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头顶一片草原》 作者:木妖娆   作品简评:   在别人看来,沈容是人生赢家,前有两个貌美如花的媳妇,后有神勇双全的王夫,还登上了王座,还有谁得过她?只是俩媳妇总想爬墙,王夫总欺压她,她头顶上还有两顶绿油油的帽子。本文文风幽默,前部分以女主女扮男装,力保王位为主,中期以女主身份曝光后,励志做一代女王为主,对于女主从不想做女王到一代女王的心理成长历程的描写也十分的到位;此文主线明朗,不拖沓,剧情行云流水而紧凑,是一部值得一阅的穿越言情文学作品。 第一章 拴好太子   夏日才至, 已是赤日炎炎, 炎热的天气, 似要把站在太阳底下的人烤熟了一般。在大魏的王宫正殿外, 毒辣的太阳底下站满了文武百官和诸侯, 百官诸侯表情沉寂, 被烈日晒得面红颈赤, 口干舌燥,而衣服也湿了一遍又一遍,汗如雨下, 有人摇摇欲坠,似有中暑的迹象,但却无一人敢躲到荫凉处乘凉。   沈容的目光看出窗外, 视线落在文武百官, 各位诸侯的身上,心道这么热的天, 又是太阳暴晒, 又是演戏, 且个个还是上了年纪的老头, 着实是挺辛苦的, 本还有点良心不安, 但转念一想,再过不久,这群披着人皮的老狐狸们就得开始算计她了, 所剩的那点儿良心也就喂狗了。   “容儿……”   听到一声虚弱的叫声, 沈容收回了目光,快步的走到床边,坐到了床边上。   “父王。”沈容握住了老魏王抬起的手。   老魏王已是垂暮之年,加上年轻的时候在战场上面受过重创,老了身体便每况日下,也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容儿,记得父王交代你的……”老魏王吊着一口气,始终还是放心不下自己这个年纪最小的孩子。   “儿臣记得,绝对不能被人发现儿臣是个女的,做几年魏王,等沈安那不肖子生了儿子之后就立即偷回来培养成才,等他懂事了之后就把王位传给他。”   老魏王听到自家王儿的形容词,黯淡无神的双眼徒然一瞪。   “是过继!不是偷!”病入膏肓的老魏王恨铁不正刚的矫正沈容的措词。   这中气,丝毫不像是将行就木的人。   沈容深知这是回光返照,也不像平日里回顶回去,难得受教的应和。   “儿臣会过继一个孩子,同时提防着王兄谋朝篡位。”   老魏王叹了一口气,尤不放心。   “还有……”   “还要记得亲贤臣远小人,提防顾相,亲近霍大将军。”或许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老魏王半个月前就把朝中的关系给她说了数遍。   “不是……”   “儿臣知道,遇上再喜欢的男子都不可以轻举妄动,先把人绑了,关起来,等哪天新王登基,再把人给提出来,要是还喜欢就纳为驸马,要是不喜欢了就换了,这些道理儿臣都懂。”   “你……”   “儿臣真的都记住了,父王你就安心的去吧。”   “寡人不是说这个,能不能让寡人把话说完!”老魏王气得吹了吹胡子,要是还有力气,定然让人拿上针线把她的嘴给缝上。   沈容一愣,想了想之后眼神突然一亮,充满期待,“父王你是不是突然记起在民间留了情,还有个私生子?”   老魏王:“……”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省心的闺女?!   “闭嘴!”大概是因为他年轻时脾气火爆,不讲道理,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所以才有一个逆子和一个不省心的闺女,他就是快要咽气了,这不省心的闺女都能把他激得肝火大盛。   深深的吸了两口气,避免自己提前咽气,老魏王默念了数遍莫生气。   “寡人给你物色了两个妃子。”   “儿臣会娶的。”沈容乖巧的点了点头,但随即却突然抬起头,带着无比震惊的眼神看向老魏王。   “父王,你刚刚说了什么?!”娶妃!让她搞百合?!   “那两个妃子都是你表姐,都知道你的身份,你性子不沉稳,还是得有人监督你,寡人不在了,好歹有人盯着你。”   这就是让她娶妃的理由?!   “容儿呀……”老魏王愈发的语重心长,“让寡人走得省心一点吧,别让寡人躺在棺材里面还在为你担忧。”   闻言,沈容打了个冷颤。   “父王……你这有点惊悚了,你好好躺着,千万别想儿臣。”虽说是亲人,但躺在棺材里面还挂念着她的,那定是尸变。   “……”   真想把这孩子塞回她娘的肚子里!   老魏王放弃了让闺女改邪归正的想法,呼吸忽的急促,眼神也越来越飘渺,用着最后仅剩的一丝意志,看向立在龙床前的另外一个人,一身内监衣服,长相很小白脸的内监,交代,“拴好太子!”   拴好太子这四个字,成为了老魏王最后的遗言。   老魏王驾崩,新王出震继离。   老魏王生平有过多个儿子,但为了王位,兄弟之间相互残杀,最后只剩下亲手杀死兄长的公子沈安,老魏王一气之下,就病倒了,病倒前还说魏国就算传位给外姓人,也不传给他,后来才有怀安事兵变一事,怀安兵变是公子沈安一手策划,后是老魏王派兵镇压,公子沈安兵败,老魏王就剩最后一个儿子了,纵使再气人,也下不了手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但王位也决然不可能再传给他。   但问题也接踵而来,老魏王已是花甲之年,且已病态体虚,也熬不了几年了,储君尚未立,王位传给谁也成了个难题。   这时,宫中有惠夫人身边老宫女把隐瞒了多年的秘密告知了老魏王,惠夫人早已经过世多年,在世时善妒,当时有丽七子怀有身孕,老魏王还不知道的情况之下,便让人把对有身孕的丽七子下毒。   而去下毒的这个人便是把这个秘密告诉老魏王的宫女,老宫女说当年因为害怕是谋害龙嗣,所以并没有下毒,把消息透露给了丽七子,当时老魏王在边疆,地位低下的丽七子没有办法,只好假死逃出王宫,本想等老魏王回王宫再申冤,但不知道为什么,丽七子出宫了之后,老宫女也就没有了丽七子的消息。   老魏王知道自己或许还有一个子嗣流落民间,一时感激涕零,连连感叹天不亡他大魏,为了不让心术不正的沈安捷足先登,老魏王让人暗中搜查丽七子和子嗣的下落。   老魏王认定了丽七子生的是个儿子,但当个女娃娃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真的怀疑是不是找错人了。   在老魏王寻找子嗣那年,也是沈容过得最凄惨的一年,先是去旅游,一脚踩空,摔到了湖里面,然后莫名其妙的就在一间青楼里面醒了过来,这还不是最主要的,自己不仅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同时还被人追杀。   逃亡了大半年之后,突然又被告知她是魏国的王子……   如果早就验明了正身,她还以为自己穿越的时候变性了。   在老魏王找到自己的子嗣之后,知道丽七子早已经死了,也认了沈容,是女娃就女娃吧,但又知道了公子沈安也暗中派人暗杀沈容,一怒之下,就浑了。   得,你怕有人抢你的王位,老子还偏不把王位传给你了,传给女儿都不传给你。   本来想进王宫当个公主享福的沈容,硬生生被逼成了一个王子。还是个要接受便宜父亲全部遗产的储君。   生性就坐不住,爱胡闹的沈容怎可能会让老魏王称心如意,换着法子来胡闹,想让老魏王打消了让她继承王位的荒唐想法。   只是两年多的时间相处下来,沈容也开始同情起这个老大爷来了,人这一心软,就容易上当,她就是一个活脱脱的例子,最后居然还同意了老魏王的荒唐提议。   假扮男装,登上魏国的王位。   老魏王下葬的那日,天气依然明媚,朝阳正盛,箴言堂传出来的哭声犹如哭断衷肠一般,百官抹泪,妃嫔更是哭得肝肠寸断,沈容扒也拉着老魏王的棺材哭了许久,旁人心中都暗道是做戏给他人看的。   