更何论两个年轻公安,他们差点看直了眼。   赵拥军红着脸垂下脑袋,拿着钢笔无意识的在笔记本划来划去。难怪陆庆恩几次三番骚扰宋老师, 难怪小小年纪的徐大奎要不顾一切英雄救美。   看到宋老师,他觉得一切都有了合理的理由。   呸,这陆庆恩不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真是不自量力,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德行。   “谭队长您辛苦了。您怎么这么晚还在我们青山公社,是有大案子吗?”所以,这也太巧合了吧?   陆解放自然不愿意放过伤害儿子的人,顶着对方骇人的目光,他艰难的提出疑问。搀扶着痛哭流涕的孙爱兰,他感慨万千。   “谭队长,公安同志,陆庆恩是我长子,我一直对他寄以厚望。这孩子自己也争气,高中毕业后进入我们青山公社供销社工作。工作上是兢兢业业埋头苦干,这是父老乡亲都看在眼里的。”   “现在我的儿子不明不白的被人打断腿,作为一个老父亲,是痛在心上啊。我再次恳请公安同志,把罪犯绳之以法,给我们一个交代。”   年近半百的老两口相互搀扶互相依偎,这温馨的场景很是感人。   赵公安感情充沛,已经湿了眼眶。他抹了抹眼睛,提笔想把刚才记下的证词划掉。刚划了一半,他突然惊觉这样的做法似乎欠妥?   看着涂涂改改的笔记,他陷入了两难。   “我也是孩子的父亲,所以非常理解你现在的感受。我们公安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错抓一个好人。陆同志,事情肯定会水落石出,还大家一个交代。”   谭队长声音掷地有声,特别能安抚人心。听他这样表态,陆解放隐晦的松了口气。他要的不多,只要谭队长能够公平公正即可。   谭队长的到来,似乎给今晚的局面带来新的变数,事情越发扑朔迷离。   宋渝敏锐的发觉,自从这个所谓的谭队长来到病房,原本有些紧张的徐同学,却意外的彻底放松下来。就像是那种闯祸的孩子,见到能顶事的家长一般。   虽然两个人没有任何眼神交流,却有无声的默契在他们之间流淌。   他们肯定认识,而且相当熟稔!   天朝中有人好办事,她懂。   宋渝轻拂过眼角的泪痣,心定了一大半。用食指挠了挠夫君的手背,她仰起脸,跟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抓紧媳妇作乱的小手,董长征接收到她眼神里的意思,但依旧忧心忡忡。这件事情居然会牵扯进这么多人,不可控因素太多。   他怕只怕,打了老鼠伤到玉瓶。   “我和陈公安真的是恰逢其会。今天,我们是到青山公社来走访的,为的就是前几天发生在杨树岸的打架斗殴案件。这件案子,性质恶劣影响甚广,引起县委以及公安局的高度重视。这批不法分子,择日将会进行公审。”   谭队长讲到杨树岸的时候,徐大奎脑袋里已经“嗡嗡”作响。真的就是一念之差,不然,被逮起来肯定有他。这打架斗殴被抓,也忒难听。   当然,徐伟大这个眯眯眼也逃不掉就是了。   随意瞟一眼徐伟大,果然,这家伙已经吓得汗如雨下,双腿抖得跟“筛子”似的。   嘁,没出息!   事实证明,宋老师果然是天上的仙女,信她准没错。徐大奎心里头甜滋滋的,再次觉得自己今晚的做法无比正确。   “噢!我想起来了,难怪我们村的二狗子几天没有回家了,是参与斗殴逮起来了吧?啧啧啧,他老娘还天天在外头寻儿子,作孽啊。”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孙爱兰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脖子,讪笑着往陆解放身后躲。   谭队长意味深长的瞪了徐大奎一眼,闻言和气的笑了笑,“这个大嫂说的对,一人犯罪全家遭殃。所以,莫伸手,伸手必被抓。”   “这次杨树岸的案件将作为一个典型,论刑从重从严。参与斗殴的普通成员,就会有三到五年的刑罚,如果是主要成员,那就是处刑五到十年。县委这是下大决心,严厉打击各项犯罪啊。”   “我在青山派出所,听到发生恶性伤人案件,而且是在部队,这个事情就严重啦。一个不小心,就会影响军民团结,必须加以重视。这不,我这才连夜赶来,亲自审理。”   谭队长一手叉腰,一手捏着眉心,看来也是深感头痛啊。   “赵公安,把讯问笔录拿给我看看。这个案子必须慎之又慎,年轻人,草率不得啊。”安抚的拍了拍赵公安的肩膀,谭队长强打起精神。   陈勋扶住老领导的胳膊,娃娃脸上全是心疼,“谭队长,为了审理杨树岸的案子,您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这个案子相对简单,要不……”   “要不怎么样?”谭队长不领情的推开陈勋的搀扶,脸上表情无比严肃,“要不就含含糊糊过去?小陈啊小陈,难道是想让部队上的同志寒心,还是让地方上的百姓失望?我们是人民公安,必须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狠狠掐了把自己的胳膊,谭队长又甩了甩脑袋,觉得清醒一点,这才接过赵公安恭恭敬敬递上来的笔记本。   啧,现在的小年轻可真好忽悠。   谭队长心里的小人得意洋洋的挑了挑眉,随随便便就捡到一个崇拜者,他真是太厉害了。   嘁,这老小子演戏上瘾了是吧?徐大奎不屑的撇撇嘴,按捺住蠢蠢欲动的手指。   好吧,看他面色红润精神焕发,一点都不像连续熬夜的样子。   “唰~唰~”   病房里只有谭队长翻动笔记本的声音,大家屏息凝神,生怕打扰到他。   宋琴已经支撑不住自己,她顺着墙壁不断往下滑。可惜,就是最关心她的亲妈方秀丽也没有留意到。   靠着墙修整片刻,宋琴才挣扎着站直身体。冷汗打湿了她的头发,小腹更是隐隐作痛。愤怒的捶打几下,身体怎么这么不争气,偏偏这个时候闹腾。   “陆庆恩,你对徐大奎踢断你的腿,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合上笔记本,谭队长用食指有节奏的敲击着封面。他首先看向病床上的受害者,尊重的请他第一个发表意见。   “我没有可补充的,我相信谭队长能够秉公审理。”陆庆恩对正直无私的谭队长很有好感   “徐大奎,你对踢陆庆恩,导致他断腿的事实有补充吗?”   “……没有。不过,对事情的起因我需要补充几句。这陆庆恩死不要脸的缠着宋老师,害的我们宋老师都不敢一个人回家。今晚,更是因为陆庆恩鬼迷心窍,想要欺负宋老师,我这才冲上去的。”   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胡说八道什么呢,陆庆恩会缠着宋渝,这不是太阳打西边出了吗?”   方秀丽时刻关注谭队长的一举一动,这样为民请命的大干部,寻常难得一见。听到“犯罪分子”这样空口白牙的污蔑准女婿,她忍不住第一个跳了起来。   “告诉大家,这宋渝,就是陆庆恩的前未婚妻!”   一石激起千层浪,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对着方秀丽怒目而视。   就她嘴瓢,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现在到好,嚷嚷的全云山都知道。   赵公安摸着后脑勺,完全搞蒙了。在他眼里,这宋老师天仙似的是哪哪都好。这陆庆恩……估计是反悔了吧?   最难堪的当然是宋琴,未婚夫对堂姐念念不忘,她的脸往哪搁?小腹的坠胀感越来越明显,她使劲摁着肚子,咬着下唇竭力忍耐。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宋渝是唯一发觉宋琴不对劲的,她轻蹙眉头,纠结该如何处置对方。轻易放过,她自己觉得憋屈;多加为难,看她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有些下不去手。   偏生这姑娘泥足深陷,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宋渝一皱眉头,董长征便有些手足无措。他紧张兮兮的蹲下身来,把宋渝双手捧在掌心,“媳妇,是不舒服吗?咱不难过,一切有我!”   掌心里的玉手干燥温暖,每一根手指都是精雕细琢,完美无缺。董长征越看越爱,恨不得送到嘴边亲个够。   玛德,在外头呢,黏黏糊糊害不害臊?看这老小子那没出息的样,钱团长气不打一处来。   “次啦”,拖过一张方凳,他一屁股坐下。   董长征,振作点,娘们不能太当回事!   咳咳,这娘们特指别人家的。   撑着夫君的手,宋渝毫不费力的站了起来,下面到了她表演的时间。   “各位领导,这陆庆恩确实是我的前未婚夫,而且,是从小定亲的那种。不过,三个月前,他突然向我提出解除婚约,理由是我们之间没有感情。”   停顿了一下,宋渝才面露悲伤的继续讲述。   “我们的婚约是一出生就定下的,从小我就知道自己长大要嫁给陆庆恩。没想到,在我父亲病床前,他突然悔婚,我自然不答应。可强扭的瓜不甜,我们最终还是立即解除了婚约。”   拭了拭眼角,宋渝握紧董长征的手,似乎要从中汲取力量。   “当时,我父亲已经病入膏肓生命垂危,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也许是命中注定吧,董长征正巧来探望我父亲。一来二去,父亲便看中了他,觉得他为人踏实可靠,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想起早逝的父亲,宋渝湿了眼眶,伤心的伏在董长征的肩头。   哎呦喂,董长征不知道自己是该心醉还是心碎。他既心醉于媳妇这一刻的依赖,又心碎于媳妇这一刻的伤感。   毫不犹豫的伸展胳膊搂住宋渝,董长征哪里还管外面家里。只要媳妇开心,他怎么样都可以。   “于是,我和董长征是在热孝里成的婚,匆匆忙忙。可不知道为什么,这陆庆恩吃错了药一般,这段时间天天来学校门口骚扰我。迫于无奈,我只好请徐大奎同学护送我回家。”   感激的目光投向徐大奎,宋渝含着自责,“今晚的事,说到底还是徐同学责任心强。他听到我的呼救,没有犹豫就来救我。说白了,也是对陆庆恩的所作所为厌恶透顶。所以,我在这里恳请谭队长酌情处理。”   “对,我可以作证!这陆什么的,天天来纠缠我们宋老师,实在是太恶心了。”   “谭队长,陆庆恩这样居然不犯法吗?”   “陆庆恩就是渣男,他不过是想吃回头草。嘁,可世上没有后悔药,他再哀求,小渝也不会原谅他。照我说,打断腿都是轻的。”   宋渝这边几个人七嘴八舌的替她说话,宋琴那边可就是愁云笼罩。   宋琴恨的咬牙切齿,可庆恩哥纠缠宋渝,她也是亲眼目睹,这才是她更难堪的地方。把整个身体的重量交付给墙壁,她才感觉轻松一些。   可惜,她已经没有回头路。   “怎么可能?我家庆恩相貌堂堂年轻有为,喜欢他的大姑娘海了去。他要不是脑壳进水,怎么会去堵宋渝?反正我是不相信这样的鬼话。”   孙爱才赤急白脸,跳起来反驳。当然,每一个亲妈眼里,儿子永远是正确,错的只能是对方。   “大妈,这可不是我们瞎编乱造啊。附属小学所有人都碰到过,他们都可以作证!”徐伟大腆着肚子,趾高气扬的从钱团长身后探出头来。   不可能吧?孙爱兰陷入深深的怀疑。   陆解放沉着脸没有说话,他也无话可说。不用询问,就看儿子那个心虚的劲,他就知道这是真事。   冤孽啊。   宋家祖孙三代脸色也不好看。方秀丽用眼稍留意大家的反应,心里已经凉了半截。还没过门,陆庆恩就这样对她小琴,这成婚以后的日子……   “嗐,这叫什么事啊。小渝,你们都误会庆恩了,他这是让我指使的。我这不是不放心我的孙女,所以让庆恩多帮扶帮扶。虽然亲事不成,可以后还是一家人对吧?”   王菊芬眼珠子一转,决定把事情往自个身上揽。毕竟,她可是宋渝长辈,大家还能拿她怎么滴?   “噢~对对对,主要是妈您心疼宋渝。嗐,妈您这是好心办坏事,惹出麻烦来了吧?”方秀丽猛的拍了下手掌,做恍然大悟状。   论机智,还是婆婆第一名。   “哎~对对对,我家庆恩就是实心肠,又尊敬长辈,这闹出误会了吧?呵呵呵……”   魔性的笑声在病房里回荡,孙爱兰捂着嘴,笑得前仰后伏。可房间里没有一个人响应,她越笑越尴尬,最后只能悻悻的缩回丈夫身后。   “奶奶最疼我是吧,那就把这笔钱还给我吧。”   说着,宋渝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谭队长。 第27章 还钱(二)   这张纸颜色泛黄, 一看就有些年头。   谭队长小心翼翼的接过纸条,迅速浏览起来,越看, 他脸色越凝重。   纸条上只有寥寥数语, 可谭队长却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他脸色铁青,沉重的叹了口气。   这哪里是一张纸,分明是沉甸甸的父爱!   把纸条递给钱团长,迎着他狐疑的眼神,谭智斌呶呶嘴, 示意他自个看。   钱家康和徐伟大不约而同对视一眼,悄咪咪凑近钱团长,想窥探纸上的内容。   徐大奎抻长着脖颈,眼睛亮闪闪的, 脸上却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好想知道!   董长征环着媳妇的肩膀,希望用自己火热的体温来温暖媳妇的受伤的心灵。至于纸上的内容,他早已先睹为快。   看, 媳妇多信任他!   心底隐秘的欢喜“咕嘟咕嘟”往外冒,董长征甚至压不住上扬的嘴角。   邵清离得远,急得抓耳挠腮, 恨不得把小纸条从钱团长手里抢过来。哎,这钱团长也就是四十来岁吧,怎么已经磨叽成这样?   急死个人了, 好不好?   钱团长一字不漏看完纸条, 面色和谭队长一样严肃沉重。他虎目一闭,又把纸条还到了谭队长手里。   这纸条挺眼熟的?   王菊芬觉得自己老眼昏花,紧张的咽着口水, 这事肯定和死掉的老大脱不了干系。   谭队长痛惜的摇着头,把纸条递给赵拥军,“赵公安,你来读读这纸条吧。”   “是,谭队长!”赵公安恭恭敬敬双手接过纸条,先囫囵吞枣看一遍。看的过程中,他眼光多次扫过王菊芬。   那眼神怎么形容呢?厌恶也不少,愤怒也有点,憎恨如影随形……   就是这样一个眼神,让王菊芬汗毛直竖,手脚都不知道摆哪好。   “咳咳”,赵公安清了清嗓子,“兹有青山公社大榆树村村民宋志邦,与母亲王菊芬立此据为证:宋志邦每月工资上交三十元整。其中十元为父母亲养老,十元为女儿宋渝生活费,最后十元为女儿宋渝嫁妆。嫁妆请母亲王菊芬代为保管。等女儿宋渝出嫁,王菊芬应一次性归还。自字据签字之日起执行,一九六零年元月一号。”   病房里落针可闻。   夭寿!老大居然还留着字据,不是说已经毁了吗?   王菊芬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比那西洋画还要精彩。还有,今晚不是来处理陆庆恩断腿的事,怎么扯到字据上来了?   早知道会这样,她干嘛趟这份浑水?   方秀丽的脸色早就比茅坑里的石头更臭更硬,作为既得利益者,她现在只敢夹起尾巴,生怕公安同志让她还钱。   “奶奶,我知道您最疼我,父老乡亲也都知道。那……现在我已经结婚了,您就把钱还给我吧。趁今晚领导都在,我们就把这笔账了结。”   宋渝“虚弱”的靠在董长征的肩膀,粉嘟嘟的脸上泫然欲泣。   “就是,传说宋奶奶你最疼宋渝这个孙女,就爽快点把钱还给她吧。再说了,你也就是保管而已,大家说对吧?”   邵清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何况她老早就看宋奶奶不顺眼了。这个老虔婆一直宣扬如何如何疼爱宋渝,可事实真是这样吗?   “对!”哼哈二将相当捧场。   “这个……这个……”王菊芬毕竟久经考验,她眼珠骨碌碌一转计上心来。   “嗐,这钱我藏的妥妥的,这不小渝结婚给忙忘了嘛。难不成我这个嫡嫡亲亲的奶奶,会坑孙女的钱不成?”   姜还是老的辣!王菊芬这临场发挥,水平绝对一流!   难道真的要挖钱出来?王菊芬只想想就觉得痛彻心扉,比要她命还痛苦。哎,话说这老大也太顶真,他就是一绝户,把这么多钱留给女儿有什么用?   “嗯,我就知道奶奶真心疼我。”宋渝软软的捶几下董长征的胸口,娇嗔着说道,“董长征,你就是小人之心,还说什么奶奶会赖账之类,现在打脸了吧。”   这绵软无力的几拳,可把董长征捶坏了,只觉得自己被媳妇捶得每一根骨头都酥了。把媳妇的“铁拳”摁在胸口,他没出息的羞红了脸。   “嗯嗯嗯,媳妇说的都对。奶奶,你看宋渝多么信任你,你可不能辜负她啊。对了,这钱什么时候给?……嘿嘿嘿,我就怕夜长梦多。”   “谭队长,钱团长,趁领导都在,今晚就把事情处理掉,省的一而再再而三,真讨上门大家脸上就不好看了。”   “哎呀我的儿啊,老大你走的太早了,现在爹娘的日子可怎么过呀?这不孝的子孙,想逼死我哎。”王菊芬一看形势不妙,就扯着嗓子干嚎起来。   “奶,按理来说,养老再怎么也轮不到我这个出嫁的孙女。何况,那是我的嫁妆,字据上写的清清楚楚,您不能抵赖也赖不掉。”   宋渝声音轻柔,却有理有据掷地有声。挺直腰杆,她转向谭队长,“谭队长,我咨询一下,万一这要赖账,我凭着字据能请公安同志出面吗?钱是小事,我不能让父亲的心血付之东流。”   “当然可以!”赵公安义愤填膺的抢先回答,这宋家奶奶太可恶了!等他反应过来,便发觉自己在领导面前越俎代庖,他摸着后脑勺,讪讪的尬笑。   “赵公安回答的很正确。”谭队长不但毫不在意赵公安的抢答,反而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赵公安感动的抹着眼眶,他恨不能把入党誓言,对着谭队长再念一遍。   “经济纠纷且数额巨大,可以申请立案处理。我们来算算,这宋老师的嫁妆一共有多少钱来着?”   “二千零四十。”   “哎哟,这娃娃了不得,天才!”谭队长欣喜的摸了摸钱家康的脑袋,真是好孩子,可算是替他解了围。   钱团长“唰”的挺直了腰,他强忍得意,黝黑的国字脸上表情扭曲。   不愧是他的种,就是那么聪明!   “数额如此巨大,已经构成犯罪。宋老师你放心,我们公安同志一定会帮你伸张正义。”   寒光泠泠的手铐重现病房,赵公安从口袋掏出了他办案法宝,对着王菊芬比划了一下。   不算不知道,居然有这么多!王菊芬眼前一黑,只觉得天都要塌了。手铐的出现,则让她浑身冰凉。   今儿个她真要被公安铐着走出去,老头子第一个饶不了她!再说她这把年纪,这样丢人现眼,儿孙也会受到牵连。   想起以前的犯人,带着高帽子上街游行,这脖子上还得挂一块小黑板!王菊芬眼前直冒金星,恨不得立时厥过去。   可惜,身子骨太结实,想厥厥不起来。   额头急出大汗,王菊芬顾不得擦拭。她心里快速盘算着厉害得失,以及能不能再还还价?   能少一厘是一厘,往后可没有傻子月月给她上供啰。   “小渝,奶的亲孙女哎,奶奶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也不容易。这钱……我们老两口这几年身子骨也不利索,就花了一些,你看?”   扯着衣袖擦着眼角,实际却偷偷摸摸瞅着宋渝的脸色。这傻姑娘一脸纠结,王菊芬心里一松,这波稳了。   宋渝纠结的缠着手指,心里却平静如水。逼得太紧,就是她这个小辈的错。要多少合适呢?她仰起头,眼光殷殷投向董长征。   这个恶人,还是由夫君做最合适。   傻姑娘,这个时候还犹豫什么呢?善良是好事,可太善良就是缺点。不不不,媳妇只是人美心善,是宋奶奶太坏。   咳咳,这事还是要他出面。董长征顿时觉得身上的担子很重,可看着媳妇闪着星光的眼睛,他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奶奶,你把小渝拉扯大,我非常感激。不过一码归一码,我老丈人可是给了生活费,每个月十块。这可不是小钱,有的是人抢着干,你说对吧?”   董长征环顾四周,除了装死的陆庆恩,大家都点头同意。   这个连孙爱兰都没法反驳,换作是她,有人每个月给她十块钱让她照顾孩子,她一定把人当祖宗敬。   “奶奶,现在老丈人已经过世,小渝也结婚,那笔嫁妆你应该归还。当然,我知道你老人家也不容易。这样吧,我做主了,你还一千八,凑个整数,怎么样?”   霸气,相当的男人!   钱团长目瞪口呆,在背后对着董长征竖起了大拇指!老爷们就应该这样,一口唾沫一个钉。   呵呵,霸气吧,威风吧?就是不知道供销社有没有开门?   为啥?   买搓衣板啊。   别看董长征霸气侧漏,一米八大个子,站在那铁塔似的,其实两腿发软,内里慌的一批。   用眼角瞟一眼媳妇,见她双手合十,眼睛里星光大盛,崇拜都要溢出眼眶。   董长征得意的挺了挺胸膛,给了钱团长一个白眼。他董长征,奏是这么说话算话。   “董长征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我都听他的。”宋渝看着夫君昂首挺胸的傻样,有些忍俊不禁。男人嘛,在外面还是要给他一点面子的。   瞧瞧,他媳妇,他的!   听到宋渝这话,董长征胸腔里的激动无处发泄,恨不得一蹦三折高,然后绕着操场跑他个十几二十圈。   哎哟,媳妇不但漂亮而且听话,董长征这老小子这么好命?   玛德,老天不开眼。钱团长想起自己家的母老虎,气鼓鼓的撇了撇嘴。   “宋奶奶最好签一个字条,以后宋家两老的养老,跟宋渝没有关系。这样省的以后扯皮,对大家都好。谭队长还有钱团长,你们说呢?”   董长征就像得胜的公鸡似的,神气活现的踢了踢钱团长坐的方凳,示意他首先表个态。   这老小子,真特么气人!钱团长不情不愿的扭过头去,半晌才从鼻子里闷出个“嗯”来。   “我看可以。”谭队长笑呵呵的说着,然后找机会偷瞟一眼徐大奎,见他脸色正常,这才安心的继续说道,“董营长义气,留个纸条也是理所应当的,宋家奶奶,你说呢?”   一千八?不就是相当于她赚了二百四?反正她也没指望已经出嫁的孙女养老。王菊芬心里一动,觉得这个纸条可以签。   心里这样想,脸色却是流露出不甘愿的表情,王菊芬眼泪汪汪的吸了吸鼻子,期期艾艾说道。   “一千八,能不能再少点?”   “可以,一千八百五。”   “哎你这孩子,我是说少点。”   “一千八百八。”   “……就一千八,这数字吉利。”   “签纸条?”   “……签!”   王菊芬恨的咬牙切齿,这黑脸大汉哪有一点点军官的派头,乡下的泥腿子都比他豪爽。   双方在协议上签字并摁下手印,这纸条就算生效了。   事情解决的很顺利,宋渝故意恭恭敬敬把纸条双手捧上,“董营长,您可是我们一家之主,这纸条请您收好。”   绝对是话里有话!   董长征脸色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他委屈巴拉的瞄了眼媳妇,有些胆战心惊的接了过来。   是的,董长征第一反应居然不是高兴,而是胆战心惊。他们家一家之主明明是媳妇,这个毫无争议。猛的听到一家之主说他才是“一家之主”,那滋味,相当一言难尽。   “宋家奶奶,这钱您准备什么时候归还?”论眼色,赵公安绝对一流。   “明天!明天可以吗?”   其实,王菊芬的心思是能拖一天是一天,最好拖到宋渝忘记。   “那可不行。宋奶奶你可不能耽误我们公安办案时间啊,今天事今天了,您看怎么样?”   赵公安从谭队长眼中看到了肯定,看到了赞赏,他挺起胸膛,激动的浑身颤抖。   偶像表扬他了!   “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要不……”   “要不明天我铐着你,这样是不是方便一点?”   “不不不,赵公安我想起来了,我出门带着手电筒,不怕黑。”   “那就好,那要麻烦宋奶奶跑一趟了。放心,有我保护,绝对安全。”   “……我们青山公社治安这么好,我有啥不放心的?”   王菊芬气的牙痒痒,赵公安把她的退路都堵死,现在她就是想拖,也没有条件。”   “赵公安,我果然没有看走眼,你确实是一个兢兢业业埋头工作的好公安。好好干,我看好你。”   谭队长感慨的拍着赵拥军的肩膀,有人免费跑腿,太棒了。   “赵公安,你真是个好人,一路小心。”   宋渝也随手给赵拥军发了一张好人牌,换来对方感激涕零的眼神一个。   病房里虽然只少了两个人,但不知为何大家都觉得松泛许多。   “那……谭队长,我儿子的案子?”   陆解放阴沉着脸,感觉那钱就是从他口袋里掏出来一样。如果没有退亲一事,这笔钱不就是到他陆家了吗?   煮熟的鸭子都能给飞了,他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儿子。   同样觉得心在滴血的,还有装死的陆庆恩。   这可不是一百八,那可是整整一千八,他不吃不喝也要攒六七年。这么大一笔钱,居然从他手指缝里给溜走了?他至今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邵清,能麻烦你一下吗?”   大珠小珠落玉盘,讲得就是这样的声音吧。   “当然可以,莫得问题。”   邵清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轻了几分,小渝这声音,她听一百年也不会腻。   “我堂妹,就是宋琴,我发觉她脸色实在是太差了。邵清,你能帮忙看看吗?”   “能,非常能!”   小渝心善到一塌糊涂,她必须好好替她把把关,不要让什么阿狗阿猫都来欺负。   额~陆庆恩不自在的望向宋琴,他确实没有留意未婚妻的身体状况。也难怪,有明艳大方的邵医生,又有活色生香的宋渝,青涩如丑小鸭般的宋琴,自然入不了他的法眼。   “邵医生,你快来看看吧,我家小琴这段时间一直不太舒服。宋渝……谢谢你。”   方秀丽有些难为情,这宋渝真的心软。她们都欺到她头上拉屎拉尿,她还记得姐妹之情。   随即,她又心安理得起来。谁叫老大家就宋渝一个丫头片子,以后还不得靠她家宋哲?   这女人,可不能没有个娘家。   自以为找到了宋渝心软的理由,方秀丽得意的抿着唇,矜持的露出满口黄牙。   打脸来的如此快如此猝不及防。   方秀丽快要把眼珠子瞪出眼眶,指着邵清的手指不停的哆嗦,“邵、邵医生,你可不能空口说白话,这要死人的!”   怀孕?三个月?   每个字她都懂,可连在一起的意思,她无论如何理解不了!   她的小琴聪明能干模样又好,虽然有些小娇气,但这也是无伤大雅的。可没结婚就怀孕,这样伤风败俗的丑事,怎么可能做的出来?   “你、你再试试?” 第28章 徐大奎邪魅一笑   毕竟事关重大, 邵清也不得不慎重对待。   她扶着已经面无人色的宋琴坐下,搭上她的手腕,重新把脉。   此时的宋琴浑浑噩噩, 脑子里全是浆糊, 完全不能思考。机械的站起,机械的坐下,机械的伸手,机械的望着邵医生,眼泪簌落落往下掉。   那些未婚先孕的女人,最后落得什么下场, 她也是知道一星半点的。   她……该怎么办?   也许只过了片刻,也许可能过了一个世纪,邵清才满脸凝重的松开宋琴。   她皱眉组织语言,有些难以启齿。同为女子, 她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更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宋琴确实已经怀孕,三个月只多不少。”   “不~”   方秀丽一把搂住闺女, 哭得撕心裂肺,“不可能,我闺女安安分分, 怎么可能怀孕?邵医生,你不会搞错吧?”   老母亲爱女心切,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让人看着心酸不已。她看着邵清的眼睛里泪光闪闪, 满是哀求。   “你可以质疑我个人,但不能质疑我的职业素养。这滑脉显而易见,我绝对不会搞错。至于孩子的父亲, 这要问宋琴了。”   邵清很同情这对母女,但更多的则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女人必须自强自立自爱,更重要的是,远离渣男。   邵清狠狠的瞪了一眼病床上的陆庆恩,再次后悔帮他正骨。这样的男人,不值得,就应该让他拖着瘸腿四处找生活。   “你们要是不相信我,医院里还有其他医生,我可以帮你们叫。”   再叫医生检查,然后嚷嚷的满世界人都知道?她疯了不成?   宋琴这个时候脑子到是清醒的,她摇头摇的像拨浪鼓,双手合十恳求邵医生放过。然后,她又满怀期待的看向陆庆恩。这是她和庆恩哥的宝宝,是他们爱情的象征。   庆恩哥一定会喜欢的。   可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陆庆恩继续装死,哪怕宋琴的眼光快要把他烫出洞来,他都没有任何表示。   宋琴觉得自己像要把这辈子的眼泪全部流光,只要能换来庆恩哥一个肯定的眼神,她怎么样都可以。   未婚先孕?!   这可是天大的丑闻,这种不检点的女人,陆家还有必要娶进门吗?孙爱兰用胳膊肘怼了下丈夫,又朝着宋琴不屑的呶了呶嘴。   陆解放脸色相当难堪。   他自然明白妻子肘击的意思,换他也会这么考虑的。可事情难就难在这门亲事订的太高调,十里八乡是无人不知。   如何让宋家主动退婚,这事需要好好琢磨琢磨。老陆的名声,不能有一丝瑕疵!   “咳咳”,娃娃脸的陈公安皱紧眉头,不解的提问,“不好意思,我有一些疑问需要你们回答。宋老师,你是什么时候和陆庆恩退的婚?”   “三个月前,应该还不到三个月。当时我就在现场,知道的一清二楚。”   董长征脱下外套,折叠成豆腐块垫在方凳上,才搀扶着宋渝让她坐下。方凳硬梆梆的,坐久了肯定不舒服。   “我和宋老师热孝里结婚,现在孩子两个来月。”怎么样,老子水平可以吧!虽然咱结婚晚,但动作迅速啊,诶嘿嘿嘿。   “宋琴,那你怎么怀孕三个月了?明明那个时候,陆庆恩还是你堂姐夫啊?或者说,这孩子……”陈公安愁的娃娃脸皱成一团,怎么捋都捋不清。   “不,这孩子肯定是庆恩哥的!”   “不,这孩子不是我的!”   ……   宋琴心痛的摇摇欲坠,眼泪反而流不出来。她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他的,庆恩哥为什么不承认?   陆庆恩不能再装死,事关他的脸面他的前程,他必须反驳,最好推个一干二净。   别怪他,小琴。   “孩子肯定是陆庆恩的!”徐大奎双手抱臂,懒洋洋的靠在门框上。   “不过你们俩都是黑心肠,明明早就勾搭成奸,反过来污蔑宋老师嫌贫爱富,攀上董营长然后退婚。所以你们这两个人是自作自受,一点不值得同情。”   “可不是嘛,再没见过比他俩更坏的,明明自己做了坏事,还到处造谣污蔑宋老师,啧啧啧。”   徐伟大狗腿的跑到老大身边,义愤填膺的打抱不平。他算是看出来了,徐老大肯定没事!   眯眯眼不屑一顾的表情威胁丁点没有,但侮辱性极大。   老成持重如陆解放都有些吃不消。忍着难堪他别过头去,狠狠给了自家老娘们一记眼刀。   本来和宋渝退婚的事已经翻篇,大家快要慢慢遗忘。可她到好,自作聪明的编出个宋渝嫌贫爱富的段子出来。事先也不跟他商量商量,现在被戳穿无法收场了吧?   一个两个,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了是吧!   孙爱兰被丈夫眼刀扫到,吓得赶紧扯开嘴角讨好的笑了笑。当初方秀丽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就是把脏水泼到宋渝身上,这样可以把俩孩子摘出去,清清白白结婚。   出发点当然是好的,事情进行的也很顺利,那知道宋家还埋了个雷,还是个可以把两家人炸的粉身碎骨的惊天大雷。   这可如何是好?   孙爱兰急得汗如雨下,求助的看着丈夫。在她眼里,自个男人当然是无所不能的。   “你小孩子懂什么?”   比孙爱兰更慌张害怕的,就是方秀丽。小琴居然瞒了她这么大个事,那她前面所做的一切不光是白用功,更是催命符。   现在宋渝嫌贫爱富悔婚的事,已经在青山公社闹得沸沸扬扬。以前大家骂宋渝骂的有多凶,以后骂宋琴骂宋家只会变本加厉。   眼前一阵发黑,方秀丽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陈勋伸手制止了大家的议论,他双手叉腰在病房里来回踱步。病房空间窄小,几圈下来他已经头昏脑胀。   “我捋一捋。三个月前,陆庆恩宋琴勾搭成奸珠胎暗结,并且不惜和宋老师退婚。大约两个月前,陆庆恩又和宋琴订婚。一个星期前,陆庆突然后悔,然后天天去学校骚扰宋老师。也就在这个时候,青山公社传出了宋老师嫌贫爱富的流言。”   “今天,陆庆恩又一次想骚扰宋老师,被学生徐大奎撞见,上前踢了一脚,导致陆庆恩小腿骨折。事情的前因后果就是这样,大家有疑义吗?”   陈勋那见人三分笑的娃娃脸,严肃起来很能唬人。而且,他抽丝剥茧的能力更强。   综合大家三言两语的线索,他已经罗列出事情的基本走向,摸到了真相。   陆庆恩张了张嘴想要反驳,最后在宋琴的死亡凝视下偃旗息鼓。处在疯狂边缘的女人,他可不敢惹。   “陈公安,谭队长,宋琴和陆庆恩……是犯罪了吗?”宋渝用手背掩着嘴,眼睛里泪光闪烁,脸上又惊又怒。   “那可不,不是流氓罪就是□□罪,反正不是好事。我说小渝,你不会想替他们求情吧?”   邵清快步走到宋渝面前,伸出手在她额头摸了摸。要是宋渝这么拎不清,那这份友谊,她要掂量掂量了。   抓住邵清作乱的手,宋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才不是包子。我只是……我只是有些难过,一个是我嫡亲的堂妹,一个是我的前未婚夫,两个人合起伙来骗我,是把我当傻子吧?”   “如果你们真心相爱,怎么不光明正大告诉我,难道我会硬拽着这个男人不成?如果你们真心相爱,又怎么会去做那些鬼蜮勾当,最后害人不成反害己?所以,你们之间不过是见色起意,别给自己贴上真爱的幌子。”   痛快淋漓的骂了一场,宋渝觉得长久以来的郁气随之消散,胸襟都开阔许多。   “所以邵医生,我们依旧好朋友,对吧?”牵起邵清的手,宋渝爱娇的晃了晃,可差点没把她的魂给晃到十万八千里。   “当然,我们一直是好朋友。”   邵清美的不知今夕是何夕,笑得满脸傻气。   “哎哟,流氓罪或者□□罪都得劳改吧,弄不好枪毙都有可能。”   “乖乖,枪毙是在菜市口吗?”   “……那是砍头?”   “那我们徐老、徐大奎同学,就是见义勇为?”   “陈公安,谭队长,这和今晚的案子是两码事吧?我们不应该混为一谈吧。”   陆解放已经两股战战,可爱子心切的他还是挺身而出。   “可以。”陈勋笑得非常和气,“谭队长,那这几我们全部铐走,回公安局慢慢审?”   “我不要去公安局!爸爸,爸爸你救救我啊。”陆庆恩惊的从病房上直挺挺坐起来,真要被公安铐走,前程就全完蛋了!   “不是,陈公安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解放急得满头大汗,一夜之间白头发都冒出来好几根。儿子真被铐走,那陆家就真毁了。儿子的工作,他的位子,陆家的名声,就会毁的干干净净。   这绝对不可以!   “陈公安,陆庆恩他伤着腿……”   “伤着腿总有好的一天。”   “他和宋琴已经订婚,是未婚夫妻。”   “发生犯罪的时候,他们还不是未婚夫妻。对了,宋老师还可以追究你们的诽谤罪。”   “陆庆恩年纪还小,念在他又是初犯,能不能……”   “陆庆恩已经是成年人,已经具备完全行为能力,不小了。”   “陈公安,通融通融吧,你可怜可怜一个老父亲的心。”   “我们公安必须立场坚定,被害人更加可怜。再说,没把陆庆恩和宋琴拉出去游街示众,已经算好的了。”   ……游街示众?!   陆解放两眼冒金星,一个趔趄,扶着墙壁半天说不出话来。   陆庆恩“蹭”的躺下,用棉被把自己盖的严严实实,木板床连着被子抖成一团。   宋琴再坚持不住,软软的滑进母亲的怀里。她表情木然,眼睛空荡荡的,像一具行尸走肉。   孙爱兰尽管自己浑身脱力,还是哆哆嗦嗦搀扶住陆解放。她紧抿嘴唇,无声的呜咽。家破人亡就在眼前,宋琴果然是个丧门星!   宋渝这边则是个个欢欣鼓舞,强忍喜悦。坏人终将被打败,他们都是盖世英雄。   “哎,小陈公安啊,你这样是不是有些太过严厉?我也是孩子的父亲,可以体会一个老父亲的心。”   谭队长闭目长叹,声音里充满了悲悯。   这给了陆解放无限的希望,他像被强行注入了活力,猛的站直身体。   “谭队长,今天不过是陆庆恩自己绊倒摔断了腿,跟徐大奎没有一点关系。至于其他的事,能不能,能不能就当……”   这是他思虑再三得出的结论,也是现在解决眼前危机的最佳答案。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他们各归各位。   断腿不过是小事,办个病休养上三个月就可以。犯罪这是要吃牢饭的,孰轻孰重很好取舍。   只是怎么说服两位公安,他心里有些打鼓。陈公安年轻气盛,肯定不愿意轻易放弃,毕竟每一件案子都是他们的成绩。到是谭队长菩萨心肠,这应该是个突破口。   陆解放心脏“砰砰砰”直跳,他被自己的灵活机变感动了。   同样觉得活过来的还有陆庆恩,汗水已经浸透衣服,湿答答的粘在身上。他呼吸粗重,父亲果然是宝刀不老。   鱼儿上钩了!   谭智斌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都是为难,仿佛为这事大伤脑筋。   “陆书记,这不符合规定啊。你知道,我们公安必须有案必破。”   “公安同志,你我情急之下闹出来乌龙。黑灯瞎火的,我自己不小心绊倒才摔断腿。至于赖到徐大奎身上,是因为他一直护着宋渝,我气不过。”   没有受害人,案件就不能成立,父亲太聪明了。陆庆恩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激动的满脸潮红。   “啊这……”陈公安有些傻眼,他工作这么久,第一次遇到主动撤案的受害人,而且态度强硬。他不敢私自拿主意,询问的眼光看着谭队长。   良久,才得到谭队长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陈公安就明白,谭队长又双叒叕心软了。   “那医药费?”   “我自己摔伤,医药费当然自理。”   “那徐大奎同学?”   “他就是一个无辜的路人,硬生生被我牵扯进来。徐同学,我道歉,对不起。”   “那宋老师?”   “那是我前未婚妻,是我的堂姐。你陈公安,我和宋琴……”   “你和宋琴有什么事?你们不是未婚夫妻吗?不过宋老师可没有嫌贫爱富,你们必须立即停止诽谤。”   “嗐,宋老师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嫌贫爱富?都是乡亲们以讹传讹,才搞得满城风雨。”   “嗯?”   “哦……归根结底还是我母亲多嘴。陈公安、谭队长你们看这样行不行,对宋老师以及陆同学,我给予他们一人一百元的补偿。”   反正跟丢工作、游街、吃牢饭这些比起来,赔俩钱算好的了。陆庆恩偷瞄了父亲一眼,从他老人家眼中看到激赏,就知道自己这波办的不坏。   “不要。”   宋渝握紧董长征大手,坚决反对。只要陆庆恩和宋琴能远离她的生活,就是对她最大的奖励。   其实她更担心的是,这个男人以赔钱为借口再来纠缠她。她不怕事,却怕麻烦。当然更主要的是,她比较喜欢别人把钱塞到她手里,而且是心甘情愿的那种。   爱恨痴怨都需要竭尽全力,她有夫君有宝宝有朋友,没必要在这样的人渣身上浪费精力。   “……那我也不要。”其实挺想要的,谁会和钞票过不去?   不过宋老师不要,徐大奎自然也不会要。嗯对,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毕竟是一个有节操的人,不是吗?   “怎么能不要?你们不要就是看不起我,不肯原谅我,这可不行。这钱是我心甘情愿给的赔偿,你们必须拿。”   不拿,是不是代表事情没有翻篇?   “谭队长,你给评评理。我们是真心诚意的提出赔偿,宋老师和徐同学完全可以大大方方接受,不要有任何担心。”   陆解放已经恢复镇定,现在都能平心静气的和谭队长说笑。这个谭队长真是好人,他万分感谢呐。   说着,他已经在衬衫口袋里摸索起来,然后毫不犹豫的掏出一叠大团结。   见到众人诧异的眼光,陆解放失笑,“这是我听说儿子住院,特地带来的。钱是死的可以再挣,可命只有一条。”   数出十张大团结,把最后一张对折包裹住就是一沓百元,把沉甸甸的两沓钞票塞给谭队长,陆解放才觉得浑身轻松。   “啊这……陆书记你这是强人所难,把我架在火上烤啊。”谭队长无可奈何的握着大把钞票,只觉得烫手。搞得不好,他就是里外不是人。   “宋老师,徐同学,你们看……要不就收下吧?我看陆家还是很诚心的。你们不要有什么顾虑,陆家这也是应尽之宜。”   徐大奎“嗖”的转向宋渝,眼睛亮闪闪的。要是他家老头子知道,他踢人还能赚一百块钱,不得乐疯?   克制克制!他必须惟宋老师马首是瞻。   徐同学那眼神就跟湿乎乎的小奶狗似的,宋渝有些忍俊不禁。她轻轻扯了扯夫君的衣角,示意他拿主意。   “一家之主”,必须有担当才行。   沉吟片刻,董长征才从谭队长手里接过钞票,环顾四周,他沉沉开口,“这钱我们收下了,事情也到此为止。希望陆家还有宋家不会再来打扰我们,否则后果自负。”   “谭队长,事情办妥了。”门外传来赵拥军兴高采烈的声音,看来一切非常顺利。   接过厚厚的一叠大团结,宋渝随手丢给董长征。她可是不谙俗物餐风饮露的表小姐,这铜臭之物还是暂交“一家之主”保管吧。   这也太给面子了吧?董长征诚惶诚恐的抱着大沓钞票,对媳妇的优秀表现感激涕零。   今儿个,倍有面子的就是他董长征,别当他没有看见钱得胜那酸溜溜的小眼神,爽!   “谢谢赵公安,辛苦了。”   “宋老师,这么大笔钱,你不用数数?”   “数什么数?赵公安办事,我绝对放心。”   “呵呵呵,宋老师你人真好!啊,案子解决了?”   “嗯,不过是陆庆恩黑灯瞎火自己绊倒,才摔断腿。正巧徐同学就在旁边,他就误会了。这不,陆庆恩还出了两百块钱,赔偿我和徐同学的精神损失。”   “嗐,当时我就说嘛,无冤无仇的,徐同学这是吃饱了撑的?这下真相大白,皆大欢喜。”   这个赵公安果然是个天真的新兵蛋子。   这是全场所有人的共同心声。   这闹剧般的事情以这样戏剧性的方式解决,偏偏双方当事人都觉得相当满意,特别是陆家宋家,花点小钱保住颜面甚至性命,这笔买卖,值!   三个小兄弟勾肩搭背走出部队大门,然后凑在一堆悉悉索索谋划着什么。不一会工夫,徐大奎豪爽的抽出两张大团结,发给小弟们当活动经费。   拍着两位小弟的肩膀,徐大奎望着陆家宋家离开的方向,邪魅一笑。 第29章 董长征,你被子怎么是湿的……   和邵清手挽手走出医院, 宋渝迎着初升的朝阳,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笑得真心实意,“邵清, 不要再送啦, 再送就要到家了。”   两个小姐妹依依不舍的手拉手,摇了半天也没舍得放开。   董长征酸溜溜的嘬着牙花子,小姐妹好到这样,合适么?他小气吧啦的扯开小姐妹紧握的手,然后挑衅般慢悠悠的和媳妇十指相扣。   “小渝,忙了一晚上, 赶紧回家睡觉吧。你怀着宝宝,可不能累着。”   “对对对,董长征总算说了一句人话。小渝,回家好好歇歇, 我们有空再约,回见。”再不舍又如何?邵清煞有介事的捂着心口,在小渝滑溜溜的脸蛋上捏一把, 才挥挥手放她离开。   小渝身上一定有魔力,本来大大咧咧的女汉子,现在也学会娘们一样依依惜别。   看着邵清的身影消失在医院, 宋渝敛眉站了一会,才款款走到谭队长他们那里,毕恭毕敬弯腰致谢。   不管是成心还是有意, 她都非常感激他们, 特别是谭队长。别看他插科打诨好像没拿一点主意,实际上事情发展的每一步都有他暗里明里的推动。   不动声色间事情圆满解决,高手。   “谢谢, 谢谢公安同志秉公执法,今晚事情解决才能如此顺利。”   “哎哟哟,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你实在太客气。也就是你好脾气,不和他们斤斤计较。换作其他人,肯定吵翻天,到时候为难的,还是我们公安。”   赵公安脸上神采奕奕,看不到一丝熬夜的痕迹。   陈勋感慨的点头附和,娃娃脸上堆满笑容,“要是群众都像宋老师一样明事理好说话,我们公安的工作量至少能减轻一半,甚至更多。”   “陈公安说的太对了,我举双手双脚赞成。”   经过一夜的相处,两个小公安也是惺惺相惜,相逢恨晚。如今他们只希望找一个安静的地,好好聊聊,能抵足而眠那就更美了。   “是公安同志过奖了。”   说话间,宋渝侧过脸去,望着逆光而来的徐大奎,对他招了招手。   伸出手,撸一把大型犬类般的徐同学,宋渝温柔的捡掉他衣襟上的干草屑,“徐同学,我非常感谢你的挺身而出。过几天放农忙假,我去你家拜访。”   “还有,等下回家好好和家里解释。你一夜未归,他们肯定着急。”   这样啊?本来准备随便应付一下老头子,既然宋老师这样吩咐,那他就勉为其难的解释几句吧。   徐大奎乖宝宝般听话的点头,惊的谭智斌直接把眼珠子瞪出眼眶,这是他的幻觉,还是他的幻觉?   揉了揉可能老眼昏花的眼睛,谭队长自嘲的苦笑,“老罗老罗,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事情办完,我们也该功成身退,回吧。”   和大家分道扬镳,宋渝伸手挽上夫君的胳膊,呼吸着清晨清冽的空气,缓步行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这样的滋味真好。宋渝把头靠在夫君的肩膀,娇娇的蹭了蹭。从今往后,身边的这个男人就是她真正的家人,他们要相依为命过一辈子。   “咦?”   宋渝不解的又摸了把董长征那边的被子,怎么湿答答的?这个木头疙瘩,一晚晚的都这么睡,嫌命长是吧?   “董长征。”   “到,请首长指示。”   “解释一下?”   “……啊?解释什么?”   董长征从客厅一溜烟跑回房间,嬉皮笑脸的搂住媳妇,得意的挑眉,“小渝,就这么离不开你男人?”   说着,他又在媳妇脸颊偷个香。   捂住被亲过的脸颊,宋渝嫌弃的推了把董长征,“正经点,说正事呢。”   “我一直都很正经,真的。嘿嘿,等娃娃生出来,你就会知道什么叫不正经。我保证,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为了增加可信度,董长征还肯定的点点头。   “不,我一点都不想知道。”宋渝双手抱臂,离这个便宜夫君远一点,“我现在就想知道,这床被子是怎么回事?”   哟哟哟,媳妇总算是发现了?不枉他天□□被窝里洒水。   “就这啊?这算什么正事。这不就是你男人我火力贼旺,晚上睡觉出汗把被子捂湿嘛。这没什么,我能坚持。再说,哪天大太阳抱出去晒晒就成,不值得媳妇你生这么大气。”   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唬得宋渝一愣一愣。   哪有人出汗把被子湿成这样,这都可以拧出水来了吧?也就小渝单纯无知,没有一点生活常识。   咳咳,其实应该是他董长征坏心眼,为了钻媳妇被窝花样百出。嘘!   “那……你可以换一床,不然容易生病。你别以为你现在年轻耐抗,等老了就有你受的。”   媳妇话里关怀而不自知,董长征喜出望外,这是……把他放心上的征兆?   “我到是想,可咱家一共两床被子,现实不允许。布票我都攒着呢,等过年给媳妇你置办一身像样的衣服。”   把冰冰凉的被子摊开铺平,董长征装模作样的打着呵欠催促,“小渝,我们赶紧睡觉,折腾一晚累的慌。”   媳妇你到是发话呀,再不发话我就要睡不下去了。   那被子冷的像冰窟窿,沉的像大石块,盖到身上需要莫大的勇气。他可以用人格担保,他都是以英勇就义的决心才躺下去的。   董长征偷瞄一眼犹豫不决的媳妇,暗中给自己打气。坚持就是胜利,虽然过程有些艰难,但顺利的果实必定甜美无比。   想到从此以后可以天天搂着香喷喷的媳妇睡觉,他就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   这种被子肯定不能睡人,可……主动邀请便宜夫君和自己一个被窝?宋渝羞赧的绞着手指,嘴唇蠕动,试了几次都没能开口。   看着便宜夫君毫不介意的掀开被子,还弯着腰乐呵呵的哄她,“小渝,赶紧睡,你不累吗?我没事,可以再坚持,别再皱眉了啊。”   “我告诉你,我们执行任务的时候比这更艰苦。芦苇荡、乱石滩、灌木丛,能有个安全的落脚点就是万幸,食物被褥,那是想都不敢想的。所以现在这情况,我可以适应。”   宋渝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反思自己是不是过于矫情?她和董长征可是明媒正娶的夫妻,睡一个被窝也是理所应当。   再摸一把凉飕飕的被子,力气大点肯定能拧出水来,睡这样的被窝,就是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了!   “董长征,今天太阳不错,把被子抱出去晒晒吧。”   皇天不负有心人,守得云开见月明,董长征心里的小人一蹦三丈高,脸上却傻乎乎的露出不解,“小渝,这都要睡了,晒什么晒。”   眼睛一亮,他连说话的声音也哆嗦起来,”晒……晒被子好啊,我马上就去。”手忙脚乱的抱起被子,董长征三步并作两步朝院子奔。   赶的太急,跨出房间时还被门槛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冲到屋子门口才勉强稳住身形。   好险,差点在媳妇面前出洋相。   董长征随意把被子往晾衣杆一搭,便着急慌忙的往回走。趁热打铁,他必须赶在媳妇反悔之前把事情做实。   “媳妇,被子晒好了。”   “董长征,要不……已经晒好了?那、那、那就休息吧。”   宋渝不但觉得自己的舌头打结,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更发觉自己全身僵硬,迈不开脚步。   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进被窝,宋渝紧闭双眼,来个眼不见为净。她心口跟小鹿乱撞一般,似乎随时都要跳出胸膛。   哪曾想闭紧双眼,听觉嗅觉就会无限放大,变得出人意料的敏锐。   宋渝可以清晰的听见布料摩擦发出的“悉悉索索”,金属纽扣撞击的“叮叮当当”,还有夫君轻手轻脚掀开被子,甚至于夫君身上特有的区别于她的味道……   还有夫君呼吸急促,想来……也是紧张的吧?   头一遭和男人同床共枕,宋渝决定把对方当成木头桩。被褥微陷,她身侧便多了一具滚烫的身躯。这这这,和木头桩没有一丝相似啊。   她不着痕迹的往床里边挪了挪,哪怕离开“木头桩”一毫米都是极好的。   可睡意昏沉,一不小心,宋渝便全身放松与周公相会。   董长征同手同脚爬到床上,掀开被子钻进日思夜想的被窝。媳妇触手可及,彼此呼吸相闻,仿佛只要他伸伸手指就能将她拥入怀中,不分彼此。   可媳妇颤动的睫毛紧闭的双眼,却是在告诉他,她的抗拒。今天媳妇答应睡一个被窝,不过是情非得已,而非出自内心。   别急,董长征!只有最有耐心的猎手,才能捕获最丰美的猎物。他有一辈子的时间,来撬开媳妇的心房。   欲.望潮水般退却,董长征痴痴的凝望着媳妇宁静的睡颜,倾听着媳妇平稳的呼吸,他只希望此刻时间能够停止。   小心的把额头挨着媳妇,董长征规规矩矩的把手搭在小腹,然后心满意足的坠入梦乡。   “呼”,宋渝小心翼翼的吐出一口浊气,矜持的扬起嘴角。装睡,她上辈子就已经修炼到满级。从锦绣到外祖母,没有人可以识破。   现在看来,她功力依旧在。   现在看来,夫君还是相当的正人君子,她对他,是不是可以再多一点信任?   挨着的皮肤像是用胶水粘着,灼热发烫,却又说不出的安抚人心。就着夫君节奏的小呼噜,脑袋朝中间的方向一歪,宋渝真正的屈服于睡意。   静谧的房间里只剩下宋渝他们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光尘氤氲,鸳鸯交颈。   倏的,本应该沉睡的董长征猛的睁开眼睛,侧脸看向睡得正香的宋渝,得意的挑了挑眉。   论耐心,他董长征从没输过。   从朝阳初升睡到金乌西坠,等到肚子“咕噜噜”直叫唤,宋渝才不情不愿的醒过来。   两个人的被窝加倍温暖,宋渝感觉身上粘滋滋的很不舒服,便嘟哝着掀开被角。凉飕飕的空气扑面而来,刺激她打了个寒战,人也因此清醒些许。   这一清醒不要紧,到是把宋渝惊得恨不能穿回上辈子。董长征睡得四平八稳,双手更是老老实实放在身侧,和刚躺下时一般无二。她、她、她……居然八爪鱼般搂着董长征?!   直挺挺的坐了起来,宋渝紧紧环抱自己的肩膀,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难道……她还有当色狼的潜质?   “唔”,董长征突然发出无意识的呓语,想来也快要醒来。   宋渝吓得呼吸一滞,连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躺下,同时还不忘拉上被子闭上眼睛。   宋渝如行云流水般完成全部动作,然后双手攥紧被角,努力平稳急促的呼吸。   董长征睡得饱饱的,想伸个懒腰然后鲤鱼打挺起床,这是他起床的传统项目。手还未动,便触摸到身侧温软的身体,他才反应过来这是和娇媳妇一个被窝。   拇指和食指来回搓动,董长征留恋的回味短暂的触碰。媳妇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软还要滑,要是哪天能乖乖的躺在他怀里,那不得美死?   “小渝,媳妇,该醒了。”   轻轻的推了下宋渝的肩膀,董长征化身专属闹钟。指尖微凉,幸好他及时制止媳妇发呆,聪明啊。   “唔,几点了?”   宋渝装模作样的揉着眼睛,带着一身被吵醒的起床气。她用手背遮挡眼睛,睡眼朦胧实在难演,更何况夫君有一双火眼金睛。   从翻身下床,到穿好衣服,董长征用时绝对不会超过十秒。仔细帮宋渝掖好被角,他放软声音哄道,“媳妇你眯一会,我先去准备晚饭。可不许再睡,不然晚上有你受的。”   “吁”,见董长征疾步离开,宋渝才轻嘘一口气,放松下来。好险,刚才差一点就露馅!   幸亏她有急智,总算把夫君给搪塞过去。   整一天睡得人头昏脑胀,宋渝拿筷子戳着碗底,没有丝毫食欲。哪怕身边夫君食量大如牛,正上演干饭绝技,却依旧不能挑起她的胃口。   “媳妇,赶紧吃饭。我觉得吧,这面条味道极好,媳妇你多吃点。”   揉了一段时间面团,董长征觉得自己的技术得到了质的飞跃。他更是锻炼出一手好刀工,要宽就宽,要细便细,基本可以随心所欲。   嗐,哪天他转业,到国营饭店当个大厨莫得问题。董长征有些沾沾自喜,老子就是个天才!   “唔对了,媳妇,昨天发工资,看电影给忘了。”董长征哽着脖子把面条咽下去,然后献宝般把大沓的钞票拍到饭桌上。   “媳妇,昨晚的钱我一分不拉的带回来啦。这是陆解放赔偿款一百,这是宋家奶奶还款一千八,最后这是我上个月的工资,五十八块三。都在这儿,媳妇你数数。”   即使再不通俗务,宋渝也知道这人生在世,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更何况这小山似的大团结,在灯光下散发着油墨的清香,还有诱人犯罪的光芒。   一段时间内,这么一大笔钱,足够他们小夫妻俩带上宝宝过上富足的好日子。   “董长征。”   “到,请首长指示。”   “我说过,你是我们家一家之主。”   “对,我是咱家的一家之主,但凡大事都得听我的,小事么就听媳妇你的。不过……我们家没有什么大事。”   董长征可谓求生欲极强,说话间,他已经乖乖的把推到宋渝的面前。   夫君如此乖觉,那她就只好勉为其难的接下这份苦差事。   咦,不对!   宋渝取来董长征工资,一五一六数了起来。不对,金额不对!   见媳妇明察秋毫,立马就发现工资中的猫腻,董长征吓得双手捏住耳朵,“砰”的跪倒在宋渝面前。   “媳妇,我错了。不过,这是有原因的,请听我解释~” 第30章 董长征捏着钞票,感动的热泪……   “说吧。死刑犯还有申诉的权利, 我允许你解释,不过……要是没有一个合情合理的答案,你懂?”   宋渝吹了吹自己的手指, 完美!她自己都忍不住多欣赏几眼。   媳妇的手指像葱管似的, 美玉无瑕。平时他一定费尽心思捧在手里好好把玩,可现在他捏着耳朵跪在地上,被媳妇判罪死缓。   解释,他必须向一家之主做出合理的解释。   “没错,我一个月工资是五十八块三。我结婚前,每个月汇五十块到老家, 当作父母的养老钱。结婚报告是我一早就打好的,也早就跟老家商量好,只要结婚,每个月的养老钱只汇五块。”   “我已经养了老家的兄弟姐妹十来年, 他们靠着这钱造起了大砖房,娶妻生子日子不要过得太舒服。可没有人想想,这工资是拿命换回来的, 我足够仁至义尽。”   “现在我也成了家有了媳妇,很快孩子就出生,再不是孤家寡人, 我肯定得为自己的小家多做打算,是吧?可父母毕竟生我养我,每个月五块钱足够老两口生活, 我也算尽孝。”   这样长篇大论下来, 董长征这个铁血硬汉都有些心酸,可见老家的那帮子人真的伤透了他的心。膝行几步,他把脸埋进宋渝的大腿, 来掩盖他的脆弱。   宋渝有理由怀疑董长征趁机占她便宜,可偏偏她舍不得揭穿。完美无瑕的手指在半空中张曲往复,却迟迟没有落下。   夫君的脆弱她感同身受,这样伤感伏在她膝盖的男人更令她心疼,可真要主动安抚,她一时又下不了决心。   正在她纠结的时候,夫君正巧抬头,恰好撞进她掌心。宋渝本能的撸了一把,毛茸茸的,手感还不错。   等宋渝反应过来,董长征已经欢快的蹭掌心了。他黑脸上泛起可疑的红云,扶着媳妇的膝盖撒娇。   “小渝~所以工资缺了五块钱是寄回老家了。我没有跟你汇报就擅作主张,是我不是,你原谅我好不好?”   说着,他还摇了摇宋渝的膝盖。   可差点没把宋渝的魂给摇飞,黑脸大汉撒起娇根本没眼看。推一把毛脑袋,宋渝皱了皱秀气的鼻子。   “父母生养一场不容易,孝敬他们是理所当然的,五块钱生活费够了吗?我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合理的花费都是应该的。”   再次抓起工资,宋渝狐疑的又数了一遍,五十三块三,一分不差。   一分不差才更有问题。   夫君一个大男人,大小是个营长,难道平常没有一点交际?到时候口袋里掏不出一厘钱,可就尴尬了。   抽出四张大团结,把剩余的钞票递给夫君,“董长征,这些是你每个月的生活费。万一有特殊情况不够花,你再问我拿,当然,花不完就攒着。”   “给……我的?”   董长征盯着薄薄的几张纸币,有些不敢相信。结过婚的战友千叮咛万嘱咐,结婚后必须全额上交工资。至于零花钱?那就得看媳妇心情,属于可有可无时有时无的范畴。   给,咱就接着;不给,咱也不敢问。   说不定,这是小渝对他的考验,他怎么可能会上当?   “不不不,媳妇你误会了,我又不是问你拿生活费。再说了,我平常都是在部队里面,也没啥花钱的地方。”   董长征一脸正直的拍着胸脯,留恋的瞅了几眼钞票,感觉这些小可爱们即将离他远去,心痛。   “想要吧?”   “想要?不想要!”   “哎,我真的是诚心给,不过既然董长征你坚决不要,那就算了吧。”   “哎~哎哎。”董长征一骨碌站起来,飞快的握住媳妇玉手,嬉皮笑脸的抽出钞票,然后用最最诚恳的语气说道。   “媳妇,我就是看看你是不是诚心给。既然媳妇你这么诚心,我不能不识抬举对吧?再说了,这钱放在你手里和放在我手里,没有区别。媳妇,那……我就真收下了?”   用小奶狗般湿漉漉的眼神凝视着宋渝,董长征攥着钞票,楞不敢擅自往兜里揣。   “只要你不是胡乱花销就可以。”   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衣兜,董长征觉得明天一定要找钱团长他们唠唠家常。媳妇这么疼他,不宣扬宣扬,他浑身不得劲。   闲扯几句的工夫,面条已经糊成一坨,看着就没胃口,宋渝瞟了瞟乐得找不着北的夫君,故意把碗朝桌子中间一推,“面条吃腻了。”   吃腻了?那可不行,媳妇怀着宝宝,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饭,多吃才是正理,董长征急得抓耳挠腮。   “小渝,不吃饭肯定是不行的。这样,我马上给你下两荷包蛋?”   “不要,早晨天天吃荷包蛋,别说我,宝宝都腻的慌。”   荷包蛋都会腻?换他,可以一年吃到头。就这,还有好多人想吃吃不到呢。   媳妇这样娇气,搞得董长征没有一点脾气。   咬着后牙槽,董长征咽下火气,好声好气的征求媳妇意见,“乖宝,你到底想吃什么?只要不是燕窝海参,我一定去给你淘回来。”   怎么办?宋渝偏偏想要燕窝海参。不是馋,就是想折腾这个男人。   对,看着夫君如此低声下气的求她吃饭,宋渝心里当然感动。可是还不够,她想要知道这个男人包容的底线,想要这样男人心心眼眼只有她。   她可真坏!   上辈子她寄人篱下,日子过得小心翼翼,都快忘记这样被人捧在手心当成宝的感觉。   沉吟良久,宋渝才决定高抬贵手饶夫君一马,“燕窝海参我是不敢想的。董长征,我现在就想吃一碗热腾腾的西红柿疙瘩汤,这总能弄来吧?”   行,不行也得行!   媳妇发话,董长征就是求爷爷告奶奶,也必定把事情办成,更何况一碗疙瘩汤呢。   话说,这疙瘩怎么弄来着?   心念转动,董长征已经有了主意,“媳妇,咱家没有西红柿了,我现在就去找桂香嫂子匀一个。你定定心心在家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不就是面疙瘩嘛,他现学现卖总可以吧?   看着董长征兔子似的蹿出门去,宋渝捂着嘴笑得前仰后伏。两辈子,她第一次期待一份粗糙的疙瘩汤。   笑着笑着,宋渝已经泪流满面。   哪里有这样一个把你刻在心里的人,哪里才是家。她何其有幸,才能在芸芸众生里寻觅到。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希望,董长征不要让她失望。   虽然是第一次做,但董长征牌面疙瘩出人意料的成功,鲜红的西红柿,金黄的鸡蛋,雪白的面疙瘩,翠绿的葱花,热腾腾的散发着浓郁香气,勾的人垂涎欲滴。   董长征咽着口水,没出息的盯着大碗的疙瘩汤,想吃!   早已饥肠辘辘的宋渝,不客气的接过大碗,不顾烫嘴,先尝了一大口汤。   面汤里融合着所有食材的滋味,何况宋渝还偷偷加了一滴灵泉水,那更是锦上添花。   这碗面疙瘩汤,比她上辈子吃过的所有佳肴更加美味,打着饱嗝的宋渝如是想到。以后家里的菜谱多了一个品种,在吃腻之前可以经常吃。   把剩下的大半碗推到桌子中间,宋渝摸着肚皮说道,“董长征,我已经吃饱了,剩下的怎么办?”   主动让夫君吃剩饭,她是开不了这个口的。不过,要是夫君主动要求,那就随便吧。   现在国家食品紧张,物资都需要经过计划再分配,浪费是绝对不允许的。   吃媳妇的剩饭,董长征一百个乐意。把大碗拉到自己跟前,他吸溜着口水说道,“媳妇,剩下的就归我了。放心,我绝对不会浪费一粒粮食。”   现在不是浪费的问题,而是够不够填他肚子的问题。   其实早先的面条他已经吃饱,再加上媳妇剩下的面坨坨,他已经吃到肚皮溜圆。可现在看着色香味俱全的面疙瘩汤,他觉得自己又可以干一海碗。   就媳妇剩下这一小点,毛毛雨啦。   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董长征还没尝出个咸淡,疙瘩汤就已经见底了。   遗憾,他抹着嘴感慨。人间乐事,莫过于和心爱的人共食一碗,啊哈哈哈。   天色已晚,宋渝扶着肚子在屋子里踱步。都怪疙瘩汤过于美味,她现在撑的慌。夫君围着碎花围裙,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   碗碟叮叮当当,小曲咿咿呀呀,小屋简陋,但岁月静好。   “董长征,你说……徐同学和谭队长他们认识吗?”她都能发现的事,就不信能逃过夫君的火眼金睛。   “认识,而且关系匪浅。”   董长征麻利的抹着饭桌,然后拿着抹布沉吟片刻。   “虽然在病房里他们基本没有眼神交流,但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小渝你想,一个刑侦大队大队长,肯定是经验丰富眼光老道,观察每一个是他们的必修课,这位谭队长居然跳过徐大奎。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早就认识,并且非常熟悉。”   “他之所以没有观察徐同学,第一是因为熟悉完全不需要,第二是怕徐同学控制不住表情露馅。看来,这谭队长就是为了徐同学来的。”   “啪啪啪”,宋渝鼓起掌来。小麦色的脸庞少了嬉皮笑脸,一本正经分析问题的夫君居然有点帅。   “董长征,你分析问题丝丝入扣,完全可以胜任刑侦大队副大队长的工作,我看好你哟。”   “什么?你男人我这么厉害,只能当副大队长?不不不,小渝你绝对低估我了。我宽宏大量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赶紧改口,不然……休要怪在下辣手摧花。”   董长征把抹布往饭桌上一丢,霸气侧漏的解下围裙,“狞笑”着朝宋渝逼近。   “嗬嗬嗬”,宋渝被夫君逗乐,笑得不能自已。   她配合着露出惊恐万状的表情,抱着肩膀瑟瑟发抖,“副大队长都不能满足你吗?董长征,你咋不上天。我我我,宁死不屈。”   “嘿嘿嘿,小娘子就休怪我不客气啦。”董长征把媳妇逼到墙角,困在自己的胳膊之间,“能满足我的,从来都只有你!”   表白来的猝不及防,宋渝甚至来不及收敛笑容,就这样呆呆的望着夫君。高大魁梧的汉子把她逼得无路可逃,她这才真的瑟瑟发抖起来。   夫君的眼神太过直白热烈,如熊熊燃烧的大火,想要把清冷的宋渝一起点着。   意料之中的沉默,董长征没有气馁,至少媳妇在他面前越来越随意,越来越放的开,这是好事。   缓缓凑近媳妇,看着她慌乱,看着她发呆,逼着她思考,这也是他的目的。媳妇感情上非常被动,就像那算盘珠子,拨一拨动一动。   他要宋渝心心眼眼只有他一个。   推了推董长征,宋渝佯装镇定,“董长征你怎么没喝酒就胡说八道?你哪天转业回地方,能干个小队长就是万幸,副大队长已经是抬举你,好不好?”   “不好。”   董长征孩子般嘟起嘴,他眼睛里倒映出宋渝忍俊不禁的笑颜。   把额头贴上媳妇,他忿忿的用力顶了顶:这个小没良心的,嘴里掏不出一句真话。   捏了捏小渝挺翘的鼻梁,董长征还用力的搓了搓她眼角。   咳,他还没用力,眼角就红了一块,可芝麻点依然。原来是泪痣,他忍不住失笑。媳妇脸上完美无瑕,这么一个小黑点足够引起他的关注。   低下头,董长征亲了亲眼角的泪痣,不掺一丝杂质,纯粹的就是想亲。   夫君亲过眼角,那里便如火灼烧。虽然已经亲过好多次,但她每次都羞的面红耳赤。   不对!   这灼热感……怎么跟她第一次进入空间一样?心跳加速,不知道这次有什么惊喜等着她,期待!   “后天就是农忙假,我们就这天去徐同学家拜访吧?那天确实多亏了他,我真的非常感激。”   从董长征胳膊底下钻出来,宋渝傲娇的皱了皱鼻子,她这也算是忍辱负重了吧?   “媳妇你说得对。那小子骨骼清奇,一看就是当兵的好料子。你感激他,我比你更甚。那晚就是我的疏忽,才让陆庆恩有了可趁之机。要不是徐同学及时赶到,我真不敢想象事情最终会变成怎样?”   说着,董长征恶狠狠的捶了下墙壁。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去徐家,好好感谢人家。孩子一夜没回,家人不定怎么着急呢。还有媳妇,你昨晚受了惊吓,学校里先请一段时间假,好好休息一下。”   “请假?不要,我一个人在家怪无聊的,还不如去学校。再说,学校的工作还是很轻松的,学生们也很可爱,我很喜欢这份工作。”抓着董长征的胳膊摇了摇,宋渝歪着脑袋企图靠卖萌蒙混过关。   “我们还是讨论一下,去徐家带什么礼物比较好。”   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手,董长征轻轻揉了揉媳妇的头顶心。真软,和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至于带什么礼物,看媳妇喜欢就好。   “我看就带一些苹果吧,我看徐同学挺喜欢的,而且寓意也好,平平安安。”   嗯,媳妇的话在董长征心里跟主席一个级别,他自然毫无疑义。   “那……这点小事就交给我了。”   宋渝觉得,她是该找个时间进空间看看了。   空间风景依旧,枝头果实累累,静静的等着主人的垂青。田地里风吹麦浪,奏响丰收的乐章。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宋渝张开双臂扑棱几下,总算是平稳着陆。   空一衣衫似雪,独立在灵泉边上,拈花微笑。他冷眼看着宋渝扑腾,嘴角可疑的扬起。   “主人今天得空?”   什么意思?我来我的空间,还要他同意不成?   宋渝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果然世家子就是可恶。看着文质彬彬斯文有理,可实际上连心肝都是黑的。   “我要一些苹果,后日送人。”   “难不成还要……小的我亲自动手?”   “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不可能让主人失望。”   “我已经失望了。”   “真的?”   我对你失望,你高兴个什么劲?这个空一怎么怪模怪样?   带着怀疑,宋渝愈加留意空一的表现。   “空一,今日我泪痣又发烫了,不过没有上一次严重,这是何故?”   “我哪……那是当然知晓滴,不过就是主人灵魂融合的越发紧密。”空一摘下一枚花瓣,随手掷入湖中,说不尽的意态风流。   “灵魂融合紧密会怎样?可以进入竹屋么?”   “空一不知。主人你可能想多了,空一不过就是守护空间的者之一,没什么厉害的。”   “喔,原来如此。我一直以为空一是所有守护者的领头人,其他八位必须惟他马首是瞻。”   “马首是瞻,怎么可能?”花瓣簌落落往下掉,可见空一心情何等激荡。   “怎么不可能,看排名谁都会这样想的。再说,空一你风度翩翩满腹经纶,完全当得起。”   “空一当、不、起!”   一字一顿说完,就听到“咔嚓”一声,花枝应声而断。   “你不是空一。”   宋渝已经可以肯定。 第31章 能把刚解锁的空二重新封印……   “嘎, 主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空一”纵身一跃,就来到宋渝面前。他扶着广袖,眨巴着眼睛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空二?”   “欸, 主人不愧是主人。”   他明明和空一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主人是如何分辨?他抓着后脑勺,围着宋渝团团转。   “主人,你行行好,告诉我吧。以后你让我摘苹果我绝不采橘子,你叫我沙人我绝不放火。”   “滋啦”,撕掉碍事的广袖, 空二才觉得神清气爽。也就那斯文败类喜欢这款式,撕的好撕的妙撕的呱呱叫。   想象那人万年不变的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空二忍不住仰天长啸。   这还用得着分辨?明显的不能更明显好吧。宋渝懒得理会空二这个话痨,不耐烦的将竹篮塞到他手里。   赶紧干活去吧!   只这会儿工夫, 她已经给空二绕的头疼,真亏了空一好脾气,忍常人之不能忍。   “主人。”   竹林深处走出个衣袂飘飘的谪仙, 连弯腰的角度都如同范例般工整,找不出一丝瑕疵。   “所以我机缘巧合之下解锁第二层封印,结果就是把一个话痨给放出来?我……可以把他再封印回去嘛?”   果林里响着怪腔怪调的曲音, 看来那家伙心情还不错。   正准备直腰的空一赶紧再次行礼,这次他甚至把腰完成九十度,“主人莫生气。空二他不过就是有些孩子气, 并没有什么坏心思。更何况, 他已经封印了几千年,难免话多。”   啧啧啧,谪仙师兄和二哈师弟……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啊。   “空一, 我看空二对你很不服啊。”   “当然不服气!我身负万套剑诀,挥手间日月无光天地变色,岂是空一这样的黄口小儿能比的?”   提拉着满满一大篮苹果,空二风骚的凌空飞驰。   “主人,我特意挑的最大个的,怎么样,我敬业吧?”   敬业个屁!宋渝一看便忍不住爆粗口。这一篮子苹果个个西瓜大,哪是物资贫乏的七十年代该有的?这样的苹果真拿出去,大家不得把她当妖怪?   “空二,再去摘一篮,要最小最丑的。”   “我不。”空二气的眼泪汪汪,他根本没有看见空一快要抽筋的眼睛。   “空一你居然这么瞧不起我?我辛辛苦苦摘来送给主人,你嫌什么嫌?难道,是怕我抢了你的风头?空一啊空一,你不是自诩是翩翩君子嘛,怎么君子还这样小鸡肚肠?”   他把竹篮往空一怀里一塞,然后双手抱臂歪过头去,抽空还用衣袖抹了把眼睛。   空二连珠炮般的问题,把宋渝和空一问的一愣一愣的,这都是哪跟哪呀?   空一哭笑不得的抱着竹篮,无奈又包容的笑了笑,“主人,这篮苹果还是您自个享用为好。现下您所处的时代生活困难,有些人甚至一辈子没有见过苹果。这般……完美到极致的,还是不要拿出去为好。”   “还是空一想的周到,理该如此。”   原来是这样,居然是他错怪了一哥?削尖耳朵的空二碾着脚尖,无意识的抬头望天。   咳咳,他果然还是太年轻,不知道主人会不会真的把他封印?不要啊!他还没玩够呢。   正在空二迷茫失落之际,他怀里塞进一只空竹篮。所以,这是告诫他,竹篮打水一场空吗?所以,他刚刚才出来溜达一圈,就要继续封印?   他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利索点,再去摘一篮苹果。记得,要最小最丑的。”   哇哦!原来是介个意思?空二立即阴转晴天,高兴的一蹦三丈高。   一哥还是够意思的。那,老大的争夺计划他还是暂缓吧。   不过,只是暂缓。   放弃,那是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的。   拎着篮子,空二蹦蹦跳跳向果林走去。这次,他一定能圆满完成任务。   这头宋渝在为苹果操心,徐大奎这边,他也在为苹果纠结。   放了个把星期,藏在衣柜里的那只苹果有点发蔫,表皮皱巴巴的。闭着眼深嗅一口,连扑鼻的清香都已经若有若无。   是该到了它寿终正寝的时刻了。   徐同学盘腿坐在床上,双手杂耍般抛起接住,送到嘴边却又迟迟不张口。还是舍不得啊,这可是宋老师亲手送给他的,极具纪念意义。   当然,回想起那天把苹果带回家的熊样,徐大奎自己都恨不得挖个地洞钻钻。   把苹果凑近灯泡,他仔仔细细端详,宋老师家的苹果果然不同凡响,比他拳头还大,哪怕干瘪依然可以窥见当初的美貌。   咳咳,苹果随人!   闻一口,他都觉得是亵渎。   现在要张嘴咬?   徐大奎张着血盆大口,“啊呜啊呜”啃了半天,连皮都没有嗑破,就啃了点空气啃了个寂寞。   “哎!”徐大奎愁眉苦脸的垂下胳膊,望着窗外呆呆出神。   离那晚他英雄救美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宋老师怎么还没有上门,她不是说要来他家拜访吗?   有谭队长做担保,徐大奎回家后根本没有受到任何盘问。到是第二天,家里就在老头子的强烈要求下,开始大扫除工作,主要为了迎接宋老师莅临拜访。   至于吗?   哎哎哎,院子里杂草都没整干净,这一个个干的什么!   徐大奎撸起袖子,亲自上阵,三下五除二,你们猜结果怎么着?   给他找出来三根,三根呐!   想到家里人干工作的马虎劲,他已经没有办法交付信任。从那天开始,徐国庆翻遍家里的角角落落,决定不留一个死角。   桌子,要擦到手指摸上去不沾一丝灰尘。   地板,要拖到可以撒泼打滚不脏衣服。   盘子,要洗到锃光瓦亮光可鉴人。   大梁,要掸到光洁如新,要是能再上一层清漆就更美……屁,刚上过油漆有异味,这个主意划掉。   院子里,要看不到一根杂草。   厨房间,要找不出一点油腻。   房间……咳咳,房间……就不用了吧?想到宋老师会踏足他的私人空间,徐大奎面红耳赤心如擂鼓。   不不不,房间还是要打扫的,万一那啥,宋老师想参观呢,他还能拦着不成?   爬上爬下,徐大奎用这短短几天时间,把前十五年该干的活全都补上了。   腰现在还酸着呢!徐大奎单手捧着苹果,另一只手猛捶几下老腰,又扭了扭,才觉得松泛些。   想起这几天他逼着爸妈跟着一起折腾,他不禁有些脸红。他年纪轻轻都觉得受不了,爸妈他们……   想到这,徐大奎再也坐不住了。刚想起身,他又皱紧眉头冥思苦想,好像明天放农忙假?宋老师说,农忙假第一天来拜访?!   靠,那不就是明天吗?   把苹果往枕头底下一塞,徐大奎着急慌忙的蹦下床,光着脚朝爸妈的房间跑去。要命,今晚他居然把这么大的事给忘了!   直直的撞门而入,屋内的情景让徐大奎赶紧闭上眼睛。没想到啊没想到,爸妈这把年纪还挺……恩爱?   叉开手指捂住眼睛,徐大奎急急倒退,慌忙间被自己绊倒,“砰”的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   “哎哟喂!”   徐大奎痛的直吆喝,揉着屁股半天没站起来。   “该!”脸色通红的徐国庆解气的啐了一口,这就是不敲门的报应。眼看妻子心疼的要掉眼泪,他只得认命的掀开被子下床。   儿子,儿子有什么好?生来就是讨债鬼!以后谁再说儿子好,他就跟谁急眼。   心里暗戳戳叨叨不停,徐国庆脚步却越发的急促。   “怎么回事,哪个欺负我乖孙?”徐奶奶的声音从隔壁房间里传来,闷闷的。   把老人家给吵醒了,罪过罪过。   徐大奎停止了揉搓,竖起食指“嘘”了一声,示意老头子手脚轻一点。   “奶,没啥事,就是我刚刚看到一只大花蚊子,有磨盘那么大,所以吓了一大跳。您赶紧睡,早睡早起才身体好。明天一早,我给您排队买豆浆去,多放糖。”   “徐国庆,你个瘪犊子,赶紧爬起来打蚊子。哎吆~乖孙不怕,你也早点睡啊。”   说到后面,徐奶奶声音已经听不出一丝生气,显然被孙子哄的极其熨帖。   要论哄老太太的功力,十个徐国庆都不及一个徐大奎。   得瑟的朝老头子挤了挤眼睛,徐大奎总算扶着门框勉强支愣起来,也算是稍微挽回一些颜面吧。   “咔哒”,徐国庆贼头贼脑的轻声关上关上房门,然后扶着人高马大的儿子往床边走,边走还边数落。   “徐大奎,你说你这么大个人,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不省心?你这个样子让我和你妈怎么放心得下?”   “阿土最近不是认真上课了吗?老头子你要求不要太高,我们儿子还小。等他再大一些,就会懂事的。”   李玉芬不乐意了,在她眼里儿子就是完美无缺的。   还小?徐国庆仰起头瞪了眼儿子,比他足足高一个脑袋的小孩。凭什么一个两个的都埋怨他,他容易吗?   轻轻拧了把儿子的衬衫,徐国庆才觉得心里舒服点。   别的男人在家都是吆五喝六呼风唤雨,他呢?他就是个人人可欺的出气筒。崩溃就在一瞬间,徐国庆恨不得把儿子一脚踹倒,再狠狠踩上几脚。   “你看看你,儿子光着脚,这么长时间你都没发现?你这个当爹的一点都不关心儿子。赶紧赶紧,把鞋脱下来给阿土穿。哎哟,阿土光着脚容易寒气入体,感冒可不得了。”   所以儿子感冒不得了,老公感冒就随便?这也太区别对待了吧。   徐国庆生无可恋的扯开嘴角,这笑比哭还难看。   “儿子,爸这就把鞋子脱给你。”   “谢谢爸,我就不客气了。”徐大奎脚趾头活泼的抠着地板,故意气气老头子。   唔唔唔,可以骂人吗?如果不能,徐国庆此刻无话可说。儿子装死不配合,媳妇又坐在床上虎视眈眈,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徐国庆,只能哭唧唧的光着脚踩在地上。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   “哎哟,爸你怎么真脱,我就是跟你开玩笑哒。”说着,徐大奎一个猛虎扑食滚到亲妈身边,笑得浑身打颤。   “扣扣扣”,李玉芬笑着敲了敲儿子的脑壳,这调皮鬼,尽欺负老实人。   留下欲哭无泪的徐国庆,孤零零光脚站在原地,恨不得怒不得。   哎!儿子徐大奎一定是上天派来考验他的。弯腰捡起拖鞋,徐国庆侧过身坐到椅方凳上,他……也是有脾气的。   媳妇或者儿子,随便哪一个来哄哄他,他就原谅他们。   等啊等,徐国庆等到耳边响起妻子爽利的笑声,也没看见有一个人关心他。果然寒从脚入,彻骨的凉意从脚心钻进来,然后一直朝上漫延,距离心脏不过毫厘。   “呸”,没人心疼老子,老子自己心疼自己,不可以啊!手一松,拖鞋“啪嗒”一声掉在脚边,徐国庆迅速套到脚上,这才阻止了寒气继续入侵。   没人理他没人哄他,没事,山不就他他去就山,活人还能让媳妇儿子憋死?这样想着,徐国庆才高兴起来。   回头一看,就看到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他那乖戾的倒霉儿子,正殷勤的捶着媳妇的肩膀,顺便把媳妇逗的合不拢嘴。   咳咳,话说这几天他的肩膀也有点疼,要是有人捶捶就舒坦啰,就是不知道,他徐国庆有没有这个好命?   冷笑着别过头去,徐国庆只能来个眼不见为净。   朝老头子呶呶嘴,李玉芬笑着拍了拍儿子的手,示意他赶紧去哄。按着肩关节前后转动几下,舒坦,儿子的手艺就是好!   这老头子,越老越爱争宠。他也不想想他一脸褶子,怎么拼得过风华正茂的儿子?   偏偏还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李玉芬摇头失笑,然后惬意的靠在床头,看着热气腾腾的父慈子孝,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织了半截的毛线,半生不熟的织了起来。   秋风起树叶黄,她可要加快进度了。咳咳,总不能让儿子再等一年吧?   “爸,这几天辛苦你了,儿子给你捶捶背,让您松泛松泛?”徐大奎腆着脸凑到父亲面前,无耻的卖萌。   “这里。”徐国庆老太爷般昂起头,颐指气使的指了指自己的左肩。   很快,雨点般的拳头落到他肩膀,力道大的他肩膀一塌,他便“哎哟哎哟”叫唤起来。   “爸,这是重了?那我再轻点。”   徐国庆正龇牙咧嘴叫的起劲,闻言摆了摆手,示意儿子继续。难得捞到一次这样好的待遇,他一定要享受个够。   “得令!”   转到另一侧,徐国庆狗腿的继续敲着。父亲头上新添了几根白发,灯光下刺的他眼睛痛。   父亲真的老了,这个可以追着他跑三条街的父亲已经华发丛生,这个认知让徐大奎痛彻心扉。   把下巴垫在父亲的肩膀上,徐大奎虚虚的环住,“爸,以后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老两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感动和欣慰。儿子肯说这样的话,他们比吃了人参果还要满足。   “好好好”,徐国庆满足的拍着儿子的手,激动的眼眶湿润。儿子终于懂事,哪怕他有个三长两短也能安心。   “爸、妈,明天宋老师会来我们家,你们记得请假。嗯,让来嫂早点去供销社排队,买点好菜,一定要好好招待人家。对了,你们也要穿的精神一点。爸,你把去年新做的中山装找出来;妈,你那件呢子外套很不错。”   听着儿子在耳朵边絮絮叨叨,徐国庆非但不觉得厌烦,反而舒心的皱纹都松开了。儿子的声音对他而言就是天籁,况且父子俩和和气气的时候也不太多。   更别提现在爷俩这搂搂抱抱的姿势,真是成何体统!   心里这样想,徐国庆身体却诚实的往后倒,最后他把身体的重量完全交付给儿子。儿子的胸膛滚烫、宽厚,靠着可真舒服,他享受般眯起了眼。   妈妈笑眯眯的织着毛衣,还要不时的低头检查有没有漏针。爸爸和儿子靠在一起,正咬着耳朵窃窃私语,谈论这男人之间的话题。   玻璃窗上倒映出这样一幅完美的画卷,这也成为徐大奎珍藏一生的记忆片段。 第32章 这鱼进了徐家门就姓徐!……   农忙假的第一天, 村子里处处洋溢着欢天喜地的气氛。这是农民一年中最开心的时间,沉甸甸的收获代表明年的丰衣足食。   部队也放了农忙假,全体官兵都要去地里帮忙抢收。连刚会走路的娃娃, 也跌跌撞撞在田间地头捡稻穗。   只有宋渝和董长征这一对闲人, 穿着干净整齐的衣服,拎着一篮子苹果,手拉手的朝公社的方向走去。   顾及着媳妇和宝宝,董长征只能龟速前进。空气里弥漫着丰收的味道,他看着身侧的媳妇,目光缱绻。   媳妇穿着一件米色的棉布衬衫, 外面罩一件姜黄色的灯芯绒外套。这个颜色极其挑人,但凡肤色暗黄,穿着就会像老太太。可宋渝肤色白皙幼嫩,这颜色便反衬的她格外娇艳。   秋风拂过媳妇半长的秀发, 耳边的棕色发卡在阳光下闪着油润的光泽,和肌肤交相辉映。   董长征理了理领口的扣子,心情大好。   就当郊游吧。   徐大奎一大早给奶奶买好豆浆, 就一直坐立不定。一会嫌时间过的太慢,宋老师怎么还没有到。一会又嫌时间过的太快,他还没做好心里准备。   他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地上的青砖给他磨的秃噜一层皮。   哎,徐大奎仰天长叹,伸头一刀缩头一刀, 他要坦然面对。   不行不行, 心跳的忒快,他夸张的捂着胸口“噔噔噔”连退几步,靠着墙壁才缓过气来。   徐国庆看西洋镜一样看着儿子折腾, 从凌晨四点到现在还没消停,一家人除了徐奶奶,都被他使唤的团团转。   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又伸了个懒腰,擦掉渗出的眼泪,他对这位宋老师好奇心达到顶点。   能让他傻儿子这么紧张的,一定不是等闲之辈。   “哎,徐国庆你发什么呆?没看你儿子着急上火的架势,小心他跟你没完。”李玉芬拽了拽衣角,扭着身体问道。   “徐国庆,你看……我这一身拿的出手吧?”   何止是拿的出手,这分明是当新娘子都绰绰有余好吧。   徐国庆围着媳妇绕了一圈,还装模作样的摸了摸衣服料子,“这是呢料的?可真精神,完全体现出信用社主任的风采。”   藏青色的小西装领样式,配同色的西裤,脚上是一双铮亮的猪皮皮鞋,再加上一丝不苟的齐耳短发,端的是姿飒爽精神焕发,巾帼不让须眉。   “油嘴滑舌,你这是早上油条吃多了吧?我老太婆一个,还风采什么呀。”摸了摸发尾,李玉芬难得矜持。   “哎,妈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您哪里是什么老太婆,走到街上大家都以为是我姐姐呢。嗯,这一身很称妈你的气质,不愧是新时代新女性的佼佼者。”   徐大奎搂着亲妈的肩膀,好话不要钱一样往外冒,逗的李玉芬心里乐开了花。   “油腔滑调!阿土我跟你说啊,可别学你爸,现在的姑娘都喜欢踏实肯干的,小心长大找不到媳妇。”   “像爸怎么了?像爸才能娶到妈你这样优秀的女人啊。不过我现在还要再接再厉,爸你也不能藏着掖着。”   乖乖,这嘴甜的,赛蜜糖了。   老两口都觉得脸上眼光,同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笃笃笃”。   一定是宋老师到了!   徐大奎大步流星赶到院门口,在裤子上把掌心的汗擦干净,他才哆哆嗦嗦拉开门闩。   “哎哟,阿土你开个门可够磨叽的。”   徐大奎被来人撞了个趔趄,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定睛一看,他便收起笑容满脸嫌弃,“大姐夫,你一大早叫魂啊。”   “好你个阿土,居然嫌弃你大姐夫?爸~妈~你们给我评评理。”   “你来干什么?”   “不是,我就不能来老丈人家吗?我可不是空手来的啊,瞧,多大一条草鱼,不枉我拼死拼活蹬着自行车赶过来,就怕鱼不新鲜。”   说话间,徐大奎已经非常不见外的推着自行车进了院子。这自行车的龙头上,还挂着一只红色的塑料桶,里面是条一尺多长的大鱼。   这鱼可真新鲜,不知道木盆能不能养活?到时候让宋老师拎回去,一定倍有面子。徐大奎喜滋滋的把鱼从龙头上取下,抠着鱼嘴拎在手里朝厨房大声嚷嚷。   “来嫂,来嫂,家里的大木盆呢?放点水把这鱼养着,谁都不许碰啊。”   “啥?我指着来嫂手艺好,还准备一鱼两吃来着。鱼头鱼尾加点豆腐炖汤,肉段红烧,爸,咱俩再咪上那么一小口,美的神仙都不换。”   “啧,这鱼进了徐家的门就是姓徐,轮得到你一个外人叽叽歪歪。再说,这鱼我有安排了,别打它主意啊。”   说着,这鱼像是听懂话似的,疯狂甩尾,溅了徐大奎一身的带着鱼腥味的水珠。   “哈哈哈,阿土你算是白打扮了。鱼啊鱼,好样的。”   抹一把脸上的水珠,徐大奎拎着大鱼和来人在院子里你追我赶,闹得不亦乐乎。   “请问,这里是徐大奎同学家吗?”   玛德,被这个老小子搞得忘记正事。玛德,这鱼腥味的造型和手里翻着白眼的大鱼,一定让宋老师终身难忘吧?   “谭队长也在?”   “啊?对!我……我是来送鱼的。”   “宋老师,这谭队长就是我大姐夫。上次不是我故意隐瞒,你不会怪我吧?”   徐大奎已经破罐子破摔,对树立自己的光辉形象感到绝望。   宋渝用手背掩着嘴,忍笑忍的好辛苦。徐大奎今天是明显收拾过的,可这一切给一条鱼毁的一干二净。   一丝不苟头发耷拉下来,乱糟糟跟鸡窝似的。簇新的外套上水渍斑斑,还粘着几片疑似鱼鳞的东西。长裤就更是惨不忍睹,裤脚已经湿到小腿,还不时滴着水。   这副模样的徐大奎多了些烟火气,不再是那个不知人间疾苦的中二少年。   “不会,宋老师感激你还来不及。同样,也谢谢谭队长的帮忙。”   宋渝客客气气的弯腰致谢,在危难时刻能挺身而出的少年自然讨人喜欢,更何况,徐同学很可能是当了空一的替罪羊。如果徐同学为此真的受到牵连,她肯定难辞其咎,抱憾终身。   至于谭队长,果然是意料之中呢。   “哎哟,好俊俏的姑娘。”   徐奶奶挥舞着镰刀从厨房里冲出来,见到宋渝就拉着不放。她老人家一出马,立即化解了大家的尴尬。   镰刀被谭队长不动声色的抢了过去,然后搀着徐奶奶问道,“奶奶,粗活我来就好,割一把大蒜是吧?”   “咦?小谭你怎么来了?嘿,从小你就是狗鼻子,知道今天我家做好吃的,就巴巴赶过来?”徐奶奶一点都没有给谭队长留面子,一上来就揭他老底。   谭队长掂了掂手里的镰刀,似乎研究刀刃的锋利程度,对于徐奶奶不痛不痒的挤兑,他已经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了。   反正老太太偏心偏到胳肢窝,也不是一天两天,习惯就好。   “我可是带来一条鱼来的,还是条大鱼。”所以,这次可不算蹭吃蹭喝啊。   “赶紧割大蒜叶去,来嫂都要等哭了。”转过头,徐奶奶牵着宋渝的手往堂屋里走,“闺女,你爹娘一定是积了八辈子的福,才是生出你这么个俊闺女。”   徐奶奶摩挲着宋渝的手,真是越看越爱越爱越看。   “闺女,多大年纪,哪的人,有对象没有?”   哎呀,把董长征给忘门口了。   宋渝羞赧的挣扎一下,老太太手劲十足,她见挣扎不开也就算了,“奶奶好,我是宋渝,是徐大奎同学的语文老师。我已经结婚了,那位是我丈夫董长征。”   “哎哟,宋老师和董营长真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徐国庆端着两杯糖水,殷勤的用衣袖猛擦桌子,“来来来,宋老师我们坐下说话。哎,我对您是久闻大名,期待已久。能让我们家那块顽石开窍,您一定是天仙下凡。”   “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徐伯父收下。”董长征把苹果篮怼到了徐国庆面前,喜滋滋的觉得这个老小子还算识货。   他媳妇不就是天仙嘛。   “宋老师温柔似水,董营长英姿勃发,真是羡煞旁人啊。”李玉芬端着一盘糖果店心进来,把宋渝他们夸的是天上有人间无。   也对,今天董长征格外精神。为了配合宋渝,他今天穿的是便装,但身上的军人特质还是非常明显的。挺拔、坚毅、可靠这些个优秀品质,在他笔直的腰杆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宋老师你们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啊,这也太客气了。哎呦,这苹果一个个可真水灵。”李玉芬笑着接过篮子,捡起一个苹果夸张的说道。   当然,这苹果绝对当得起“水灵”两个字。   也就一般般吧,比上次宋老师单独给我的,差远了。徐大奎探着脑袋瞟一眼,就缩回脑袋偷着乐。   这是不是代表……宋老师看好他?   “总没有空手上门的道理吧?再说,我也是冲着这大鱼来的,今天我和董长征可算有口福了。”   被李玉芬强按着坐下,捧着塞进手里的糖水,宋渝熟稔的开起来玩笑。这徐家给她印象很好,一家人和和睦睦亲密无间,真是让人羡慕。   “宋老师等下你可一定要多吃点,来嫂一鱼两吃做的非常好。今天她肯定拿出看家本领,让宋老师……和董营长满意而归。”   这停顿可有些意味深长了啊。徐大奎纠结一秒钟,虽然但是,还是把那个男人给加上吧。   “哎?不是说鱼要先养着吗?”   谭队长抓着一把拣干净的大蒜凑到徐大奎面前,一脸的不得劲。   他好歹也是嫡亲的大姐夫是吧,他说要一鱼两吃,小舅子就跟他急眼,说要放水养着。现在到好,小舅子恨不得腆着脸求人家品尝。   这区别对待,真叫人心寒啊。   哎不对,这鱼还是他托关系弄来的,现在想收回还来得及吗?   用肩膀怼了下倒霉姐夫,徐大奎又用手把他调转个反向,“大姐夫,赶紧把这大蒜给来嫂送过去啊。还有,鱼顺便杀一下,鱼鳞刮干净点。”   哎不是,他堂堂一个县公安局的刑侦大队大队长,走在街头也是威风凛凛,怎么在老丈人家已经沦落到摘菜杀鱼的地步?   世风日下啊。   感慨的摇头,谭队长加快脚步朝厨房奔去,再慢一点就该来嫂数落他了。   鱼头豆腐汤,红烧鱼块,芋头烧肉,溜猪肝,鸡蛋炒韭菜,白菜粉丝,还有一碟焦香四溢的下酒神菜花生米,色香味俱全的好菜,摆了满满当当一大桌。   被强按着留下吃饭的宋渝也吃了一惊,这也是她头一遭一顿饭吃这么多菜,真奢侈啊。   由此可见,徐家的能量,由此可见,徐家的重视。   主位是坚决不能做的,盛情难却,宋渝只好坐到了东边的长凳上。刚落座,徐大奎已经殷勤的给她打了一大碗鱼汤,恭敬的捧到她的面前。   “那我就借花献佛,把这第一晚鱼汤孝敬徐奶奶,祝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宋渝接过大碗奉到徐奶奶桌前,然后眨眨眼示意徐大奎继续。   别以为她没有看见,其他人看见徐同学盛汤时掉落的眼珠子。这傻孩子,先孝敬长辈才是正理啊。   果不其然,徐家的几位诚惶诚恐的接过鱼汤,都感动的红着眼眶,然后当宝似的端到跟前,拿调羹一小勺一小勺慢慢品。   孙子/儿子/小舅子盛的鱼汤,特特特别的好喝,让人回味无穷,飘飘欲仙,喝多了还上头。   酒过三巡,大家更热络起来。   谭智斌已经和董长征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这个讲述稀奇古怪的案件,那个说起部队训练的趣事。   酒逢知己千杯少,说得就是他们这样吧?呸呸呸,俩酒鬼而已!徐大奎悻悻的端起糖水,当成白酒般仰头一饮而尽。   他已经成年,凭什么还不能喝酒?   “宋老师,今天的菜合胃口吗?我们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忌口,就随便安排了点,你可不许介意。”   李玉芬跟宋渝坐在一边,近距离接触宋老师,就越发喜爱。模样好,性子好,才华好,说话娇滴滴软绵绵的,恨不得让她搂在怀里疼。   怎么她生的三闺女都性格刚强,一点都不软萌呢?   把筷子摆放整齐,宋渝才挽着李玉芬的胳膊,笑容款款的说道,“今天的菜实在是太丰盛,来嫂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看我都吃撑了。”   “以前我一直在想,什么样的家庭能教育出徐同学这样优秀的孩子呢?今天来拜访我才恍然大悟,和睦幸福美满的家庭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   宋渝是真觉得徐同学优秀,礼乐射御书数,能通其一就属不易,更何况徐同学能够扶危济困,品质才是一个人最优秀的闪光点。   哎呦喂,宋老师这一顿夸,可把徐家几个给开心坏了。左邻右舍亲朋好友明里不说,其实暗地里都在叨叨:这徐大奎给父母宠坏了,现在吊儿郎当不学好,以后准没好下场。   第一次有人这么诚心诚意的赞美徐大奎,而且给了他如此高的评价,怎能不让他们感激涕零。   是的,哪怕宋渝表情真挚言语诚恳,他们也只是当客套话,并不敢深信。   徐大奎哪管是不是客套他已经骨头轻的飘到半空了。宋老师又表扬他了,还当着全家人的面,这世上还能有比这更激动人心的吗?   事实证明,还真……没有。   “确实,徐同学品行端正,乐于助人,是难得的好少年。哎~徐同学也是我少见的好苗子,好好训练就是一员虎将。来,我敬大家一杯,感谢徐同学的拔刀相助。”   说着,董长征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要不是徐同学恰好路过,我媳妇就要给坏人给缠上了。她身子娇弱,还怀着宝宝,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啊呸呸呸,如果媳妇磕破点皮,我不得心疼死?”   哦哟,董营长亲自表扬,看来这小夫妻俩说的可能不是客套话?   他们的孩子就是这么优秀!   “嗐,孩子随我。”   徐国庆摇头晃脑的咪了一口小酒,然后夹起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美!不过更美的还是听着表扬儿子的话就酒,越喝越有。   谭队长傻乎乎的跟着董长征也干了一杯,然后直愣愣的盯着小舅子不放。横看竖看跟平时也没啥区别,哦,还是有的,更臭屁了。   这小子真这么优秀,所以是他缺一双慧眼?   “呜呜呜”,李玉芬突然抓着宋渝的手,伏在她肩头呜咽起来,“宋老师,谢谢你,真的,我这辈子就生下阿土那天有这么快活。我的儿子,被人表扬了,说明天底下还是有识货的人。”   “哈哈哈,我太高兴了。”李玉芬哭着哭着突然笑了,然后站起来一把夺过徐国庆的酒杯,猛的灌了自己一口。   李玉芬到是是笑了,徐国庆却瘪瘪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还不忘捶着儿子的宽肩膀。   “儿啊,老子今天真高兴。宋老师是好人,大大的好人,有眼光的大大好人。老子的种,怎么可能没有出息?都是那些个凡夫俗子不懂得欣赏。”   “唔唔唔,就凭宋老师这句话,老子还能再活五十年,不,一百年!”   伸手揽着又哭又闹的父亲,徐大奎第一次发现,父母对于他有无限的期望。只是这份期望被父母深深的压在心底,轻易不肯泄露。   第一次,他有了强烈的变强欲望,他要站到最高处,让所有人仰望,让父母挺直脊梁,让……宋老师刮目相看。   徐国庆突然灵光一闪,打着酒嗝从儿子肩膀上露出半个脸,吞吞吐吐说道。   “宋老师,董营长,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第33章 媳妇,你都没有说喜欢我……   “那, 能不能麻烦你们代为管教一下大奎?不不不,不算是管教,就是……就是训练训练, 让他尝尝生活的艰辛。”   徐国庆躲在儿子背后, 脸颊通红,不知道是醉的还是羞的。   “说实话,我们也知道对孩子有些娇惯,可这是我们辛辛苦苦求来的宝贝,如何管的严?宋老师你有原则,董营长你有本事, 肯定能严格要求,我相信你们。”   “岳父,你这个主意妙,我看行。”谭智斌猛的拍了拍董长征的背。   “兄弟, 我是看着小舅子出生长大,他自然是个好孩子,就是缺少管教。如果有个人能好好引导教育, 他必然一飞冲天。还有钱团长那,我和老二都去打个招呼,放心, 不会让董营长你难做。”   “对对对,宋老师,我腆着老脸叫你一声宋妹妹。宋妹妹, 就当我这个做姐姐的求你了, 大奎就是我的命。我不求他成才,只求他平安喜乐,可这孩子从小就耳根子软, 我就怕他……被别人带偏,管不住自己。”   握着宋渝的手,李玉芬抹着眼眶说着肺腑之言。别看她在外面一副女强人的模样,其实夜里想起儿子的将来,天天见的掉眼泪。   宋渝轻轻摸上小腹,这里孕育着一个新生命。这个宝宝尚未成型,就已经让她牵肠挂肚,忧患丛生。   养儿九十九,长忧一百岁。   想起宝宝,宋渝的心格外柔软,她也特别能理解徐妈妈的心情。况且徐家人已经把姿态放的这么低,再不答应就是不识抬举。   和夫君对视一眼,得到他肯定的眼神,宋渝才咬着下唇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不过我们还是要丑话说在前头,这期间你们不能强加干涉,不然半途而废就没意思了。”   “一年,我们以一年为期,如何?”   “我看行。”徐奶奶心满意足的吃着孙子挑的鱼肉,第一个附和李玉芬的意见。   重量级人物都表态了,大家自然毫无疑义。接下来就是推杯换盏,酒足饭饱,大家都非常尽兴。   徐大奎没有想到,一顿饭的工夫,爸妈就把他卖给了宋老师。咳咳,那岂不是可以和宋仙女日日相对?害羞。   还没等他欢呼雀跃,就发现大人已经决定让他天天跑步来回。七八里地当然只是毛毛雨,可能不能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他才是当事人,好不好?   小孩子就没有人权吗?   宋老师朝他招手了,关于人权的思考立即告一段落,徐大奎屁颠屁颠的滚到她面前,屈膝弯腰。   头发上落下一只玉手,徐大奎主动低下高傲的头,任撸。   任撸,撸秃噜毛都可以。   任撸,无论何时何地。   分别总是让人伤感,李玉芬拉着宋老师的手久久不肯放,上演了一出精彩纷呈的十八相送。   从堂屋送到院子,又从院子送到大门口,最后从大门口一直送到大街上,再送……再送就到部队啦。   宋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抽出手,主人家太热情也让人吃不消。   身边的夫君带着薄薄的酒味,熏人欲醉。宋渝大大方方的挽上他的胳膊,与他并肩走在秋日的黄昏。   这个男人吃了一天的干醋,得好好哄一哄。   “董长征,你怎么拉长着脸,是怪我自作主张?好啦好啦,我保证,下次不会啦。”   “不是。小渝你记住,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生你的气,这句话永远有效。”接受街上行人的注目礼,让微醺的董长征手足无措。但凭借本能,他迅速做出发自内心的回答。   他觉得,此时此刻虽然脑子混混沌沌,但心口的爱却“咕嘟咕嘟”往外冒,他拦都拦不住。   这就是酒精的魅力?   “媳妇,你今天都没有给我夹菜。”   “小渝,吃饭你都没有坐我一边。”   “媳妇,你都没有敬我一杯酒。”   “小渝,你……都没有说过喜欢我。”   完了,秃噜嘴了。   董长征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然后满怀期待的盯着宋渝,希望得到让自己满意的答案。毕竟,这是他第一次逼问媳妇,再说,这几天他俩躺一个被窝,过得异常和谐,这也给了他莫大的信心。   可惜,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想象中含情脉脉四目相对的情景并没有出现,因为事情的主人公宋渝眼神都没给一个,而且呆愣愣的看着前方。   那里有什么稀奇,值得媳妇如此关注?难道有他好看,还是有他帅气,或者比他能干?   打翻醋缸一样,酸味在董长征心里翻江倒海,掀起滔天巨浪,这一浪赛过一浪的醋意,使得他恨不能活撕了对面那个女人。   宋渝眼下没有时间理会董长征,对面那个女人占据了她全部注意力。至于便宜夫君,晚点到家再哄,应该没问题吧?   就这样愉快的把夫君丢在一边,宋渝不着痕迹的观察着那个女人。   这个女人不简单呐。   这是通往部队的内部道路,平时来往的不是军人就是军人家属,外来人员特别少。   见四周僻静,这个女人突然凭空取出一个铝质饭盒,然后弯腰低头,小声哄着坐在包袱上的孩子。   即使隔了五六十米的距离,宋渝依旧能够看见饭盒里的食物冒着腾腾的热气。   空间,又见空间。   难得这个世界空间是烂大街的货色?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主人你多虑了,芥子空间就是在修仙界都是稀罕物,值得各方大能大打出手。烂大街?怎么可能。”空二双手抱臂出现在半空中,对着前面的女人不屑一顾。   今儿个空二穿了一套蓝色短打,黑色护腕,长发高高束起,如果腰间再别一把宝剑,活脱脱就是一个浪迹天涯恣意飞扬的少年剑客。   单手托腮,空二用食指点着自己下巴,跟空一如出一辙的脸上满满是不解。   “这个女人身上的气息好奇怪,就好像……就好像神魂不稳。还有,她的空间……嗤,她的空间不过是一粒小碎片,米粒之光岂能同日月争辉。”   “另外,没有付出就想收获,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主人的空间是老主人经历千难万险,机缘巧合之下掠取一条极品灵脉,才能保证空间运转自如。”   说着,空二手中倏的出现一只水蜜桃,他随意在衣角擦拭几下,就“啊呜啊呜”狼吞虎咽,“主人,我奉一哥的命令来保护你,外面的世界好生奇怪,待我先去闯荡一下,回见~”   还没等宋渝回应,空二这个家伙就化作一阵青烟,自说自话溜了个没影。   所以,这就是传说中的保护?   嘁,这就是假公济私,公费旅游。   等等,神魂不稳?莫非又是……宋渝皱了皱鼻子,觉得事情越来越古怪,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任何事她接着就是。   把事情理出些头绪,宋渝才回过神来,小意安抚醋缸夫君:“董长征,前面那个会不会就是杜营长妻子?你看她一个女人,提着三五个大包,还要照顾孩子,真是不容易。我们既然遇到,就过去帮帮忙吧?”   董长征定睛一看,也是,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和行礼,从火车站赶到这里,确实不容易。最近除了新来的营长,也没听说谁家要来探亲,既然是军属,那就随手帮一把吧。   见到宋渝夫妻俩,唐玉敏把孩子搂在怀里,警惕的看着他们,“你们,有什么事吗?”   灰头土脸的看不出年纪,一律都叫大嫂,准没错。   “大嫂,你是到部队去吗?”   大嫂?真不会说话,她有这么显老?   “大兄弟,你们也是去部队?”   大兄弟是什么鬼?这位大嫂真不会说话。算了算了,好男不跟女斗。   “那我们顺路。大嫂,你这大包小包的,要帮忙吗?”   谁知道这大兄弟好人坏人,这山沟沟里渺无人烟,后果不堪设想。   “帮忙?这怎么好意思,大兄弟?”   一口一个大兄弟,大嫂你有完没完?   “大嫂你把我当坏人了吧?我也军人,今天是走亲戚才穿的便装。”   咦?这不就是部队那位铁面无私的董团长吗?嗐,真是眼拙了。   “原来大兄弟也是这个部队的?哎好好好,你就帮我拎一下行礼吧。”   宋渝在一边看着董长征和对方你来我往,已经笑出了腹肌。这两个人,一个喊大嫂一个喊大兄弟,都够损的。   哟,孩子还挺可爱。两三岁的年纪,小脸肥嘟嘟红扑扑,脸蛋上还留在睡觉压出的痕迹。小家伙大眼睛骨碌碌的转着,好奇的观察着宋渝夫妻俩。   见宋渝盯着他看,小家伙先是咧嘴一笑,然后羞赧的躲进大嫂的怀里,双手搂住大嫂脖子,露出大眼睛偷偷张望。   “大嫂,你孩子虎头虎脑真可爱。”   宋渝真心实意的发出赞美。   果然孩子是友情最好的催化剂,言语的工夫,唐玉敏戒心松懈许多。她抱着儿子和宋渝并肩,说说笑笑朝部队走去。   这位,就是传说中董团长的真爱前妻吧?确实是怪漂亮的,难怪董团长这样的男人至死不忘。就是听说有些水性杨花,不肯和董团长好好过日子,作天作地最后没落得个好下场。   哎,同时天涯沦落人,以后她找机会点醒点醒,就当……日行一善吧。   当作没有看见大嫂那若有所思的眼光,宋渝抓住机会,捏了捏孩子肉感十足的脸蛋,Q弹滑腻,手感不错。   “宋渝。”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表情,同一棵大树,这对未婚夫妻果然默契。   “有事?”   宋渝不耐烦的停止了脚步,这才安顿几天,就又死灰复燃?   记得某个姓陆的渣男,现在应该躺在病床上痛不欲生吧?怎么身为未婚妻的宋琴,居然会出现在部队门口。   看样子,还是专门来堵她的。   有完没完,有完没完!   这次,真把宋渝的真火给激出来了。说实话,以前她一直抱着看戏的心态,无欲无求自然不会受伤。可现在,她已经决定跟夫君好好过日子,这些个所谓的家人还要跳出来闹事,就休怪她无情。   她的事早已闹的满城风雨众人皆知,那她也没必要回避。   “说吧,你又想怎样?”   “我……姐,我要结婚了。”   几日不见,原来鲜妍如花骨朵的宋琴像被被狂风所虐,憔悴到没眼看。皱巴巴的衣服好像还是前几天那件,本来油光水亮的两条大辫子蔫嗒嗒的,脸色蜡黄脸颊凹陷,好似眼神呆滞的迟暮老妪,已经找不出一丝青春年少的气息。   “恭喜。”   不痛不痒毫无诚意的祝福,这是宋渝唯一能说的。宋琴也算是得偿所愿,至于婚后的日子,熬呗。   “就……就这样?姐,你以前不是最疼我吗?”宋琴背靠着树干,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嗯,这不疼出个白眼狼嘛。所以,我决定收回疼爱。”宋渝潇潇洒洒一摊手,宋琴这些人过得不好,她居然有点小开心。   “姐,我知道你怪我。”   “对,我不应该怪你吗?”   “……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不好。”   “……姐,结婚的日子定在下个月一号,你一定要参加。”   “我已经刚才祝福过了,现场就不去了。”省的大家尴尬,是不是?   “姐,你代表大伯一房。”   “宋琴你居然有脸提我爸,是想气死他一回吗?”有求就叫姐,无事就喊名字,嘁。   “是爷奶特意让我来请你回去的。”   “难不成他们还觉得在我面前有什么面子?   “姐,你一定要搞得大家都不开心吗?”   “嗯,我没有不开心啊。如果这样就让你让你们不开心了,那我还挺开心。”   “所以你还记恨我,记恨庆恩哥,现在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是你搞出来的吧?”   “外面有什么流言蜚语?”   宋渝来了兴致,看宋琴的表情,这流言蜚语肯定是对自己有利。她现在是真好奇,到底是哪个好心人出手?   “宋渝,你装模作样怪恶心的。”   “宋琴,你来我面前口吐芬芳是什么意思?作恶的人跑到受害者面前耀武扬威,是谁给你的勇气?”   “难道外面那些我勾搭男人未婚先孕的混账话,真不是你传的?”   “就算是我传的,那又怎么样?这些,难道不是事实吗?”   “那我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人啊?”   宋琴崩溃般扯着自己头发,短短几天,流言已经把她打击的体无完肤。左邻右舍指指点点,明里暗里挤兑的她连门都不敢出。   “哦,是个人就要敢作敢当。”所以,这就叫自作自受。   “姐,算我求你,下月一号你出席好不好?”   “不好。愿意随份礼,就是我对你们最后的善意,至于其他的,你们好自为之吧。”宋渝是油泼不进,丝毫不为宋琴的哀求心软。   堂妹这样放下身段苦苦哀求,必定所求甚大。想来,是要在亲朋好友面前上演一出姐友妹恭,来化解这场声誉危机。   可是,凭什么他们这样计划,她宋渝就要照着执行?这不是把她的脸把她亲爸的脸往死里踩吗?   她又不是肉包子,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她没有在后头煽风点火就是客气,他们却把她的客气当福气,傻。   “你也别拿长辈来压我,到底怎么回事你我心里有数。你们不要逼着我把你们那点破事,宣扬的人尽皆知。还有这里是部队门口,闲人勿扰。”   “董长征,还不快点,大男人磨磨唧唧的。”   “是,听从首长指示。”三个大包小山似的,可落在董长征手里跟纸糊的一样。可哪怕就是纸糊的,拎久了胳膊也疼。   “咦,董营长你大包小包怎么回事?”   “哎,玉敏,你怎么来了?” 第34章 莫非,山那头有什么好东西……   “不是, 唐玉敏同志,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从老家坐火车过来的?”   杜岩作训服已经湿透,见到自己的妻儿他只有害怕, 媳妇胆子怎么这么大?   “杜岩, 我……就是想快点见到你,想给你一个惊喜。见到我和牛牛,你不高兴吗?”唐玉敏搂着怀里的儿子,望着熟悉又陌生的丈夫,泫然欲泣。   “惊喜?不,我只有惊吓。”   杜岩拽下军帽, 气的原地转圈,“唐玉敏啊唐玉敏,让我怎么说你才好。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坐几十个小时的火车,胆大包天了是不是?”   “彭”, 董长征随手把包袱扔到地上,果然是杜岩媳妇,那这沉甸甸的行李, 就用不着他帮忙了吧。   “唉,我说杜营长,你媳妇不远千里来投奔你, 还没进门就得了一顿数落,大嫂心里会好受吗?”   按理这事轮不到他插嘴,可换作是小渝千里探亲, 他肯定喜得傻子似的, 一个字都不舍得说。   再看看部队里那大批大批的光棍汉,杜岩他就知足吧。   “咳咳”,被董长征这么一说, 杜岩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于强硬,他讪讪的给了董长征一个感谢的眼神,然后闷头拎起包袱朝妻子颔首,“玉敏,走,我们回家。”   没有收到任何道歉,唐玉敏没有介意,小媳妇似的跟在杜岩身后。在她心里,丈夫没有继续埋怨,她就已经感恩戴德。   望着杜营长夫妻俩的身影,董长征已经呆若木鸡,这就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所以,这就完事了?所以,他才是多事的哪个?所以,小丑尽然是他自己?   mmp,以后人家夫妻俩的事,他再插嘴就是小狗。   “没想到,董营长居然古道热肠?”   宋渝歪着脑袋挽上夫君的胳膊,话里的含义让人分不清真假。   “媳妇,我就是以己及人,这才当了次傻子。唉,我一直以为自己够傻,没想到,这一脸聪明相的杜营长才是真正的榆木疙瘩。”   董长征揉了把脸,感觉杜营长不太会哄媳妇的样子。不过这也不关他事,他的任务就是把小渝给琢磨透。   “董长征,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油嘴滑舌就是你好不好。”   “油嘴滑舌?媳妇你还是不了解我,我可是全团最老实的一个,真的。”   “那你们团的人得狡猾成啥样?”   “狡猾?我们这叫聪明机智,英勇无畏。”   “敌人一定是被你们说死的。”   “要是不费一兵一卒,只要动动嘴就能杀敌制胜,该多好。”那样,他就不用面对战友牺牲时血淋淋的画面。   “愿天下太平。”宋渝把脑袋依靠在夫君的肩膀,希望他此刻心情能好一点。   “借媳妇吉言。”蹭了蹭宋渝的额头,董长征一时间的感伤便烟消云散。把握当下,才是他该做的。   午饭实在是太过丰盛,宋渝回到家还是觉得撑的慌,她盘腿坐在床上,继续她的做鞋子大计。   董长征喝了点小酒,坐在床沿打起了呼噜。他酒量不错,可很少痛饮,一是部队有纪律,二是酒老贵了,能省则省。今天机会难得,加上和谭智斌聊的挺欢,才多喝了几杯。   更让他熏熏欲醉的,还是身边的这个女人。她眉眼含笑,正兴致勃勃的做着鞋子。小鞋子已经成型,巴掌大的鞋面上,绣着憨态可掬的大老虎,看的他心止不住的发软。   好饭不怕晚,他董长征终于等到了心爱的女人。   “董营长,在家吗?”,院子门拍响,是杜营长的声音。这家伙太不知趣了吧,明明知道就他和媳妇两个人在家,敲什么门?   “来了。”不情不愿的起身,董长征伸着懒腰慢吞吞的朝院子大门走去。斜靠在院墙上等了半天,见杜岩执着的不肯离开,他才无奈的打开了门。   “董营长你在家啊,没吵到你吧?”杜岩这才发觉自己这个时间敲门有些不合时宜,但事情已经发生,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把玻璃瓶递给董长征,杜岩笑得傻气,“董长征,这是我媳妇从老家带来的酸莓酱,酸酸甜甜最是开胃。听说董嫂子怀孕,特地让我给你送来。要是嫂子吃的好,再问我要。”   听到是让孕妇开胃的酸莓酱,董长征便不客气的收下,“杜岩啊,找着这么个媳妇,你可真是好福气。多少家属不愿意来山沟沟里头随军,你就知足吧你。”   说着,董长征还狠狠的捶了杜岩一拳。   “嗯”,摸着被捶的发疼的肩膀,杜岩重重的点了点头。媳妇千里奔波,他当然感动,但感动过后却是后怕。媳妇一个女人,加上孩子行李,没法想象一路上是怎么过来的。   这真要有点闪失……杜岩完全不敢想象后果。   “董长征,过几天我准备去后山转转。媳妇儿子初来乍到,我想带他们四处逛逛。听大家说后山风景秀美,适合秋游,要不一起?”   董长征拧着脸狠狠打了自己后脑勺一巴掌。自诩不笨的他终于认清现实,果然他才是全团最傻的那一个。小渝随军这么久,他都没动过带她出去逛逛的念头。   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钻,董长征连忙应承下来。   知错就改还是好同志嘛。   城中公园、百货商店、电影院、国营饭店,这些都应该提上日程,他董长征绝不可能给人比下去。   约定的那天天公作美,真的是秋高气爽万里无云。两家人在家属区门口碰头,就说说笑笑朝着后山走去。   后山原名簸箕山,部队里的人嫌这名字不好听,就一直后山后山的叫,如今后山这名字便约定俗成的流传开来。   后山山势平缓,溪流纵横,山间树林茂密,层林尽染,确实是郊游的好去处。   宋渝挽着董长征的胳膊,刚行走到山脚下,便觉得呼吸间都是大自然的味道,仿若重回到跟随爹娘上山打猎的孩提时代。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至今回想起来,都觉得那时候美好的就想一场梦,以至于醒来后就是凄风苦雨。   “咦,小渝你们也要进山吗?”   邵清背着小竹篓,穿着粗布衣服,袖口裤口扎紧,手里还非常专业的撑着一根光滑的竹杖,正笑盈盈的看着宋渝一行人。   “呀,杜营长媳妇你脸色怎么回事,惨白惨白的。”作为一名专业医生,看人脸色已经成为邵清的本能,当然直言不讳就是性格使然了。   宋渝也忍不住好奇的转头,见刚才还有说有笑脸色红润的唐玉敏,此刻确实一副惨白的活见鬼表情。   啧,真有意思不是?   “玉敏,你身体不舒服吗?早说的话我们可以改时间出来,你身体要紧。”杜岩紧张的伸了伸手,想扶着妻子又碍于面子。   为了今天的出行,他们特意把儿子牛牛托付给陈嫂子,就想玩个痛快。哪曾想妻子不过是勉为其难,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死活要选今天?   “大嫂”就是扫兴,明明身体不舒服还要逞强。董长征可记仇了,他还记得当时那一声声戳心窝子的大兄弟。   “要不你们先回去休息,我们和邵医生一起上山。”宋渝夺下邵清手里的竹杖,好奇的掂了掂。有些事情只要略加试探,便知一二。   宋渝话音未落,唐玉敏便急吼吼的抓着她的手腕说道,“不行!”   许是感觉到口气太冲,唐玉敏艰难的咧开嘴角,放软声音描补,“不行,我们早就约好,怎么能半途而废?我只是刚到部队没有休息好,再说我身体好着呢。”   “玉敏,后山就在这里,我们随时可以来玩,没必要非得今天?”   杜岩好说歹说,也拿犟脾气的媳妇没辙。他记忆中的媳妇可不是这样的,他当初看中的就是她性子温软脾气好,哪知道,一到部队就现原形了?   “来都来了,我又没有那么娇气。看邵医生的装扮,这是要进山采药?您不是西医吗?”   唐玉敏看着宋渝和董长征始终手牵着手,有些眼馋。可她了解自己男人,再没有比他更像老干部的年轻人,规矩是刻到他血液里的。当着众人皆知的面牵手?那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至于这个看着爽朗热情的邵医生,她再观察观察吧。   “额”,邵清被问题难倒,她挠着侧脸东张西望,有些难以启齿。   “我们清清可是全才,中西医结合的全才。”宋渝把竹杖还给邵清,顺便替她解围。说实话,她到现在都不太理解西医,反正觉得大夫上山采药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那既然决定上山,那就不要在山脚下磨叽,这是浪费时间。”说罢,董长征把牵手改成十指相扣,拉着宋渝往山上而去。   山上的路是硬被人踩出来的,况且前面有替她分花拂柳开路的夫君,还时不时给她一把助力,宋渝走得并不费力。   她甚至有闲情逸致折一根枝条,在后面戳夫君玩。前方的男人躲闪腾挪扭腰屈身,却始终舍不得送开两人紧握的手。   宋渝捏着枝条笑得枝花乱颤,欺负老实人着实有趣。当然最关键的,一是老实人心甘情愿,二是老实人气的不行又拿她没辙的表情,让人心情飞扬。   “嗝”,邵清拍着胸脯大打饱嗝,一大早的就被狗粮喂到吐。当着未婚姑娘的面,这么打情骂俏真的合适?   啧,没想到暴脾气的董长征在小渝乖的跟小猫咪似的,开眼界了啊。   “咳咳”,杜岩一路上已经咳嗽好几次,眉头也越锁越紧。这董营长平时看着挺严肃挺靠谱的,怎么在媳妇面前跟条虫似的,要点脸吧。   小路边就是淙淙的溪流,枝头小鸟叽叽喳喳叫的正欢,山风徐来直让人心旷神怡。半个小时后,宋渝一行就走到了第一个岔路口,分歧来了。   宋渝坐在溪边的大石上,接过董长征浸湿的毛巾,擦拭脸颊。连续服用灵泉水后,她的身体明显改善,要按照以前的体力,这点路她早应该累趴下了。   清凉的溪水激的宋渝一个哆嗦,汗意顿消。她也觉得自己这一路行来有些过分,便示意夫君低头。   董长征不明所以,犹豫再三还是乖乖低头。媳妇如今以捉弄他为乐,他自然心甘情愿,但就怕让他在外人面前出大丑,比如把他推进溪流之类。   唉,媳妇爬到他头顶作威作福,他一个大男人还能怎么办?   继续宠呗。   折下他发誓永不低下的腰,董长征以献祭的决心闭上眼睛。出丑就出丑,能博小渝一笑,就是值得。   脸上冰凉凉的还四处游移,意料之中的捉弄并没有出现,这是……亲亲媳妇在给他擦汗?   周围山林里寂静无声,耳朵边响着的是董长征一声高过一声的心跳,“砰、砰、砰”,心脏不要命的疯狂跳动,连带着胸腔剧烈起伏。   董长征嘴角越咧越开,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向四周漫延,汹涌的把所以人淹没。   宋渝甚至有些担心,董长征的嘴角会不会撕裂。因为他实在是笑得太过恣意,咧到耳根就是着实写照。   其实她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笑容有多灿烂,简直闪瞎人眼。   这一刻如此纯粹美好,以至于严肃古板如杜岩也受到感染。他鼓起勇气偷偷捏了一把自己媳妇的小手,便触电般面红耳赤的蹿到三丈开外,然后一个人“嘿嘿嘿”傻笑不停。   邵清突然觉得今天出门应该看下黄历,自己是不宜出行啊喂。溪边是小渝夫妻俩秀恩爱,身后是杜岩夫妻俩发傻,她?活脱脱一个大灯泡。   单身狗的悲哀,莫过于此啊。   “咳咳咳”,邵清面无表情的打断他们,两对夫妻哀怨的眼神,表明她比皇母娘娘还要不近人情。   举着竹杖指了指一个方向,邵清心如死水,“那边地势平缓风景秀丽,还有一个小湖可以钓鱼,我们去那边吧。”   语气是肯定的,她的心灵已经受到了不可修复的伤害,大家听她安排怎么了?况且他们中间一个是孕妇一个身体娇贵,那里是最适宜的游玩地点。   当然,小湖边有不少板栗树,现在正是丰收季。采不成药材采一篓板栗,也是极好的。   料定大家不会有其他意见,邵清说完就一马当先超过了宋渝他们。   “等等。”   又是这个麻烦精,邵清不耐烦的停下脚步,她又不是宋仙女,值得她礼让三分。   “杜大嫂,你又怎么了?”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问问,哪边是什么地方啊?”唐玉敏盯着丈夫责备的眼光,固执的指着相反的方向。   董长征觉得男人婆已经离爆炸不远,为了和平,他好脾气的回答,“大嫂,那边是进深山的道,崎岖陡峭,我们郊游不太合适。还是邵医生提议的小湖,适合我们游玩。”   说着,董长征小心翼翼的拉起宋渝,殷勤的帮她拍……咳咳,整理衣服。自觉已经仁至义尽,他牵着羞答答的媳妇,甜甜蜜蜜的朝湖边走去。   唐玉敏从来没有这样固执过,她犟在原地,眼睛眺望着进山的方向,以沉默来表明决心。   她咬着下唇,用眼神恳求丈夫的支持。她那么爱他,怎么可能害他,那个方向有她非去不可的理由。   事情就这样僵持着,杜岩已经苦口婆心劝了十多分钟,觉得自己口水告罄词汇告罄耐心告罄,与之相反火气则蹭蹭蹭的往上窜。   他第一次发觉教导员真不是人干的活,他连看着软绵绵的媳妇都劝不回头,刚才的恩爱更像是过眼云烟,提醒他就是个跳梁小丑。   烦躁的解开风纪扣,杜岩转着圈直喘粗气,“玉敏,唐玉敏,你闹够了没?现在大家都等你一个人,你还要怎样?大家出来是为了散心,不是找气。”   见媳妇脸上依然是无动于衷,杜岩突然觉得很累。媳妇主动到部队随军,他比任何人都要快活。可……媳妇变得有些神神叨叨,现在更是固执到不可理喻,他有些灰心。   所以媳妇嘴里的那些爱情,都是哄他玩的?   “唐玉敏,既然你如此坚持,那我们分道扬镳吧。”   不行!山路崎岖,又不知道确切位置,凭她一个人的能力,是不可能达成目的的。唐玉敏急得要掉眼泪,丈夫的怒火她当然看到,可……有些事不好解释。   她只能死死攥着杜岩的衣角,期望丈夫回心转意。   至于理由,到了合适的时间,她一定会跟丈夫坦白交代,但,肯定不是现在。   “空二,莫非哪个方向有什么好东西?”   唐玉敏表现的太急切了,引起了宋渝一丢丢好奇。   “到,请首长指示。”   晴天霹雳!这不是便宜夫君的口头禅吗?空二这个混蛋,偷听是吧!她一定要把空二重新封印,永远不能解封的那种。   空二感受到了主人内心的愤怒,他皱紧眉头完全摸不着头脑。明明那个黑脸的凡夫俗子就是这么说的,然后主人就“嗨嗨嗨”笑得可开心了,怎么轮到他来说,主人就气成这样?   女人,可真麻烦。 第35章 人参.空二.精   “这句话永远不允许再说, 明白?”宋渝给空二下了死命令。   “哎,好吧。空二头顶的呆毛也跟主人一样,垂头丧气, “这个世界能有啥好东西?哦, 这个算吗?”   空二朝着那个方向掏吧掏吧,结果掏出来一根大人参。七两为参八两为宝,这人参萝卜大,少说也有百年。   难怪唐玉敏今天的表现如此奇怪,这下宋渝可以理解了。但是,她新来乍到, 怎么就知道那个方向有宝?这事,连在部队待了十来年的董长征都无从知晓,真是奇哉怪也。   “空二,空间有这样的人参吗?”   看唐玉敏的架势, 哪怕得罪所有人,也要势在必得。如果发现被人捷足先登,不得气的当场去世?   “这样的人参啊, 空间里真没有。”   空二捏着这新鲜出土的宝贝,翻来覆去的把玩,甚至还想抛到半空中。   这可把宋渝吓出一身冷汗, 这么珍贵的宝贝,怎能如此随意?要是折断了头发丝点根须,价值就大打折扣。   “主人, 你太看不起咱空间了。我们空间里的人参, 至少千年起步,这百年的自然稀罕。”   这大气喘的……让宋渝恨的牙痒痒,也对空二的顽劣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今天正好是邵清上山采药, 莫不是原本挖到宝贝的人是——邵清,那现在她岂不是坏了清清的机遇?   “空二,把人参还回去吧。”   “……为啥?那里还有几棵年数稍短的,我又没有一网打尽。我挖到的,就是我的。”说着,空二这家伙不服气的嘟起嘴,把人参往衣襟一塞,完事。   算了,清清是她好朋友,她从别的地方弥补一下吧。可这唐玉敏,宋渝头疼,好好的一场郊游,被她毁个一干二净。   “杜嫂子,你一直坚持要去那个方向,是那边有什么吸引你吗?再说,我们兴致勃勃是出来郊游的,你适可而止吧。任何东西都讲究缘分,缘分你总明白吧?”   缘分?   这个词如醍醐灌顶,让唐玉敏一下子魔怔中清醒过来。她已经获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缘分,何必再去苦苦追寻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呢?   真是魔怔了,她怎么变得这样急功近利?   唐玉敏感激的朝宋渝笑了笑,然后赶紧对着大家弯腰致歉,“我真是一时入了魔,脑子怎么都转不过弯来。幸好宋渝及时点醒,我才没有一根筋走到底。刚才对不起大家,请大家原谅。”   哎,大嫂这样子还差不多嘛。董长征得意洋洋的环上媳妇的肩膀,大手一挥,朝着既定的目标出发。   如果和邵清推荐的一模一样。   行进了大约一个小时,他们就来到一处开阔的缓坡。首先印入眼帘的就是一汪波光粼粼的小湖,湖水碧绿清澈,湖面波澜不惊,湖边绿树成荫,真正是美不胜收。   见到如此美景,宋渝也忍不住欣喜若狂,“董长征,清清,你们说的没错,这里太漂亮啦。”   她快活的转了一个圆圈,然后拉着邵清的手,晃悠着往湖边奔去。   “董长征,要是在湖边建一做木屋,一定是极好的。”其实宋渝本想说建一座别苑来着,可是联系实际,她只能缩减到木屋。   “咳咳,不行,整座山都是属于国家的。”   “这样啊,那只好我们多了玩几次了。”   有钱都办不到,宋渝是真的有些遗憾。如此美景,不能天长地久就只盼一时拥有了。   宋渝也许只是兴致所致一时兴起,而董长征却是听到耳中记入心头。总有一天,他定然会实现媳妇所有的愿望。   “同志们,等下咱烤鱼烤野鸡烤蘑菇,咱一定要吃个腰滚肚圆哈。小渝,我跟你说,你们董营长后山这一片不要太熟,兔子窝他估计比兔子自己还清楚。”   “噢?董营长就没有要解释的?”   “嗐,不就是年纪轻饿得快,就经常来后山打牙祭嘛。至于这兔子窝?我……我是为生态平衡做贡献,对,就是这样。”董长征讪笑着凑近媳妇,然后搂着她的肩膀把她带离邵清。   “小渝你是不知道,这野兔子一窝接一窝的生,草根都给它们啃个精光,我这是为草除害。”   “噢,小渝。”董长征灵机一动,迅速转换话题,“媳妇~我认识山里的一只野鸡,它屁股上有几根毛特别漂亮。等下我去给媳妇你逮来,然后拔了那几根毛给咱孩子做毽子,怎么样?”   “嗯嗯嗯,那鸡毛是不是黑中带金,特别特别神气的那种?”宋渝望着夫君——的方向,笑得前仰后伏。   空二躲在夫君身后,轻轻挥舞着那传说中的野鸡毛,以宋渝的角度看过去,鸡毛像长在董长征脑袋上。   好家伙,那野鸡毛根部还沾着鲜血,怕是生拔的吧?   董长征要是知道他认识的野鸡这么惨,不定伤心成啥样。   “哈哈哈”,所以……空二这是在哄她?   “嘿,嘿嘿嘿”,他董长征就是个天才,这不把媳妇逗的合不拢嘴。野鸡兄弟,今天只能委屈你了。   这样想着,董长征撸起袖子,冲着山林扑去。野鸡、野兔、大鱼,我董长征又回来了!   男同胞冲着荤菜而去,女同胞则负责寻找蔬果。丰收的季节可不是白叫的,不一会工夫,宋渝他们已经收获颇丰。   白胖的鲜蘑,喷香的花菇,肥美的木耳,还有好几捧不知名的野果,酸酸甜甜异常开胃。   采蘑菇的时间里,三个年龄相仿的女同志已经嘻嘻哈哈打成一片。邵清是大大咧咧不记仇,而唐玉敏则是小意讨好,又兼之宋渝从中调和,之前的不愉快很快就烟消云散。   唐玉敏能够很快清醒,并放低身段,宋渝还是赞赏的。她也愿意给对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上天的眷顾。   “小渝,玉敏,现在到了我的表演时间,你们看好吧。”说着,邵清往手掌心啐了两口唾沫,抱着树干“蹭蹭蹭”爬起来。   她猴子似的三两下就窜到树中间,双腿夹紧然后松开双手,猛的一个下腰,冲着树底下呆若木鸡的俩军嫂挥手致意。   “啊!”   宋渝吓得捂住眼睛,大声尖叫,这邵清胆子要上天了吧?爬树就爬树,她忍,可爬树松手是什么鬼?这把她吓出个好歹,看董长征饶不饶的了她。   “清清赶紧下来,你要把我们吓死才安心是吧?”   “嘿嘿嘿,小渝不要担心,爬树我是专业的,这么矮一棵树,毛毛雨啦。你们等着,我给你们摇板栗啊。板栗烧鸡,啊呜啊呜,馋死我了。”   “邵医生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不然板栗烧鸡没你的份。”唐玉敏闭着一只眼睛,试着放开心胸,和邵清开起玩笑。   昨日种种譬如朝露,她不应该沉迷旧事。既然得到上天垂怜,她就应该把握当下,活出精彩。   这样想着,唐玉敏顿时豁然开朗,感觉自己似乎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啊,不要,唐玉敏同志你太心狠了。”   邵清爽朗的笑声在山林里回响。   带着沉甸甸的收获回到小湖边,她们仨已经准备结拜异性姐妹。唐玉敏性子温软,邵清爽朗活泼,宋渝……娇滴滴,总之还是很互补。   “来来来,小渝叫声二姐听听。”   董长征和杜岩勾肩搭背从树林走出来,就听到邵清咋咋呼呼的叫嚷声。两人相视而笑,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女同志已经姐妹相称?   “叫……当然可以,不过清清你改口费准备好了么?不付出点代价,我可不会叫的啊。”宋渝捧着一把红艳艳的野莓果,笑得像只小狐狸。找一块干净圆整长得顺眼的石头,她一屁股坐下。   真是堕落了。想当年,她必须等锦绣用清水擦拭三遍,再铺上上好的锦缎软垫,才肯落座。   “改口费?小渝你居然这么俗气?啧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邵清突然见鬼一样,脸上大变,颤抖着伸手指着宋渝——的方向。   “小、小渝,你不要动。”   “蹭蹭蹭”,董长征加快脚步赶到邵清身边,他揉了揉眼睛,眼珠子越瞪越圆,最后手里的猎物“扑通”一声掉到地上。   杜岩跑到唐玉敏身边,一本正经的偷瞄下四周,见确实无人关注他俩,才勇敢的拉起媳妇的手。   这一路上,董营长可把他批了个体无完肤。说他身在福中不知福,说他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说媳妇愿意跟着吃苦他得珍惜,说媳妇是用来疼的,而且要狠狠的疼。   男人,疼自己媳妇又不吃亏。   仔细想想,董营长说的好像都对。看董营长和宋渝如此甜蜜恩爱,他当然眼红。咳咳,这不,牵自己媳妇的手来了嘛。   话说,宋渝这是啥运气?   “我、我身边有、有什么?”宋渝捧着鲜红的野莓,紧张的结结巴巴。难道是……她身边有毒蛇?猛兽?还是怪物?   不要!她刚刚决定和董长征好好过日子,她还有宝宝,还有姐妹、还有学生……不要!   “哈哈哈,媳妇你绝对是天降福星。”   “小渝啊,这小湖我来过无数遍,就是这块石头我也坐过,可……我就是没有那个命啊。”邵清双手叉腰,羡慕妒忌的眼光来回扫视。现在她终于相信,这人跟人真的是有差距的,而且银河系那么大。   “小渝,你太棒了。”唐玉敏挥了下拳头,真心替姐妹高兴。虽然但是,但有些事情还真是看缘分。这缘分到了,赶都赶不走。   “媳妇,你朝左边看,不要怕勇敢点,对就是那石头缝里。”董长征捧着宋渝的双手,笑着哄道。   看董长征表情,应该不是坏事,那到底是什么才让大家吃惊成这样?宋渝放松下来,听话的朝夫君指的地点望去。   玛德,又是空二搞鬼!   好家伙,那深山里的稀罕之极的大宝贝,就这样羞答答的长在了湖边的石头缝里。如今这株成了精的百年人参,正舒展叶片迎风招展。   这样荒诞的无稽的怪事,就这样发生在大家眼前,叫人不得不信。   邵清是学医的,对中药材也颇有些研究。不是说百年人参已经绝迹,难道这一株是漏网之鱼?她怀着激动的心情,小心翼翼的接近人参。   叶片舒展,顶端参籽鲜红娇艳,确是人参无异。邵清趴在地上,恨不得亲它几口才甘心。刚要凑近,人参收缩叶片,像极了人类的抗拒动作。   咦?邵清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刚刚不会是她过于紧张产生的幻觉吧?呵呵呵,肯定是的。   “人、人、人参精?”   董长征的声音已经变调,也难怪,刚刚实在是太过诡异。他“腾”的坐到宋渝左边,战战兢兢张开双臂。危急时刻,他要用血肉之躯保护媳妇的安全。   “你也看到了?”邵清吓得趴这地上爬不起来,刚刚她还想亲人参精来着,不会被灭口吧?   “邵医生,你赶紧离开。”危险!   人参.空二.精正蹲着地上,玉石雕刻而成的修长手指沾染黑色的泥土,正无聊的拨弄着人参的叶片,让它模拟人类的动作。   宋渝被这家伙气笑。躲在董长征背后,她暗戳戳给了空二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他不要继续作妖。   见主人终于肯理他,空二眼睛一亮,还捏着人参的叶片冲她讨好的摆了摆。他挖人参又不是为自己,主人怎么会生气,他一点都搞不明白。   这一摆不要紧,可把大家又吃了一惊。好家伙,真的是好家伙。这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可能所有人都出现幻觉吧。   风?风拂叶片也是有可能的,但这一次两次也太巧合了吧?   扑腾老半天,邵清才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她顾不得满是的尘土,跑到宋渝身后。怕了怕了,这人参精肯定对她没有好印象。   杜岩是所有人里面最坚定的无神论者,他就不信这个邪。单膝跪下,他轻手轻脚接近叶片。果不其然,叶片收拢簌簌发抖,似是怕的不行。   “嘎”,杜岩失败告退,圆润的滚了。   一圈人都试了个遍,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人参精它认人,而且只认宋渝一个人。难不成,这人参精还是个小色胚?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小渝,这人参就是奔着你来的,你收了它吧。”深受打击的邵清,用看绝世美男的留连欣赏着人参的风姿。   可惜,人参不鸟她。   呜呜呜,她也是小美女一枚,人参精怎么就不懂得欣赏呢?一定人参精眼瞎!   宋渝没有矫情,她太清楚空二这狗脾气不过。今天要是她不收这人参,他可以逮着机会作天作地。挖下第一铲土,人参.空二.精就瞬间恢复了精气神,不知道窜到哪里祸祸去了。   让宋渝不得不怀疑,自己被人参.空二.精给套路了。   挖人参是个体力兼技术活,邵清推开众人责无旁贷。闻着湖岸边传来的阵阵香气,还有姐妹们时不时的关心慰问,她觉得自己可以继续趴一百年,不动摇。   一个多小时后,等邵清满身是泥累的像条狗,抱着青苔包裹的大宝贝一屁股坐下时,大家期待已久的叫花鸡也滚烫出土。   “给,小渝你收好了。”邵清大大咧咧递上人参,泥猴子一样的脸上是纯粹的开心,替好姐妹开心,也替自己亲手挖掘开心。   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宋渝不顾邵清一身泥,靠在她肩膀蹭了蹭,“这是大家发现的,应该见者有份。”   她看到夫君鼓励的眼神,加深笑容,“这人参就交给清清你来处理,因为你是内行。如果能值三两个钱,就我们三方分分,这样我们就是真的不虚此行,如何?”   “不行。”这可不是三两小钱,这是千儿八百的大钱好吧。   邵清和唐玉敏异口同声提出反对,然后相视一笑。   “这人参精是你老天送给你的,我可不能要。”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是你的机遇,我虽然羡慕但不眼红。”   “嘁,你们都太单纯了好不好?这哪里是跟你们分,明明是封口费才对。你们不收那我不要担惊受怕,晚上睡不着觉?”宋渝“恶狠狠”的一摊手,今天她偏要强买强卖一次。   “你们别推来推去,反到伤了感情。我看这样,宋渝同志拿大头,邵医生次等,我家就腆着脸拿个零头。”   杜岩扒拉着刚刚挖出来的叫花鸡,头也不抬,显然这传说中的叫花鸡吸引力更大。   得,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推辞就矫情了。宋渝自然是满意的,封口费一说更是半真半假。人心是最难揣测的,与其拿金钱去考验,不如用利益捆绑。   木棍用力,把叫花鸡的泥外套敲开一条裂缝,浓郁到极致的鸡肉鲜香,夹杂着鲜菌子的自然清香,最后还有板栗甜蜜绵软的果香,便争先恐后的钻出来,勾的人垂涎三尺。   “吸溜,吸溜”,优雅如宋渝都忍不住口水嘀嗒,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热切目光,深情款款的凝视着含羞带怯的美味。   真的好想吃啊。 第36章 媳妇,我背你下山……   董长征丝毫不顾脸面, 嗦着手指头上的汁水,满足的打了个饱嗝,他才恋恋不舍的起身, 一步三晃去小湖边洗手。   实在太美味了。   跟今天的叫花鸡一比, 他以前吃的那叫一个什么破玩意啊?亏他还当成心头宝,时时惦念。只此以往,他的糙嘴就算是给养刁啰。   “吧唧吧唧”咂咂嘴,刚刚才吃撑,董长征又开始期待下一次出游。   杜岩纠结的看着自己满手的油汁,立即洗掉是真有些舍不得, 可让他像董长征一样舔手指头,他又实在做不出来。   嗯哼,在家也就豁出去了。   “咦,杜岩你盯着自己手看半天了, 想舔就舔啊,婆婆妈妈的看着我肉疼。”   邵清不死心的把十根手指再吮吸一遍,哎, 没味了!尝过如此美味,叫她如何面对没滋没味的大锅饭?   钢铁直女说的就是邵清这样的吧?偏偏她根本没觉得,自己的言语对杜岩造成了一万点伤害。看杜岩红了绿绿了红的脸就可以知道, 被伤的有多深。   唐玉敏搂着宋渝,不厚道的笑得掉眼泪。真的是八竿子都合不拢的两个人,她瞎操哪门子心。   太阳西下, 归程在即。   邵清眼泪汪汪的左拥右抱, 觉得自己已经到达了人生巅峰。护着背在前胸的竹篓,她拄着竹杖,潇洒的挥手道别。   也好, 至少不用再啃狗粮了。   话说……她是不是也应该找一条小狼狗了?家里给她介绍的对象,她是不是可以碰个面?嗯?公安局那个好,还是县政府这个强,头疼!   “小渝,累了吧,我背你下山。”董长征学着邵医生的做法,把竹篓背在前胸,然后期待的弯腰蹲下。   “不……不行,我累惨了。”看着夫君宽厚的肩膀,宋渝临时改口。趴在这样的背上,晃悠悠的,一定很舒服很满足。   试试吧。   宋渝后悔了!   刚跳上夫君的背,她就开始后悔,自己怎么想不开要董长征背?   大腿分开跨在董长征腰侧,胸前的柔软整个压在男人后背,还要伸出胳膊环上他的脖颈,这世界上居然有如此羞耻的姿势?   她挣扎着想要下来,却引起夫君带着隐忍又痛快的喘息,还有一声低喝,“乖乖的,别乱动。”   宋渝发誓,她两辈子都没有这样听话的时候。石化般趴在夫君背上,一动不敢动,她本能的觉得现在的夫君,就是一座活火山,随时准备喷发。   大腿根被夫君粗糙的大手握住,即使隔着布料,她依旧能清晰的感受到掌心滚烫的温度,甚至于大手的每一个纹路,都深深的烙印在她心头。   鼻尖是夫君夹杂汗味的男人味,耳朵边是男人如擂的心跳,身下是男人硬梆梆的肌肉,宋渝羞涩到绷直脚尖。惟愿速度快一点,再快一点。   慢一点,再慢一点。   心爱的媳妇就贴在他背上,双手还紧紧抱着他的脖颈,两个人呼吸相闻,心跳相同,是甜蜜是煎熬更是考验。即便已经忍到快要爆炸,董长征依旧期待时间能走慢一点。   背后柔软馨香的娇躯,他用双手紧紧握住,颠簸的山路他保证如履平地,胸前的竹篓虽然沉重,却不能妨碍他躲闪枝条。总之,一切以媳妇为先。   看着董长征夫妻俩恩恩爱爱离开,杜岩斟酌再三,这才鼓足勇气说道。   “天快黑了,山路又窄,玉敏、玉敏你……可以拉着我。”   火烧般鲜艳的晚霞,是他最好的掩饰。霞光印照到他的脸上,分不清是红霞还是红脸。   看着东张西望手足无措的杜岩,唐玉敏这一刻心情如此复杂。能让一个严肃到严苛,古板到极致的男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如果这都不是爱,那她就不用再期待爱情了。   咽下悔恨的泪意,唐玉敏不客气的迅速抓紧丈夫的胳膊。学着宋渝一样,她踮起脚尖,捏了捏男人发烫的耳垂,大呼小叫,“哎哟,杜岩你发烧吗,怎么耳朵根都红了?”   杜岩克制的拉下唐玉敏的手,望了眼天边的红霞,一本正经的分析,“不是,是晚霞映红了我的脸。”   妻子笑得赖在他身边,浑身打颤,他无奈的亲了下妻子的额头,嘴唇也跟着战栗,“拉紧我,不要怕。”   这是董长征刚刚教他的,不好回答的问题就亲,亲着亲着女人就忘记了。他其实也不是很想亲来着,只是试验一下效果,真的。   哎?看见唐玉敏眼里晶莹的泪花,以及无处安放的深情,杜岩发觉,这主意不坏!董长征不愧是我辈楷模,值得他好好学习。   牵着唐玉敏的手,杜岩心情飞扬,第一次无拘无束的当着妻子的面,吹起了口哨。并不悠扬的甚至是断断续续的乐声里,是他曾经的童年。   所以,他又找回了快乐?   “杜岩,不许再吹!”这吹的都是什么破玩意,害的他尿急好不好!董长征有些急眼。   “跨林海,穿雪原……”   荒腔走板的另类唱腔突兀的响起,惊的晚归的鸟儿“扑棱扑棱”全飞走了。   “董营长,你唱的也就那样吧。”身后传来杜岩不服气的吼声。   “向前进,向前进……”   “嘘吁嘘吁!”   “泉水叮咚泉水叮咚响……”   “嘘吁嘘吁嘘!”   “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   “嘘吁嘘吁嘘吁!”   ……   男人小心眼起来,就没女人什么事。哪怕只是唱歌水平,他们也一定要争出个一二三来。   宋渝伏在夫君后背,哪还记得羞涩,两个男人幼稚的斗法吸引了她全部注意力。捂住董长征的耳朵,她主动亲了亲男人的耳廓。   如愿的看到整只耳朵变成血红,她故意捻着夫君的耳垂,还坏心眼的往耳朵吹气。咳咳,不要问她是怎么会这一套的,就是无师自通,信吗?   如愿的感受到颠簸,宋渝突发奇想,想用手感受夫君的容貌。想干就干,被宠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   这是眉毛,又粗又硬,看来跟董长征脾气一样,可他……在她面前脾气再好不过。眉毛下面是眼睛,记得夫君瞳孔是棕色的,看着她时分外深情。   眼睛下面比笔直□□的鼻梁,她的手指从山根一直滑到鼻翼,再往下就是嘴唇。夫君气血旺盛,唇色鲜艳,微薄的唇总能带给她无尽的战栗。   宋渝的手指,沿着唇形游走一圈,最后停留在中间,轻柔的抚摸。她居然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之下抚摸一个男子的脸?要是外祖母和舅母知晓,必定是雷霆之怒,甚至是家法伺候。   嘁,自由真好。   “啊呜”,宋渝发觉自己的食指落入夫君的虎口。粗砾滑腻的舌尖卷着她手指,贪婪的吮吸、舔舐,用力的仿佛要吸干她的灵魂。   她和自己的手指一样,莽撞的自投罗网,落入董长征编织的牢笼,用爱为经线温柔为纬线铸就的牢笼,沉沦的心甘情愿。   晚霞瑰丽,身后青山如黛,前方炊烟袅袅,他们就像从理想奔赴现实。诗情画意的理想,柴米油盐的现实。   “董长征,快放我下来,给人看见多不好意思。”宋渝轻轻的拍了拍夫君的肩膀,舍不得用力。这么远的路程,董长征已经累的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怕啥。”董长征把媳妇往上托了托,一脸无所谓的说道,“猪八戒背媳妇,我心甘情愿碍着谁?那些个老娘们整天闲着没事瞎叨叨,不要理她们。”   狗屁的闲言碎语,董长征完全不会放在心上。至于放不下脸?他觉得自己娶了个天仙媳妇,不背着招摇过市对不起自己。   “你,不在意别人说你怕老婆,没出息?”   “嘁,他们不怕老婆的就一定有出息?再说,我这能叫怕老婆吗,不不不,我这是爱老婆爱家庭的新社会好男人。”   “小渝,你听我的。嘴长在他们身上,可日子是我们自己在过,这酸甜苦辣只有自己清楚。他们说他们的,我过我们的。怕死不当GCD,怕羞不娶美娇娘,不招人妒是庸才,他们叨叨不过是羡慕你,仅此而已。”   理虽然有些歪,但董长征豁达通透的生活哲学,宋渝还是赞同的。活在别人的赞美中,不及活在自己的幸福里。   这样想着,宋渝便坦坦荡荡的把脸靠在夫君的肩膀。宽厚的背和她记忆里父亲的一样,舒适安全可以信赖。   晃悠悠的,听着夫君和路人寒暄,言语间把她夸成人间无天上有,她不由的扬起嘴角,然后渐渐沉入梦乡。   接近部队,杜岩本来是想提醒妻子,应该松开手了。可是看到前面董长征,居然背着媳妇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行动间没有一点掩饰对媳妇的疼爱。   挣扎三秒钟,他看着夕阳的方向,小声提醒,“玉敏,前面的路坑坑洼洼,你、你攥紧我的胳膊。”   说着,他按着妻子的步幅,昂首挺胸,回家。   “这董营长可真疼媳妇。”   “要是你有他媳妇一半好看,我保证天天驮你。”   “这宋渝一点都不心疼自家男人,这几步路的工夫,还要背?”   “轻飘飘的没几两肉,背就背呗。”   “这样的女人娶回家就是当菩萨敬,有什么用?手不能提肩不能担。”   “要是我家有这样一尊菩萨,我天天上香。”   “好了好了,散了吧。人家小夫妻新婚燕尔,你们瞎凑什么热闹,不如想想晚饭吃点啥?”   顿时,四下做鸟兽散。   杜岩和唐玉敏相视一笑,看来大家议论纷纷主要还是嫉妒心作祟。所谓能淹死人的唾沫星子,也没有想象中的可怕嘛。   其实,只是大家都怕董长征这个六亲不认的横货,担心自己叨叨凶了传到董长征耳朵里,这横货打上门来,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徐大奎又翻了个身,然后从枕头底下摸出手表,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辨认时间。三点四十五分,离预定的起床时间还差一小时十五分钟。   把自己摊成“大”字,徐大奎第一次尝到了失眠的滋味。这秒针怎么走的这么慢?他明明已经睡了一大会,可一看手表,不过才过去了十几分钟。   侧身,平躺,趴着,转个圈……徐大奎烙饼一样把自己翻来覆去,可睡意似乎离家出走,脑子却分外活跃。   把头从床沿垂下,然后高高的翘起二郎腿,大脚丫子画着圆圈晃来晃去,双手无意识的在半空中胡乱涂写:“宋”、“渝”。   想是心事泄露,徐大奎着急慌忙的放下脚,“腾”的坐直,然后恋恋不舍的擦拭掉这个名字。   不可说,绝对不可说,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永远不能向人倾诉的爱恋,准备带进棺材里的心动。   宋老师真的哪哪都长在他的心坎上,徐大奎惆怅的叹息。也许,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找到,让他这样牵肠挂肚的人了。   少年初识愁滋味。   徐大奎就这样夹着被子,从床头滚到床尾,从床西滚到床东。一时是笑得像个傻子,一时伤心落泪,一时咬着牙满脸绯红,一时愤怒的脸色铁青……   所有激烈的情绪,只为一人。   迷迷糊糊间,他还在纠结,等下见到宋老师,他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好呢?   “宋老师好。”这太平常,过。   “宋老师,我来了。”来就来,不贴切。   “宋渝,早。”不不不,那是口误。   “宋老师,早饭吃了吗?”对,他口袋里应该备一些零钱。谨记谨记。   “宋老师,今天天气真好。”万一……下雨呢?   “阿土,阿土,赶紧起床,五点十五了。”   谁这么缺德,一大早叫魂。徐大奎扯一把被子,把自己整个人兜住。不对,他今天好像有事来着?   靠,不就是去宋老师家嘛?!   “腾”,徐大奎裹着被子起身,慌忙间连人带被子“扑通”滚到地上。艰难的蚕茧状的被窝里钻出来,他已经急得满头大汗。   飞快的抓起搭在凳子上的长裤,单脚跳着往腿上套。耷拉着皮带,他又捡起衬衫“呲溜”一下钻了进去,袜子往裤兜里一塞,趿拉着解放鞋他就往外蹿。   整个过程,用时不过十秒。   “砰”,转身回来一把抓起手表叼在嘴里,然后捡起掉在地上的外套,用脚勾开房门。   在堂屋里把自己拾掇整齐,时间已经到了五点零十九分。他家离部队差不多五里,十一分钟,他应该没问题。   抓起一副大饼油条,他跟徐奶奶打过招呼就往大门冲。“嗖”的蹦出门槛时,他还警惕的回头望了一眼。院子里风平浪静,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徐国庆和李玉芬躲在门背后,屏息凝神,不敢让儿子发现丝毫端倪。儿行千里父母担忧,雏鸟总归要展翅飞翔,他们能做的,就是把担忧咽进肚子里,给儿子坚实的后盾。   薄雾霭霭,朝阳初升。   徐大奎两三口就把大饼油条吞进肚子里,在公社街上他还有所顾忌,只是加大步幅加快脚步。等一出了街,他就像入海的鱼归林的虎,张开双臂尽情的奔跑。   可这样的美妙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没过多久,徐大奎就觉得似乎全世界都在跟他作对。   譬如风,刚才还是清风徐来这会就是狂风大作。再譬如路,露水混合尘土沾满了鞋子,沉重的认他抬不起脚来。还有自己的肺,“呼哧呼哧”老式风箱一样,喉咙火辣辣的疼,平日雷厉风行的腿,现在也萎靡不振。   部队前路渺茫,身后空无一人,徐大奎感觉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他一人。努力,希望就在前方,退却,回到温暖的家。   想起老父母苍苍白发,以及殷殷期盼,他陡的生出万丈豪情。干就完了,他的字典里没有认输这俩字。   调整呼吸,拖着沉甸甸的双腿,徐大奎勇敢的踏上征程。   当他拼尽全力冲到宋渝家门口时,就看到冷着脸背着手,严肃的不能再严肃的董营长,对着他破口大骂。   “徐大奎啊徐大奎,枉我以前还看好你,结果呢?我们约好五点半碰头,你到好,第一天就迟到了!”   徐大奎双手撑着膝盖,努力压制恶心呕吐的感觉,董营长劈头盖脸的这一通骂,让他一脸懵逼。艰难的拉开衣袖,手表明明白白告诉他,现在是五点三十分二十九秒。   所以,他整整迟到了二十九秒?   不,还不到二十九秒,因为董长征骂他骂了有好几秒。   “我不服。”桀骜的少年哪怕已经喘不过气来,却依旧高高昂起头颅,“董营长,现在才五点三十分二十九秒,这也算是迟到吗?”   “算,一秒钟都算。军队发起总攻,你带领士兵延迟二十九秒,你想过这个后果吗?你担得起这个后果吗?作为一名军人,守时是要刻在骨子里的,你回去吧。”   徐大奎完全傻眼,迟到二十九秒,他认还不行吗?难道因为这区区的二十九秒,就要剥夺他的机会,剥夺他父母苦苦哀求得来的机会?   他、不服! 第37章 人参值这么多钱?   “我不服!”   少年汗水浸湿的脸上都是执着, 眼神是从来没有的坚定。徐大奎这个时候只有一个信念,就是绝对不能让董营长退货。   要是……要是第一天就因为迟到这个原因退货,他、他、他不但无颜面对家中父母, 也无颜面对宋老师。一想到宋老师笑盈盈的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这比沙了他还要难受。   不,是男人就不能当缩头乌龟。   “我迟到是我不对,我认错,但董营长你不能把我一棍子打死。我愿意接受惩罚,任何的。”   能这么快就从逆境中激起斗志,这小子不错。哪怕心里已经一万个愿意, 董长征脸上却露出沉思的表情。   有门!   见董营长没有坚定的一口回绝,缓过气来的徐大奎“唰”的站的笔直,然后继续加码,“董营长, 就是为了你自己的名声,你也不能第一天就把我退货,对吧?而且我保证,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要是有下次,不用你退, 我主动离开。”   “咳咳”,院子里响起软绵绵的咳嗽声。这声音听着毫无威力,却把门口俩男人惊出一身冷汗。   刚刚还威风凛凛煞气逼人的董长征, 转身蹿进屋里, 去伺候媳妇起床。都怪徐大奎那个臭小子,一大早“哔哔”不停,这不吵醒媳妇了吧?   刚才就不应该对这小子心软, 骂的应该再凶一点。   咳咳,其实吧,他还是挺欣赏这小子,他身上有股勇往直前无所畏惧的狠劲,这点像他。   “阿土,好早。”   如果刚才董长征是狂风暴雨,那现在宋渝这里就是和风细雨,让人只有满心欢喜。   “宋老师早。”   徐大奎不由自主的露出笑脸,不需要华丽的辞藻,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问候,就让他心满意足,疲惫顿消。   “阿土,你怎么浑身都湿透了?”   “他一路从家跑过来,出点小汗正常的。”董长征殷勤的递上温度适宜的漱口水,以及挤好牙膏的牙刷。   “阿土,早饭吃了吗?”   洗完脸,宋渝从瓷罐里挖出一小点膏脂,这是她用空间里的各色鲜花自己调制的。上辈子闲着无事,她便跟着表姐妹们一起学过,没想到如今派上用场。   “路上吃了一副大饼油条,不过早饿了。”徐大奎摸着“咕噜噜”叫的肚皮,实话实说。   “那你们俩赶紧打早饭去,我来准备一点小菜。”   咸菜疙瘩切丝,拌入麻油,又咸又香滋味十足,木樨鸡蛋软嫩,油炸花生酥脆,三个人就着小菜吃的欢。   宋渝小口喝着稀饭,然后秀气的撕下一块馒头,细嚼慢咽。小半个馒头下肚,她已经饱了。   然后,她放下筷子,撑着下巴看俩男人饿鬼投胎般啃馒头,不由诧异,莫非两人肚子都通海不成?比男人拳头还大的白馒头,他们已经连吃了三个。   徐大奎噎得直翻白眼,但是个男人就绝不认输,尤其是不能输给讨厌的董长征。“咕咚咕咚”灌下一整碗稀饭,他一抹嘴,冲着董长征挑衅的挑了挑眉。   把盘子里剩下的小菜一股脑倒进自己的碗里,董营长端起碗慢条斯理的沿着碗边溜一圈,“徐同学,任打任罚?”   小样,跟他斗?   “认、认罚。”   想到即将到来的惩罚,徐大奎顿时有些心里没底。也不知道董长征这老小子,会不会趁机公报私仇?那他,以后是不是应该对他客气一点?   不,还是顺其自然吧。   “嗯,认罚是吧。明天一早五点三十准时到达,不许迟到,这是一。第二,准时到达后绕着指定路线跑三圈。第三才是罚,罚你绕着指定路线加跑三圈,有疑义吗?”   “没有。”   “你属蚊子?站起来,大声点。”   “没有!”徐大奎应声而起,站的笔直。   “什么,我听不清?”   “没有!!”   徐大奎吼出这一句,他心里居然松快许多。仿佛诸多的不如意,随着怒吼倾泻出来,爽。   “好样的,那我期待你明天的表现。”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更不会让宋老师失望,让家人失望。   “记得明天带生活用品过来,晚上来不及就先在我家住下。”   这老小子居然这么好心?   “记得交伙食费和住宿费。”   这才对嘛,这才符合这老小子的做派。   “记得了~交给宋老师,对吧?”   拍了下徐大奎脑门,董长征失笑,“当然,我们家媳妇管钱。记住,谁都可以得罪,就不能得罪管钱人。回吧,今天就到这。”   院子里晒了一地的板栗,这是董长征假公济私,带着徐同学从后山一趟趟背回来的。宋渝完全有理由相信,山上的板栗树都给他俩给薅秃了。   下午阳光正好,宋渝坐在摇椅上,有些昏昏欲睡。怀孕三个月,症状也越来越明显,嗜睡就是其中之一。   邵清抱着牛牛和唐玉敏相携而来时,就欣赏到这样一幅绝妙的美人秋困图。   “吁”,邵清竖起一根手指,然后蹑手蹑脚接近宋渝。牛牛还以为邵清跟他玩呢,也有样学样,竖起手指。   本来是想吓宋渝一跳,结果却被她膝盖上的针线筐吸引了注意力,三只可爱到爆棚的虎头鞋整齐的摆放在最上层。   唐玉敏捡起一只,放在掌心仔细欣赏。寥寥几根线条,小老虎便活灵活现,跃然纸上。   这哪是鞋,这分明是艺术品,而且是极具欣赏价值的艺术品。这要是穿在宝宝肉嘟嘟的脚上,得可爱成啥样?   不过,好看是好看,这也太费工夫太费眼睛了吧?   “嘎嘎嘎”,双脚一着地,牛牛便像小牛犊子一样满院子跑,快活的撒欢。   小鸭子一样的叫声惊醒了宋渝,睫毛忽闪半晌,眼皮似有千钧,而且仿佛被人涂满胶水,她努力良久才勉强睁开眼睛。   秀气的打了个呵欠,宋渝皱紧眉头吐槽,“两位早不来晚不来,偏等我快要睡着才来,这是成心的是吧?”   最近她被董长征宠的脾气越来越大,这起床气说来就来。   “哎呀呀,小渝,我这不是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才来打扰你嘛。好了,大家可以猜猜,是什么激动人心的大事?”   邵清激动的满脸通红,可见真是大好事。不过她也知道打扰孕妇睡觉不人道,所以不好意思的吐了下舌头。   “清清你谈对象了?”   宋渝眯着眼胡乱猜测。   “咳咳,正在考虑,目前没有。”   “清清你准备参加高考?”   唐玉敏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玉敏你这是埋汰我吗?我课本上的知识,早就还给老师了。额,你们俩准备参加吗?毕竟事关重大,而且机会难得。”这楼给歪的。   “不。”宋渝回答的异常坚定。高考,开玩笑。那些缺胳膊断腿的汉字,她还没认全。至于什么数理化,那更是天书。   “……不。”唐玉敏犹豫不决。高考是改变人命运的大事,老三届更是含金量极高,她恰逢其会难免心动。可……高中知识要再捡起来,她没有这个信心。   “我有点想,但是牛牛还小,我舍不得孩子也舍不得……不过,家里只有杜岩一个人挣钱,日子也紧巴巴的。要是,我能有一份稳定清闲的工作,兼顾家庭孩子,就好了。”   “到我们团附属小学当老师啊,工资虽然马马虎虎,但胜在离家近工作又清闲。”   “真的吗?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空余位置。”邵清一时喜一时。   “我看行。不过没有编制只能代课,一个月十八块。学校原先的两个知青老师,正在闹着参加高考,玉敏你赶紧让杜营长去说说,事情就稳妥了。”宋渝捏着未完工的虎头鞋,细细密密绣了起来。   “哎呀,真是好机会,玉敏你一定要把握住。代课又不怕,过几年托托人,转正还是很容易的。”邵清比自己找到对象还要高兴,这样纯粹热情的好姑娘,谁能不爱?   “让杜岩去说说?”邵清为难的打起了退堂鼓,她了解自己的丈夫,让他去找关系走后门,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他这个人,情愿把机会留给外人,也不会照顾家人。   宋渝看着愁眉不展好的穿一条裤子的两个人,有些哭笑不得。也就邵清这样的粗神经,才没有发现唐玉敏一开始对她的敌意。   “玉敏,你可以去找桂香嫂子试试。她古道热肠,在政策范围内肯定愿意帮忙。”   “对,你男人靠不住,桂香嫂子肯定靠得住。实在不行你就找小渝,她肯定有办法。小渝,对吧对吧?”   这样说来,男人完全靠不住,她还找对象干啥?   “请桂香嫂子出马,事情肯定能马到成功。对了清清,你还没说到底是什么喜事。”宋渝总算把歪倒十万八千里的话题,拉回正轨。   “哎呀,扯远了。”邵清神秘兮兮的掀开衣角,在衬衫口袋里一阵摸索,最后掏出一个用手绢包裹的长方形。   “等等登登,看看这是什么?对,这是钞票!整整一千块。”   “天啦,这是人参的钱?这么多?”宋渝以为这样的大宗,怎么也要花三五个月,才能找到买家。没想到才几天工夫,邵清动作这么利索。   在一盒火柴只要二分五厘的年代,一千块钱的购买力,那是相当的惊人。第一个得知消息的邵清也吓得不轻,知道值钱,不知道这么值钱。   一大摞钱,给人的冲击力非常巨大,跟TNT爆炸似的,三女人眼前发白,完全看不清东西。   “嘿嘿嘿”,邵清自觉已经不是土包子,她按照上次的约定,把钱分成几堆,“小渝你拿一半就是五百,我就舔着脸拿三百,玉敏你就当白捡个二百,好啦,皆大欢喜。”   说完,邵清捧起自己的那一份,欢天喜地的搂进怀里,满足的喟叹,“有钱的感觉,真爽。告诉你们,这人参是让新来的县委书记家买去的。”   新来的县委书记,能当饭吃吗?宋渝冷淡的“噢”了一声,就当回应。不过,从她的角度,恰好看到唐玉敏的脸色白了白。   也许不是恰好,是她对唐玉敏仍旧抱有戒心,故而时时留意。她只是不想让热情单纯的邵清,受到伤害。   很显然,唐玉敏认识这个县委书记。   “县委书记,他身体不好吗?”唐玉敏吞吞吐吐,带着三分隐忍三分担心,还有几分故作的随意。   “他好不好我不知道,不好的是他丈母娘。听说他丈母娘那些年吃过很多苦,所以身体很差。咳咳,我们买卖双方这才一拍即合。”   “我跟你们说啊。”邵清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眼睛里八卦光芒万丈,“跟我交易的是书记夫人,长得贼年轻贼漂亮,气质非常好。额,比我们小渝略差的那一种。小渝是我心目中美女的天花板,高高在上无人可及。”   “高处不胜寒,清清你这是捧杀。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你想看我啪叽摔地上的笑话。”宋渝笑着捏了把邵清的脸蛋,有一些些干燥粗糙。这女人那,还是要自己爱自己。   “哈哈哈,被小渝你发现了?不过,我肯定等不到这一天啦。”邵清的求生欲极强,三姐妹笑成一团。   “宋渝在家吗?赶紧到部队西大门去看看吧,你那个堂妹又来了,哭唧唧的准没好事。”门外不知名的嫂子亮了一嗓子,多多少少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前几天宋渝被董营长背回部队,余波仍在。有多少军嫂妒忌的晚上睡不着觉,就等着看宋渝的笑话 。   这不,麻烦它不请自来。   “宋琴?她又来闹事?小渝,咱不怕,我跟你一起去会会她。”邵清义愤填膺,觉得自己的拳头硬了,有了用武之地。   知道唐玉敏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邵清一路上叽叽呱呱讲解了一通,顺便把老宋家老陆家骂了个体无完肤。   论宋渝身上的狗血剧情,唐玉敏其实一清二楚,可现实的走向却和记忆里的完全不同。难道,这是她引起的蝴蝶效应?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的命运,是不是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变得与记忆里截然不同?回想起这几天和丈夫胜过新婚的恩爱,她只觉得脸颊烫手。   事实证明,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唐玉敏就更不愿意让人来破坏她的幸福,她来之不易的幸福。   哪怕性子温软,可为了守护最在意的东西,她也可以不顾一切,拼尽全力。所以,战斗吧,唐玉敏!   宋琴靠在门口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日渐单薄的身体,在形形色色的眼光里瑟瑟发抖。   只几天工夫,她又瘦了,微凸的小腹就显得特别醒目。她努力收腹,尽量让肚子看起没有那么显眼。   对肚子里的孩子,她心情复杂。这是她和庆恩哥爱情的象征,也是她最近所有痛苦不堪的根源。   宋琴身上依旧穿着几天前那件衣服,发酸发臭,于乞丐无异,可她自己似乎毫无所觉。   行人路过她时会不由自主的捂住鼻子,臭的,宋琴却固执的认为大家都在看不起她。眼睛里鄙视,捂紧鼻子的动作,行色匆匆的姿态,都在说明对她的厌恶。   在她眼里,周围都是张着血盆大口的各色怪物,她无力挣扎无力逃脱。   这个世界一片灰暗,只有庆恩哥才是她的光源,才是她的救赎。赶紧结婚吧,结婚了就一切苦难都过去了,这是长久以来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婚礼当天宋渝她必须参加,这样流言蜚语不攻自破,她的日子就不用这么煎熬。宋琴固执的钻着牛角尖,死抓着这根救命稻草不放。   带着新结交的两个姐妹,还有三五个看热闹的大嫂,再加上牛牛同学加油助威,宋渝的出场很有排面。   宋渝这边热闹非凡,就衬得宋琴卑微弱小。   她佝偻着背,脸上再找不出当时的盛气凌人,见宋渝前呼后拥出来,她脸上露出谄媚的干笑,迎了上去:“姐,你来了。”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邵清对宋琴这副落魄凄惨的模样,一点都不感冒,甚至有些隐约的反感,这讨厌鬼估计是用这一套来要挟小渝。   “姐,明天就是我结婚的日子,我是来请你参加的。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强人所难,可是我……”   “好啊,明天是吧,我会准时参加的,你请回吧。”宋渝回答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以至于把宋琴想说的话都憋在喉咙口,这不上不下的可太难受了。   宋琴嘴巴蠕动,张开又合上,千言万语不让述说,活像吞了一只苍蝇。而宋渝滋润明媚的脸色,更让她暗恨在心。   凭什么!她过的心惊胆战度日如年,处在随时崩溃边缘,而宋渝却得尽丈夫疼爱。   “凭什么!宋渝你凭什么要去参加渣男贱女的婚礼,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邵清想不通。   “他们几次三番来求我,求我虐他们,我当然要满足他们,对不对?”   宋琴突然间发觉,自己似乎又干了一件了不得的蠢事。 第38章 我喜欢勇于改变命运的人……   十一月一日,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大榆树村老宋家是张灯结彩,宾朋满座, 打扫一新的大瓦房, 更是在一众低矮土坯房里鹤立鸡群,亮瞎狗眼。   宋琴一大早起床,让同族的五福嫂子帮着涂脂抹粉,穿衣打扮。鲜红的呢外套,黑色的皮鞋,裤缝更是烫的一展平, 加上耳朵边别的大红花,活脱脱一个待嫁的小媳妇。   王菊芬从一大早忙到现在,累的不行,可一想的从小疼到大的孙女马上出嫁, 她就舍不得。这女人就当姑娘这几年松泛些,等结了婚有了孩子,日子就艰难啰。   王菊芬拍了拍衣袖上擦到的灰, 笑着和村里的宾朋寒暄,还要挤出时间冲门外面削尖脑袋张望。   这该死的宋渝,怎么还没到?   宋琴心烦意乱的坐在床沿, 绞着手指计算着庆恩可能的位置。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仿佛外面的喧嚣与她无关,她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首先自然是她和庆恩哥如何恩爱, 让一众等着看她笑话的人闭嘴。然后是儿子如何白嫩可爱, 轻易俘获了陆伯父陆伯母的心,而她则母凭子贵成为陆家掌权人,跟奶一样过上呼风唤雨的好日子。   最后, 就是要死死压宋渝一头,让她苦战喊着来求自己,自己如何高傲的不屑一顾。   对着镜子,她已经开始练习“高傲”的表情。下巴一定要抬得高高的,眼神里的不屑一定要到位,对,就是这样,完美!   还没等她开始沾沾自喜,“当”,堂屋里的自鸣钟给了宋琴当头棒喝。十一下,现在已经十一点了?吉时是十点三十八分,庆恩哥迟到了?   这个念头一出,宋琴如何坐的住。她跳下床来,着急的在房间里不停转圈,慌的不知如何是好。   不会是庆恩哥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也许被亲戚耽搁了?不会是、忘了吧……呸呸呸,童言无忌。结婚是人生第一大事,忘记,不可能的。   可宋琴就是不能定下心,她急切的趴到窗台上,透过缝隙向外张望。肯定是她婚前焦虑,自己吓自己。说不定庆恩哥已经进村,只是还没有到家而已。   看,她就说嘛。   只见在院子里说说笑笑的亲戚,突然齐刷刷朝着门口涌去,肯定是新郎官到了。   宋琴“啪”的一声关上窗户,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坐回床沿,手忙脚乱的捋着鬓角的碎发,低下头羞的面红耳赤。她要给庆恩哥,一个最完美的新娘。   果然,没多久,宋琴就听到房门口想起了脚步声,她按着胸口,激动的泪花闪烁。庆恩哥来了,她所受的苦终于要结束了。   来人似乎有些踌躇,轻手轻脚在房门口来回踱步。原来庆恩哥跟她一样紧张,这样想着,宋琴心里一松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宋琴放下矜持,勇敢的走到房门口,想要给她的庆恩哥一个惊喜。“咔哒”一声,房门打开,她扬起璀璨的笑容。   “妈?你神叨叨在我门口干什么呢?庆恩哥到了,怎么都不来叫我?”说到后面,宋琴已经一肚子气。她一把推开方秀丽,风风火火闯到院子里。   宋琴身后,方秀丽望着女儿欣喜若狂的背影,脸上痛苦到呆滞。   宋渝是掐着点,慢腾腾散步到老宋家的。部队有任务,董长征实在抽不出时间,所以今天他全权委托徐大奎陪同闯龙潭虎穴,不是,回宋家。   几天时间,徐大奎身上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超负荷的锻炼量,不但没有压垮他的身体击垮他的精神,反而大大锻炼了他的意志力。   他身形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但肌肉更加匀称充满了爆发力,眼神犀利,就好像从小奶狗进化成了小狼狗,浑身上下透着野性与不羁。   好吧,其实也是董长征多虑了,宋渝是那种会孤身涉险的人吗?空二这个活宝正亦步亦趋紧紧跟随,光论剑法,不夸张的说,他完全可以横扫千军。   不论剑法,以空二的嘴功,也可以虐的人死去活来。   所以,宋渝完全是有恃无恐。今天,她就是来老宋家过一把嘴瘾的。她还要看看,这渣男贱女会不会有报应?   事实是,真会有。   刚进村子,宋渝就看见前面歪歪扭扭骑着一辆自行车,车后座扎着几件牛皮纸包的糖果。骑车的人边骑便伸手在最上面的纸包里摸索,然后把摸到的糖果丢进嘴里。   哟,谁家的孩子,这么会玩?这样的偷吃法,到家少一包都是可能的,看他怎么交差?   第一次见这么无法无天的熊孩子,宋渝忍不住教育感上头,“阿土,前面那个倒霉孩子你看到了吗?你有什么想法,说说看?”   噢,前几天,宋渝认了李玉芬当干娘,两家已经当亲戚来走动了。按理,徐大奎应该改口叫姐,可他无论如何开不了这个口,还一直宋老师宋老师这样叫着。   宋渝也就顺其自然,随他去了。孩子的固执,有时候出乎你的意料,一个称呼而已,没什么可在意的。   再说,他不是改口叫董长征姐夫了吗?自己和董长征是一体的,简而言之,不就是徐同学已经认她当姐了?   认干亲宋渝是认真的,李玉芬很合她胃口,徐家人又都和气,对于这个便宜弟弟,两辈子第一个便宜弟弟,她更是爱心爆棚。   “蠢!怎么能光指着一包拿,分散开来,神仙都不可能发现。”徐大奎比宋渝更早发现这个蠢货,一路替他着急,现在宋老师提问,他自然老老实实回答。   ……正确答案不是应该谴责这样的做法吗?   可宋渝仔细想想,发觉徐同学的做法,还真有可能蒙混过关。哎呀,楚夫子,这教书育人可太难了!   宋渝直愣愣的看着徐大奎,有些束手无策。她要怎么做,才能让便宜弟弟扭转错误认知?   空二这个无良家伙,拍着大腿笑到打跌。主人可算遇到对手了,该!这小子钻空子真有一手,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宋老师的眼光如此奇怪,徐大奎是完全摸不着头脑。他只是实话实说啊,而且这也是他多年的经验之谈,轻易不肯透露,至少,他就从没翻过车。   唉?前面那个倒霉蛋的背影,怎么如此眼熟?想当年他在陆家蹲守那些天,好像见过,这不就是那陆谁谁的兄弟吗?   “宋老师,前面骑车的是陆家老二,他来迎亲?”   迎亲?又有热闹可以凑?空二兴奋的苍蝇搓手,然后拉长脖子四下张望,这迎亲队伍十里红妆呢?   迎亲怎么就他一个人?这陆庆恩断了腿下不了床,这陆家长辈总应该露个脸吧?就让个毛孩子来迎亲,寒碜谁呢?   这做法,是打了宋琴的脸,可更打了整个宋家的脸,甚至整个大榆树村未婚姑娘的脸,都给陆家打的“啪啪”响,太丢人了!   所以见到过了吉时晃悠悠来的,只是陆庆喜一个小辈时,方秀丽几欲晕厥,陆家的做法太绝了。   如果她真这样一声不吭的把闺女嫁出去,大榆树村的父老乡亲会用唾沫淹死他们一家。   被团团围住,陆庆喜相当的心虚。他不停的擦着嘴角,生怕留下蛛丝马迹。把空无一物的第一个牛皮纸包毁尸灭迹,他才敢提拉着那扎礼物,结结巴巴说道。   “我爸今天单位临时有急事,我妈闪了腰躺在床上起不来,所以……所以只有我一个人过来了。新娘子呢,赶紧走吧,我还要回家吃饭呢?”   “你们老陆家,就没有一个长辈抽得出空?”   “这也太欺负人了,小琴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嫁出去。”   “这把我们整个大榆树村姑娘的脸都给打肿了。不行,老宋头,你要敢这样嫁孙女,那以后我们村就当没有你们一家人!”   气冲冲说话的是村长,德高望重的那种,他话一说完,就得到了所以村民的响应。老宋家可以不要脸,他们要。   方秀丽见事情几乎不可挽回,她自然心痛。为了结上这门亲事,他们一家牺牲太多。可眼下真到了悬崖口,他们该如何取舍?   想起小琴的痴心,她咬咬牙,还是决定让闺女自己拿个主意,这也是当妈的,最后能为女儿做的。可看着女儿欣喜若狂的夺门而出,她心头一阵凄凉。   “庆恩哥,你来啦。”矫揉造作到发腻的声音,宋琴飞到院子中央,笑逐颜开的挤开众人,“陆庆喜?你哥呢?”   笑容凝固,宋琴着急心慌的问道。   “他腿断了,躺在床上起不来,怎么可能会来?宋琴你嫁妆呢?拿了咱们赶紧走,回家吃正好饭。”   陆庆喜自觉回答的天衣无缝。他把手里拎着的礼物提高一些,让这群乡巴佬见识一下,这可是县城百货商店买的,味道好极了。   提着礼物转一圈,自觉完成任务的陆庆喜,又把它放回车后座。嗯,带回家藏起来慢慢吃,他真是聪明。   陆庆喜这个做法,把大榆树村的乡亲们气到出血。看这架势,是还要原封不动带回去?这礼物难道不是给宋家,给今天到场的亲戚朋友们甜嘴的?   欺人太甚,陆家欺人太甚!   王菊芬也气,她捂着胸气的心口疼,可真让她放弃这门亲事,她又下不定决心。陆解放是大队书记,提拔他们家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可代价是得罪全村的乡亲们的话,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庆恩哥来不了,那伯父伯母呢?”宋琴已经傻眼,就是再爱庆恩哥,她也知道不能这样作贱自己。   “我爸临时有事,我妈闪了腰。我说你们怎么回事,问了都好几遍,我口水都讲干了。话说,你们这婚还结不结啊?”老耽误我时间。   宋琴眼前一阵发黑,刚才的心慌得到了验证。这下子,她该怎么办?她身体软软的往后倒,幸好宋巧娥接住,才没有滑到地上。   “唉”,宋老二一屁股蹲到地上,揉着头发一言不发。咳咳,他也不怕丢脸,反正全村老少都知道,老宋家做主的是老娘们,有事别找他,就对罗。   跟他动作一模一样的,就是老宋头。他蹲在地上“吧嗒吧嗒”抽着眼袋,就是不拿主意。跟大队书记当亲家,他其实是千肯万肯的,不过眼下……   宋巧娥心疼的看着瘫软在她怀里的宋琴,事发后她气的不肯理对方。可今天是小琴结婚的好日子,她怎么着也要送好姐妹出门子吧?那料到,看到这么一出,她气性上头。   “不嫁了,小琴咱不嫁了,好不好?这样憋屈,嫁过去会有好日子?”   “不嫁,对吧?那我赶回家吃饭去了,回见啊。”陆庆喜大喜过望,扶着自行车龙头,他就准备开溜,其实今天他就不想来的。   “不,我嫁。”   气若游丝的宋琴,突然间推开宋巧娥,面无表情的说道。当她没看见吗?宋渝靠在院门上,笑盈盈的看她的笑话。   今天真不嫁,她就烂家里了。与其在家等死,还不如博一把,看凭着肚子里的孩子,她能不能在陆家打一个翻身仗?   这也是她如今唯一的出路了。   “嗡嗡嗡”,乡亲们被宋琴惊的议论纷纷,可看老宋家其他人的意思,这是由着孩子胡闹?   “走。”   老村长一声令下,不一会工夫,人满为患的院子走了个大半,只剩下凄凉的几个特别要好的。   王菊芬这个时候到是对宋琴刮目相看,置之死地而后生,不博一把,怎么知道以后?笑贫不笑娼,等小琴日后风光了,这乡亲们指不定主动凑上来。   再说,这吃喜酒的人都走光了,她还能省一笔呢,划算。   “小琴,你怎么想不开呢?这还没结婚老陆家就这样怠慢,以后……”宋巧娥到是诚心替好姐妹担心。   患难见真情,这个时候肯安慰她,巧娥是唯一一个,她会永远铭记。等她哪天风光了,一定要扒拉一把。   “谢谢你,巧娥,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摸着小腹,宋琴又生起无限信心。反正,她绝对不会输给宋渝就对了。   “还结啊?”陆庆喜不情不愿的把自行车重新撑起来,嘟哝道,“一会结一会不结,我头都给你们饶晕了。还有,那丑八怪是新娘子?”   难怪大人都不愿意来接,就他倒霉。   丑八怪?骂谁呢?   宋琴气鼓鼓的摸上自己的脸,觉得自己一定是天底下最漂亮的新娘子。咦?手上这五颜六色一坨坨的,是什么玩意?她就是顶着这样的大花脸,跟父老乡亲们处到现在?   今天宋家这一出大戏,实在是精彩绝伦。乡亲们群情激愤,老宋家无动于衷,宋琴更是一条道走到黑,还妄想翻身?   宋渝径直走到新娘子面前,掏出准备好的礼金,塞到她口袋,然后带着小跟班扬长而去。整个过程中,她没有说一句话,这些人,不值得。   见宋老师情绪低落,徐大奎绞尽脑汁寻找话题,想要逗她开心。可这已经快到村口,他急得抓耳挠腮,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内容。   “叮铃铃”,陆庆喜带着宋琴耀武扬威的超过他们,单脚撑地,那家伙还挑衅的笑了笑。   坐在自行车后座的宋琴已经收拾整齐,她抱着个红色的包袱,萎靡不振。嫁妆?老宋家一致决定,暂时先不带过去。等老陆家给出个说法,再搬过去不迟。   “姐,姐。”村子里跑出一个人来。   难道又想悔婚?陆庆喜吓得一个激灵,赶紧使出吃奶的力气,蹬着自行车疾驰而去。   “唉,姐怎么跑没影了?”宋洁气喘如牛,等她跑到村口,就只看见一个车轱辘印子,以及一屁股烟尘。   她手弯里提着一个包袱,指着宋琴离开的方向,急得跳脚,“渝姐,你怎么不拦着我姐?”   这话说的,她有这个义务吗?   记忆里“宋渝”和这个牛马一样的堂妹关系最近,两个倒霉蛋经常抱团取暖。不过现在看来,记忆似乎也会“骗人”。   “腿长在她脚上,老宋家这么多人都拦不住,我怎么拦得住?”   “啊,不是,渝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就是想把这个包袱交给我姐。在里面是她的旧衣裳,都有七八层新,不带走怪可惜的。”   宋渝有些无语,这二堂妹自己穿的破破烂烂,恨不得补丁摞补丁,却好心的要把这些衣服还给宋琴,脑子进水了吧?   “小洁,你……应该多替自己考虑。”   “考虑什么?现在我姐出嫁,家里我就是顶梁柱,爷奶年纪大了,爸妈身体不好,弟弟年幼,我正应该顶起门户。”   “你……不觉得辛苦吗?”   “辛苦?一点都不啊。现在吃的饱穿的暖,还不用挨打,我觉着现在的日子跟天堂一样。”宋洁觉得宋渝嫁人后怪怪的,哪个做姑娘的,不是这样过来的?   “……你,喜欢就好,那,回见。”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宋渝咽下需不需要帮忙的话,疏离的笑着离开。   宋洁还不如廖霞可爱,至少后者知道替自己争取。 第39章 要不要给廖家添一把柴?……   “阿土, 你知道廖家现在怎么样了?”这张美云在她面前销声匿迹,宋渝少了个乐子,还有真些不习惯。   “廖家?”徐大奎盯着宋洁, 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 才回过头去,几步追上宋老师,他如今可是部队里的包打听,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眼睛。   “廖家啊,现在热闹着呢,廖静辞职了。”   “啊, 辞职,为什么?医院护士,工作轻松工资稳定,她怎么这样想不开?廖家本来就经济困难, 她这不是把廖家的天给捅了个窟窿吗?”   宋渝也给廖静的骚操作惊呆了,这廖老婆子不得活撕了她?   “所以这不天天吵夜夜闹,吓得廖营长都不敢回家住。”想起廖营长那熊样, 徐大奎忍不住呲笑,没种。   “廖静这是为什么?这医院的工作,多少军嫂削尖脑袋都挤不进去, 她这样轻易放弃,实在是难以理解。”   “听说是为了参加高考。”   “啊?参加高考就参加高考呗,这跟辞职不冲突吧。再说她廖静是文曲星下凡, 一定能考中?算了, 廖静有自己的打算,我们外人瞎操什么心。”廖家是事宋渝就当个乐子听,听过就算。   “呸, 廖静你个败家娘们,想白吃白喝?赶紧做饭去……”果然,路过廖家时,屋子里廖老婆子的怒骂一声高过一声。   果然热闹,她要不要再添一把柴?   提着新鲜出炉的栗子糕,宋渝趁着还没做晚饭,抽空去找桂香嫂子。有些事情必须搞起来,不然对不起廖艳对她的照顾。   “桂香嫂子,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当然,我可不是空手来的。”   “忒香了,这是栗子糕吧?有啥事你只管开口,带不带东西一个样。”陈桂香接过篮子,热情的挽着宋渝进了门。   “小渝,你这肚子有三个月了吧?嗯,董长征把你养的不坏。对了,怎么还搭上一个麻烦?”   陈桂香什么都好,就是爱八卦。也是家里就那么点事,不找点乐子闲得慌啊。   “也不算麻烦,那孩子是我干妈家的,家里头独苗苗,难免有些娇惯,所以弄到部队来训练训练,吃点苦头。”   宋渝娇娇的靠在陈桂香的肩膀,把事情解释一下。这是说给桂香嫂子,也是说给全体军嫂们。   “桂香嫂,先尝尝我做的栗子糕,味道好你再答应帮我忙。”说着,宋渝捏起一块,用手托着递到陈桂香嘴边。   “哎呦喂,我可算享大福罗。看这栗子糕俊俏的模样,就知道差不了。”陈桂香“啊呜”一口吞进嘴里,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味道好极了。小渝啊,这味道好的嫂子我心都慌了,可不许为难我啊。”   “哎呀,吃了我栗子糕,反悔可就来不及了。嫂子,我们团附属小学还缺老师不?嫂子您看廖霞怎么样?”宋渝拉着陈桂香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小渝,让我怎么说你好呢?”陈桂香嗔着点了下宋渝的额头,“我知道你心善,没想到这么心善。这廖家这么对你,你怎么还……”   话责备的话,可陈桂香的表情不是这么想的。她眼睛里的满意不加掩饰,笑容更加真诚。   所以啊,世人眼里就是谁弱谁有理。   “廖艳是廖艳,廖霞是廖霞,我不会把她们姐妹混为一谈。其实我还是挺欣赏廖霞的,至少在努力为自己争取,这种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还是值得我们学习。”   宋渝抱着陈桂香的胳膊,撒娇的摇了摇,“嫂子,给句准话吧,行不行?”   “行,当然行。我们小渝出马,这点面子总归有的。哎,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学校的代课老师,一下子吃香起来。”   “嫂子我还得求你个事。”   “说吧。”   “我找你这事,能不能不要告诉廖家,特别是不要告诉廖霞,我怕他们误会。还有,我也怕廖家把工作换成廖静。那这样,就白瞎了我的一片心意。”   当廖家姐妹家庭地位互换,看会闹出什么乐子来?宋渝有些期待。   “哎呀,小渝你这是典型的做好事不留名,那你不吃亏了吗?”陈桂香愈发的欣赏宋渝,觉得她识大体讲政治,是个好同志。   “吃亏是福,我爸的顺口溜,我记得牢着呢。桂香嫂,那就这样说定了?”宋渝起身,时间差不多了,她得赶回家做饭。   临睡,宋渝看着夫君屁颠屁颠跑去铺床叠被,不禁想起那床“湿”被子,晒了这么多天太阳,应该干透了吧?   那么,她是抱着什么心态跟夫君同床共枕这么久?   是时候纠正这个错误了。   抱着软绵绵香喷喷的被子,宋渝笑得一脸无辜,“董长征。”   “到,请首长指示。”   “你的被子我已经晒好了,又软又香,你再也不用担心睡不好觉。”快夸我,快夸我,我太贤惠了。   嘎,被子的事不是过了吗?媳妇怎么突然之间又想起来?这单独一个被窝,和搂着媳妇一个被窝,那待遇是天差地别。一朝回到解放前,他绝对不会答应。   佯装淡定的接过被子,然后利用这个时间头脑风暴,哎,有了。   “媳妇,这被子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不徐大奎跟我说,他觉得晚上睡觉冷,我就答应把这床被子先给他用。他年纪轻轻睡眠不足会影响发育,这问题大了去。”   说完,董长征一本正经的抱着被子打开房门,冲着想要躺下的徐大奎拼命使眼色,“阿土啊,被子我给你抱来了,晚上记得盖。”   不是,晚上睡觉他嫌热的慌,要加被子干嘛,热傻了吗?   “不要……”   “不要客气?阿土多懂礼貌。”董长征利索的截过话头,然后迅速把被子扔过去,兜了徐大奎一头。   他这是客气?徐大奎艰难的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就这一小会的时间,他已经热的满头大汗。年轻耐寒火力壮,大冬天都不需要两床被子的徐大奎迫于董营长淫威,认怂。   擦了一把汗,徐大奎扛着被子,朝着房间说道,“宋老师,我正好需要这条被子。”   “呀,阿土看着身体挺好的,怎么虚成这样?有空我去村里换一只老母鸡,给你补补身体。”   “媳妇~我也很虚哒,晚上要……”   “砰”,房门关上,隔绝了董营长的赖皮,更隔绝了徐大奎探照灯一样的眼光。刚才那个没脸没皮撒娇的男人,真的是铁血战士董长征?   徐大奎揉了揉眼睛,一定是白天训练过度,导致他出现幻觉。睡觉,睡一觉就好了。把被子团吧团吧揉成一团,丢在脚那头,他直挺挺的躺下,不出三秒就打起小呼噜。   “砰”,关上房门,董长征缠着宋渝讨要说法,“那个臭小子有鸡吃,我呢?媳妇你怎么能厚此薄彼,这样对我公平么?”   宋渝被夫君绕的头疼,她按挤着眉心,没好气的推拒,“一只鸡人人有份,两条鸡腿你们一人一个,总公平了吧?”   不是,他又不是真馋鸡腿。也不是,鸡腿他还是馋的。对,他只是要媳妇多想着他,多念着他,每天喜欢他多一点。   气的把宋渝抱在怀里掂了掂,董长征用自个的老脸紧贴着媳妇,“鸡腿给小渝你吃,什么鸡头鸡脚鸡屁股留给我就行,我不挑嘴。再说,我是酸一个鸡腿吗?我是酸媳妇你心疼外人不心疼我。”   有吗?没有。   宋渝自认为对夫君极好,灵泉水她自己喝半滴,剩下的绝大部分都给了董长征,而徐同学,要隔三差五才能她才想起来。   “因为他是外人,我更要关心,毕竟外人是讲客气的。而你,你董长征是我家人,一家人不讲两家话,客气就显得生疏啦。”   宋渝甩了一把不存在的汗,觉得自己忽悠水平越来越好,这样都能糊弄过去。   一家人?   董长征轻轻的用唇触碰了一下媳妇的额头,真的只是触碰,“一家人,媳妇我喜欢这个词,非常喜欢。你、我、将来还有孩子,我们是一家人。”   所以不要再提被子的事,好不好?   抱起媳妇,把她安置在里床,董长征居高临下的注视着自己的女人。灯光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正张牙舞爪的覆盖着媳妇,做着他想做又不敢做的事。   身旁多了一具滚烫的躯体,熟悉的味道让宋渝放下戒心,迷迷糊糊的她顺势滚入对方的怀里。熟稔的他的胸口蹭了蹭,她安心的坠入梦乡。   看着媳妇安心的把他当成柳下惠,董长征又是无奈又是欣慰,搂紧怀中的娇躯,共赴良辰。   邵清用力剥开板栗坚硬的外壳,把喷香的果肉丢进嘴里,“玉敏,你炒的这糖炒栗子太好吃了。我要是男的肯定娶你,这样贤惠的媳妇可遇而不可求啊。”   杜岩这个“老干部”真是好福气。   “玉敏,工作的事已经解决,你怎么还有心事?”今天又是三姐妹聚头的日子,太阳晒着,板栗剥着,野菊花茶喝着,小日子不要太爽。   可唐玉敏却一直愁眉不展,宋渝心下觉得扫兴。   “工作已经落实,我厚着脸皮去找到桂香嫂。我就是在想干点什么,好多赚点钱?”唐玉敏打起精神,和小姐妹讨论起来。   “赚钱?你不是有工作了吗,还有赚什么钱?”邵清咪一口菊花茶,清香四溢,回味无穷。至于工作以外赚钱,她还从未考虑过。   “玉敏,你是指黑市吗?你看着软绵绵,怎么胆子这么大,那是投机倒把,要抓到要吃官司的。”   “现在政策变了,外面都开始包产到户,有些地方已经鼓励小商小贩上街经营。我们拿点死工资,恶不死也撑不着,可想到牛牛,我愿意拼一把。小渝,你觉得呢?”   唐玉敏清楚,只要能说服宋渝,邵清那边就不成问题。   宋渝接过邵清给她剥好的板栗肉,细细咀嚼,“玉敏,看你胸有成竹,那你想好做什么了吗?”   总得先有个计划吧,不然跟无头苍蝇似的,肯定成不了大事。至于赚钱攒私房,她接受良好。女子经营自己的产业,大把赚钱的有的是,多她一个不多。   扶养孩子上学成家,没钱可不行。如果是千金,她可是要从现在就开始攒嫁妆。这样一想,她顿时觉得手里的板栗都不香了。   “做点吃食怎么样?”   “原料从哪里来?”这是邵清。   “你准备卖给谁?在哪里卖?”   “……唉,确实是问题,看来是不现实的。”唐玉敏听得进劝,但咬定目标也不愿随意放弃。   “做衣服?”她有一些制版裁剪的基础。   “还是同一个问题,布料哪来?”邵清今天就跟原材料耗上了。   “布料,你们谁要布料?”徐大奎大步跨进院子,他浑身像从水里捞出来的,行走间还在滴着水。   “阿土,赶紧先去洗个澡,炉子上温着水。”宋渝递上温度适宜的菊花茶。   徐大奎“咕嘟咕嘟”一口气干了,然后舒服的舒了口气,“没事,宋老师。我知道县里的纺织厂有一批残次品要处理,你们需要我可以帮你们打听一下。”   “残次品?”   “对,据说是有的线头多,有的染色不均,是冬天的呢料。”徐大奎就饭桌上听二姐夫讲了这么一耳朵,现在后悔也没用。   “那谢谢阿土,赶紧洗澡去。”   三姐妹相视一笑,这就叫打瞌睡有了递枕头,看来这事成了一半。宋渝沉吟片刻,托腮说道,“我觉得我们的队伍还少一个人。”   “谁啊?不可能,我们仨感情深厚脾气相投,再加人我觉得不合适。”邵清第一个反对。   “我知道。可我们有缝纫机吗?邵医生你会缝衣服吗?”宋渝一箭穿心。   邵清傻眼,她瞪圆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小渝损起来,那是相当的厉害。   “所以,我觉得要把桂香嫂拉上我们的贼船。第一,她有缝纫机,而且手艺精湛。第二,嫂子加入,就相当于半公开,我们有了底气。第三,嫂子可以堵住家属区哪些个闲言碎语省了我们许多的麻烦。”   “麻烦,小渝你遇到什么麻烦?告诉嫂子,嫂子替你出气。”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不,桂香嫂子拎着小篮子推门进来。她正好听到宋渝说话的尾巴,心疼的加快脚步。   “有您护着,谁敢欺负我?”宋渝连忙起身,拉着陈桂香坐下,然后端起一杯菊花茶,亲手奉上。   这一套动作,换个人就显得谄媚,可偏偏宋渝做出来,如行云流水赏心悦目,只让人觉得舒心。   果然,任何时候都是看脸的时代。   陈桂香就是感觉无比的熨帖,这肯定是小渝发自内心的尊重。她捧着粗茶杯,心满意足的豪饮。   “这菊花茶甜津津的,加糖了吧?今天不请自来,你们可不许介意。”   “我们这是心有灵犀,嫂子你不来我们也要拉你来,实不相瞒,我们有事相求。”宋渝陪坐在陈桂香下手的位置,笑眯眯的说道。   “哎哟,我就知道小渝你的茶不能乱喝。现在咽到肚子里,吐都吐不出来,那我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陈桂香捧着茶杯,笑得前仰后伏。   唐玉敏会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仔仔细细又讲了一遍。她甚至觉得宋渝拉陈桂香入伙的主意,是神来之笔,更是成功的关键。   宋渝勾着陈桂香的胳膊撒娇,她算是看明白了,这桂香嫂子吃软不吃硬。   “嫂子,我们也是为了孩子。做父母的,自己辛苦点没事,可不能让孩子甚至孩子的孩子继续吃苦。所以,我们才有了这样不成熟的想法。”   “国家现在允许小商小贩?以前这不都是投机倒把,要劳改的。”说不心动自然是不可能的,可陈桂香的顾虑比她们仨还要更多一些。   “嫂子,国家现在都恢复高考,说明重视人才发展经济的决心是很大的。”邵清说着,掏出准备好的报纸,递给陈桂香。   报纸上赫然醒目的大标题,打消了陈桂香最后一点疑虑。她拉着宋渝的手,感慨的说道。   “说起来你们可能都不相信,我家光吃饱都觉得艰难。虽然说老钱大小是个团长,可架不住三个儿子啊。你们是不知道,三儿子吃饭跟蝗虫一样,多少都喂不饱。”   擦了擦眼角,陈桂香继续诉苦,“老钱又是孝子,每个月二十块钱寄给老家,剩下就没多少了。现在有机会给儿子攒点老婆本,我自然是愿意的。”   “不过,这事瞒着家里的男人总归不是办法。老钱那我可以搞定,小董?也没问题。小渝说一,那老小子不敢说二。至于邵清,那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到是杜营长那,小唐你有把握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陈桂香表达的却是肯定语气。   唐玉敏没有一点把握,不,应该说是毫无胜算。杜岩的古板严肃,绝对不是她可以撼动的。   事情居然卡在自家,唐玉敏一时难以接受。 第40章 小渝,我是你二姐夫   “先斩后奏?”   对于杜岩这样的老古板, 宋渝也颇有些束手无措。   “嘿嘿,等玉敏你挣了钱,就把大把大把的钞票甩他一脸。我倒要看看, 杜营长那个时候是什么表情?”邵清对严肃古板到了不通情理的杜岩, 一点好感都欠奉。   “这……不好吧?”唐玉敏就是舍不得,毕竟这是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们凭双手劳动挣钱,有什么丢脸的?玉敏你放宽心,到时候杜营长那里有我扛着。”   陈桂香是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就能大干一场。   “玉敏, 还不快谢谢嫂子?有嫂子这根定海神针在,我们就有了主心骨,这赚钱大计一定可以马到功成。”   “哈哈哈”,女同胞们野心勃勃, 决心要干出件大事让男人瞧瞧:谁说女子不如男!   有了徐大奎——的二姐夫从中斡旋,这笔交易很快成功。一卡车残次布料趁着夜色,偷偷摸摸运到了部队边上的隐蔽地点。   钱团长、董营长、徐大奎、钱家康有一个算一个, 等月黑风高的凌晨,借着训练孩子的借口,一趟趟把布料给扛到宋渝家, 堆在了空置的西屋。   除了钱家康累的像条狗,赖在地上起不来,另外三个居然觉得还行。特别是搬运完布料, 等待他们的是一大锅热气腾腾的排骨面, 他们顿时觉得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还可以再扛五百斤。   西屋被改造成了工作间,陈桂香贡献了缝纫机, 邵清搬来了旧书桌,宋渝提供了好几条板凳,简陋之极却也温暖之极。   唐玉敏连夜画了好多款式,这段时间她倍受煎熬。其他伙伴出力的出力,出物的出物,只除了她,一样贡献都没有。   当第一件成品完工时,唐玉敏不由的喜极而泣,她总算没有辜负大家的信任。   “这……大衣不太行吧?”邵清总是快人快语。   确实。布料是残次品的缘故,这件正红色大衣的下摆处有几处粉色的小圆点,真真是美玉微瑕,让人遗憾不已。而这,也已经是大家反复计量的最好方案。   这段时间无所事事,专职养胎的宋渝把红枣糕塞进嘴里,拍拍手,准备展现真正的实力。   “没事,有我。”   话说的相当满,宋渝这是成竹在胸。她当着大家的面,麻利的飞针走线。这个年代好多工艺失传,她的三脚猫绣技,完全已经可以登上大雅之堂。   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红军长征已经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步,就差这最后一哆嗦。成,则功德圆满,败,则前功尽弃。   宋渝,加油。   董长征斜靠在门槛上,看着灯光下朦胧的身影。仿佛已经相识了一万年,那眉眼那身段那微翘的小拇指,都熟悉到刻骨铭心。   这是他的女人,他日日同床共枕的女人,让他夜夜辗转反侧的女人,她总是在自己觉得很了解她时,给他带来新的感动。她就像一本书,值得他不停的翻阅。   “哇!”惊呼声此起彼伏,董长征得意的扯开嘴角。媳妇完成的一定非常棒,这点毋庸置疑。   “天啦!什么叫做天衣无缝,什么叫做完美无缺,什么叫做巧夺天工,这就是。太美了,我都不忍心卖怎么办?”   邵清高举着大衣,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遒劲的枝干蜿蜒上升,粉色的花瓣娇嫩欲滴,再搭配鹅黄色的花蕊,一枝寒梅欺雪压霜,本来寻常的大衣立即变得高大上起来。   “小渝,你这手艺绝了。”   细密的针脚,化腐朽为神奇的构思,还有独具慧眼的配色,让陈桂香眼前一亮,爱不释手。   “百货商店里一件呢大衣六十到八十我觉得太贵,可这件,如果要价一百我甚至觉得便宜。”   “看来,我们这波稳赚不赔。”宋渝笑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这样粗糙的梅枝都让人奉为圭臬,她实在是愧不敢当。   “嗯,我就等着数钱了。”邵清财迷心窍般捻了捻手指,然后把大衣披到宋渝肩上,“大家看看,到时候小渝穿着大衣往那一站,生意差的话我就不姓邵。”   确实。红色的衣服挑人,只有宋渝这样白到发光的肌肤才压的住。人挑衣服,衣服也挑人,这件衣服和宋渝是互相成全,显得她眉目如画,衣品风流。   宋渝自然是爱新衣的。在长安侯府,每年八套新衣她还嫌不够,这个年代条件艰苦,一年有一套新衣都是奢侈。如今穿上自己做的大衣,宋渝也忍不住留连在穿衣镜前。   第一件大衣的成功,大大鼓舞了姐妹们是工作积极性,熬夜成了普遍现象。宋渝发现,才走出一百米的距离,唐玉敏已经打了五六个呵欠。   “玉敏,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而且,熬夜对身体不好。”   “我知道,小渝,谢谢你的提醒。我总有一种紧迫感,逼着我不断努力。”   因为有些时间是偷来的,唐玉敏不知道老天爷会不会突然收回这份幸运?她必须不停的前行,才能没时间担心害怕。   “有舍才有得,有耕耘才有收获。你努力是对的,但过于拼命却难免顾此失彼。玉敏,你有牛牛,有杜岩,有朋友,珍惜。”宋渝点到为止,能领悟到多少看唐玉敏造化。   “大姐,我上班快迟到了,早饭好了吗?”   “小霞,你大姐笨手笨脚,咱不着急啊。”   “嗳,你们先吃吧,我来不及了,大姐加油。”   “霞妮,带个鸡蛋路上吃。”   “谢谢奶,我上班去了。”   廖家果然热闹,宋渝路过就听了这么一耳朵,就知道廖霞没有让她失望。经济基础决定家庭地位,她得出残酷的结论。   她是不是对于这次的赚钱大计,显得过于漫不经心?   还没走出部队大门,宋渝就遇到匆匆赶来的华红梅。自从上次廖艳事件,华校长这根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就一直对宋渝客客气气。   瞧,她老远看见宋渝,就热情的挥手示意,然后一溜小跑到了跟前,近乎谄媚的说道,“宋老师,县教育局明天开会,通知你一起参加。我得到消息就连忙赶来,宋老师你要做好准备啊。”   “通知我参加?华校长,您知道为什么吗?”宋渝皱紧眉头,与其参加杂七杂八的会议,还不如赶几件大衣出来。   “我也是一头雾水啊,这个通知好奇怪。我还以为宋老师心里有数呢,额哈哈哈。”   华红梅闪动八卦的光芒,捂住嘴笑个不停。这宋渝果然有县里的关系,幸好她及时收手,不然……   “华校长好。”穿着整齐外套的廖霞“噔噔噔”赶来,然后对着华红梅礼貌的鞠了一躬。   和前几个月相比,廖霞的精神面貌已经焕然一新,那种畏畏缩缩的感觉已经消失殆尽,换成个自信爽朗老实的表现。   这个廖霞不可小觑,小小年纪善于隐忍,机遇改变没有得志猖狂,非常难得。   “嗯,宋老师今你怀着身孕就回家休息,做好准备。明天八点学校门口会合,别迟到。”华红梅觉得自己实在是体贴入微。至于宋渝到底有什么关系,明天就能见分晓。   “唐老师,华校长怎么没有让你回家休息?”廖霞望着宋渝离开的背影,不着痕迹的挑拨离间。不是说唐玉敏和宋渝关系好嘛,她倒要看看,好到什么程度。   嗤!难怪提起廖家,大家都有些不齿,今天她终于明白了原因。   “华校长怎么没有让廖老师你,回家休息呢?”廖霞你不是一直吹嘘和华校长关系好吗?   “额,学校快要期末考试,事情挺多的。唐老师,我们走快一点吧。”廖霞笑得无辜,然后拉着唐玉敏加快步伐。   一早晨紧赶慢赶,宋渝和华红梅到达县教育局门口时,开会时间已经过去十来分钟。华红梅已经面无人色,这样散漫的工作态度,她还能进步吗?   宋渝!宋渝!   这个名字她恨的牙痒痒。一路上走路像蜗牛,慢的踩不死蚂蚁。她刚催促两句,宋渝就扶着肚子要打回转,把她自己气的心肝疼,却一点辙都没有。   哼,宋渝的后台要是小于科长,她们走着瞧。   乖乖,死定了,站在门口的不是刘局长吗?所以,她和宋渝不但迟到,还撞到领导枪口上?   完了完了完了,华红梅眼前发黑,只恨当时没有把宋渝打晕了扛过来。   “怎么回事,开会都能迟到?这样的工作态度,怎么能教育出适应时代需求的好学生?”刘校长背着手,恨铁不成钢的一通骂。   “是是是,刘校长批评的对,我们一定认真检讨,端正态度。请刘校长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华红梅小学生般卑微的低着头,老老实实承认错误。   “其实,不关华校长的事,是我因为身体原因耽误了时间。”宋渝不卑不亢的说道。华红梅现在和她是一个整体,骂华红梅就是骂她。   “迟到就是迟到,没有理由。所有老师都像你们一样无组织无纪律,还成何体统!身体不好就不要勉强,谁逼着你来了?”   刘局长年龄不小脾气挺大,带着玻璃瓶底一样厚的黑框眼镜,看着就是专心学问的老学究。   要不是有人逼着,当她愿意来?   “刘局长,这宋渝宋老师是新人,脾气有些冲,您不要放下心上。我们应该合理安排时间,让迟到的事再不发生。念在我们初犯,您就给我们一次改正的机会吧。”   华红梅就怕这刘校长,他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这刘校长也是最近刚上台,主管教研的副局长。   “新同志犯了什么错误,让老刘气成这样?”清越的男声传来,好听的就像大夏天喝了一杯冰凉茶。   华红梅老脸一红,扭扭捏捏回头,细弱蚊蝇的叫了一声,“许局长。”妈耶,见到男神,血赚。   噢,又是白切黑的世家公子型,而且还是低配版空一,宋渝撩了一眼就没有兴趣。   “许县长你这个大忙人,怎么有空莅临指导?”   “哎呀老刘,你怎么说话呢。今天我们特地请许县长重回故地,给全县的优秀教师演讲,这是多好的事啊。”不知从哪蹿出了一个中年男人,热情的抓起许端的手,紧握不放。   宋渝饶有兴致的看着热闹,看来这刘局长果然是少根筋的技术型,说话做事直来直去,得罪人而不自知。   “不敢当,史局长客气。我身为教育系统的一份子,为教育事业添砖加瓦,是我辈职责所在。刘局长一直醉心科研,这份坚守着实令人感动。”   啧啧,果然是滴水不漏。宋渝今天特地穿了旧衣,据说现在依旧是补丁有理,她还是低调再低调为好。   即使是粗衣旧服,依旧不能掩盖宋渝的天生丽质。除了刘局长这样一心学问满脑子公式的,连徐端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更别提史局长,眼神猥琐表情油腻。   “小渝,还在怪二姐夫没有及时解围?好啦好啦,不生气,这是电影票,算是二姐夫给你赔罪,好不好?”   许端客客气气掏出电影票,讨好的递到宋渝面前,姿态放的极低。   原来如此,宋渝这下明白事因了,而这个许端许县长就是阿土嘴里的二姐夫。   不情不愿的“噢”一声,勉为其难的接过电影票,害的她跑了一趟,赔礼不要白不要,可这声二姐夫,她真的开不了口。   她宋渝的二姐夫,可不是随随便便来个人就能当的。   华红梅耳朵“哄”的一声爆炸了,宋渝居然是男神的小姨子?难怪难怪,长得都这样好看,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以后,她一定把宋渝当祖宗供。   史局长失望透顶,如果只是寻常女老师,说不定他还有机会一亲芳泽。可这是许县长的小姨子,那就是打死他,都不敢动这个歪脑筋。   许端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手段狠辣,不敢惹不敢惹啊。   这宋渝果然如传说中一样漂亮,确实有资本高傲。许端也知道,今天这一出把人给惹恼了,惹恼宋渝是小事,惹恼阿土就是世纪灾难,他肯定要被全家老老小小折腾死。   越是这样许端笑容越深,他就要试一试,这个宋渝对阿土的影响力,真的有谭智斌说的那么大?   阿土年纪小好忽悠,万一遇到坏人可怎么得了?那小子是在他和谭智斌背上长大的,不夸张的说,他们对阿土的感情远超自己的孩子。   “小渝,一共三张票,带着小董和阿土一起,看完电影在县城好好逛逛。”   “好的呀,我还没好好逛过县城,听说城中公园还有百货商店都挺好玩,我趁这个机会带着阿土玩个痛快。”   强调要带着阿土,这是几个意思?是真心实意疼人还是意有所指?   难怪阿土提起二姐夫,都是一言难尽。   有许副县长做背书,宋渝迟到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刚走进会场,就听到雷鸣般的掌声响起,可见这许端在教育系统人气之旺。   而许端的报告也是言简意赅,言之有物。风度翩翩身居高位,又如此才华横溢踏实肯干,实在是让人尊敬不已。   华红梅就是小迷妹一枚,回家的路上她对宋渝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从维持礼貌的客套到发自内心的重视。   有后台就是不一般。从今往后,她在学校的日子一定是顺风顺水。想来,这也是阿土替她求来的。   挥别华红梅,宋渝裹紧夹袄往家里赶。才离开不到一天,她就已经思念成疾。心之所系,唯一人尔。   寻到无人处,宋渝接过空二抓来的老母鸡,还不忘嘲笑他的新造型。   “空二,你不是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吗,怎么抓只鸡就搞的这么狼狈?恕我冒昧,这头插鸡毛是什么新时尚?哎,还是得怪我不懂得欣赏。”   空二气的嘴都歪了,发狂般薅着自己的头发,直到变成鸡窝,他才带着哭腔说道。   “主人你有没有良心,我这都是为了谁?你是不知道,那些鸡野惯了,想要逮住它比登天还难。要不是我轻功卓绝,出手快如闪电,指不定你连鸡毛都捞不着。”   “那、谢谢空二。你有空再抓一只,我炖给你们吃,好不好?”   “呀!不、不客气啦,主人你不觉得麻烦就好。”空二吸溜着口水,笑得一脸傻气。   真是个好哄的少年。   板栗炖鸡,再加入自己晒制的干蘑菇,架在炉子上小火慢炖两小时,所有美味都交由时间酝酿。   嗅着满屋鲜香,宋渝决定重绣那枝梅花。她的绣花师傅,是名满天下的江南第一针,虽然她经常躲懒未曾习得真传,但也绝非上次的水平。   这件大衣她已决定自己花钱买下,那自然要倾尽全力。   “唉,媳妇你拿一枝梅花别衣角上是什么意思?观察实物来磨练绣技?”   董长征的话惊醒了梦幻状态的宋渝,她定睛一看,一枝寒梅傲然绽放在衣角,这是她两辈子绣的最完美的一次。 第41章 兄弟,瓜子汽水要吗?……   “这个季节, 你让我到哪去寻梅花?”当着两男人的面,宋渝低头咬断了绣线,然后把衣服展开抖平。   “哎, 小心。”哪怕亲眼看到媳妇咬断线头, 董长征依旧不敢相信那是假的,是绣上去的。   “宋老师,这手艺也太绝了吧?”徐大奎孩子气的用手指抠了抠枝干。入手凹凹凸不平,甚至有树皮粗糙的质感,而花蕊处则是纤细柔软。他甚至不敢用力,怕把那细如发丝的嫩蕊折断。   离得近些, 徐大奎隐约嗅到高雅出尘的清香。色香味形俱全,怎么可能是绣上去的?   “姐夫,你有没有闻到梅花的香味?”   “没有,我只闻到了板栗炖鸡的香味。梅花香不能当饭吃, 可鸡汤香却能填饱肚子,徐大奎,你选哪一个?”   “鸡汤!”回答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既然都是没有艺术眼光的吃货, 那就,先开饭吧。兑现承诺,一个肥美的大鸡腿, 再打一勺板栗蘑菇,足足就有一大碗。   两个碗哪怕分的再公平,也多少有些深浅。两个男人眼神交战, “噼里啪啦”火花四溅, 眨眼工夫,已经交手七八招。   “砰砰砰”,拳拳到肉, 不留一丝余力。“哎哟”,徐大奎捂着手腕叫疼,然后眼睁睁看着董长征得意洋洋的端起满的那碗,享受胜利果实。   唉,现在,他还是打不赢董长征!   不怕,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机会,他也会不断进步。总有一天,他会光明正大打败董长征,赢得最终的胜利。   失败者徐大奎反到激起更强的斗志,少年眼中闪着耀眼的自信,光彩夺目。   愿赌服输,他无奈端起略浅的碗,抓起鸡腿“啊呜啊呜”大啃特啃。多吃快长,力量、技巧、经验,他需要加大训练量。董长征,你给我等好吧。   男人之间的较量在宋渝舀汤的工夫已经完成,等她回头,看到的就是其乐融融的场景,便忍不住笑问,“鸡汤味道怎么样?”   “媳妇,你手艺没的说,我要再来一碗。”   “宋老师,鸡汤实在太鲜了,我一个人能干一锅。”嘎嘎,一锅比一碗多,他赢了!那种战胜董长征的隐瞒快乐,简直美妙到一塌糊涂。   “那可不行,这么大一锅,撑死你。”喝一口鸡汤,着实美味。也许是空间散养的缘故,鸡肉紧实鸡汤醇厚,让人齿颊留香回味无穷。   难怪那俩幼稚鬼,为了鸡汤大打出手。   “阿土,你二姐夫拿了三张电影票给我,明天我们三个好好逛一下县城。”一碗鸡汤拌饭,再加一点板栗蘑菇,宋渝已经吃的腰滚肚圆。   身子已近四个月,小腹微凸,无论何时何地她都喜欢摸着肚子,和宝宝保持联系。这次体检,邵清亲自检查,她身体各项指标都达标,宝宝也非常健康。   医生还交代,从现在开始可以进行胎教。腹中宝宝已经有了听觉,轻柔的乐曲,愉快的朗诵,动人的故事,宝宝都会喜欢。   最重要的是,孕妇一定要保持好心情。   见小渝面色温柔的抚着小腹,董长征锐利的眼神渐渐柔软,最后温柔的能掐出水来。他的妻儿,他情之所系心之所向。伸手把媳妇揽进怀里,他满足的喟叹。   调皮聪明的儿子,乖巧可爱的女儿,哪一个他都会爱逾性命。   穿上崭新的红大衣,手指灵活翻动,把腰带系成蝴蝶结,几瓣粉红色的花瓣间或点缀,行走时和衣角的花枝互相应和,真的是美不胜收。   宋渝美滋滋的转了个圈,歪着头问,“董长征,好看吗?”   “好看,媳妇你太好看了。”伸出手,董长征楞没敢搂媳妇的腰,他怕,怕把娇嫩的花瓣揉碎挤出水来。   “这真的是绣上去的?”他还是不敢置信。   调皮的扑进夫君怀里,宋渝主动缠上他的腰,“哎呀,花瓣都给你挤坏啦。”   “哪坏了,我瞧瞧。”低头衔着宋渝比花瓣娇艳一万倍的红唇,董长征的渴求一发不可收拾。   玛德,此情此景,他更讨厌徐大奎了,硬生生占用他和媳妇的二人世界不说,还不知好歹的跟他争宠。   真是,讨厌鬼。   故意把红唇□□,董长征细细密密啜吻着媳妇的嘴角,半是爱恋半是抱怨,“等过了年,咱就把麻烦送走,好不好?家里只要我们俩,干什么都方便。”   “好?不好?我看你教的不亦乐乎,怎么突然又想把人给弄走了?不会,是因为他抢你鸡汤喝?”宋渝把脸埋进夫君的胸膛,笑着拧他腰部软肉。   “乖宝,再使点劲。”董长征给宋渝拧断了魂,他把脑袋紧贴在媳妇的脖颈处,一寸一寸的舔舐。媳妇那点劲,比挠痒痒还不如。况且,他的腰精瘦精瘦的,没有丝毫软肉!   抓起柔荑,往自己小腹送,“乖宝,捏这里,下面……也可以。”   满脑子废料!宋渝悻悻的败走麦城,论脸皮她永远不是夫君的对手。在条理分明的腹肌上留连,她恶作剧般用食指沿着腹部往下滑,缓慢的接近皮带扣。   夫君呼出的热气洒在脖颈,频率越来越快,温度越来越高,宋渝更如愿感受到腹部肌肉在她的指尖战栗、紧绷。   与之截然相反的,是永远冰凉的金属扣。冰与火,就如此时此刻的董长征,进一步是天堂,退一步就是地狱。   “宋老师,我们该出发了。”徐大奎这一嗓子,嚎断了房间两人的所有绮思。   “腾”,两人已经拉开长江黄河那么远的距离,然后系蝴蝶结的系蝴蝶结,梳头发的梳头发,总之一本正经的不能更一本正经。   “马上就好,阿土你都准备好了吗?”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完美。   怎么大人都磨磨唧唧的?不会背着他躲在房间里偷吃?大人太可恶了,此处特指董长征。   看到穿着红大衣走出来的宋老师,徐大奎看直了眼。他现在可以肯定,宋老师躲在房间里别梅花,没错了!花瓣上隐约可见透明的露珠,行走间落英缤纷,花香四溢,这怎么可能是绣出来的?   当他三岁小孩骗吗?   宋渝三人刚踏出院门,牛牛就像小炮弹一样冲过来,然后紧紧抱着她的腿,嘟哝着,“姨姨,花,花花漂酿!”   肥嘟嘟的手指头在花枝上抠阿抠,半天没见着花瓣,牛牛急得跳脚。   “小渝,真的是你绣的?简直就是质的飞跃,上次只是惟妙惟肖,现在完全可以以假乱真,太完美了。”唐玉敏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激动的语无伦次。   “真的是绣上去的?”徐大奎倒吸一口凉气,突然发现自己的拳头不够硬。打败一个董长征算什么,要打败全天下肖想宋老师的人才是本事。   任重而道远,进击吧少年。   云山县城徐大奎混的比自己家都熟,他摇头晃脑在前头领路,历史典故人文轶事他张口就来。以前他一直纠结自己的公鸭嗓,可在宋老师面前,一切都要让路。   “那里就是城中公园,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里面亭台楼阁,假山凉亭应有尽有。最里面还有一处竹林,茂林修竹小桥流水,夏天避暑最好不过。”   “嗓子说话这么难听,谁给你的勇气在公共场所叽叽歪歪?”娇纵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稚气,应该是个小姑娘。   “嗤”,徐大奎双手擦在衣兜,吊儿郎当的别过头去。好男不跟女斗,再说,宋老师还在边上,忍忍吧。   留着平头的徐大奎,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既有少年的锐气,又有青年的稳重,棱角分明的脸庞俊秀出众,身材挺拔修长,就那么随随便便往人群里一站,就已经有了卓尔不凡的味道。   这样的男子,不吸引眼球,才怪。   宋渝从小姑娘眼里看到了惊艳,原来自家小弟已经可以让小姑娘尖叫了?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喜悦充斥胸膛,她不由自主的握住了夫君的手。   “喂”,小姑娘十七八岁,穿着红色的毛衣,容貌秀美,不过脸上表情过于娇纵,让人难生好感。   “喂,你这件红大衣不错,脱下来给我试试。”小姑娘双手抱臂,斜着眼睛看着宋渝,“放心,我又不是不给钱。”   “我们又不缺钱。”徐大奎忍无可忍,“我看你是有病吧,一上来就要人衣服,你有没有家教?”   “哈,我没有家教,你们知道我爸是谁吗?”小姑娘双手叉腰,态度嚣张。   “额,你自己都不知道,我们就更不知道了。”徐大奎双手抱臂,不屑一顾。   “哈哈哈,小伙子说的好有道理。”   “姑娘,你爸是谁你赶紧回家问你妈去。”   “……你们!告诉你们这些乡巴佬,我爸是书记,县委书记,你们怕了吧?”小姑娘怕是憨憨吧,指着逛公园的群众撒起泼来。   “哈哈哈,才县委书记?我这个乡巴佬的爹可是□□。”   “乡巴佬?乡巴佬怎么了,碍着你了?我们这叫农民阶级。”   “万一……呸,县委书记家养出这么个玩意,肯定不是好官。”   “可不是,口口声声乡巴佬,你家祖上往上数三代,看到底是什么?”   小姑娘口无遮拦,引起群情激愤。出身是这个时代的痛,她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小姑娘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吓得脸色发白,磕磕巴巴辩解,“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公共场所讲话声音小一点。”   “我觉得,这小伙子讲解的非常好,增加了我们游玩的乐趣。”   “就是,多帅一小伙子。”   “你姑娘你还没说怎么问人家要衣服?”   “再好看也是别人的,你县委书记的亲爸没教过你吗?”   “我就是觉得大衣好看,想穿穿试试,没、没坏心思,真的。”小姑娘一脸不乐意的嘟着嘴,恨恨的一跺脚,然后转身挤出人群,跑了个没影。   小插曲没有影响宋渝游玩的热情,城中公园出来,没几步就到了电影院门口。老旧的门脸边开着一个小小的拱形窗口,售票员在后头悠闲的嗑着瓜子。   电影九点五十开场,还差二十分钟,门口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小年轻,想来是情侣吧。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人,不着痕迹的凑近徐大奎,压低声音兜售,“小兄弟,瓜子汽水要吗?”   习惯性的瞄了一眼宋老师,见她很感兴趣的样子,徐大奎便轻轻点头。   他这才多久没来县城,小贩已经这样明目张胆了,还是他已经跟不上时代潮流?   小青年把他们带到西边的巷子口,然后贼头贼脑的打开了一个木头箱子,里头摆着黄橙橙的汽水,还有一份份报纸包好的瓜子。   “怎么卖?要票不?”一个尾随而来的小伙子探着脑袋问道。   “不要票,汽水橘子味的,连瓶一毛五,瓜子五分。”   “你怎么不去抢?”小伙子捂紧口袋,被这样的天价吓得目瞪口呆。   “哎,兄弟,玻璃瓶还给我一毛,这样算下来也没多少钱,是吧?再说,带着对象看场电影还扣扣搜搜,姑娘会怎么想?”小贩口才极好,几句话把人说的回心转意。   “那,来一瓶汽水。”   “好嘞。”生意开张,好兆头,小贩兴高采烈的接过钞票,然后招呼宋渝他们,“小兄弟,你们几位要点什么?”   “不急,现在你们可以这样明目张胆买卖了?红袖套不抓了?”   “不抓了,现在上头有文件,要大力发展经济,我们这算个体户?他们现在眼睁睁看着我走街串巷,却无能为力,这滋味太爽了。”小贩人逢喜事精神爽,小嘴叭叭啥都往外说。   听到小贩这一番话,宋渝觉得不虚此行,然后随意指了指玻璃瓶,示意自己要尝试一下。   “三瓶汽水,一包瓜子。”   “诚惠,五毛。”   “我来付。”徐大奎拉开拉链,在上衣内袋摸索起来。一大家子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千万记得主动付钱。其实吧,这种事还要交代,他给宋老师买东西不是天经地义?   “我来付!”董长征麻利的掏出一张五毛,拍在木头箱子上。给媳妇花钱,就得爽快。   两张五毛并排躺在箱子上,小贩为难的东瞅瞅西望望,小兄弟人高马大,大兄弟气势逼人,他谁都得罪不起啊。   小贩利索的取出汽水瓜子,把一张五毛夹在中间,然后恭恭敬敬递到董长征面前,“大哥,您收好。”看来看去,还是大兄弟更不好惹。   把钞票塞回口袋,既然有冤大头请客,那客气啥呀。董长征“嘎吱”一口,就蹦开了汽水瓶盖,然后掏出手帕仔仔细细把瓶口擦干净,才递给宋渝。   宋渝接过汽水,对着瓶嘴来了一小口。甜津津的带着点橘子味。喝过几口,嘴巴里就有一些腻,肯定不是纯粹的果汁。   “味儿还不坏。”把喝过几口的汽水交给董长征,“你试试看。”反正,她是不愿意再喝这玩意了。   “咕嘟咕嘟”,董长征仰头一饮而尽,咂咂嘴,他皱着眉头说道,“甜甜的味道是不错,不过没有白开水解渴,喝着玩还行。”   捏着还瓶子的两毛钱,徐大奎追上宋渝。九点四十五分,电影院开始提前检票,刚才稀稀拉拉的队伍突然间人满为患。   宋渝随着人群走进放映厅,昏黄的灯光,粗糙的砖地,然后就是一排排长凳,以及一地的瓜皮果壳,就这……她不禁大失所望。   逼仄压抑的环境,还有形形色色的难以分辨的异味,使得从未有过孕吐反应的宋渝一阵干哕。“呕”,她捂着嘴迅速冲出电影院,弯着腰深呼吸新鲜空气。   “媳妇你怎么了?”揽着宋渝的肩膀,低头便看见她苍白的脸色,还有眼睛里闪动的泪花,这可把董长征心疼坏了。   “董长征,我再也不要看电影了,里面的味道实在是可怕,我和宝宝都受不了。”宋渝是前所未有的娇气,扑进董长征怀里蹭啊蹭。嗅着夫君身上的气味,她才感觉自己好像活了过来。   尿骚味、脚臭味、狐臭味……混合在一起简直就是鼻子的末日。直到现在,宋渝依旧头皮发麻,觉得再多呆一秒钟,她就会丧失嗅觉。   “以后你们再不许提电影院三个字。”宋渝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说到,她估计一辈子都会有心理阴影。   “徐大奎,我带着宋老师去前边小树林休息下,你自个玩吧,十一点国营饭店碰头。注意安全,别让你宋老师担心。”   董长征拍了下小伙子的肩膀,对他相当放心。经过这段时间特训,三五个小混混根本不可能近身。   前边的小树林?噢?噢!咳咳,那他还是一个人逛一圈吧。摆摆手,徐大奎倒退着往后。   他们之间就像两条并行的铁轨,有交汇就有远方。 第42章 口袋里怎么空空如也?……   倒退几步, 看着宋老师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徐大奎便停住脚步,转头朝着电影院走去。   略低下头, 他凑近一个售票窗口前急得冒汗的男青年, 压低声音说道,“大哥,我这里有三张电影票,马上开场,要不要?”   “九点五十那场吗?那……你们怎么没看?”男青年虽然着急,但头脑相当清醒。   “唉, 女人怀孕就是娇气,说是闻不得电影院里的气味。这不,票就白买了嘛。怎么样,要就赶紧, 电影不等人。”徐大奎吊儿郎当的架势,蛮像那么回事。   男青年消除戒心,他拉着徐大奎离开窗口, 有些为难的说道,“票我是要的,不过只要两张。小兄弟, 你开什么价?”   “我就是为了少亏点,窗口一张两毛,我这里两张三毛。大哥, 够意思吧。”说着, 徐大奎从口袋里掏出三张电影票来露了露。刚才他们还没来得及检票,这不,便宜他了。   “我要, 小兄弟给我来两张。”男青年还在犹豫,边上一个眼睛亮了。这样一来,和对象看场电影可以省一毛钱?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   “大哥爽快,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哎,我先来的。”等男青年回过神来,徐大奎已经完成了一笔交易。他真是急得要掉眼泪,眨眼工夫,票就飞了,他怎么跟对象交代?   “唉,手快有手慢无,怪不得别人。最后一张给你一毛,要不要?”电影已经开场,票价就大跳水啰。   “要。”男青年捏着一张电影票,看着人去场空的电影院门口,眼泪簌落落掉下来。   对象,跑啦。   徐大奎吹着口哨,把几张毛票揣进裤兜。看场电影还能赚钱,这样的好事最好多来几次。   县城他实在提不起逛的兴趣,要不找个犄角疙瘩眯一会,时间一到就去和宋老师会合。   这个主意不错。徐大奎认准方向,朝着最近的巷子走去。   啧啧,到哪都能碰到野鸳鸯?前面一对男女一晃而过,他这运气,没救了。自诩正直人士,董长征决定逆向而行。   “呜呜……呜”,这兄弟可真猛。徐大奎挤眉弄眼的偷笑,他这个年纪对于男女之事,正是介于懂和不懂之间。现在他确定自己有了喜欢的人,更要严于律己。   “救……救命……”徐大奎正准备离开,耳廓抖动,便听到风中夹着微弱的呼救声,像女子被人捂着嘴发出的。   锁紧眉头,他凝神静气,以期能得到更多更确切的信息。如果是二流子祸祸女孩子,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几个月的疯狂特训,也给了他胜利的底气。   “嘀嗒、嘀嗒”,手表秒针不紧不慢的转动,也让徐大奎“砰砰”直跳的心冷静下来,摒弃四周芜杂的噪音,进入忘我的境界。“呜~”,一声极细微的声响传来,这就够了。   徐大奎像离弦之箭,朝事发地点疾驰而去。他仿佛两肋生翅,单凭脚尖借力,就能在七拐八弯的巷子里消无声息的滑翔。   眨眼之间,徐大奎已经大鹏展翅般降落在不远处。他背靠着墙,调整呼吸,顺便观察地形分析情况,以求一击必中。   倒霉蛋居然是她?   徐大奎缩回脑袋,神情凝重,虽然心里难免有几分幸灾乐祸,但更多的还是愤怒,一个小姑娘不应该遭这个罪。握紧拳头,眼神逐渐坚定。   红毛衣嘴里塞着一块毛巾,仰面摔倒在地上。巷子里阴暗潮湿,污水纵横,漂亮的毛衣被撕成破布,完全失去了原来的娇纵。   红毛衣涕泪四流,惊恐万状的挥舞着双手,拼命挣扎。皮鞋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一只,雪白的尼龙袜渗出殷红的鲜血,看着怪可怜的。   红毛衣身后就是死胡同,穿着黑夹克的高个子男人,就像猫捉老鼠般戏谑的站立,饶有趣味的看着猎物垂死挣扎。   “跑啊,怎么不跑了?小娘们性子挺烈,等下哥哥好好教你,什么才是听话的好姑娘。”   黑夹克用脚扒拉着小姑娘的脚,重点照顾到受伤部位,“啧啧啧,这么漂亮的姑娘,瘸了腿又破了身子,肯定嫁不出去啰。那只好我老黑勉为其难,娶回家吧,嘿嘿嘿。”   瘸腿!破身!   不不不,她一个都不想要。爸,妈,天神,救救我吧!红毛衣又疼又怕又急又怒,拼尽全力往后挪动。脚底的伤口钻心的疼,手估计也刮破了皮,她该怎么办啊?   黑夹克享受够了猎物惊恐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耐烦了。蹲下来,恶魔般在红毛衣煞白的脸上来回抚摸,然后沿着下巴一路向下,拽着衬衫就想用力。   红毛衣眼睛瞳孔急剧收缩,所有的痛苦惊呼都堵住喉咙口,她不要命的拍打着黑夹克。可她早就浑身乏力,这些动作软绵绵的,无异于蚍蜉撼树,无力改变事情的结局。   眼泪湿透脸庞,红毛衣绝望的垂下胳膊,像一具只剩呼吸的尸体。在这个肮脏的巷子里,她恐怕在劫难逃。   “啧啧啧,小辣椒怎么不挣扎了?是想通了还是想开了?乖,哥哥疼你。”带着恶臭的大嘴,猴急的凑近冒着青筋的脖颈。   红毛衣绝望的别过头去,心如死灰。   “啊~”惨绝人寰的叫声刺破人的鼓膜。   怎么回事,她……得救了?红毛衣诧异的撑开一条眼缝,只见一个帅到惊天地泣鬼神的小伙子薅着黑夹克的衣襟,把人摁在墙壁上,挥舞着铁拳,揍得人“嗷嗷”直叫。   前一秒还不可一世的黑夹克,此时像死狗一样,被人打的满地找牙不说,还顶着五颜六色的脸,窝囊的合十告饶。   哈哈哈,太解气,太过瘾了。   红毛衣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好了伤疤忘了疼,这黑夹克挨打的工夫,她已经一骨碌坐起来,抱着膝盖,挥舞着小拳头加油鼓劲。   她眼睛因兴奋亮晶晶的,加上未干的眼泪鼻涕,以及鸡窝一样乱糟糟的头发,看着怪滑稽的。   ”嗷呜,兄弟、大哥、亲哥,饶了小弟我吧。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亲,下有吃奶的……吃奶的小弟弟,你放了我吧。   我愿意当牛做马报答你,大哥,嗷!”   徐大奎转了转手腕,还有力气求饶,看来他打的太轻,“砰砰砰”,把黑夹克当成了人肉沙包。   “嗷嗷嗷,大哥,我……错了。”黑夹克颤悠悠的站不住脚,面条似的往下滑。这小子真狠,往死里打往疼的地打,他,受不了啦。   “啪叽”,黑夹克跌坐在墙角,直着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太棒了,大哥你太厉害了。”红毛衣快活的想跳起来转圈,对于这个逆着光的天神,她除了感激还是感激。她宣布,从今天起,她最崇拜的人就是天神。   在危急关头,救她于水火的天神。   “咳咳”,红毛衣衬衫被黑夹克扯掉几粒扣子,露出胸前一大片雪白嫩滑的肌肤,从徐大奎的角度,隐约可见漂亮的弧度。   迅速回头,连耳朵根都烧了起来。不情不愿的脱下外套,徐大奎远远的丢给红毛衣,“衣服你先穿着。”   “嗯”,穿上带着体温的外套,红毛衣还拉着衣襟嗅了嗅,是清爽的皂荚味,还有……让她心如撞鹿的“天神”味。   衣服穿在红毛衣身上空荡荡的遮住屁股,把衣袖挽上好多圈,才勉强露出手腕。看到雪白的手腕一圈乌黑发紫的伤痕,红毛衣一阵后怕,扯紧天神的衣服抽抽搭搭呜咽起来。   天神的味道包裹着她,给了她无限的勇气,高高的抬起头,专注的看向徐大奎,想要铭记天神俊逸非凡的相貌。   “是你?”   红毛衣尴尬的咽了咽口水,喉咙火辣辣的疼,她抱着膝盖干咳不停。天神居然是自己批评过的那个年轻人,这就……不好意思了。   “是我。要帮你叫公安吗?”徐大奎清楚,这个年代名声大于一切,打落牙齿往肚里咽的人是大多数,他只能尊重。   至于记得红毛衣,那是因为她对宋老师出言不逊。   “不要!”红毛衣声音慌乱凄厉,她这副模样叫公安,以后别想好了。虽然这样说,可眼泪又一次哗啦啦的掉下来,真的好想让这个人渣得到报应。   搓了搓胳膊,徐大奎激荡的心情逐渐冷却,汗意消散,他开始觉得冷,剥下“黑夹克”的夹克,嫌弃的撇撇嘴,将就吧。   “唉,兄弟,谢谢你的外套,滚吧。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看着黑夹克连滚带爬屁滚尿流,红毛衣却是开心不起来,她抱着膝盖失声痛哭。短短时间里,她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磨难,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能支撑到现在已经非常坚强。   “喂,你一个人回家吧,我走了。”徐大奎套上黑夹克,大小正合适。双手插在衣兜,他潇洒的转身就走。   女人哭哭啼啼就是麻烦。   “别走,我求你别走,我害怕。”红毛衣缩在墙角就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奶猫,哭哭啼啼好不可怜。   “我还要找我姐他们,没空陪你。要不,我帮你叫个人来?”徐大奎没有回头,后面的红毛衣哭的他心烦,可真一走了之,他也做不出来。   “嗝,那你必须陪我等,等有人来了你才可以离开。”红毛衣任性的说道,这是她最后的底线。说实话,她现在除了天神,谁都不信。   “我叫唐珍珍,你,你叫什么名字?我一定会让我爸爸好好感谢你,真的。我爸真的是县委书记,他可厉害了。”   “请叫我雷锋。”徐大奎背靠墙壁,无奈的抬头望天。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有时候讲话容易得罪人,不过我不是有意的。那件红大衣好漂亮,是哪买的呀?”唐珍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怕自己一停下来,就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自己做的。”   “真的吗?是你姐自己做的?能可以帮我做一件吗?我出钱,两倍。”唐珍珍脏兮兮的小脸上露出开心至极的笑容,又竖起两根手指,表示自己的大方。   “做梦吧。”他都没有,红毛衣可真敢想。   “你是不是一直这样沉默内敛?那你,会不会嫌我话多?我告诉你,我平常不这样的,主要是……主要是和你一见如故,嘻嘻嘻。”主要是我愿意跟你说话。   “没事。”反正一锤子买卖。徐大奎抬手看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这唐毛衣的爸爸怎么还没到?真是急死个人。   “你看表干什么?是肚子饿了吗?我现在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牛。等下我让爸爸请你吃饭,好不好?你救了我,我爸他一定非常感激你。”   “不用。”他可是要请宋老师吃国营饭店的人。   “你……那你要什么感谢?只要我办得到,我办不到我爸也一定可以办到,绝对不会失信于你。”天神什么都好,就是过于低调谦虚。   “举手之劳。”赶紧放过我吧,这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徐大奎觉得已经被吵的脑壳疼。   唐珍珍嘟起嘴,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问出来,不开心。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天神对她另眼相看?   “珍珍,你在哪?”   呼喊声夹杂着凌乱的脚步声,在巷子口响起,想来就是那“县委书记”到了。徐大奎松了一口气,回头望着那一团花脸猫,用最后的耐心说道,“你爸爸来了,再见。”   不等红毛衣回答,徐大奎一个闪身,消失不见。离开前的最后一眼,是花脸猫涌出眼眶的泪珠,以及眼睛里无尽的控诉。   控诉?!想他徐大奎先救人后陪聊,还要被控诉,他招谁惹谁了?   贴墙隐蔽身形,看着一个步履踉跄的中年男人扑进巷子,随即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喊,红毛衣安全了!徐大奎心里大石落下,这才大摇大摆走了出去,快步朝国营饭店赶去。   “咦,阿土你今天出门,穿的好像不是这件衣服啊?”宋渝拉着徐大奎,担忧的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就怕孩子在外面受欺负。   糟糕,忘把衣服给拿回来。   “刚刚遇到一个熟人,他实在是太热情,非要把新买的夹克给我穿。我盛情难却,只能勉为其难接受。”好险,没想到他也有这样的急智。   也对哈,黑夹克可不就是免费赠送嘛。   “宋老师,身体好点了吗?”   宋渝见阿土关心她,不由的露出愉悦的姨母笑,自家的孩子就是这么懂事,越看越讨人喜欢。   “在小树林休息了一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就好多了。再次强调,这电影院我是绝对不会再进去的。”说着,宋渝仍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媳妇,那你岂不是只有看露天电影的命?”董长征见宋渝过于排斥电影院,忍不住笑着调侃,“屋子里面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舒服多了。”   没好气的瞪了夫君一眼,小树林的账,她回家再好好跟他算。   知道自己做的过火,惹媳妇生气,董长征谄媚的扶着媳妇的胳膊,殷勤的走向国营饭店。   这……就是传说中的国营饭店?   说失望,那是肯定的。   名气如此之大,出现在大家嘴里次数之多,她已经把它想象成京都状元楼那么宏伟华丽。上辈子,多少闺阁淑女的梦想,就是攒钱到状元楼吃一顿,然后与文曲星们,来一场浪漫邂逅。   所以,眼前这半新不旧,面积不大的就是国营饭店?简直就是欺诈!枉她日思夜盼,朝思暮想,以为是风华正茂的少年郎,结果,却是满脸皱纹的老汉?   太欺负人了!   国营饭店十点五十准时开门营业,现在饭店里人不多,只坐了稀稀拉拉三五桌。   徐大奎熟门熟路的来到窗口,对,依旧是换汤不换药的拱形小窗口,后面坐着一个举着小圆镜,正顾影自怜的女同志。   “服务员,点菜。”   “自己看今日菜单。”服务员漫不经心的扫了徐大奎一眼,随即挤出笑容,“小同志,今天有红焖羊肉,要不要来一份?”   这小伙子不错,长得不错,身家更不错。手表是梅花牌,进口货,有钱都买不到,夹克是百货商店最新款,她哥为这磨着了老头子好几天都没成。   徐大奎嘴角抽搐,他透过窗口,正好看见服务员下巴的肥肉来回抖动,国营饭店油水足,果然是名不虚传呐。   “来一份红焖羊肉,糖醋排骨,红烧鱼块,西红柿炒鸡蛋,烂糊白菜,三碗米饭,再加个榨菜肉丝汤吧。”   “小伙子,这么多你吃的完吗?”服务员觉得自己为顾客操碎了心。   “说吧,一共多少?”   “一共一十九块八毛六,加三斤粮票。”   今天他可是带来五十元巨款出门的土豪,区区二十块不到,毛毛雨啦。徐大奎习惯性的拉开拉链,在外套的内袋里摸索起来。   咦,口袋里怎么空空如也? 第43章 宝宝,我是妈妈   啊这……   徐大奎满脸通红, 羞的。他手忙脚乱翻遍全身上下的口袋,只有从裤兜里掏出三毛钱,而上衣口袋比国营饭店的桌面还要干净。   “嗤, 没钱点什么红焖羊肉, 下一位。”服务员翻脸比翻书还快,眨眼间已经白眼问候。   徐大奎被后面的大哥怼了踉跄,他失魂落魄的退到一边,激昂的少男心,碎了一地。   丢脸丢到宋老师面前,他不活了。   揪着衣襟, 徐大奎牙齿发出“咔咔咔”的声响,丢人现眼到这个地步,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的心都有了。   不对,这黑夹克不是他的!那他的外套呢?徐大奎猛的一拍额头, 自己的外套,不是脱下来给红毛衣穿了吗?   他痛心疾首的狠狠跺脚,这倒霉的红毛衣, 碰到她果然没好事。你们说说看,哪有他这么背的英雄救美?一个好没捞到还赔了钞票,这可不是小钱, 那可是整整四十九块九毛七!   “哎哎哎,小子,别杵在这, 赶紧端菜。”董长征杂耍般一人端三盘子, 路过徐大奎时,给了他一脚,“臭小子长点记性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那位老熟人你以后躲着点吧。”   董长征愿意看到徐大奎出洋相,但绝对不允许自己媳妇没饭吃。他没来得及幸灾乐祸就挤到最前面,把钱和粮票拍窗口,“打菜!说谁没钱呢?”   这小子虽然不怎么样,但也是他董长征罩的。   董长征火力全开岂是一个小服务员吃得消的?哪怕他轻声细语,仿佛不带一丝火气,可依旧让服务员头皮一紧,噤若寒蝉,忙不迭的点头哈腰。   “哎,好嘞,后厨上菜。”   本来被强势插入的人颇有几分微词,也乖乖闭嘴,队伍甚至自发排成直线,整个饭店大厅里前所未有的和谐。   徐大奎端着大海碗的汤来到窗口边的位置,怏怏不乐的坐下。桌上丰盛的菜肴装的彭满钵满,红焖羊肉甚至小山堆似的冒着尖,说是两份都有人信。   凭他徐大奎多年来吃国营饭店的经验,就是他二姐夫来都未必有这么满。所以,这就是实力吗?   不需要名贵手表,不需要华丽外套,只要轻飘飘一个眼神,就能够震慑四方!看来,他和董长征的距离,差了十万八千里。   还有,今天就当他花钱买教训,那位“老熟人”,他是真的真的不想再碰到了。   夹一筷子热气腾腾的羊肉,“啊呜”一口吞进嘴里。董长征你等着,他迟早要翻越这座高峰。   红焖羊肉确实不错,软烂入味,没有丝毫腥膻味。宋渝吃了几块便停下了筷子,电影院如同噩梦,对她的食欲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她拒绝了董长征的投喂,单手托腮,百无聊赖的望着窗外,看人来人往,云卷云舒。这个年代的风物奇特,带着鲜明的特色,行人虽然衣着朴素,但眼神清澈,充满了精气神。   咦,那个小姑娘身上披着的,不是阿土的外套吗?所以,阿土嘴里的熟人,就是这个小姑娘?   唐珍珍嘟着嘴,拄着亲爸的胳膊,艰难的单脚跳。救命恩人姓甚名谁,她一点头绪都没有。这云山县说小不小,人海茫茫,她们……还有相遇的机会吗?   缩进恩人的衣服里,想象他还在自己身边,唐珍珍才感觉好受一些。   “珍珍,今天国营饭店有红焖羊肉,我们打一份?”唐书记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女儿,讨好的询问。他眼睛里冰天雪地,珍珍今天遭这样的大罪,不报仇他就枉为人父。   红焖羊肉是唐珍珍的最爱,她吸溜着口水,忙不迭的点头,“要。爸爸,我还要糖醋排骨,红烧鲤鱼,四喜丸子。”   美食暂时抚慰了唐珍珍受伤的心灵,但抚慰不了她受伤的脚。只蹦了几步,她就累的气喘吁吁。   赌气在原地蹦了几下,唐珍珍气的两颊鼓起,活像一只可笑的大青蛙。她恶狠狠的看着饭店里吃的正欢的那一桌,姑奶奶我惨不忍睹,你们到欢天喜地,真是太不公平了。   咦,那黑夹克怎么那么眼熟?   恩人!   哈哈哈,她就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她和恩人之间缘分果然深厚。暗淡无光的眼睛一下子璨若星成,唐珍珍兴奋的挥舞双手。   这样纯粹的喜悦,和行色匆匆的路人形成鲜明的对比。哪怕隔了一层透明的玻璃,大快朵颐的徐大奎还是感受到了。他嘴里叼着一块羊肉,好奇的转过头去。   “啪叽”,羊肉掉到桌上,滚了两圈才颤悠悠的停住。徐大奎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怎么吃顿饭都不得安生?这红毛衣就是他的克星,没有之一。   欸,反过来想,红毛衣的出现,是不是代表他可以拿回他的钞票?到时候,他拿着自己的钱,到服务员跟着兜一圈,看她还敢不敢小看老子!   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徐大奎兴冲冲的冲出了国营饭店。“喂”,徐大奎从台阶下一跳而下,几步就蹿到了唐珍珍面前,因为兴奋满脸通红。   世界上最美好的事,就是期待的人微笑着出现在自己面前。唐珍珍羞赧的垂下脑袋,手指无意识的抠着纽扣,心里的欢喜跟雨后春笋一样,接二连三的冒出来。   见珍珍露出难得的小女儿娇态,唐书记跟生吃了个柠檬似的,酸的牙疼,女大不中留啊。嘁,眼前这个小伙子,皮肤太黑,个子太高,年纪太小,怎么配得上他的宝贝千金?   唐珍珍抿着唇,双手背着身后,上身左右摇晃,脸上的红霞似火烧,千言万语都在眼睛里:恩人肯定和自己一样,无比期待见面。   真是红大衣,天助我也。   徐大奎快活的露出大白牙,一言不发的揪起自己的外套,想把衣服从红大衣身上剥下来。   “喂喂喂,大街上就敢对小姑娘动手动脚,还有没有王法?”粗鲁、不讲理!唐书记对这个小伙子的印象更差劲了。   “大爷,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小姑娘动手动脚?这是我的衣服。这年头,霸占别人衣服还有理了?”红大衣娇纵,那他爸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徐大奎怼起人来毫不客气。   大爷?自认为保养的跟小年轻一样,唐书记气的冒烟。他绝对不会同意这个臭小子当他女婿,绝对不会。   唐珍珍少女心碎了一地,恩人怎么如此绝情?她要咬牙关扯着衣服,死命不肯放手。恩人名字名字不说,地址地址不讲,这外套就是她唯一的念想。   谁都别想夺走,就是恩人也不行。   “你披到我身上,衣服就是我的,你就当丢了,好不好?”唐珍珍苦苦哀求。   啊?红毛衣这么喜欢这件外套?这样拉拉扯扯也不是事情,外套他就大度点,当送给红大衣吧。不过,兜里的钱,他必须拿回去。   这样想着,徐大奎无奈松手,“衣服给你可以,不过我要拿回我的东西。”这是底线,他必须坚持。   小气,什么东西这么重要?和衣服一起送给珍珍得了,小气。以后想当我唐某人的女婿,想都别想。   见红大衣一脸不乐意,徐大奎脾气上头,恶声恶气说道,“你拉住衣服,我掏一下口袋就成,我们速战速决。”   说着,他伸手拉开衣襟,在内袋里摸索起来。哦豁,心爱的大钱钱都在,一张不少全部掏干净,坚决不能留给讨厌的人。   神气活现的拍拍钞票,徐大奎一五一十数了起来。嗯,四十九块九毛七,正正好。完成任务,徐大奎一甩衣襟,利索转身离开。   “哎,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好不好?”有了名字,她肯定能顺藤摸瓜,找到恩人的一切资料。   “请叫我雷锋。”徐大奎懒得回头,纵身一跃跳上台阶,当得起身轻如燕这四个字。   唐书记把牙齿咬的“咔咔”作响,好你个臭小子。我女儿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居然敢拒绝?胆子不小啊。他倒要看看,是这个臭小子的膝盖硬还是他的拳头硬?   救他女儿的恩他会报,但拒绝女儿的仇,他也会记得。   唐珍珍眼睁睁看着恩人潇洒离开,黑夹克似乎是为他量身定制,穿着格外精神。大长腿一步就跨出去老远,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回到了饭桌边。   刚才在她面前傲的出奇的帅小伙,转眼变成温顺的奶狗,脸上洋溢着温暖之极的笑容,得意洋洋的挥舞着手里的钞票,讲得唾沫飞溅。   这样的恩人是那么张扬,得意的笑,开怀的笑,温柔的笑……每一种都极具感染力,让唐珍珍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小姑娘已经泪流满面。   原来人生真的不是事事顺心,总有一些人肆无忌惮的走进你的心里,却对你不屑一顾。   这是唐珍珍人生第一次心动,也是第一次跌了个大跟头,都是为了同一人。   “乖囡~红焖羊肉还打吗?”人前高高在上的唐书记,在心爱的女儿面前,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宠女狂魔,无底线的那种。   “吃什么吃,我没胃口。爸~我想回家。”眼前的情景更是让她目眦欲裂,她觉得自己连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只见恩人体贴的夹起一块羊肉,讨好的送到对面那个丑女人的碗里。呸呸呸,这个老女人还想霸占恩人?   真是不知廉耻。   “爸~你看看,他对别人那么好。”唐珍珍挽着爸爸的胳膊,酸溜溜的说道。   “额,不是说这家伙是和姐姐一起来的吗?估计,那就是姐姐吧。”那一桌人气质出众相处融洽,显然是一家人。   姐姐?对呀,她怎么忘记了?唐珍珍立即喜笑颜开,恩人姐弟感情真好,“爸,你一定可以找到他,对不对?他以后只会对我一个人温柔,对不对?”   天真又残忍。   “对!珍珍的要求,爸爸都会做到。”唐书记温柔的摸了摸女儿头顶,对女儿理所当然的态度,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宋渝对这对毫无底线的父女留有戒心,可大半个月过去,她的日子还是风平浪静,渐渐的,她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有什么阴谋阳谋,她接着就是。   布鞋早就做好了,宋渝藏在衣柜最里面,迟迟不敢送给夫君。现在已经是冬月,再不拿出来就没法穿了。她盘腿坐在床上,看着努力刷鞋子的董长征,陷入纠结。   “董长征。”   “到,请首长指示。”   这句话已经成了董长征的顺口溜。   “你……怎么又刷鞋,只有这一双吗?”   “当然不是。部队一年发四双,不过我脚重费鞋,这最后一双凑合凑合就过去了。”媳妇这么关心他的鞋子问题,这是……想帮他买?   “……怎么没有买?”   “嗐,买什么买,省下来给你给宝宝,我一个大男人糙一点有什么关……媳妇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啪”把鞋子往盆里一丢,董长征弹簧一样跳了起来,几步就窜到了床前。媳妇突然间脸色发白,摸着肚子一言不发,这是出来什么意外?   呸呸呸,童言无忌。   把沾满泡沫的手在裤腿上擦几把,董长征单膝跪在床上,扶着媳妇的肩膀,小心翼翼的安慰,“小渝,是肚子不舒服吗?你不要怕,我马上送你去医院,去找邵清。邵医生医术精湛,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董长征双手已经微微颤抖,他的脸色甚至比宋渝的还要苍白。   “董长征,宝宝动了。”