说起即将到登基的新王,个个都摇头叹气,一个好吃懒做,脑中无墨,生性荒淫的人,能有什么作为?大魏不被他拖累算好的了。 第二章 两位新妇   老魏王驾崩, 国丧三年, 举国皆哀。   宫中一片白色, 没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人人都一副愁云惨淡。   沈容自己一个人在寝宫之中, 伤心且归伤心, 却也看得开, 只人年纪大了,总是要面对生离死别,老魏王也算是寿终正寝, 没有太大的痛苦。   看得开这个问题是一回事,但再想起过几日就要接手老魏王的庞大遗产的这个棘手的问题又是另外一回事,登基的日子渐渐逼近, 而期间沈容都生出了好几回想要逃出王宫的想法, 但是良心总是过意不去。   若老魏王的遗产要只是金银珠宝,她定却之不恭, 但这遗产可是整个大魏, 要她真是个男人还好, 可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呀!   这个时代还没有武则天!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她这个新魏王是个女人, 那结果会怎么样?   她那便宜大哥分分钟都会把她往死里整的好么!   不行, 不行, 她答应老魏王会接手魏国,那是因为她是想让老魏王走得安心,她没那么大的能耐能管住一个国家。   包袱款款, 正转身, 却突然被站在身后的人吓得连连退了两步。   “青决,你怎会在这,你不应该是要去打点登基事宜吗?”说着,心虚的把手中的包袱藏到了身后。   眉清目秀,眼神沉稳,年纪二十七八,一身黑色內侍衣服,正是那日立在老魏王床边上的內侍,青决。   青决瞥了眼沈容身后藏不住的包袱,淡淡的道:“登基事宜自然要打点,臣只怕什么都打点好了,大王人却不知道到了哪里。”   沈容眼中有些心虚的同时又有点苦恼,苦恼中又有点痛苦,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   “青决,你也知道我是个女人,怎么继承王位?父王他脑子不清醒也就算了,难不成我们还继续陪着他闹?”   青决是老魏王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已经十几年了岁,虽然是个內宦,却是老魏王手把手养大的心腹,比起儿子,沈容觉得老魏王更加的相信青决。   要是不相信,最后的遗言怎么就是和他说的!   栓好太子……她是狗?还是马?还用栓这个词!   青决哪里是个臣子,这分明就是老魏王安排在她身边的祖宗!   “先王让臣看管好大王你,臣不敢违抗,魏国的大王必然是你。”青决不为所动。   闻言,沈容生无可恋的瘫坐在椅子上。   “可即使我登基了,我那心狠手辣的四哥也不见得会放过我,再说了,朝中上下,那个大臣不和他有那么点关联的?要是被这群老狐狸知道了我是个女人,那还了得,还不想着法子先把我给弄死了,让公子沈安做魏王!”   沈容虽然不想接手魏国,但作为魏国太子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朝中的关系也通过各种渠道来了解,为的就是害怕那天稀里糊涂的被戳了刀子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青决沉默了半响,沈容所说的,也是老魏王的忧虑。   “大王莫要过于担忧,先王在驾崩前,已让人快马加鞭到边境去把霍大将军请回来,霍大将军虽年纪尚轻,可在朝中有一定的威严,他必然能助大王你巩固政权。”   “又是他,他真的有你们说得这么神勇,父王还要这么担心,只怕神勇是有,就是没有你们说得那么的神乎其神!”对于一个没有见过的人,她怎么敢全付信任,把命都交付到他的手上。   