宋渝摸着肚子,第一次明显感觉到了胎动。宝宝很活跃,她甚至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肚子凸出一小块。   这是宝宝的小拳头吗?未免也太可爱了吧。宋渝轻柔的抚摸那一处,“宝宝,你好,我是妈妈。”   微笑着抬头,她的眼睛已经湿润,“董长征,宝宝在跟我们打招呼。”   董长征手颤抖的更厉害了,媳妇说的话他都听见了,就是有些不太明白,什么叫宝宝动了,什么叫打招呼?   他紧张的咽着口水,触电般缩回自己的手,敬畏的望着媳妇的肚子,想触碰又不敢。   “董长征,你想跟宝宝打个招呼吗?”宋渝拉住夫君怯生生的大手,往日可以碎开大石的手掌,如今冰凉颤抖,手心里全是汗。   “可以吗?会不会,伤到宝宝?”董长征挣扎良久,才看着宋渝求助。   “哈哈哈,董长征你也太逗了吧。你以为你神功盖世,可以隔山打牛?放心吧,宝宝好着呢,你轻轻的,就没有问题。”牵着夫君僵硬的胳膊,慢慢的搭在肚子手。   媳妇凸起的小腹,他一手可以掌握。董长征小心翼翼的把手掌贴在肚皮,闭着眼睛虔诚的感受。   掌心的肌肤火热,这是孕妇的正常情况,这点董长征已经清楚。掌心传来有力的心跳声,“扑通、扑通”,这应该是媳妇的。   宝宝,你倒是跟爹我打个招呼啊。   董长征揽着已经哈欠连天的宋渝,固执的紧贴着小腹,嘴里不停的嘟嘟囔囔,“乖宝,乖宝,你怎么不跟爸爸打招呼就睡觉了呢?挥挥小手意思一下也行啊,爸爸爱你,也爱%¥&。”   “也爱什么,董长征你有种再说一遍?”睡意朦胧的宋渝,拧着夫君的耳朵,威胁道。   “宝宝快看,妈妈在欺负爸爸,爸爸太惨了。”董长征乜了媳妇一眼,然后低下头对着肚子里的宝宝告状。   “宝宝啊,爸爸这是自作自受,不乖就要挨打,懂不懂?“宋渝没有手下留情,纳不了鞋底的手,拧耳朵倒是相当轻松。   “哎哟,哎哟,媳妇你来真的啊。”董长征几乎把整个老脸怼到了肚皮前,挤眉弄眼的卖蠢。   “腾”,肚皮高高隆起,宝宝不知道是被逗乐还是气笑,这一脚踢的挺凶。   “媳妇,他他他,真的会动?”离得最近的董长征自然感受最深,他急激动的语无伦次,把脸紧贴着肚皮,舍不得分开,“小渝,宝宝这样在你肚子里翻江倒海,疼吗?”   “我们的宝宝非常健康,当然会动。疼?会有一点点。”宋渝反过来揽着夫君,男人趴在她怀里,泪水氤湿了衬衫。   捧着宋渝凸起的肚皮,董长征虔诚的一吻,“宝宝,我是爸爸。你在妈妈肚子里要乖乖的,妈妈很辛苦,你知道吗?等你出来,爸爸陪你玩,好不好?”   以前孩子还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可今天的胎动,却让这对傻爹傻妈有了直观的认识:宝宝是有血有肉,会动会跳,那种深藏在血脉里的牵绊,前所未有的紧密。   窗外天光破晓,董长征胡子拉碴凝视着宋渝的肚子,“媳妇啊,我们还是生儿子吧。不是我重男轻女,实在是一想到过个二十年,会有一个臭小子来拐跑咱女儿,我这心里就难受的一批,恨不得揍死臭小子。”   “还没影的事,就愁你一夜不睡,董长征你魔怔了吧?” 第44章 玉敏,怎么是你?   宋渝以为, 董长征的魔怔只是一时,万万没想到,夫君深陷其中, 难以脱身。   以前董长征非常喜欢牛牛, 见到他总要亲亲抱抱举高高,可自从宝宝胎动,就一切都不对劲了。   “什么,媳妇?好你个臭小子,年纪轻轻就敢想这样的好事?杜岩,赶紧出来。”董长征一手提着牛牛, 站在矮墙边和杜岩隔空喊话。   “我说,杜岩啊杜岩,我把你当兄弟,你可倒好, 指使儿子来勾搭我闺女,你要脸吗你!”   杜岩衔着牙刷从屋里出来,看见气急败坏的董长征, 也是一头雾水,“不是董长征,你先把我儿子放下下, 有什么事,我们大人好好说。什么叫指使儿子勾搭你闺女,你有闺女了吗?”   “怎么没有, 我闺女在我媳妇肚子里。你家臭小子指着肚子喊媳妇, 这是几个意思?我闺女那一定是天仙,你家牛牛配得上吗?我告诉你杜岩,想娶我闺女, 门都没有。”   说着,董长征还是乖乖把牛牛放下。现在他带着“岳父”眼镜看牛牛,是哪哪都不行。个子太矮,皮肤太黑,说话不溜……缺点他可以数三天三夜。   好吧,牛牛今年虚岁三岁,还能咋滴?   “董长征你想太多了好吧。首先你能肯定你那是闺女?其次万一你闺女像你呢?最后我们牛牛还真看不上!”   杜岩也来了气,“噗嗤”一声吐出泡沫,和董长征对骂起来。在他眼里,牛牛是千好万好,皇帝女儿都配得上。   “你个乌鸦嘴啊杜岩,你敢咒我闺女?牛牛看不上?看不上他天天跑我家,媳妇媳妇喊的不要太勤快。”董长征虽然看不上牛牛,但不代表他不得瑟。   玛德,儿子不争气。杜岩气的拗断了牙刷,翻身攀上矮墙,顿时感觉高处的空气都新鲜了许多,“董长征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们来真刀真枪的比试,你敢接么?”   “敢!”董长征“嗖”的一下跃上矮墙,就是上墙的姿势,他也要压杜岩一头。隔着中间的菜畦,他不屑一顾,“敢,老子有什么不敢的,你划出个道道来。我一定让你尝尝,失败者的滋味。”   “嘁,放狠话谁不会。董长征,别人怕你,我杜岩不怕!过两天就是全军军事比武,我倒要看看,这冠军属于谁?”   杜岩也不是无的放矢,他眼馋董长征这全军第一老长时间,现在到了下战书的时候。   啧啧啧,每年总会有一些愣头青强出头,真当他董长征是吃素的?他双手抱臂,失笑摇头,“看来杜营长是早有预谋,不怕,比赛场上见。要是输给你这样的菜鸡,我董长征三个字倒过来写!”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宋渝站在院子里,都能闻到刺鼻的□□味。男人啊,在荣誉面前,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认输。她隔着矮墙,和对面的唐玉敏无奈而笑。   “咳,一大清早的,干什么呢?”   刚才还针锋相对的俩幼稚男人,连忙跳下矮墙,立正、稍息,“报告团长,约战。”   “哈哈哈,今年要是我们团包圆第一第二,那其他兄弟团的脸色,可就有意思啰。好好干,老子看好你们。”钱得胜得意洋洋的双手叉腰,已经在展望美好的未来。   “是,请团长放心。”那谁是第一谁当老二,就要凭实力了。   跑操回来的徐大奎,被这一幕激励的热血沸腾,是男人就应该这样。紧了紧拳头,他转身跑出院子,再加三圈。   下午姐妹团聚会的时候,还在说起这件事呢。经过一上午的发酵,这场约战已经是全团皆知,闹的沸沸扬扬。   两个人都有不少拥趸,暗地里吵得不可开交。当然压董长征能延续风光的,还是大多数。不过,希望他摔跟头的,也不在少数。   “玉敏,你不要介意啊,我个人觉得还是董长征赢的机会大一点。他这个人虽然不怎么样,但军事素质绝对超一流。这么多年霸占榜首,多少英雄好汉倒在他脚下。万一要是你家老杜输了,也是可以理解的。”   邵清延续了一贯的作风,直言不讳。   “嘎吱”,陈桂香单手捏开花生壳,把红扑扑的花生米递给牛牛,“我觉得吧,邵清说的对。董长征坐上冠军宝座得有七八年了吧,还没有一个人能挑战成功。杜岩,我觉得还差那么一点点。”   牛牛心满意足的把花生丢进嘴里,然后煞有介事的点头附和,小模样可讨人喜欢了。   唐玉敏把剥好的一把花生米放到牛牛的衣兜里,然后低头亲了亲儿子的额头,“牛牛乖,出去玩吧。”   这皮猴子,也只有在讨食吃的时候能安顿一会。   “姨姨,我去玩了啊。”牛牛反身抱紧宋渝的小腿,仰着头乖乖的征求意见。   宋渝笑着撸了把牛牛的脑壳,又递给他一块板栗糕,才嘱咐道,“牛牛玩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知道了吗?”   牛牛吸溜着口水接过糕点,认真的回答问题,“牛牛知道,不可以去河边,不可以和陌生人玩,不要去后山,姨姨我走了,晚上我们再玩。”   说完,这小家伙便猴急的夺门而出。   “小渝,你们真不考虑牛牛当女婿,多听话啊。”邵清捧着脸,被牛牛迷的神五神六的。   “是啊,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去找姨姨。你们说气不气人,这小子吃我的穿我的,可心里嘴里念着的都是别人。小渝,这儿子当我白送给你。”唐玉敏被扭头就走的儿子生生气笑。   “不要,杜营长会找我家拼命的。”宋渝笑倒在桂香嫂怀里,捶着胸喘不过气来,“我才不要哩,这么大养不熟。”   “可以当童养婿先养着啊。”邵清已经笑出眼泪,还不忘伸手抓起一把煮花生。   “不不不,董长征这几天担心女儿都入魔了,童养婿,还是算了吧。”想起夫君天天晚上愁的眉毛胡子一把抓,刚缓过气来的宋渝又一次栽倒在桂香嫂怀里。   大衣已经基本完成,就等哪天得空,他们几个就去县城试试水。屋子角落生了炭盆,姐妹们穿着毛衣,说说笑笑气氛正好。   门廊下木柴堆的半人高,足够宋渝舒舒服服过一个冬天。这些都是董长征带着徐大奎,加上杜岩,一捆一捆从山上背下来的。   “董营长家是这里吗?”   煞风景。   宋渝不高兴的撇撇嘴,怎么就没有个安生日子。   唐玉敏坐在最边上,她主动站起来去开门。“踏踏踏”,为什么越走心越慌,她握着门把手,迟迟不敢拉开。   “是董营长家吗?”外面的人耐心告罄,“砰砰砰”拍起门来。   “来了。”不再犹豫,唐玉敏沉下心应了一声,然后拉开了门闩,“这里是董营长家,你们找……谁?”   是他!   唐玉敏没有想到,相逢来的这么猝不及防。她呆呆的站在门里边,凝望着一门之隔的——亲爹。   得体的中山装,整齐的头发,还有标志性的温和笑脸,少了记忆里的威严,多了几分锋芒,这样的……年轻。   “你?你是……玉敏?”唐轶盯着开门的女子看了半天,还是不敢确认,眼前这个打扮得体笑容温婉的,是他的大女儿——唐玉敏。   埋藏在记忆深处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蓦然浮上心头,唐轶眯了眯眼睛,重新打量这个经年未见的女儿。   “这是,玉敏吧。”柳新梅拉着一双儿女,迎前几步,笑容得体,“快叫姐姐。”   “不必。”   “玉敏!这是你一个当姐姐的该说的话吗?还有,你怎么在部队?”唐轶搂住快要跳脚的珍珍,含着怒气说道。   “她怎么就不能在部队?”   回答他的是同样怒气冲冲的声音,是杜岩回来了。今天团长布置好军事比武的各项安排,就把他和董长征放回家做准备。他还没到家门口,就听到有人这样埋汰他媳妇。   “你什么人,怎么进的部队?还有,对我媳妇客气点。”是男人就不能忍,更何况董长征就在后头。   “玉敏,你嫁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爸爸说一声?你这孩子,也太见外了。”唐轶眸色深了深,然后满脸堆笑的朝着杜岩伸出手,“你好,我是玉敏的爸爸。”   “玉敏的爸爸?不知道,没听说过。”杜岩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跟董长征相处久了,他也学会了见人说人话。   越过唐轶跨进院子,杜岩担忧的看着妻子。这个所谓的爸爸的岳母一辈子的伤痛,也是妻子心里永远的结。他搭上唐玉敏的手,果然是冰凉一片。   “玉敏,有我呢。”   “玉敏,谁找董长征啊?”邵清左等右等等不来人,忍不住扯开嗓子吼了一句。   “先进屋,堵在院门口不是个事。”董长征当机立断,做了个请的手势。山雨欲来,这唐书记冒昧前来不知何事,不过他不怕就是。   很快,小小的堂屋间已经人满为患。飘散的食物香气被嘈杂的气味代替,宋渝捂着鼻子,有些难以适应。   “哎,邵同志,你也在部队?”打破僵局的,是柳新梅的惊呼。她三步并作两步,拉起邵清的手,激动的泪花闪烁。   “老唐,这就是卖人参的邵同志,她可是我妈的救命恩人。”   “真是巧啊,邵同志。我一直在四处寻找你,但一直没有确切的息,没想到今天巧遇,真是缘分。”唐轶扬起笑容,热情的说道。   “我可以说是岳母一手带大的,她老人家对我非常重要,你的人参真是雪中送炭,多谢。”说着,唐轶拉着柳新梅的手,深深的鞠了一躬。   “不敢当,不敢当,我只是恰逢其会,再说……”   “再说,你们不是给钱了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两清。”宋渝扯了扯手足无措的邵清,示意她不要多言。   唐轶自然注意到了坐在摇椅上的宋渝,这个女人漂亮到惊人,任谁都难以忘记。见她接过话头,就知道人参的来路是恐怕没那么简单,不过他是得利者,没必要揪着来源不放。   “虽然已经是钱货两清,但我们还是非常感激你们没有藏私。不知道,这位大嫂是?”唐轶笑眯眯的看着陈桂香。   “噢,我就是来董营长家串门的,这就回家了。”陈桂香会意,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花生屑,然后拽着准备看热闹的邵清离开。   董长征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到媳妇身边,握着她温暖的手,不客气的说道,“唐书记,我是爽快人,你不要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有话直说。”   见董长征含着敌意,唐轶无奈的笑了笑,拉着有些忡怔的妻子回到位置上,“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就是带着全家来感谢徐大奎,感谢他对我女儿的救命之恩。”   “徐大奎人呢,你们把他藏哪了?”能憋在现在,已经是唐珍珍最有耐心的一次。她现在已经清楚,这个妖里妖气的女人,根本不是徐大哥的亲姐姐,那她也就用不着客气。   董长征似笑非笑的看一眼唐轶,居然有这样态度嚣张的感谢?   “咳咳”,唐轶握着空心拳无奈的干咳,珍珍真的是太不懂道理,“董营长,请你不要见怪,珍珍年纪小不懂事,说话直来直去。”   这叫直来直去?笑话。   唐玉敏以为自己会气的七窍冒烟,没想到,却意外的平静。也许,她对爸爸的孺慕已经耗干了吧?再听到这样偏心之极的话,她终于可以做到无动于衷。   紧握住杜岩的手,唐玉敏突然醒悟,老天垂怜,不是让她来纠缠旧情恩怨,而是要把握眼前人。   唐玉敏释然的笑了,无欲则无求,她对这些所谓的家人的疼爱不报希望,那就无所畏惧。   “养不教父之过,不要老是用年纪小不懂事来敷衍,错就是错。”门口的对话宋渝听了一耳朵,不用打听,就可以猜个七七八八,无非就是唐书记年轻时的风流债。   宋渝在意的,却是唐夫人,这个女人莫给她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可翻遍记忆,却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是,是我太宠珍珍,把她宠的无法无天。不过,她就是迫切想见到徐大奎,才这样口无遮拦。”唐轶诚恳道歉。   “哼”,唐珍珍有火发不出,只能撒娇的挽上爸爸的胳膊,炫耀的瞪了唐玉敏一眼。想当姑奶奶的姐姐,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   她早就听说过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可那又怎样?这个姐姐惹的爸妈多次吵嘴,她还看见妈妈躲在房间里抹眼泪,那个时候她就决定,她不要喜欢这个姐姐!   “是,我就是太想见到徐大奎了。”为了徐大哥,她愿意低头。   “大奎做了什么,让小祖宗这么牵肠挂肚?”唐玉敏凑近宋渝,悄悄问道。   宋渝无奈的摇头,这件事他们都没有放在心上,偏偏这小姑娘不依不饶。她抓起一把花生,塞到董长征手里,示意他来剥。   “说来话长,就是上次我去县城看电影那次,我家阿土心善,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大戏。这不,那个美找上门来了。”   怪会说话的,还净说大实话。唐珍珍扭捏着把头靠在爸爸的肩膀,决定以后对这个女人态度好一点。   “爸,我要吃花生。”   还算融洽的气氛一时陷入低迷,房间里只有木柴“噼噼啪啪”的爆裂声,以及董长征“咔嚓咔嚓”的破花生壳的声音。   柳新梅扶额,儿子唐铠正是发育阶段,恨不得一天吃七顿饭。这不离家已经三个多小时,这孩子铁定饿了。   把果盘端到饭桌上,杜岩冷淡又不失礼貌的说道,“不好意思,这煮花生味道不错,你们尝尝。董长征,泡茶啊。”   董长征老太爷般翘着二郎腿,把剥好壳去好皮的花生捧在手心,送到媳妇跟前,阴阳怪气的说道,“呦呦呦,这是我家好不好?你要招待岳父别带上我啊。”   杜岩被董长征的小肚鸡肠气笑,他喧宾夺主的倒水沏茶,忙得不亦乐乎。在杜岩心里,管他是谁,来者即是客,招待茶水这是基本礼仪。   嗯,这个便宜女婿不错。唐轶满意的颔首,端起茶杯笑盈盈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你和玉敏什么时候结的婚?哈哈哈,爸爸还没有送上祝福,很遗憾啊。”   “我加杜岩,和玉敏结婚有三年多,孩子牛牛也三岁了。至于没有通知您,是玉敏妈妈的意思,这是她最后的要求。”杜岩坐的笔直,双手老老实实搭在膝盖。   “怎么回事?你岳母她……怎么了?”   “我妈已经去世。”唐玉敏终于可以微笑着说出这样的话来,当然这不代表内心也可以平静。妈妈这一生如此短暂如此凄凉,归根结底,都是眼前这个“爸爸”害的。   放下,并不等于原谅。   唐轶真的诧异了,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才四十来岁,怎么就……   说到底,这段短暂的婚姻,是时代的悲哀,他无愧于心。 第45章 都是外套惹的祸   “玉敏, 节哀。”柳新梅感性的擦着眼眶,温柔的说道。其实她心里也分不清高兴还是悲伤,不过这些都是前尘往事, 她和老唐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就够了。   “咔嚓,咔嚓”,唐铠自顾自剥花生剥的欢,全然不知姐姐眼里的嫌弃。这花生怎么弄来着的,可真香。   “唐铠,你饿死鬼投胎是吧, 这么馋。”哪怕对自己的亲弟弟,唐珍珍也没个好脸色。她只觉得丢脸,跑到别人家大吃特吃,真特么丢脸。   “姐, 这煮花生可好吃了,不吃要后悔一辈子。”唐铠把抛到半空中的花生用嘴接住,絮絮叨叨说道。对姐的态度, 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这孩子,满脑子都是吃,你们不要见怪。”柳新梅眉眼含笑的望着儿子。跟唐轶不一样, 她更疼爱儿子,这才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   在柳新梅的认知里,女人这一辈子, 出嫁前靠父亲, 嫁人后靠男人,老了就要靠儿子。   宋渝到是觉得,这唐家就儿子是个实心眼。她端起栗子糕, 递到他面前,还往前送了送。   “给我的?”唐铠忽闪着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等黑脸大汉点头后,他像怕宋渝反悔一般,一把将盘子抱到怀里。   “啊呜”,唐铠本来没报什么希望,没想到,万万没想到,这栗子糕好吃到让人感动,“呜呜呜”他捂着嘴吃的眼泪汪汪。   “妈,你吃一块。”唐铠捏着一块栗子糕递到柳新梅嘴边,嘎声嘎气的说道。然后又勉强挑了一块小一点的,递给唐轶,“爸爸,你也吃。”   “我的呢?我可是你亲姐。”唐珍珍不开心了,拍着桌子吼道。她吃不吃是一回事,可唐铠给不给又是另外一回事,她绝对不允许唐铠挑战她的权威。   “是啊,小铠你可不能漏了你姐。”唐轶习惯性的偏颇女儿。   得意的给了弟弟一个白眼,唐珍珍吹着手指说道,“不用了,谁知道这栗子糕用什么做的,我才不要吃。”   “不要吃就滚,跑到别人家说三道四,真是没教养。”徐大奎跑的浑身湿透,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板着脸走进堂屋时气势逼人,到是有了几分董长征的影子。   “徐大哥,你回来啦!”唐珍珍像快活的小喜鹊,叽叽喳喳跑向门口。逆光而来的徐大哥,身上涂满了金光,像天神从天而降。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他就弄不明白了,他那天根本没留姓名,难道这唐书记真这么手眼通天?   麻烦。   “哈哈哈,这事说来就巧了。还是要感谢你那件外套,珍珍前几天穿着它到县委来找我,正好碰到许副县长,事情就这样水落石出。”   说起这件事情,唐轶真觉得冥冥中自有天意,不然,他如何能帮珍珍找到这个臭小子?   这家伙居然是许副县长和谭队长的小舅子,唐轶对他满意了几分。如果能得到这两个地头蛇的支持,他把控云山指日可待。   玛德,不是一直自诩足智多谋吗?怎么这样容易就把他的信息露个底朝天?许端啊许端,蠢才啊蠢才。   他避之不及的麻烦,就这样被二姐夫给送上了门,徐大奎恨的牙痒痒。   “阿土,先冲个澡换上干净衣服,小心着凉。”这么多时间朝夕相处,宋渝对徐大奎,已经有了些亲弟弟的亲近。更何况这个孩子对自己千依百顺,她又不是铁石心肠。   “嗯”,徐大奎忙把麻烦丢之脑后,全屋子所有人加起来,还不及宋老师一根头发丝重要。   唐珍珍气鼓鼓的看着徐大哥走进卫生间,很快“哗啦啦”的水声就响了起来,她又面红耳赤的捧着脸,一步三晃的坐回到凳子上。   唐铠抱着盘子,捏着块点心看看姐又看看卫生间,对这位“徐大哥”充满了好奇。怼了她姐还能全是而退,怎么可能是一般人?   三分钟后,徐大奎擦着头发带着一身蒸腾的水汽,走了出来。这次他迎着阳光,俊朗的眉眼在弥漫的水汽里若隐若现,直叫人怀疑,他是不是天上来?   把毛茸茸的脑袋递到宋渝面前,还孩子气的顶了顶。   宋渝会意,接过毛巾,仔仔细细擦起头发。以前桀骜的长发,给董长征忽悠的剃成了毛茬,硬的扎手。她神情专注,仿佛在完成一样了不得的大事,连耳朵根在内,擦的干干净净。   董长征对这种程度的宠溺已经无动于衷,他从媳妇口中发现,她是真把徐大奎当亲弟弟看待。所以,他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同情一下臭小子?   唐珍珍气的跳脚,可除了爸爸,没有一个在乎她的感受。这女人又不是徐大哥亲姐姐,这么亲密真的好吗?她、她完全可以代劳,真的。   按捺不住雀跃的心脏,唐珍珍含羞带怯的问道,“徐大哥,要不要我帮你擦头发?”   “噗嗤”,连杜岩都忍不住笑了。虽然相处不多,但他还是发现徐大奎这小子独的没边,而且领地意识超强。别看他现在这副乖宝宝模样,不过是因为宋渝的面子。   换其他人试试,这小子不怼死你就算你运气。   “嘁”,徐大奎直起腰,无视唐珍珍,挑着眉对着唐轶说道,“你说你们是来感谢我的,现在任务完成,可以离开了吗?”   不要再赖在宋老师家,赶紧滚。   “徐大哥~这些都是我带来的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唐珍珍选择性遗忘了徐大奎的送客令,欢天喜地的指着大堆的物品说道。   徐大奎烦躁的揉了揉头发,看着堆积如山的物品无语。看这架势,是把百货商店搬空了?转眼一想,自己救人一命,拿点礼物怎么了,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糕点、糖果、布料、水果、麦乳精……   这些宋老师都用的着,那就……收下?   “行,礼物我收下。”徐大奎不是纠结的人,拿定主意就不会后悔。   “哇,徐大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唐珍珍双手合十,快活的眯起眼睛。她今天扎着漂亮的鱼骨辫,末端用粉红色的丝带系了个蝴蝶结,俏皮又可爱。   可惜,徐大奎无心欣赏,“喂,红大衣,别口口声声徐大哥徐大哥,我们很熟吗?再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比你大?”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呀,难不成,你比我小?”身材娇小的唐珍珍,努力踮起脚尖,比划一下身高,眨巴着眼睛不敢相信。   “个子高不代表年纪大,再说,我多大跟你有啥关系?”徐大奎刚的不能再刚,至于小姑娘会不会掉眼泪,干他屁事。   “你比我小?”唐珍珍“蹭”的站了起来,看徐大奎的眼神好像负心汉,“你一定是为了拒绝我,才这样胡编乱造。徐大哥,我就不明白了,我长得不错家境又好,至于你这么嫌弃我吗?”   你自己脾气怎么样,就没有一点自知自明吗?徐大奎深觉女人就是麻烦,听不懂话还爱猜疑,他赶苍蝇般挥挥手。   “我就是嫌弃你,你总算弄明白了一件事,那现在这样总可以走了吧?”   “你凭什么嫌弃我?”唐珍珍“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勉强粘起来的少女心又一次稀碎。小姑娘倔强的站在原地,伤心的不停抹眼泪。   “我知道我不够好,可我愿意改。徐大奎,自从你上次救了我,我就再也忘不了你,我喜欢你。你也许觉得这喜欢很随便,可我告诉你,一点都不,这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   泪水洗过的眼睛清澈见底,唐珍珍就这样恶狠狠的瞪着徐大奎,她可不是轻言放弃的人。   “额,我哪里让你喜欢,我改可以吗?我真的只有十六岁,未成年好吧,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好不好?”徐大奎烦的原地转圈,他现在,终于可以理解宋老师被杜渣渣纠缠时的心情了。   “我、我可以等你长大啊。我十八岁,女大二抱金砖,我们很配的。”唐珍珍自己被自己感动,这样的深情几个男人能够抵挡?   自己千娇百宠的女儿在一个臭男人面前,如此低声下气,唐轶气的头顶冒烟。他猛的站起来,拽着女儿的手,想要拖着她离开。再说下去,他的老脸都要丢尽了。   柳新梅尴尬的拉起儿子,匆匆追了上去。她也觉得,珍珍被老唐宠的无法无天,是要好好管教一下。都大姑娘了,这样口无遮拦真是让人笑话。   “不”,唐珍珍死死拉着门槛,活像被王母娘娘拆散的牛郎织女,“爸,你就成全我吧,我的命是徐大……徐大奎救的,就是还给他,女儿都是心甘情愿。”   “新梅,赶紧捂住她的嘴。”可不能让女儿再说下去,越来越不像样了。唐轶急得满头大汗,平生第一次觉得女儿并不是那么可爱。   柳新梅二话不说,捂上女儿的嘴,抱着腰把她往外面拽。唐铠很自觉的帮爸爸抠手指,就这样唐家齐心合力,才把泪人般的唐珍珍给弄走。   一场感谢,以闹剧收场。   这就是唐轶娇宠的女儿,唐玉敏只觉得讽刺。所以,她可以过好自己的日子,然后白看唐家的笑话?   拍拍身上的灰尘,唐玉敏拉着杜岩站起来,“小渝,我回家做饭去了。徐大奎,你也不要太担心,小姑娘就是三分钟热度,过了这股劲就好了。”   杜岩拍了拍徐大奎的肩膀,给他无声的安慰,被这样拎不清的人喜欢,有点可怜怎么办?   “媳妇,养闺女可太难了。”董长征眼神呆滞,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如果以后他闺女这样作天作地,他打还是不打?   “好好教就是了,到时候你做严父我做慈母,不听话就小竹条伺候,怎么样?”宋渝有些心不在焉。新梅,新梅,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小竹条?董长征吓了一个哆嗦,这玩意抽到他闺女身上,不得脱层皮?不不不,绝对不可以。   徐大奎叼着栗子糕迟迟没有吞进嘴里,小竹条他可是见识过威力的,落到跟宋老师一样娇滴滴软绵绵的小朋友身上?不不不,绝对不允许。   “小竹条还是算了。”两男人破天荒达成一致。   “董长征,你有没有听过新梅这个名字?”宋渝总觉得她遗忘了什么重要内容。   “刚才那唐夫人是不是就叫新梅?”徐大奎脱口而出,唐轶那声喊,他记忆犹新。   “除了她呢?”   “新梅,新梅……老丈人那小本本上,记的名字,是不是就是柳新梅?”董长征一拍脑袋,灵光乍现。记得当时他还感慨,老丈人痴心一片,对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念念不忘。   柳新梅?那不就是宋渝的亲妈吗?难怪,那股莫名其妙的亲近感,原来是亲妈出现。   真是冤孽。   唐玉敏是唐轶前妻的女儿,她宋渝是柳新梅前夫的女儿,都是被放弃的一方,难怪她愿意给唐玉敏机会,不过同是天涯沦落人而已。   宋渝理清了这千丝万缕的关系,忍不住苦笑。   “媳妇,那个不会真是你亲娘吧?”董长征蹲下,揽着宋渝的肩膀,生怕她伤心,“小渝,你想认她吗?当然,我无条件尊重你的选择。”   嗯,徐大奎也忍不住点头。只要宋老师想开开心心认回亲妈,他双手双脚赞成。不就是红毛衣吗,他不理她就是了。   “认回她,干什么?我早就过了需要亲妈呵护的年纪,把这样一个抛夫弃女的人认回来,不是自找麻烦吗?”   宋渝按着胸口,陌生的情绪在汹涌。她的母亲,在决定放弃她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存在了。她好不容易可以过安生日子,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董长征,你不会嫌弃我冷血吧?”   “怎么可能?她抛下你去追求幸福,就已经知道会有这个后果,她舍得一个刚走路的孩子,这才叫冷血。”董长征越说越气,媳妇小时候吃了多少苦,又岂是一句冷血能概括的?   “宋老师,我觉得你不认才是明智的。你看唐家那乱糟糟的样子,有的烦呢。宋老师你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了。”徐大奎绞尽脑汁,认真的开导。   脆弱的宋老师,更令他心动怎么破?   嗯,她也没真想认。既然夫君和弟弟都统一了意见,她乐得顺水推舟,“我听你们的。那唐玉敏那里,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说穿,好不好?”   “那是当然。”   “对了,董长征,你和杜岩的约战全团皆知,你不要有心里压力,稳定发挥正常水平,就可以了。无论如何,我都以你为荣。”宋渝闪着星星眼,笑道。   经过灵泉水这么长时间的调理,夫君的身体不能说恢复巅峰,但也差不离。徐大奎哪怕只是蹭到一星半点,身体素质也得到了质的飞跃。   年轻就是好。   “对我这么有信心?”董长征贱兮兮的凑近宋渝,“媳妇,如果我蝉联冠军,你有什么特别的奖励不?”   宋渝从抽出藏在背后的布鞋,学着邵清的架势,恶狠狠的捶着董长征,“这就是蝉联冠军的奖励,哼哼,你要是输了,自己掂量掂量后果吧?”   几下就捶出一身的汗,宋渝这才羞答答的把布鞋塞到夫君手里,“我随便做的,你喜欢就穿,不喜欢……”   “喜欢!”董长征抱着鞋子笑的像个傻子,“媳妇你做的我都喜欢,嘿嘿嘿。”   鞋子是厚厚的千层底,针脚细密,想到媳妇那软绵绵的手劲,要纳出这样的鞋底,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董长征挤进摇椅,紧紧抱着宋渝,感动的说不出话来,“娇娇,谢谢。”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倍的对媳妇好。   徐大奎探头探脑凑过去,又酸不溜的缩回脑袋,不就是一双布鞋,当他稀罕?咳,他只有一点点稀罕。好吧好吧,他非常稀罕!   看那厚实的千层底,踩在上面估计和踩云朵一个感觉,太让人稀罕了。   “阿土,纳鞋底我实在不行,所以凑了点布料,给你做了件夹衣,我放在你床上,看你喜……”   “喜欢喜欢,哈哈哈,肯定喜欢。”徐大奎像枯萎的禾苗遇到春雨,瞬间恢复了活力。他一个前空翻就到了床边,抓起新衣服就往身上套。   董长征看着欢天喜地的徐大奎,有些不得劲,觉得自己手里的布鞋有些不香了,“媳妇,你也太宠这个臭小子了吧?”   “我没有弟弟,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这么贴心的,当然要使劲的疼。董长征,你不会连小舅子的醋,都要吃吧?”宋渝用一根白玉似的手指,戳了戳夫君气鼓鼓的脸颊。   “怎么可能,我是那种爱吃醋的人吗?”董长征死鸭子嘴硬,不过眼睛却不肯离开得意洋洋的徐大奎。   “那你那件我也给阿土了?”   “谁敢,那是老子的!” 第46章 进入腊月,天气极速下降,……   进入腊月, 天气极速下降,这几天还时不时的飘起雪花。宋渝和小姐妹们一致认为,收货劳动成果的时间到了。   也是凑巧, 全军军事大比武也在这几天举行。至于为什么选择这样恶劣的天气, 军部的意思是,要让全体官兵保持艰苦奋斗的优良作风。   宋渝拉着夫君,忧心忡忡的帮他整理衣服,“董长征,冠军很重要,可身体更重要。你拼命的时候, 请想一想我想一想宝宝。”   寒风刺骨,叫她如何不担心。   董长征小心的揽着媳妇腰,他更加担惊受怕,“媳妇, 你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自己。五个多月的身孕,天寒地冻的,你还要跟着去县城瞎折腾, 我就是参加比赛也放不下心啊。”   “徐大奎。”   “到。”   “保护好宋老师,这是我给你的死命令。”   “明白。”   徐大奎斗志昂扬,新棉衣穿在身上暖在心上, 他就是豁出命去,也会保护好宋老师。   “去吧去吧,这么多人一起, 安全着呢。你比赛的时候完全可以心无旁骛, 知道?”看着夫君不舍的踏出院门,笔直的身影格外挺拔,宋渝就已经开始舍不得了。   这段时间董长征所有的时间都泡在训练场上, 每天都要逼出全部的潜能才肯罢休。看到这个铁打的汉子累的吃饭都在瞌睡,宋渝能做的,就是加大灵泉水的量,让夫君的身体得到最好的修复。   每一个冠军背后,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徐大奎这才明白,董长征对自己才叫狠,对他,那已经是网开一面。   “宋老师,你不要担心,董长征肯定拿冠军。”这一点,徐大奎从来没有怀疑过。董长征付出的汗水,当得起这份荣耀。   “嗯,那我们也要加油。”宋渝紧紧衣领,顶着寒风,踏上属于她的征程。   买大衣的地点是早就商量好的。等他们大包小包赶到时,天公作美,雪粒子停了,太阳露出难得一见的真容。   “这可真是个好兆头。”陈桂香摆弄衣服,乐呵呵的说道。   钱家康也担负着保护亲娘的重任,他警惕的四下张望,觉得到处都是坏人。看,那个穿黑棉袄的大妈贼头贼脑,这个穿工作服的大姐指指点点,肯定都不安好心!   见钱家康紧张的汗毛都竖起来,徐大奎怼了这个兄弟一手肘,“哎哎,放松,我们是来做买卖的,不是来抓特务。”   钱家康捏着湿答答的手心,凑近徐大奎,“算钱,我来。打架,你上。我们分工合作,一起把保护女同志的艰巨认为完成。”   “她们只是好奇,想来看个究竟,钱家康你笑一笑。”论做生意算钱,还用得着小矮子?   “阿土,这么早就出摊了啊?”大姐徐大秀二姐徐大英相携而来,他们是徐大奎的后援团。万一没有人捧场,顺便当一把“托”。   “哎哟,这就是宋老师吧?这也太俊了。这孩子得有五个来月了吧?那脚下仔细点。”两位姐姐都是大嗓门直脾气,对娇软的宋渝都有些束手无措。   大家动作利索,不一会衣服都挂在了架子上,远远看去是五颜六色,分外醒目。在这个只有黑灰蓝的年代,这样冲击不亚于□□爆炸。   收拾的工夫,周围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挤满了大姑娘小媳妇。也是,县城里双职工家庭还是挺多,女人天生又爱打扮。如今有难得一见的漂亮衣服,哪怕不买,凑凑热闹也好。   以后,也多了个谈资不是?   “大嫂,你们这大衣看着怪好看的,不知道怎么卖啊?”一个梳着齐耳短发,穿着笔挺,夹着公文包的女同志第一个提问。   别看桂香嫂子在部队家属群里呼风唤雨,可真要让她向人推销,就舌头打结话都说不利索。   唐玉敏堆起得体的职业笑容,指着一件黑色呢大衣说道,“大姐,我们这些大衣都是上好的呢料,你摸一下就知道。我觉得,这件大衣特别适合大姐你。”   说着,徐大奎已经很有眼色的把大衣从衣架上取下,递到唐玉敏手里。   “大姐你看,这个黑色显精神,衣角绣着红梅不落俗套,您本身气质就好,穿上一定非常漂亮,要不要先试试?”   大姐的眼珠子盯着大衣,就没舍得离开过,这件大衣就跟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样。要不,试就试试?   放下公文包,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红色的半高领毛衣,正好搭配黑色大衣,真的是得体又合身。再束一根腰带,更显得大姐身材纤细婀娜。   “嗡嗡嗡”,不需要唐玉敏多费口舌,从周围大姐大妈惊艳的表情就知道,绝对好看。大姐站在穿衣镜前,也满意的不得了。   “姐妹们,我们女同志和男同志一样,辛辛苦苦赚钱养家,还要当牛做马伺候一家人,实在太不容易。现在快过年了,买一件漂亮衣服,犒劳犒劳自己,姐妹们说对不对?”   “对。”附和的居然还不少,一时间气氛相当热烈,唐玉敏这番话,真的讲到了广大女同志的心坎里。   “那价钱呢?”大姐扭着身体左看右看,就是舍不得脱下来。   “看看这料子,看看这款式,再看看这做工,最后,大家睁大眼睛看看这绣花,没有一件是重复的。也就是说,大家穿在身上完全不用担心撞衫,因为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姐妹们,过了这个村就未必有这个店啦。”   “到底什么价,你到是说呀。买得起我们就掏钱,买不起就当看了个热闹。”有性急的大妈已经开始起哄。   “价钱不便宜,一百二一件。不过,一件大衣可以穿好多年,而且这批大衣是我们从沪城淘来的最新款,百货商店也没有,穿在身上倍有面子。”唐玉敏不慌不忙侃侃而谈,这个情况也在预判当中。   “最关键的,衣服拢共只做了这么多,万一大家后悔也没机会,错过就是错过一辈子,你们愿意吗?”宋渝笑着添了一把火。   本来还有些犹豫的大姐,听了这话倒吸一口凉气。她和丈夫都在银行工作,工资福利都很好,一件大衣还负担得起。   这个价钱,试衣服的大姐觉得可以接受,可周围的姐妹们大部分都难以承受。四个月的工资,不吃不喝才能攒一件大衣,实在是太贵了。   本来有些跃跃欲试的好几个人,一下子打起了退堂鼓。花这么多钱买大衣,跟家里人怎么交代?   大姐盯着宋渝身上的红大衣,心里爱的不行,“有没有其他颜色?我想再挑挑。”   “大姐你要不试试这件红色的,过年穿着喜庆。”陈桂香也迅速进入角色,热情的介绍起来。   别说,这红大衣穿在身上别有一番风味,不光显得气色好,还特别洋气。大姐这下更愁了,黑色红色她哪个都放不下。   “大姐,我说一句说话,红色的本来就最少,你喜欢就拿着吧。”唐玉敏也非常诚心想促成这第一笔生意,来个开门红。   “来来来,给我们姐妹各挑一件。”徐大秀看着眼红,漂亮衣服谁不喜欢?况且这还是宋老师的生意,她们照顾一下是应该的。   “大姐肤色偏暗,这件驼色大衣成熟稳重,和您很配。二姐肤色要白一些,这件藏青色的大翻领很时髦。”唐玉敏讲得头头是道。   大姐二姐穿上一看,合身不说,还显得年轻好几岁,顿时心满意足的掏钱。   第一笔生意顺利完成,虽然是熟人,但主要还是因为衣服好啊,唐玉敏喜气洋洋的接过钞票,“姐妹们,衣服一下子少了两件,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大家欲购从速。”   真有傻子掏钱?   因为价钱压抑的购物欲,又开始蠢蠢欲动。大姐穿着红色的,手腕搭着黑色的,一件都舍不得放弃。   “大姐,你不买就把衣服还回来吧。”宋渝笑眯眯的,话却非常不客气。在她看来,这些都是她宋大小姐亲手绣的,只有一百二完全是贱卖,爱买不买。   “不不不”,大姐警惕的把大衣抱到胸前,讨好的看着宋渝,“我只是在犹豫,又没说不要,你让我再想想啊。”   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笔,陆陆续续来试衣服的还真不少。在大姐犹豫的时间,已经成交了好几笔。看来,这城里的有钱人就是多。   徐大奎和钱家康主动担任起维持秩序的任务,生怕顾客一窝蜂拥过来,弄脏衣服,甚至顺走衣服。那还了得。   “玉敏,你来县城了?”柳新梅款款走来,今天她穿着一件米色的及踝大衣,按照以前的惯例,这身时髦打扮,必定会赢得无数的艳羡。可今天怎么回事,大家都当没看见吗?   恰恰相反,大家看的清清楚楚。可这厚厚的垫肩,还有那直筒的腰身,怎么看怎么奇怪。有珠玉在前,这赞美的话如何也吹不出口。   “咦?大秀你这件大衣好高级的样子,颜色也好看,百货商店最新款吗?”她柳新梅这是跟不上时代,还是县委书记夫人的名头不好用?这最新款到了,商店都不通知她?   “哎哟,柳嫂子,我身上这大衣啊,就是玉敏卖的。”徐大秀多鸡贼啊,这柳新梅明显认识唐玉敏,她就顺势就把这生意全兜到唐玉敏身上。   反正,这宋老师是清清白白的,嗯,就是这样。   “玉敏?”柳新梅挤到最里面,才发现整齐挂着的大衣,一排排一件件,都比她身上的漂亮,而且漂亮多了。所以,她就像个小丑般自我陶醉了那么久?   天啦,柳新梅觉得呼吸困难,马上就要晕厥。   有了柳新梅做反面教材,这衣服成交的速度,肉眼可见的快了起来。宋渝老老实实负责收钱,虽然这钞票看着脏兮兮的,但耐不住人人都爱,她自然不能免俗。   半小时不到的工夫,衣服已经成交一大半,县城姐妹的购买力远超预计,大家对于美的追求远超预计。大家看着逐渐减少的衣服,心里满意的不得了。   “玉敏,你帮我挑一件呢?”在柳新梅自怨自艾的时间,她眼睁睁看着衣服少了一大半。好的都被人挑走了,她急得顾不得哀怨,连忙出口询问。   “好嘞。”唐玉敏当然不会和钞票过不去。其实柳新梅身材保持得极好,好吧,这年头就没有胖子,那穿什么都好看。   “这宝石蓝色最是稀罕,配上白色的玉兰花刺绣,优雅的不像话。唐夫人,我快人快语你不要介意,这件大衣比你身上的,好看太多。”终于她也有底气快人快语,爽。   “那还用说,天差地别好不好?唐夫人赶紧试试,保证你喜欢的脱不下来。”徐大秀当托当得很敬业。   “可不,唐夫人动作要快,不然心怡的衣服都给人挑完了。”徐大英和大姐之间不要太默契。   那就试试?果不其然,这一试就舍不得脱下。柳新梅侧身看着穿衣镜里的自己,肤色白皙,身材窈窕,纤腰一握,这大衣也太好看了吧!   “妈,好漂亮啊。”挤进重围的唐珍珍瞪圆眼睛,发出惊呼,妈妈像回到了十八岁,跟她站在一起就是姐妹花。   “真的?”柳新梅矜持的压住嘴角,可心里却疯狂的赞美自己。难怪有些男人为你至死不渝,有些男人对你念念不忘,柳新梅,你果然,有这个资本。   “珍珍,你也挑一件呢?”柳新梅自然不会忘记宝贝闺女,至于原来那件米色大衣,可以团吧团吧丢垃圾桶了。   唐珍珍当然不会跟亲妈客气,她的手搭在衣服上,一件一件扫过去。每一件都与众不同,她都想要。咦?   “徐大哥?”唐珍珍欢呼雀跃,一蹦三丈高的那种。她仿佛已经忘光了上次见面时的不愉快,只剩下纯然的喜欢。   “哄”,四周爆发出善意的笑声。俊男靓女,撩起了大家的好奇心,也撩起了大家的青葱岁月。   “今天我这边只接受顾客,闲人免进。”徐大奎像个不解风情的木头疙瘩,一板一眼的回答。   话音未落,唐玉敏已经点头如捣蒜,“嗯,我就是来买大衣的。请问有男款吗?我还要给爸爸还有弟弟买。”   男款?还真有。   “你们这生意做的,怎么把男款都压箱底了呢?”周围有人不乐意了。有些人就是奇怪,不舍得给自己买,却舍得给自家男人花大钱。   “这位大嫂,你说对了,我们就是想把男款压箱底带回去。这样,自家男人那里,就好交差了。”陈桂香反应不慢,利索的圆了过去。   “小伙子试一件当模特。”下面有人提意见,不知道是为了衣服,还是为了小伙子?   徐大奎乖乖照办,唐玉敏来之前反复强调,顾客就是菩萨,菩萨就得敬着。得,反正菩萨说啥他就做啥呗。   “嘶”,徐大奎穿上大衣的威力,比现代小鲜肉耍帅强一万倍,引得周围的大姑娘小媳妇红了眼睛,要是自己男人有一半好看,她们就谢天谢地了。   徐大哥果然出类拔萃,唐珍珍眼睛放光,痴迷的看着对方。良久,她才不甘不愿的低垂脑袋。爸爸说,男人不能逼得太紧,太紧就会引起反感,就得不偿失了。她其实不太明白,不过听爸爸的准没错。   “珍珍,这件白色的大衣你看看喜不喜欢?”柳新梅真想每一件都归她,这样她就可以独领云山风骚。   白色的大衣,搭配黄色的雏菊,清雅又不失活泼,特别适合年轻的小姑娘,唐珍珍自然不会例外。   林林总总柳新梅一共买了五件,可见家底非同一般的雄厚。唐珍珍纵有万般不舍,也只能和徐大挥泪告别。她坚信,女追男隔层纱,她一定能够捅破这层纱。   大姐第一个试衣,到现在还没有下定决心。眼看周围姐妹已经只有稀稀拉拉三五个,衣服也差不多告罄,她才咬紧牙关把两件大衣全部买下。至于男款,她实在是有心无力。   没多久,最后几件大衣也找到了自己新主人。这次买卖顺利完成。   回家路上,只有钱家康叽叽喳喳的声音说个不停。姐妹们都已经疲惫不堪,闭着眼睛在心里盘算能赚多少?   “多少?”一直觉得自己见过世面的陈桂香,像没见过世面的的二傻子一样,发出震天的惊呼。   “一万一千四。”钱家康无比严肃。其实是浑身颤抖,这么多钱从他手中过,太震撼有没有?   “九十五件,每件一百二十,钱家康钞票点的很正确。”徐大奎用平生最稳定的声音,念出平生最劲爆的数据。   “哇”,姐妹们一起兴奋的欢呼。这两个月来,她们担惊受怕睡不着,吃了辣么多的苦操了辣么多心,终于结出了丰硕的果实。   痛快!   “哎哟,刚开始我的心砰砰砰直跳,一度还张不开嘴,太紧张了。可没想到,最后卖的这么顺利。我觉得吧,我们小渝巧夺天工,是第一功臣。”陈桂香现在仍然心有余悸,这和家里聊天完全不一样。   “桂香嫂子是来寒碜我吗?我只会绣花顶什么事?嫂子你会踩缝纫机,玉敏会设计会制版,清清现在是名副其实的邵一刀,少了谁,我们都不可能成功。”   姐妹抱团,为同一个目标奋斗,这样的经历太过美好。 第47章 廖霞,当妈求你了……   两天后, 宋渝家堂屋。   炭盆里木柴“哔哔啵啵”冒着火星,持续燃烧,让一屋子的人感受到了春天般的温暖。   钱得胜、董长征、杜岩三男人刚从军部回来, 表彰大会上的热情还未退却, 就被自家娘们拉到了这里,直到现在还都一头雾水。   不会是……媳妇们已经手眼通天到这个地步了?   仨老爷们瑟瑟发抖挤在一起,报团取暖,然后不时用眼神交流汇报。   “咳”,担任主持的陈桂香咳嗽一声,然后一本正经把陶瓷杯放到饭桌上, 发出“啪”的声响,不用提醒,现在立即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今天匆匆忙忙召开会议, 是有重大事情要宣布。”   仨老爷们来了精神,齐齐把腰杆挺直,做洗耳恭听状, 并双手交握,准备随时鼓掌。   “前段时间我们姐妹一直在捣鼓小买卖,昨天顺利收官, 取得了骄人的战果。现在,我代表姐妹们宣布,我们的劳动所得, 一共是一万一千四。此处应该有掌声。”   “啪啪啪!”   沉寂三秒后, 掌声如雷般响起。唯一没有鼓掌的,是蒙在鼓里的杜岩。他已经脸色铁青,没有想到自己妻子居然瞒的这么紧。看表情, 钱团长和董营长都是知情者,只有他在被屏蔽在外,这滋味,怎一个酸爽了得!   “杜岩同志心里一定不好受吧?被妻子、朋友蒙蔽成这样,是个男人他都受不了。可是,你更应该好好反省,为什么我们都主张瞒着你?”   杜岩不服气,抬头怒视着唐玉敏,想从妻子脸上找到一丝心虚,或者歉疚。   然并卵,唐玉敏正笑容满面的和小姐妹谈笑风声。心虚?歉疚?不存在。   “瞪,还瞪,把眼珠子捡起来!杜岩我告诉你,就是我出的主意,你有本事来瞪我。你看看你杜岩,年纪轻轻就固步自封,老顽固说的就是你。”陈桂香越说越来气。老钱算不知变通了,可跟杜岩一比,好了十万八千倍。   摊上这么个老古董,算唐玉敏倒霉。   “要是玉敏一开始跟你说她要做小买卖,你会答应吗?肯定不会。我们外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呢,你满脑子都是封建思想。做小买卖怎么了,国家都支持好不好?女人赚钱怎么了,我们凭双手吃饭不丢脸。”   好好的庆功会,楞给陈桂香整成了杜岩的批判大会。不知为何,唐玉敏居然一点都不同情,反而美滋滋的。该。   抓起一把瓜子,分一半给邵清,然后心情愉悦的“咔嚓咔嚓”磕了起来。   欢快的咔嚓声传到杜岩耳朵里,就更不是滋味了。他单独一个人坐在长凳上,孤零零的接受批评,身边连一个安慰的人都没有。是的,另外俩早就和他分道扬镳,各找各媳妇去了。   不走干嘛,被牵连就惨了。   “杜岩,今天我把话撂这,回家以后你要是因为这事,和玉敏闹的不愉快,就休怪嫂子不客气。好了,下面我们进入下一个议题。”陈桂香骂过瘾了,才舍得翻篇。   “前面说到哪?噢,一个赚了一万一千四。我们刨去成本两千四,还剩……”   “九千。”杜岩扯着嗓子抢答。   “算你嗓门大,算你算得快,成不?杜岩你是要把全团的人都吸引过来,就开心了?”钱团长不乐意了,敢挑战他媳妇,这么多钱都不能弥补他的生气。   “是。”杜岩蔫了吧唧的垂下脑壳,和喜气洋洋的大家形成鲜明的对比。   董长征不乐意了,“杜岩你拉长着脸算什么意思?大家都兴高采烈,你这副样子做给谁看?不愿意待就出去,外面凉快。”   杜岩低下头,手肘撑着膝盖,猛揉了几下脸,然后抬起头来,龇着大白牙,算是笑了。   “剩下九千,四家平分,一家得两千。然后钱家康同志帮忙卖衣服工资一百,老钱和小董帮忙扛布工资二百,徐大奎同学安排的布料工资五百。大家鼓掌。”陈桂香激动的满脸通红。两千,靠老钱一个人的工资不知道要攒到猴年马月?   钱家康颤抖着手接过一把大团结,猴精的想往自己兜里藏。可孙猴子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这钱被陈桂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截了去,美其名曰,“给小三子你攒着,到时候娶媳妇用。”   钱家康被亲娘的无耻惊呆了,他一把抱住陈桂香的胳膊,闭紧眼睛干嚎,“亲娘啊,亲娘嘞,您手下留情,把儿子的血汗钱还给儿子吧。至少给我留一张,就一张成不?”   真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连陈桂香看见小儿子这惨劲,也不由的反省三秒钟,她是不是过于严苛?   邵清大大咧咧抓着陈桂香的手,硬从老虎手中抽出一张大团结,塞到眯着眼缝干嚎的钱家康手里,“好了好了,保住了你十分之一的血汗钱啊,可怜见的。”   嗐,晓得这样他就嚎二十了,钱家康攥紧钞票,懊恼不已。   俩老爷们屁颠屁颠的接过自己那一份,随即又屁颠屁颠的上交给媳妇,钞票不过夜,这是家规。   “我?我那份太多了吧?”徐大奎捏着厚厚的钞票,手心全是汗。布料他就是从中牵了线,动动嘴皮子的事,不值这么多钱吧?   “阿土,给你呢,你就接着,这是你该得的,不要有顾虑。这钱是你凭本事赚的,带回家让爸妈和奶奶高兴高兴。”宋渝太后娘娘般拽着夫君的手,坐了起来。   宋老师发话,那就是圣旨,徐大奎不再犹豫。   “我有个提议,我们每家出点钱,凑份子过大年,怎么样?”邵清喜欢热闹,这样一大家人团团圆圆开开心心,她最开心了。   “我看行。”陈桂香笑得皱纹都舒展开来,家里增加了这么一大笔收入,日子就宽裕了,那也没必要扣扣索索。   “我看一家二十也差不多了吧?”唐玉敏自然愿意,和相处融洽的左邻右舍一起过年,远胜所谓的亲人。   “钱没问题,不过忙的就是桂香嫂子啦。”宋渝也愿意,这里没有烟花不兴守岁,已经够冷清了。   “哎哟喂”,陈桂香一屁股挤开董长征,搂着宋渝的肩膀不肯放手,“我受啥累?我这是占便宜了。你们想想,我家可是五张嘴。”   “我们出钱,嫂子出力,这算占哪门子便宜啊?嫂子,我们几个能遇到你这样通情达理又开明的嫂子,才是福气。”宋渝要哄人,那是分分钟的事。   “哈哈哈,这小嘴忒甜。”   屋子里欢声笑语,欢乐无边。就连绷着脸的杜岩,也忍不住开怀大笑。   “阿土,我这份钱你带回去,交给干娘,让她帮我存在银行里。”宋渝依偎在陈桂香怀里,冷不丁的说道。这干娘是公社银行的代理行长,上次还在为存款发愁。如今她手头有钱,当然要支持工作。   陈桂香看着自己的那一大叠钞票,有些心动,“小渝,这银行靠谱吗?”   “农业银行,全国都有网点。我们在公社存钱,拿着存折可以到全国任何一家网点取钱,第一安全第二方便,我觉得挺好。”   宋渝话音刚落,唐玉敏第一个点头附和,“我也要存。嫂子,这是国家办的,很安全。而且这钱放在家里你能藏到哪去,能定心?”   “对对对,我举双手赞成。嫂子,以后把钱存在银行还能赚利息呢,多好。”   三两句话的工夫,李玉芬的存款任务就已经完成。宋渝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就当是大姐二姐当“托”的报酬吧。   “利息不利息的,我到是不懂,不过安全是肯定的,再说,国家做事我还不放心?不过,大奎一孩子,带着这么大笔钱,敢吗?”   陈桂香真是有操不完的心。   “还是我走一趟吧。”董长征看着这么多钱,眼晕。   “要不,你们仨都去,然后扛的年货回来?就这样定了,我来开单子。”陈桂香人逢喜事,雷厉风行的不要不要的。   “咳咳”,钱得胜在董长征鼓励的眼神中站了起来,他背着手先踱了几步,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现在轮到媳妇们报团取暖了,她们磕瓜子的磕瓜子,剥花生的剥花生,总之不怎么紧张就是了。   “首先要表扬董长征同志,蝉联冠军。”   “呱唧呱唧。”媳妇们热情一般,毕竟这是预料之中的。要是被杜岩拉下马,说不定更刺激一点。   “其次,杜岩同志获得了第二名。   “呱叽呱叽。”更加稀稀拉拉,最热情的还是牛牛。   “最后,他们俩要去军校进修,为期两年。全国恢复高考,军校也在其中。这次指挥学院到我军选拔,董长征和杜岩双双入选,成为首批学员,大家鼓掌。”   “啪啪啪”,掌声如雷,这可是大好事。   董长征和杜岩站的笔直,敬了一个军礼,勋功章里有媳妇的一半。   “这指挥学院在哪里?你们什么时候报道?我和玉敏怎么办?”宋渝有些懵,这个自然是千载难逢的好消息,但未免也太突然了。让她舍弃这么多好朋友,她一时真放不下。   “开了年就要报道,这是纪律。”钱得胜看到手下有出息,自然高兴,“还有,学院有意邀请我任教,这样可以提一级,桂香,我……”   没有这个机会,钱得胜估计就是在现在这个职位上转业。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说实话,他是心动的。   沉默片刻,陈桂香猛的一拍大腿,激动的两眼放光,“老钱,你这是要发达了吗?小渝,看到没,我们不用分开啦。哈哈哈,多好的事,赶紧答应。”   从当军嫂的第一天她就知道,经常搬家才是常态。部队一声令下,男人坚决服从。军嫂能做的,就是打包行李打包孩子打包心情,踏上新家。   “是的,我们可以继续做衣服挣钱。”唐玉敏财迷心窍,搂着邵清笑成一团。   媳妇们这关通过,仨老爷们同时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交接工作,收拾行李,过完年,动身。   “这指挥学院难考吗?”提问的沉默良久的徐大奎,不想和宋老师分开是他的心愿。   “军事上你没问题,甚至可以说超标,但文化上,还要继续努力。”董长征拍了拍徐大奎的肩膀,又揉了揉他的头。这段时间,媳妇拿这孩子当弟弟,他感情更复杂,即是弟弟更是弟子。   “是,我一定努力。”董长征从来没有这样后悔,后悔自己错过了那么多学习的时间。不过,他相信,和宋老师的相逢是必然的,是命中注定的。   起一锅大油,豆腐丸子,香菇肉丸,萝卜丸子……董长征家整天香喷喷的,馋死个人。宋渝安安静静赖在摇椅上,笨手笨脚学习大毛衣。   唐书记送来的礼物当中,各色毛线不少,她便起了打毛衣的念头。一根毛线绕来绕去,就成了毛衣,挺神奇的。   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的陈桂香,还要抽空出来指点,“哎呀,漏针了漏针了,拆了从来。”   哎,看着挺简单,可一做就废,宋渝气的直摇头。   这样的气氛平淡温馨,宋渝觉得宝宝也很喜欢,从她越来越活跃的胎动可以知道。想到即将远离家乡,宋渝拉着夫君,带着弟弟,特意去给父亲辞行。   坟茔茕茕孑立,杂草纷乱,不用酝酿,宋渝眼泪一下子就决堤。两辈子父亲都极其疼她,两辈子都与父亲无缘,他哭倒在夫君怀里。   徐大奎这几天像突然长大了一样,沉稳许多。他从篮子里取出水果摆好,又斟满一杯水酒,然后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宋爸爸,我是徐大奎,是宋老师的……弟弟。您在那边安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少年神色庄重,仿佛在说什么誓言。   “爸,我要和董长征离开家乡,去新的城市生活。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生活,幸福每一天。”宋渝跪在地上,絮絮叨叨讲述所有的事。   董长征把杂草清理干净,又把土压实,这才老老实实给老丈人磕头,“小渝交给我,您就放心吧。还有,很快您外孙就要出生,到时候我们带着孩子再来看您。”   这个儒雅随和的老人,一辈子爱而不得,柳新梅的消息,还是瞒着他吧,徒增伤感而已。   路过廖家时,又听到里面“乒乒乓乓”的吵架声。刚开始还有热心人上去劝劝,现在次数一多,大家连偷听都不乐意。   总之不是嫌廖静不会干活,就是嫌廖艳白吃饭,到是以前一直挨骂的廖霞,日子好过不少。   也是,她现在可是正经养家人。   这不,又吵上了,宋渝只是路过,便听得一清二楚,“静啊,娘不会害你的。这个对象是公社粮站站长家的小儿子,嫁过去就像老鼠掉进米袋子,好日子在后头呢。”   “妈,我真的是考上大学了,我要读书。”   “静啊,嫁过去不吃亏的。再说,你真的没有考上大学,妈还能骗你?男方小伙子在公社当办事员,多好。”   “妈,让我再考一年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人家小伙不会等你一年,静啊,你要想清楚,考上大学还不是要嫁人?”   “考上大学我就嫁给干部了,妈,你掂量掂量差距。”   “……这,真能嫁给干部?霞,妈有事跟你商量,我们门口说。”   “霞,你说这事怎么处理好?”   “妈,我觉得,就让大姐考吧。这万一考上了,风光的还不是廖家?到时候有个大学生姐姐,廖铮也脸上有光不是?”廖霞居然这么好心?   “霞,咱家这情况,实在是供不起啊。再说,再说……我已经答应对方了。”   “妈,你糊涂!”   “霞,你大姐死活不肯,要不,你……你谈?当妈求你了。”   “……男方能给我搞到正式编制,再有三百块钱彩礼,我就嫁。不过,妈,这彩礼钱必须一分不少给我带走。”   “啊这……彩礼钱不是留给家里吗?”   “那就没的商量,你找静去吧。”廖霞的声音冷静到冷漠,可惜,张美云没有察觉。她一直以为,父母亲不重视她,是因为她不够优秀。现在她明白了,不重视就是不重视,没有理由。   “霞,妈知道委屈你了,可小伙子确实不错,你嫁了不亏。安排工作应该没问题,这彩礼钱,妈做主,给你一百,成了吧?”   “不!”   “啊?你这孩子,怎么死倔死倔的?我们生你养你一场,拿个彩礼钱怎么了?况且小伙子这么优秀,寻常人根本没机会,你就知足吧。”   “那廖静为什么不知足?”   “嗐,你姐打小成绩好,你也说了,真考上大学大家脸上都有光。你姐考上大学要去外地,估计留在当地的可能性很大,你就留在我们身边,可以多照顾我们,多好。”   这不是廖霞第一次感到绝望,却是她第一次彻底死心。父母的心是偏的,她无力挽回。   “好,彩礼给我两百。”   “你可真倔,成。” 第48章 董大娘驾到   回去的路上宋渝特别沉默, 摊上这样的父母,真是廖霞的悲哀。   而且更让她不开心的是,她已经扒拉了廖霞一把, 以为她可以自己挣扎着上岸, 现在看来,难了。   “其实吧,我认识那个小伙子。”徐大奎可见不得宋老师心情不好,“嗯,除了有点小结巴,人很好。如果……如果廖霞能够静下心来好好过日子, 真的不错。”   “她会静下心来?带着一肚子怨气,不兴风作浪就好了。”董长征对廖家烦的不行,但不得不说他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   “但愿,廖霞是真的想明白了, 不然,糟心日子在后头。我看这张美云是巴着廖霞,吸血吸上瘾了。”   宋渝摇头, 提醒廖霞?没必要。清官难断家务事,廖霞现在恨家里,可以后谁知道呢?   回到温暖的小家, 宋渝才真正放松下来。不知不觉间,这间简陋的破房子,已经替代了富丽堂皇的侯府深宅, 成了她心心念念的家。   “儿啊!”   一声惊天动地的叫嚷声直冲云霄, 吓得刚想眯一会的宋渝“腾”的坐了起来,拍着胸脯心有余悸。   跟这嗓子一比,陈桂香都算轻言细语了。这眼瞅着就要喝腊八粥了, 谁家家属这个时候到部队啊,真是没眼力见。   “董长征你个小兔崽子,你老娘来了!”   “扑通”,董长征应声滚到地上,呆滞的望着声音的方向。渐渐的,他的眼眶,红了。   “媳妇,我好像听见我娘的声音?”难道是因为刚刚给老丈人上过坟,以致过度思念家人而产生幻觉?   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董长征拍着屁股有些伤感,“媳妇,我娘……可凶了,最爱打我屁股。嘿嘿,不过现在我跑得快,她追不上我了。”   不过,董长征又想起自己在家跟廖霞一个待遇,瞬间清醒过来,“哎,被闹醒了,不然准备打个盹,学习太他娘辛苦了。”   “诶嘿嘿嘿,媳妇,你也被吵醒了吧?那不如……走一个?”说着,董长征挤眉弄眼的蹿上床,搂着宋渝,嘟起嘴就要亲。   “儿啊,董长征啊,娘来看你啦。”这干嚎已经到了院门口,听的真真切切。   ”咔嚓”,董长征在距离宋渝不到三厘米的地方石化,所以,还真是他亲娘?哎娘嘞,董长征屁滚尿流从床上扑腾下来,然后手忙脚乱的穿上棉衣,这才往院子里冲。   “娘,真的是你?”   “好你个小兔崽子,亲娘的声音都认不出吗?赶紧开门,老娘空着肚子饿了一路,鸡啊鸭的就算了,肉包子先来十个吧。”   董大娘穿着破破烂烂的就棉袄,提着个单薄的小包袱,一把推开董长征,挤进院门,带着一股馊味。   院子里收拾的整整齐齐,她先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又不悦的皱紧眉头。这空地上,居然没有种菜?这小孩子家家的,就是不会过日子,还是要她来照看。   “董长征,你媳妇呢,这婆婆上门,她都不要出来迎接一下?”董大娘矜持的拗着造型,摆上了当婆婆的谱。   董长征关上院子,急吼吼的赶过来,就怕自己老娘冲撞了娇媳妇。他几步抢到了老娘前面,捂着鼻子说道,“娘哎,你这干了啥,怎么都馊了?”   “额”,董大娘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就盘腿坐到方凳上,拍着大腿哭天抢地,“做儿子的居然嫌弃亲娘,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还是有些人他当了官,就忘了亲娘?”   “娘,儿子永远不会忘记你的。”董长征无奈的立在凳子旁,拿亲娘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这坐了整整三天三夜火车,跟挤肉罐头似的,能不馊吗?你媳妇怎么回事,热水都不到一杯,是看不起我这个穷婆婆吗?”董大娘三白眼一吊,就要开腔。   “娘,我媳妇怀着身孕,正在歇午觉,您小声一点。炉子上温着水,先洗澡?”董长征恨不得捂住亲娘的嘴,小渝那脾气,可不是吃素的。他娘才进门不到三分钟,他已经觉得像过了三年。难啊。   “洗澡?洗澡好啊,可我没带换洗衣物。”董大娘把单薄的包裹往腿上提了提,三白眼里可怜兮兮,示意她说的都是实话。   “董长征,是谁来了?”宋渝在里屋听得热闹,可现在夫君实在是扛不住,便体贴的替他解围。   “哟,呦呦呦,这大白天的睡什么觉,想男人想疯了?”这媳妇听声音就不讨喜,董大娘拉下脸,抻长脖子盯着房门,恨不得把这败家的小娘们给揪出来。   “这谁啊,臭成这样?董长征,是哪里来的要饭婆子吧?赶紧打出去。”宋渝嘴有多损,董长征早有体会。   “你、你、你……”董大娘指着房门,手指直哆嗦,“董长征啊董长征,你娶的是个什么玩意?她都要把我打出去,你屁都不敢放一个?”   “噗。”   “哈哈哈”,宋渝伏在被子上笑得肚子疼,她完全可以想象,董长征现在那无可奈何的脸色有多么精彩。   董长征已经可以深刻体会到夹心板的痛苦,左手生他养他的亲娘,右手相伴一生的媳妇,他帮哪个都会引起家庭大战。   男人,难啊。   打开房门,宋渝没骨头一样靠在门框,娇滴滴的嫌弃,“董长征,我知道你心善,可不能把这么臭的也拉到家里。赶紧开窗通风,把咱家熏臭,我可不依。”   董大娘气的一佛出世二佛生天,她抱起包袱,拍着大腿就想要哭街。   “娘,想想孙子。”   “嗝”,董大娘一口气憋在喉咙,不上不下的差点要了她老命。三白眼瞥一下宋渝凸起的肚皮,她捶着胸口愤恨不已,跟怀孕的媳妇比,她重量也许不够?   “娘?董长征,这真是你娘,我婆婆?”宋渝嘟起嘴扭着腰,跺了跺脚,一脸不情愿的喊了一声,“妈。”   宋渝把娇气任性的娇小姐演绎的入木三分,好吧,其实?她就是本色演出。   “妈?我老婆子可当不起,我就是个臭气熏天的要饭婆子,当不起你这个娇媳妇的妈。”董大娘越说越气,最后伤心的抹起眼睛。挤在火车上问道确实不好闻,但她这不是没办法吗?   “妈,您还是先洗澡吧。这味道,您自个儿闻不到吗?衣服?我给你找一套。”宋渝虽然没有洁癖,但脏成这样,她无论如何难以承受。   这还差不多。董大娘心满意足的给了媳妇一个正眼,哟,长得狐狸精似的,难怪儿子忘了爹娘。   “那既然这样,洗就洗吧。”干干净净的谁不喜欢。   把领口的扣子系上,董大娘又把衣服拽整齐,这才高昂着头颅,像上战场般踏出洗澡间。   “咳咳”,董大娘收拾干净,再穿上宋渝的旧棉袄,就像大变活人,和前面是截然不同。   “哟,这小伙子真俊,是哪家的?”董大娘这样的老娘妇女,就喜欢徐大奎这样生龙活虎的小伙子。   “我家的。”宋渝说话时带着小得瑟,说不出的可爱。   徐大奎更是像喝了糖水般,一直甜到心坎里,对,他就是宋老师“家”的。   董长征也被这样傲娇的媳妇勾到,忍不住对她抛了个媚眼,又给了媳妇一个放心的眼神。他老娘他会搞定,肯定不能让媳妇难做,是吧?   “娘,您能过来,我实在是太开心了。”宋渝拉着董大娘的胳膊,笑容真诚,“刚才对不起,是我误会了,您不会怪我吧?”   “哼”,董大娘把下巴高高抬起,斜吊着眼睛乜了宋渝一眼,趾高气昂的说道,“怪不怪的,看你接下来的表现。”   “娘,你知道我爹妈走的早,眼看着我肚子越来越大,正愁没人带孩子,你一来我就定心了。”   啥?她是来享清福的,可不是来当老妈子。可这话她能对儿子媳妇说吗?必须不能。   “啊这……我肚子饿了,有啥吃的没?鸡啊鸭的,还有肉包子什么的,我不挑。”董大娘习惯性的盘起腿,可这小方凳硬梆梆的,忒不舒坦。哎,凑合吧。   “娘,我给你下了一大碗疙瘩汤,你先吃着?”董长征也心疼亲娘,估计火车上她就是不吃不喝硬扛过来的   “行……吧。”   行的不要太行,董大娘吸溜着口水想到。   稀里哗啦把一盆子疙瘩汤吃的干干净净,董大娘抹着嘴,心满意足的揉着肚皮直喘粗气,吃太饱,撑的慌。   “娘,您、怎么不打招呼就过来了?这一路上也没个照应,他们胆子不小啊。”董长征利索的收拾碗筷,这活他已经干的得心应手。   啥?董大娘惊的肚皮都忘了揉,就这样不敢置信的看着儿子忙碌的背影。不是,哪有男人进厨房间?夭寿,这媳妇都已经爬到儿子头顶上作妖,她可不能再忍。   “喂,我说你看着你男人忙里忙外,就没有一点负罪感?”   “嗯,怎么没有,我可心疼长征了。他白天训练一整天,回家还要干家务,真是太不容易。现在好了,妈您来了,家里的活就辛苦您,长征可不就轻松了嘛。”宋渝傻白甜一样娇滴滴的说道,还不忘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妈,我从小就是家里的娇娇女,这做饭扫地洗衣服,一样都不会干。哎,我爸看中董长征,就是他踏实肯干对我好,你说是吧?”   “是……吧。”她就逃不掉当老妈子的命?   “真的?”董长征甩着手上的水,看着哑口无言的亲娘,有些忍俊不禁,“那我以后可以专心工作,不用担心后方。娘,您来的可真及时。”   “呵,呵呵。”婆婆不照顾怀孕的儿媳妇,好像也说不过去?   “娘,您还没说怎么突然就过来?”董长征一屁股坐到宋渝身边,顺势揽住了她的肩膀,让她靠在他身上,防止她坐久了腰酸。   “我过来看儿子,怎么,不欢迎?”董大娘借势拿衣袖抹起了眼眶,“董长征你多少年没有回家,你心里没数吗?当娘的想儿子想的心口疼啊。”   “回家?我回家睡猪圈?”   董长征已经心无波澜。可能是旁观者清吧,他分析廖霞头头是道,未尝不是说给自己听。   “嗝”,董大娘惊的忘记了擦眼眶,三白眼里闪过慌乱,小兔崽子这是记仇了?她眼珠子骨碌碌转着,心里不停的变换念头,“上次那不是房子还没有修好,这才让你将就将就。”   “呵,修房子的还是我的血汗钱。”   “嗐,是娘错了,但不回家养老钱不能再忘吧?”董大娘立即理直气壮起来。   “什么?董长征你居然背着我,给家里寄钱?那些人渣不知感恩你难道都忘了,你还上赶着送钱,董长征你是不是傻?”说着,宋渝假戏真做,气呼呼的拧着夫君的耳朵。   这个傻子,他亲娘估计就是来讨钱的。   媳妇在心疼他,董长征喜滋滋把耳朵往她手里凑了凑,示意她随便拧。   儿媳妇这张嘴忒厉害,董大娘一时无言以对。当时家里人做的是太过火,不过董长征这兔崽子居然这么记仇!一家人不讲两家话,都是嫡嫡亲亲的兄妹,记什么仇。   “儿啊,他们都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们吧,当娘求你了。”董大娘觉得自己难得一见的低声下气,董长征应该消气了吧?   当娘求你了,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噢,张美云刚刚也这样求过廖霞。嗤,果然偏心娘都是一个调调。   “我不是每个月寄五块钱回家了吗?”董长征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   五块钱,那够啥?   “额,董长征,现在娘到了我们这,五块钱就不要再寄了。你兄弟姐妹那么多,你一个人霸占父母养老,不给他们尽孝的机会,真是过分。”宋渝心疼的揉了揉夫君红肿的耳朵,有些看不下去。   “……这个不至于吧?”董大娘已经傻眼,这事情的走向,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哎,她可如何是好?   “娘,您来了可真好。我猜,您那小包袱里,带的都是钱吧?董长征,这下我们就不用为生计发愁了。”宋渝把脑壳靠在夫君的肩膀,摇着他的胳膊笑逐颜开。   “欸,这倒是。娘,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儿子要去军校进修,您开心吧?可这可是天载难逢的好机会,是我挤破脑袋才抢到的名额。”董长征和宋渝,已经培养出一丢丢默契,两个人想到一块去了。   进修?那不就是代表升官?!董大娘激动的“呲溜”一下从方凳上滑下来,然后挺直腰杆做起来当老封君的美梦。   “儿啊,娘就知道,这兄弟几个就你出息,这不投奔你来了吗?”   “这进修要到省城,娘,到时候董长征的工资都上交给你,这房租费,水电费,生活费,都有你来安排。”宋渝说的豪爽极了。   “哎,这、这哪好意思,你们小两口有商有量,我一老太婆插什么嘴?”董大娘的表情可不是这个意思,她恨不得立即把钱拢到手里。   “没事,董长征进修,只发基本工资,一个月三十二。”   “呲溜”,这次董大娘一屁股坐到地上,半天回不过神来。闹了半天,是要她老太婆倒贴,难怪这么爽气。呸,这狐狸精儿媳妇忒精,想谋她的棺材本,没门!   “这部队哪能亏待当兵的?董长征你倒是说句话呀,是不是以后都只能拿三十二了?”董大娘甚至不觉得地板凉,她历经千辛万苦才摸到部队,现在居然告诉她这个儿子赚不到钱了?   董大娘不能接受。   “娘,您不会嫌儿子赚的少吧?我把工资给你,您看着安排。不过,租的房子要宽敞,最好带个院子;每天要有蛋有肉有水果,最好还要一杯麦乳精,保证孕妇全面营养。这样算下来,三十二可能是有些不够。不过不是娘您来了吗,那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董长征现在就是个傻爸爸,他轻柔的抚摸着媳妇的肚子,满足的笑了。   啥,啥玩意?这是孕妇,难道不是祖宗?董长征这小兔崽子赚多少钱,都不够她花的,败家娘们。   贴钱,那是永远不可能的。   董大娘利索的从地上爬起来,面无表情的拍拍屁股,就坐回到凳子,组织措辞,“儿啊,娘只是因为太想你,这才不远万里来看你。现在看到你家庭幸福,事业有成,娘这就放心了。”   “至于跟你去省城,那就算了吧。娘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也带不动孩子,娘就是个废物,就不去耽误你进步。儿啊,娘舍不得你。”   白发苍苍的亲娘,在儿子面前伤感的打着感情牌,实在是高明。哪怕有再多的不满,董长征也应该烟消云散了吧?   “儿啊,娘还能干点活,赚的工分养活自己不成问题。你负担也重,这生活费要不就算了吧。”多么宽宏大量的亲娘,董大娘把自己给感到的稀里哗啦。   “娘,生活费你真不要了?”   “那……我太感到了,谢谢娘,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娘。”   不是,董长征你倒是让我说句话啊。 第49章 廖霞,你自愿结婚吗?……   “小渝”, 陈桂香端着一大盆刚炸好的丸子,带着扑鼻的香气,风风火火闯进来, “小渝, 看嫂子给你端来一大盆啥?”   “桂香嫂,这还用问?肯定是炸丸子。”徐大奎“呲溜”一下蹿了出去,嬉皮笑脸的接过盆子,然后捏起一个就往嘴里塞。   “唔唔唔”,徐大奎把盆子往饭桌上一摔,然后捂着喉咙上窜下跳, “烫,烫死我了。嫂子哎,你怎么不提前吱一声?”   “……吱?”   徐大奎的表情实在是太过精彩,陈桂香不由自主按上自己的喉咙, 感觉哪里也在火辣辣的疼,“大奎啊,烫着了吧, 这可是嫂子刚刚出锅的。”   “这孩子,着什么急啊。”宋渝偷笑,不过还是马上倒了一杯凉水, 递到翻着白眼的徐大奎手里,嘴里还不停的数落,“看你这猴急的样, 姐什么时候亏待你了?喝杯凉水冲一冲, 下次吸取教训。”   “咕嘟咕嘟”,徐大奎一口气把凉水干掉,才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 “宋老师,我算是明白了,这丸子外表看着冷淡,实际上内里滚烫,呼~怕了怕了。”   “知道怕就好,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撸了一把徐大奎头发,董长征给了他一个男人的安慰。   “大奎没事,想吃就吃,桂香嫂给你做。”跟自家的混世魔王一比,徐大奎乖的就像天使,陈桂香心里爱的不行。   “这老太太就是董营长他妈?哎呦,这来的可真是时候。你看小渝这肚子,没几个月就要生了,老太太正好过来抱孙子,是不?”   “妈,这位是我们钱团长家的嫂子,平时可照顾长征了。”宋渝慢腾腾的站起来,娇笑着搂住桂香嫂的胳膊,趁势给了她一个眼神。   “嫂子,妈能来我不知道多开心。我自小没妈,又一直听长征说起他妈如何如何好,羡慕的不得了。现在我身子一天重一天的,家里没人大人镇着,我还不放心。”   “谁说不是呢。”陈桂香感慨的拍了拍宋渝的手背,回了宋渝一个明白的眼神,“小渝啊,你这是苦尽甘来,好日子在后头呢。这婆婆一来,你就可以安心养胎,董长征也可以放心进步,真是两全其美,老太太你说是不?”   两个人的眉眼官司,董长征看的一清二楚,心里暖呼呼的。他用真心换真情,这世上终于有怜惜他的人了。   “啊这……我就是来看看儿子的。”老太太拉夸着脸,老半天才憋出一句。   “啥?董长征你个不孝子,你就不知道留住你娘?老太太,我帮你骂他。谁家婆婆不照顾儿子,谁家婆婆不伺候孙子?肯定是你个不孝子惹你娘生气了,赶紧道歉。”   哎呦,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董大娘越琢磨越不是滋味,这团长太太真的不是在敲打她?   “娘,我错了,任打任罚都可以,千万别走啊。你这一走,儿子这家可怎么办?”董长征唱念做打样样俱全,和媳妇配合的天衣无缝。   “妈,你就留下吧。不然我这月子里,谁来照顾?妈,你不心疼我,就心疼一下未出世的孩子吧。”宋渝把脸埋进桂香嫂的肩膀,被老太太五颜六色的表情逗乐。   “老太太,我听说,当初董长征寄回家那些钱,你都给他攒着?”陈桂香猛的拍了一下手掌,脸上乐开了花,“那敢情好,老太太,现在董长征遇到困难,这钱……”   “钱?哪有什么钱?再说,那不是说给我和老头子养老用的吗?这位嫂子你听错了吧?”董大娘如坐针毡,原来是惦记着这笔钱,那可是她的!   “一个月四十的养老钱?”陈桂香吃惊的声音都变了,“老太太你不会是说梦话吧?我记得老太太你给董长征的回信里,可不是这么说的吧?”   “就是,这就是我的养老钱。”三白眼一瞪,董大娘就要往地上滑。耍赖,她就没输过。   “哦哟,老太太,董长征家地上可干净着呢,再说了,这部队我男人说了算。”耍横,陈桂香也是独孤求败。   “嘎”,董大娘这是遇到了对手,一时间蹲在那里不上不下,尴尬的不得了,“嗐,可能是我老糊涂,记错了?儿啊,你怎么不提醒我呢?”   “妈,赶紧坐,吃丸子。”宋渝似乎心无芥蒂,“嫂子,你一定是误会我婆婆了,她刚刚都不要我们养老,怎么会昧下那笔钱?妈你说是不是啊?”   是?不是?真是个好问题。   董大娘扶着凳子,扑腾了老半天才坐回到凳子上,第一眼看的就是小山似的肉丸子,香,想吃。   徐大奎坐在另一边,“嘶啦嘶啦”,一口一个吃的喷香,董大娘馋了。可摸了摸鼓鼓囊囊饱的不行的肚皮,她只能遗憾的咽着口水,实在是撑不下啦。   “宋渝是吧,还是你懂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董大娘哭唧唧的说道,说话的时候感觉心都在淌血。   她来的目的,就是要增加这养老钱,结果……结果给她搞没了!这回到老家,那些个老老少少能饶了她?   董大娘吓得一个哆嗦,顿时脸色发白。   这样子的老太太又可怜又可气,陈桂香和宋渝交换个眼神,然后她坐到董大娘身边,拉着她粗糙的手,说道,“老太太,现在知道子女哪个是真心孝顺了吧?”   她抬起头看向董长征夫妻,语重心长的说道,“董长征,论理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不好插嘴,可老太太也不容易,这五块钱的生活费,还是继续吧。”   “老太太这边也别计较,孩子他已经拖家带口的,不容易啊。总之,你们相互体谅。”   “好好好”,老太太握着陈桂香的手,感激涕零,“团长嫂子说的好,这话我爱听。”好险,五块钱总算保住了,至少她回家能交差了不是?   “老太太,来了就先安心的住几天,过两天再让董长征安排火车,成不?”陈桂香嗔笑着拍了一下徐大奎,虎起脸警告他不可以再偷吃。   徐大奎挤眉弄眼的告饶,趁陈桂香不注意,又偷偷摸摸夹起一个,快速的塞到嘴里。   “宋老师,我爸妈喊我回家过年了。”徐大奎想到分离,顿时感觉嘴里的肉丸子不香了,他忍不住唉声叹气的趴到桌子上。   “过年就是一家团圆的日子,阿土你应该高兴。年前找个时间,我和董长征也会去拜访,到时候我们又能碰面,乖。”天下果然是分离最讨厌。   宋渝勉强打起精神,笑着想揉徐大奎的脑袋。   徐大奎心里空落落的,第一次偏过头,躲开了宋老师的手,“我不想分开。”   难得一见的孩子气。   宋渝摇头失笑,她站到徐大奎身后,单手固定住他的脖子,把头发揉成鸡窝,这才解气。   “这不是亲弟弟啊。”董大娘不乐意了,阴阳怪气的翻了个白眼。   “不是亲弟弟胜似亲弟弟。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是用血脉来划分的。有些人虽然是亲人,可我看还不如一条狗,一条狗我喂了几次饭,见到我就知道摇尾巴,人呢?”   徐大奎年轻气盛,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趁机会一吐为快。   “你、你骂谁呢你?”董大娘“腾”的站了起来,气急败坏的指着徐大奎。   “我又没指名道姓,谁答应就是骂谁。”徐大奎站了起来,不甘示弱的冷笑,“就我宋老师脾气好,换我,早把你这个老虔婆打出去了。宋老师,我先走了,记得来我家。还有董长征,要是你由着老虔婆在宋老师头上作威作福,我给你好看。”   放完狠话,徐大奎怼了董长征一肩膀,就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这臭小子。”宋渝又是窝心又是好笑,所以,在徐大奎看来她就是那种任揉任搓的白面包子?   “这臭小子。”董长征又好气又好笑,在徐大奎看来,他就是那种不分亲疏的糊涂软蛋?嗤。   就这样,董大娘就勉为其难的留在部队。她一来就被宋渝压住了气势,接下来倒也是乖乖的,没再作妖。   到是廖家,又闹出了大事。   “所以,这廖家年都不过,就要这样匆匆忙忙嫁女儿?”邵清气的撸起袖子,就要往外面冲。她这暴脾气,可忍不了这事。   唐玉敏死死抱住她的腰,才勉强把人截下来,“你这样冲过去算什么?万一,我说万一,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这就是去找骂。”   “玉敏,万一,廖霞她不愿意呢?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姑娘跳入火坑。骂就骂,至少我心安。”邵清看着大大咧咧,其实最是心软。   “要不,我们都去凑凑热闹?廖家嫁女,应该有席面吧?我们过去讨杯喜酒,再看看新娘,也是情有所原,对吧?”   宋渝也想去看看,那个努力生活的廖霞,现在是什么状态。   宋渝的提议,一般都是全票通过。听说有席面吃,董大娘自然千肯万肯。大家一拍即合,乌泱泱的朝着廖家走去。   一大波人说说笑笑,几步路的工夫就到了。咦,这廖家连个红双喜都没贴,真的有喜事,不会传言有误吧?   “廖静,廖静在吗?”邵清当仁不让,主动去敲门,她和廖静共事过,打掩护也方便。   大门是廖艳开的,一脸的不情愿,“你们这是干什么?”   “不是说你家办喜事,怎么一点都没有准备?”董大娘挤进半个身子,好奇的问道,“你小孩子不懂,这结婚来的人越多就越喜庆,快把大门打开。”   宋渝靠在陈桂香身上,突然间就发现了董大娘的闪光点。只要她老人家不针对她,看他怼外人还是很解气的。用的好,就是一把利刃。   “啪”,大门被董大娘推开,一并被推开的还有廖艳。小姑娘一个趔趄,半天才稳住身形,就只能看到许多招摇的背影,黑云压城般飘向自家。   “哎哟,欢迎欢迎,大家赶紧进来。”张美云掀开里屋的布帘走了出来,见到大家她满脸诧异,然后突然醒悟一般,赶紧扯着衣袖擦眼眶。   “哟,这当娘的舍不得闺女吧?哭啥,赶紧把场面支愣起来才是要紧。你们这样,等下新郎官的迎亲队伍到了,那不是闹笑话吗?”董大娘背着双手,不悦的看着空荡荡的廖家。   “欸,这嫁妆呢?不说三十六条腿,毛巾脸盆热水瓶总要准备吧?啧啧,这大姑娘不懂,你个老娘们也不懂?”   宋渝笑得直不起腰来,她眼见,这廖大娘刚探半个头,就被吓回里屋去了。不过,这廖家做的实在是过分。   在张美云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邵清已经虎虎生风,掀开布帘,硬闯了进去。布帘闪动,里屋的情形一目了然。   董大娘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背着手踱起四方步,紧跟着邵清,闯了进去。   “哟,哪个是今天的新娘子啊?”这两个大姑娘年纪相差无几,董大娘瞅瞅这,看看那,分不清了。   廖大娘气势更弱,她搓着手讪笑,“老嫂子,躺在床上的那个,才是新娘子。哎,孩子大了不听劝,这不正闹呢。霞啊,别让大家看笑话,啊。”   廖霞了无生趣的靠在床头,闻言眉头都没有皱一皱,活像一具喘气的尸体。   “妹妹,这亲事可是你亲口答应的,这婚礼当天反悔,说出去也太难听了吧?”廖静坐在床沿,好言相劝。   这段时间廖静变化也很大,长辫子剪成齐耳短发,显得下巴特别的尖。   廖霞闭上眼睛,拒绝交流。   邵清没想到,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廖霞,自从工作后开朗不少的廖霞,成了这副活死人的模样。   她心疼不已,快步走到床前,拉起她冰凉的手,认真的说道,“廖霞,大家都来看你了,你有什么为难,尽管开口。能帮的,我们一定尽力。”   许是邵清坚定真诚的话让廖霞有了触动,她眼珠子骨碌碌转着,但还是不愿睁眼。   “你个死丫头,这新郎官样样都好,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女人总归要嫁人的,这遇到合适的就要抓住,长辈不会害你的。”廖大娘看见廖霞这副死不死活不活的臭样子,气就不打一出来。   “姑娘,这结婚是女人一生中的大事,可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出嫁,不吉利。说,有啥不称心,赶紧说,董大娘给你做主。”   果然,廖家人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   “是怪家里人没有准备嫁妆?”董大娘将心比心,挤开廖静,拉起了廖霞的手。   “哦哟,你一定是个勤快的好姑娘。大娘跟你说,这勤快人到哪都有饭吃。傻姑娘,你这样是犟给家里人看,还是犟给自己看?”   “霞啊,你答应过娘的。”张美云急得一嘴水泡,没想到最好拿捏的二女,给了她当头一棒。   廖霞嘴角上扬,露出讽刺的冷笑,眼珠子转动更快,却依然没有睁眼。   “廖霞,你不想嫁人?”邵清怼了廖静一眼,对她好感值降到了负值,“廖嫂子,照理按规矩,也得廖静先出嫁吧?”   她完全有理由怀疑,这场婚姻是暗箱操作。   “胡说,是廖霞跟人勾搭上了,关大姐什么事?”廖艳的嗓子又尖又利,听着非常刺耳,当然,更刺耳的是她话里的内容,几乎是指着廖霞的鼻子骂人。   “艳,不要说了,我怎么没关系,只要小霞开心就好。”廖静要哭不哭,带着浓浓的白莲花味。   “大姐你就是太善良,有些人啊,不自重。”   “霞啊,艳有口无心,你不要……”张美云已经快要晕厥,可习惯性的,还是替小女儿开脱。   “嗤”,廖霞猛的睁开眼睛,“所以,我就该被她指着鼻子骂?我就该背上莫须有的骂名?张美云,我恨你。”   没有歇斯底里,廖霞平静到吓人。   “不,不是的,霞,你听我解释。”张美云眼泪簌落落掉下来,却语无伦次的说不出跟一二三来。   这样的廖霞,让人忍不住心生悲凉。   廖艳莫名的有些心里发凉,她白着脸缩了缩脖子,咬着下唇不敢说话。   “孩子,大娘相信你。”董大娘搂住廖霞的肩膀,横了廖艳一眼,“这姑娘一手老茧,哪有时间去勾搭人,小姑娘不许乱说话,要害死人的,知不知道?”   “还有。”董大娘指着张美云的鼻子,破口大骂,“闺女受了这么大的冤枉,你这当娘的就不知道心疼?还有,这嫁妆呢?难怪你闺女要恨你。”   “呜呜呜”,廖霞反抱住董大娘,号啕大哭。心里那些痛那些恨,像决堤的洪水,宣泄出来。   啧啧,宋渝心中感到好笑,这董大娘现在数落张美云起劲,可她有没有反省过,她也是那不知道心疼孩子的人。   董长征心里的苦和怨,不比廖霞少。   张美云看着自己闺女和别人抱头痛哭,不知道心里作何感想。她无声的掉着泪,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好几岁。 第50章 廖霞终于风风光光出嫁了……   “廖霞, 你到底要不要嫁,给句准话。”邵清觉得自己拳头硬了,摊上这样的父母, 真是悲哀。而廖霞的所有努力挣扎, 都像是一场笑话。   邵清痛苦的闭上眼睛。   “廖霞,婚姻是需要经营的,如果你心存怨气,那肯定不能幸福。”唐玉敏也有些多愁善感,忍不住出言相劝。   “廖霞,你是个好姑娘, 我们都看在眼里。如果,这亲事你真的不愿意,那嫂子做主,帮你退。”   “廖霞, 我到觉得,现在你该担心的不是亲事,而是你的父母家人。你如果捋不清这层关系, 婚姻永远不会幸福。”   宋渝还是想拉一把廖霞,就当给“董长征”一条出路。再说,任何努力生活的人, 都不应该被辜负。   宋渝这话,差不多就是说廖家人靠不住。再无知如廖艳,都忍不住勃然大怒。   张美云气急败坏的怒视着宋渝, 恨不得上去活撕了她, “宋渝!你这样挑拨我们母女关系,有什么企图?我们廖家好着呢,用不着你们这群人, 来指手画脚。”   “好不好的不用你说,我们都有眼睛看。再说,我们就是指手画脚,你又能如何?自己做事丢人现眼,还不让人说,谁给你的脸?”宋渝怼人,是不会留任何情面的。   “廖家的,新郎官快到部队门口了,你们准备好了吗?”外面有好事的大嫂叫了一嗓子,幸灾乐祸的语气不加任何掩饰。   张美云脸色唰的变白,急得一额头的汗,她死死看着廖霞,苦苦哀求,“霞,娘求你了,廖家丢不起这个人啊,噢。”她眼里迸发出希望的光芒,“三百块钱的彩礼,妈给你压箱底,一分不少,真的。”   “没有箱子,怎么压?”邵清出奇的愤怒。   廖静脸色比张美云还要苍白,这笔钱她早有安排,打算从娘手里讨过来,留着上大学用。这下全部泡汤,怎不让她心如刀割啊。   廖大娘虽然也是一脸的不赞同,但想到廖家的脸面,她咬咬牙,忍痛答应,“死丫头,这下总算满意了吧?我告诉你,你拿了彩礼钱就没有嫁妆,一厘钱的嫁妆我都不会出!”   “霞,赶紧答应吧,娘给你跪下了。”张美云如同八十岁的老妪般,颤颤巍巍的,扶着凳子慢慢的动作。   “我答应。”廖霞坐直身体,心如死灰。   已经闹到这份上,她真不嫁,这廖家就完全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嫁吧,嫁了人,不过是换个地方熬,而已。   “哎?哎!好闺女,赶紧起来梳妆打扮。”张美云“腾”的站了起来,抚掌大笑。危机解除,至于闺女心里的疙瘩,以后有的是时间去开解,她非常乐观的想。   “廖霞,我这里有一条新床单,结婚快乐。”   “廖霞,一对枕巾,新婚快乐。”   “嫂子也没啥准备,这五块钱廖霞你接着。”   “我那里有一斤毛线,桃红色,特别漂亮。”咳咳,其实吧,是宋渝不太喜欢这个颜色。不过看廖静羡慕到扭曲的表情,想来,廖霞也是喜欢的。   什么,一斤毛线?董大娘气的七窍生烟,这儿媳妇果然是败家精。这毛线,给她带回家去多好。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董大娘再懊恼后悔都不能改变什么。   不但不能改变,她还必须露出笑容,违心的说道,“嗯,一点小东西,新娘子不要客气。”   心都要滴血,有没有?   她不开心,廖家也别想舒服!董大娘不敢惹宋渝,但廖家她可不怕。于是,董大娘疯狂的找茬行动开始了。   “欸,新娘子就穿这身出门子?”董大娘用拇指和食指拎着廖霞的衣袖,夸张的大声惊呼,“廖家的,你是有多不喜欢闺女啊,这结婚的新衣服都不准备一身?”   “不是,我这不是忙昏头了吗?”   “忙啥?忙着耍嘴皮子?呸!我看你脑子就没想这事。”董大娘双腿一盘,就到了床上,掏出一把南瓜子嗑了起来。   “欸,那衣柜里不知道有没有新衣服,我得瞅瞅去。”董大娘捏着粒瓜子,又盯上了衣柜。三白眼咕噜一转,她握紧瓜子“呲溜”下了床,探头探脑走到了衣柜旁。   “董大娘,这是我的衣柜。”廖静用身体挡在了衣柜前,含着热泪说道。这董大娘粗鲁的紧,她有一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   “你的?你花自个钱买的?呸,就算是你的,拿一件送新娘子,才是当姐妹的应有之义。”廖静那小身板,在董大娘眼里就跟小鸡仔似的,她一把撩开廖静,“咔嚓”一声就打开了柜门。   “哟哟哟,衣裳可真不少。这件不错,新做的吧?就它了。”董大娘从衣架上撸下衣裳,顺势丢给廖霞,“新娘子,咱不挑,这件体面。”   “哎,我不挑,谢董大娘。”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老太太,廖霞笑着换上新衣服。既然已经撕破脸皮,谁还在乎一件衣服?   “哎哟,这新衣服一穿,新娘子就有了。乖乖,真好看。”陈桂香半亲不热的拉了拉廖霞的衣领,感慨的说道。   大家你一件她一样,居然也堆了小半床,做为陪嫁也算拿的出手。廖霞没想到,自己的婚礼可以办的这样体面,心里甜酸苦辣各种滋味一齐浮上心头。这亲亲的家人,还不如几个邻居。   呵。   “哎呦,这下新郎官该满意了。”董大娘树皮一样的糙手,一件件摸过嫁妆,最后皱着眉头说道,“不对,不对,我总觉得这家嫁妆里,好像还少了啥?”   “还少?”廖大娘看着这铺了半床的嫁妆,心疼的好像剜她的肉,在她看来,这么多的嫁妆足够嫁三回闺女,“这就不少了,哪家闺女结婚能有这嫁妆?廖霞应该烧高香。”   “噢,我想起来了,这嫁妆里还差一床被子。结婚结婚,结婚怎么能没有新被子?廖家的,赶紧弄一床被子去。”董大娘扯着嗓子对张美云嚷嚷。   “我,我到哪去弄?”张美云已经要哭了,这被子又不是她想弄就能弄到的。   “嗯,这衣柜我再瞧瞧去。”董大娘推开泪流满面的廖静,像扫荡一样再次打开柜门,“嘁,廖家的,这新娘子不是你亲生的吧?看这衣柜里,半新不旧的衣裳有十来套,哦豁,找到了。”   董大娘弯下腰,从衣柜最底层抱出一床被子,八成新,“哟,廖家的,你新被子做好了?所以,这是忘了拿,还是……不想拿?”   “哎哟”,张美云嘴角抽搐,露出哭一样的笑脸,“瞧我这记心,原来被子塞最底下,我说怎么找都找不到,呵呵。还是董大娘眼神好使。”   “不是,这被子是我……”廖静哭的眼睛都肿了,拉着被子一角,死活不肯放手。她已经损失一件新衣服,要是新被子再没有,她、她哭给他们看。   “被子是她给新娘子的惊喜,呵呵呵。静啊,你说对不对?”张美云拼了命给大女儿使眼色,这个时候可不能甩脸色,不然,左邻右舍能骂死她。   廖静梗着脖子半天没有回答,她当然知道说不是的后果。可,真要让她说是,那真的是剜心挖肺。可眼下董大娘的这一声嚷嚷,就是把她架到火上烤。   廖艳看着气势汹汹的众人,心虚的拉了拉大姐的衣角:好汉不吃眼前亏,认怂是为了卧薪尝胆。   “廖霞,这是姐偷偷给你准备的结婚礼物,怎么样,高兴吗?”廖霞肯定是高兴的,但廖静……肯定是不高兴的。   “高兴。”廖霞抱着新被子,笑了。她从没盖过这么香这么软这么厚的棉被,这还是沾了董大娘的光。   “新郎官进门啰。”门外一阵喧哗,廖霞苍白的脸上泛出几丝红晕,对婚后的生活,突然间有了信心。   在宋渝她们的帮衬下,廖家总算把婚礼体面的支棱起来。至于廖家是真情还是假意,就不关宋渝她们的事了。   回家的路上,陈桂香挽着董大娘的胳膊,意味深长的说道,“大娘,看到了吧,这就是当娘的偏心眼,寒了子女心的后果。看这廖霞,带着一肚子怨气出嫁,这婚后日子舒坦不说,要是这日子过的拧巴,不知道怎么恨爹娘呢。”   “谁说不是。”董大娘随声附和,今天廖霞那心如死灰的样子,还真吓着她了。不过话说回来,这廖家的也是眼瞎,这么能干的闺女不疼,偏偏喜欢那个哭唧唧的,拎不清啊。   “是啊,总有一些当爹娘的,看不到中间那个孩子的付出和委屈。那个孩子他爹不疼娘不爱,受尽委屈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老太太,这种爹娘可气吗?这个孩子他可怜吗?”陈桂香苦口婆心,一步步引导董大娘。   董大娘若有所思,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可气,可怜。但愿廖霞结婚以后,生活能好过起来。”   “我看难。”陈桂香冷不丁的停下脚步,盯着董大娘的脸,认真的说到,“这张美云吸廖霞血已经吸习惯了,她能轻易放弃?在她心里,扒着这个孩子就是天经地义。董大娘,你说呢?”   “我觉得吧,团长嫂子分析的对。张美云肯定不会轻易放手,说不定会追到人新家去,把廖霞的生活又搅的一团糟。”   董大娘拍着大腿,开始替廖霞担心起来。这姑娘对她胃口,她就要多关照几分。   “也是,今天廖霞能够风光出嫁,还是大娘你功劳最大。”陈桂香看董大娘这懵里懵懂的样子,决定还是直话直说,“大娘,你能够看到廖霞的委屈,怎么就看不到董长征的委屈?”   “董长征?委屈?他委屈什么?”董大娘翻着白眼,一头雾水。   “妈,听说老家砖房起的很神气?”宋渝突然插话,还是这么莫名其妙的话。   这话更是让董大娘摸不着头脑,“是啊,五间大砖房,村里头独一份,不要太神气。”   “花了不少钱吧?”   “那可不,一千多快两千。”董大娘神气活现,她在村里可比村长还威风。   “噢,儿子们争气。”   “嗐,我家老二在部队当军官,不差钱。”   “那有他屋不?”   “他在部队,要啥屋?再说,五间房,两儿子一人两间,剩下一间给我和老头子,正好。”   “呵,用军官儿子的血汗钱起了砖房,结果军官儿子连一间房都捞不到,妈,你可比廖家的心更狠。”宋渝心疼夫君,说的一点都不含蓄。   寒风凛冽,本来有说有笑的众人,听到宋渝用无比温柔的声音,捅开无比残酷的事实,顿时感到了彻骨的寒意。他们明白,宋渝这是动真怒了。   董大娘脸青一阵白一阵,她几次张开嘴想要辩解,最后惨白着说不出一句话。是啊,她和廖家的,有什么区别?   “照理,我一个当儿媳妇的,不能这样说婆婆,可我,心疼自己的丈夫啊。那些钱沾着董长征的血汗,这一点都不夸张。妈,董长征一身伤疤,你知道吗?”   宋渝不由想起第一次看见夫君伤疤时的震撼,至今仍旧隐隐作痛。   眼眶湿润,宋渝别过头去,不想让大家看到她的脆弱,“算了,也是我一时有感而发,让大家看笑话。回家吧,时间不早了。”   只剩下董大娘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院子里一盏盏亮起的灯光,泪流满面。   “儿啊,娘已经在这里白吃白喝好几天了,这眼瞅着就要过年,家里的事我又放心不下,你看……明天给我扯车票吧。”扒拉着碗里的肉丸子,董大娘兴致不高。   一口把媳妇剩下的面条吞下,董长征“吧唧”着嘴说道,“娘,不急。咱娘俩好多年没见面,你就过了年再回老家吧。反正,少了你,他们几个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   “我、我就是放心不下你爹,明天就回吧。”夹起肉丸,董大娘机械的嚼啊嚼,怎么这肉圆子跟木屑似的,没滋没味?   董长征放下碗筷,用眼神询问媳妇,我娘这是咋了,怎么突然闹着要回家?   宋渝早吃完了,她揉着肚皮在堂屋里散步消食。见夫君询问,她用眼神回复:可能是被廖霞的婚礼刺激到了。   噢?原来如此。今天,董长征在部队也听到了亲娘的英雄事迹,战友们拍着肩膀羡慕他娘拎得清,他只有苦笑。他娘拎得清?这不是笑话嘛。   回家?也好。   不是他董长征不孝,实在是冷了的心要捂热,真他娘难。以后,对自己的亲爹娘,该付的养老钱他一分不会少,但其他的他一分不会多。   “那行,娘,我就不留你了,明天就给你扯火车票,路上注意安全。后面几年儿子估计寻不着时间回老家,您和爹担待。”董长征站了起来,利索的收拾碗筷。   董大娘追随着儿子高大的背影,心里头不是滋味。回家是她提议的,可儿子没有挽留一口答应,她这心里啊,又酸又涩,跟啃了口生柿子似的。   可话已经说出口,董大娘再怎么不舍得,也只能认。   儿子的态度说明一切,他对自己这个亲娘,已经只有面子情。   这年头火车票不难买,后天一大早,董长征和宋渝就顺利的把董大娘送上了火车。他们也没让老太太空跑一趟,这大包小包的没少带。   董大娘大半个身体探出车窗,拼命朝董长征夫妻挥着手,满是皱纹的脸上眼泪纵横,“儿啊~娘这就走了。你一个人好好的,不要记……记挂爹娘。”   “娘,儿子不孝,不能在你身边尽孝,你自己注意身体,儿有空就带着媳妇孩子回家看看。”分别在即,董长征难免不舍,他伸长手臂,想要牵住亲娘的手,就像记忆里小时候一样。   可岁月无情,火车更无情,无论董长征怎么努力,他就是够不着亲娘。“况且况且”,火车缓缓启动,带走了董大娘,也带走了董长征的一腔乡愁。   直到宋渝挽着夫君的胳膊,走在公社街上,董长征仍旧没有从分离中走出来。亲娘已经白发苍苍,见一眼少一眼,他放不下啊。   “董长征,过两年咱们回老家。嗯,我和宝宝都想看看你从小生活的地方,那里一定特别有意思。”宋渝仰起头,努力活跃气氛。这样低沉伤感的夫君难得一见,但更令她心疼。   “那里啊,一点都没有意思。穷山恶水,土地贫乏,老百姓年年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所以,我才参军找生活。小渝,你一定不会喜欢那里的。”   董长征回忆起并不美丽的家乡,感慨万千。   “不,我想,我会喜欢的。”因为那里是你的家乡。   “行,等孩子会跑会跳,我们再回去,嗯?小渝,我只有你了。”董长征捏了捏宋渝的手指,撒娇。   “董长征,你不但有我,还有宝宝,我们会永远陪着你。”宋渝别过头去,说出近乎承诺的答案。   “咦?那不是宋琴,又闹什么幺蛾子?” 第51章 自己选的男人,死活都要在……   宋琴的肚子比宋渝的还大一个月, 现在活像一口倒扣的锅子。她现在特别的瘦,骨头嶙峋,双眼呆滞, 像一具行走的骷髅。   她的四周, 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群众。   “陆庆恩,你又到公社来干什么?”宋琴歇斯底里的嘶喊,大的惊人的眼睛里全是疯狂执拗。   陆庆恩不耐烦极了,他皱紧眉头没好气的回道,“我在供销社工作,我到公社只是为了上班。宋琴, 你要我说多少遍才能相信?还有,你这么大的肚子,不在家里好好休息,跑到公社来干什么?”   “陆庆恩, 你不要把我当傻子。我再问一遍,你到公社来干什么?”宋琴攥紧陆庆恩的衣袖,固执的不依不饶。   今天不是她第一次跟踪陆庆恩, 要是不知道一点底细,她也不会这样当街质问。   “你神经病吧宋琴。”陆庆恩右手扶额,似乎对妻子失望透顶, “我们两个,还有没有夫妻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吗?再这样疑神疑鬼下去,我们俩没必要在一起了。”   “呵, 陆庆恩你今天终于说实话了。你早就想甩掉我这个累赘, 我都知道。哈哈哈,不过,你休想。你要是再敢提分开, 我就敢拼个鱼死网破。”宋琴摸着肚子,突然间又冷静下来。   “你……”陆庆恩痛心疾首的长叹一声,“宋琴,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太可怕了,你知道吗?你变了,你不再是那个让我欣赏的姑娘。你放过你自己,也放过我,好不好?”   周围的人大多同情陆庆恩,而对着神经质的宋琴指指点点。也对,陆庆恩一身笔挺的中山装,看着人模狗样。   而宋琴呢,蓬头垢面不说,衣服上更是污渍斑斑,身上还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臭味。这样明显的对比,周围群众心中自然有偏颇。   宋琴豆大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固执的不肯落下。   什么叫她变了?她对陆庆恩的心从来没有改变过。变的,其实是陆庆恩他自己吧?   陆庆恩变心,也不是一天两天,做为枕边人,她自然早有察觉,只不过是一直不肯承认罢了。   不对,应该说他陆庆恩没有变心,因为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心。   所以,她宋琴落到今天这个境地,就是背叛堂姐的下场,是罪有应得?   哈哈哈,陆庆恩,你想自由,你想的太美了,就是做鬼,她都会死死缠着你不放,黄泉路上,她肯定不会寂寞。   “陆庆恩,我们是夫妻,是要过一辈子的,有什么放不放过?”宋琴挽上陆庆恩的胳膊,笑得甜蜜如初,仿佛刚才的歇斯底里是大家的幻觉。   可这样的笑容出现在她骷髅般的脸上,怎么看怎么毛骨悚然。   陆庆恩被宋琴挽上胳膊的一瞬间,就感觉是被毒蛇缠上,他竭力控制自己不要颤抖,可额头的冷汗,还是“唰唰唰”的冒出来。   宋琴抬起胳膊,殷勤的替陆庆恩擦拭额头,然后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道,“陆庆恩,我已经跟踪你有一段时间了,马寡妇的床好爬吧?听说,这流氓罪严重的可以判死刑,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阴森森的声音,恐吓的语气,都让陆庆恩脸色大变。万万没想到,宋琴居然把小心思动到他的身上来了。   回想起马寡妇那一身滑腻的软肉,再看看宋琴一身的排骨,陆庆恩不用脑子就知道怎么选。   可惜,这所有这一切,跟他自己的安危前途相比,都不值一提。   拿定主意,陆庆恩忍着反胃的恶心,伸出胳膊虚虚的环着宋琴,笑道,“宋琴,你才是我媳妇。什么马寡妇牛寡妇,那些,不过是逢场作戏。我们经历了那么多坎坷才走到一起,我怎么会轻易放手。”   幸福的把脸埋在陆庆恩的肩膀,宋琴满足的笑了。   一抬眼,就看到满面红光的宋渝,正站在不远处看热闹。她一秒变脸,狠狠的掐了下陆庆恩的后腰。   不用看,宋琴就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和宋渝是天差地别。那个女人面色红润,甚至比上次见面更加光彩夺目。呵,那个女人怀的一定是女儿,宋琴这样安慰自己。   生不出儿子的女人,往后的日子就惨了。   这样想着,宋琴心情愉悦起来。她攥紧陆庆恩的胳膊,就像攥着救命的稻草,死死不愿松开。   自己瞎了眼抢来的男人,死活都要在一起。   这样的热闹,宋渝是一点都不愿意碰到。宋琴的眼神淬了剧毒,隔着人群把她锁定,真让人隔应。   宋琴瘦成骷髅般的脸上,做出扭捏娇羞的表情,活像一只恶鬼。   宋渝看着,便熄了上前宽慰的心思,就让她和陆庆恩相互折磨彼此纠缠吧。   彼之蜜糖乙之□□,宋琴选的路,旁人,特别是宋渝,根本没有指手画脚的权利。   若无其事的收回和宋琴对视的眼神,宋渝挽着董长征,与这些过客擦肩而过,走向自己的生活。   董长征拎着寄存在邮局的礼物,和宋渝踏进徐家的大门。和往常欢乐的气氛不同,今天徐家有些沉闷。   宋渝的到来,让沉闷的气氛为之一振,徐奶奶更是扑腾着小脚开门迎接,“小渝,心肝,来的好。”   “徐奶奶,过年好,我这提前给您拜年来了。”宋渝笑着搀起了徐奶奶的胳膊,对于可敬的老太太,她愿意付出尊重。   “好好好,小渝来看我就好了。”徐奶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摸着宋渝的手不放,“你这一走,可要把徐奶奶想死。”   “怎么会,徐奶奶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还有,奶奶你还要给阿土带孩子呢。”宋渝看着一脸呆滞的徐大奎,忍不住出声调侃。   “宋老师你瞎说什么呢,我还小。”徐大奎挠着头发,有些羞赧有些尴尬。   “是的呀,阿土,县委书记家的千金追你,你还犹豫什么?”堂屋里走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冷冷的瞟了一眼宋渝,就堆起假笑来到徐大奎跟前,伸出手想要帮他整理衣服。   徐大奎“啪”的一声拍开来人的手,厌恶的躲开几步,“徐大梅,我的事什么时候轮的到你来拿主意?还有,别打着我的名头应承别人,到时候,我一个都不会认。”   “阿土!我可是你亲姐,怎么可能会害你?再说,县委书记家女婿,多少人愿意挤破脑袋。”徐大梅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然后又气呼呼的瞪了宋渝一眼。   就是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莫名其妙的获得了全家的好感,以至于现在徐家已经没她的位置了,讨厌。   “徐大梅,你居然敢瞪我宋老师,你能耐了啊。”宋渝到是无所谓,毕竟是无所谓的人。可徐大奎他不干,今天徐大梅一来就阴阳怪气,现在都敢瞪宋老师,他怎么忍得了。   “对,徐大梅你回娘家我欢迎,可一来就觍着脸要这要那是几个意思?现在又怼我干闺女,你不想回娘家赶紧滚。”李玉芬提着扫把冲了出来,还对着徐大梅挥了几下。   徐梅气的浑身哆嗦,对着李玉芬吼道,“妈,我才是你亲闺女!现在你对着一个外人都比我好,你让我怎么想?我一回娘家就要这要那,你们当我愿意这样?”   “你们到是说说看,你们对我对我男人,到底有多不满意,啊?三个女婿同时上门,只泡两杯茶,你们也做的出来!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看不起我男人,但拜托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吧?”   徐大梅梗着脖子站在院子中央,一脸的不服气。那少掉的一杯茶,深深的刺痛了她的玻璃心。   这时,堂屋里“蹭蹭蹭”跑出来一个男人,中分,中山装,胸口还别着支钢笔。他几步来到徐大梅身边,揽着她肩膀,对着众人不停的弯腰致歉,态度极其谦卑。   “大梅就是,就是替我抱屈,你们不要责备她。任何事情,都有我一力承担。”   “不,我是替自己抱屈。我一直以为,我的家人是真心疼我,他们都是通情达理的好人。可事实是,你们不过就是一群势利小人。”徐大梅听到丈夫的维护,深受感动的同时也更加的义愤填膺。   “大女婿是公安局刑侦大队长,二女婿是云山县副县长,轮到三女婿,不过就是小小的大队治保主任,所以你们死活看不上他。这不,三女婿上门,连杯茶都没得喝。真让人寒心,真让人不耻。”   李玉芬听到小女儿的这一番漫天指责,气的拄着扫把半天直不起腰,“我们是这样无理取闹的人吗?我们到底为什么看不上你男人,你心里没点数吗?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头百姓,是怎么当上这个治保主任的?”   “我当然知道。可借着两个亲姐夫的名头,又不丢人。都是一家人,相互扶持相互提携又怎么了?妈,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又不是他的职位,你们太俗气了。”   徐大梅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她只觉得爸妈有了弟弟后,就再不疼她了。难道,就因为她是女孩?   “徐大梅,看把你妈气的,要是气出个好歹老子跟你没完。你摸着良心说,我们对你还不够好吗?打着两个姐夫的名头为自己谋私利,居然能被你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大梅,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徐国庆快步跨出门槛,痛心疾首的扶住老妻。   “我这副样子怎么了,那都是被你们给逼的。你们喜欢女婿有出息,那我男人努力上进,不对吗?好,好好,今天我总算明白,爸妈确实不欢迎我,那这种娘家,你们求我我都不回。”说完,徐大梅怒气冲天一甩辫子,夺门而出。   留下三女婿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是进退两难。心里则是恨的咬牙切齿,他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傻女人?要离了徐家,离了她两个姐夫,她还剩什么,值得他费这么大的劲?   他尴尬的苍蝇搓手,讪笑着替妻子打圆场,“岳父岳母,姐姐姐夫,还有大奎,大梅这是有了身子心情烦躁,气话才脱口而出,你们不要和她一般见识。那,我先去追她?”   徐国庆疲惫的转过身去,摆摆手示意让他离开。   “爸妈,为这种人伤心不值得。咳咳,接下来我要宣布一个好消息,请大家洗耳恭听。”徐大奎见爸妈情绪低落,便一步蹿上门槛,眉飞色舞的说道。   这消息他本来准备吃饭时再公布,但为了让爸妈展颜,他只能打乱计划。   “阿土的消息,一定是好消息。”谭队长不问缘由,习惯性是徐大奎的臭脚。他的话一说出口,就得到了两极分化的反馈。   小辈们“嘁”的一声,对他的马屁不屑一顾。   长辈子则是激动的鼓掌,热情的附和。   “咳”,徐大奎擦擦鼻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前几天参加了初三的上学期的期末考试。”   “哇”,所有人发出惊呼,包括宋渝。五年级一下跳到初三,这跨度实在有点大,不是有点,是非常。大家期待的看着徐大奎,耐心的等待他的下文,虽然并不抱什么希望。   “成绩不是很理想。”徐大奎低下脑袋,拳头握的“咔咔”作响,似乎有些伤心,“不过…”他突然抬起头,故作神秘的咧嘴一笑,“不过,我的成绩正好低空划过,春季开学,我就可以和初三的同学们一起努力了。”   指挥学院,他离目标又前进了一步。   “这哪里是不好,是实在太好。阿土,你太棒了。”谭队长比自己升职加薪还要激动,他一把抱住身边的许端,把他抱起来转圈。   “喂,谭智斌同志,赶紧放我下来,我命令你。”许端吓得嗷嗷直叫,捶着谭智斌的肩膀。这个莽汉,激动就激动,抱着他转圈是什么意思?   徐国庆和李玉芬双手紧握在一起,激动的无以复加。儿子真的出息了,他们俩心愿得偿,但心里反倒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儿子越出息,也代表着离家离爹娘越远。   还是舍不得啊。   当然,他们最感谢的,还是宋渝宋老师。短短几个月,就让顽劣桀骜的徐大奎改头换面,努力上进。现在更是迎头赶上,成了初中生,那他们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高中,甚至大学?   哎呦喂,这样想想,老两口就美的不行。李玉芬扔掉扫把,拉着宋渝的手,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干娘,你应该高兴才对。我早就说了,阿土是个好孩子,是金子总会发光,现在应验了吧。阿土这一努力,就可以赶上并且超过大部分人,真牛。”宋渝也替徐大奎感到高兴,前段时间这孩子的所以努力,她都看在眼里。   “干娘,我和董长征今天过来,一是提前拜年,二呢,就是向你们辞行。董长征要去军校进修,到时候我也跟着离开。干娘,我舍不得你。”   “舍不得你就不走?”李玉芬嗔了宋渝一眼,然后拉着宋渝往堂屋里走。饭桌上瓜子点心不少,可这茶杯的确只有两个,这样□□裸的区别对待,难怪徐大梅发飙。   见宋渝的眼光落到茶杯上,李玉芬又抹起眼眶,“小渝,今天让你看笑话了。大梅这孩子,最近变得不像个人样。我们哪里是狗眼看人低,实在是看不上大梅她男人。他不是真心喜欢大梅,为的都是所谓的提携,这样的婚姻怎么可能长久?”   “可偏偏这孩子像被鬼迷了心窍,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当爹娘的,不忍心看着孩子一条道走到黑,刚说她两句,她……她就来跟我们闹,你说我们这心里,能好受吗?”   “干娘,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少操一点心吧。现在你们老两口最重要的,就是安心保养好身体,等着享阿土的福。”宋渝笑着把礼物放下,然后拉着李玉芬一起坐下。   她把脑袋靠在李玉芬的肩膀,撒娇,“干娘,今天我们抛开那些闹心的,开开心心聚一聚,第一庆祝阿土进入初中,第二么,当给我践行,好不好?”   “就你脸皮厚,哪有人主动要践行的?”李玉芬已经调整好心情,闻言忍不住点了下宋渝的额头,总算是破涕为笑。   “好了好了,雨过天晴了。”徐大秀徐大英两姐妹一左一右揽着李玉芬,“还是宋老师水平好,换成我们姐妹笨嘴拙舌的,这个任务恐怕是难以完成。”   “对了,宋老师,这是我们给你准备的新年礼物,希望你喜欢。”这是一件红色的羽绒服,这年头可稀罕了。他们也是藏着掖着,生怕不小心给徐大梅看到,那就是捅破了天。   又轻又软,颜色又俏,宋渝没有推辞,“谢谢两位姐姐,那我就笑纳了。我们想到一块去了,我也给大家准备了有些小礼物,当做临别纪念。”   分别在即,再多的欢乐都夹杂着泪水。不过徐大奎坚信,他和宋老师将会在不久的将来重逢。 第52章 新城市新起点   火车票不难买, 不过软卧票还是紧张。   最后是许端托了人,才给宋渝一伙买到四张。为什么只有四张?座位票一张三块五,卧铺翻一番, 软卧再翻一番, 十二块六一张,陈桂香打死都不愿意。   “我家五口人,光车票就要六十多,差不多是老钱一个月的工资,我是疯了还是傻?要坐你们去坐,打死我我都不会掏这个钱。”   陈桂香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扫过众人, 那犀利的眼光吓得大家噤若寒蝉。   宋渝自然是不怕的,她笑着缠上陈桂香的胳膊,软乎乎的说道,“嫂子, 我怀着身孕,牛牛年纪又小,所以这才托人搞的软卧, 毕竟人舒服要紧。”   “舒服舒服,花这么多钱当然舒服。”陈桂香没好气的拧了拧宋渝的鼻尖,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就知道,肯定是你这个坏东西搞出来的花样。说,是不是钱多的没地花?”   “桂香嫂, 我觉得这笔花销是正常开支, 我现在受不得那些乌七八糟的气味。再说,火车上鱼龙混杂,牛牛这个小调皮鬼又爱乱跑。所以, 这钱我觉得花的值。”   宋渝摇着陈桂香的胳膊,把她摇的心软成一滩水。   “行行行,既然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那就你们坐你们的软卧,我坐我的硬座。我倒要看看,咱们是不是一起到省城!”陈桂香撸起袖子,豪气冲天。   “哈哈哈”,陈桂香的一番言辞,把大家都给逗笑了。这同一趟列车,怎么可能分开到达?   “照我说,这些钱够我们一家吃香的喝辣的过俩月,现在“况且况且”十几个小时就报废,冤不冤啊?”陈桂香见大家笑了,就更来劲了。   这下,把宋渝逗的,笑倒在董长征怀里,直嚷嚷,“董长征,我肚子痛,你给揉揉。桂香嫂,你应该去说相声,真的。”   “跟你们这么说吧,我就是给老钱耽误的相声演员。要不是因为他,我早就录进收音机了。”陈桂香表情活灵活现,还真像那么回事。   “哈哈哈”,宋渝家堂屋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似要把房顶掀翻。   年初五一大早,他们这一大帮人拒绝了送行,偷偷摸摸离开了部队。送别,就要面对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表情,太累。   安全赶上火车,宋渝从长舒一口气,这车厢里的气味比电影院更加可怕。一路走来,乘客越来越少,软卧果然舒服很多。   宋渝和唐玉敏俩家是同一间房,面对面的上下床,铺着洁白的床单,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看着还能入眼。   从部队走到公社,又从公社搭车到县城,然后在候车室等了个把小时,才艰难的挤上火车。这一路辗转,宋渝累的够呛,找准铺位,就安心的睡了过去。   剩下的交给董长征,她放心。   很快,走廊里的灯熄了,整列火车进入睡眠时间,只有车轮“况且况且”不知疲倦的“报废”着钞票。   火车里漆黑一片,渐渐的,一声声悠长的呼噜声就响了起来。董长征窝在上铺,没有一点睡意,他眼神敏锐,肌肉紧绷,像一头随时准备出击的花豹。   他已经习惯了怀里有人,媳妇就在下铺,他却看得见摸不着,如何忍得?啊不,是媳妇在陌生地方单独一个人入睡,肯定会害怕,他这是忧媳妇之忧。   腰腹用力,董长征无声无息坐了起来,鹰眼一般锋利的眼睛先四下扫视,软卧包间里风平浪静。宋渝的呼吸声就隔了一层薄薄的床板,他的心头更加火热。   如狸猫般敏捷无声的从上铺一跃而下,董长征就知道要糟,身后有人!   那个人和他背贴背,屁股靠屁股,滚烫的体温使得他汗毛直竖:对方这一身肌肉疙瘩,肯定是个高手。但董长征岂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右手一个肘击,直击对方颈动脉。   “呼”,掠起细微的凉风,那人身子一矮,将将躲过这致命的一击。“喂,来真的啊?”那人的声音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隐隐的怒气。   原来是杜岩那小子。   董长征放下心来,他就说嘛,是哪个狗娘养的小贼敢来自投罗网,包管他来一个抓一双。   “彭”,杜岩矮身同时屁股一撅,撞向董长征的大腿。董长征一时不察被撞了个正着,膝盖顶到了床架。   “嘶”,董长征揉着膝盖龇牙咧嘴,“杜岩,你动真格的?”老小子,这是心里还憋着气呢?打就打,手下败将而已。他会让杜岩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实力。   董长征微微侧身,手肘猛的向下,正好撞上想要直起身来的杜岩。左右床铺上睡着女人孩子,窄小的空间里避无可避。   不得已,杜岩只能一屁股坐到地上,以极狼狈的姿势躲过这一击。   冰凉的地面让亢奋的杜岩稍微冷却,心里更加清楚他和董长征的差距。但是条汉子就不能认怂,他开始组织反击。   黑暗禁锢了董长征的视力,却让他其他感官意外的敏感,特别是听力。耳廓颤动,左手边是宋渝绵长温柔的呼吸,右手边一长一短两道呼吸相互交缠,走廊尽头还有乘务员故意放缓的脚步。   董长征觉得自己成了一台声音吸纳设备,然后经过大脑的缜密分析,得出于他有用的信息。   包间里一共有五人,除了自己他只侦查到三个人的呼吸声,那么,杜岩呢?   黑暗不偏不倚,他借以隐藏自己,对方也一样。既然眼睛沦为无用的装饰,那……董长征索性闭上了眼睛。他相信,即使受限于条件,他也一定能够制敌取胜。   没有人能够长久的屏住呼吸。   董长征控制自己呼吸的频率,耳朵却疯狂的扫描四周。果然,右下方有一缕如游丝般微弱的呼吸,也亏的他耳力过人。   先下手为强!董长征抬脚就踹,没有一点脚下留情的自觉。那啥,全力以赴,才是对敌人最大的尊重。   “嗯”,这一脚踢到,杜岩躲闪不及,只能硬挨。抿嘴发出一声闷哼,他心里发狠,董长征这老小子,这么狠?   跌坐在地上,杜岩背靠着床头柜,一阵后怕。董长征这一脚踢到他肋下,现在伤处已经隐隐作痛,明天肯定乌青。刚才要是再矮一寸,就是软肋,弄个不好就要伤及内脏。   这老小子,把人往死里打。杜岩也起了真火,握紧拳头准备攻击。   牛牛一个翻身,嘴里还在嘟囔:“姨姨”。   这软乎乎的带着奶香味的声音,让两个男人的火气像退潮般散去。他们是谁?他们在干什么?在这么窄小的空间里打斗,要是家人伤到一星半点,他们不得后悔死?   “停战。”两个男人异口同声,签订临时协议。   “董长征,这一脚之仇,我来日必报。”杜岩说着,利索的爬上唐玉敏的床,搂着媳妇儿子,留给董长征应该傲娇的背影。   “谁怕谁!我们训练场上见分晓,手下败将。”董长征不屑的竖了个中指,然后细心的把自己全身搓热,才把熟睡中的宋渝揽入怀里,枕着火车的伴奏,坠入梦乡。   正是开学季,省城火车站是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宋渝拎着两个小包,跟着陈桂香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出人群。   大冬天的出一头汗,宋渝擦着额头回头张望,见到大力士般肩扛手提的董长征,忍不住莞尔,“董长征,要不要帮忙?”   “帮忙?想把我儿子给累着?我说小渝,你开玩笑是吧。”董长征被小山似的包袱压的直不起腰,还不忘调侃宋渝。   儿子,儿子!自从董长征看到唐珍珍,发觉养女儿的艰难,就指着宋渝的肚皮喊儿子。他现在就怕,一个不小心把女儿养成“董珍珍”,他就哭都来不及。   指挥学院早有接待的汽车等在这里,钱得胜热的敞开衣襟,拿手扇着风和司机闲聊,“这都哪里冒出来的人啊,乌泱乌泱的,挤的我一身大汗。兄弟,麻烦你了。”   “哎,别磨叽,我说董长征你是不是成了软脚虾?我告诉你,到了学院我还是你们的教官,你们这群小兔崽子还得听我的。”   钱得胜斜靠在吉普车的车门上,得意的对着挑夫样的董长征说道。   “得令。反正我就是孙猴子,怎么都翻不出你的手掌心,对不?我说钱团……钱教官,你现在还没报到呢,少在老子面前得瑟。”董长征累的汗如雨下,还不忘跟钱得胜斗嘴。   钱得胜敲了敲引擎盖,对着“挑夫”挑了挑眉,”报不报到有关系吗?我现在说一你敢说二?”   “二!”董长征把行李放到地上,擦着汗瘫坐到地上,大包小包全靠他一个人,神仙也扛不住。不过,想到还有一个难兄难弟,他心里瞬间就舒坦了。   啧,这大兄弟还有一个会崩会跳的大麻烦,比他更惨。   “臭小子,这就不服管教,皮紧了是吧?”钱得胜抬腿就踹,看着董长征这小兔崽子摔了个狗啃泥,他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伏。   该!后头累成狗的杜岩,还有力气幸灾乐祸。把包袱扔到地上,他捶着酸痛的老腰,第一万次后悔挤火车的小床,累死了。   一行人满满当当挤了两辆车,呼啦啦的朝着学院驶去。省城N市毕竟是大城市,一路上楼房鳞次栉比,路上行人车水马龙,跟云山县那个小犄角疙瘩天差地别。   宋渝只觉得两只眼睛都不够使,这么多的稀奇玩意,可真了不得。等宝宝出生,她一定要找机会找时间玩个够。想当年,她曾是个爱玩爱闹的小祖宗。   学院离闹市区还有一段距离,马路又不平,空着肚子颠簸一上午,宋渝已经依偎在夫君怀里,累的有气无力。   这铁疙瘩跑的是快,但就是晕人。   到学院已经错过饭点,还是董长征花钱找厨师给他们下了几碗面,大家这才勉强填饱肚子。   接下来就是如何安置的大问题了。钱得胜是受邀担任教官,学院给分配三间平房,他们一家勉勉强强可以塞下。   可董长征还有杜岩只是学员,按规定只能住八人间的宿舍。而且,学院进行军事化管理,每一个学员无故不得请假,每月月末休息两天,管理极其严格。   宋渝和唐玉敏必须另寻住处,这是摆在他们面前最要紧的大事。他们约好,报到一结束就出去找房。男人去教务处报到,两女人趁机拉着牛牛四处闲逛。   指挥学院中间耽搁了十来年,已经荒废的差不多。学院里杂草丛生,树木遮天蔽日,房屋更是破败,脚下的道路也是泥泞不堪,看着学院萧索凄凉。   看来这第一批学员的首要任务,就是整理校舍。   宋渝拉着牛牛,尽捡没人踩过的地方下脚。牛牛当最喜欢的姨姨跟他一起玩,所以每走一步都“嘎嘎嘎”笑得开心点不得了。   “姨姨,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了吗?”牛牛仰着头,好奇的问道。   “嗯,牛牛开不开心?”   “开~心~姨姨,等我长大娶你当媳妇,好不好?”   “这个?不太行,姨姨比牛牛大太多。”   “没事,我又不嫌你老。”   “不,是我嫌你小。”这倒霉孩子会不会说话?   “我三岁啦,不小了。”牛牛非常在意年纪,气的瞪了眼宋渝,然后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姨姨,你不要自卑,年纪大又不是你的错。”   臭小子,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自卑了?宋渝又好笑又好气,捏了把牛牛的肥脸颊,“你以前不是说要娶妹妹当媳妇吗?怎么这么快就变心了?”   “董伯伯不给。”牛牛无奈的摇头,对大人的善变感到无语。   合着娶她董伯伯就会同意?这牛牛太天真了吧。宋渝挑了一处干净的角落站定,然后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牛牛,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你还是趁早放弃吧。”   牛牛似懂非懂的看着宋渝,不解的眨着眼睛,他的小脑袋瓜还不能理解这么复杂的问题但不妨碍他感慨,“哎,娶个媳妇好难。”   “哈哈哈”,宋渝和唐玉敏相视而笑,被牛牛逗的前仰后伏。有这样的小开心果,日子怎么会寂寞?   “喂,在这里,我找到小傻子了。”隔着密密匝匝的树丛,声音有几分失真,但里面的恶意却是有增无减。   牛牛兴奋的跳脚,他找到小朋友,又可以疯玩了。用力甩开宋渝的手,牛牛循着声音,跑的比兔子还快。   “嘻嘻嘻,你抓牢傻子,我们马上就到。”几个孩子的声音响起,脚步声欢呼声吆喝声呼啸而过。   这样天真又恶毒的话,让宋渝忍不住替那个“小傻子”揪心。她和唐玉敏对视一眼,追着牛牛的背影,跟了过去。   冬日的午后,树冠上光秃秃的,只有屈指可数的叶片仍旧顽强的挂在树梢,在寒风里簌簌作响。阳光总像隔着一层纱,灰蒙蒙的,完全穿不透树丛。   宋渝和唐玉敏手挽手,不紧不慢跟着牛牛,穿行在这样的树林,没多久就来到一个断瓦残垣处。   几个七八岁的孩子围成半圆,对着墙角指指点点,其中领头的孩子抛着土坷垃说道,“快看,傻子今天居然敢跑,我们一定要让他知道我们的厉害。”   “砰”,他用力扔出手里的土坷垃,正中目标,“哈哈哈,兄弟们看我的准头,小傻子完全躲不掉,痛快。”   “对,这是□□家的小傻子,活该挨打。兄弟们,我们来个万箭齐发。”旁边的另一个孩子高声附和,然后捡起一把土块就扔。   孩子们更起劲了,纷纷蹲下去,抓到什么就扔什么。这会儿工夫,躲在角落里的孩子已经抱着头缩成一团,看来挨打的经验也很丰富。   “姨姨,什么叫□□?”牛牛摇摇宋渝的手,仰着小脑袋好奇的问。   “牛牛,那不是好孩子该说的,你要记得。”宋渝摸了摸牛牛的脑袋,含着怒气看着这群孩子,不知道该骂谁。   这是时代的悲哀。   “那这些人他们不是好孩子?”牛牛抓紧了宋渝的手,有些生气。他小眉头皱的紧紧的,同情的看着被动挨打,哼都不哼一声的“小傻子”,“妈妈,我们救救他吧?”   得到肯定的答案,牛牛便小炮弹一样冲了过去,连续撞翻两个孩子后,他双手双脚张开站成大字,小奶音凶巴巴的,“你们欺负人,就是坏孩子,我不要和你们一起玩。”   “你谁呀?”   孩子们没有想到会有人出来给傻子求情,他们被牛牛的牛劲唬住,一个个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面面相觑。   “我们没有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吧?告诉你,那是个傻子,还是□□家的傻子,打就打了,没事。”领头的孩子双手叉腰,神气活现的说道。   “小子,我看你不错,就允许你当我的小弟。”   “不要”,牛牛嫌弃的别过头,骄傲的双手抱臂,得意洋洋的说道,“我才不要当你小弟,我可是要当带头大哥的。” 第53章 向着房子,进发   “哈哈哈, 小屁孩还想当带头大哥,真是不自量力。”几个孩子拍着手,对着牛牛一通嘲笑。   “带头大哥又不看年纪, 那是看本事。你们只知道欺负弱小, 当不了我大哥。”牛牛在部队也是称王称霸的主,平时只有他欺负别人,可没有受欺负的份。   “打!连小屁孩一起打,打坏了算我的。”带头大哥恼羞成怒,指挥小弟们集中火力,攻击牛牛和小傻子。   唐玉敏怎么可能看着牛牛受欺负, 她一把拎起领头人的衣领,凶巴巴的说道。   “现在早就没有□□了,你们居然还欺负人家的孩子,就不怕他大人打上门?还有, 你现在被我欺负开心吗?小孩子,首要任务就是好好学习,知道了吗?”   话音刚落, 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喊,这是一个温柔之极的声音,“温辞, 温辞,奶奶找不到你会担心的,赶紧出来吧。”   那个缩在角落里的“小傻子”听到呼喊, 埋着头挪了挪屁股, 第一次有了反应,看来是他的家人找来了。   几个孩子见形势不妙,立即没义气的抛开大哥, 一溜烟跑的无影无踪。   “你看你这个大哥当得,真窝囊。”宋渝摸了把领头人的脑袋,看着这孩子悲愤欲绝的脸,“你看看这些个小弟,没有一个关心你的死活,这样的大哥有意思吗?”   “还有,不许再欺负弱小,知道吗?”   “哼”,大哥不服气的扑腾了几下,就挣开了钳制,他一落地就对着宋渝她们怒目而视,腆着肚皮说道,“大人欺负小孩,你们才没劲。”   跑了几步,他可能觉着这样不够面子,便停下脚步回头做了个鬼脸,“略略略”,这才像得胜将军一样,大摇大摆的撤退。   大哥还没跑远,就看到另一边跌跌撞撞冲出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她挽着圆髻,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可即使面容愁苦也不能掩盖她通身的书卷气。   “温辞,你没事吧?”她扑到小傻子身边,心疼的一把抱住那个一动不动的孩子,颤抖着手轻柔的拂开孩子满头的泥土。   “呼”,她闭上眼睛直呼幸运,今天温辞只是吃了点土,没有受伤。看来,多亏了这几个陌生人。   她拉起孩子,温柔的给他拍着身上的灰土,孩子的脸用手绢一擦便露出本来的面貌,白白净净很是好看。特别是那双眼睛,纯净无垢,清澈见底。   “哟,真是个漂亮孩子。”宋渝很自然的摸向温辞的脑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样无邪的孩子,她也喜欢。   温辞肢体僵硬,他眼珠子直愣愣的盯着宋渝,里面是显而易见的抗拒。可奇怪的,随着宋渝的手越来越近,他却慢慢放松下来,甚至,歪着头看向宋渝,眼神里多了份好奇。   撸了撸温辞带着土的短发,宋渝当作没有看见他的抗拒,顺便又捏了把他白嫩的脸颊。显然,虽然他智力上好像有些问题,但照样被家人照顾的很好。   “谢谢,你们是?”老太太撑着膝盖站起来,并没有掩饰对宋渝她们的探究,“附近的人我都认得,你们是来报到的大学生?”   说着,她把温辞揽进怀里,感激溢于言表,“今天非常感谢你们替温辞解了围,不然,这些孩子下手没个轻重,伤到温辞就不好了。”   “您不必客气,我们也是恰巧路过。”宋渝不会居功,她轻蹙眉头,叹着气说道,“我们不是大学生,是军嫂。丈夫到指挥学院进修,我们想四周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房子,这才遇到了这孩子。”   “那军嫂就更值得我们尊敬,不过,现在百废待兴,房子可不好租。”老太太有些犹豫,揽着温辞的脑袋,言辞闪烁。   宋渝拍掉手上的灰,笑得满是无所谓,“谢谢您,我们也是四处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淘到合适的房源。您看,我怀着身孕,那位军嫂孩子又小,我们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丈夫工作调动,我们作为军嫂肯定要全力支持。”   “玉敏,我们再到别处去找找看吧。牛牛,跟奶奶再见。”宋渝拉起牛牛的手,微笑着告辞。   她就不信,这老太太不肯从实招来。与其和唐玉敏四处闲逛,还不如让熟悉此处的老太太指条明路。   果然,老太太一脸纠结的拉住了牛牛,又看了眼乖乖站在原地不动的温辞,好半天才下定决心,“两位军嫂,我、我这里到是有一个关于房子的消息,就是不知道你们……”   “太感谢您了!”唐玉敏不等老太太说完,就激动的一蹦三丈高。   她们人生地不熟的,要想在这偌大的N市找到合适的房源,实在是太难了。老太太一看就是文化人,而且住在附近,她的消息一定管用。   “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看上?”老太太看着明显兴奋过头的唐玉敏,呐呐的吐出下面的话。看这两军嫂的穿着,应该有些家底的,如果事情能成,那到是两全其美。   “那你们跟着我,离远一点。”   “为什么要离你远一点?”宋渝扶着树杆,不解的问道。   老太太拉着温辞走在前面,头也不回,饱经风霜的腰杆依旧挺得笔直,“我是□□,走得近……对你们不好。”   “我们才不怕,国家都已经给你们平反,没必要继续小心翼翼。”宋渝对这些并不在意,不过有些痛,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看温辞的遭遇,就知道要彻底走出来,还需要时间。   老太太停顿了一下,“平反?噢对,国家已经给我们平反了。也是,不然这房子怎么会回到我们的手里?好了,你们跟紧我。”   老太太对这里真的很熟,三下两下就转出了树林,前面是一条宽阔的柏油马路,两边的梧桐树光秃秃的。   马路对面是一排排红色的屋顶,在灰沉沉的阳光下格外的醒目,宋渝只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的房子。   “那里是N大的教授楼,红顶白墙,很漂亮吧?要是春天或者秋天到这里,万物复苏,鲜花盛开,那就像是人间仙境。”老太太盯着屋顶,骄傲的感慨。   “老太太您是N大的?”唐玉敏问的有些小心翼翼。   “嗯,以前是。这红顶的小楼一共三十六栋,是N大的一些老教授自费造的,属于个人财产。国家给我们平反以后,房子也一并还给了我们。”老太太的感慨只是一瞬间,很快她就恢复了无言的伤感。   是啊,房子是还回来了,可有些人呢,却永远都还不回来。还有她的温辞,小小年纪吃了那么多苦,糟了那么多罪,所有的赔偿都无济于事。   “您要给我们介绍的房子就是这里吗?”唐玉敏突然觉得口袋里的钞票不够花,果然,任何时代没有钱都是万万不能的。   赚钱,她一定要赚大钱。   “是,我邻居林教授的房子。还是他运气好,女儿在美国好好的。现在女儿要把他接出去,这不房子就空出来了。不过,他的要求是卖不是租,你们……先看看吧。”   老太太身上弥漫着无尽的伤痛,连一向调皮捣蛋的牛牛都感受到了。他乖乖的拉着宋渝的手,是前所未有的听话。   虽然老太太没有明说,宋渝也可以猜测,应该是一些悲剧。看温辞的年纪不大,应该是老太太的孙辈,估计也是她的精神寄托。   “我们先看看再说。老太太,无论如何我们都非常感谢您。要知道现在我们就像无头苍蝇,四处乱窜却得不到一丝线索。这N市这么大,我们又没有一点门路,您的消息就是及时雨啊。”   宋渝听说这里是N大教授们造的房子,就更满意了。孟母尚且三迁,可见环境对孩子的重要性。   穿过一道侧门,宋渝她们就在老太太的引领下,走进了这个漂亮的建筑群。近距离接触,宋渝对房子有了更直观的了解。房子是欧式的,年头不长,保养得不错。   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大片草坪,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蜿蜒曲折,两边树影婆娑,花木茂盛,而别墅则错落有致的散落在草坪周围,想一朵朵盛放的鲜花。   “哇,好漂亮啊。”牛牛捧着自己肥嘟嘟的脸蛋,眼睛充满渴望的看着亲妈,连蹦带跳蠢蠢欲动。   他快要拦不住寄几的小脚脚啦。   老太太的房子在最后边,两栋外表一模一样的小楼依偎着,看着特别的清净舒适。   他们刚刚拐弯,一个带着绒帽架着老花镜的老大爷从左边那栋房子里走了出来,他看到老太太便迎了上来,张嘴就是一通数落“温辞啊温辞,可不要再乱跑了,看把你奶奶给急得。”   然后,他又皱着眉头瞟了一眼宋渝她们,拉过老太太暗戳戳说道,“钟薏,你、你怎么把外人带到家里来了?”   老太太瞪了老大爷一下,又不好意思的对着宋渝笑了笑,“这是我家老头子,他就是疑神疑鬼怕连累你们,没有别的意思。”   “老温,今天我们温辞多亏遇到这几位,才没有被欺负。噢,她们是隔壁指挥学院的军嫂,想要租房子,我带他们到隔壁老林家看看。他们的丈夫都是第一批学员,肯定都是部队里的佼佼者。”   “噢,原来是军嫂,好好好,欢迎欢迎。还有,真的非常感谢你们对温辞的帮助。他……小时候脑袋受过伤,现在反应有些慢。”说起温辞,温如许仍旧难掩悲痛,可见这是他们老两口永远的心结。   “打扰你们了。至于温辞,那只能说缘分使然。今天的事情印证了一个道理,助人者人恒助之。我们帮助了温辞,又因为他得到了房源消息,双赢。”宋渝忍不住又伸出手撸了一把温辞的脑袋,可怜又幸运的孩子。   温如许甚至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温辞有多怕陌生人,他太清楚不过。可今天这个一面之缘的军嫂,让他大为震动。   允许被外人触碰,是不是也表明,温辞在逐渐好转?   这个念头一起,温如许不由的老泪纵横。自己身上的痛时间一久他会遗忘,可这样的温辞,是他心头永远滴血的伤口。   “让你们见笑了。”   钟薏拍了拍老伴的肩膀,给他无声的安慰,“刚刚我看到温辞肯让你摸头,我的惊讶比老头子更甚,所以,才有了接下来的事。”   温如许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对着宋渝露出笑容,然后又热情的招呼起来,“孩子们,堵在门口干嘛,快进屋。不过,屋子还没收拾好,你们不要介意。”   “哈,这么好的房子,我们才不会介意。”宋渝边走边四下打量,屋子的确还没收拾好,是字面上的意思。   推开金属的雕花大门,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那座三开间的两层小楼,而是院子里那些凋零的名贵花木,枯枝败叶落了一地。即便如此,也依稀可辨昔日的精致。   小楼大门上已经看不出当年打砸的印记,但屋子里斑驳的墙壁,还在述说那场悲剧。而和这漂亮的红顶小楼更不匹配的,是陈旧的家具。   见宋渝的目光在墙壁还有家具之间留连,温如许托了托鼻梁的眼镜,平静的笑了笑。   “我和老伴平反没多久,补发的工资还没有落实,自然也没有多余的钱来修修补补。其实,这样就不错了,风刮不着雨淋不到,我们很知足了。”   “你们是要租房?那我们隔壁邻居家最好是卖,这个……要不你们先看看?不过,老林平反比我们早,房子也重新装修过,上次老林还吹牛说家具都配齐了,房子是绝对没问题。”   温如许很健谈,许是平常没有什么人来,他对宋渝她们的到来是异常喜欢。   屋子里引着炭盆,说话的工夫,温如许已经脱下外套,露出里面陈旧的灰色毛衣,袖口领口都用蓝色补了一截,居然别有滋味。   “哎哟,我们温辞头发里怎么都是土?”他快步取来干毛巾,心疼的摁着温辞的脑袋,替他拍打尘土,同时还不忘唠叨,“一定又是那群小孩,他们真是蛮不讲理!我们温辞这么乖,完全不会惹到他们,可那群臭小子,总爱欺负温辞,哎。”   “来,坐下喝杯水。钟薏拎起炭盆边煨着的吊壶,给宋渝她们斟了杯开水,“我叫钟薏,那是我老伴温如许,今天你们救下的孩子是我们的孙子,叫温辞。”   “钟老师好,我叫宋渝。”   “老师们好,我叫唐玉敏,这是我儿子牛牛。”   “牛牛虎头虎脑的,真可爱。宋渝,你这肚子得有六个月了吧?看来军嫂也不好当,还要挺着大肚皮跟着男人东奔西走。”钟薏拉着宋渝的手,欣赏的拍了拍。   “咳咳,不要叫我们老师,我们早就不当老师了。”温如许对老师这个称呼,已经有了本能的抗拒。他背对着宋渝,把毛巾晾在架子上,仔细掖平,态度坚决不容置疑。   “成,温老。”宋渝好脾气的应声附和,称呼而已,没必要纠结。   “温老?还不如温老头,至少听习惯了。”他小声嘟囔,拉着温辞一齐坐下。见宋渝捂着嘴偷笑,他一把拽下绒帽,自嘲道,“十年前,你叫我一声温老,我眼皮都不会抬一下。可现在听到一声温老,我就会诚惶诚恐,所以还是温老头听着踏实。”   “温老,温老您在家吗?”   隔着院子的呼喊声特别的应景,噎得温如许“呼哧呼哧”直翻白眼。   “哈哈哈”,宋渝笑倒在唐玉敏身上,这温老头就是个老顽童。历经磨难还能保持乐观,真好。   这一嗓子,连愁眉不展的钟薏都忍不住莞尔,可嘴角刚刚上扬,她的眉头又一次锁紧:是N大的领导又来当说客吗?   “嘿嘿”,这细微的一声轻笑,让屋子里所有人停下了呼吸,是谁?   “不是偶。”牛牛捂着嘴巴,小眼珠子骨碌碌转着,机灵又可爱。   不是牛牛,那还有谁?   “温辞?温辞!”温如许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弯着腰围着温辞,涕泪泗流,“乖乖,温辞你再笑一个给爷爷看,好不好?”   可惜,温辞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正面无表情的盯着地面,对温如许近乎狂热的请求无动于衷。   ”老温,老温你不要激动。”钟薏也是泪花闪烁,她紧紧拉住温如许的胳膊,“不要逼温辞,老温你镇定。温辞需要温和宽松的环境,你又不是不知道?”   “刚才是他笑了,钟薏我没有听错,对不对?我们的温辞会笑了,真好。他以后还会和正常孩子一样又哭又闹,是不是?”温如许撑着膝盖,不肯放过温辞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对,老温你说的对。”钟薏脸上闪过悲痛,耳边似乎回响起温辞小时候欢快的跑着跳着,嘴里还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那悲痛就像生了根一样,她心田茁壮成长。 第54章 结识温老一家   “温辞有所好转, 温老你应该高兴才对,哭啼啼可不好。”宋渝挽上钟薏的胳膊,笑着安慰。老两口那种溢于言表的喜悦溢于言表, 当真是感人至深。   “温老, 我知道您在家。我今天真有要紧的大事找您,您开下门吧。”门外是一阵急一阵的敲门声,看来那人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宋渝乖觉起身,主人家有事,她还杵着就不知趣了,“温老, 钟老,我们就先告辞。房子的事,我们明天一早再来麻烦你们,可以吗?”   “不可以!”温如许傲娇的别过头, 然后翘起了二郎腿,“房子的事要么今天办,明天?我温老头可没时间伺候。再说, 外头那个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大事,我三分钟就处理好。”   宋渝失笑,拿这样孩子气的花甲老人毫无办法, 不由的扶额,“行,温老发话, 我们当小辈的自然言听计从。不过, 万一那人怪罪,您可要一力承担。”   屋子里没有一点回应,难道自己提的要求过分?   宋渝不解的放下手, 想要和温老解释解释。突然,她发觉自己的衣服一紧。垂眸一看,原来,是衣角多了两根手指。   也许是发觉宋渝的目光,手指怯生生的松了松,可很快又固执的攥紧,甚至颤悠悠的增加一根手指,顽强的进行加固。   那手指看着非常细弱,嫩生生的,上面还分布着几处新鲜的伤口。可这细弱的手指又异常坚持,攥的指尖发白。   这是……温辞在留客?   “啪”,温如许一屁股摔倒在地,眼睛仍死死盯着那瘦弱的手指。好半天,他像是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然后用那种敬菩萨一样的眼神凝视着宋渝。   “宋渝是吧,我恳请你留下。”   “温老,你再不开门我就闯进来啦。”外面那人见这么长时间都叫不开门,耐心告罄。他把手从缝隙伸进大门,摸索插销,想要来个不请自入。   “哟,这不是沈领导?我说,你这样没经过主人同意就硬闯,真的好吗?”隔壁院子里探出一个老者,瞪着来人不说,还挥舞着手中的镰刀,想要把来人吓退。   “老温,赶紧出来,沈领导来了不迎接,你太不讲政治,沈领导,是吧?”   沈德辉尴尬的缩回手,讨好的对着那人笑了笑,“林老您就爱说笑,这点一直没变。温老是我老师,更是学校老前辈,哪有他出来迎接我的道理。”   “我没有你这样的学生,也请沈领导不要打着我的名头做任何事。”温老背着双手站在门口,眼镜掉到鼻翼,他低垂着头透过眼镜缝看着来人,脸上不辨喜怒。   “沈领导百忙之中光临寒舍,不知道有什么指教?我不过就是个布衣小民,如果没大事就请回吧,还是不要耽误领导工作。”   沈德辉被两个老教授怼的满脸通红,他掏出手绢擦了擦汗,才谦卑的躬着腰说道,“温老您这是妄自菲薄,折煞学生。今天我打扰真的是有要紧的事,额,是关于补发工资,您看?”   “嗯。”温老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这才“踏踏踏”朝院门跑去。边跑,他还对着隔壁老者嚷嚷,“老林,等下不许出门,我找你有点急事,我这边完事马上过来,要记得啊。”   “要得,要得。我说老温你还是看着点脚下,仔细绊倒。”林老扶着栏杆,心惊胆战的看着温如许飞奔。这把年纪摔一跤,可不是闹着玩的。   “嘁,老林你就是杞人忧天,自己家我就是闭着眼睛都摸得着,哎哟。”说话的工夫,温老脚下一滑,踉踉跄跄抓着栅栏才勉强没有出丑。   温如许瞪了眼捂嘴偷笑的老林,然后气呼呼的打开院门,“真是晦气。晚上我不打手电都如履平地,今天真是大白天见鬼了,沈领导,你说是吧?”   “温老您还是要看着脚下,安全第一。”沈德辉把手绢塞进裤兜,然后厚着脸皮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这个时候,他才庆幸,自己身材没有太过走样。   “温老,钟老师在家照顾温辞?”沈德辉脸上闪过惋惜,师弟青年俊彦,下场却如此凄凉,甚至连孩子都护不住。   “嗯,温辞离不得人。”外头真冷,温如许贪方便又没有披一件外套,现在已经“阿嚏阿嚏”打起了喷嚏。   不再管沈德辉,他加快脚步冲进屋子,满室的温暖让他舒服的打了个寒战,随即手里就被塞下一个陶瓷杯,里面是温度适宜的开水。   温如许仰起头,“咕嘟咕嘟”把开水一口气喝完,额头顿时冒出一层汗来,他才放心的捧着空杯子,踱着四方步给自己续满一杯。   “是小沈啊,家里简陋,没有多余的杯子,就不招待你了,别介意啊。”钟薏没有起身,只是礼貌的微笑,抬头看着来人,言辞里的不欢迎显而易见。   “钟老师您不要客气,本来就是我冒昧到访,您坐您坐。”沈德辉见到钟薏,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钟老师是出了名的温和体贴,是多少学生心中母亲的代名词。   看着满头白发面容平静的钟薏,还有呆呆的趴在她腿上的温辞,沈德辉突然莫名的心虚,想要说的话霎时忘的一干二净。   钟薏连眼皮都没抬,这个曾经的学生,当初有多欣赏后来就有多痛恨,不过,现在已经不能再挑动她的情绪了。   是非对错,她不想追究,也无力追究。   轻轻的摸了摸温辞枯瘦的脸颊,现在她全部的精力,都在这个孩子身上。   今天孩子给了她意外的惊喜,让她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她只想赶紧把沈德辉打发,然后和这个叫做宋渝的好好聊聊。   “沈领导,你到我家是来发呆的?有话就说有屁快放。”温如许早就不耐烦了,他把陶瓷杯“砰”的往饭桌上一摔,怒斥。   三条腿的饭桌不堪重负,“嘎吱嘎吱”摇了半天,最后还是坚强的挺住了。   “老温你这是干什么,你一不会修二没有钱,把桌子拍散我们在哪吃饭?再说,桌子又没有做错什么,你这是迁怒。”钟薏捂着温的耳朵,对着温如许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   优雅?在经历过饿得想把自己吃掉的岁月后,钟薏才明白,所谓优雅不如一块窝窝头实惠。   钱?沈德辉一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他自己找了张凳子坐下,然后隐晦的打量了宋渝她们,“温老,这几位是?我们谈事情,她们方便吗?”   “方便,非常方便,你随便怎么谈都行,我无事不可对人言。”温如许双手一摊,坚决的表明态度。   沈德辉探究的目光在宋渝身上来回扫视,这个女同志他肯定没见过,居然得到温老的如此信任,奇怪?   这样想着,他脸上反而露出和煦的笑容,“温老,钟老,你们补发的工资国家已经落实到位,因为数目巨大,麻烦你们亲自去财务科领一下吧。”   “噢?”温如许和钟薏欣喜的对视一眼,这可真算是及时雨啊。他们老两口十年前就是教授级别,每月工资一百出头,这一下子补发十年,肯定是一个天文数字。   “那成,明天我们就去把这事给办了。”   温如许露出真心的笑脸,难得看沈德辉也顺眼了几分。拿了钱,第一件事,就要把小楼重新装修,然后挑选心怡的家具。   他已经在扳着手指头,计算需要添补哪些个东西,要跑哪些个市场。总之,为了自己的家,再忙再累再辛苦,值得。   温如许脸上洋溢的笑容感染了宋渝,连待着无聊透顶的牛牛,也稀里糊涂的跟着笑了起来。   能坚持这么久没有作妖,宋渝忍不住撸了把牛牛的脑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粒大白兔,当作奖励,递到了牛牛的跟前。   “哇”,牛牛高兴的大叫,顾不得亲妈的阻拦,他高高的挑起,双手一把就接过。等奶糖到手,牛牛好像才反应过来一样,不好意思的埋进了唐玉敏的怀里。   牛牛欢快的笑声驱散了屋子里的沉闷,大家都不由自主的跟着放松下来,特别是温辞。本来她攥紧衣角的手,一直没有松懈分毫,可当看到牛牛得到奖励时,他眼珠子追着奶糖转动,里面写满了渴望。   渴望!   这是这个孩子十年来第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一下子把时刻关注他的老两口给激动坏了。如果他们以前还只有半信半疑的话,那现在就是深信不疑:就是这个宋渝的出现,才让温辞有所好转。   一定要抓紧宋渝,哪怕撒泼打滚,温如许下定决心。脸面值几分钱一斤,为了温辞,他连自己这把老骨头都可以舍弃。   □□,他们夫妻一夜之间由著名教授,沦落成了“反到学术权威”,成了人人喊打的□□。儿子受不了打击,从教学楼一跃而下,儿媳妇不堪受辱,丢下年幼的温辞不辞而别。   最令人窒息的,还是温辞。小小年纪,因为亲眼目睹了那一幕幕惨剧,精神受到了严重的创伤,从一个机灵活泼的小可爱,变成了如今这样的“小傻子”。   他们老两口咬着牙活到现在,完全是为了温辞。如果再离了他们,这孩子今后该怎么办?这问题横亘在他们心头,日日折磨。   宋渝自然不会漏看温辞眼里的渴望,她笑着从口袋又掏出一粒糖,弯下腰对着她说道,“温辞,你笑一笑好不好?笑一笑这粒大白兔就奖励你。”   温辞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追着奶糖,渴望的不得了。听到宋渝的话,他懵懂的支起头来,无辜的眨着眼睛。   宋渝回望着温辞,示范的咧开嘴,露出笑容,耐心的说道,“对,温辞跟着我,笑一个。”   笑?   温辞似懂非懂的歪着头,呆愣愣的盯着宋渝的嘴角,露出倾听的神色。不过,他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冬日暖阳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在屋里形成一圈光柱,正巧把宋渝和温辞包围其中。这样温馨的画面,只存在于他曾经的记忆里。   如今再次出现,不知不觉中,温如许已经泪流满面。   “哎,温辞可真厉害,这大白兔就是你的奖励。”宋渝清楚,倾听就是温辞现在能做到的极限,她并没有强求笑容,而是顺势把奖励塞到温辞手心,“温辞,跟着牛牛一起,打开奶糖,好不好?”   宋渝把牛牛拉到怀里,摸着他的脑袋嘱咐,“我们牛牛最能干了,姨姨要交代你一个任务,你和小朋友一起剥开糖纸,动作慢点,好不好?”   牛牛听到表扬,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他“噔噔噔”跑到温辞面前,和他头靠头,叽叽咕咕讲解起来。   钟薏把两个孩子一起揽进怀里,欣慰的看着这一幕,脸上是岁月静好的安宁。   气氛甚好,沈德辉见机笑着说道,“恭喜温老,看来温辞大有好转。今天我来还有一个任务,就是邀请您二老重返三尺讲台,为祖国培养更多的人才。”   他站了起来,挥着手慷慨陈词,“温老、钟老,国家恢复高考,就是考虑到人才紧缺。而培养人才的教授,更是少之又少。您二老是N大元老级的教授,理应出山为国效力。”   “我们两个已经是退休年纪,正应该在家含饴弄孙。这培养人才的大计,就交给你们年轻人吧。再说,我们两个的身体已经适应不了繁重的工作。不好意思,劳烦沈领导啊。”   温如许笑眯眯的看着温辞,头也不抬,拒绝的不假思索。这也是他和老伴深思熟虑的结果,那些年他们挂着牌子批.斗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他们不敢忘也不能忘。   莫挨国事,莫挨国事啊。   “国家已经意识到错误,并且开始拨乱反正。温老,你们应该体谅。况且,现在形势已经变了,培养人才必定成为日后的重要任务,温老,又到了你们给国家出力的时候。请接受我们的邀请,好不好?”   沈德辉把自己感动的热泪盈眶,眼睛里更是闪过名为野心的光芒。他擦着眼眶,满是期待的看着温如许。   “欸,江山代有才人出,我们老了。国家要培养人才,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国家的决策我们高举双手赞成,但要说出力实在是有心无力,望沈领导体谅。”   温如许夹起一块木炭,丢进炭盆,然后用火钳扒拉着,使得木炭尽快燃烧。“次啦”,很快,木炭冒起火星,燃起袅袅青烟。   这青烟似乎把大家和沈德辉隔离开来,形成泾渭分明的两拨。   沈德辉皱着眉头挥了挥手,然后掩住口鼻,以遮挡烟火气,心里对温如许的执拗颇感无奈。可偏偏,一个是国内顶尖的文史专家,另一个则是国内少有的外语人才,一个两个他都得罪不起。   “温老,钟老,你们也不要这样一口回绝,再考虑考虑,怎么样?当然,我不是逼你们,但你们也要为温辞的将来做好打算,是吧?”   “你什么意思?”   温辞是他的软肋,容不得别人触碰。   温如许把火钳往地上一扔,气势汹汹的站了起来,“沈德辉,用温辞来威胁我,你个狗娘养的,谁给你的脸?”   “温老,您误会了。我怎么是威胁,我是真心实意的为您打算。温老师,我知道你们一直对我有所误解,但我无愧于心。当年,当年不过是情势所逼,我也是无可奈何啊。”沈德辉灰心丧气般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到凳子上。   “呵”,宋渝忍不住掩唇而笑,难得的插了句话,“这位……沈领导,你这无可奈何真是万金油啊。我觉得你回到学校,跟领导交差时,肯定也是用无可奈何来搪塞吧?”   “呵呵,宋渝你这张利嘴啊。沈领导,你不要见怪。”钟薏失笑,伸出手指点了下宋渝的额头。不过,说的痛快也是真的。   “这位女同志说笑了。”沈德辉讪笑着摸了摸鼻子,又尴尬的挪了挪屁股,“当年我确实是无能为力,温老你一定要相信我。”   “无能为力?然后大大方方在举报信上签下名字?呵。”温如许怒上心头,瞪着眼睛弯下腰在地上摸索,抓起火钳就往沈德辉身上打”砸去。   “无能为力?我让你无能为力。现在我也是迫于无奈,不是我要打你,想打你的是我的手!沈德辉,不要把别人都当成傻子。”   拄着火钳,温如许喘着粗气,看着沈德辉抱头鼠窜,狼狈的逃出屋子,还不解气把火钳掷了过去,“沈德辉,你个伪君子,我告诉你,你要再敢来,我见一次打一次,绝不会手下留情。”   “呸,老温你打的好,我老林绝对支持你。沈德辉,我林家的大门已经对你关上,麻烦你有点自知之明啊。”隔壁院子里,老林扶着栏杆,踮着脚尖,对着沈德辉的背影破口大骂。   “好,老林我们结成攻守同盟,怎么样?”温如是捡回火钳,对着老邻居挤眉弄眼。刚才他趁佯怒的发泄情绪,现在是通体舒泰。   “攻守同盟?老温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三天后我就要去美帝,还结屁个攻守同盟,做梦去吧。”说着,老林摇头晃脑往屋里走去。   若非必要,谁愿意背井离乡? 第55章 房子到手   “走, 我们现在就去老林家。宋渝,你放心,有我温老头亲自出马, 一定能手到擒来。”扣上最后一粒纽扣, 温如许扭了扭脖子,自信满满的说道。   本来对房子是志在必得,可宋渝听了温老这话,不知怎么反倒是心里没底起来,“非常感谢温老你们提供房源信息,至于能不能成, 就看双方协商了。”   总之,您老还是不要插嘴为妙。   钟薏秒懂,她忍着笑拉住了神气活现的老伴,把温辞的手塞进他手里, “老温,你今天主要负责照看好孩子,明白了吗?房子的事, 是我起的头,也应该有我来收尾。”   拉住温辞的小手,温如是仔细帮她带好围巾, 然后不解的回过头去,“老婆子你今天怎么如此见外?我们俩谁跟谁啊。你放心,房子的事包在我身上。”   说着, 他昂首挺胸, 拉着温辞率先出了门。在他想来,他和老林多少年的邻居,谈点小事一句话的事。   “老林, 老林,我现在就过来,你那茶可以沏上了。”刚走到院子里,他就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可见,平日里两家关系有多亲近。   “茶?老温你白日做梦,有白开水就不错了。”隔壁屋里传出老林的声音,怼的那是一定都不客气。   “这老小子。”温如许不以为许,回头对着老伴挤眉弄眼,“我说钟老师,等一会见到老林,咱不能给他留面子,知道不?临走,咱一定要扳回一城,不然,我死不瞑目。”   “瞎说什么!”钟薏瞪了老伴一眼,反身锁好门,才快步赶上宋渝她们。到了室外,憋了许久的牛牛得到了放风的机会,想像出笼的小鸟一样蹦蹦跳跳,叽叽喳喳,在人群里窜来窜去,忙的不亦乐乎。   孩子的笑声是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温如许老两口乐呵呵的看着牛牛玩闹,喜欢的不得了。   两幢房子只隔开两三米,几步路就到了。温如许毫不见外的伸手拉开插销,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宋渝跟在后面,好奇的打量。   这里和温老那边格局一模一样,院子里也荒废的不成样子。枯枝败叶被收拾起来,在墙角堆成一堆。   跨进大门,屋子里到是焕然一新,不过还能隐约闻到油漆的味道,显然是刚刚粉刷过。宽大的客厅里沙发、茶几、柜子俱全,只有老林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看上去少了几分人气。   见宋渝他们进来,老林端起茶壶热情招呼,“来来来,赶紧坐下,品尝一下我的铁观音。老温,这可是我儿子特意给我弄来的,够意思吧?”   “嘁,不喝掉难道带到美帝去?”温如许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不客气的拆台。说话的同时,他把温辞安置好,还仔细的帮他把围巾摘下。   “温辞,这是橘子,林爷爷给你的。”看得出来,老林也很喜欢温辞。一见到他,就挑了个最大的橘子塞到他手里。   温辞呆呆的握着橘子,扑闪着眼睛盯着老林看了好一会,似乎在确认是   谁。   “啊”,他突然张开嘴,吐出半截奶糖又迅速的吸回口腔。   这是,在炫耀?   “老温,看来这段时间温辞恢复的不错。也许,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和正常孩子一样又蹦又跳。”   最了解温家情况的,莫过于老林。见到可怜的小温辞一点点好转,他忍不住热泪盈眶。   “可不。”温如许端起茶杯,先熟练的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浓郁的茶香扑鼻而来,他陶醉的闭上眼睛,“老林,这茶正宗啊,我已经多少年没有闻到味了。”   自嘲的笑了笑,温如许闭着眼睛,一饮而尽。茶汤入喉,从口腔滑入腹中,他满足的喟叹。   “老林,今天我来主要是为了房子的事。”钟薏见老伴半天没有进入正题,虽然在她意料之中,也忍不住摇头,“这两位是隔壁指挥学院的军嫂,想要租个房子,我这就给带来了。”   “租?老钟,不瞒你说,我的本意是卖。我去了美帝,估计这辈子是回不来了,房子留着干什么呢?不如卖掉,一了百了,干净。”老林端起一个茶盅递给钟薏,然后自己也端起一个,小口的品了起来。   “林老,这房子卖的话,是什么价钱呢?您知道,我们手头也没多少。”唐玉敏把牛牛揽到胸前,热切的注视着老林。   这样的房子可遇不可求,如果能拿下,她绝对不会错过。据她所知,再过个二三十年,这里的房子能卖出天价。   至于宋渝?大家公平竞争,各凭实力。   老林把茶杯放到茶几上,然后双手交握靠进沙发。他探究的看了宋渝和唐玉敏几眼,这才笑着说道,“放心,你们是老温介绍来的,我不会乱要价。再说,国家补发的工资刚刚到手,我还真不缺钱。”   他仰起头,眼睛里都是回忆,“这房子是我和老伴亲手建的,一砖一瓦都舍不得啊。可再舍不得又能如何,斯人已逝。我平反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装修。幸运的是,儿子辗转找到了我,要接我出国。”   说到这里,老林已经泪流满面,他接过温如许斟的茶,仰头饮尽。转着茶杯,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老温,还记得当年,我们是如何意气风发的回国,立志要尽平生所能报效祖国。可……命运捉弄,几十年后居然就这样灰溜溜的去美帝。”   温如许也忍不住湿了眼眶,他狠狠的拍了拍老友的肩膀,“老林,你出去是为了团聚。经历这么多磨难,这是多么难能可贵啊,珍惜吧。”   “知道”,老林已经迅速的调整好心情,他再一次打量了宋渝她们,半晌才缓缓开口,“你们都是军嫂,是值得尊敬的人。看你们拖家带口也不容易,这样吧,房子连家具三千六,一口价。”   “三千六?”钟薏吃惊的坐直了身体,“老林,这个价钱是真的吗?我们是好友,但你不能太吃亏。”   她拉着宋渝的手,急急解释,“宋渝,三开间平房带个院子,在N市都要三千出头。这么好的地段,这么好的二层小楼,加上家具,老林真的是给了个跳楼价。”   看到房子,宋渝心里已经打起了退堂鼓。这里不比破破烂烂陈旧不堪的温家,崭新的装修,漂亮大气的家具,她估计,至少得要个五六千才能拿下。   钱到用时方恨少,今天是要空喜欢一场了。   哪知道事情峰回路转,老林这个价钱,让宋渝精神一振,这个价钱她可以接受。她心情飞扬,甚至于掩盖了刚刚唐玉敏给她带来的不舒服。   其实也对,她们不过认识几个月,在这样巨大的诱惑面前,各为其家,才是正理。这样想着,宋渝便释然了。   三千六!唐玉敏懊恼的搂紧牛牛,百年一遇的白菜价,可……可她所有积蓄加起来,还差一大截啊。   “妈,我疼!”牛牛委屈巴拉的嘟起嘴,在唐玉敏怀里挣扎起来。   “玉敏,你弄疼牛牛了。”宋渝皱眉,不悦的拍了拍唐玉敏的胳膊。她算是发现了,这个女人特别爱钻牛角尖。上次后山是这样,今天为了房子又是这样。   “啊?噢,不好意思,我、我一时糊涂。牛牛,不要生妈妈气,好不好?”唐玉敏这才清醒过来,赶紧松开孩子,她勉强露出笑容。感激的朝宋渝点了点头。   牛牛挣开束缚,趴在唐玉敏腿上不肯说话。   唐玉敏摸着牛牛的脸蛋,心痛难忍。自己这是鬼迷心窍,居然为了房子不顾牛牛,真是该死。她无数次告诫过自己,牛牛和杜岩重于一切,怎么老是记不住?   “林老,作为买家,我都觉得您这个价钱低到离谱,您这是为什么呢?”宋渝认真的注视着对面的林老,眼神清明。   “为什么?”   老林摇头失笑,他身体前倾,又给自己斟满一杯茶,就着这样的姿势,他莞尔一笑,“不为什么,我说过,我并不缺钱。既然带不走,就留给有缘人吧。”   “宋渝是吧,你和你军人丈夫一定很恩爱。”老林突然话锋一转,问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额,这个和买房没关系吧?”宋渝第一次有了摸不着头脑的感觉。林老和温老一样满腹经纶,但一个是老顽童性质,一个则是风度翩翩的儒雅形象,两个老者风格是截然相反。   “当然有关系。”老林端着茶杯直起腰来,再次打量宋渝,“你眉目含情嘴角含笑,显然是夫妻恩爱生活顺意。我只希望我的房子里以后都是欢声笑语,快乐祥和。就和……以前一样。”   “当然,这个价钱也是有前提条件的,就是钱必须在三天内付清,这点没问题吧?”   他单手扶额,掩饰的垂下眼眸,压下心头剧痛。他的爱妻,已经受不住折磨离他而去,这也是他愿意背井离乡的原因。让他一个人住在这座充满回忆的“坟墓”里,无异于凌迟。   这个理由完全出乎大家预料,客厅里一时沉寂下来。   “林老,价钱能不能再……”   “不能!”温如许“啪”的一声把茶杯摔到茶几上,怒目圆睁,对唐玉敏的不识抬举感到异常气愤,“一口价懂不懂?年轻人,不要钻钱眼里去。正常还价我双手双脚赞成,可现在……”   温老皱着眉头,连唐玉敏怀里的牛牛都有了几分不喜。有个拎不清的母亲,能教育出什么好孩子来?   “温老你教训的对,我只是,只是囊中羞涩,对不起,让你们见笑了。”唐玉敏羞的满脸通红,林老这个价钱确实非常低,可多年形成的还价习惯,她一时之间很难改掉。   是啊,七十年代都是明码实价,她还是大意了。   “各位莫怪,我们玉敏这是一分钱当两瓣花,已经养成习惯了。”宋渝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厚着脸皮替唐玉敏描补。因为在别人眼里,她和唐玉敏就是一伙的。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老男人还和孩子计较?”钟薏笑容温婉,拉着宋渝的手,替她解围,“军嫂日子也不容易,你们要体谅。”   “林老,您爽快我也不含糊,这个价钱我拿下了。这么好的房子,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我勒紧裤腰带,也不愿错过。”   宋渝不好意思的侧过头去,提高了对唐玉敏已经放下的戒心。   “那可能不成,你现在怀着身孕,裤腰带勒不紧。”温如许一笑而过,他这也是做给老林看的。对唐玉敏,还是多留个心眼吧。   唐玉敏把牛牛搂在怀里,下巴垫在孩子的脑门上,呆呆盯着茶几,不知道在想什么。   尴尬或许有,但更多的还是遗憾吧。这么好的房子,生生错过,她估计要后悔一辈子。还有,这宋渝哪来的这么多钱?   唐玉敏转过头去,狐疑的上下打量。宋渝穿的是一件普普通通的就棉袄,看着并不起眼,可她依然能够鹤立鸡群。是的,宋渝气质出众,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这也就算了,可大家一样都是平平常常的军嫂,凭什么宋渝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   听董大娘说,董长征结婚前工资基本都寄回老家,那除了上次大家一起赚的,宋渝她到底哪来的钱?   忍了又忍,唐玉敏才勉强把一肚子疑问咽下去。不要急,她有的是时间“审”。   “哈哈哈,痛快,那……就这样说定了?”老林举了举茶杯,脸上洋溢着喜悦。说实话,他这个价钱跟房子比起来是低,但这年头,能一下子凑出三千六的人家,可是不多的。   再说,在三天内,一般人家凑都来不及。   “小渝,媳妇,你在哪里?”   是董长征。   宋渝“腾”的站了起来,听夫君的声音里全是着急。也是,她出来这么久,董长征肯定找的心急如焚。   “董长征,我在这里。”说着,宋渝便丢开众人,不管不顾的朝着大门扑去。分开不过短短的几个小时,她已经觉得,像是过了几辈子。   “媳妇,我来了!”   嚎丧般的一嗓子,把客厅里的人都给逗乐了,这个军官不一般啊。   老林更是伸长脑袋向外张望,想第一时间见到这对如胶似漆的恩爱夫妻。但愿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这座承载着他全部感情的小楼,能再现昨日情景。   宋渝刚跨出小楼,她就已经后悔了,后悔的不得了。她这样迫不及待,会不会,不够矜持?董长征会怎么想?大家会怎么想?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劈成了两半,一半踟蹰的站在原地,矜持的看着董长征疾步赶来,另一半则不知羞耻的迎上前去,对着夫君嘘寒问暖。   她到底是怎么了?   “小渝~你真的在这里。”董长征一步跨上台阶了,欣喜万分的抓着宋渝的肩膀。他报到结束后把学院里找了个底朝天,都没看见媳妇的影子。吓得他腿软的扶着墙,半天没能挪动脚步。   后来拉着同样找媳妇的杜岩,两个人像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出了学院侧门,在N大附近碰到一群孩子,这才有了宋渝她们的消息。   “看,你要找的人就在这里,那……报酬呢?”“带头大哥”对着董长征吐了吐舌头,掌心向上开始要债。   “原来是小老大呀,这次多亏你了。”宋渝嗔了董长征一眼,硬扳开他的手,对着孩子笑道。   小老大听到表扬,碾着脚尖脸蛋还红扑扑的,“那啥,我们这也算扯平了,是不?我叫祁东方,那我以后可以找你们玩吗?”小老大祁东方眼睛亮晶晶的,偷偷望着宋渝。   “只要你以后不欺负温辞,就可以。”宋渝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大白兔,对着祁东方招了招手。这孩子在这一带颇有几分影响力,他对温辞的态度至关重要。   祁东方猛的拍开杜岩的手,“呼哧呼哧”朝着宋渝奔去。他嫌弃的乜了眼董长征,才仰着头乖乖的看着宋渝,“这个……没问题,以后只要是我的小弟,就不会欺负小傻子,这样够义气了不?”   “成交。”宋渝豪爽的把糖塞到孩子的手里,“我相信祁老大,那一切都拜托你了。”   “一句话的事。”祁东方快活的眯起眼睛,把大白兔装进裤兜,然后挥着手和宋渝告辞,“这一片我是老大,你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一句话的事。”   “小屁孩。”董长征看着祁东方跑出院子,这才拉着宋渝的手,上上下下查看起来,“媳妇,你怎么这么能跑?你知不知道,你快把我的老命吓没了。”   拉着董长征往屋里走去,宋渝边走边把情况简单叙述一下,“事情说来话长,不过归纳起来就是一句话,就是我买下了这座屋。”   “什么?”董长征快要把眼珠子瞪出眼眶,这才分开几个小时,媳妇已经买好房子,还是这么漂亮的两层小楼。   真他娘的神了。 第56章 唐玉敏,你什么意思?……   董长征停下脚步, 和宋渝牵着的手绷成直线。   他向后仰着身体,抬头重新打量这栋楼房。第一眼他只觉得这楼房还不错,带着大院子, 以后有了孩子可以尽情玩耍。等哪天他董长征发达了, 也要给媳妇也整一个。   现在,这房子已经姓董,噢不,姓宋了,戴上亲爹眼镜再次打量房子,他只觉得这房子就是他娘的完美!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完美。   媳妇, 他的!   董长征得意的眉飞色舞,他眼光就是准,娶了个这么好的媳妇,哇哈哈哈。   挠了挠宋渝的手心, 董长征对媳妇抛了个媚眼,“小渝,半天不到的工夫, 你就能搞到一座大房子,这也太厉害了吧!这世上也只有我董长征的媳妇,才能有这么牛批。”   “胡说、胡说八道, 董长征你正经一点,好不?”宋渝羞的抬不起头来,她哪有夫君说的这么好?掌心传来触电的感觉, 宋渝缩了缩手掌。   董长征笑得贱兮兮的, 攥紧媳妇的手,死活不肯松开。松开?开玩笑,他还觉得拉的少了。   搭上宋渝的肩膀, 董长征凑近媳妇的耳朵,悄咪咪问道,“媳妇,这么大房子,花不少钱吧?那个……咱家的存款够吗?不够,我去找老钱挪一挪。”   真是的,大庭广众之下交头接耳,成何体统?宋渝摸了摸发烫的耳垂,怒嗔了夫君一眼:正经点。   “进去再说。”拖着董长征,宋渝推门进屋。   客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宋渝夫妻紧握的手上,看来这小夫妻感情好着呢。温老戏谑的挤眉弄眼,用肩膀怼了下老朋友,“喂,看这黏糊劲,跟你年轻时有的一拼。”   “嗯”,老林似乎陷入了回忆,眼睛里泪光闪烁,呆呆的盯着开门进来的这对小夫妻。想当年,他和妻子,也这样如胶似漆,眉目传情。   疲惫的闭上眼睛,老林捏着鼻梁,强迫自己走出记忆。他必须离开,在这里待一秒钟都是煎熬。   “宋渝,这位是你丈夫?真不错,看着精神。”钟薏朝着宋渝的招招手,爱屋及乌,她对目光清正的董长征也颇有好感。   “钟老,温老,林老,这位是我丈夫董长征,另外一个是唐玉敏的丈夫杜岩,他们都是指挥学院第一批学员。”宋渝甩开夫君的手,摸着滚烫的脸颊走到了钟薏身边。   “林老,办手续的事,你找董长征。”宋渝软软的靠着钟薏的肩膀,当起甩手掌柜,“他报完到还有几天假期,正好利用这点时间把家给安置妥当。我把房子这么大的事都给解决了,其他的,都交给他。”   “对,各位前辈,我董长征听凭差使。”董长征拍着胸脯大包大揽,客厅里的人一看都是有来头的,能让他这个小喽啰跑跑腿都是运气。   单膝跪地,董长征完全不要脸皮,伸出大掌按上宋渝的小腿。他的神情无比庄重,仿佛在干一件神圣的大事。   “小渝,这么久,小腿胀不胀?”他仰着头,殷殷的凝视着宋渝的脸庞,不肯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这个力道可以吗,重不重?”   “啧啧啧,我说军官同志,你能不能有点志气?你一个铁血军人,就更应该拿出点男子汉气概来,把婆娘治的服服帖帖。”温如许端着茶杯,指着董长征的鼻子,有些唯恐天下不乱。   “哎,我媳妇怀着身孕,我不疼谁疼?我说……”董长征虎不拉几的瞪了眼温如许,然后用眼神询问媳妇:这罗里吧嗦的老头是谁呀?   “温如许,温老。”宋渝捂着嘴,顺势踢了踢夫君,笑得不怀好意。她倒要看看,这董长征会如何应对。   “噢,温老。”董长征抓住媳妇调皮的小脚,又不舍得用力,只好轻轻拍两下,以示惩罚,然后用眼神示意:乖乖的,别再捣乱。   宋渝忍笑,伏在钟薏肩膀偷偷的点了点头,又对着夫君眨了眨眼睛,表示让他小心应付,房子可还没到手呢。   小夫妻俩的眉眼官司,客厅里的人看的是一清二楚。钟薏揽着宋渝,摇头失笑。   “温老,这年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我没能力治服媳妇,就只能让媳妇治服。再说,我一大老爷们听媳妇的,怎么了?”   董长征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嬉皮笑脸的给了温如许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哟,耙耳朵你还得瑟。”温如许抚掌大笑,拍着老林的肩膀,感叹,“我说老朋友,你跟这泼皮无赖倒是有共同语言,是吧?不过……”   温如许摸索着下巴,嫌弃的看着董长征,“你好坏也是个军官,怎么跟个泼皮无赖一样?我说,宋渝你有没有考虑,换一个?我跟你说,这大学里还是有很多青年俊才滴。”   “喂喂喂,温老头我敬你是长者,这才让着你,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啊。我告诉你,我和媳妇感情好着呢,岂是你一个糟老头子可以挑拨的?”   董长征骂骂咧咧站起来,然后一屁股挤到宋渝身边,强硬的把媳妇搂进怀里。他舒服的直叹气,这个姿势才对嘛。   “什么什么?刚刚我还是温老,一下子就成了温老头,董长征你也太不要脸了?”温老头子这个称呼,要他心甘情愿才可以。这董长征,绝对不允许!   温如许气鼓鼓的别过头去,哼,如果能好好哄一哄,他……他还是能回心转意的。   ”嘁,温老头,温老头。”董长征就是嘴贱,除了宋渝,其他人怕个屁!仔细把宋渝的脑袋拨到自己肩膀,他看向温如许——的旁边。   “您是?”董长征毫不胆怯的盯着对方,气势逼人,“您是房东吧,非常感谢。您看,我们这几个是从一个部队出来的,跟亲兄弟也差不多。我们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妻儿,现在有了这么好的安身之所,我们在部队也能安心训练。”   杜岩抱着牛牛坐在唐玉敏一起,闻言点头附和。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妻子挨的这么近,已经是他的极限。   “也是机缘巧合。”老林双手交握放在腹部,对气的七窍生烟的老友熟视无睹。终于有人能够治住温如许这个老小子了,开心啊。   “董长征,你说可以随意差遣?”温如许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他要让这混蛋玩意知道,他……可不是软柿子。   “是,绝无虚言。”董长征一本正经的敬了个军礼,就抓着宋渝的手翻来覆去的把玩。找不到媳妇时的心悸,直到此刻仍未完全消除,他一百多斤的壮汉,活活吓出一身虚汗。   “额,我家的墙要粉刷,还有,院子的花木要修剪,还有……反正都交给你董长征。怎么样,你有问题吗?”   “一句话的事。”董长征低头嗅了嗅宋渝的头发,吊儿郎当的说道,“我够意思吧,温老头。”   “你!”温如许气的嘴唇直哆嗦,攥着茶杯说不出话来,完败!真是奇耻大辱,平生仅见的奇耻大辱!   看着恢复活力的温如许,钟薏拭了下眼角,释怀的笑了。老头子长久以来一直是郁郁寡欢,难得今天这么活力四射,真好。   双方协商一致,又有N大老教授担保,过户手续办到异常胜利。董长征拿着新鲜出炉的房产证,乐得见牙不见眼。有了这玩意,他和媳妇,也算在省城安家落户了。   “董长征,我准备再出去找找。”杜岩看着兴高采烈的董长征,真心替他高兴。他狠狠捶了下对方的肩膀,“你这是什么狗屎运,眨眼的工夫,房子就到手了。我啊,只能再出去大海捞针。”   “杜岩你要做什么?”宋渝看着满院子撒欢的牛牛,拉着唐玉敏进了屋,“玉敏,我们还是好姐妹吗?这房子矗在这里,房间全空着,你们却还要到外头花钱租,像什么样子?”   “首先声明,我主要是为自己考虑。就我说,玉敏你们就安安心心住在这里,一来你们省点房租,二来我们姐妹一起相互照应,三来……我大着肚子正需要人,当我和董长征求你们了,怎么样?”   “不行”,杜岩第一个出声反对,看了看房子又看了看妻子,叹着气说道,“宋渝,这么好的的房子,我现在根本租不起,舔着脸留下我真做不出来。至于你没人照顾,住不住都一样,这事包在你玉敏姐身上,放心。”   说完,他一屁股坐进沙发,当做没看见妻子责怪的眼神。他当然知道唐玉敏心里的想法,他们留下这是两全其美。但他一直以来的教养告诉他,这是占便宜,是不对的。   “喂,喂喂,我说杜营长,你是不是觉得占我董长征的便宜了?”董长征穿着衬衫还满头大汗,袖子高高的挽到上臂,手上还乌七八糟的。他用肩膀给了杜岩一下,然后大大咧咧坐在沙发扶手上。   “我说杜营长,有便宜不占就是王八蛋!再说了,你觉得你真能占到我董长征的便宜?你以为照顾一个大肚皮的孕妇是容易的?以后还要伺候我媳妇坐月子,你想过没有,那几个房租够不够工钱?”   “就算不住这里,凭我俩的关系,玉敏来照顾宋渝也是应该的!谈钱?谈钱就伤感情了,我告诉你董长征。”杜岩怼了董长征一眼,梗着脖子吼道。   在杜岩心里,朋友之间互相帮助,那是理所应当的。谈钱,就是不拿他当朋友。   唐玉敏开始是生气的,杜岩的固执出乎她的预料。其实这二层楼再住几家都绰绰有余,他们住下既不用外头瞎找,又可以照顾宋渝,两厢抵消,多好。   可就是这样固执到坚守底线的杜岩,才是他真正的样子。如果哪一天他能圆滑了,才是太阳打西边出。这样想着,她反而释然了。这世道,能坚持做自己,难。   搭上杜岩的胳膊,唐玉□□动把头依靠在丈夫的肩膀。夫妻一体,她什么都听他的。   “咳”,宋渝单手撑在沙发扶手上,看着温情脉脉的唐玉敏夫妻,淡淡的低眉,“杜岩,只有玉敏住在这里,才能更好的照顾我啊。我一个人在家,才叫叫天天不应,是吧?”   “额”,杜岩一时语塞,瞄两眼宋渝的大肚皮,说不出话来了。   “那行,大嫂你自个选房间。还有杜岩,赶紧跟我一起干活,叽叽歪歪的,真是。”董长征给了杜岩一个白眼,然后擦着汗大步走了出去。温老头给他安排了一大堆活,要加快速度。   欸,他应该把老钱一家给拉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   “董长征,董长征在这里吗?”钱得胜的大嗓门真的可以惊天地泣鬼神,把院子里玩耍的牛牛都唬住了,呆着原地一动不敢动。   “钱得胜你个王八犊子,吓着牛牛了。”陈桂香瞪了自己男人一眼,抱起牛牛拍着背哄,“乖牛牛,不要怕,是钱伯伯来看你了。”   “嘿嘿”,钱得胜不好意思的摸着头尬笑,见董长征招手,他立即脱下外套,加入清理大军。   陈桂香把缓过劲的牛牛放下,看着院子里大片的空地,惋惜不已,“这么多空地,种点菜再养两只鸡,多好来着。”   “欸,这主意不错。”温如许扶着围栏探过身子,对陈桂香的话大加赞赏,“那个董长征,赶紧的把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给拔了,我也要种菜!”   董长征扶着老腰站了起来,挥舞着镰刀怒吼,“我说温老头,你成心跟我过不去,是吧?你一会一个主意一会一个主意,把我使唤的团团转,你就开心了是吧?”   温如许缩了缩脑袋,随即又理直气壮的瞄了眼董长征,拍着围栏回击,“你董长征亲口答应的,说任凭我们驱使,怎么,这就变卦了?”   “任凭驱使是我亲口答应,可没想到你堂堂N大教授如此出尔反尔?好了,这次你确定要把花花草草全拔掉,一根不留?”   董长征被温如许烦的头疼 说话也是一点不留情面。   “额”,温如许回头望了望院子,一棵棵名贵的花木半死不活。想当年他收集也费了不少心思,真的有全部拔掉,他又有些舍不得,“要不,要不……”   “要不,把这桂花树还有樱桃树留下?”宋渝扶着肚子站在台阶上,指着半枯萎的大树说道,“你们看,是不是冒新芽了?”   “真的哎!”唐玉敏包着头巾,拿着扫把从屋里走出来,看着树上的嫩绿,欣喜万分,“万物复苏,果然是真的。温老,把你家的桂花树也留着吧,夏天可以遮阴,秋天花香满院,这小小的桂花   还可以做成桂花茶,桂花糕,多好。”   温如许小孩子一样吸溜着口水,眼睛死死盯着桂花树,忙不迭的点头,“玉敏,这些个好吃的,你都会做?那桂花树一定要留着,董长征你可记住了啊,到时候唯你是问。”   三天时间,五个壮劳力累成狗,才勉强把事情办个七七八八。看着焕然一新的院子,董长征瘫坐在台阶上,开心的笑了。   “咯咯哒,咯咯哒”,新抓的母鸡摇头晃脑在菜畦里踱着四方步,半天不到,它们已经适应了新的环境,想来用不了多久,媳妇就可以吃到最新鲜的鸡蛋。   也许是董长征的眼光太过热烈,吓得母鸡扑棱着翅膀,惊慌失措的飞到了桂花树后。   董长征得意的哈哈大笑,老婆孩子热炕头,他过终于上了这样美滋滋的日子,爽。   “哎,别装死,赶紧进屋,要有事商量。”钱得胜踹了死狗样的董长征一脚,跨步进屋。   男同志辛苦,女同志们也不遑多让,陈桂香她们有一个算一个,瘫坐在沙发上不想动。相比外面,客厅里变化不大,布局没有改变,只是做了一遍大扫除。   见大家落座,陈桂香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开始发言,“我们首先恭喜宋渝一家乔迁新居。”说着,她带头鼓起了掌。   “啪啪啪”的掌声响起,大家脸上洋溢的兴奋一点不比本主少。   手掌朝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陈桂香越来越有当领导的范,“宋渝买房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口袋里的钞票一定要充足,不然,就是机会摆到眼前,我们都束手无策。所以,我们接下来的工作重心,就是赚钱,赚大钱。”   “我觉得,还是干老本行比较好,熟门熟路嘛。”唐玉敏早就跃跃欲试,对赚钱她现在执念很深。   “对了小渝,我一直很好奇,买房子这一大笔钱,你是怎么攒的呀?当时听到房子要三千六,我真的是非常心动,可……实在是囊中羞涩,无能为力啊。”   终于问出来了,唐玉敏掐着自己的手掌心,不敢露出一丝异样。   “咋了,唐玉敏你什么意思?我们家有多少钱,这钱怎么来的,都要跟你汇报?董长征“噌”的站了起来,恶狠狠的盯着唐玉敏。   他早就看这个阴阳怪气的女人不顺眼了。 第57章 董长征,你混蛋   客厅里落针可闻, 大家被董长征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杜岩脸色铁青,攥紧拳头怒视着妻子。玉敏她,这是眼红宋渝买房子?拳头攥紧又松开, 他把牙根咬的“咔咔”响, “唐玉敏,人家有钱关你什么事,你这是嫌我赚不了钱?”   要糟!唐玉敏看见丈夫充血的眼睛,就知道她这话不该问出口,可……她真的真的非常想知道。   唐玉敏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杜岩, 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怎么可能嫌弃你?”   转过头,她拉起宋渝的手,笑得无比真诚, “小渝,我真的没有窥探你们家底的意思,就实在是好奇的不行, 你不要介意。这么一大笔钱,还不允许我多想想?”   宋渝笑得比唐玉敏更加真诚,她反握住她的手, 点头表示理解,“玉敏,你没必要解释, 我都懂。这不是三块三十三百, 而是三千,一下子能拿出这么多钱,换谁都会好奇。”   “董长征”, 宋渝嗔着推了夫君一把,“你急赤白脸跟玉敏嚷嚷干什么,她没有坏心思,我知道的。”   “这事啊,我知道。玉敏我跟你说,宋渝的钱是她老子给攒的。她老子是老师,又只有她一个闺女,就每个月十块八块给攒起来的。所以啊,我们真羡慕不来。”   陈桂香没好气的瞪了宋渝一眼,有些人啊,就是好命。   “原来,是这样啊。”唐玉敏讨好的搭上宋渝的肩膀,还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小渝,可不许生我的气,知道不?”   “知道啦。”宋渝听话的应了声,还和唐玉敏贴了贴脸,“我们还是讨论一下如何赚钱这件大事吧。玉敏说重操旧业,我表示赞成,但问题是,布料从哪来?”   “哎,我们人生地不熟的,没有门路。”陈桂香捶着手叹气,原材料的事不解决,谈何赚钱?   计划暂时搁浅,大家的热情受挫,挤在沙发里唉声叹气。   唐玉敏更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没有布料就做不成衣服,做不成衣服就赚不了钱,赚不了钱就买不到房子,这如何是好?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两眼发黑。   “布料?布料?你们谁知道,这附近哪有纺织厂,或者服装厂吗?”宋渝从唐玉敏肩上抬起头来。   “我知道。”   咦?哪来的声音。客厅里众人齐齐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小胖墩趴在门外,探出半个身子,正咬着手指朝客厅张望。   “是祁老大呀,快进来。”宋渝招招手,让小男孩进屋。自从上次和解,这个地头小蛇就常来常往,很快和宋渝她们混成一片。   把祁东方拉到跟前,唐玉敏紧抓着孩子的肩膀,迫不及待的问道,“东方,你知道哪有服装厂?你快说呀。”   “玉敏,松手!”   杜岩一根根扳开唐玉敏的手指,把快要吓哭的祁东方解救出来,揽在胸前拍了拍,“不怕,孩子,唐阿姨就是太着急了。”   “哼”,祁东方怒气冲冲的推开杜岩,“噔噔噔”跑到董长征身边。其实,他的第一目标是宋渝,不过他也清楚,宋渝怀着身孕,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祁东方人小鬼大,找到靠山就先给了唐玉敏一个鬼脸,“略略略”。这个女人刚刚好可怕,像恶鬼一样。   “宋姨,我今天也没有欺负弱小,真的,不信你可以问牛牛。”他靠在董长征的怀里,乖乖的跟宋渝表功。   “真棒!”宋渝竖起大拇指,不吝夸奖,“好了,快把你知道的消息交出来,宋姨等的心急如焚。”   “嗯”,祁东方神气活现的挺了挺胸脯,再给了唐玉敏一个白眼,他才抓着脑壳说了起来,“宋姨,你知道我爸是谁吗?我告诉你,我爸可厉害了,他是服装一厂的供销科科长,布料就是归他管的。”   “真的?”唐玉敏被这个振聋发聩的好消息惊的站了起来,此时此刻,她已经完全不会去计较祁东方刚才的无理,现在她只想仰天长啸,苍天真的有眼啊。   “我祁老大说一不二,一句话的事,我有必要骗你们吗?”祁东方气鼓鼓的双手抱臂,对唐玉敏怒目而视。   讨厌,真的讨厌!他最不喜欢别人质疑他的话了,这个唐什么的,真是无比讨厌。   “祁老大果然路子野,那通过你爸,我们能弄到布料吗?”宋渝笑着捏了捏对方的塌鼻梁,在祁老大恼羞成怒之间忽悠道,“我告诉你,我捏你鼻梁是为你好,可不要不识好歹。”   “骗人,你们大人就爱骗小孩,我才不信呢。”祁东方狠狠的跺跺脚,脸上尽是不屑,可那好奇的小眼神,却骨碌碌的转个不停。   “你看你这塌鼻梁,多捏捏才会挺,宋姨怎么会胡来?”为了增加可信度,宋渝还肯定的点了点头。   ”真的?”祁东方将信将疑,他摸着自己的鼻梁,感觉好像是要比前几天挺一点,宋姨果然是大好人!   “谢谢宋姨。”祁东方忍着笑,假装不在意的拱了拱手,“至于布料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你们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好“,客厅里气氛活跃起来,牛牛拍着小胸脯屁颠屁颠的跑到祁东方身边,作揖行礼,“祁东方,我们一起去找温辞玩吧,走。”   唐玉敏看着孩子们蹦蹦跳跳跑出院子,回想起祁东方对她的态度,不由的暗恨在心。同样都是军嫂,为什么一个两个都特别喜欢宋渝?   她一定会超过宋渝的,一定会。   “桂香嫂,小渝,这买布料的事就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唐玉敏诚恳的请求,供应商非常之重要,她要亲自接触。   “行,钱的话,到时候我们三家平分。玉敏,就辛苦你跑腿了,我和小渝在家等着你凯旋归来。”陈桂香拍着衣角站起来,挥着胳膊做最后陈词:“胜利的曙光已经出现,只要我们不断努力,赚钱是必然的。”   “欸,老钱,趁你们都在家,把缝纫机给搬过来,那可是我们赚钱的把式。”   “得令,请陈司令放心,这不过是小事一桩,我们保证完成任务。”钱得胜油腔滑调的答应下来。   “空二”,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陈桂香那边,宋渝趁机不动声色的呼唤空二:“你盯着唐玉敏,万一她有个什么疏漏也好弥补。”   “得令,请宋司令放心。”空二磕着瓜子,来了个现学现卖。今天空二穿着黑色劲装,扎同色宽腰带,盘腿坐在仙气缭绕的云朵里,更显得面如傅粉,英姿勃发。   “嗯,这身打扮不错。”宋渝对此表示赞赏,只要空二不开口,光摆个花架子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主人你什么意思,我哪天差了?”空二委屈的扯下一片片云彩,扔向宋渝,然后闷声把屁股底下的白云卷吧卷吧,扛在肩上扭头就走。   大家各忙各的,小楼里便安静下来。宋渝埋在沙发里,咬着指甲陷入沉思。   她对董长征,到底是什么感情?   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这绝对不会是对寻常人才有的。莫非,她真的喜欢上了这个黑脸军汉?可,这是什么时候开始,又是为什么开始?   宋渝冥思苦想,却始终理不出头绪。   “小渝,你窝在沙发里干什么?”在院子里遍寻不着人的董长征,满头大汗的折返家中,果不其然,媳妇就在沙发里半躺着呢。   “怎么了,是发烧了吗?”这样恹恹的宋渝,吓了董长征一跳。他着急慌忙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探上她的额头。   “唔,体温正常。”挤进沙发,把宋渝揽进怀里,董长征贴着额头耐心询问,“乖乖,到底怎么了,不要吓我好不好?有什么难事,给我讲讲,我帮你分担。”   她这样辗转反侧都是因为这个男人,怎么分担?   宋渝没有说话,就这样歪着头盯着董长征,眼神冷静到极点。   近在咫尺的男人身材魁梧,面容英挺,气质冷冽,对她却温柔异常,这些都是加分项。可家境贫寒,油嘴滑舌,事业一般,减分项也不少。   她堂堂的宋家嫡女,什么风流人物没见过,怎么就会看上这样一个人?   许是宋渝的眼光跟探照灯一样,盯的人无所遁形,董长征不安的挪了挪屁股,把怀里的人搂的更紧。   “媳妇,你男人好看吧?看吧,随便看,不要钱。”把宋渝的手放到掌心,董长征爱不释手的东捏捏西摸摸。   怎么就这么软这么滑呢?   ”黄婆卖瓜自卖自夸”,宋渝没好气的抽出自己的手。有些事她既然想不明白,那就顺其自然吧。   “我哪里是黄婆,分明是黄公。媳妇,小渝,你有没有想我?”在宋渝的侧脸烙下细密的轻吻,董长征心猿意马。   “别胡闹。”宋渝羞红了脸推拒,这个男   人没羞没臊,客厅里人来人往,他哪来的胆子?   “胡闹?我亲自个媳妇,怎么就叫胡闹?乖小渝,我想死你了。这以后一个月休两天,你一个人大着肚子在外面,可怎么办?”   董长征一不做二不休,把宋渝抱到大腿,下巴垫在她的头顶,这才满足的长叹。   “小渝,嫁给我委屈你了。居无定所家无恒产不说,连你怀着身孕我都没办法照顾。”说到动情处,董长征虎目含泪,紧紧搂着宋渝不肯放手。   “没事。”宋渝低眉敛目,轻声应到。   其实,怎么会没事呢?怀着身孕没人照顾,宋渝心里没底。可再艰难,日子还要继续。   “你不要担心,这不有玉敏和桂香嫂照应吗?”宋渝嗔着推了把夫君,笑得甜蜜,总不能让董长征带着焦虑去进修吧?   “说到唐玉敏,我要提醒你,小渝,这个女人不可深交,不然受伤的是你,切记。”董长征捧着宋渝的脸,表情极其严肃。   “我知道这样说你一下子难以接受,可这也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从这段时间来看,她这个人大方向还是不错的,但嫉贤妒能也是真的。小渝,我的话你千万千万记住。”   “有这么严重?”宋渝懵懂的看着夫君,似乎难以理解。   “嗯”,董长征不忍心看着无瑕的媳妇,沾染人世间的黑暗,他用手掌捂住宋渝的眼睛。仿佛只要不是四目相对,他就能够硬起心肠。   “那……我听你的。”宋渝咬着下唇,好半天才肯点头。好吧,她在夫君眼里,估计就是白纸一张。   那就,当白纸吧?   “不过,我觉得杜岩还是不错的,你不要对他有意见。还有还有,牛牛调皮可爱,我也喜欢的紧。董长征,答应我,对玉敏的不满埋在心底,不要影响到他们,好不好?”   宋渝环上夫君的脖颈,撒娇的扭了扭。   “好好好”,董长征魂都要给扭飞了,他点了点宋渝的鼻尖,“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是非不分的糊涂蛋?我告诉你宋渝,你再不道歉我就要家法伺候!”   “家法?家法是什么,我们家什么时候有家法的,我怎么不知道?”宋渝抓着董长征的肩膀,上上下下查找起来。   单手把宋渝的两只手捉牢,董长征狞笑着凑近,“嘿嘿嘿,我现编的,小渝你怎么会知道。至于什么是家法,马上就能知道。”   说着,董长征用手在宋渝身上四处游走,专找她痒痒肉下手。   “哈哈哈”,宋渝痒的枝花乱颤,上气不接下气的瘫软在董长征怀里。如此“严刑拷打”,无人承受得住。   “董、董长征,你饶了我吧。”宋渝眼角渗出眼泪,贴紧夫君的身子,软声哀求,“董长征,我错了,我道歉,你就饶了我吧。”   “真知道错了?”董长征心狠手辣的掐着宋渝的腰,额头顶着额头,气息不稳,“乖乖,你叫我一声好听的,我就饶你。”   宋渝眼睛湿漉漉的,就这样无辜的看着董长征,似乎在判断真假,“真的?”咬了咬唇 ,她含羞带怯的张开嘴喊了一声,“老公?”   又娇又糯的声音糖分超标,董长征醉醺醺的有些上头,不过即使满意的不得了,他还是摇摇头,不过还是放松了捉着宋渝的手,“再换一个。”   声音嘶哑,仿佛带着钩子。   宋渝鬼迷心窍,背在身后的手不受控制的摸上董长征的脸,刺啦啦的胡子扎手的很,张了张嘴,她顶了顶夫君的额头,低声轻唤,“夫君?”   “嗯,再喊一声。”   “夫君。”   “嗯,以后没人就这么喊,啊?”   董长征不轻不重的摸着宋渝的后脑勺,醉的不省人事,“乖乖,我都喜欢听,那今天我就饶了你,下次……可就没有这样轻松了。”   埋在董长征肩膀,宋渝攥着他的衣襟,浑身无力。慢慢闭上眼睛,她下意识的蹭了蹭,“董长征,你混蛋。”   恶狠狠的话被她说的软绵绵,毫无威慑力。   “啵”,董长征在宋渝脸上啾一口,双腿抖动,掂了掂媳妇,“这就混蛋?媳妇你太天真了吧。”摸了摸圆鼓鼓的肚皮,他开始畅想孩子出生以后的恣意生活。   “乖乖你放心,等宝宝出生,你男人会让你清楚什么才是混蛋。到时候,任凭你哭喊求饶,我都不会轻易放过你。”   宋渝气急,挥动小拳头捶着董长征的胸口,这臭男人,几句话都能扯到那事上去,真是的。   “小渝,你一个人在家就少出去走动,遇事能忍则忍,不能忍你再告诉我,我去教训他。对唐玉敏要多留个心眼,不可全抛一片心,不然,到最后吃亏的还是你。”   董长征喋喋不休,唠叨个没完没了。   宋渝嘟起嘴,捂住耳朵侧过头去,烦人。   “我这都是为你好,小渝你都要记得。我只担心我在学院里边,有什么事鞭长莫及。还有赚钱的事,你随心就好,千万别累着。小渝,答应我,一定好好照顾自己,啊。”   “一个大男人叽叽歪歪,刮躁。”   “还不是为了你,小没良心。我在我们一团,是以铁血干练闻名,要是让他们知道我这么婆婆妈妈,一定笑掉大牙。”董长征搂着宋渝,还委屈上了,“要不是你是我亲亲媳妇,我犯得着费这么多口舌吗?”   “这么说,那还委屈你了?”   “……不委屈,媳妇你开心就好。我说这么多,还不能表达出我万分之一的心情,小渝,我舍不得你。”想要将要到来的分别,董长征已经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好吧,我勉为其难答应你,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董长征更委屈了,“什么,小渝你居然说是勉为其难?你对得起我的一片情吗,对得起我的一片心吗?啊,我的心好痛,痛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董长征捂着心口,夸张的东倒西歪。   “要不要让你的心更痛一点?”宋渝冷漠脸,丝毫不为所动   “什么,小渝你好狠的心。”董长征捂着心口,倒向宋渝。   “董长征,赶紧去学院上课,滚!” 第58章 “小渝,桂香嫂”,唐玉敏……   “小渝, 桂香嫂”,唐玉敏斜签着身体,在沙发上搭了半个屁股, 脸上愁云密布, “都五天了,祁科长答应我的布料还没有发,怎么办?”   当初祁发宝拍着胸脯保证,三天之内必定发货,她当时头一昏,货款就全付了出去。   刚钱掏出去她就后悔, 可祁科长已经笑眯眯的接了过去,她……就是反悔都来不及。   走出祁科长家,唐玉敏就心烦意乱,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可等她回到小楼, 她又换上志得意满的笑容,跟宋渝她们打下包票。   别慌,祁科长为人和气做事爽快, 拜托他的事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唐玉敏日日祈祷,都快把自己折磨到神经衰弱。这五天里,她是看谁都不顺眼, 却偏偏还要在宋渝她们面前强颜欢笑。   回到房间,她再也维持不住笑容,垮下脸瘫在床上, 连牛牛都挨了几下屁股。   现在已经超过约定时间两天, 预感成真,事情果然朝着她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怎么简单的事她都办不好,她真是个废物!   今儿个一大早, 唐玉敏找了个借口,就匆匆忙忙跑到厂子门口蹲守,她一定要从祁发宝嘴里掏出一个答复。   “祁科长!”唐玉敏揣着手迎了上去,堵住了正上班的祁发宝。   “嘿嘿嘿”,行色匆匆的工人挤眉弄眼,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唐玉敏心急如焚,顾不得大家探究的眼光,她大步上前,拉着祁发宝就往角落里走。这挖社会主义墙角的事,她只能偷偷摸摸搞。   “哄”,正是上班高峰,厂子门口少说也有几十号人,大家似乎对这样的情景见怪不怪,也对,一个月总有那么两三起,都看出老茧来了。   大伙只是随意扫了唐玉敏几眼,暗地里对着祁发宝竖起大拇指。这个女同志漂亮,还是祁科长水平高。   祁发宝无奈的摇头,被动的到了墙角。他把公文包夹在腋下,来了个先发制人,“这位女同志,你一大早就拉拉扯扯,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唐玉敏被对方话里的无动于衷吓着了,她眼泪汪汪的怒视着祁发宝,哆哆嗦嗦说道,“祁、祁主任,我是唐玉敏啊。五天前我们刚刚碰过头,是为了、为了布料的事,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   祁发宝把公文包拎到手里,还装模作样的仔细看了看唐玉敏,好半天后还是摇摇头,“这位女同志你怕是癔症了吧,五天前我老老实实在家,根本没有见过你。我记性很好,不可能记错的。”   祁发宝这个王八蛋收了钱不但不发货,还反咬一口。唐玉敏气的浑身哆嗦,她指着对方的鼻子,以最凶很的表情说道,“祁发宝,我亲手把六百块钱交给你的,想赖账,没门!”   “哦,然后呢?”祁发宝不以为意,反而气定神闲的欣赏起唐玉敏气恼的神态,还有她因为愤怒绯红的脸色,当真是艳如桃李啊。   “你!”被祁发宝□□裸眼神的盯着,唐玉敏已经连呼吸都不会了。她拼命用指甲掐着手掌,留下一个个半月形的印记,疼痛才能让她鼓起勇气。   “我不是来要钱的,我来是为了当时的协议,只要你把布料发给我,前面的一切就当没有发生,我不追究。”   “啧啧,我祁某人第一次看见你这样的无耻之徒,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你说给了我钱,那收据呢?你说我们有协议,那你拿出来啊?还有,你要买布料也应该通过厂部,私下找我交易是什么意思?”   刚刚还笑呵呵的祁发宝突然变脸,指着唐玉敏义正辞严的加以反驳。   事情居然有这么多漏洞!   唐玉敏恨不得撕了自己,悔恨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她悔不当初。为什么她想不开要和宋渝别苗头,现在事情办的一团糟,她该如何收场?   “是祁科长你拍着胸脯让我放心,说不要什么收据合同,你一定会如约履责,我才会把货款全部交给你的。现在你敢赖账,就不怕我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祁发宝笑容更盛,他竖起一根手指,肯定的摇了摇,“你不会的。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不过是在虚张声势,你有放不下的人和事,绝不会轻易舍弃生命,我说的对吗,唐玉敏?”   “你这个混蛋。”唐玉敏被祁发宝最后一句话气的脸色铁青,这混蛋是在告诉她,他什么都记得,可就是打死不承认,她又能如何?   “噔噔噔”后退几步,唐玉敏背摔到墙壁上,然后捂着嘴放声大哭。是她太大意了!这个年代有人一诺千金,也有人出尔反尔。   不幸的是,她遇到了一个骗子里的老手。六百块钱要打水漂,她心如刀绞,哭的不能自已。   啧啧啧,这女人也太好骗了吧?祁发宝得意的扬起嘴角,走近几步,近距离欣赏猎物的美貌。   “别哭,哭的人心疼。”祁发宝皱起眉头,心疼的似乎声音都在颤抖,“哎,我……我们的交易本就见不得人,你那天来找我,被我老婆看的一清二楚,她以工作前程要挟我,抢走了钱,唉。”   唐玉敏停止了哭泣,抽抽搭搭的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光,重新打量眼前的骗子。   三十来岁,正是一个男人最好的时光,褪去青年人的毛燥,又没有中年人的沉闷,加上得体的穿着,更显得风度翩翩,成熟稳重。   现在,这个男人脸上写满了痛苦,还有眼睛里闪过的内疚,莫名的让唐玉敏多了几分信任。   也许,他有难言的苦衷?   “我知道,你一定在心里把我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顿,我不怪你,这是我自找的。”祁发宝把公文包抱到胸前,反身靠到了墙上,和唐玉敏并排。   他抬头四十五度角望天,带着难以言喻的悲伤,“我和妻子的婚姻是政治产物,我们之间根本没有感情。她一直以来都控制欲极强,我身边出现的每一个女性,她都要查个底朝天。我很困扰,因为这已经影响到我正常的工作和生活。”   “不瞒你说,我曾经想过自杀,可想到可爱的儿子,我又放弃了这个愚蠢的想法。”祁发宝的叙述不带一丝感情,他用手捂着眼睛,似乎是怕人看见他的脆弱。   “你的眼泪打动了我,唐玉敏,所以我跟你坦白。钱被我妻子抢走了,肯定要不回来,毕竟,这钱我们解释不清。不过你放心,我是有良知的人,我会慢慢攒钱还你,你放心。”   “真的?”   透过指缝,祁发宝第一时间发觉唐玉敏的软化,他肆意的挑了挑眉,对付女人,他可以说是手到擒来。   “千真万确。”   “可我不要你还钱,我要的是布料。”唐玉敏眼睛里迸发出光芒,一眨不眨的盯着祁发宝,希望对方能够回心转意。   “擦擦,成小花猫了。”   这样亲昵的语气,让唐玉敏羞红了脸。杜岩就是个老干部,让他说情话比登天还难。唐玉敏以为自己已经习惯,可现在才知道,她不习惯,一点都不。   她眼红宋渝,眼红她长得好看人人喜欢,更羡慕董长征对她俯首帖耳体贴入微。但凡杜岩有董长征十分之一,她就心满意足了。   不自觉的伸手,在即将触碰到手帕时,唐玉敏猛的清醒过来,触电般把手缩到背后。她发什么昏,这可是你的敌人!   “布料?唐玉敏你脑子不清醒了吧?”祁发宝话锋又一转,他单手撑着墙壁,低头冷笑,“我没有拿到钱,却要给你发货,哪有这样的道理?”   唐玉敏吓得毛骨悚然,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怯怯的抱着自己,喏喏的说道,“你到底怎么样才肯发货?”   再不知道这祁发宝在故意为难她,她就白活一遭了。这个男人反复无常,阴险狡诈,她……已经落入圈套,像上岸的鱼,无力扑腾,只能寄希望于这个男人大发善心。   “发货?到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就要看你出的起什么价钱,嗯?”祁发宝见唐玉敏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懒得再去伪装,“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有资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说,对吗?”   恶魔般的笑容出现在祁发宝脸上,这个男人终于露出他的獠牙。   “你无耻!”唐玉敏不敢置信,怒火中烧,恶狠狠的瞪着祁发宝,恨不得撕烂那副恶毒的嘴脸,“你休想!我唐玉敏就是死,也不会向你这样的混蛋屈服。”   让她背叛杜岩背叛家庭,那是不可能的。   “还有,布料的事我们没完。”用仅剩的勇气吼完,唐玉敏转身就走。越走,脚步就越沉重,她回家该如何交差啊?   失魂落魄的回到小楼,唐玉敏拉着宋渝还有陈桂香,“呜呜”的哭了起来。无奈之下,这事她只能坦白,因为根本瞒不住的。   “祁科长那个混蛋,他转身就赖账,也不肯把布料发给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伏在沙发扶手上,唐玉敏哭的不能自己。   宋渝垂眸,在她看来,唐玉敏三分伤心三分愧疚剩下的都是表演,为了掩盖失责,逃脱追究,她不得不这么做。   陈桂香如遭雷劈,半晌回不过神来,六百块钱要打水漂,这比杀了她还要难过。   她气,气唐玉敏办事不牢靠;她恨,恨唐玉敏随随便便就把钞票付给对方;可看着这样号啕大哭的唐玉敏,她又狠不下心来责骂。   “玉敏啊,你找过祁科长,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陈桂香揉了把脸,勉强打起精神。   “他……他的意思钱被他老婆抢走了,发货是不可能的,桂香嫂,你骂我吧,打我也好。”唐玉敏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哭着喊着扑进陈桂香怀里,抓起手就往自己身上打。   “哎呦,玉敏你这是干什么!”陈桂香忙不迭的抽出手掌,把状若疯癫的唐玉敏紧紧抱住,“傻子,这是那个男人不讲道理,我不会怪你的。”   “是啊,玉敏你不要这样责备自己,我们都不会怪你的。”宋渝拍了拍唐玉敏的后背,给她安慰。   这唐玉敏这场哭戏演下来,陈桂香已经心软。宋渝若还是抓着不放,就没意思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大大方方表示原谅。   “桂香嫂,小渝,谢谢你们。不过,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唐玉敏不好意思的坐直身体,擦着眼泪满怀希望的看向宋渝。   对,就是宋渝。   “还有两天就是周末,先看男人会不会回家,到时候再商议,怎么样?”对唐玉敏明显的甩锅行为,宋渝嗤之以鼻。看来这个祁科长很难对付,唐玉敏一定是碰了一鼻子灰。   “哦对对对,小渝你主意正,赶紧想想办法,至少也要把损失降低到最小,最好把钱给拿回来。”   陈桂香顺着唐玉敏的暗示,把希望寄托到宋渝的身上。她急切的身子前倾,抓着宋渝的手不放,好像宋渝动动嘴皮子,钱就会自己回来一样。   “我们一没有收条,二没有协议,真的是口说无凭,要找祁科长拿回钱,比登天还难啊,我现在也是毫无头绪。”宋渝苦笑着摇头,给陈桂香泼了一盆冷水。   丑话可要说在前头。   果然,宋渝这话一出口,噎得唐玉敏红着脸呐呐不敢说话,而陈桂香就像充满气的气球被扎了一针,“噗呲噗呲”,气泄的干干净净。   “玉敏啊玉敏,叫我怎么说你才好。”陈桂香疲惫的弓着腰,失望的埋怨了唐玉敏一句。这么一大笔说给就给,没有一点警惕心,现在要不回来,哭有什么用?   “我……我也不想的。”唐玉敏眼泪夺眶而出,想起祁发宝淫邪的目光,顿时浑身颤抖,伏在膝盖上呜咽起来。   宋渝扶着肚子斜靠进沙发,单手扶额,好像在昏昏欲睡,实则,是在跟空二交涉。她要对付祁发宝,至少要理清来龙去脉,才好对症下药,否则,光凭唐玉敏的一面之词,她再有能耐也无从下手。   什么?   原来如此!   透过指缝,宋渝瞄了一眼斜对面的唐玉敏,二十出头的妙龄,生活安逸夫妻恩爱,滋润的她就像绽放的山茶花,丰姿绰约美不胜收。   难怪那个什么祁发宝要死卡唐玉敏,原来是见色起意,混蛋!   宋渝握了握拳头,对祁宝动了真怒。也不知道这个恶棍,已经祸害了多少女人,该死。   “空二,你去找找,看那个混蛋有没有什么秘密账本,我要让他身败名裂。春天就要到了,春暖花开的美景,这样的人渣不配看到。”   “吧唧”,空二摔倒在莲花座上。是的,这个骚包又换造型了,今天他一身浅蓝色的劲装,深蓝色的腰带和护腕,同色的发带无风飘扬,跌坐在粉色的莲花座上,整个人娇艳到不行。   听到宋渝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霸气侧漏的话,空二呆头鹅一样摔倒。他捂着嘴怯怯的看着宋渝,觉得自己能活到现在就是奇迹。   以后,他一定要听话!   迅速的爬起坐端正,空二规规矩矩把手搭在膝盖上,然认真的点头附和。   莲花座越缩越小,最后变成一顶金冠,精妙绝伦。空二临空一抓,待金冠到手后随意往怀里一塞,弯腰行礼,才敢恭恭敬敬倒退着离开。   真是前所未有的谦卑。   这样才对嘛。宋渝手指舞动,敲击额头,这样的空二让她神清气爽。   今天的夜来的特别早,六点不到就乌漆麻黑的,天空中云层又低又厚,老天爷似乎正在酝酿怒气,仿佛下一秒就会有大雨倾盆。   用开水灌了个汤婆子,宋渝早早的躲进被窝。窗外狂风怒号,屋内温暖宁静,宋渝坐在被窝里,捡起毛线,磕磕绊绊织起毛衣。   也不知道董长征现在在干什么?这么恶劣的天气,他应该用不着训练了吧?想到这里,宋渝往床头一靠,烦躁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这牵肠挂肚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哗啦哗啦,哐当哐当”,玻璃窗承受了不该承受的压力,帮宋渝阻挡了寒风。   “小渝……媳妇。”   嗯?难道是出现了幻听,宋渝猛的坐直了身体,放下毛线侧耳倾听,耳边似乎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呼喊。   是董长征的声音。   那一定是幻听!   宋渝自嘲的笑了笑,她居然想男人想到出现幻听,真是滑稽。缓缓的倒回床头,她再没有心思织毛衣,就这样呆呆的摸着肚皮,望着窗外,思绪飞到了学院。   “砰砰砰,小渝……开开……”   声音再一次想起,这绝对不会是幻听!宋渝按着胸口,心脏剧烈跳动,不会是那人吧?   “哗”,被子掀开一半,宋渝踟蹰了。她犹豫的看着纹丝不动的窗帘,咬咬牙,光着脚滑下床,蹑手蹑脚朝窗户走去。   “啪”,窗户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湿答答的身影一跃入,见到宋渝,欣喜的露出一排大白牙,柔声唤道。   “媳妇,我回家了。” 第59章 “董长征,你回来了?”   ……   “董长征, 你回来了?”   不知为何,无数疑问堵住胸口,可脱口而出的却是这句, 宋渝攥紧胸口的睡衣, 湿了眼眶。   “怎么,不欢迎?”董长征眼神幽深,沉沉的看了宋渝一眼,返身关上窗户,在地上留下一个一个滴水的印记。   “不是,没有, 我只是有些意外。好吧,是很意外。”宋渝紧张的蜷缩脚趾,甚至有些语无伦次,这样侵略性十足的夫君, 让她莫名的害怕。   衣服一件件掉到地上,眨眼之间,董长征已经把自己剥的只剩内裤。破破烂烂的内裤挂在他胯上, 露出漂亮的腹肌。   “呀”,宋渝羞得立即闭紧眼睛,尖叫着转过头去, “董、董长征,你干嘛呢?”   “干嘛,脱衣服啊。”董长征把脸红扑扑的媳妇一把抱起, 又在宋渝唇上嘬一口, 才用这标准的公主抱姿势,一步步走到床边。   “鞋子不穿就乱跑,仔细着凉。”把宋渝放到床上, 董长征单膝跪地,大手捉住雪白的玉足,轻轻的拂去脚底的灰尘。   仰起头,他眼睛里冒着两簇火苗,“小渝,我想你了。”   近似呢喃。   宋渝踢了踢脚,她那点力气根本挣不开,又不敢用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玉足落入敌手。   夫君的深情低喃,听到她耳朵里响过惊雷。“哦”,宋渝低垂脑袋,手指抠着床单,眼睛四处乱飘,就是不敢直视眼前的男人。   就好像,宋渝至今不敢直视自己的内心。   “哦是想还是不想?”董长征低下头,对准玉足吧唧一口,然后小心的把脚塞进被窝,里面热乎乎的,他满意的点头。   “董长征,你冷不冷,要不要洗个热水澡?还有你不是应该在学院训练,怎么跑回家来,是发生了什么吗?”   宋渝靠在床头,躲在被子里搓着双脚,想把那酥麻感搓掉。她顾左言它,就是不敢直面夫君的问题。   “嗤,先饶过你,我洗完澡出来再收拾你。”董长征无奈的捏了捏宋渝的鼻梁,几步蹿进卫生间。   等“哗啦啦”的水声传来,宋渝才摸着肚皮,开心的笑了。不管夫君以什么理由跑回家,都让她感动不已。   “空一,我请求你,去把董长征身后的漏洞处理好。记住,不要留一丝麻烦。”宋渝把毛衣放到床头柜,冷静到极点的下达命令。   “是,主人。”空一清冷的声音越飘越远,显然是立即执行任务去了。嗯,行动力一流,不愧是空间第一人。   “这毛衣,是给我的?”董长征坐到床边,肩膀上搭着块毛巾,头发还不停的滴着水。   “你要不要命了!”宋渝“噌”的坐直,恼怒的拍了下夫君的后背。她狠狠瞪着董长征,最后还是败在这个家伙讨好的傻笑里,忿忿的扯过毛巾,认命的给他擦起头发。   “我看你浑身湿漉漉的,是外面下雨了吗?”   “嗯,下雪粒子了。小渝,明天学院休息,却不肯放我们出门,这哪成?再说了,三米高的围墙,我不要助跑随便翻。放心,有老钱,还有杜岩给我打掩护,教官不会发现的。”   乖乖的低着头,董长征扶着媳妇的腰,把情况徐徐道来。   宋渝停顿了一秒,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擦水。幽幽的灯光下,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董长征,你这属于逃课,被稽查逮到要吃处分的,你就不怕吗?”   “怕,我当然怕。”抓住宋渝的手,摇头晃脑躲避,然后“呲溜”一下穿进被窝,搂着她的肩膀,满足的叹息,“他娘的,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宝宝,爸爸回家了,开不开心?”摸着圆鼓鼓的肚皮,董长征又和孩子打了个招呼,这才嗅着媳妇的发香,懒洋洋的说道,“比起逃课被抓,我更怕想你的滋味,像附骨之蛆像戒不掉的毒。”   推了把这个不正经的男人,宋渝心疼的戳了戳他的胸口,“说!身上新添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董长征把宋渝的按在心口,然后嬉皮笑脸的凑到媳妇的耳朵边,轻咬着粉嫩的耳垂,“怎么,媳妇你心疼了?当兵嘛,哪有不受伤的,这么点你不说我都没留意,小事一桩。”   “谁,谁心疼了。”宋渝死鸭子嘴硬。   “噢~我心疼自己,不行啊。媳妇你看,这大风大雨的,我摸爬滚打一整天,偷跑回到家得还不到媳妇你一声好,哎,可怜啊。”   不知不觉间,相拥的两个人已经越滑越下,温暖的被窝隔离了风霜雨雪,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相爱的他们。   “董长征,你怎么在家?”见到趿拉着棉拖鞋的男人,唐玉敏惊的大叫,然后东张西望寻找起来,“杜岩呢,他没跟你一起回家?   “嘘”,董长征竖起一根手指压在唇上,皱紧眉头不耐烦的瞪了眼唐玉敏,压低声音说道,“我说大嫂,你这么大嗓门干什么?杜岩他当然在学院,我不放心宋渝,特地请假回家。”   “这不也算是歪打正着,正好处理你弄的烂摊子。唐玉敏我奉劝你,端什么碗吃什么饭,人还是要量力而为。”   说完,董长征三个台阶一步,很快就消失在楼梯。   唐玉敏站在楼梯口,气的七窍生烟。肯定是宋渝跟自己男人告状了,不然董长征一大早发什么飙?真是的,当着她的面明明已经说了原谅,没想到,宋渝背地里却是这样的长舌妇。   忿忿的踢一脚楼梯,唐玉敏望着二楼生闷气。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董长征这个粗俗的男人,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内心的不安奇迹般被抚平。   “哎”,唐玉敏望向院子,昨晚一场大雪,外面白茫茫的,把所有的污糟掩盖起来,真好。   吃完早饭,董长征脱下军装,裹紧棉袄顶着刺骨的寒风出了门。若不是这生意里有媳妇的份,他才不愿趟这个浑水。   不过,听小渝的意思,这个祁发宝是个玩弄女同志的人渣,怎么惩罚都不亏。   哎,想他堂堂的军中兵王,要搞点事情不过是杀鸡用牛刀,这祁发宝值了。   宋渝懒洋洋的窝在沙发里,有一下没一下的织着毛衣。客厅里,牛牛拉着温辞,快活的转圈圈,叽叽喳喳的永远没有烦恼。   墙角的炭盆里,木炭“噼里啪啦”的爆着火星,源源不断的给屋子提供热量。炭盆边煨着水壶,正“噗呲噗呲”冒着蒸汽,熏的客厅里水雾缭绕,仿若仙境。   温如许穿着心爱的旧毛衣,对着今天的报纸指指点点,他眼镜掉到鼻翼,还时不时一心二用,分出注意力来关注两个孩子。钟薏则捧着一本泛黄的俄文书,看的津津有味。   和大家格格不入的是唐玉敏,她像炭盆边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大冬天的还出了一头大汗。   “玉敏,别转了,转的我头晕。”温如许摘下眼镜,不悦的说道。   做生意的事,宋渝她们没有瞒着温家,左邻右舍,怎么瞒的过?所以唐玉敏办的蠢事,温如许他们早就知道,并且相当看不上眼。   温老说着还朝宋渝呶了呶嘴,示意唐玉敏跟宋渝学学,淡定点。   宋渝没有错过唐玉敏一瞬间的愤怒,她表示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唐玉敏了。   重活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可这个女人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还在犯莫名其妙的错误,真正是白活一遭。   还有这个温老头,哪天不挑点事,不招点骂,就浑身痒痒。这不,现在就把唐玉敏的火给挑起来了。   她能够淡定,是因为成竹在胸。空二不辱使命,已经找到祁发宝的把柄,按时间推算,现在,夫君应该能够很轻松的找着证据,并且把事情完美解决。   “温老,我只是表面淡定,内里慌成啥样你又不知道。天气恶劣,时间有限,也不知道董长征能不能解决问题?我愁着呢,别来烦我。”   在宋渝那里碰了个不软不要硬的钉子后,温如许才觉得浑身舒坦。他哼着小曲戴上眼镜,把报纸翻了个面,继续阅读。   “玉敏,你再着急也于事无补,不妨……先坐下等吧。”看温如许老实了,宋渝这才安慰无头苍蝇般的唐玉敏。   “砰砰砰。”   是董长征回来了吗?   大家不约而同停下了手里的事,齐刷刷的盯着大门。唐玉敏更是一扫颓丧,激动的两眼放光,“踏踏踏”一溜小跑就到了门口。   站在门口先深吸一口气,唐玉敏才鼓足勇气打开房门,“是、是桂香嫂啊?”声音里的失望不言而喻。   “我说唐玉敏你不欢迎我怎的,开个门都磨磨蹭蹭的。这大雪天的,不是我还有谁?”挤开呆若木鸡的唐玉敏,陈桂香边拍身上的雪边走了进来。   把湿了半边的棉袄挂在墙上,陈桂香哈着手凑到了炭盆边。火光舔着她冻的发青的脸,搓了半天才缓过劲来。接过唐玉敏倒好的开水,她才一屁股坐进沙发,舒服的直叹气。   “这可真是瑞雪兆丰年啊,这一场大雪好,今年肯定是个丰收年,但愿家家户户都能吃饱饭。”   吃饱饭,真是普天之下最朴素也最珍贵的愿望。   别说饿过肚子的温老他们,就是宋渝也跟着点头。从古至今,吃饱饭是每一个百姓最大的愿望,她也不能例外。   喝了几口滚烫的开水,陈桂香脱下鞋子盘起腿,她不好意思的冲大家笑了笑,“别介意啊,实在是脚冻的木了,需要暖暖。噢,玉敏你以为是谁敲门啊?”   “桂香嫂,我以为是董长征回家,他一大早出门去解决祁科长的事,我实在是太心急了,这才……”唐玉敏不好意思的推了把陈桂香,又讨好的给她续满热水。   “董长征回来了,董长征怎么能回家?”陈桂香捧着陶瓷杯,惊讶的水都忘了喝,“老钱还在说呢,学院的规定严苛到不近人情,他董长征是怎么回来的,不会是……?”   “是请了假回来的,董长征这不担心我嘛。”宋渝很随意的接了一句,她对空一的能力,有十足的把握,“到是桂香嫂,我们以为这么大的雪,你今天不会过来呢。”   “嘿嘿”,陈桂香把董长征的问题抛到脑后,毕竟宋渝这样轻描淡写,想必是正规手续。而听了宋渝后面的话,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灌了口水掩饰尴尬,“这个么,嗐,还不是你们这生了炭盆,暖和。”   用不起炭的人家海了去,陈桂香觉得也不算太丢人,便抛开那一小丢尴尬,大大方方喝起水来。   这样坦荡,反而让人心生好感。   温如许就是这样想的,他笑呵呵的合上报纸,装作不在意说道,“其实小渝家这个炭吧,还是董长征那个小兔崽子从我那搬过来的。对我温老头家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啊哈哈哈。”   “那是温老您心善。”   “哎呀,一般般吧,到是你这个嫂子爽快能干。”   “哈哈哈,我也一般般啦。”   两个人一通商业互吹,然后相视而笑。   陈桂香说着无意,但唐玉敏听者有心。学院规矩严厉,她多次听杜岩吐槽过。能让一个老干部吐槽,可见是不近人情到一定地步了。可这个董长征,他是怎么请到假的,或者说,他是溜……”   唐玉敏心“砰砰砰”直跳,无视学院纪律,轻者处分,重者开除!这董长征死死压杜岩一头,只要他在部队,杜岩就得不到领导重视。   唐玉敏狠狠的掐着自己的手掌,一个个半月形的深印,都在表示她内心的天人交战。这个男人压了杜岩一头,这个男人可以解决烂摊子;这个男人对她横眉冷对,这个男人对宋渝千依百顺……   温暖宁静的客厅里,她的后背已经湿透。   “砰砰砰”,敲门声又一次响起,这次肯定是董长征!   宋渝忍不住坐了起来,趴在沙发后背朝门口张望。这么冷的出去遭罪,可能还落不了好,多可气。   别当她没看见,唐玉敏那阴毒的眼神。怎么,还想去学院举报?这可真是引狼入室,现在就是她想反悔赶她走,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真是的。   宋渝懊恼的拍了下沙发,怪自己识人不清。既然赶不走,她只能打起精神提高警惕,累。   这次牛牛一马当先,屁颠屁颠率先跑到门口,跳着去够门把手,“伯伯,不要急,我来给你开门。”   “好小子,好样的。”董长征无奈的门外跺脚哈手,丝毫不敢给人压力。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牛牛累出一身大汗,才够着门把手,把大门打开。   董长征拎起牛牛,大踏步走了进来。哪怕门关的迅速,那冲进屋的狂风暴雪还是糊了牛牛一身,他兴奋的滑动双手双脚,快活的尖叫。   董长征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脱下棉袄支在炭盆边,他穿着衬衫开始解鞋带,解放鞋里全是雪,遇热化成一汪水。   一把扯下袜子,董长征把泡的发白的大脚煨到炉子边,接过牛牛拎过来的棉鞋,捧起温如许端来的被子,里面热乎乎的开水是钟薏亲手倒的。   头上多了一块毛衣,宋渝站在夫君身后,细心的替他擦起头脸。一通忙活下来,董长征冻的发紫的脸才有了点血色。   不老实的扭着头,董长征小口喝着热水,心满意足的说道,“我今天这待遇,可以说是顶级了吧,滋味真不坏。特别是温老头你端的水,贼甜。”   “你就得瑟吧。”温如许气呼呼的别过头去,然后削尖耳朵,把注意力都留在董长征一边。   “媳妇,可别累着。抓着宋渝的手,董长征一本正经的挠了挠她的掌心,“今天总算不负重托,圆满完成任务。估计这个时候,祁发宝那个混蛋,应该是在公安局里啃窝窝头了,嘿。”   搂着宋渝坐进沙发,董长征手舞足蹈的讲起来今天惊险刺激的过程。牛牛和温辞搬着小板凳,挤到他脚跟前,俩孩子托着下巴一脸崇拜。   “你们绝对想不到,这个祁发宝他干了什么污糟事。我说了都怕脏了你们的耳朵,真是罄竹难书,丧尽天良,罪该万死。”   “要说赶紧的,我们……不怕。”温如许凑到温辞身后,他搂着孩子抢占小板凳,显得兴奋过头。   也是,祁发宝家的孩子一直带头欺负温辞,现在遭报应了,他开心还来不及。   见脚边挤的满满当当,董长征嫌弃的跳上沙发,盘腿而坐,然后拉着宋渝的手放到大腿,他才有空往下说。   “话说这祁发宝真他娘是个人才,他靠着娶了革委会主任的女儿起家,一步步爬上服装厂供销科长的宝座。”   “嘿,他还在家里墙壁上凿了个洞,把多年来的行贿受贿记在上头。虽然极其隐蔽,但怎么可能瞒过我的火眼金睛。啧啧啧,行贿受贿可整整记了大半本本子,甚至还有不少祸祸女同志的记录。”   “据记载,他利用职位之便,一共胁迫十几个女同志和他发生不正当关系,就凭这些,就够他吃枪子。” 第60章 “什么?”唐玉敏脸……   “什么?”   唐玉敏脸色发白, 腾的站了起来。见大家疑惑的望着她,唐玉敏尴尬的走了几步,然后做恍然大悟状, 拍着胸脯无比庆幸, “这个人渣,就应该千刀万剐。看来他卡我们的布料,就是有不正常的想法,我真是幸运。”   “我看不是你幸运,应该是祁发宝看你正气凛然,才没有下手。”陈桂香感慨的拉起唐玉敏的手, 语重心长的说道,“看来,这人还是要立得正坐得直,那些妖魔鬼怪才近不了身。”   “嗯, 桂香说的有道理,正所谓邪不胜正,看来祁发宝这个混蛋进去了是出不来了, 哈哈哈。”   温如许孩子样抚掌大笑,说明他家温辞也是正面人物。而且祁家那小屁孩肯定也没有好下场,真是大快人心啊。   唐玉敏讪笑着坐下, 对董长征感激涕零。再晚几天,她不知道会干出什么后悔莫及的事来。   “然后呢?董长征你找到这个账本然后呢?”温如许拍着膝盖,焦急的想要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   “然后?”董长征摩挲着胡子, 陷入回忆, “当我取出这个秘密账本,随便那么一翻,就知道这事不能善了。跟上面记录的那些个数字相比, 我们这六百块钱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一桩。可再少,也是我们积攒的血汗钱,容不得半点损失,于是……”   “于是怎么了,董长征你不要这个时候卖关子,好不好?“温如许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劈开董长征的脑子,亲自查找后续。   “咳咳”,董长征握着空心拳咳嗽几声,顺势把手中的搪瓷杯倒扣过来,示意杯中没水了。   接下来就是一阵兵荒马乱,倒水的倒水,端点心的端点心。牛牛甚至爬上沙发,充当小小的按摩工,煞有介事给董长征捶起了肩膀。   董长征哼着小曲翘起二郎腿,捧着热乎乎的茶杯心满意足的翘着脚,这才对得起他半天的辛劳嘛。   “于是,我就凭着账本拿回六百块钱啰,我亲自出马,他祁发宝敢说半个不字?”董长征斜着眼横了温如许一眼,然后慢腾腾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报纸包,“啪”的一声拍到茶几上。   唐玉敏飞扑到茶几边,双手颤抖着想要打开纸包,可惜她手实在抖的厉害,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一不做二不休,她干脆把纸包一齐搂进怀里,趴在上面呜咽起来。钱总算是要回来了,她终于可以丢开那该死的负罪感。   陈桂香蹲下身,拍了拍唐玉敏的后背。这段时间大家都为这事愁白了头,这么大一笔钱没人谁都心疼。   她嘴上燎了一嘴的泡,喝水都痛;脾气更是像□□桶,一点就着,老钱见了她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躲都来不及。   如今亲眼看见钱要了回来,陈桂香忍不住湿了眼眶。从唐玉敏怀里掏出纸包,三两下就撕开了外包装,里面果然是热乎乎钞票。   “桂香嫂,你点点,一分不少,我办事你尽管放心。”   董长征捻起一块点心,用手托着递到宋渝嘴边,讨好的笑了笑。见媳妇勉为其难的咬下一角,他才满意的把剩下的塞进嘴里,然后小口小口呷着热水,小日子不要太滋润。   “嗯嗯嗯,你董长征办事,我们一百个放心。”陈桂香撑着茶几站了起来,然后又满脸愁云的坐进沙发,“那是不是,我们的生意也泡汤了?”   唐玉敏也从激动中清醒过来,她不好意思的擦着眼泪,仰头正好看到董长征秀恩爱。她干笑着起来,攥着拳头坐回沙发。   这样不分场合秀恩爱,真的好吗?   “泡汤?桂香嫂你多虑啦。这事我已经咨询了服装厂,并且和他们打好了招呼,你们直接带着钱上门,他们立马送货。”   “真的?谢天谢地,董长征你这次立大功了你知道吗?这次啊,我和玉敏你一起去,要亲眼看着装车发货才定心。”   陈桂香双手合十,叫了几声菩萨保佑。这次的生意是峰回路转一波三折,最后肯定能马到成功,赚大钱发大财。   “董长征,快说快说,你怎么处理的祁发宝!”温如许现在口袋里鼓鼓囊囊,对做生意赚钱不感兴趣,到是对祁发宝的结局,他颇有兴趣。   “他?这个人渣,我一个保家卫国的军人,怎么可能放过他?不过做好事不留名才是我一贯作风,我呀,把这秘密账本交到了N市公安局,剩下的事,就交给他们,你们仔细留意新闻就可以了。”   一盘子点心全进了董长征的肚子,他打着饱嗝直叹气。学院的伙食,真的是一言难尽,今天也算是打了个牙祭。   “公安局?他们靠得住吗?不是,我当然相信公安同志,就怕这事牵扯太广,他们权力有限,不敢出手。”温如许搓着手站了起来,着急的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放心,我可是看着祁发宝被拷上警车才回家的。温老头,你当我毛头小子啊,我办事你放心。”董长征不屑的摇着头,捏了捏温辞的脸颊,这孩子乖的人心疼。   “哎,董长征你干啥!”温如许急得跳脚,气急败坏扳着董长征的手。   董长征感觉莫名其妙,和宋渝对视一眼,抽出手在自己衬衫上擦几下,这才指着温如许的鼻子说道,“我说温老头,小温辞都没拒绝,你着什么急呀,真是的,吓我一跳。”   不但没能阻止董长征,反而把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温辞身上,温如许懊恼的捶胸顿足。   “董长征,孩子皮肤娇嫩,老温是怕你没个轻重,伤着温辞。”钟薏合上书籍,笑容温婉,解释合情合理。   是这样吗?   董长征狐疑的扭了扭脖子,就把这事丢到一边,转头搂着宋渝,还是和媳妇多亲近亲近为好。   “哈”,董长征打了个哈欠,又弯腰对着牛牛弹了个脑瓜崩,“我昨天半夜回家,今天一大早就出门办事,现在累的眼睛都睁不开,要上去补个觉,吃饭不要叫我。”   拉起宋渝,捡起棉袄,董长征大摇大摆的踏上楼梯。“噢”,他一只脚踏在台阶上,扭头对着陈桂香说道,“桂香嫂,等下就住在这里,别赶回家了,老钱饿个一顿两顿的,又不会死。”   “行行行”,陈桂香心里熨帖,笑着推了董长征一把,“赶紧去歇着吧,你立了大功你说了算,我今天就留下来享清福。”   走到楼上,董长征便贼头贼脑的侦查了一下身后,然后拉着宋渝闪进房间,“咔哒”落锁。   “小渝,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董长征从棉袄内里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放到床上,得意洋洋的解开,“噔噔噔噔,媳妇,这些都是你的。”   碧绿的翡翠,闪耀的钻石,莹润的珍珠,还有金灿灿的小黄鱼……   宋渝眼睛瞪的溜圆,惊讶的张大嘴巴,“董长征,这些东西哪来的,你不会是……我告诉你,来路不明的东西我可不会要。”   “嘘”,董长征一个箭步,捂住宋渝的嘴巴,抱着她坐到床边,“小声点,别把楼下的人给招来,尤其是那个唐玉敏,鬼精鬼精的。”   “媳妇怎么样,这些东西不错吧?”捡起一只翡翠镯子,董长征就往宋渝手腕上套,“放心,这些都是我在祁发宝的藏宝地找着的,不记在账本上,安全着呢。我辛苦一上午,当利钱。”   “好啊,你居然是这样的董长征,你就不怕祁发宝他供出来吗?你说,是这点蝇头小利重要,还是你自己的前程重要,你拎不清啊。”   宋渝气的一把拧起董长征的耳朵,戳着他的额头,恶狠狠的骂道。   “哎呦喂,小渝你轻点,轻点。”董长征捂着耳朵,挤眉弄眼的求饶,“乖乖,我有分寸,我办事你放心。别说祁发宝不会供出来,就算他供出来又如何,怎么都找不到我头上。再说,我担这个风险是为了谁?”   搂在宋渝的腰,董长征还委屈上了。   “你!你还有理了不是?我就怕你有一就有二,以后收不住手,万一……就后悔都来不及了。我情愿跟着你吃糠咽菜,也不愿孩子有一个劳改犯的亲爹。”   宋渝挣扎着从董长征身上下来,侧着身子坐的远远的。   董长征赶紧挪动屁股挤到宋渝身边,几次三番下来,把宋渝磨的没脾气。   揽着宋渝的肩膀,董长征一脸正气的道歉,“媳妇,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好不好?再说,不义之财取不伤廉,我这也算是为民除害,对不对?”   “董长征,你怎么一大把歪理?下不为例!宝宝在肚子里看着呢,我们首先要做正直的人,对吗?”   宋渝嗔了董长征一眼,把这事揭过。这个男人一心为家,她说过了打消他积极性就不好了。   一样样翻捡着粗略看看,宋渝其实兴致不高。这些首饰品相一般,上辈子她用来打赏下人都嫌弃。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在这个时代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想来是值一些钞票的。那就,留着吧?   “董长征,这件事情我们都要烂在肚子里,对谁都不可以提起,包括钱教官,知道吗?”宋渝把布包原样系好,站起来锁进衣柜最深处,然后严肃的叮嘱夫君。   “嗯,知道。”见宋渝收下,董长征喜滋滋的仰面躺下,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天花板开始畅想未来,“这些东西里有几件还是不错的,到时候你先挑,剩下的当传家宝,留给孩子,媳妇你说怎么样?”   “那些个小黄鱼,等风声过去,我找机会变现,看能不能给孩子攒一栋房子,这样我这当爹的就算完成任务。等我们老了,就在院子里晒晒太阳种种菜,好吗?”转过头,董长征笑望着宋渝,眼睛里充满希望。   宋渝想象着董长征描述的美好画面,不由自主的笑了,“我负责晒太阳,你负责种菜,是这样吗?”   “是。”董长征搂住宋渝,“吧唧”一口,“小渝,我真的累了,让我睡一觉先。”话还没说完,他已经打起了呼噜,在学院是身体累,回到家是身心俱疲,可真不容易。   闭着眼听着呼噜,宋渝才眯了一会,就感觉到空二的召唤。小心的翻身下床,她和往常一样,不露声色的走进卫生间,然后一个闪身,进入空间。   空间里空气都是香甜的,宋渝忍不住陶醉的深呼吸一口,顺手摘下几粒大樱桃,她愉快的边走边吃。   “说吧,这么着急召唤我,有什么大事?”   “没有大事就不能叫你?”空二委屈的双手抱臂,靠着树枝上抖着左脚,“我们是来找主人汇报工作,这总可以吧?呶,这是我在祁渣渣那里顺来的,给你。”   他在胸前摸了半天,最后掏出一个布包,递到了宋渝面前。   “咯噔”,相同的语气相同的布包,宋渝觉得快要神经衰弱,警惕的盯了包裹一眼,她怀疑,“又是没记在本本上的?”   “对!”空二气的跺脚,“我才是最大的功臣,本本是我先找到,然后塞到墙缝里。虽然……虽然那里比较僻静,但总归是我第一个找到的,结果,功劳都归了那个姓董的,这样公平吗?”   这么长时间,主人都没有表扬我一句,你们说气不气人?   “噢,那辛苦空二了。”宋渝很随意的敷衍,看空二跳脚蛮好玩的。   “哼,勉勉强强原谅你啦。”空二傲娇的昂起头,似乎分不出宋渝是玩笑还是真心。   “那个姓董的也就那样,挑的都是些垃圾货色。我空二眼光何其毒辣,这些都是精品,主人你收好噢。”   打开布包,里面的物品亮瞎了宋渝的眼睛。古拙的字画,精美的瓷器,还有几枚古玉温润之极,“嘶,空二你是不是尽挑精品啊?可这些,我拿不出手啊。”   空二傻眼,拿不出手是个问题。   他挠着后脑勺,嘴犟,“拿不出手……可以没人的时候把玩把玩啊。再说,难道好的不拿拿次的,我空二才没这么傻。”   宋渝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拿这个空二没有办法,“好好好,我收下。不过空二,麻烦你以后做事多动动脑子,好不好?”   “什么?主人你居然说我不动脑子,你有没有搞错?我就是脑子动太多好不好,不然我闭着眼睛随便拿几样就成,犯不着费这么大劲。”空二气的跳脚,然后鼓着脸颊“呲溜”窜到了树上,猴子样抱着树干生闷气。   这般孩子气,哪像活了几千几万岁的成年人?   宋渝失笑,转而看向空一,微微颔首致谢,“多谢空一,不然董长征这次逃不掉处分。”   “主人吩咐,一岂敢不遵。”空一负手而立,衣袂飘飘。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性格脾气却差距如此之大,老祖宗真是……厉害。   躺进夫君怀里,宋渝还在纠结,不过几分钟后,她也慢慢沉入梦乡。   三天后,大雪初晴,可陈桂香已经按捺不住自己赚钱的心情,拉着唐玉敏出了门,一脚深一脚浅的朝服装厂走去。   其实吧,她主要还是担心时间拖久了,厂子里的负责人出尔反尔,实在是被祁发宝搞怕了。   还好,服装厂的新任供销科长非常热情的接待了她们,对她们的要求也是尽力满足。到财务科交完钱,陈桂香拿着提货单又匆忙赶到了仓库,经过挑拣,满满一板车的布料就装车完成。   陈桂香和唐玉敏推着板车往回走,看着满满当当各色各样的布料,仿佛看到一张张大团结在向她们招手,浑身上下便充满了力气。   不顾疲惫卸完货,拉板车的师傅干了碗白开水就起身回家,听他话里的意思,这祁发宝的事太大,已经闹的沸沸扬扬,满城风雨,政府肯定要一查到底。   唐玉敏擦了擦额头的汗,心里的大石总算落地,她恨不得这个王八蛋立马判个枪毙,这样才是一了百了。   “怎么这么多?”宋渝摸着布料,奇怪的问道。布料整整齐齐堆了半屋子,就是她再不懂行情,也知道这价值远远超过六百。   “嗐,这是沾了董长征的光。”   陈桂香拿毛巾擦汗,满脸喜色的说道,“我们一到供销科,就受到热情招待,倒茶递水端瓜子一点都不夸张。人家秦科长说了,厂领导非常重视,特地批了条子,就等我们提货。”   “我估摸着,这批布料值个千儿八百的。等赚了钱,一定给董长征包一个大大的红封。”她端起茶杯,“咕嘟咕嘟”牛饮起来。   “哎呀,真的?那太好了,我替董长征感谢嫂子。”宋渝没有拒绝,大雪天的,董长征也糟了不少罪,该他的一分不能少。   “宋渝,宋渝是住这里吗?哈哈哈哈,我来啦,你们快出来迎接!”   院子里响起邵清魔性的笑声,以及牛牛尖叫着冲出去的欢呼声。   太好了,三姐妹终于又聚首了。 第61章 “邵清,你怎么来了?”宋……   “邵清, 你怎么来了?”宋渝扶着肚子,慢腾腾的走到楼上里。   邵清狠亲了几口牛牛,这才大张双臂扑向宋渝, 把她搂在怀里, “我怎么就不能来?我呀,有千里眼顺风耳,知道你宋渝买了大房子,就赶紧跑来享福了。”   一手提着行李,一手揽着宋渝往屋子里走,邵清热情洋溢的笑道, “怎么样,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你,退伍了?”宋渝定住脚步, 冷下脸。   “咳咳,这个么,说来话长。小渝, 外头冷,等我安置好慢慢跟你汇报。”邵清讪笑,小渝永远那么敏锐。   “哇塞, 小渝你真的发达了。”邵清丢下行李,楼上楼下乱窜,显然是兴奋过了头。   在二楼挑了个僻静的房间, 整理好铺盖, 邵清趿拉着棉鞋,一步三晃下了楼。把自己摔进沙发,搂住牛牛, 她才把宋渝她们走后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什么?宋琴早产了?”唐玉敏甚至比宋渝更惊讶,在她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回事。如今意外丛生,肯定是她再来一次的缘故。   就是不知道这些变故,对她而言,是好还是坏?   唐玉敏莫名的多了一些紧迫感。   “怎么了,玉敏?”邵清搂着牛牛亲香不够,对唐玉敏的意外她也很意外。宋渝意外她能理解,可唐玉敏就有些莫名其妙了,毕竟这跟她毫无关联。   唐玉敏掩饰的捋捋鬓角的碎发,打着哈哈说道,“我听说这宋琴是小渝的堂妹,这才好奇的。”   “噢”,得到貌似合理的答案,邵清大大咧咧的丢过一边,继续说道,“这宋琴肚子有七个多月了,被马寡妇一推,疼了三天三夜才生下来一个男孩。不过,听说这个孩子生下来四斤不到,小猫似的,特别虚弱,养不养的大还是问题。”   “对了小渝,这宋琴因为早产加难产,伤了身子,以后不可能再怀身孕了,惨。”邵清摇着头感慨,同为女人,她对宋琴的遭遇表示同情,不过也仅此而已。   说白了,宋琴今天的下场,是她自己一步步作来的,怨不得旁人。   “哼,最可恨的还是那个陆庆恩,要不是他在外面沾花惹草,不守夫德,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小渝,你及时脱身,真是幸运。”   邵清捏了捏牛牛的小爪子,一本正经的教训他,“牛牛记住,男人一定要对自己的媳妇好,要专一,懂了吗?”   牛牛似懂非懂的仰起头,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额,就像董伯伯那样,只对姨姨好,是吗?”   “哈哈哈”,大家笑作一团。   宋渝忍不住红了脸,淬了邵清一口。   “怎么笑得这么开心?”原来温如许牵着温辞过来了。两家处的好跟一家似的,温老过来态度相当随意。   宋渝笑着把邵清介绍给温老一家,都是她喜欢的人,她自然希望他们能够和谐相处。   “这孩子也太好看了吧!”邵清看到温辞爱的不得了,伸手就想拉他。   温辞灵活的闪过,然后神态高傲的瞪了邵清一眼,把宋渝的姿态学了个十成十。   乖乖的坐的宋渝边上,温辞眼睛亮闪闪的,抬着头求表扬。   摸了摸温辞的脑袋,宋渝不禁感慨,这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现在温家生活安逸,不用挨饿受冻,温辞就跟吃了膨胀剂一样长的飞快。才几天工夫,新做的衣服裤子就短了一截。   变化更大的是温辞的外表,呆滞的时间越来越少,整天生活在喜欢他的人当中,他越来越开朗,加上他那双宁静无垢清澈见底的眼睛,怎么不让人喜爱。   看来,完全恢复指日可待。   “温辞,这是邵清邵阿姨,是姨姨好朋友,知道了吗?”宋渝拉着温辞的手,耐心的把事情揉碎了讲给他听。   宋渝坚信,温辞他不是真的痴傻,他这不过是受到外界强烈刺激后的应激反应,只要能让他打开心扉,就可以完全恢复。   温如许见自己的亲亲孙子神态越来越像宋渝,哪怕气的吐血,脸上也只能露出笑容。   “你们刚才笑得那么开心,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噢对,布料拉回来了?”   “嗯,整整一板车。”陈桂香斗志昂扬,已经做好大干一场的准备。   “那就好,董长征遭点罪值了。还有玉敏,咱也不要气馁,吃一堑长一智,下次注意就可以了。”温如许满意的看着唐玉敏点头,为人师表那么多年,说教已经融入他的骨血。   “清清,你退伍怎么没有回老家?你爸妈会担心的。”唐玉敏咬了咬下唇,才勉强把气压下去,然后看向邵清,转移话题。   她那事可以翻篇了,没必要一直提一直提,真是的。   “哎呀,玉敏你让我松快几天再说嘛。”邵清双手枕在脑后,气鼓鼓的说道,“我爸妈是老封建老顽固,我跟他们没有共同语言。我一回家,他们就张罗着相亲,巴不得立马把我嫁掉,莫名其妙。没有男人,我就活不下去了吗?”   “那有女人不嫁人的,邵清你胡说什么。”唐玉敏笑着推了邵清一把,她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瞧瞧,我们这里还隐藏着一个小封建。”邵清被推的东倒西歪,她扑到唐玉敏身上,不客气的哈痒痒。   “清清,玉敏的话是糙了点,不过你也可以留意起来,看到有喜欢的男同志,主动一点也是可以的。”陈桂香笑着她们打闹,提出她的看法。   “桂香嫂这么说,我还是可以接受的。”邵清蔫蔫的说道,她其实也不是真的不想结婚,完全就是逆反心理作怪。   “对了,你们又开始重操旧业?我来晚一步啊。”邵清一扫颓丧,痛心疾首的拍着沙发。   这个时候让邵清入股,明显是不合理。宋渝摸着肚皮,沉思良久,说道,“要不,你继续来裁剪,我们付你工资?”   “这个,可以有。工资你们看着给,反正我就是白吃白住的小米虫,哈哈哈。”邵清快活的搂着牛牛,仰天大笑。   一个月后。   唐玉敏坐在工作间里,对成品横挑鼻子竖挑眼,总是觉得不满意。这个时候的布料不论颜色材质,都跟后来的差距太大,她制作起来会有少许偏差,可就是这细微的偏差,使得成衣面目全非。   宋渝半蹲着,艰难的捡起丢在地上的连衣裙,举着反复打量。好半天,她才把裙子搭在胳膊上,转头安慰赤红眼睛的唐玉敏。   “玉敏,我觉得这裙子挺好看的,你……是不是钻牛角尖了。”   邵清赶紧扶着宋渝,暗地里疯狂点头。这几天玉敏像入魔一样,在工作间里一待就是一整天,除了吃饭就不肯出来,现在熬的两眼通红精神恍惚,太可怕了。   “你们不懂,你们都不懂。”唐玉敏神经质的抱着脑袋,一个人喃喃自语,“我为什么就是做不出让人惊艳的连衣裙,这不应该啊,我……我应该手到擒来才对的!”   邵清拿起搭在宋渝胳膊上的连衣裙,拎着衣领抖了抖,鹅黄色的衬衫宽连衣长裙,小尖领大裙摆,怎么看怎么漂亮。连她这样以长裤为主的女同志都爱不释手,还要怎样啊?   “玉敏啊,你是不是这段时间休息太少,对自己过于严苛了吧?”陈桂香坐在缝纫机后面,忧心忡忡的抬起头,揉了揉后颈。   “我觉得这个黄色太嫩,好多人压不住,加跟同色系的腰带会不会好一点?”宋渝在布料堆里挑了一根橘色的布条,在连衣裙上比划一下。   果然,有些单一的裙子像突然有了灵魂,变得美不胜收。   “哇塞,这就是传说中的化腐朽为神奇?小渝,你太厉害了吧!”邵清把裙子挂在衣架上,然后磕磕绊绊打了个蝴蝶结,便退后几步,捧着脸陶醉的欣赏起来。   对就是这样!   哪怕蝴蝶结实在是寒碜,也不影响裙子的美貌,唐玉敏醍醐灌顶,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又输给了宋渝!开心不过三秒,唐玉敏又阴沉下来。   这下,连神经大条的邵清都看到了唐玉敏的变脸,不由的瞄了眼宋渝,然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玉敏过分要强,处处和小渝别苗头,有这个必要吗?作为姐妹,邵清夹在中间是左右为难。   不过,人心都是偏的,邵清自然不例外。真要在她们中间选一个,她肯定站队宋渝,毕竟小渝才是她的本命。   邵清都能看出来,那宋渝自然更加能。这唐玉敏嫉妒她控制不住表情,也不是一次两次。可作为当事人,她只是好脾气的笑笑,当作不知道。   陈桂香冷眼旁观,看着唐玉敏屡次三番甩脸色,而宋渝则心软的一味忍让,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她这暴脾气可忍不了。   “玉敏你怎么回事,摆脸色给谁看?我们好好的在讨论问题,你说变脸就变脸,是几个意思?”   这陈桂香眼里,任何事情都讲个先来后到,感情也一样。她先认识宋渝,再认识唐玉敏,而且宋渝这样可人疼,她自然处处以宋渝为先。   唐玉敏被大家指责的满脸羞愧,捂着嘴打开房门。   “扑通”。   “哎呀,温辞你偷偷摸摸躲在门口干什么?”唐玉敏惊呼,然后不管不顾的跑了出去。   院子里已经有了几分春意,寒冬已经过去,春天就要到来。可为什么,她辛辛苦苦工作一个月,大家都看不到她的付出吗?而宋渝,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让姐妹们大加赞赏。   不公平,太不公平。   唐玉敏狠狠折断一截树枝,对宋渝的嫉恨到了顶点。她站在桂花树下,吹着冷风,逼自己冷静下来。   还不到时候。   她现在还没有独立的资本,先等这一批衣服结束,她再找机会搬出去。这人啊,必须得有自己的房子。凭着两辈子的记忆,她唐玉敏就不信,她还发不了财。   到时候,她倒要看看这些好姐妹,会是什么表情。   “哎呀,温辞摔疼了没?”陈桂香张着双臂,心疼的看着在地上艰难挣扎的温辞,对唐玉敏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温如许丢下报纸跑过来,拉起温辞,然后仔仔细细把灰拍干净,“这唐玉敏最近吃枪药了吗,火气大的吓人。我们小温辞又没招她惹她,撞了人都不知道道个歉。”   温老头嘀嘀咕咕,发泄不满。   谁说不是,陈桂香讪讪的搓着手,毕竟在温老看来,她们几个小姐妹是一体的,再不情愿也只能替她解释,“温老,玉敏是因为衣服的事心情烦躁,没看清温辞,你别怪她。”   温如许不耐烦的挥挥手,摇着头说道,“你们是你们,她是她,我分的清。还有我刚刚看的清清楚楚,你不用替她解释,我心里敞亮着呢。”   “温辞,你喜欢这裙子吗?”宋渝扶着邵清的手,笑眯眯的提问,“老温,这温辞到底多大了?”   “额”,现在轮到温如许尴尬了,他讪讪的摸着鼻梁,呐呐的说不出话来,“那个,那个……温辞他应该十来岁、吧?”   “温老头你应该去看看脑科,你这记忆力衰退的太厉害了吧。今天记不清温辞的年龄,明天就可能忘记你自己的名字,哎,可怜啊。”   宋渝煞有介事的摇摇头,似乎对温老头的情况感到痛惜。   “胡说八道!”温如许急的跳了起来,挠着脑壳原地转圈,“宋渝,你太损了,损到家了,你知道吗你?还有,哪个说我不知道温辞的年龄,我记得牢着呢。”   宋渝低眉站了一会,突然抓起温辞的手,拉着她走到茶几边。牛牛坐在那里,屁股上像长了刺,抓耳挠腮不得安宁。   “来,温辞,这是纸,这是笔,你想画什么就画什么。”宋渝把文具一件件摆在温辞面前,并做了示范,最后还把笔塞进他手里。   温辞捏着笔,眼睛亮闪闪的,稀奇的看着那些线条,最后仰着头怯怯的看向宋渝。   “对,温辞你可以随便玩。”宋渝弯下腰,握着温辞的手,带着他画了几个线条,“温辞啊,以后你和牛牛一起做作业,好不好?”   “温老头,你去准备一些颜料,我们可以让温辞学画画。”   宋渝今天也是突发奇想,被衣服的配色激发的灵感。温辞这个样子,掌握一门安身立命的手艺才是正理。画画就不错,安静、高冷、收入也高,正适合温辞的情况。   “哎呀,好好好,我这就去办。”,温如许激动的捶胸顿足,画画好啊,他怎么就没想到?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宋渝的意图,如果温辞在艺术上有所成绩,那他和老钟就不用担心了。   真好。   “家里就有,我这就去拿过来。”钟薏抹着眼眶,感激的看了宋渝一眼,只有真心实意替温辞打算,才会想到这个主意。   握着笔,温辞像得到了心爱的玩具,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整个人出奇的平静。   温如许坐在一边,时不时耐心的给他纠正姿势。几次下来,就惹得温辞不高兴,他嘟着嘴往茶几上一趴,拒绝温如许的靠近。   “这孩子,还知道害羞了,嘿嘿嘿。”温如许尬笑着站了起来,嘁,不给看就不看,不让说就闭嘴,看报纸去。   温老头傲娇的坐回沙发,“唰”的翻开报纸,躲在后面泪流满面。这是他期待已久的画面,他的小温辞会生气会撒娇会甜甜的笑,可这一天他的儿子却看不到了。   真让人痛断肝肠啊。   最让人气愤的,是他亲爷爷不让看,宋渝一个外人却可以,而且还可以指指点点,真是岂有此理!   把报纸翻的“哗哗”作响,温如许不停的偷瞄温辞,怎么就不知道看看爷爷呢,这个不孝孙!   “咳,老温,去新华书店买一些颜料,再买几本绘画方面的书籍,噢还有宣纸,赶紧。”钟薏把线头咬断,看老伴闲的没事干,与其让他胡思乱想不如出门干的事去。   “噢”,温如许委屈的合上报纸,一步三回头。   可惜,沉寂在画画当中的温辞一无所觉,他握紧手中的笔,奋力在纸上涂抹着,发泄心中情感,那些无法对人言的情感。   画到最后,温辞面色狰狞,仿佛在经历什么痛苦,他疯狂的纸上涂抹,线条、色块、阴影……似乎要把压在心头的一切搬运到纸上,这样,他就可以得到解脱。   “好了,温辞,不要怕,你是安全的。”宋渝来不及铺垫,直直跪下,把犹如困兽的温辞揽进怀里,轻轻擦去他满脸的泪痕。   “呜呜呜”,温辞像迷途的羔羊找到家,紧紧抱住宋渝的鼻子,哭的撕心裂肺。   “温辞,温辞,这是怎么了?”钟薏甩到手中的针线,跌跌撞撞跑到茶几边,虚环着温辞,也跟着留下眼泪。   “总算是哭出来,十年,温辞十年没有哭过,他丢掉七情六欲,把心锁了起来,我可怜的孩子。”   哭着哭着钟薏就笑出来了,能哭就好。   “温辞画的,这是什么呀?”邵清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说道。 第62章 不大的纸上,黑色是主基调……   不大的纸上, 黑色是主基调,右下方一个孩子双手抱膝,惨白的脸上流着殷红的血泪, 眼神空洞麻木, 直击人心。   没有高超的绘画技巧,却能引起看画者的强烈共鸣,绝望、痛苦、恐惧、无助……种种负面情绪扑面而来,让人浑身颤抖感同身受。   邵清脸色发白,抱着胳膊瑟瑟发抖,她仿佛和画中的孩子一起, 躲在角落经历了那个惨无人道的场景,眼泪簌落落就滑出眼眶。   没有当场发疯,已经是邵清过于坚强。   “温辞,你真是独一无二的天使, 世界上再没有人比你更加顽强更加美好。”邵清擦掉眼泪,窝进沙发抱紧自己。   陈桂香捂着眼睛瞄了眼,就别过头去, 不忍再看。她不懂什么绘画什么艺术,她只看到了无尽的黑暗,那个孩子鲜血淋漓, 在无边的黑夜里瑀瑀独行。   啧啧啧,太可怜了。   钟薏只看了一眼,便闭上眼睛不敢也不忍再看。她想要拿起画, 可手抖的实在厉害, 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一张轻飘飘的纸,在她心手里重逾千钧。   这张画,分明是温辞内心的真实写照。当年他们在台上□□, 小小的温辞是不是就这样躲在角落里看着,眼睁睁看着家人受辱受罪?   他儿子从楼上一跃而下,是不是溅了小温辞一脸鲜血?   搂着温辞,钟薏失声痛哭,十年未哭的又何止一个温辞?她多少次躲在被窝里辗转痛苦,可就是掉不出一滴眼泪,直到此刻,她才能痛痛快快哭出来。   有些伤痛,太过刻骨铭心。   宋渝拍着抱成一团的钟薏和温辞,也湿了眼眶。眼睛看向茶几上的画,她被强烈到破纸而出的情感感染,侧过头不忍心再看。   每一笔都在述说着温辞的抗争,她的世界遍布荆棘,独自一人该有多么绝望无助!可这孩子依然向往阳光,真了不起。   宋渝觉得,自己干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也许,新一代绘画大师即将诞生。温辞不需要技巧,他的画足够灵性足够感染力,这就够了。   “钟老,温辞是女孩吧?”宋渝端起茶杯,语气笃定。   钟薏神情恍惚,半晌才撑着膝盖站起来,闭上眼睛坐进沙发,“宋渝你眼光真毒,是的,温辞是女孩,今年已经十三岁了。”   捏着鼻梁,钟薏陷入回忆,“我们全家被打成□□的那一年,温辞才三岁。小时候的温辞啊真的是玉雪可爱,还特别的调皮捣蛋。可事情发生的猝不及防,那些畜牲生生逼死我的儿子,为了保住温辞,我们就把他当作男孩养。”   “那些个畜牲,如果温辞是女孩,还不知道要遭什么罪!后来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加上精神受了刺激,温辞才躲过一劫。对不起,我和老温不是存心隐瞒你们。”   钟薏捂着脸,哭的双肩不停的颤抖。   “怎么会?”宋渝坐到钟薏身边,搂着她安慰,“你们这是为了保护温辞,我们怎么会怪你们?你们那么艰难才把孩子保下来,该多不容易啊。别哭,一切都过去了,大家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陈桂香感慨的点头,大家都不容易。   想是想起什么,钟薏猛的抬起头来,言语诚恳的哀求大家,“我有一个请求,温辞的事,请大家还是不要声张。我怕,我是真的怕了,万一有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这一点,里伤害温辞。”   “放心。”大家异口同声的答应。   “你们怎么哭哭啼啼的,发生什么事了?”唐玉敏做好心里建设,笑着推门而入,被客厅里沉郁的气氛吓了一大跳。   邵清边擦眼泪边说,“没事,被温辞的画感动了。等以后温辞成了画家,老温他们就不用担心温辞的生计啦,哈哈哈。画家啊,想想都厉害。”   乐天派邵清,用自己的笑声驱散了悲伤,大家跟着笑了起来。   “真好。”唐玉敏硬扯出笑容,心里却不以为然,一个个这么天真,画家是地里的大白菜啊?这温辞傻兮兮的,当画家,当笑话还差不多,反正她是不看好。   “宋渝,刚刚不该对你发脾气,你原谅我好不好?”把温辞的事抛之脑后,唐玉敏专心解决烂摊子。   陈桂香抚掌笑了,她最喜欢一家人和和睦睦的,现在玉敏肯道歉,那就万事大吉啰。至于是不是真心,那就看玉敏以后的表现。   “玉敏,你有对我发脾气吗,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只是为了衣服的款式产生小小的分歧,是工作范畴,又没关系。”   论演技,宋渝才是一流的。她这一番话,说的熨帖极了,大家对她的好感又上了一个台阶。   邵清气鼓鼓的替宋渝抱屈,觉得她太过包子,肯定是为了团队和谐,才不得不忍辱负重。同时,也对唐玉敏的感官一降再降,认为她惯会在大家面前做戏,现在又逼宋渝原谅,心机女!   不然,找个僻静的角落,再认认真真道歉不好吗?   唐玉敏错愕一下,随即露出笑容,扭捏的说道,“好你个宋渝,害的我在外头吹了半天冷风。只要你不生气,哪怕感冒都是值得。”   钟薏跟着笑了笑,却在背地里捏了捏宋渝的手,告诉她有些人不值得深交。   宋渝会意,笑着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心里有数。   两个人肩靠肩头碰头,眉来眼去旁若无人,任谁都觉得她们之间亲密无间,这把唐玉敏气了个倒,认为宋渝这是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一定要搬出去。   时间流转,转眼就是三个月后。   如今已是初夏,宋渝更是早早换上连衣长裙,把躺椅搬到院子里,悠闲的享受起夏日的清凉。   宋渝她们精心制作的连衣裙已经卖过一批,市场反应热烈,短短几天本钱已经收回,并且小赚一笔。因为这个缘故,她们又追加一批布料,这几天刚刚赶工完成。   邵清坐在宋渝边上,打着哈欠往躺椅扶手上倒,“小渝,小渝,挣钱好辛苦啦,现在我累的眼睛都睁不开。等这笔生意结束,我一定要睡他个十天八天。”   “好的,我可以省好多米,不亏。”宋渝摸着肚皮,眯着眼睛跟邵清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   角落里,董长征和杜岩正在棋盘上厮杀,杜岩在现实中胜不了,就想在棋盘上翻盘。温如许捧着陶瓷杯,看的捶胸顿足。   “看棋不语真君子,温老头你最好闭上嘴。”董长征给了温如许一记眼刀,今天难得休息,本来想跟媳妇好好亲热亲热,结果又给杜岩缠上了。   他娘的,真当他董长征是草包,好欺负啊。今天不在棋盘上把杜岩杀个屁滚尿流,他就不姓董!   “将!”   董长征得瑟的挑了挑眉,解决杜岩他轻松的很。他下棋跟本人一样,大开大合敢打敢冲,没多久就让杜岩额头冒汗。   桂花树下,摆着一张大桌子,温辞正在那里泼墨挥毫今天她突发奇想想要制作一个风筝。自从上次宋渝给她打开了绘画的大门,她就时常沉浸其中。   这三个月来,变化最大的除了宋渝的肚子,就属温辞了。恢复女装,留长头发,穿上漂亮的连衣裙,配上高冷的表情,活脱脱的文艺小仙女。   她就像枝头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清新淡雅,让人见之忘俗。   钟薏坐在温辞边上打毛衣,整个人温柔恬静,脸上的笑就从未断过。   陈桂香在钟薏不远处,正指使着牛牛给她捶背。这几天超负荷运转,为了赚钱她是拼了老命了。   “咦,玉敏呢?杜岩,看见你媳妇没?”陈桂香找遍院子,楞没看见唐玉敏的影子。不由的嘟嘟囔囔埋怨,“难倒在床上赖到现在,不至于吧?”   杜岩捏着棋子摇摇头,对妻子的去向一无所知。趁董长征撑着下巴痴痴看宋渝的时机,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卸了对方一个炮。然后对着温如许竖起一根手指,要求他保密。   “玉敏这么大个人,大概是有事上街一趟吧。”邵清不以为意的说道,这段时间虽然唐玉敏有所收敛,但印象坏了很难改变。   “妈妈最近老是忙,都没时间陪陪牛牛。”牛牛蹲在地上,捏着小树枝乱戳,老气横秋的说道。   “啪”,杜岩变了脸色,咬紧后牙槽,把手里的棋子狠狠摔到棋盘上。这唐玉敏怎么回事,一心钻进钱眼里,连孩子都不顾了吗?   这几次他回来,唐玉敏不到半夜不会睡觉,一上床就打起呼噜睡死过去。可以这样说,他们夫妻已经快三个月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了。   杜岩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知道一个女人又要做衣服又要照顾孩子很辛苦,但三个月没有一句话也太夸张了。别人问起来,他只能支支吾吾敷衍过去。   他多次看到桂香嫂对老钱嘘寒问暖,更不要说董长征夫妻,两个人蜜里调油好的跟一个人似的,羡煞旁人。所以说忙不是理由,而是有没有心的问题。   唐玉敏啊唐玉敏,你到底在搞些什么?   宋渝把裙角压紧,她到是知道一些唐玉敏忙的内幕,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赚钱。   唐玉敏不是有个小空间嘛,如今她利用这个空间囤布料,天天公器私用忙到半夜,今天估计是出去找地方把衣服销掉。   为了独立门户,唐玉敏也是够拼的。   “阿嚏”,唐玉敏打了个喷嚏,不好意思的对着面前的青年男女笑了笑。她看着空荡荡的衣架,一脸满足。   忙完这段时间,她就可以摆脱宋渝,再苦再累都是值得。只是委屈了牛牛,冷落了杜岩,不过没关系,等她拿出大把大把钞票,他们肯定会谅解她的。   “姑娘,我这里的连衣裙款式绝对时髦,你放一百个心。额,这是最后一条,我给你打个九折,算你二十五怎么样?这个价钱绝对全市最低,不过,你可要替我保密啊。”   生意做的多了,唐玉敏的嘴皮子也越来越利索。不过她说的全都是实话,她的衣服从不打折,今天也是因为杜岩在家等着,才肯破例。   姑娘小伙看来也是回头客,听见打折,二话不说就掏钱。   最后一条裙子卖出去,唐玉敏心满意足的把钞票塞到挎包,其实是趁机放进空间,这样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唐大姐,你最近是不是一直熬夜啊?”姑娘小心的折叠裙子,忍不住问道,“我知道这么问有些唐突,可大姐你的脸色蜡黄蜡黄的,实在是太难看了。大姐,生意重要,可身体更重要。”   “真这么难看?”唐玉敏停止了收拾,摩挲着自己的脸。被这个熟客这么一说,她突然觉得头脑昏沉沉的,小腹还隐隐坠痛。   这段时间太忙,她都记不得每个月的那几天是怎么度过的,实在是忙昏头了。她按了按小腹,坠胀感非常明显,也许是月经快来了,她这样安慰自己。   “姑娘,谢谢你的关心。主要是这段时间没日没夜赶工,累着了。现在货卖完了,我也可以扎扎实实休息两天。”   唐玉敏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感谢路人,她把架子包袱收拾好,然后径直来到僻静的角落,手一挥,东西就消失不见。   拍拍灰确认已消灭全部证据,唐玉敏一身轻松的想要回家。抬起头,她不由的脸色大变。   “是东方啊,你、你在这里多长时间了?”唐玉敏慌乱的擦着额头的汗,恐惧的看着靠墙而立的小孩子。   和几个月前相比,祁东方的境遇可谓是天壤之别。那时候,他是那一片的大哥,养尊处优呼风唤雨。可现在,他是贪污犯的儿子,是人人喊打的小兔崽子。   昔日身边的小弟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他更是饥一次饱一顿的,过的苦不堪言。   祁发宝身上还穿着几个月前的旧衣裳,衣领袖口已经油到发亮,本来合身的衣服现在空荡荡的。头发长久没洗,一缕一缕都结块了,浑身散发着恶臭,和路边的小乞丐无异。   他瘦到脱相的脸上,眼睛大到惊人,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瞪着唐玉敏,一眨不眨。   “东方啊,阿姨要回家了,再见啊。”唐玉敏尬笑着挥手,想迅速摆脱。这个孩子看着阴森森的,让她莫名有些害怕。   况且一停下来,她觉得小腹疼的厉害,再不赶回家就怕要当街出丑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她脚刚刚移动,祁东方也跟着动了,而且正好拦在她的必经之路。   唐玉敏冷下脸,对着祁东方不屑一顾,“好你个小兔崽子,还有脸出门,怎么不躲在家里哭鼻子?贪污犯的儿子,肯定也不是好东西。噢对了,你外公一家也进去了,你现在无家可归。”   祁东方面不改色的盯着唐玉敏,突然一字一顿说道,“你刚刚干的,我都看见了。”   这个女人在知道他爸爸是干部以后,对着他有多谄媚,就显得现在有多冷漠,大人都是这么善变吗?   小小年纪经历巨变,祁东方再不是那个单纯无知的孩子了。最短时间内,他已经学会了许多他以前不屑一顾的生存技能,为了活着,他用尽力气。   “看见?你看见什么?”唐玉敏心慌气短,却还是虚张声势的对着孩子吼道,“再说,你就是把人叫来又怎么样?我倒要看看,大家是相信你这个贪污犯的孩子,还是相信我。”   “那我叫了。”祁东方跨前一步,仰着头,平静的说道。   “不”,唐玉敏反到慌了手脚,因为最近她的所作所为,根本经不起推敲。要是这事给杜岩知道,那还得了。   “东方你听我说,我对你的遭遇深表同情,并且我们之间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你没必要这样逼我,搞得两败俱伤也没意思,是不是?”   见祁东方没有再前进,唐玉敏看到了希望,她伸出双手表示她不会伤害他,然后用最诚挚的语气说道,“我和你爸爸是有一点过节,不过已经化解。噢对了,你现在生活困难,瞧阿姨给忘了。”   说完,唐玉敏把手伸进挎包,装模作样摸索,然后掏出一把纸币,“这是阿姨的一点心意,你自己藏好,谁都不能说,等万不得已再拿出来,明白了吗?”   “唰”,仿佛一阵风吹过,唐玉敏手中的钞票就没了踪影。   祁东方数都没数,就把钞票团吧团吧塞到衣服里面。然后他叉开双腿,依旧面无表情的瞪着唐玉敏,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唐玉敏气的胃疼,可又拿祁东方没有办法。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现在就是那穿鞋的。   “你到底要怎么样?祁东方,我肯给你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你这小兔崽子居然还不领情?”   “谁把我爸抓进去的?”祁东方眼神凶狠,就像一头小狼崽。   “啊?这个、这个当然是公安同志,你应该去找他们。堵我,你找错人了。”唐玉敏捶着老腰,才没把董长征的名字脱口而出。   “是谁把证据交给公安?”祁东方眦起了牙。 第63章 “哎,你这小孩怎么不依不……   “哎, 你这小孩怎么不依不挠。你爸犯了罪,那是千真万确的,你要怪就怪你爸, 怪你外公, 是他们罔顾国法,丧尽天良。”残存的理智告诉唐玉敏,她应该守口如瓶。   “是谁?看来你真的知道。”祁东方眼睛通红,像幽幽的冥火,在阴暗的巷子里格外醒目。   唐玉敏吓得一个哆嗦,使劲摇头。刚刚有所好转的小腹, 又开始隐隐作痛。要命,真是祸不单行,她靠在墙上,烦躁的闭上眼睛。   “是谁?不然我喊人了。”   “……我真不知道, 你爸的事我还是上街才听说的。”   “是谁?唐阿姨我求求你了,你是好人,现在只有你肯帮我。告诉我吧, 我还是孩子,又不能拿那个人怎么样。”   “……孩子,回家去吧, 你、你知道了又能怎样?你应该孩子,怎么斗得过大人?”   “总有一天我会长大!”祁东方突然暴怒。   “……你是个好孩子,就算为了你爸爸, 也要好好活着, 让自己成为有用的人。至于那个人,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毕竟是你爸犯罪在先。”   “不会是你男人吧?”祁东方咧开嘴笑了笑容里满是恶意, “我知道你还有一个四岁的儿子,叫牛牛,是吧?”   “你想干什么?”唐玉敏像狂怒的母狮子,愤怒的站直身体,“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爸贪赃枉法,儿子也学会威胁人。我看你啊,迟早要跟你爸一样,进监狱吃枪子。”   祁东方却冷静下来,嗤笑的看看唐玉敏暴怒,这是戳到心窝子知道疼了吧?   嘁!   “嘶”,唐玉敏捂着小肚子疼得弯下腰,实在太疼了,怎么回事?一定是被这个短命的祁东方气到了,亏的她还心软给他一把钞票。   “说,是谁?不然……我肯定找我打的过的报仇。”   “……你!”唐玉敏揉了会肚子,感觉松泛了些,才直起腰来,“祁东方,你混蛋。”   “说!”祁东方冷笑起来,慢慢转过身去。他现在赤条条了无牵挂,看谁耗的过谁。   “别!”唐玉敏伸出手,想要制止祁东方,这个孩子油盐不进,她……应该顺势而为吗?反正,宋渝对付人方法多的是,而董长征这个大老粗在学院,这个小子肯定守不到。   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宋渝的大肚皮,要是摔了磕了,可怎么得了?   她不是存心害人,都是为了牛牛,唐玉敏这样给自己鼓劲。   “……你要保证,不去伤害他的家人。”   假惺惺!   祁东方回过头来,一眨不眨的看着唐玉敏。其实检举爸爸的人是谁,他心里多少有点数,不过是找这个女人确认一下。   唐玉敏纠结的转了几步,欲言又止,“东方,你不要逼我,我……我不能说的。好好好,我说,我说还不行……是董长征。”   果然!祁东方沉下心,他就猜到是那个黑脸大汉,听说还是部队军官,看来……他一时半会是报不了仇了。   “听说,你丈夫和董长征在一个部队?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栽赃嫁祸?”祁东方冷酷的样子,完全不像一个小孩子。   果然,磨难才是一个人成长最好的催化剂。   “祁东方,你有完没完?是你逼着我说的,说了你又怀疑这怀疑那,你到底想怎样?”唐玉敏出离的愤怒,因为这件事和杜岩一文钱关系都没有。   这一切,都是董长征造的孽,这一款唐玉敏恨毒了那个男人。   “好,我知道了。不过你这个女人心术不正,我才对你说的答案充满怀疑。话说,这董长征似乎也是为你出气,你居然这么轻易就卖了他,啧。”   祁东方老气横秋的摇了摇头,似乎在为董长征感到不值。   “你个小孩子懂什么,他哪里是为我出气,明明是为他婆娘的生意。”唐玉敏兴奋的满脸通红,眼睛里满满的恶意,“董长征婆娘你应该知道吧,哈,就是宋渝!”   “宋渝怀胎十月,即将分娩,一点点微小的撞击,就可以让孩子提前来到人间。至于孩子能不能欣赏到四季轮回的美景,就看他的造化了。”   唐玉敏越说眼睛里的火苗越旺,最后变成熊熊大火,炙烤的她整个人不停的颤抖。   还有抑制不住的喜欢。   “嘁,她……不是你好姐妹吗,她知道你这么恶毒吗?跟你做姐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祁东方想起那个温柔漂亮的大姐姐,心里止不住发软,就更替她不值。   “好姐妹?东方你消息真是灵通,这个都被你知道?”唐玉敏许是站的脚酸,她不顾形象,沿着墙壁往下滑,盘腿坐在地上。   平日里唐玉敏根本找不到可以倾诉的对象,今天对着祁东方,这个毫无关联的孩子,她的倾诉欲爆棚,想把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话对人说说。   “我和宋渝,算哪门子的姐妹,人家和邵清才是穿一条裤子的。我知道,我这个人毛病很多,但我心是好的,对她们可以说捧出了一颗真心。但她们是怎么报答我的,嘁。”   阳光穿过老旧的屋顶,照射在唐玉敏脸上,半是光明半是晦暗,让人看不清她真实的表情。   “当我不知道,她们一直在暗地里提防我。好笑,我有什么值得她们花这么大力气?我干活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可以说一辈子没有和别人红过脸,结果还是落了个夫离子散的凄惨下场。”   “凭什么!凭什么宋渝什么都不干大家还是喜欢她?凭什么我男人要处处矮董长征一头?凭什么邵清这个狐狸精过的潇潇洒洒?我!不!服!”   唐玉敏已经分不清现在是前世还是今生,只是对着唯一的听众大肆发泄不满。   她最痛苦的,是因为她的重生才引起宋渝的改变,可宋渝却混的风生水起,比她这个真正的重生人士还要成功。   这就过分了。   似乎所有的一切,比如爱情,比如友情,比如事业,宋渝轻轻松松唾手可得。可她呢,小心翼翼的讨好每一个人,战战兢兢隐藏自己的宝贝,还要费尽心力工作到深夜。   跟宋渝一比,她的重生就像个笑话。   笑话,重生的肯定都是天选之子,比如她——唐玉敏!   “祁东方你知道吗?噢应该不知道,这温辞现在一门不出二门不迈,跟地主老财家的千金小姐似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居然还异想天开想当什么画家?你说好笑不好笑?”   对温辞当画家的理想,唐玉敏一直嗤之以鼻。在她看来,画家这种高大上的职业,岂是人人能当?哪怕就算温辞瞎猫逮着死耗子成了画家,可赚不了钱的画家比比皆是,对吧?   “温辞?那个小傻子?”祁东方来了兴趣,蹲到唐玉敏对面,做出个长谈的样子。   “可不是。”见祁东方感兴趣的凑了过来,唐玉敏兴致更高。她激动的拍着大腿,讲得唾沫飞溅。   “那小傻子是女的!祁东方你万万想不到吧,温辞她居然是个女孩。这温如许为了保全孩子,真是煞费苦心,哈哈哈。”   唐玉敏不知想到什么好笑的,笑得前仰后伏。   “我告诉你祁东方,这小傻子长的可漂亮了,爷爷奶奶又有钱,以后谁娶了她就是娶了个金娃娃。可惜你年纪太小,不然……”   “你……到底有多恨宋姨,多恨温辞,才这样见不得她们好?”祁东方撑着膝盖站起来,乌七八糟的脸上露出嘲讽。   唐玉敏被激怒,她像疯子一样挥舞着双手,“我这是为你打算,祁东方你居然不领情?你家出事是因为董长征找到了账本,董长征最在意的是婆娘宋渝,而宋渝对温辞视如己出。”   “对,就是这样。你现在对付不了董长征,肯定心有不甘,是吧。可让你去对付宋渝你又下不了手,那欺负温辞总可以了吧?不要说温辞你也下不了手,你可是经常欺负她的。”   “这样一来,温辞受伤,宋渝会难过,而宋渝难过,最心疼的就是董长征。你也就达到了报仇雪恨的目的,怎么样?”   唐玉敏干瘦的脸上红光满面,看上去像垂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祁东方被唐玉敏眼睛里的恶意吓到,“蹭蹭蹭”倒退几步,贴着墙大气不敢出。可他不得不承认,她的话很有道理。现在他一个小孩子肯定是对付不了董长征的,但欺小傻子他拿手啊。   而欺负小傻子就能让董长征心疼,也算是小小出了口气。   干他娘的。   祁东方捏紧拳头,想到疼爱自己的爸爸,天天以泪洗面的妈妈,咬紧牙关,打定了主意。   “可是,唐阿姨,现在温辞一直不出门,我根本接触不到她,这可怎么办?”他垂着眼睑,口气无奈。   “这个?”唐玉敏挠挠头皮,也很为难。别看她在祁东方面前骂的凶,但到了家里,她还是要乖乖的夹起尾巴,做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可以,真要出馊主意伤害到人,杜岩第一个饶不了她。   哎,难啊,唐玉敏悲伤的抬头望天。忽然刮起一阵大风,把树枝杂物吹的满天飞。她眯着眼睛侧过头去,避免灰尘吹到眼睛里。   有了!   这几天温辞对放风筝充满了兴趣,今天她溜出门的时候,还听见说温辞要亲手画一个独一无二的风筝。万一……这风筝的线断了,谁知道会飘到哪里,那祁东方的机会就来了!   “东方,你这几天守在外面,温辞正好有事会出来一趟。东方,阿姨是可怜你才给你的消息,一定要守口如瓶,好吗?”   唐玉敏摸了摸肚子,坠痛感再一次袭来。果然,人就不能动坏脑筋。其实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莫及。记得第一次见祁东方,就是他在欺负温辞,那时她还气愤的挺身而出,帮温辞解围。   今天她这是怎么了?居然鼓动祁东方去欺负温辞,真是昏了头,要是被大家知道……   唐玉敏吓得哆嗦,赶紧拉住祁东方,苦苦哀求,“东方,祁东方,你一定要死守秘密。不然,阿姨今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阿姨对你这么好,你不想阿姨难做,是吧?”   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祁东方眼睛里的寒光,他冷静的看着衣角的手指,最后嘴角缓缓扬起,露出笑容,“当然,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蚱蜢,供出你我没有任何好处,唐阿姨你尽可以放心。”   等祁东方的影子消失在巷子里,唐玉敏才卸下全身的力气,背靠着墙直喘粗气。应付一个小孩子,她居然这么吃力,废物!   “吃饭啰,小兔崽子回家吃饭啦。”巷子深处传来哪个妈妈的呼喊。   唐玉敏这才惊醒,原来时间已经这么晚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她拍着身上灰疾步往家里赶,边走边在想合理的理由。   她一个人出门这么长时间,总要给个解释吧?   “玉敏,你一大早出门干啥去了?”杜岩见到脸色发白身形瘦弱的唐玉敏,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我难得休息一天,你却偏偏往外赶,什么事急成这样,就不能等明天吗?”   杜岩有些委屈,看着大家都是成双成对,就他一个孤家寡人,滋味可真不好受。   “对不起杜岩,我出门是为了做市场调研。明天?今天是礼拜天人流量大,明天真不行。我知道冷落你了,请你原谅。”   唐玉敏捏着挎包,对着丈夫怯生生的笑,把杜岩一肚子火气给笑没了。   “咳咳”,杜岩挠了挠鼻翼,在大家面前秀恩爱还是不好意思,“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牛牛。”   牛牛!唐玉敏呼吸一滞,这段时间她忙得日夜颠倒,根本忘了孩子的事,现在想起来是心头剧痛。   “牛牛,妈妈回来了,快到妈妈身边来。”唐玉敏泪光闪烁,蹲下来朝着孩子张开双臂。   牛牛无动于衷的瞟了一眼唐玉敏,就继续围在温辞身边,兴致勃勃的继续参与风筝的制作。   妈妈?这段时间妈妈忙得看不见人影,没时间管他。他哭过闹过,只能换来妈妈的几声痛骂。于是,饿了找陈桂香,累了找邵清,想玩找温辞,妈妈在他幼小的心里已经变得可有可无。   牛牛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就围着温辞团团转,唐玉敏心痛难忍,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呜呜呜”哭了起来。   她这么没日没夜的辛苦,都是为了牛牛啊。没想到小家伙像不认识她一眼,那随意的一眼真的刺痛了唐玉敏的心。   “起来,地上凉。”陈桂香看不下去了,这唐玉敏怎么回事?她没回来,大家有说有笑气氛融洽,等她一回家就堵在大门口哭,像什么样子!   杜岩讪讪的半抱着唐玉敏起来,拉着她坐进沙发。妻子一回来,家里气氛都凝重了。他只是稍微吃顿,又不是傻,自然感觉到了。   “玉敏,我们怎么不知道今天要做市场调研?今天杜岩难得休息,你可以把这个调研任务交给我,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不怕。”   邵清被唐玉敏胡乱编的理由气到,这忽悠谁呢?所谓的市场调研,她们已经反反复复做过好多次,周边已经摸的滚瓜烂熟。   “额”,唐玉敏恨恨的绞了下手指,这邵清真是讨厌,这么拆台有意思吗?她深吸一口气,才顶着通红的眼睛抬起头来,不好意思的说道,“就小事一桩,我一个人很快就可以完成,就不劳烦你们了。”   “噢,温辞的风筝完成的怎么样了?这几天气温适宜天气晴朗,最适合出去放风筝了。”她撩着鬓发,随意的问道。   “快了。要不是温辞追求完美,早八百年就可以完工。”温如许摆摆手,一脸骄傲的吐槽。   好吧,我们都知道温辞画的好。   “还别说,小温辞的画是越来越有味道,我看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画家。”邵清摇头晃脑的,对温辞推崇备至。   唐玉敏已经维持不住礼貌的笑容,她几乎是咬牙切齿,才勉强没有当场变脸。   “嗯,玉敏你在街上遇到小偷了吗?”宋渝指着唐玉敏的挎包,好奇的问道。”   “小偷?没有啊。”唐玉敏非常肯定。   “玉敏!你可以实话实话。”杜岩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这样的眼神,搞得唐玉敏也不确定起来,她狐疑的低下头,把挎包拉到大腿上。哦哟,一枚小小的黑手印,在她雪白的挎包上,贼明显。   啊这……唐玉敏双手拿着包,东看西看上看下看,对这个手印完全没有印象。   要不,这是她和气东方在交涉的时候,不小心蹭到的?   这个挨千刀的小兔崽子,居然还给她下了个套,真是该千刀万剐。   唐玉敏忿忿的诅咒。   “这个手印指节比成年人小,应该还是个孩子,还真有可能是专业扒手。唐大嫂,你赶紧翻翻包,看少了什么没?”   董长征摩挲着下巴,化身董.福尔摩斯.长征。 第64章 “啊?我这包就是装装样子……   “啊?我这包就是装装样子, 里面什么都没有,真有小偷光顾,估计也要哭着离开。”   唐玉敏眼珠子一转, 迅速做出反应, 并且坦荡荡的当着大家的面,把包给打开了。   确实,包里面空无一物。   邵清伸长脖子,呶着嘴看了几眼。包包里面不放东西,那成天背着累不累呀!邵清悻悻的撇撇嘴,起身来到温辞身边。   还是小温辞比较可爱。   “哇, 好漂亮呀蝴蝶,放到天上一定让所有人目瞪口呆。”邵清惊喜的原地转圈,难得的少女心爆棚。   她到是想抱着温辞转圈圈,可惜, 现实不允许,她还没碰到温辞,就会遭受死亡眼神的暴击。   温如许背着手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眼睛却始终留意温辞的一举一动,看见邵清夸张的表现,他反而淡定了, 搓着手傲娇的高昂起头,“一般般,也就一般般吧。”   “好了。”温辞落下最后一笔, 抿着嘴拎起风筝, 白静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但晶晶亮的眼睛却在表达她的开心。   经过几个月的训练,她已经能说一些简单的单词, 当然要趁她心情。心情好就蹦一两个词汇,心情不好就瞪着漂亮的眼睛直直看着你,直到你心虚。   看来,她今天心情不错。   “哇,温辞你画的真好,这样漂亮的风筝一定要放到天空,让它感受大自然的美妙。”唐玉敏已经调整好心情,又把挎包取下丢在茶几。   这真的是她掩人耳目用的,天天背着累的慌,今天索性扔掉,白白轻松。   唐玉敏的话真是说到了温辞的心坎上,她把风筝递到钟薏手里,满脸希望的盯着她。她太渴望天空,渴望自由,但愿风筝能飞到天上,替她感受天空中自由的风。   钟薏那里能抵挡温辞这样的眼神,只犹豫三秒就举手投降,“好好好,不过有一个条件,不可以跑出草坪,可以做到吗?”   “可以!”牛牛高举着手,蹦蹦跳跳的抢答。   邵清带头,孩子们欢蹦乱跳的跑出了院子,朝着草坪奔去,迫不及待的迎接狂欢。   “我们也跟着去凑个热闹,当回忆童年时光,好不好?”唐玉敏眼睛追逐着牛牛的身形,然后搭着杜岩的胳膊,讨好的说道。   杜岩严肃的辨别妻子话里的真假,见她的脸上流露着对孩子的歉疚,还有难得一见的脆弱,他忍不住软了心肠。   归根结底,还是他这个一家之主做的不到位,才让妻子心里拼命赚钱。现在她这样说,估计也是想和孩子多多相处,他当然是支持的,“好。”   杜岩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唐玉敏暗暗的长舒一口气,丈夫这关算是过了。这是杜岩好,虽然古板但也好说话,要换成董长征?难了。   唐玉敏摇摇头,像是要把这个可笑的念头摇出大脑,然后对杜岩展颜一笑,“我们一起去,晒晒太阳,顺便看着牛牛,好不好?”   等唐玉敏走出客厅,董长征揽着宋渝的肩膀,凑到她耳边说道,“我总觉得,这个唐玉敏身上一定要什么秘密,但到底是什么呢?”   宋渝捶了下夫君的胸口,恼羞成怒,“好你个董长征,原来你满脑子想的都是别的女人?”   “哎呦喂,我怎么闻着有点酸?”董长征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在宋渝脸上很嘬一口,对媳妇的迟钝有些无奈。   罢了罢了,他的媳妇他继续宠呗。不过这个唐玉敏,他对她的忍耐也快到了极限。不要让他抓住她的狐狸尾巴,哼,到时候肯定要她好看。   咳咳,反正现在伺候他媳妇坐月子的人海了去,不差她唐玉敏一个。   “乖,我们也出去透透气。邵医生可是说了,这产前要适量运动,生产才能更加顺利。”拉起宋渝,董长征还细心的带了丝巾茶杯,万一太阳太大,晒着媳妇就不好了。   宋渝半推半就的站起来,跟着董长征出了门。其实吧,她也想去凑个热闹,看看这唐玉敏一反常态,对温辞好声好气,这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   但愿,唐玉敏不要行差踏错,伤害到谁。她已经把这里所有的人当成家人,谁受伤她都无法接受。   “嘎嘎嘎”,蔚蓝的天空,碧绿的草地,五颜六色的花朵,还有孩子无忧无虑的笑声,以及将将飞离地面的风筝,美好到让人沉醉。   唐玉敏站在温暖的阳光下,却觉得浑身冰冷,似乎再炽热的阳光都温暖不了她的心房。她加快脚步和杜岩并排,然后学着宋渝的样子挽上丈夫的胳膊,从对方身上汲取温暖。   火热的体温透过衬衫传来,唐玉敏舒服的直叹气。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是她一辈子的依靠,更是她的信仰。   其实她早就后悔了,现在这样欢乐祥和其乐融融多好。客观来说,温辞画画真的很有天赋,而且乖巧无比,真的要伤到,她也会心疼。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说出去的话,祁东方全部记在心里。而且,祁东方今天的所作所为真的是一个小孩子能干出来的?   唐玉敏情愿相信,祁东方身后有祁发宝的影子,是这个卑鄙无耻下流的男人躲在阴暗潮湿的监狱里,操纵着这一切。   草坪上,牛牛开心的快要疯了。他尖叫着奔跑,随着风筝跳跃,不一会已经是满头大汗。   “牛牛过来,妈妈帮你擦擦汗。”唐玉敏掏出手绢,笑着朝牛牛走去。丈夫已经搞定,小孩子么,多哄哄就行。   牛牛停下脚步,平静的望着向他走来的妈妈,烦恼的抓了抓头发,又想起爸爸的嘱咐,好半天才不情不愿的迎上去。   见儿子终于肯妥协,唐玉敏欣慰极了。   她加快脚步穿过风筝线时,不知怎么回事,正好和线缠在了一起。   “哎呀”,唐玉敏闭着眼睛撕扯缠在身上的线,可越手忙脚乱越解不开,反到是风筝歪打正着,借力晃悠悠的飞了起来。   “妈妈,你怎么回事?赶紧吧线解开,让风筝飞到天上去呀。”牛牛被笨手笨脚的妈妈气到了,他“噔噔噔”跑到唐玉敏跟前,想要帮忙。   这时,杜岩也赶到,仔细一看,原来是风筝线绕在了纽扣上。他刚想上去帮忙,就只见风筝线“咔嚓”一下,断了。   天空中的风筝一下子没有了约束,颤颤悠悠越飞越高,很快就飘出了大院。   “我的。”温辞高举着双臂,不停的向上跳跃,似乎这样就能够到风筝。看着风筝这天空中呼啦啦的高飞,她心痛的没法呼吸,这可是她花了一个星期时间,和无数心血才制成的。   她一定要把风筝找回来。   拿定主意,温辞丢开众人,追着风筝就跑出了大院。   等温如许他们反应过来,草坪上已经没有温辞的影子。   “温辞!”钟薏吓得腿软,要不是有邵清搀扶,她肯定瘫软在地。扯开嗓子,她焦急的呼喊,“温辞,你在哪?奶奶找你,你听到赶紧回一声。”   “钟老,都怪我,都怪我手忙脚乱把绳子扯断。”一看情形不对,唐玉敏也吓得面无人色,寒意从手指开始,向全身漫延。她双手合十,虔诚的祈祷,“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保佑温辞平安无事。”   本来准备发怒的温如许,看见唐玉敏忙不迭的道歉,还有真心的祈祷后,咬着后牙槽一跺脚,搀着老伴追出了院子。   “大家分头去找,这么短的时间,温辞应该跑不远。小渝,你和牛牛先回家。”董长征拍了拍宋渝的手背,然后头也不回跑了出去。救人如救火,容不得他儿女情长。   牛牛脸色发白,显然是被吓坏了。等宋渝拉起他的手,牛牛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姨姨,温辞、温辞不会有事,对吧?”   “不会。”宋渝摸了摸牛牛的头顶,给他安慰,同时在心里呼唤空二,命令他保护温辞。   空二在半空中懒洋洋的应了一声,听声音像刚睡醒,还带着几分起床气。然而不出三秒,他就迅速折返,双手抱臂打着哈欠说道,“没事,温什么安全着呢,嘿嘿嘿。”空二的笑声说不出的猥琐。   宋渝在确定温辞安全后,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也就不计较空二那意味深长的笑声了。她心里很清楚,空二是看在空间的面子上,才愿意听命于她,至于让这个家伙干其他事,他是能赖则赖。   那接下来,她就要处理肇事者。   眨眼的工夫,草坪上只剩下宋渝、牛牛,以及唐玉敏。唐玉敏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脸色惨白,神情惶恐。   见宋渝刀子一样敏锐的眼神,她心慌的侧过头,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怕的,额头的汗一滴滴渗出来。   “唐玉敏,我们先回家吧,我觉得有些事情我们要坐下来,好好聊聊。”宋渝笑着拉起唐玉敏,眼里一片冷漠。   这个女人居然把主意动到了温辞头上,真是该死。   把牛牛安置到床上,替他擦干泪痕,等孩子入睡,宋渝才坐进沙发,盯着沙发里蜷缩一团的唐玉敏,开门见山,“说吧,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唐玉敏冷冷的瞥一眼宋渝,紧抿嘴唇,抗拒开口。现在没有外人在场,两个人就没必要表演姐妹情深。   宋渝自然乐得轻松,她捧着搪瓷杯,气定神闲的靠在沙发背,“你不说?是不肯说还是……难以启齿?唐玉敏,不要把人都当成傻子。今天出门你遇到祁东方了,对吧?不要否认,你挎包上的手印就是证据,而且是铁证。”   “是,可那又怎样?大街上人来人往,我还遇到很多人。”唐玉敏抱着自己瑟瑟发抖,小肚子又开始疼了。   “唐玉敏啊唐玉敏,你是真傻还是真傻,现在这个时间点遇到祁东方,再联想到你回家后的一举一动,任谁都会联想的。你敢发誓,拿牛牛发誓,这两者毫无关联。”   宋渝护着肚子,脸上的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以及愤怒。肚子里的宝宝最近异常活跃,听医生讲,就在这几天,孩子即将瓜熟蒂落。   唐玉敏一骨碌爬起来,和宋渝四目相对,毫不退缩,“宋渝,露出真面目了吧,你太恶毒,居然让我用牛牛发誓。牛牛那么可爱,你好狠的心,哪怕你用我的性命做赌,我都不会这么生气。”   “唐玉敏你急什么,只要你无愧于心,用谁发誓有关系吗?你现在跳起来,无非是你心虚的表现。”宋渝摸着肚子安抚宝宝,这个孩子特别顽皮,现在估计是在她肚子里翻筋斗,疼。   宋渝气场全开,唐玉敏被说的别过头去,喏喏的说不出话来。   看见唐玉敏是这样的反应,宋渝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揉着胸口,被唐玉敏气的胃疼,怎么会有这样自私恶毒的女人?枉她还曾希望两个人做一辈子的姐妹,太恶心了。   “啪”,肚子缓过来,宋渝抬手就赏了唐玉敏一记耳光。   “你知道心疼牛牛,那温辞呢?那个孩子身世可怜又乖巧可爱,她真出了事你于心何忍?唐玉敏,你的良心给狗吃了吗?”   “……不是,是祁东方逼我的,我……”   “啪”,宋渝喜欢对称,忍不住又给了她一个巴掌,“一个成年人,却被一个孩子逼迫,说出去谁信?也许祁东方是会逼迫你,但肯定是询问举报他爸的人,所以你二话不说就把董长征给卖了?”   宋渝盯着唐玉敏,深觉这两巴掌打的轻了。这样忘恩负义冷心冷肺的女人,简直可怕。   “你还有脸瞪,唐玉敏你这是个人渣!明明董长征是替你善后,然后才揪出祁发宝的罪证,你居然出卖他,你还是个人吗?唐玉敏,你真可悲。跟你一比,祁发宝都是好人。”   “你闭嘴,闭嘴!”唐玉敏猛的坐直,脸色狰狞的瞪着宋渝,“宋渝你懂个屁!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顺风顺水,你根本没有过过苦日子。你看,你在家有爹疼,他帮了攒了一大笔钱。结婚以后你又有董长征疼,丈夫对你千依百顺掏心掏肺,你不懂我的苦!”   “嘁”,宋渝对唐玉敏的说辞不屑一顾,“你娘白疼你了!杜岩白疼你了!你就看不到他们的付出吗?还是说,你所谓疼不疼的标准就是对方有多少钱?”   “不是,宋渝你不要瞎说!”   “好言归正传,祁东方来威胁你,你就把董长征给卖了,那为什么要牵连到温辞身上,这跟她不搭界呀?我想想。”宋渝用手指敲着太阳穴,陷入沉思。   随即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苦笑了一下,温辞应该是代她受过。想通了所有事情,宋渝反而失去了和唐玉敏争吵的兴致,闭着眼歪在沙发里。   如果宋渝暴怒,哪怕像刚才一样打她几下,唐玉敏还能组织反击。可看到宋渝失去了吵架的兴致,闭上眼睛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唐玉敏才开始惶恐。   也许,她真的要失去一份友谊了。   躺进沙发,唐玉敏抱紧自己,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任凭疼痛将她淹没。   且说温辞追着天上的风筝,七拐八弯就到了大街上。路上行人来来往往,童年可怕的经历又浮现在眼前,她害怕极了,抱住自己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喂,不要你的风筝了吗?”   谁?温辞抬起头来,透过行人,看见前面拐角处站着一个小男孩,他的手里拿的不就是她的风筝吗?   风筝!   温辞暂时忘记了害怕,爬起来追了上去。而她的身后,隐约可以听到温如许的呼喊,心急如焚的那种。   温辞的脚停顿了一秒,眼看前面的风筝已经拐弯,只留下蝴蝶飘逸的长尾巴,温辞不再犹豫,抬腿追了过去。   只要她找回风筝,回家后任凭爷爷奶奶处罚。冥冥之中,她总觉得跟着风筝走,一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风筝离她只有十几步距离,可任凭她追的气喘吁吁,都不能接近分毫。换作别人,可能已经放弃,可温辞不会。她撑着膝盖休息一会,等肺不那么疼,她就咬紧牙关继续追赶。   在追的过程中,温辞还时时小心,生怕刮到新穿的裙子。粉红色的连衣裙甜美可爱,胸前还系着漂亮的蝴蝶结,在风中飘扬,和风筝的尾巴一样。   这是温辞最爱的一条,今天第一天穿。   可不能弄脏,她在心里不停的提醒自己。   不知道在巷子里穿行了多久,反正温辞已经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她的眼里只有风筝,一心只想把风筝拿回来。   越是单纯的人越是执着,她一旦认准目标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呼哧呼哧”,温辞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极限,心脏剧烈跳动,似乎一个不注意就要跳出胸膛。太累了,她可能追不回风筝了。   撑着墙壁,温辞突然对风筝失去热情。   大不了,她花点时间再做一个,这么辛苦,何必呢?   “小傻子,怎么不追了?”   祁东方提着风筝,冷冷的回过头来。 第65章 徐大奎拎着巨大的行李包,……   徐大奎拎着巨大的行李包, 随着人群挤出火车站。直到呼吸到新鲜空气,他才觉得活了过来。   把包袱扔到地上,他抓紧包带蹲了下来, 趴在包上他第一万次后悔, 怎么没叫大姐夫送呢?为了充好汉硬是拒绝大姐夫,这个行为现在想来都是迷。   歇够了,徐大奎拎起包,掏出二姐夫早就摘录好的乘车流程,找到了公交车站台。很快,他就挤上了晃悠悠的汽车, 在最后一排找了个位置坐下。   窗外是有别于云山的风貌,高楼林立,商店纵横,行人如织, 路上还有车水马龙的自行车,“叮铃铃”的响声此起彼伏。   这就是省城啊,果然不同凡响。   徐大奎这个第一次出远门的土豹子, 算是开了眼界。他把包袱放在腿上,脸贴到了窗玻璃上,外面的花花世界两只眼睛都来不及看。   想到这里是宋渝宋老师生活的地方, 他坐直身体,矜持的拉着衣襟,对这座城市充满了好感。   “叮, 前方到站指挥学院, 下车的乘客请往后门走,排队下车,注意安全。”售票员懒洋洋的说着。   徐大奎赶紧拎着包, 等候在车门。透过窗户,他看见一片红色的屋顶,那不是宋老师的房子吗?他踮着脚尖,觉得那红色出奇的漂亮,漂亮到他心尖发颤。   看,那里低空中还飘着一只蝴蝶风筝,长长的尾羽在风中婉转飘荡。一定是宋老师他们,他有预感。   咦,风筝突然失去平衡,扑棱着飞出了那片红屋顶!   可惜公交正好到站,徐大奎拎着包袱一跃而下,正好看见一条粉裙子追着蝴蝶尾巴,闪进了小巷子。   随后,几个人跌跌撞撞追了出来,完美的错过了那个不算隐蔽的巷子口。   追还是追?   徐大奎没有犹豫,把包袱往肩上一甩,大步流星追了上去。咳咳,至于毫不犹豫的原因么,他刚刚看到董长征了。   那这说明,那个粉裙子是宋老师认识的,至少也是邻居。既然如此,他就绝不能让她出事。   追踪的过程轻松到让徐大奎难以想象,他背着包袱,悠闲的如同郊游踏青,慢腾腾的走两步歇三步。可即便是这样,前方的粉裙子还是累的气喘如牛。   真是的,体力真他娘差劲。   五千米、全副武装、越野……   徐大奎脑子里已经开始制定训练计划。嗯,如果粉裙子能够按照计划不折不扣的执行,他可以保证,不出三个月,粉裙子的身体素质提高几个档次。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跑几步就累成狗。   至于粉裙子是女孩子?   徐大奎表示,女孩子才更要训练,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他边走边想,这慢腾腾的蜗牛速度让他蛋疼。   还好,没多久前面就传来了说话声。总算开始进入正题了,徐大奎长舒一口气。他等的心急,都准备主动出击了。   把包袱轻轻的放到地上,徐大奎把全身紧贴着墙壁,然后警惕的探出一双眼睛,侦查前方敌情。   哇靠!   徐大奎气恼的缩回脑袋,不由的恨自己瞻前顾后贻误战机。不过是两个小屁孩,他就应该直接冲上去一顿屁股,一顿不行就两顿。   这样两个小鬼,要让他奎哥亲自动手,真是杀鸡用牛刀!   “小傻子,你画的风筝真丑!”祁东方愤怒的说着,还把风筝丢到地上,狠狠的踩了几脚。   看到温辞漂亮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祁东方心头颤了颤。以前他欺负小傻子一是为了树立威信,二是因为对方是个不会反抗的男孩子。   他虽然年纪小,但不欺负女生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小傻子已经完全变了模样。一身粉红色的连衣裙,温柔又好看,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头发又黑又亮,活脱脱一个豆蔻年华的美少女。   祁东方突然有些打不下去。   “我的。”   温辞看见风筝被祁东方踩在脚下,觉得好像踩在她的心上,一愣愣的疼。   在她眼里,万事万物都有情感,那凋落的颜色,还有折断的翅膀,就是蝴蝶风筝在哭泣。   不知哪来的勇气,她顾不得害怕,低着头撞向祁东方。那是个恶魔!虽然不会表达,但她心里很清楚,以前就是这个家伙纠结一群人欺负她。   欺负她也就算了,她躲在角落里抱紧头一声不吭,没多久他们就会失去兴趣。她就蹭破点皮吃几口土,忍忍就过去了。   可他怎么能欺负蝴蝶风筝呢!她在上面寄托了太多太多的希望,她深埋心底说不出口的希望。   她希望蝴蝶能带着她的希望,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的飞翔,永远不要坠落。   仿佛只要这样,她所有的希望就能成真!   可现在,她的心血都被这个恶魔给毁了。   流着眼泪,温辞以从来没有的勇气撞向祁发宝,她要给她的风筝报仇。   祁东方第一次在小傻子身上看到情绪,一时间,他被对方眼里那刻骨的仇恨惊呆了,正好被温辞撞了个正着。   一个趔趄稳住身体,祁东方为自己一瞬间的心软感到痛恨,这个小傻子就不值得。对,应该按照原先的计划,把小傻子打的头破血流才对。   对方是仇人一边的,仇人害的他家破人亡,他一定要报仇!报仇就不允许心软,祁东方这样催眠自己。   他听说,爸爸犯罪证据确凿,情节恶劣,有可能拉出去枪毙!想到这里,祁东方红了眼眶,对董长征恨之入骨。   温辞没想到能这么顺利,恶魔被她打败,她救回了风筝!小心翼翼的蹲下,把一地碎片捡起来,折断的翅膀,撕裂的尾羽,还有碎成破洞的身躯。   还好,一样没少。   温辞顾不得脏,把失而复得的风筝紧紧的抱在怀里,感觉整个希望又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扑通”一声,粉裙子摔倒在地。咳咳,姿势非常的不雅观。徐大奎捂着眼睛,对自己的运气感到绝望。   为什么每次都让他遇到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为什么!他小小年纪,承担了太多太多。   难道要让他凭借一己之见,扭转社会不良风气?他当不起啊。   “嘶”,温辞忍不住呼痛。她被祁东方踢了个正着,摔倒在地不说,刚刚抢回来的风筝又支离破碎,散了一地。   手脚都被粗砾的地面刮到,渗出鲜红的血渍,温辞却想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艰难的爬起,双膝跪地,虔诚的捡起风筝的残片。   祁东方抬腿就给了小傻子一脚,看着她被踢了个措手不及,一屁股摔倒在地,风筝因此散架,掉的七零八落。   看起来,和主人一样凄惨。   “呵”,祁东方脸上露出和年龄完全不符的冷笑,他爸就要死了,那害过他的人,一个都别想好过!   他既然做不成好人,就做一个人人喊打的坏蛋吧。想起这段时间的遭遇,他忍不住红了眼眶,呜咽起来。   咦?小傻子爬起来干什么?啧,就这么喜欢风筝?祁东方双手抱臂,冷眼旁观。   其实,他对小傻子没有一点恨意,甚至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触。都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们应该抱团取暖才对。   也许,他可以把小傻子争取过来,这样他就有了打入敌人内部的眼线。   祁东方心念一动,就提着裤子蹲在温辞面前,笑着说道,“小傻子,我不知道风筝对你这么重要,对不起。其实吧,这事不能怪我,是你们院子里人花钱雇我,是她让我来打你的。哎,你还蒙在鼓里吧,真可怜。”   他似乎痛心疾首,边说边摇头。   他这头到是编的热火朝天,可听众似乎不为所动,只知道木着脸傻傻的捡风筝。嗐,小傻子还是小傻子,他居然想策反一个傻子,岂不是比傻子更傻?   祁东方懊恼的捶了下膝盖,站起身来。   温辞跪在地上,全神贯注的捡着风筝。手上脚上火辣辣的疼,她抿紧嘴,不敢发出一声□□。无数次挨打的经验告诉她,她叫的越响,打她的人就越起劲。   恶魔跟她叽叽歪歪讲什么呢,真当她是傻子吗?据她看,对方只怕更傻。不过,恶魔傻就傻,别踩着蝴蝶尾巴就行。   放开尾巴,她不能让风筝肢体不全。没有犹豫,温辞抱着风筝又一次低头撞了过去。   好吧,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抗争手段。   祁东方就等着小傻子使这一招呢。   他灵活的后退,对小傻子的不识时务感到愤怒,“温辞,你万万想不到,花钱雇我的人,是宋渝!这个两面三刀的女人,当面笑呵呵的背后却捅你一刀。我告诉你,要不是我看你实在可怜,不然绝不会告诉你的。”   说完,他弯下腰捡起蝴蝶尾羽,五颜六色像彩虹一样绚丽。只有心灵快乐的人,才能画出这样的效果。   尾羽捏在他手里,在微风里轻轻飘动,似乎在嘲笑他已经失去了快乐。可恶,太可恶了,他要把这玩意撕个稀巴烂。   “不要!”   撞人不成,扑到在地的温辞看到恶魔的动作,吓得大声惊呼。温辞的脸上,眼泪顺着眼角不停的滑落,氤湿了怀里的风筝。   本来还想继续看热闹的徐大奎看不下去了,欺负一个女孩子算什么本事。更何况,这个小兔崽子居然污蔑宋老师,这让他如何忍?   都不用出手,只拎着包袱出现在现场,就让祁东方吓了个瑟瑟发抖。能不抖吗,祁东方在这个高大的身形里看到了董长征的影子,可怕!   董长征,那是比他无所不能的爸爸更加厉害的存在,他能不怕吗?   可惜,哪怕他长了四条腿会一百零八变化,也跑不出徐大奎的手掌心。   被揪着后领拎起来,“啪啪啪”打了几记屁股。不疼,但侮辱性极强。   自记事起就没有挨过打,并且是以这样的方式,祁东方张开嘴,哇哇大哭。   熊孩子大王徐大奎可不会心软,他在包袱里找出一跟布条充当绳子,把小家伙的手捆起来,绳子另一端系在自己手腕。   处理好小兔崽子,徐大奎才弯腰捡起踩烂的尾羽,皱着眉头递给粉裙子,“给你。”   然后就像遇到病毒一般迅速后撤几步。   真的有个英雄,听到她的呼喊来救她了!温辞眼泪汪汪的抬起头来,眼前的少年穿着白衬衫,好看的就像天空中的云彩。   风筝就应该和云彩在一起!   温辞望着徐大奎,傻傻的笑了。她就知道,风筝代表幸运,果然,追着风筝她就遇到了云彩。真好。   艰难的扶着墙抬起头来,看到被捆起来的恶魔,温辞习惯性的露出高傲的神情。   对,就是这样:微微抬起下巴,露出好看的天鹅颈,眼神要平淡,就好像对方是一只蝼蚁,不值她一顾。   这是她偷看宋渝,苦练而成的技术。   邵清说过,她是画家是搞艺术的,见到阿狗阿猫不想说话时,露出这样的表情就够了。   她记得牢着呢。   像,太像了!徐大奎被粉裙子彻底惊呆,她这个表情跟宋渝像了个十成十。刚才他一个恍惚,还以为眼前的是年少的宋渝。   如果真是这样,该多好!   可惜没有如果,徐大奎闭上眼睛,嘴里苦涩,尝到了愁滋味。   “能走吗?”他说话恶声恶气,嫌弃的看着粉裙子撑着墙壁站起来,瘦弱的身体挺的笔直,然后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即使徐大奎对对小傻子充满了嫌弃,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眼睛漂亮极了。就像世上最纯净的水晶,亮晶晶的倒映出他的样子。   到了这个地步,小傻子都没有丢开怀里的风筝,果然是个傻的,徐大奎嗤之以鼻,却还是伸出手,把蝴蝶尾羽交给她。   当然,他只是拿着烦。   嗯,就是这样。   接过尾羽,温辞歪着头继续盯着徐大奎。怀里的风筝已经完成它的使命,替她找到了她命中的云彩,真好。那她所有的愿望,一定都会实现。   怯怯的伸出三根手指,牢牢抓住徐大奎的衣角,抓住的一霎那温辞才觉得安心。然后扬起嘴角,对着他露出笑脸。   抓住了就是她的。   徐大奎高高举起双手,生怕碰到粉裙子一根头发丝。咳咳,小姑娘依恋的眼神他当然看懂了。这很正常,毕竟他如此讨人喜欢。可是,他可是个专一的人,喜欢他是没有结果的。   有机会,还是要劝粉裙子放弃。   果然,每次救人都会惹上麻烦。   徐大奎无奈,只好从包袱里找出一件背心,搓成绳子,然后把一头递给粉裙子,“喂把你的手从我的衣服上拿开,拉住绳子,我牵着你走。”   这世上,再找不出他这样善于动脑的人了。徐大奎得瑟的眨了眨眼睛,心里美滋滋的,他这也算是拒绝……吧?   但愿粉裙子能理解。   牵着手走吗?好哒!   温辞愉快的松开衣角,一把抓住徐大奎的手,还高兴的摇了摇。看来他也喜欢她,毕竟她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是吧?   “喂喂喂”徐大奎吓得脸色大变,手舞足蹈的想要甩开粉裙子。可没想到粉裙子人看着瘦瘦弱弱,但手劲贼大,他又不敢用力。甩了半天他出了一身大汗,也没能成功。   “你这个粉裙子怎么喜欢动手动脚?我们素不相识,放手,放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温辞抱着风筝笑得前仰后伏,这个男孩子真好,真好看!爷爷说,等她遇到喜欢的男孩子,就要紧紧抓住,千万不能放手。   据说,爷爷就是这样才娶到奶奶的。   看,她都记着呢。   自己已经辞严厉色,小傻子却笑得像个傻子。徐大奎搞不清楚,这粉裙子是明白还是没有明白?可哪怕对方装不明白,他目前也是无能为力。   无奈的叹口气,徐大奎决定,他再也不玩英雄救美了,真的。   认命的拉着温辞的小手,徐大奎一本正经的捏了捏,还挺软乎,手感不错哦。   然后,徐大奎又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擦了擦手,然后准备堵住祁东方的嘴,“小兔崽子,暂时委屈你了。现在我把你带回粉裙子的家,你有什么跟他们当面对质。呵,自求多福吧,董长征可不是善茬。”   “呜呜呜”,祁东方这个时候才知道害怕,他刚才不过是瞎说,想把锅推给宋渝,怎么对质?况且他欺负温辞证据确凿,他如何抵赖?还有这个凶神居然认识董长征,他这算是自投罗网?   “不要,大哥饶小弟一次吧,我一定当牛做马报答。”祁东方可怜巴巴的望着徐大奎,期望能让他大发善心。   可惜,徐同学就是个铁石心肠的铁憨憨,把手绢团吧团吧就塞进祁东方的嘴。   对,什么欺负粉裙子,什么报复董长征,他统统不会放在心上。可这个小家伙,胆大包天居然敢污蔑宋老师,那他绝不宽恕!   左手拽着祁东方,右手拉着温辞,背上扛着包袱,徐大奎向着红房顶进发。   宋老师,我来了。 第66章 钟薏是被邵清和陈桂香合力……   钟薏是被邵清和陈桂香合力搀回来的。   她两条腿软的跟面条似的, 根本站不起来。之所以还能保持清醒,还是她吊着一口气,希望回家就能看到孩子, 正乖乖的坐在沙发里。   温如许看着面无人色的老妻, 禁不住泪水肆流。别看好像是温辞依赖他们老两□□着,其实,他们老两□□着是为了温辞。   温辞不但是他们活着的全部希望,更是他们努力生活的动力来源。   没有了温辞,他们不如去阴曹地府陪伴儿子。想到他那自幼出类拔萃儿子,他那死不瞑目的儿子, 温如许更是悲从中来,踉踉跄跄脚底打滑。   等他们几个好不容易赶回家,看到空荡荡的死了一样的客厅,钟薏顿时心如死灰, 眼睛一闭就昏死过去。   “老伴啊,你别丢下我,黄泉路上咱们才能不寂寞。贼老天, 温辞还小,要收你就收了我们两把老骨头吧。”   温如许抱不住沉沉下坠的老妻,只能把钟薏护在怀中, 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哀戚的号啕大哭。   此情此景,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深深感受到老两口的悲伤。老天爷也应景的飘来厚厚的云层, 一时间乌云密布, 狂风大作,似乎都在为温家唱响挽歌。   董长征和杜岩回到小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包括宋渝在内, 没有人能劝的动老两口。真找不回温辞,他们必然一心求死。   和杜岩对视一眼,然后一人拎起一个,安置到沙发上。温如许和钟薏如同行尸走肉般,任他们处置。   除了宋渝,大家轮番上阵,唾沫说干,都不能让老两口回心转意。   董长征气的骂娘,却拿这样的老两口无能为力。他烦躁的把目光投向媳妇,现场就她还能稳坐钓鱼台。   “小渝,你想想办法呢,总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老温他们去死吧?”其实董长征外表看着凶悍,其实内心异常柔软。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情很好解决,你们只要把温辞找回来,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宋渝抱着肚子,冷静到冷酷。   “要是能找到温辞,我们还费这个劲干什么?小渝,今天你怎么这样冷血,是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邵清虽然大大咧咧,但她也是有眼睛的。宋渝和唐玉敏之间的气氛如此僵硬,肯定是发生了不为人知的事情。   “没有没有,邵清你不要胡思乱想。”唐玉敏忙不迭的跳出来解释,相比宋渝的冷淡,她显得异常……焦躁。   “一个两个都怪里怪气的。”   邵清不悦的挠了挠后脑勺,专心致志的继续安慰钟薏,她就见不得这样的人间惨剧,活生生的发生在她眼前。   “杀千刀的,是哪个在害我的小温辞啊!她乖巧无辜、与世无争,怎么下得去手?呜呜呜。”   钟薏嗓音嘶哑,木然的望着窗外,眼睛里死一般的沉寂。似乎随着温辞的离开,把她对生活的热爱也一起带走。   唐玉敏身体晃了晃,一阵心悸。她真的没有想到,小小的温辞会牵动这么多人的心。   她真的做错了!   可是,她忏悔还来得及吗?   见妻子面色惨白,杜岩一个箭步搀扶住她,然后把她摁到沙发上,瞟了一眼宋渝,阴阳怪气的说道,“玉敏,我知道你为了温辞心急如焚,但自己身体要紧。还是要学学宋渝,置身事外,这样情绪波动比较小有利于身体。”   “对!但杜岩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唐玉敏情绪波动这么大?”宋渝本来就是一肚子火,现在杜岩撞到枪口上,她自然不会留情。   “不要!”   唐玉敏从沙发上弹起来,指甲深深的抠进杜岩胳膊,整个人因为害怕瑟瑟发抖。   这一嗓子,把杜岩的心吼的沉入谷底。他只是古板又不是傻,妻子的反应加上宋渝的态度,似乎都在表明,今天的事情跟妻子玉敏有关。   “玉敏,你反应过激了吧?”邵清也发现了唐玉敏的不寻常,眼睛探照灯一样扫视起来。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唐玉敏,怀疑、探究、剖析……   这样的眼光几乎要把唐玉敏逼疯,她抱着肚子埋进沙发,趴在扶手上,“哎呀哎呀”叫起疼来。   这样的行为明显就是逃避!   董长征挤到宋渝身边,把微微颤抖的媳妇揉在怀里,然后拍着她的后背像小孩子一样哄,“对不起,我没有发现,是我不好。”   媳妇一个人等待消息该是如何的煎熬,她那么喜欢温辞,比他更伤心难过焦急一万倍,他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真是该死!   靠着夫君,宋渝埋在熟悉的胸膛,才感觉到几分放松。虽然空二说温辞安全,但大家都没有找到,叫她如何放的下心?   “玉敏,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陈桂香疲惫的揉着小腿,对着唐玉敏不依不饶。   “桂香嫂你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事情跟玉敏有关?笑话。”   杜岩轻轻抚摸着妻子的后背,在短短的时间里,妻子已经瘦的只剩骨头,杜岩陷入无尽的自责。虽然有所怀疑,但让他相信温柔善良的妻子干出这样的事,无论如何他都难以接受。   “怎么回事?杜岩,你当我们所有人都是瞎子?”温如许突然跳了起来,暴躁的指着唐玉敏。   “她是什么样的人,你真的清楚吗?唐玉敏她明明就是在心虚,她不敢面对我们老两口。你们想想,本来她对温辞一直是不闻不问的,今天突然热情的不得了,还一个劲的鼓励温辞出去放风筝,心里没鬼才怪!”   “玉敏,你到是说话,说这事和你无关。”钟薏抓着邵清的手,颤悠悠的坐直身体,希冀的看着唐玉敏。   “嗯对,玉敏只要你敢说,我就敢信。”邵清揽着钟薏,也满怀期待。她就是不相信,这人怎么能坏成这样?   “我……”唐玉敏伏在沙发扶手上,咬紧牙摁着肚子,却依旧不敢抬头。她不能说,她怕……老天爷看着呢。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重生让她不敢不信。   “玉敏,就一句话的事,说一下又何妨?”杜岩弯下腰,在妻子耳边轻声说道。在他看来,这真的很简单,这已经是他抗住压力为她争取来的。   客厅里陷入僵局。   这次连杜岩都心生不满,问心无愧说一句话,就这么难吗?   “玉敏,不要孩子气,赶紧说话。”口气严厉起来。   唐玉敏一个哆嗦,她知道杜岩的耐心即将告罄了。情势告诉她,说一句又何妨,难道真有老天爷的惩罚?可理智却不停的警醒她,不能说不能说,这件事必须烂在肚子里。   杜岩懊恼的挥了挥拳头,对咬紧牙关不开口的妻子感到失望。   “她当然不敢说话,因为她一开口就会五雷轰顶!”大门打开,一个少年逆着光走了进来,鼓鼓囊囊像一个庞然大物。   大门打开,同时进来的还有怒号的狂风,裹挟着沙石枯叶扑面而来,气势汹汹。   “温辞?!”   邵清眼尖,第一个发现浑身伤口的温辞,尖叫着扑了过去。   这一声尖叫像开关,把客厅里的气氛带到顶点。   “小温辞,你可算回来了。”   “温辞,你这身上是怎么回事?”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咦,这不是祁东方吗?”   “不是,这不是徐大奎吗?”   “阿土,你考上军校啦?”   客厅里像菜市场一样,热闹非凡。只有唐玉敏躲在沙发里,像被人遗忘了。   “啪”,董长征顶着狂风逆行把大门关上,吐出几口沙子后他才拍着徐大奎的肩膀,欣慰极了。   徒弟,他教出来的!   徐大奎抖了抖肩,把董长征的手抖下来,然后解下系在手腕上的绳子,把祁东方交给了董长征,“姐夫,审审。”   “砰”,徐大奎把肩上扛着的包袱的丢到地上,又甩了甩右手,想把牛皮糖一样的粉裙子甩下来。   可惜,依旧没有成功,他只能不耐烦的拖着粉裙子,径直走到宋老师面前。   “宋老师,我来省城找你了。”   几个月没见,宋渝依旧好看到让他心生喜欢。   “宋老师,宝宝快要生了吗,是不是就等我这个舅舅到位?”   跟几个月前相比,徐大奎变化巨大。少年的青涩褪去,剩下了飞扬和阳光,他出色到出人意料。   像拂去灰尘的明珠,终于散发出应有的光芒。   “哎呦,真考上军校了,小子你不错啊。”董长征捶了徐大奎一拳,比自己考上军校还要高兴。然后目光顺着徐大奎的胳膊往下滑,哦豁,他猥琐的笑了起来。   哪个少男不怀春,况且温辞长得挺漂亮,理解理解。   “不是!”徐大奎被董长征的笑吓得毛骨悚然,匆忙举起右手,想要辩解,却正好把和温辞相握的手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噢~”   客厅里响起怪叫声,心照不宣的那种。   徐大奎听懂了,他急得面红耳赤,却欲哭无泪无力反驳,“不是我,不关我事,是她抓着我不放,你们要相信我!”   说完,徐大奎期待的看向宋渝。在他幼小的心里,全世界只有宋老师最能理解他。   可惜,他在宋渝眼睛里只看到了揶揄,以及欣慰。他的宋老师对他露出和蔼可亲的姨母笑,显然对此事乐见其成。   哎,他给粉裙子害死了!他的一世英名,今天就要毁于一旦吗?   徐大奎痛苦的皱紧眉头,气恼的甩了下手。世人怎么看他他都无所谓,但宋老师也这样想,就太让他难过了。   徐大奎一颗少男心稀碎稀碎。   咦?粉裙子居然放手了,太好了,他终于得到了自由。   “噢~”怪叫声比上一次更响。   把缩在角落里的祁东方扯到前面,徐大奎了无生趣的把经过用三言两语讲述了一遍。哪怕他语气平淡无奇,也让在场的人听出跌宕起伏,以及老天注定来。   拉着温辞,邵清拿来小药箱,帮孩子清理伤口。索性都是小擦伤,涂点紫药水几天就没事。   “不要。”温辞突然发声,严词拒绝紫药水。她咬着下唇,偷瞄眼徐大奎,然后眼泪汪汪的摇头,“难看。”   风筝难看了,就配不上云彩。   严肃正经的气氛被小女孩破坏殆尽,大家却不由自主露出笑脸。温辞把什么都写到脸上,这样的感情纯粹而美好,让人心头发软。   宋渝推了推身边打着哈欠的阿土,示意他发个话,不要影响人家治疗。虽然她私心也觉得,擦紫药水确实丑,而且是奇丑无比。   “涂药,听医生的话。”徐大奎不耐烦的瞪了粉裙子,噢不,温辞一眼。   女孩子就是娇气,烦。   得到了一句答复,温辞心情大好。她乖乖的仰起头,眼睛亮晶晶的,脸上是止不住的快活。   “说,你这小兔崽子哪来的胆子,敢欺负我们温辞?”温如许见到孙女平安归来,并且似乎找到了喜欢的人,他的心啊就跟泡在咸菜缸里一样,又酸又涩。   他把手背在身后,对着祁东方虎视眈眈,他的失落只能从这个小兔崽子身上找补回来。   这个孩子也是可怜,但再可怜也不是他跟踪并伤害温辞的理由。   董长征扯下祁东方嘴里的手绢,嫌弃的丢到一边。他瞟了一眼偷看这边的唐玉敏,心知肯定跟她脱不了干系。   这个女人,歹毒!   “小家伙,你知道我是谁吗?对,就是我找到你爸的犯罪证据,然后去公安局里举报他的董长征。也许不久之后,他就要被枪毙,你就要跟着你娘到劳改农场去,成为一个小劳改犯。”   “噢,我差点忘了,还有你外公一家,到时候可以做个伴。”董长征大喇喇坐到宋渝身边,搂着她的肩膀,翘起二郎腿。   这副德行,活像电影里的大反派,活不过三分钟的那种。   “呜呜呜,董长征你是坏人,等我长大一定要找你报仇!”祁东方在地上不停的扭曲挣扎,眼睛里露出刻骨的仇恨。   “所以……你知道你现在不是我对手,我媳妇你又找不到机会,所以找上了看起来最好得手的温辞?”董长征越说脸色越冷,这个孩子真让他成长起来,必然后患无穷。   “我来猜猜,你是不是觉得温辞受伤我媳妇就会心疼,而我媳妇心疼会让我跟着心疼,这样,就等于报复了我。好!好缜密的逻辑,好歹毒的心思。祁东方,你真他娘是个人才!”   董长征拳头握的“噼里啪啦”作响,如果对方不是个小孩子,他一定先揍为快。不揍的他满地找牙,他就不姓懂。   董长征把媳妇搂得紧紧的,又把头靠在她的肩膀,难得的脆弱。   董长征眼前出现媳妇倒在血泊里,昏迷不醒的场景。如果不是宋渝平常不爱出门,那遭殃的准是她。可恶!   “嗤,这个小家伙跟温辞说,他欺负她也是受雇于人,而这个雇他的人,你们猜是谁?”徐大奎半倒在沙发里,也舒服的翘着二郎腿,戏谑的眼光扫过大家。   姿势跟董长征有的一拼。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唐玉敏。   事出反常必有妖,今天她对温辞出奇的和气,还有挎包上那枚小小的指印,似乎都在印证大家的猜想。   唐玉敏的心即将跳出胸膛,连肚子的疼痛都感觉不到。她一动不敢动,任凭额头渗出汗滴淌到眼角。   事情败落会有什么后果,她想都不用想就觉得害怕。   用指甲拼了老命的掐着手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她心中的恐惧。   “哈哈哈,你们肯定猜不着。这个小家伙信誓旦旦的说,指使他的人是——宋渝。是宋渝给了他一笔钱,雇佣他揍温辞一顿。”徐大奎双手一摊,还夸张的耸了耸肩。   “哈哈哈,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邵清捂着嘴笑得前仰后伏,祁东方这个小鬼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相信。   和邵清想法一致的,是绝大多数,包括温辞。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徐大奎,捧着脸笑得一脸花痴。   “哼,祁东方,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吗?”温如许对刚才的说法嗤之以鼻,先不说宋渝有没有作案动机,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她根本没有作案时间啊。   宋渝即将临盆,轻易不出大门,更别说躲开众人去到大街上,真是笑话。   钟薏也是冷笑连连,找回温辞,她精气神一下子恢复大半,祁东方这话连鬼都不会相信,她又不是傻。   “我说我说,是唐玉敏花钱雇我的!她跟我说,如果我被你们逮住,就一定要咬住宋渝,把责任推到她身上。我……这是收人钱财□□,别无办法。”   祁东方眼珠子骨碌碌转个不停,战战兢兢从地上爬起来。他心里很清楚,真的激怒这些人,他肯定没好果子吃。   识时务者为俊杰,爸爸一直这样教育他。   “嘁,祁东方你这样出尔反尔,你觉得会有人再相信你说的话吗?”杜岩心里咯噔一下,心尖颤了颤,却还是替妻子说话。   “我、我有证据。”   祁东方蹦蹦跳跳的跳到了茶几边,胸脯拍的邦邦响。 第67章 “证据?你有证据赶紧交出……   “证据?你有证据赶紧交出来。”   杜岩咽了下口水, 心跳加快。心里愈发不安,掌心里都是汗粘滋滋的,他把手背到身后, 在裤子上擦了擦。   “行啊, 一句话的事,不过……”祁东方讪笑着伸出手晃了晃,上面还牢牢的系着绳子。   他点头哈腰的蹦到徐大奎的跟前,讨好说道,“大哥,辛苦您给小弟我解开?你看, 屋子里这么多人,根本不用担心我逃跑。再说了,我现在还能逃到哪去?”   说到最后,祁东方已经哽咽。说到底, 他还只是个孩子,这短短时间里,人情冷暖他尝的够够的。   可徐大奎是谁?街头霸王的祖宗, 他半眯着眼睛,对小家伙的示弱无动于衷。这些小伎俩,他五岁以后就不玩了。   不过……解开也没事, 这不还有董长征嘛。   懒洋洋的伸手,找出线头一拉,扎的绳子便应声散开, 徐大奎慢悠悠的把绳子收拢, 丢在茶几上。   这沙发,躺着怪舒坦的,打个盹先。   揉着红肿的手腕, 祁东方湿了眼眶,他吸了吸鼻子,倔强的不让眼泪掉下来。绝不能在自己的敌人面前掉眼泪,这是他最后的骄傲。   掀开外套,在里面的口袋里摸索一下,他掏出一把纸币。把纸币放到手心,很快挑出一张,恭恭敬敬递到徐大奎面前。   祁东方看出来,这个徐大奎身上有他熟悉的味道,也曾是称霸一方的人物。而且这个人现在很强,是他学习的榜样。   徐大奎对小家伙的识时务很满意,接过纸币的同时总算是给了对方一个笑脸,然后这钱他看也不看就直接递给董长征。   大人的事还是大人自己操心。   对,其实就是他记仇。他不能忘记宋老师那揶揄的眼神,似乎很乐意把他和粉裙子凑出队。   搞什么名堂,他未成年好不好?早恋要不得。   董长征对徐大奎的识时务很满意,他接过纸币矜持的点了点头,以示褒奖:小子,算你拎得清。   示意杜岩过来,不然又是扯皮。   当着杜岩和所有人的面,董长征一点点打开这张纸币。咦?没啥两样啊?   他恶狠狠的瞪向祁东方,血淋淋的眼神吓得小家伙直哆嗦,“说!到底怎么回事?”   杜岩微不可闻的松了口气,他真的怕祁东方有什么确凿证据。这样不但玉敏被钉在耻辱柱上,他还有何面目于大家相处?   唐玉敏的手指也蜷缩了一下,心脏狂跳。她在脑子里反复回忆和祁东方交易的点点滴滴,她左思右想,都没有发现有什么把柄落到了他手里。   没事,肯定没事,她不停给自己鼓劲。肚子里翻江倒海一样,疼的头浑身是汗。真要命,月经赶在这个时候来。   “就是这个,董长征你发现不了可不能怪我。”祁东方坐到了徐大奎的脚边,给了董长征一个白眼。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董长征气的头顶冒烟。他就弄不明白了,这祁东方小脑袋瓜子里是怎么想的?无论身材、能力、气场他完胜徐大奎那小子,怎么就得不到他的敬仰?   呸!还不是徐大奎长得比他白一点年轻一点还好看那么一丢丢吗?可男人凭本事又不凭长相,董长征对这个看脸的世界感到绝望。   重新摊开纸币,董长征从头再来。   有了!   “这个月津贴我放枕边,勿忘。”董长征在纸币的右下角发现一行小字,便跟着念了出来,“夫杜岩留,六月十七日晚。”   “六月十七日晚,那不就是昨晚吗?呵,昨晚到上午我们都没见着你,唐玉敏,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邵清扳着手指头,把日期数的清清楚楚。   “我说什么?”唐玉敏把下巴垫在胳膊上,惨白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来,“其实你们心里早就对我定好了罪,我承不承认又有什么关系?”   “嗤,唐玉敏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我们什么时候定过你罪?相反,我们一直在不停的寻求证据,来证明你的清白?你现在这副姿态,对得起力挺你的杜岩吗?”   温如许沉下脸,明确的对唐玉敏表达不满,甚至连同杜岩,他也有了一些看法。男人疼自己老婆是天经地义的事,但要是是非不分,哪这个男人自己也是个糊涂蛋。   “我说我没有做过你们信吗?”唐玉敏眼睛里含着一泡眼泪,看上去分外可怜。   “唐阿姨可真会演戏,背着大家出去卖衣服的时候可很威风啊。”祁东方小心的往徐大奎脚边挪了挪,然后毫不犹豫的卖了唐玉敏。   “姑娘,我这里的连衣裙款式绝对时髦,你放一百个心。额,这是最后一条,我给你打个九折,算你二十五怎么样?这个价钱绝对全市最低,不过,你可要替我保密啊。”   他把唐玉敏做最后一笔生意时说的话演绎的惟妙惟肖,由不得人怀疑。   “好你个唐玉敏,难怪每天忙到半夜,原来都是在忙自己的小算盘。呸,害的我一直心疼你,白天把家里洗洗涮涮的活全干了,真是,好心喂了狗。”   陈桂香胡乱擦了把眼泪,气的侧过身去。   “我在等你的解释,唐玉敏。”邵清坐到桂香嫂身边,给她揉胸,生怕气出个好歹。   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唐玉敏冷漠的看着大家,抿着嘴拒不开口。她还能说什么呢,一开口不然就是口诛笔伐,现在她就是院子里的大恶人,十恶不赦的那种。   她盯着地面,眼神呆愣愣的。她现在唯一猜不透的,就是杜岩的表情。   想必是失望透顶吧?   杜岩此时此刻如遭雷劈,整个人动弹不得。前面他不停的维护妻子,是因为他坚信,他的妻子温柔善良三观正,绝不会干这种丧尽天良的缺德事。   可现实给了他一巴掌,狠狠的一巴掌。他的妻子不但干了,在铁证面前还死不悔改。他盯着唐玉敏,像要透过外表直视她的内心,这真的是他的妻子,牛牛的妈妈吗?   那张纸币的昨晚他亲手写的,昨晚他等到半夜没等来妻子,就提笔在纸币上写了这一句话。   是的,这三个月他们一直是这样交流的。   而今天一大早玉敏就出门去了,她根本没有时间把这张纸币交给宋渝。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把钱给了祁东方。   以此推断,雇佣祁东方的第一嫌疑人,就是他的妻子——唐玉敏。   所以他刚才所做的一切,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抱着头坐到凳子上,杜岩双肩抖动,无声的哭泣。   “你们不要责怪杜岩,一切都是我一个人干的。”听到丈夫的哭声,唐玉敏突然疯狂的尖叫起来,“是我妒忌宋渝,是我讨厌温辞,是我厌恶董长征,是我的错,我是坏女人。你们打我骂我都没关系,请不要连累杜岩,他是无辜的。”   说着,唐玉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砰砰砰”磕起头来。她磕的异常用力,没几下,额头就乌青。   “你们干什么,不许欺负我妈妈!”穿着背心短裤的牛牛抱着小枕头,迷迷瞪瞪的站在门口,不知道看了多久。他肉乎乎的脸蛋上露出愤怒的表情,丢开小枕头朝着唐玉敏冲了过来。   抱住唐玉敏的头,牛牛看到清淤后哭的撕心裂肺,“你们、那么都是坏人,不许欺负我妈妈。”   唐玉敏搂着牛牛,也嚎啕大哭起来。   母子俩抱头痛哭的场景,让在场所有的人有气没处撒。   温如许颓然的后退几步,跌进沙发,单手扶额遮住眼睛,可原谅的话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唐玉敏,你出什么事了?”宋渝捂着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只见唐玉敏的屁股底下,有汩汩的鲜血不断涌出,没多久就氤湿了裤子,地面上也积聚了一小摊。   “流这么多血,唐玉敏你不会小产了吧?”在场人里面陈桂香经验最丰富,她拍着胸脯也吓坏了。   邵清伸长脖子观察一下,然后也沉重的点了点头,“唐玉敏,你自己怀没怀孕都不清楚吗?杜岩,你死人啊,赶紧把你老婆送医院,晚了要出人命的。”   邵清的话,总算是把沉浸在痛苦自责中不能自拔的杜岩给唤醒了。他惊慌失措的站起来,椅子“啪”的一声倒在地上。   他张着手来到唐玉敏身边,可眼前的场景让他束手无策。妻子在躺在血泊中不知人事,而儿子牛牛则惊恐万状的睁大眼睛,吓得哭不出来。   “呜呜呜”,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杜岩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孩子,他和唐玉敏早就想给牛牛添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期待已久的小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来,又这样悄无声息的走。   怎不叫人肝肠寸断!   董长征一把拉开已经吓傻的牛牛,塞进陈桂香怀里然后狠狠的拍了杜岩一巴掌,“傻站着干什么,赶紧把你媳妇抱起来,送医院!”   然后他趁杜岩弯腰的时间,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道,“杜岩,搬出去吧。”   董长征绝对不允许唐玉敏这样的危险分子住在他家。现在看着好像是后悔了,可谁知道会不会旧态复萌?   他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杜岩弯着腰停滞了一秒,看着妻子面如金纸的脸,他艰难的点了点头。是要搬家了,他哪里还有脸继续住下去。   看着杜岩抱着妻子冲出门去,宋渝突然觉得自己的肚子也疼了起来。   “哎呦,董长征,我要生了。”   这下轮到董长征束手无策了,他紧张的张开双臂,求助的看向邵清,“快,快说我该怎么办?要抱起来送医院吗?”   这下,在场的女人都笑了。   陈桂香拍拍屁股站起来,推了呆若木鸡的董长征一把,“去,把你媳妇准备好的小衣裳,还有尿布拿下来。不要急,刚开始阵痛,快的话也要明天才能生出来。”   “这么久?”董长征这个新手爸爸惊呆了,不敢置信的看着邵清。他媳妇这么娇,疼一天可怎么受得了?   “董长征,你这个呆头鹅,明天能生出来那是最快的情况,万一,啊呸呸呸,童言无忌。”邵清捂着嘴,紧张的看着宋渝的大肚子。这里面可是她的干儿子/干闺女,她怎么能不着急?   “不要急,董长征你扶着宋渝,慢慢走到医院去。产前多走走,顺产更容易。”钟薏毕竟经历多,她见现场有些混乱,便当仁不让的站起来指挥。   “我、我能干啥?”徐大奎大汗淋漓的站起来,看情形比孕妇还要害怕。   “你?你跟董长征一起送人去医院,搭把手就行。老温,你在家照顾好两个孩子。”稚子无辜,她也不能放任牛牛不管。   有了人统一安排调度,屋子里一下子井然有序。等宋渝走到半路,肚子它、它就不疼了。   董长征小心的搀着宋渝,就像她是个易碎品。他主张先住进医院再说,这孩子的事谁也说不准,在医院他多少安心点。   等赶到N大附属医院,宋渝刚躺下,小祖宗又开始折腾起来。她紧抿嘴唇,一声不吭,额头的汗大滴大滴的滑落,湿了头发,湿了枕巾。   董长征半跪在床前,脸色比宋渝还要苍白,他虎目含泪,捏着媳妇的手,“小渝,你疼就叫出来。”   媳妇这样强忍着,他心疼。   “董长征你别胡说八道,一边去。”邵清拎着保温壶走进来,劈头盖脸对着董长征就是一顿骂,“你不懂不要在这里瞎比比,生孩子是力气活,刚开始大喊大叫把力气花完,等一会进产房可怎么得了。”   “小渝,现在阵痛刚开始,能忍就忍,实在忍不住再叫出来。”说着,邵清取出毛巾,把额头的汗擦了擦。   然后紧握着宋渝的手,给她加油鼓劲。   董长征乖乖的站到墙角,和徐大奎并排,两人大眼瞪小眼,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等宋渝缓了缓,陈桂香就把带来的红糖鸡蛋递了过去,“赶紧吃,等下才有力气。能吃多少吃多少,剩下来的给董长征包圆。”   “还有董长征,你个大男人勇敢一点好不好?腿抖成那样成何体统?”   好吧,现在董长征就是受气包,谁紧张就骂他两句放松放松。   端起红糖鸡蛋,宋渝趁端碗的机会滴进去一滴灵泉水。快到预产期,她便和空一商量,把灵泉水攒下来,等生产的时候集中使用。   得到明确的答复后,她已经攒了十来天了,应该够让她顺利生产了吧?   一口气干完大半碗,宋渝对立壁角的董长征招招手,示意他坐到床边,把剩下的吃干净。   咳咳,毕竟里面有灵泉水,可不能浪费。   然后宋渝抓紧时间眯上一会,实则是在跟空一交涉。就这样放过唐玉敏,她不甘心。虽然她小产可能保不住孩子,但远远不够,她就是这样睚眦必报!   “空一,你说我们能不能没收唐玉敏的空间?”宋渝突发奇想,既然你唐玉敏如此看重空间,那她就毁了它。   “阔以阔以,当然阔以!”空二一把撞开空一,兴奋的吸溜着口水,手舞足蹈的说,“主人,这么跟你说吧,唐玉敏的空间碎片就像的十全大补丸,我们可以一口吞掉,呵呵呵。”   “噢?对我们的空间有好处,是吗?”宋渝满意了,这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   “不过,我要求慢慢吞,每天一小口,三个月以后再让她的空间完全消失,可以办到吗?”   “阔以……但为什么?”空二瞪着无辜的大眼睛,茫然的看看主人,又看看大哥。   “因为,钝刀子割肉才疼。”空一早就习惯这个憨憨,他捋着衣袖,轻飘飘的说道。   “咦”,空二吓得打了个哆嗦,抱着胳膊挪动脚步,离心狠手辣的大哥远一点。太是不是应该,态度好一点?   “空二,请你正常说话,不然……”   “是,主人!”空二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毕竟,这是比大哥更加心狠的存在,他……惹不起。   等宋渝被推进产房,已经是凌晨。   被关在门外的董长征,隔着大门像无头苍蝇般乱窜,产房里传来一阵阵惨叫,他揉了把脸,两眼猩红。   一屁股坐到等候区是椅子上,他双手抱头,无助的趴在膝盖上。空荡荡的走廊里空无一人,听着媳妇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他心惊胆战。   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不论男女,他董长征这辈子有一个孩子就够了。   生孩子如此可怕,特别是医生让他签的那些告知书,活生生的在撕裂他。   那一条条的风险浮现在眼前,董长征已经泪流满面,每一条都是他承受不起的严重。相比孩子,他还是更爱媳妇。   想到这里,董长征猛的扑到产房紧闭的大门前,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宋渝,你给我听着,一定要好好的,老子爱!你!”   喊完,董长征盘腿坐在门口,双手撑着大门,不错眼的盯着门缝。   正在这时,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穿透黑暗,照进医院,落到董长征脸上。满是胡渣的脸上被泪水湿透,对他而言,每一秒都是煎熬。   “哇~”   婴儿高亢嘹亮的啼哭响彻整个医院,和阳光一起,照亮了董长征的余生。 第68章 “董长征,你妻子给你生了……   “董长征, 你妻子给你生了个千金,七斤二两,母女平安。”穿着白大褂的护士打开产房大门, 探出脑袋喊了一句。   “哎嘿嘿嘿, 母女平安,好好好。对了,我媳妇现在怎么样?”董长征忙不迭的从地上爬起来,咧着嘴一个劲的傻笑。   “哟”,护士意外的多看了几眼董长征,笑了笑, “这年头不重男轻女的男同志可不多,而且第一句就是关心妻子,你是个好的。”   说完,护士姐姐“砰”的一声, 冷酷无情的把门又给关上。   不是,你难道出来就为了表扬我一句?   董长征不乐意了,这娃的都生完了, 怎么还不让他进去。   “媳妇!小渝!你感觉怎么样?”他趴在门缝上,朝着产房大声嚷嚷。   “喂,董长征同志是吧?这里是医院, 请保持安静。等产妇和孩子完全清理好,我们会推出来的。不许大声喧哗,明白?”   护士姐姐气呼呼的探出脑袋, 狠狠瞪了眼董长征, 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董长征捂着嘴,心虚的东张西望。   等待最是煎熬,董长征捂着嘴在走廊里来回踱步。媳妇怎么还不出来, 不会是……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啊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他董长征的妻女一定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话是这么说,可他的心怎么都落不到实地。   “董长征,生了没?”   另一头赶来了乌泱泱的人,大家一个不拉全都到场。   除了牛牛。   见董长征眼神这大家中间扫来扫去,邵清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把铝饭盒塞到董长征手里,没好气的说道,“是找牛牛吧?放心,杜岩连夜接走了。你赶紧垫垫肚子,小渝头胎,应该还要点时间。”   “不是,已经生了,闺女!”董长征抱着饭盒,露出梦幻般的笑容,他和媳妇的闺女,得漂亮成啥样?   “这么快!哦哟,孩子心疼妈妈,是个贴心的。”钟薏探着脑袋看着产房大门,感慨的说道,“毕竟是新时代了,我们那个时候生孩子哪有上医院的,不过还是医院放心。”   说着,产房大门洞口,三个医生走了出来。领头的女医生抱着孩子,笑眯眯的递到钟薏手里,“原来这是钟老师您亲戚呀?这孩子是我接生过最健康的,哭声震得楼板抖三抖,可了不得。”   钟薏接过孩子,心已经软成一滩水。   董长征瞄了眼孩子,就一个箭步冲到了病床边,紧握着宋渝的手不放。不过短短几个小时,对他而言就像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   轻轻的拂开黏在脸上的头发,董长征深情的吻了下媳妇的额头。   谢谢你成为我的妻子。   谢谢你为我生儿育女。   谢谢你与我相伴一生。   想到这里,董长征伏在床沿,不争气的哭了出来。   推着病床的护士姐姐忍不住笑了,“你一个大男人,还没媳妇坚强。不过,刚刚那一嗓子我们都听着呢,整个医院都可以为你作证。”   董长征擦了擦眼泪,咧着嘴大笑,“放心,全世界都可以给我作证。还有我媳妇这是在睡觉,她这是怎么了?”   护士姐姐就是刚才开门的那一个,她对董长征印象很好,所以回答问题比较耐心,“董长征,你媳妇这是生孩子脱力,休息一会就好。对了,家属把吃的带来了没?产妇醒了记得给她吃。”   “钟老师,产妇一定要加强营养,并且加强产后护理,帮助产妇尽快恢复。”领头医生说完,和钟薏颔首后匆匆离开。   把宋渝推进病房,护士姐姐交代几句就转身离开,能待这么久,已经是极限了。   病房里一溜三张床,宋渝的床位在最南边靠窗,空气最好。见媳妇睡的安稳,董长征这才想起自己的亲闺女。   “哦哟”,他的闺女现在就是病房里的小明星,钟薏身边结结实实围了一大堆人,对着孩子啧啧称奇。   见董长征总算想起宝宝,钟薏这才挤出重围,把孩子往爸爸怀里一塞。   “不不不”,董长征双手捧着孩子,紧张的浑身颤抖,“钟老师,我、我、我不敢抱!这也太软了,跟没骨头似的,我怕我稍微用点力就会把宝宝捏坏。”   “嘁”,温如许指着董长征一言难尽的摇头,“董长征,我看你改名叫董存瑞好了。你这抱的哪里是孩子,我看明明就是□□包,而且随时准备炸碉堡的那种。”   “嗯,确实像。”   “媳妇,你这么快就醒了?”董长征抱着□□包,哦不,抱着孩子一动不敢动,只能用眼角瞟向病床,欣喜若狂。   “被你吵醒的。”宋渝不自在的捏了捏肚皮,瘪到是瘪下去了,不过软塌塌的好恶心。就是不知道,灵泉水有没有减脂塑形的功效?   “来,先吃点东西补充体力。”邵清把宋渝扶起来,还体贴的垫好枕头,然后打了一碗红糖鸡蛋小米粥。   甜滋滋的香味充盈着整个病房,“咕噜噜”肚子的叫声响了起来。   咦,除了董长征还有谁?   靠门口病床上的产妇不好意思的侧过身去,搂着孩子羞红了脸。   宋渝没有矜持,端着碗“呼噜噜”吃了起来。生个孩子她费了天大的劲,现在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董长征就这样捧着孩子,一步步挪到了病床前,把孩子捧到了宋渝眼前,“看,媳妇,这是我们的闺女,多好看啊。”   董长征陶醉在闺女绝世的美貌中,久久不能自拔。看,这红彤彤的皮肤,颜色多鲜艳啊;还有这稀稀拉拉的头发,根根分明;对,还有不停蠕动的小嘴巴,他真想亲一口。   总之是举世无双、倾国倾城!   “嘎”,宋渝惊的捏不住勺子,她看了又看,最后忍不住红了眼眶,“董长征,我们以后给闺女多攒一点嫁妆吧。”   不然嫁不出去啊。   还有,这事肯定怪董长征!   一定是他的基因突变,孩子啊,妈已经尽力了。想想自己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是容貌出众,居然生出个剥皮猴子样的丑八怪,真是……奇耻大辱。   事以至此,宋渝闭上眼睛认命。   但孩子一到怀里,那种血液滚烫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宋渝抱着孩子睁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这个丑八怪,越看越喜欢。   瘌痢头女儿自家的好。   “嫁妆?宋渝你瞎说什么,孩子啊生下来越红长大越白。我看啊,你们在孩子就是个美人胚子,绝不会输给妈妈,你们俩放一万个心好了。”   钟薏接过空碗,还摸了下宝宝的小手。   “那当然,我的闺女当然当然好看。”董长征趴在床沿,撑着下巴不错眼的看着妻子女儿,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安定与幸福。   “女孩子长得着漂亮,这嫁妆一样不能少。”宋渝低头贴了贴孩子,心软到一塌糊涂。就是无盐又何妨,她养着便是。   “哎哎哎,你们三床怎么这么多人,我们二床都挤不进来了,有点公德心好吧。”一个烫着羊毛卷穿着皮鞋的中年妇女骂骂咧咧走了进来,边走还不屑的瞥一眼宋渝。   这个病房就他们家生了孙子!   “好,现在母子平安,我们先回去,董长征你是继续守着还是回家补个觉?”钟薏不会跟这样的人一般见识,不过他们来的人确实有点多。   董长征三两口干掉一饭盒冷饭,用毛巾擦着脸说道,“我没问题,还是我继续守着,晚上……”   “不”,宋渝摇摇头,提出不同意见,“医院里人来人往,还是你守晚上比较好,这样安全。”   媳妇的未尽之意董长征一下就听懂了。   的确,孩子没个标识,再说医院晚上又关不了门,溜进个把人谁说的清?   “嗯,媳妇你好好休息,下午我就过来。”董长征拉着宋渝的手,仿佛生离死别。   邵清自告奋勇留下来陪床,对干女儿,她爱的深沉。   宋渝环着孩子沉沉睡去,还未睡踏实,就被一阵喧闹吵醒,她不耐烦的皱紧眉头。这医院不但气味难闻,况且嘈杂不堪,真想马上回家。   原来是二床的产妇从产房出来了,接下来就是一阵兵荒马乱。羊毛卷的声音又尖又利,刺的人耳朵疼。   见宋渝觉都睡不安稳,邵清发飙了,“我说大妈,你刚刚让我们说话声音小一点,说人要有公德心,我觉得这话讲的非常对,现在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嘎?羊毛卷若无其事的摸了摸发尾,撇着嘴说道,“小姑娘,你知道我是谁吗?还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不讲公德心,小姑娘,我劝你要善良。”   然后羊毛卷得意的高抬下巴,坐到床边,故意说道,“红梅啊,这碗红糖鸡蛋,妈给你足足打了两个鸡蛋呢。你要多吃一点,刚生了儿子,辛苦了。”   生儿子就了不起?邵清嗤之以鼻。   “小渝啊,再吃碗红糖小米鸡蛋吧,我给你打三个,哦不,打五个鸡蛋,好不好?你给老董家生了个闺女,好好补补。”   说着,邵清神气活现的给了羊毛卷一记眼刀。   生女鹅怎么了?妇女能顶半边天!   等下午董长征来医院替班,一床二床已经好的穿一条裤子,叽叽喳喳连祖宗十八代都聊过,唯独把三床的宋渝排除在外。   宋渝乐得轻松,拉起布帘过起小日子。而宝宝更是乖的不行,喝过一次奶后就睡的喷香。   对!有了灵泉水的帮助,宋渝不费吹灰之力就有了奶水。小家伙“咕嘟咕嘟”一通狂吸,就在蜡烛包里打起了小呼噜。   真实演绎什么叫吃奶的劲。   而一床,直到天黑才有一个邋遢的年轻男人匆匆赶来,工作服油渍斑斑,看样子,应该是某个工厂的机修师傅。   男人憨憨的笑着,从布袋里掏出饭盒,递到一床产妇的手里,“娟,饿了吧?我在食堂打的大米粥,还有一个肉包子,赶紧吃。小强又感冒了,妈实在是脱不开身,你体谅体谅吧。”   说完,男人偷偷摸摸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圆溜溜的鸡蛋,塞到产妇手里,“我给你留的,补补。”   一床小两口就这样紧挨着,亲亲热热吃起晚饭。   宋渝的晚饭就热闹了,有莲藕排骨汤,麻油猪肝,肉沫炖蛋,红枣小米粥,伙食好的让羊毛卷咋舌,就算是她家,过年都未必有这么丰盛。   她看着靠在床头揉着胸呼痛的儿媳妇,第一次感觉被人压一头的滋味。   这饭菜一端出来,香味太霸道的扑鼻,一床二床都跟着咽口水。   如果处的好,宋渝自然不会吝啬,这么多跟大家分分也是可以的。可三分钟前那两个还联手孤立她,她可不是好脾气。   想吃,让家里做去。   扶着肚子坐起来,宋渝瞧都没瞧那边一眼,端起碗就吃了起来。月子餐口味清淡,好在她早有心里准备,勉强吃的下去。   就是不知道夫君能不能咽得下去?好吧,她还是低估了董长征,只见那家伙熟练的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辣椒酱。   有了这玩意,狗屎都能变美味。   九点多,钟薏还来送了一次夜宵,酒酿煮鸡蛋,甜甜的味道不错。   这一天下来,赶的上一床一个星期的营养摄入量。等董长征去厕所洗尿布,一床的孕妇忍不住阴阳怪气的说道,“我说三床,你这样大吃大喝不心疼吗?你生了个闺女,就更应该体谅男人,赚点钱可不容易。”   “嘁,我媳妇爱怎么吃怎么吃,碍着你了?你自己喜欢啃冷馒头你就躲在角落里啃,别叽叽歪歪说我媳妇坏话,老子可不是你家那个窝囊废。”董长征歪靠在门槛上,手上都是白泡沫。   当他纸老虎啊。   董长征发过一次飙,一床二床就乖了,直到熄灯睡觉没敢多说一句话。   宋渝喂过一次孩子后,就进入梦乡,今天真是刺激。   董长征坐在方凳上,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熟睡的妻女,怎么看都看不够。   凌晨两点,医院里陷入死寂,这个时间正是大家睡眠质量最好的时候。董长征趴在床沿,迷迷糊糊的不敢深睡。   病房外响起“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是哪个病人上起夜?还知道放轻脚步,蛮有公德心的嘛。   董长征似睡非睡,还不忘表扬此人。   不对,厕所在走廊中间,这个人从西边过来,计算脚步应该已经过了厕所,可他并没有停下脚步。   是谁?到哪里去?要干什么?   董长征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他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精神高度集中。近了,更近了!外面的人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很快便接近他们病房。   “沙沙沙”,那人停下脚步。   “呼、呼”,透过房门,董长征甚至可以清晰的听见,那人竭力控制的呼吸。   为什么偏偏是他们病房,莫非这里有值得人觊觎的宝贝?董长征脑子飞速转动起来。   还没等董长征分析出一二三来,他又听见“咔哒”一声,那人已经转开门锁,直直的走了进来。   微弱的星光下,董长征只看见一个黑影闪身进屋,径直来到二床。那人站在床边,并没有进一步动作,不知道是在观察还是在评估。   董长征凝神细看,隐约可以分辨这是个穿着体面的中年妇女。莫不是二床亲戚?可这半夜三更的,要吓死人的好不好?   董长征在心里默默吐槽。   时间仿佛已经停止,董长征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一动不动,像猎豹伏击猎物。   他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几息后,只见那人弯下腰抱起孩子,然后悄无声息的往门口退去。   人贩子!   董长征咯噔一下,真被媳妇说着了!   他“次啦”踢翻凳子,站起来大声呼喊,“快,有人贩子!”   说着,他扑到床头,“咔哒”一声打开电灯。橘黄色的灯光还有高呼声,把病房里的人都惊醒了。   “年轻人你咋咋呼呼干嘛,人都要被你死。”羊毛卷揉着后脑勺,睡眼惺忪的骂道。   董长征示意宋渝看好孩子,边跑边说,“二床,你们孩子被人抱走,赶紧追!”   说话的工夫,董长征已经蹿出了病房。   “天杀的人贩子!”羊毛卷的哭喊声惊动了整个病区,病房里的灯一盏盏亮起来,同时也有不少人披着衣服跑了出来。   董长征把那人堵住墙角,他叉着腰怒目而视,“快把孩子放下!看你穿着体体面面,居然干这样丧尽天良的事。”   “后面的同志,哪个帮忙去找一下公安,人贩子就应该千刀万剐。”   “怎么回事?”值班护士挤了进来,正好就是今天接生的那一个,她不明所以的问道,“董长征,这三更半夜的把整个病区的人都吵醒,到底出什么大事?”   “我的孩子!”二床的产妇和羊毛卷搀扶着跌跌撞撞扑过来,两个人被吓得冷汗直冒。产妇刚到就扑上去抢孩子,“你是谁?要把我孩子抢哪里去?快把孩子还给我!”   刚生完孩子,产妇脸色发白,连站都站不稳,可她揪着那人的胸脯,拼了命的要抢回自己的孩子。   羊毛卷很快也加入团战,三个人扭作一团。   “够了!”董长征不耐烦的打了个哈欠,示意护士夺回孩子。有完没完啊,孩子弄回来他就可以功成身退,睡觉去了。   “你们干什么,这是我家的孩子。”那人挨了几下,可即使披头散发也死死抱着怀里的孩子。   “你的?胡说八道,这明明是我家的,我是二床,今天就我家生了个儿子,快把孩子还给我。”羊毛卷气喘吁吁的扶着产妇,指着那人破口大骂。   羊毛卷的话让围观的人点头附和,确实,这事睡觉前他们还酸溜溜的讨论过,觉得二床运气实在是好。   可现在到好,这运气好的过了头,连孩子都被人惦记上了。   “不是,这明明是我家的孙子,我明明看见的,我媳妇生的就是孙子。肯定是医生搞错了,把孩子给搞错了。”那人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似乎已经头脑不清。   “让我看看,这到底是哪家的孩子。”护士姐姐搞清了是非,勇敢的站出来,“我就是接生的护士,我最清楚情况,先把孩子给我看看?”   那人盯着护士的脸看了许久,似乎有一丢丢眼熟,她犹豫片刻还是把孩子递了过去,“你轻点抱,别把我孙子弄疼。”   护士是个圆脸,笑起来挺好看。她笑着伸出手,语气轻松,“放心,抱孩子我是专业的。”   一把接过孩子,护士来不及喘气就赶紧交给二床。今天他们医院一共有七个产妇生产,只有二床生了个儿子,她经手的,记得清清楚楚。   “呜呜呜”,二床抱着孩子痛哭流涕,然后由于体力不支,慢慢滑坐到地上。   一见孩子又到了别人手里,那人脸色大变,挥舞着双手扑了过去,“你们这些坏人,快把我孙子还给我。”   灯光下,那人和蔼的面容变得狰狞恐怖,所有人吓得齐齐后退。   “妈?你干什么呢!”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满头大汗的跑过来,一把抱住疯癫状的妇女。   “儿啊,你来的刚好,快去把孙子给我抢回来!”那人的眼睛从未离开过二床,眼神无比慈爱。   孙子,她盼了近十年的孙子,可不能弄丢。   很快,公安同志也快马加鞭赶到。也是,发生在医院直接抢孩子的恶性案件,他们呼啦啦出动了七八个同志。   就怕是团伙作案。   “不是,公安同志你们恐怕要白跑一趟了。”男人控制着母亲,尴尬的讪笑。   “是我妈得了癔症,她、她想孙子想疯了。我三岁就没了爹,是我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大,她一直想要一个孙子延续血脉。结果……我结婚八年,连生了三个女儿,前几天刚刚生下老四,也是女儿。我妈她受不了刺激了,这才……”   男人抓住妇女的手,不停的鞠躬道歉。   他内心的凄凉,只有比他妈更盛。   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情况,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哭笑不得。吃够了瓜,大家陆陆续续散开,除了唏嘘又能怎样?   “兄弟,儿子女儿一个样。别老封建,重男轻女要不得。”董长征拍了拍男人佝偻的肩膀,摇着头离开。   搞了半天啥事没有,还影响媳妇睡觉,真是的。   经此一事,羊毛卷的态度肉眼可见的亲近起来。要不是三床,她的孙子有很大可能被偷。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啊。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可小宝宝已经脱胎换骨,雪□□嫩脸上已经吃出了婴儿肥,乖乖的躺在大红色的蜡烛包里,瞪着葡萄样的大眼睛,比那洋娃娃还要可爱。   连把孙子挂在嘴边的羊毛卷也成了她的裙下之臣。这个丫头片子的确怪好看的,比一床那个面黄肌瘦的好看不知多少倍。   因为办出院,小楼里全体出动,七八个人把病房挤的水泄不通。   跟宋渝众星捧月的大场面比起来,一床就寒酸到不行,除了日常送饭的丈夫,还有一个刻薄相的老太太。   老太太来了三分钟不到,就不屑的掐了把儿媳妇,空着手骂骂咧咧往外走,“生个赔钱货还要住医院,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呸,赶紧回家,明天就去上班。啥,没有奶水?喝点米汤不就行了,我几个孩子都是这么养大的。”   回到小楼,躺在自己的床上,宋渝舒服的直叹气。房间里早早换上了绿纱窗,隐约有几丝微风吹进来,带来夹杂着花香的新鲜空气。   宋渝决定保守一些,月子时间延长到四十天。每天要照顾孩子,看孩子一天一个样,日子居然一点都不枯燥。   至于孩子的名字,董长征差点没和温如许打起来。为了争取取名权,大家还是很拼的。   最后还是宋渝一锤定音,给孩子取名朝(zhao)阳,董朝阳。一是出生时正好日出,二是寓意孩子蓬勃的生命力。   至于小名,董长征揪光头发,才憋出一个“棉棉”。闺女是他的小棉袄,抱起来软绵绵,那就叫棉棉吧。   虽然没能争取到取名权,但不妨碍大家对棉棉的喜爱。   邵清每天不亲几口是绝对不会睡觉的。   温辞已经坐在摇篮边,给棉棉画了许多幅图像。   徐大奎能在摇篮边坐一整天,讲故事、唱儿歌,兴致高昂。   而亲爸董长征,已经进化成一个完美的全能奶爸,从换尿布到拍奶嗝他无一不精。更厉害的,他还能分辨棉棉的各种声音,这个嗯嗯嗯是拉了,那个哼叽哼叽是饿了,最后哼唧哼唧是要有人陪她玩了。   就是闺女动动小手,他都能赞叹半天。   陈桂香和邵清没想到这棉棉这么乖,就利用空隙把剩余的衣服全部出货,赚的钱分成四分。   他们可不是那种钻钱眼里的人,该是谁就是谁的,一分都不会少。   分好钱她们对未来的路陷入了迷茫,这衣服她们已经做顺手了,突然换行当也没有好主意。可这不换吧,就好像和唐玉敏抢生意似的。   反正换不换都隔应。   “要不我去医院看看,找份稳定的工作吧。”邵清托腮,捏着棉棉的小手手,逗着孩子说道,“棉棉你说干妈说的对不对?”   “嗯。”棉棉专注的看着邵清,手舞足蹈的回应了一声。   把邵清喜欢的,一顿狂亲。   对了,蜡烛包满月就不用了。这个东西包着不舒服,天气渐热怕捂出痱子,宋渝就拿主意弃之不用。   今天棉棉穿着嫩绿色的汗衫,米色的小短裤,脚上套着鹅黄色的洋袜,雪白的皮肤,乌溜溜的大眼睛,萌化了所有人的心。   “小渝啊,你们说我去摆个摊卖吃食怎么样?我看厂子门口、电影院门口都挺多的。”陈桂香拿一块小毯子盖在棉棉的肚子上,对宋渝夫妻对女儿的大手大脚感到咋舌,这也……   别人家至少养三五个。   不过这本钱没白花,这棉棉被养的肉嘟嘟香喷喷,一个月不到就长了三斤!乖乖。   宋渝靠在床头,端着碗捏着勺子有一勺没一勺的搅着。今天的下午点心是小馄饨,桂香嫂亲手包的。皮薄如纸,再撒点紫菜切点蛋皮,滋味绝佳,全家人都喜欢。   “我到觉得没有必要改行,继续做衣服就好。”舀起一个小馄饨,宋渝送入口中,细嚼慢咽,“就像这卖馄饨的,我们附近就有三五家。做衣服也是同理,生意场上公平竞争,我们没有必要特意回避。”   “对呀,我们干嘛让她!”邵清激动的击掌,在棉棉的脸颊上狠狠亲一口,“我们跟她这种人讲什么义气,她早在合作期间就打起了小算盘,一心只为她自己的小家。干,桂香嫂,我们偏偏做衣服,看她怎么办。”   “嗯,说的有道理,不过是各凭本事,干。”陈桂香也是爽快人,而且对唐玉敏的做法大为不满。   “好的,我们三个齐心协力,肯定不会输给她。我看,我们可以扩大规模了。”邵清背着手围着摇篮转起了圈。   摇篮里,棉棉小肚子一起一伏,已经和周公约会去了。   “找钟老帮帮忙,看能不能弄几台缝纫机。有了硬件我们再招几个帮工,这样才能提高效率。”宋渝指了指温辞,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有温辞在,一切都好说。   “招人?招人好办,学院里想找活干的军嫂一大把,吃苦耐劳踏实肯干的比比皆是。”陈桂香越说眼睛越亮,开个三十块钱一个月,应召的军嫂不得抢破头?   说服温老钟老不费吹灰之力。两天后,三台崭新的缝纫机就送到了小楼,摆进了唐玉敏原先的房间。   看着整齐划一的四台缝纫机,还有隔壁堆了半屋子的布料,姐妹们的赚钱大计终于重启。 第69章 董长征哼着小曲,摇头晃脑……   董长征哼着小曲, 摇头晃脑走在回家的路上。   近一个月他的日子爽的飞上了天,媳妇出了月子,他一开荤就有点刹不住车, 以至于回家就被小渝嫌。   嫌就嫌, 他皮糙肉厚不当回事,只要福利不少就没问题。   想到这里,董长征眉飞色舞的跳起来撩了片树叶。再想想那肉嘟嘟的小棉袄,他嘴角咧到耳根,笑得傻里傻气。   棉棉同学三个月,十六斤, 抱在手里跟秤砣似的,时间久一点就要腰酸背痛。好在家里不缺人,不然媳妇可真够辛苦的。   想起心爱的两个女人,董长征心里火热, 加快了脚步。   “董长征……”   杜岩堵住路中间,盯着地面显然有话要说。   董长征摘下军帽,把额头的汗甩到地上, 冷笑的看着昔日好友。   变化可真大。   身形清瘦,腰杆依旧笔直,可眼睛里的沧桑和疲惫怎么都掩盖不了。听说这家伙最近过得水深火热, 也对,摊上那样的媳妇,能过的好才怪。   自从两个月前递过一次分成, 董长征再没主动找过杜岩。说实话, 他本来对这个古板又固执的竞争对手颇有好感,可发生了那些事以后,他突然觉得这个男人不过是个糊涂蛋, 不值得深交。   现在杜岩欲言又止的拦住了他的去路,肯定没好事。   把帽子抱在胸前,董长征若无其事的擦肩而过,反正他是不会主动开口。   “董长征,我们谈谈。”擦肩的一瞬间,杜岩匆匆说道,说完还尴尬的侧过头。   董长征脚步不停:“没空,赶着回家。”   “就五分钟,不会耽误你回家的。”杜岩一个三百六十度转身,和董长征肩并肩。   董长征勉为其难的停下脚步,扯下嘴角,“行,给你个机会。”   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董长征懒洋洋的靠着树干,低着头把玩着帽子。   杜岩闭了闭眼睛,心里酸涩难当。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他和董长征已经生疏到了这个地步吗?   学着董长征也摘下军帽,杜岩靠在另一棵树上,“听说你生了个女儿……”   “还剩三分四十七秒。”董长征指了指腕上的手表。   咳咳,当然不是显摆,不过就是提醒杜岩抓紧时间。   真的。   瑞士进口的梅花手表,三百多一块,贼漂亮。当然这还是托了温老头的福,他搞到的外汇券,不然就是再有钱也没辙。   他和小渝一人一块,情侣款。   “嘿嘿嘿”,董长征把帽子盖到脸上,傻笑起来。看,媳妇现在一定是爱他爱的死去活来。   杜岩被这样不讲情面的董长征噎着了,他烦躁的抓了把头发,鼓起勇气,“董长征,已经过去三个月,你们还是不能原谅玉敏吗?她……最近心情很不好,天天在家里砸东西。”   “请嫂子们再给她一次机会好不好?她需要朋友需要工作,才不会这样歇斯底里。就当……可怜可怜牛牛吧。”杜岩揉了把脸,为自己的低声下气感到脸红。   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妻子似乎陷入疯狂,家里能砸的都给她砸光了。他每次回家都是煎熬,看到骨瘦如柴的妻子和畏畏缩缩的牛牛,他又心痛难忍。   他实在是走投无路,不然也不会来董长征这里碰钉子。   想到孩子,杜岩眼睛里燃出熊熊大火。孩子是无辜的,以前大家都很疼爱牛牛,不是吗?   “嘁,给她机会?给她雇人欺负人,给她挖小团体墙角的机会?杜岩你居然有脸开口,我真是看错你了。”董长征忿忿的拍了拍帽子,转身就走。   “不是!”杜岩焦急的抓住董长征的小臂,低垂脑袋道歉,“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是希望大家能重新接纳,哦不,哪怕是雇佣也好,让她走出家门放松心情。董长征,你现在也是当父亲的人,就当帮帮牛牛吧。”   “嘁”,董长征面无表情的拉开杜岩的手,口气严厉,“牛牛可怜,温辞就不可怜?换作是你,你敢在家里留这样一个祸害?杜岩你最好死了这条心,就是因为生了女儿,我就更不敢让那样的女人回来。还有,你要是敢不请自来,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   推开杜岩,董长征带上帽子扬长而去。   杜岩一个人呆在原地,好半天才颓废的倒在树干。   是的,换他也不愿意,哪怕一点点微小的不安定因素,他都会排除彻底。   董长征带着一肚子气走出学院,正好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徐大奎。这小子,来学院没多久就成了风云人物,身边时时围着一大堆迷弟。   也对哦,相貌出众,能力出众,脾气么至少不讨人嫌,难怪受欢迎,特别是家有女儿的教官们。   董长征正了正帽子迎头赶上,刚超过时他假模假样的打了个招呼,“呦大奎啊,别磨磨蹭蹭的,温辞要等急了。”   董长征为自己鞠一把心酸泪,在不为人知的时候,他为整个家的和谐默默的付出了太多太多。   “姐夫?你怎么回事?”徐大奎已经被困的烦躁,见到董长征他正好借机摆脱他们,挤出重围,他对自己的魅力感到绝望。   他只想做个安静的美男子,真的。   和徐大奎勾肩搭背,董长征犹豫片刻还是把杜岩找他的事说了。媳妇把这个小子当亲弟弟,哪怕他再不乐意也成了事实,但当人小舅子也要担起相应的责任。   “什么?”徐大奎炸毛,字面意思的那种。他被杜岩的操纵恶心的汗毛直竖,“他娘的,姐夫我们找个机会给他点颜色瞧瞧,当我们家是垃圾回收站啊。他老婆什么德行他真不知道,居然还有脸提这样荒唐的要求,绝交!”   一把拉开董长征的胳膊,徐大奎指着他的鼻子训道,“我警告你董长征,你要敢背着我们和杜岩往来,看我不把你打趴下。嘁,那家伙看着有原则,其实就是个P,垃圾。”   就这样气鼓鼓的跑到院门前,两个男人赶紧停下脚步,揉揉脸换上笑容,才敢推门进屋。   无论在外面有多少情绪,回到家必须是开开心心的。这是规矩。   院子里桂花树下,温辞已经站了半天。   现在她进了N大美院旁听,每天如饥似渴的学习绘画知识,画画水平可以说是一日千里。要不是年纪实在太小,早就特招了。   碧绿的桂花树下,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少女秀发飘飘,见到少年就从露出甜美的微笑,就像一副绝美的仕女图。   徐大奎有些无奈的扶额,魅力太大,误伤领家小姑娘了吧?真是罪过罪过。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换衣服,然后冲进婴儿房看棉棉,这才是两男人的心头宝。   “棉棉,棉棉,爸爸回来啦!”   听到门口传来亲爸的叫声,棉棉小朋友激动的双腿翘到半空,然后往门口一倒。哎嘿,“蹭”的一下就翻了过来,然后趴在小床上和宋渝面面相觑。   棉棉自己都有些意外,怎么突然之间改换天地?她好奇的东张西望,昂着头“噢噢噢”的手舞足蹈。   等再看见董长征他们,棉棉更是兴奋的“嘎嘎嘎”直笑。   果然是全家的开心果,一见到她,所有烦恼都会烟消云散。   为了守护棉棉,他们绝不会让杜岩得逞。   宋渝躺在床上,身后垫了好几个大靠枕,见两男人进来,瞄都没瞄一眼夫君,只是对着徐大奎漫不经心的打了个招呼,“阿土回来了,桌上有西瓜,刚切的。”   徐大奎听懂了,不过西瓜的吸引力还是挺大,他亲了亲棉棉的小屁股,听话的转身下楼。   这么长时间的积淀,他也一直在反思对宋渝的感情到底是什么:说是爱情好像少点,说是亲情又好像多点。可不管如何,宋老师就是他期待中爱情的模样,是他生命中极其重要的存在。   极其重要,刻在心口不能忘的那种。   至于粉裙子,他目前只能说不讨厌,对,就是这样。对于大家把他和温辞凑一对的做法,他不能说无动于衷,只能说心无波澜。   温辞漂亮吗?那是当然的,年纪小小已经风华初现。   是因为温辞年纪小吗?也许,但绝对不是主要原因。   不是温辞有些表情像极了宋老师吗?   嗤,再像又如何,他是这么肤浅的人吗?还……真有一点点,但他分的清真假。   和宋老师相比,温辞笑容不够温柔,声音不够甜美,气质不够高贵,连头发也不够顺滑。   总之,是哪哪都缺了一点点。   好吧,其实就是缺了一点点心动。   看着徐大奎听话的蹦出房间,董长征这才感觉出了口恶气。这小子,刚刚没大没小教训起他,欠打。   不过能治住在小子的,全天下只有小渝。   他是非常乐意看到徐大奎和温辞凑对的,一举多得的好事。不过看大奎那平静如水的表情,他也知道让小子移情别恋有点困难。   嘿嘿,毕竟天底下只有一个宋渝,他的!   想着,董长征便嬉皮笑脸的凑到了宋渝身边,半躺着把媳妇搂进怀里,不管不顾的亲了下去。   赶紧盖章,可想死他了!   “喂喂喂,棉棉!”   “要命!”董长征提着裤子“踏踏踏”先把门关上,走回小床边一看,“哦豁”,闺女体贴亲爸,已经趴在床上流着口水打起了小呼噜。   “嘿嘿嘿”,董长征扯下裤子跳进被窝,拽着毛巾被拉过头顶把两个人盖住。距离晚饭还有段时间,他应该好好把握。   “哎,董长征,好好的你洗什么床单?”邵清捧着西瓜,奇怪的问道。   董长征搓床单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苦笑,“还不是棉棉……”   “什么,棉棉尿床了?哎,我警告过他们,逗孩子别逗的太狠,容易尿床,这不应验了吧?”邵清气呼呼的啃了口西瓜,摇着头进到客厅。   我……   什么都没说,闺女,都是是邵干妈瞎想。   甩掉了锅,董长征吹了个口哨,继续埋头苦干。不过,看这床单就知道,刚才真是闹的有点过火。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哈。   洗完床单,董长征又把上次在旧货市场买的儿童床搬出来,这上面原来涂了一层乌漆麻黑的黑漆,现在有些斑驳脱落,看着相当难看。他准备用砂纸把漆磨掉,然后重新上一层。   给闺女睡的,容不得半点马虎。   咳咳,现在棉棉睡的摇篮,还是温老头送的。据说是他花了三十块钱淘来的,酸枝木的老物件。   这摇篮棉棉最多睡到一岁,这小床就是为闺女一岁以后准备的,总有个七十乘以一米五,睡到三五岁不是问题。   哎,说到底亲爸没本事,买不起三十大洋的好木头,只好挑了件相对完整的,修修补补也就凑和吧。   噢,花了他整整五块钱!   磨油漆真是个苦力活,加上徐大奎,两个大男人干了半个小时,也没磨干净多少。董长征穿着汗衫大裤头,灰头土脸的擦着汗。为了闺女,他可真够拼的。   温如许舀一勺清水,在董长征砂过的地方一浇。粉末状的颗粒遇水蜿蜒留下,在地上形成一个黑色的小水洼。   温如许第一个凑上去,对着木纹一通研究。嘁,五块钱能有什么好东西?他背着手,一本正经的胡思乱想:看可这漆水,就知道是糊弄人的,可见里头的东西有多不值钱。   “贼老天!”   温如许发出一声丧心病狂的惊呼,手抖得跟筛子似的,眼看就要拿不住勺子。   徐大奎离得最近,他惊恐的扯着嘴角,看来这木料是差到一定程度,以至于温老气成这样。亏大发了。   “怎么?温老头,难道这破玩意不值五块?嗐,我就是闭着眼睛瞎挑的,不值就不值吧。等我给它修整修整,它又是一张好床。”   董长征无奈的撇撇嘴,对自己的手气挺无奈。   “你闭着眼睛瞎挑的?”边说,温如许用颤抖的手又浇了一勺水。去掉黑漆的木头显出它的本色,漂亮的木纹流畅华丽。   就算徐大奎不懂,也知道这木头绝对不是凡品!   “董长征,你他娘就是个天才!”温老头“砰”的扔掉勺子,一蹦三丈高,“哈哈哈,这是花梨木,千金难求的花梨木。我懂了,为什么要涂这么次的黑漆,就是为了掩盖内里,哈哈哈,董长征你赚大发了。”   温如许顾不得脏,就这样扑到小床上,眼神就像看心爱的姑娘,温柔的抚摸着,“品相这么好的花梨木小床,至少值三千!董长征,这就是一间屋。还是我们棉棉有福气,这就相当于睡在钞票堆上。”   董长征不停的咽着口水,指着滴着黑水的小床说不出话来。他果然是个天才!   “那你们砂的时候千万千万小心一点,不要伤到木头,知道吗?”摸够了,温如许热情减退,背着手当起来监工。   “董长征,那里这样涂了黑漆的家具还有没有?”宋渝在二楼阳台向下望,夫君捡了大漏,真是可喜可贺。   “哎呦妈呀,还是宋渝你脑子好使。赶紧,董长征你闭着眼睛再去挑一些回来。我算是发现了,你这家伙是个福星。”   温如许悲伤的抬头望天,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承认敌人比自己强更让人难以释怀?   他积累半辈子的知识,居然比不上一个兵油子闭着眼睛乱买!贼老天不开眼啊。   兵贵神速,董长征拉上徐大奎立即出门。随便一出手就是一间屋,他得上紧。   不出一个小时,天降降黑,董长征就招呼工人扛着几件家具回来了。这次他把看的上的都搬回来,理由是这些劈了当柴烧,火旺。   他试过了。   大家都没了吃饭的心思,围着院子里盯着这次买回来的家具:一张贵妃塌,一张架子床,一个梳妆台加一张小圆凳,最后还有一个四门衣柜,满满当当堆满了空地。   这里头只要再出一见花梨木就血赚。   “一共三十块钱,怎么都不会吃亏。”董长征掀起衣角擦汗,这些都是他看中的,除了那张圆凳。工人搬运时凳子滚到他脚边,他顺势捡了回来。   没花一文钱,白捡。   一张张鉴别过去,温如许兴致高昂。这些家具木料虽然不是特别名贵,但都不错,特别是贵妃塌,是紫檀木。这样林林总总算下来,怎么也值个千儿八百的。   啧啧啧,温如许沧桑的负手望天。人算不如天算,他哪里斗得过贼老天?   “董长征,你这凳子是后配的?”邵清踢了脚圆凳,她总感觉和梳妆台格格不入。   “啪”,凳子应声而倒,滚了几圈就到了宋渝脚边。跟长了眼睛似的。   “咦”,宋渝弯下腰,亲手把凳子扶正,狐疑的翻来覆去看了许久,还曲起手指东敲敲西敲敲。   “怎么了,这凳子有什么不妥吗?”董长征走了过来,也加入了探索大军。   “嗯,董长征你有没有觉得凳面的厚度有些别扭?”宋渝直起腰,指了指圆凳。   董长征没有说话,直接拎着凳脚翻了个身。“哦豁”,媳妇眼真尖,还真有问题。   拿扫帚把蜘蛛网掸掉,然后他举着斧头几下就劈向了凳面背后。“咔嚓”,木板应声而碎,露出一角暗红色的绸缎。   “哦哟,精美绝伦啊。”只初露峥嵘,就让围观的温老赞赏不已。   董长征不敢再暴力拆除,只能小心的一点点撬开木板,然后从里面掏出一个布包来。   黄色的灯光下,暗红色布包依然流光溢彩,光这块绸缎就价值不凡。   温如许带上白手套,小心翼翼的揭开包裹。“哇”,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里面的东西还是让大家目瞪口呆。   暗红色的绸缎上,熠熠生辉的宝石戒指、温润通透的羊脂白玉、碧绿莹润的翡翠饰品……哪一件都惊艳全场。   董长征土包子一样狂咽口水,他上次那几件跟这些一比,实在是粗糙的厉害!   看来这世上真有天意,不然凳子不会主动滚到他们夫妻脚边。而且是两次。   可十来件东西他独吞,似乎也不好意思,毕竟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再说钱帛动人心,何况这么大一笔钱帛!   董长征不敢赌,不敢拿妻女赌。   和宋渝对视一眼,董长征从媳妇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担忧。不是不相信大家,是人心赌不起。   微微颔首,董长征就明白了媳妇的意思,当下最好的办法就是破财免灾。这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果然默契。   得到宋渝的首肯,董长征装模作样沉吟片刻,便捡一个钻石戒指递给邵清,“来来来,一人一个,见着有份,这可是过了这村没这店的好事,大家赶紧。”   邵清捧着鸽子蛋,吓得面无人色,“喂喂喂,小渝,我就一小p民,这玩意见识一下开开眼界就够了。再说,董长征花的钱,老天爷送给你们的,我不要。”   邵清第一次有了唯心的感慨,不然凳子滚来滚去就直奔宋渝,显然是老天爷的意思。   陈桂香咽着口水狠狠点头。要说真不想那肯定是假话,但让她取一件她还真干不出来。   她知道董长征夫妻的意思,这相当于封口费。可哪有这么贵的封口费?这小夫妻两也太大手大脚了!   “董长征,你嫂子我是不会要的,我要钱会靠双手自己挣。你放心,这事我会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说。”   “董长征,你里头可件件是精品,你真舍得?”温如许脱下手套捡起一枚玉佛,捏着手里仔细把玩。   这样品质的白玉,价值非凡。   “对,这玉佛就送给温辞,但愿佛祖保佑她一生顺遂,平安喜乐。”宋渝又从里面挑出一串翡翠十八子递给陈桂香,   另外挑了串翡翠串珠项链递给徐大奎。   “对,这就是给大家的封口费,请大家务必保密。”宋渝拉着夫君,弯腰鞠躬。   见他们夫妻如此坚决,大家都收下了珠宝,心里对这夫妻的做法很熨帖。会做人、识大体、重情义,总之就是值得深交,一辈子的那种。   见事情圆满落幕,宋渝心底里长舒一口气,总算把烫手山芋拿到了台面上。这下子,以后有机会就可以光明正大佩戴了。   虽然小有损失,但团结了大家,总体而言是一次成功的洗白。毕竟这些都是捡来的不义之财,不是吗?   感情也是需要维护的,哪怕最好的朋友,哪怕夫妻。   回到房间,宋渝冷着脸指了指院子里的贵妃塌,“董长征同志,以后那就是你专用寝具。”   这个男人没脸没皮,她实在被他闹怕了。   贵妃塌?董长征摩挲着下巴,脸上露出猥琐的笑来,显然是想入非非。   这贵妃塌看着小,但它功能性强啊,董长征已经脑补出一二三套行动方案,当然,夫妻运动还需要相互配合。   就像今天下午,这不郎情妾意,配合的天衣无缝。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棉棉就睡着边上,媳妇的呻.吟都压在了嗓子眼。如果有小渝那娇滴滴的声音助兴,他一定美上天。   “董长征,我、我暂时不想再怀孕。”   宋渝坐在床沿,微笑着注视着摇篮里睡的正香的棉棉。她双手握着拳头举到耳朵边,小肚皮起起伏伏,也许是梦到开心的事,她在睡梦中“咯咯咯”笑起来。   “嗯,我们只要棉棉一个孩子就够了。”董长征也凑到了摇篮边,和媳妇脸贴脸,“我没有告诉你吗,我……已经去做了结扎手术。所以,小渝你不用担心怀孕的事,我们要给棉棉全部的爱。”   “你……用不着这样。”宋渝抓紧摇篮的边,指尖发白。男人有多重视传宗接代,她已经深有体会。可眼前这个,居然主动结扎,还真是……   “不用哪样?傻瓜,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用不着愧疚。”揽着宋渝的肩膀,董长征亲了口她的额头,不带一丝情.欲,“我当然想要儿子,可你生棉棉的情景我记忆犹新。相比飘渺的儿子,我更在乎——你。”   环上夫君的腰,宋渝笑着依偎在他怀里。这个宽阔的肩膀,是她眷恋的故乡。 第70章 完结 “董棉棉,快迟到了,给我赶……   “董棉棉, 快迟到了,给我赶紧出来。”   董长征扯着嗓子,找的满头大汗。   “嘻嘻嘻, 爸爸, 你来找我呀。”枝繁叶茂的桂花,董棉棉坐在一截的树枝上,肉嘟嘟的小脚丫没穿袜子,在风中摆了摆去。   阳光穿越树叶间的缝隙照到她的脸颊,白皙肥腻的D形脸上,细软的绒毛清晰可见。她怀里抱着一只憨态可掬的长颈鹿布偶, 眼珠子骨碌碌转着,灵动异常。   “好你个董棉棉,这么高的树你到是怎么爬上去的?该死的徐大奎,一定是他那个没有原则的臭小子。”董长征脸色发白, 站在树下仰着头,高高举起双手。   “乖棉棉,下来好不好?额, 爸爸恐高,真的。”   董朝阳绞着脚丫,探出半个身子, 见老父亲紧张的咽口水,她得意的“嘎嘎”直笑,“爸爸, 棉棉不恐高, 真的。”   董长征气的额头青筋直跳,板起脸叉起腰,“赶紧下来吧小祖宗, 不然被我抓到有你受的。”   “略略略”,董棉棉做了个鬼脸,皱着小鼻子无所谓的说道,“爸爸,有本事你上来抓我呀。”   小奶音软乎乎的,别提多可爱了。   说着,她单手扶着树干,颤悠悠的站了起来,还抓着长颈鹿对着董长征挥了挥手。树干不堪重负,“吱嘎吱嘎”直响。   “祖宗!”董长征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睛死死盯着闺女的一举一动。要不是树枝太细,承受不住他的份量,他早就爬上去抓这个小祖宗了。   等棉棉下来,他这次一定要狠狠打她一顿,直到孩子长记性为止,他第一万零一次放下誓愿。   在董长征想像里,他的棉棉应该和媳妇一样,说话做事娇滴滴软绵绵,见到毛毛虫都要大声尖叫的那种。   可哪曾想,他的棉棉是个爱跑爱跳咋咋呼呼大大咧咧的小祖宗,见到毛毛虫她会兴奋的尖叫,然后拿个小木棍把毛毛虫玩的生无可恋。   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   “乖乖,下来好不好?”董长征摸着额头,庞大的身躯晃了晃,“你站那么高,爸爸看久了开始头昏,哎呦,都要摔跟头了。”   说着,董长征夸张的踉跄几步,跌跌撞撞扑到桂花树下,撑着树干大口的喘气。   “呀”,董棉棉吃惊的瞪圆眼睛,看见爸爸摇摇晃晃,单纯无知的她紧张的哇哇大叫,“爸爸,你没事吧?棉棉马上下来。爸爸你坚持住,等棉棉小公举下来救你。”   说完,她先把怀里的布偶往地上一扔,然后反身抱紧树干就往下滑。   看着熟练的动作,一看就知道是惯犯!   董长征气的捶着树干,老天爷一定是弄错了性别,男孩子这样调皮他开心还来不及,可香喷喷的闺女,他只有欲哭无泪……   不过棉棉还是心疼他这个爸爸的,董长征心里那个甜的哟,笑容“咕嘟咕嘟冒出来,他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踮起脚尖掐着闺女的大肚腩,把心肝宝贝抱在了怀里,董长征悬着的心才算落地。   董棉棉揉着爸爸的脖子,把肥嘟嘟的脸蛋在爸爸脸上蹭来蹭去,“爸爸,棉棉爬上了桂花树,你就会回家,这是真的耶。爸爸,棉棉好想好想好想你。”   “棉棉,爸爸也想你。”把女儿抱在怀里,董长征才觉得圆满,“那你告诉爸爸,为什么要爬到桂花树上去?这样很危险,爸爸会担心棉棉的。”   棉棉纽着手指,脚丫子无意识的晃来荡去,最后捏着董长征的耳朵,讲起了悄悄话,“爸爸,这是我跟桂花树许的心愿。爸爸工作一直不回家,可是棉棉想爸爸,就跟桂花树许愿。只要我可以爬上大树,爸爸就会回家。”   董长征的心酸酸麻麻,搂着棉棉好半天才勉强忍下泪意,“棉棉好厉害。是爸爸不好,不能一直陪在棉棉身边,以后不会这样了,爸爸保证。”   “可以拉勾勾吗?”董棉棉捧着爸爸的脸,一本正经的要求。   “当然可以,爸爸都听棉棉的。”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粗大的手指和肥腻的手指勾连在一起,庄严的许下誓言。   “哟,父女情深可以结束了吗?”宋渝抱臂站在台阶上,似笑非笑的看着黏黏糊糊的两只,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麻麻,是爸爸磨磨蹭蹭的,哎。”见到妈妈,董棉棉同学立即背叛亲爸。   她挣扎着从董长征怀里下来,乖巧无辜的坐到一边的小凳子上,举着脚丫子对董长征吼道,“爸爸,赶紧帮棉棉穿鞋子呀,快要迟到都不知道上紧一点,哎。”   说完,董棉棉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   董长征被小叛徒气笑,他叉着腰咬牙切齿,拳头又硬了。看了看看好戏的媳妇,又看了看晃着脚丫的闺女,董长征重没有这样清醒的认识到,他才是家里的最底层这个事实。   怎么办?一个是心爱的亲闺女,一个是心爱的亲媳妇,忍吧。   认命的单膝跪地,捏着肉嘟嘟的小脚丫子,穿袜子套鞋子换衣服,忙出一身汗才算完事。   “乖乖,哪里来的小仙女,太漂亮了!”   确实漂亮,粉色的棉质连衣裙,白色的高筒袜,黑色的小皮鞋,头上还扎着两个小啾啾,用粉色的丝带系了个蝴蝶结,随着小姑娘的脚步翩翩起舞。   “哇”,董棉棉夸张的捧着自己的脸,吃惊的嘴巴张成O形,“天啦,哪里来的帅爸爸,太好看了。”   “走吧。”宋渝对女儿伸出手,今天他们新店开张,迟到可不好。   等他们一家三口赶到时,新店门口已经围了不少老顾客。   “哇,棉棉今天打扮的太漂亮了。”   “是的是的,不知道有没有出同款?”   “宋老板这身也好看,等下我一定逛个够。”   “听说这新店开张有打折,大家可别错过了。”   “那是,风华上次打折可太难了,好像还是上个月棉棉生日。”   “是啊,不过风华的质量还有款式,都是独一份。”   “我听说,今天还有很多沪市的大主顾特意坐车赶过来,盛况空前啊。”   棉棉脸上的笑就没断过,听见大家夸奖她,她还小大人般挥挥手,把大家迷的神魂颠倒。   进入店铺,整洁明亮的巨大空间里,铺货工作已经全部结束,货架上各色衣服摆的琳琅满目。   十七个售货员站成一排,正在接受邵清的训话。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比如邵清,已经退去了青涩,处理工作变得轻而易举,站在那里已经很有几分女强人的气势。而唯一没变的,就是她那颗纯粹的心。   见到棉棉,她立即抛下工作,怪叫着跑向干女儿,天大地大棉棉最大!她兴奋的抱起孩子连转了三个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久别重逢。   好吧,其实一个小时前她们才刚刚分开!   宋渝哭笑不得,对捂着嘴偷笑的员工挥挥手,示意她们进入各自的岗位。   今天新店开张,其实这个说法不够准确,应该叫新装修的线重新开张。   三年前,她们四台缝纫机起家,把服装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不出三个月,她们就在闹市区租下一间店面,开起来门市部,生意立马上了一个台阶。   一年后,她们又租了一跨厂房,缝纫机增加到二十台,五十几个工人三班倒,才勉强来得及供货。   后面两年更是飞速发展,不但生产女装,更涉足童装和男装领域,这下子更是一个不可收拾,工厂规模不断扩大。   五跨长房,近百台缝纫机,员工也增加到五百多名,成了远近闻名的纳税大户,明星企业。   不过新问题随之而来,就是原来租的店面已经不能适应市场的需求,这才买下现在这个五开间的大门面。   不一会,陈桂香他们、温老他们也全部到齐。大家济济一堂,笑声不断,店面里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说起来,她们生意能这么成功,跟三姐妹齐心协力当然有关,更和她们三年前把丑话说在前头有关。   人都有私心,这不可怕,可怕的是人被私心控制。   所以在决定大干一场前,三姐妹就分配问题达成一致,并签下白纸黑字的协议。协议把股份分成十份,三个人各占三份,剩下的作为奖励发放给优秀员工。   而一年前,她们对份额进行了调整,签订了补充协议。三姐妹的份额缩减为二点五,多出来的一点五则给了温辞。   理由很简单,温辞有极高的艺术天赋,在服装设计领域亦然。经她设计出来的款式不输宋渝,一个是优雅成熟,一个是青春灵动,都得到了市场的欢迎。   索性大家都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而且有共同利益的牵绊,三年来虽然也有不少争吵,但总体而言合作是越来越默契,所以生意是越来越兴隆。   三年过去,陈桂香反到显得年轻了好几岁。藏青色的衬衫领连衣裙特别适合她,显得既干练又精神,简单加点唇膏就更出彩。   这也是今年的主打款。   如今她抱着棉棉爱不够。棉棉这个小人精,从小就是在万千宠爱长大,天不怕地不怕,唯一就怕宋渝。只要亲妈一皱眉,她立马规规矩矩再不敢作妖。   “桂香嫂”,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响了起来,一个妇女拉着满脸不情愿的孩子挤出重围,冲进了店里。   她“蹭蹭蹭”跑到休息区,激动的拍着胸脯,含着泪语无伦次的说道,“桂香嫂,我、我是唐玉敏啊。这是牛牛,赶紧叫人,这孩子。”   说着,她拧了把身边的孩子,讨好的对大家笑笑。   牛牛?   宋渝神色复杂,盯着孩子看了好久,才隐约找到几分牛牛小时候的影子。眼前这个孩子穿着宽大发黄的衬衫,更显得身板瘦弱。不停扇动的鼻翼,则在宣泄他极不情愿的心情。   “唐玉敏,你怎么来了?”邵清乜着眼睛,不留一点情面。她们生活幸福生意兴隆,可不想被这个女人破坏。   自从三年前不欢而散,她们再没有遇到过唐玉敏。听说,杜岩进修结束后毅然决然下了部队,没想到,唐玉敏带着牛牛却留在了省城。   唐玉敏摸着发尾看了眼邵清,讪笑着挤到邵清边上,“三年过去,清清你还是这么直爽,噢对了,你结婚了吗,丈夫来了没?”   唐玉敏就是故意隔应邵清的。   三年未见,她心态苍老生活一地鸡毛,可凭什么邵清一点变化都没有,还能保存着当年的纯粹,嬉笑怒骂皆由心。   她想,她大约是不甘心的。   董长征把棉棉从桂香嫂腿上撕下来,抱到自己的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棉棉的小辫子。唐玉敏应该是错误估计了形势,以为邵清是个软柿子,可惜……   邵清突然挺直了背,脸上露出得体的微笑,“这位大妈,我们认识吗?如果认识我们关系好吗,好到可以聊私人问题的那种?小王,你们安排两个人站在门口,不要阿狗阿猫乱放进来。”   “是,邵总。”小王低头忍笑。邵总的嘴骗人的鬼,看那个女人的脸上都难看成啥样了,真够损的。   没有人给她解围,温如许甚至光明正大的嗤笑。   唐玉敏自嘲的扯了下嘴角就揭过不提,佝偻着腰转而看向董长征,以百分之二百的诚心说道,“董长征,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讨大家嫌,而是……我前天看到祁东方了!他三年前跟着他母亲去了劳改农场,现在又回来了。”   “他的遭遇少不了你的手脚,现在回来了肯定会找你们报仇。我知道这个人,他睚眦必报,你们还是小心为妙,毕竟……”唐玉敏故意看了眼棉棉,意味深长的说,“你们孩子还小。”   三岁的小女孩真是无敌的可爱,眉眼像极了宋渝,乖乖的坐在董长征的怀里,歪着脑袋好奇的打量着她和牛牛。   真可爱,可爱到让人想犯罪。   唐玉敏心底冷笑,三年的磨难并没有磨掉祁东方的棱角,反而让小小年纪的他更加心狠手辣。   听说,这次他能回来,是因为他母亲病重。至于病重的原因么,就相当的耐人寻味了。   董长征亲了亲棉棉的头顶,哪怕心里已经把对家人的安全等级提高到最高,他脸上却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一个小屁孩而言,不值你劳师动众赶来吧?真担心我们,你自己相信吗?”   说的再冠冕堂皇,也掩盖不了唐玉敏隔岸观火的姿态,甚至在背后煽风点火也说不定。   听董长征这么说,唐玉敏慢慢挺直了背,收敛起脸上乱七八糟的表情,低头剥着指甲,“果然,哪怕我说破嘴皮子你们都不会相信。好吧,明人不做暗事,我今天不是来通风报信,而是来看热闹的,这样说……你们满意了吗?”   大家满不满意不知道,但看情形唐玉敏是满意了。   她抬起头,脸上全是幸灾乐祸的冷笑,“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也知道是你们把我的生活弄的一团糟,更知道是董长征你鼓动杜岩抛弃我,现在……轮到我来看你们的笑话了,哈哈哈。”   唐玉敏笑得前仰后伏,显然是开心的不得了。   “我鼓动杜岩抛弃你,唐玉敏你有被害妄想症吧?”董长征挠了挠眉毛,无语至极,“先不说我对杜岩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就算有我有什么动机干这事,你值得我花这个心思?”   唐玉敏被董长征的轻描淡写激怒,可不知想到什么她又咽下怒火,“董长征你就是死鸭子嘴硬。你我不值得?我欺负了你的心肝,你想让我生不如死。”   “啧啧啧,那我现在一定是圆满的达成目的。看看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死样子,我真替杜岩悲哀。”董长征看向唐玉敏的身后,目光深远,似乎在怀念那段和杜岩相处的时光。   “不要提杜岩,他就是个窝囊废!”唐玉敏突然暴怒用力掐上牛牛的胳膊。   “嘶”,邵摸着自己的胳膊,被唐玉敏的狠劲吓到。   可站到现在一言不发的牛牛,却像个木头人般,由着唐玉敏又掐又打,眉头都没皱一下。   宋渝也忍不住揉了揉胳膊,为牛牛感到惋惜。三年前,牛牛还是个活蹦乱跳的小捣蛋,可现在……身体羸弱目光呆滞神情恍惚,再跟唐玉敏待下去,真的就算毁了。   孩子是无辜的,宋渝不由的拍了拍夫君的小臂,示意他出面解围。   董长征会意,对牛牛他没有任何意见,他长臂一伸就把孩子抢了过来。   宋渝撸起牛牛的衣袖,露出一截小臂,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清淤。   “啪”,宋渝随手就给了唐玉敏一个巴掌,把这个陷入疯狂的女人拍醒。她拉着牛牛的手,忙不迭的说道,“清清,赶紧取你的药箱来,至少给牛牛涂点药膏呢。”   “放开我的孩子!”清醒不到三秒钟,唐玉敏就陷入更深的疯狂,她脸色狰狞,不停的舞动手脚,嘴里发出“叽里呱啦”的声音。   “啪”,这次是董长征出手。眼见唐玉敏就要挠着棉棉,他忍无可忍,用力甩了一个巴掌。   唐玉敏被扇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来。她捂着脸,不哭不闹,眼睛呆滞的看着天花板。   牛牛反而不忍心了,他挣脱了宋渝,扑到了唐玉敏怀里,也这样呆滞的望着天花板,眼睛里再找不出一丝童真。   “杜副团长,你这个孬种!你一走了之到是轻松,有没有想过牛牛的处境,有没有想过唐玉敏会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   是徐大奎。   只见他拖着杜岩,大步流星赶回来了。   把泪流满面的杜岩推到唐玉敏跟前,徐大奎这才嬉皮笑脸的冲着棉棉伸出双手,“棉棉,还记得舅舅吗?快,我们来飞一个。”   “舅舅!舅舅!”棉棉飞扑进徐大奎怀里,肥嘟嘟的食指指着天花板,“要飞高高,飞到天上!”   “亲舅舅一下。”   “mamama,快点!”   很快,棉棉欢快的笑声在整个空间里回荡,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跟她截然相反的是杜岩一家。唐玉敏目光一点点凝聚在丈夫身上,干涸的眼睛里突然有了泪意,“你……舍得回来了?”   杜岩没有理她,他蹲下身把牛牛拉进怀里,摸着儿子瘦的硌手的背,再一次痛断肝肠。   他其实就是逃避,就是窝囊废!   “爸爸没能陪在你身边,对不起牛牛,以后不会了,真的。请牛牛再相信爸爸一次,好不好?”说着,杜岩已经哽咽。   “爸爸?”牛牛怯生生的伸出手,好半天没有抱住杜岩。这个男人说的话,他可以再相信一次吗?   牛牛并不确定。   “杜岩,是男人就要当机立断,现在这样是害了牛牛。当成这是个多活泼开朗的孩子,你看看给唐玉敏带成啥样了?你真不揪心?”   董长征拍了拍杜岩的肩膀,这是他唯一能给的忠告,不要等到彻底失去才追悔莫及。   “嗯!”杜岩抱起牛牛,坚定的站了起来。   “怎么?董长征你现在又想来拆散我的家庭?”唐玉敏头靠着沙发,眼睛里闪动恶意嘲讽的光,“杜岩,想离婚是吧,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你现在敢提,我现在就敢去死!”   “哈哈哈,你要不要试试?”   她神经质的大笑起来。三年前,她一直倚仗的空间慢慢缩小,最后完全消失。   这让一直觉得高人一等的唐玉敏无法接受。   为什么?   这是老天爷后悔让她重生了?   她重生后已经做出那么多努力,却依旧不能改变前世悲惨的命运?   所以连老天爷也生气了,然后收回来它赐予的金手指?   不!   那段时间唐玉敏陷入疯魔,不停的吵架、不停的谩骂、不停的砸东西。当她短暂清醒过来时,就搂着牛牛给他道歉,然后跪在杜岩面前,边哭边磕头。   可没等她做出改变,就开始又一轮疯狂。直到杜岩用离婚威胁,她才算勉强控制住心里的魔鬼。   当然,只是勉强。   唐玉敏还是会时不时的疯一下,不过掩饰的很好,加上她忙着做生意赚钱,那两年过的还算和睦。   可随着宋渝她们的生意越做越大,连到她店里的顾客都是大加赞扬,她心中的魔鬼再一次苏醒,把一个和杜岩说话的女学员打了。   这事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闹的沸沸扬扬,差点影响杜岩毕业。最后还是杜岩拼着老脸上门道歉,并赔了大把医药费才算把事情解决。   心灰意冷的杜岩选择了逃避。他没有跟董长征一样选择留校担任教官,而是主动请缨回到部队去。   当然,他只想远离唐玉敏,而对于牛牛,他则陷入两难。   带走?他估计没有这么多精力照顾。   不带走?又怕唐玉敏发疯伤到孩子。   最后还是唐玉敏指天发誓,她爱儿子胜过自己的生命,再怎么也不会伤害牛牛。再结合她前几次的表现,她确实砸光一屋子东西也没有伤到牛牛分毫。   没想到一年不到,儿子就变成这样畏畏缩缩的样子。杜岩抱着儿子眼前一阵阵发黑,半天站不起来。   他还是低估了唐玉敏的节操。   “离婚?唐玉敏你想多了,我……我只是要把牛牛带走。”牛牛抱在手里轻飘飘的,杜岩撑着沙发才站起来,和董长征点了点头就大踏步朝着门口走去。   作为枕边人,他最知道唐玉敏的软肋。   “不要!”唐玉敏连滚带爬的追上去,抓着杜岩的裤脚苦苦哀求,“杜岩,把牛牛还给我。他是我的命,没有他我活不下去。杜岩,算我求你了。”   “你可以活下去的,我知道。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还要坚强,我和牛牛不过是你生活里的锦上添花。”杜岩停下脚步,侧过头。   “不!”唐玉敏拽着裤脚爬上几步,然后死死抱住杜岩的小腿,眼泪决堤,“你和牛牛都是我最重要的人,不要离开我。我知道我错了,真的。杜岩,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再说,牛牛不能没有妈妈,你不能剥夺他享受母爱。”   唐玉敏说的又快又急,杜岩这招釜底抽薪实在太损,一招击中她的软肋。上辈子夫离子散就是她最大的噩梦,这辈子她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家。   “牛牛不会没有妈妈,你是她的妈妈,我们是夫妻,永远都是。”这是杜岩给出的承诺,他和唐玉敏永远不会离婚。   额?哪怕只是名存实亡,只要不离婚就好。唐玉敏松了口气,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不再奢求传说中的爱情。   她不是宋渝,没有好命可以遇到董长征这样情深义重的好男人。   感觉到唐玉敏放松了手劲,杜岩嗤笑,心里一片悲凉。甩开妻子的手,他硬起心肠,大步离开。   夫妻情分,就此终结。   这不过是新店开张的一个小浪花,宋渝他们除了唏嘘牛牛的遭遇,再没有更多的情绪。   与其怨天尤人,不如脚踏实地。   新店开张取得了空前的成功,连补了三车货才勉强应付过来。即便如此,柜台那里的订单可以排到两个月后。   “我的妈呀,仓库都给清空了,车间就是三班倒也来不及交货。”回到小楼,邵清幸福的捧着脸,陷入甜蜜的烦恼。   “温老头,缝纫机就看你的了。”董长征踢了踢乐得找不着北的温如许,“你要是弄不来缝纫机生产就跟不上,生产跟不上就不能按时交货,不能按时交货就要付违约金!温老头,你身上的担子很重啊。”   温如许被董长征绕成毛线团,脑子里晕乎乎的,只记得“赔钱”俩字。   赔钱!那还得了。他一蹦三尺高,心急慌忙就往外面跑,“我这就去找人,争取明天就把机器弄回来。”   温如许走后,客厅里陷入沉默。   “这个祁东方就是个祸害,董长征你准备怎么办?”钟薏对恨屋及屋,对祁家一点好感都欠奉。   “祁东方?不如交给我来处理吧。放心好了,我绝对不允许他伤害家里的任何一个人。”徐大奎看着棉棉,眼神温柔。   “你?阿土你不是在部队,怎么有时间处理这些事情?”宋渝挺直了背,狐疑的盯着对面的青年。   英气逼人的青年剃着寸头,即使坐在沙发里也腰杆挺的笔直,双手更是规规矩矩的搭在膝盖上。从此,他再不会把这个女人放在心上。   两年的军校生涯,在他身上烙下了鲜明的军人特色,也许还会陪伴他一辈子。   这样出色的青年,是她教出来的!看着和初见时判若两人的徐大奎,宋渝忍不住满心欢喜。   事实证明,她是一个好夫子,不是吗?   “咳”,徐大奎眼光闪了闪,可多年了已经形成了对宋老师有问必答的习惯,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宋老师,我……决定退伍。”   “什么?”董长征抱着棉棉从沙发上弹起来,恨铁不成钢的踹了徐大奎一脚,“好你个徐大奎,胆肥了啊。学院从教官到领导都看好你,觉得你敢冲敢拼是个好苗子,现在你这是自毁长城!”   “我转业就是自毁长城?董长征你未免也太双标了吧?全军军事比武五连冠,还不是照样当起来了教官?”徐大奎撸起袖子,董长征他现在可不怕了。   “你!”董长征抱着孩子急得团团转,最后还是看向媳妇,能治住这臭小子的,只有宋老师了。   “阿土,说说你的理由?”宋渝冷静的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是这样的。”徐大奎双手攥成拳头,做出这样的决定,他比任何人都是痛苦,可……他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去年年底,我在外面执行特殊任务,甚至没赶上奶奶最后一眼,我的心有多痛,你们永远不会知道。父母老来得子,千辛万苦才生下我,他们为了我付出太多太多,我却无以为报。”   徐大奎虎目含泪,他认真的看向宋老师,眼神专注,“我今年二十,可父母快七十了,留给我孝敬他们的时间,不多。我离开部队会有万千可能,可父母远离我只有一个结果,那是我无法接受的。”   说的这里,徐大奎揉了揉脸,在宋渝鼓励的眼光里逐渐坚定,“我放弃心爱的部队很心疼,可想到这样就能把父母接到身边,那所有的放弃都是值得的。董长征,我有你想守护的人,我也有我想守护的人。”   董长征楞在原地,看着真情流露的徐大奎,好半晌,才艰难的点了点头。   “宋老师,我已经提出申请,等申请下来我就回家把爸妈接过来。”徐大奎想起不久的将来,开心的咧开了嘴。   “干爹干妈住我这里就好,正好和温老一家做伴。但是,地方会给你安排工作吗?”宋渝食指敲着膝盖。   “嘿嘿嘿,不住这里住哪里?”徐大奎腆着脸笑了,他谄媚的接过棉棉,“姐夫,这还想问你们借点钱,成不?”   “你小子不想去厂子或机关?”董长征到是对徐大奎有些另眼相看了,看来这真的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嗯”,徐大奎把棉棉放到一边的小床上,蹲在宋渝的脚跟前,孩子似的仰着头,“宋老师,我决定不要安排,自己创业。我已经对市场进行了调查,觉得买一辆车跑运输应该不错。”   “你想啊,现在大家的生活越来越好,物资需求量非常大,而国营是运输队少不说,关键还轮不上。所以我觉得,在运输这一块,肯定大有所为。”   “有道理,看来大奎你真的长大了。”宋渝笑了,伸出手却没有像以前一样摸他的脑壳。说说弟弟,但总归不是亲的,还是要注意避嫌啊。   “大奎,这这搞运输的事,等下我们再好好聊聊,我觉得你的思路是对的,这事可以做。不过,细节还要完善一下。”董长征摩挲着下巴,也拿定了一个主意。   “钱不是问题,宋老师一定全力支持。不过,阿土啊,我现在最关心的还是你的个人问题。我想啊,如果你能带着漂漂亮亮的对象一起回家,干爹干妈那才叫高兴。嗯?”   徐大奎笑了笑,没有接话,就这样无比认真的看着他心爱的宋老师。   董长征已经和他谈过好几次心,中心思想就是这个对象问题。董长征有一句话说的非常对,他说:徐大奎你这辈子不可能找到比温辞更爱你的人。   爱一个人眼睛里有光,就像董长征看宋老师,就像温辞看他。   他不是铁石心肠,就这样吧。   “宋老师,等征求温老他们一家的意见后,我想带着温辞一起回家。”徐大奎收回目光,专心的看向宋老师的裙角。   徐大奎安慰自己,喜欢温辞的都可以绕操场几圈,他应该满足。   “哎呦喂”,陈桂香拉着钟薏的手,开心的笑道,“总算是开窍了,这就叫好事多磨。快快快,谁去通知下温辞,那孩子不得高兴疯了?”   钟薏嗔笑,“我们温辞可算是心想事成了,咱们挑个黄道吉日,先把婚给定啰。”   “咳咳咳,我亲自告诉温辞。”徐大奎被大家感染,羞红了脸。   这样皆大欢喜,挺好。   真的。   吃完饭,董长征和宋渝牵着棉棉,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傍晚时分,空气里花香四溢。桂花树上嫩芽蓬勃的向上舒展着身体,等待秋风的到来,就可以尽情绽放浓郁的芬芳。   “小渝,我也准备转业了。”夕阳暖暖的照在身上,董长征突兀的来了一句。   “是因为阿土?”   “是,也不全是。部队可能会裁员,嘘!这只是我的猜测,上面已经多次调研,所以极有可能是真的。不过就算是真的,我想留在部队办法还是有的,可是……”   董长征伸了个懒腰,“可是大奎给我提供了新的思路,与其等着部队来裁我,不如主动出击。运输确实是个好点子,我跟大奎谈了整整一下午,思路也越来越清晰。”   “小渝。”董长征转过脸,认真的看着媳妇,“我是你男人,为你遮风挡雨的男人,我不能看着你辛苦赚钱而坐享其成。我知道,这是夫妻共同财产,但我更愿意让媳妇你坐享其成。”   我娶你,是为了让你享福的。   “而且,如果真的裁军,那大批的复员军人安置就是大问题。我的运输公司既可以创造财富又可以解决兄弟们的实际困难,小渝,我必须去做。”   “好,我无条件支持。董长征,你就放手去做吧,只要记得家记得我记得棉棉,就可以了。”   “傻瓜,我做这一切的原动力就是你们。忘记你们,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董长征,我问你个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回到古代会做什么?”宋渝摸了摸棉棉软绵绵的头发,突发奇想。   “古代?”董长征来了兴致,“真到了古代我肯定要当大将军。现在我们是和平年代,我觉得不过瘾。要是到了那种战乱古代,我就可以大杀四方,哈哈哈。”   “嗤,董长征你想的太天真了。”   “怎么了,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男人,我堂堂受过正规训练的现代军人,去古代当个将军,给你捞个诰命夫人应该轻轻松松吧?”董长征显得志得意满。   “古代的将军可不好当,光粮饷就愁死你。再说古代看重门第,你要是出身草莽,有可能一辈子都出不了头。”宋渝就爱给夫君泼冷水。   “怕什么,干就完了。媳妇,你怎么想到这样一个问题,奇奇怪怪的。”   “就是了……突发奇想。”   “爸爸,你还是不要当将军了。”一直不说话的棉棉突然插嘴,她抬着头看着董长征,似乎有些不开心。   “为什么呀?将军骑着大白马,不是很威风吗?”董长征就不明白了,怎么一个两个都不喜欢将军?   “爸爸你要当大王,我才能当公主呀!”   理由如此充分,让董长征一时难以回答。   “万一皇帝老儿是个爱国爱民的英明君主,那我无能为力啊。”董长征双手一摊,试图跟小公主讲道理。   “我不管,我就要当公主,妈妈就当皇后娘娘。”棉棉小奶音凶巴巴的。   “额,爸爸真要是到了古代,拼了命也要让棉棉当公主,好不好?”   “好,皇帝爸爸。”   “来,皇后娘娘您先请。”   董长征弯着腰做了个请的姿势,和宋渝相视一笑。   不管平民还是将军,不管现在还是古代,命中注定,他们会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