霍大将军战功赫赫,特加号大司马,以冠将军之号,深得老魏王的宠信。   对于这个霍大将军,沈容最常听到的莫过于就是如何如何的神勇无敌,最厉害的就是十六岁那年,不畏生死,一人独闯敌营火烧粮仓,全身而退。   “霍大将军可是让诸国将领都闻风丧胆的活阎王,大王且宽心。”   管他是真阎王,还是活阎王她都不关心,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她哪来的能耐当好一个掌管整个国家的君主,若是做得好,便能让魏国鼎盛昌荣,若是不好,魏国便会被她连累,千千万万的臣民交到她的手上,责任实在是太大了。   “除了霍大将军,还有大司空对大王忠心耿耿,有二人相助大王,朝中大臣不足为惧。”   青决言外之意便是即使他日沈容女子的身份败露,有二人相助,也会平安无事。   可对于这般长远的问题,沈容觉得现在的问题更加的严重。   “真要登基?”她现在关心的点只有这个。   “嗯。”   “要是登基那天,我一不小心去了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登基大典会怎么样?”沈容尚不死心。   青决目不斜视,“换个人假扮成大王,依然举行。”   闻言沈容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的靠在椅背上,这招他居然也能想得出来!   “说到底,无论结果如何,我还是魏国的王?”   青决面色一正的点了点头,“大王,想想先王对你寄予的厚望。”   “……”哪里是寄予厚望,根本就是赶鸭子上架!   “得得得,我不逃了成么!”这大概就是鸭子的无奈。   青决欣慰的点了点头,道:“明天还有诸多的事情要忙,大王早些歇息吧,臣告退。”   沈容无力的挥了挥手,在青决退出了宫殿,偌大的宫殿之中只剩下沈容一个人。   空荡荡的宫殿之中,殿门紧闭,却突然在殿中扬起了一阵冷风,酷暑季节,这冷风带着寒凉之意,沈容打了个冷颤,突然觉得这大殿静得有点可怕。   “父王……我不逃了。”总有种错觉,她那已经进了棺材的便宜老爹还在惦记着她,想想都觉得有那么点可怕。   幽幽叹了一口气,趴在桌子上面发愣,细想,也能明白老魏王为什么一定要她登基做魏王,因为还没有人知道她是女人。   公子沈安是什么样的人,老魏王已经看得通透了,若是他归西之后,公子沈安继承王位,那么以沈安残暴的性子,定然会昏庸无道,残暴不仁,祸国殃民,以这种方式来统治魏国,魏国必亡,为了魏国,老魏王只能把匡扶大魏重任交给三观正,苗子正的沈容。   三观正,苗子正的沈容:“……”苍天呀,支持好人好事,反对作奸犯科难道都是错的吗?难道不是个正常人都会有的想法吗?   可问题是,似乎在这大魏皇室中,有这种想法都会被当成一个不正常的人。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陷入睡梦之中,隐约恍然之间她看到了老魏王站在书殿中的身影,目光宠溺的看着趴在书桌上面自己,又似乎听见了老王长吁短叹的声音,说她要是个男孩子该有多好,那样就可以放心的把整个大魏交到她的手上。   女孩子又怎么了?父王呀,好歹也相处了两年多的时间,你老人家待我也是真心实意的,让我体会到了二十几年来都没有体会过的父爱,为了这么一点,我就不逃避了,安分守己的当几年魏王,如你所愿,等沈安生出个儿子。   登基大典那日,公子沈安并没有卷土重来,安分得似乎在等待最佳的时机,暗搓搓的搞大的,登基大典顺利得出乎了沈容的预料。   大典过后,她就是大魏名副其实的王了,更是……两个貌美如花小媳妇的丈夫。   大典与大婚同时举行。   这两位貌美如花的美人,正是老魏王给沈容找的媳妇,大司空路铭之女,据说路铭的这两个闺女都聪明能干,容貌绝丽,是大魏的才女,这两位才女更是沈容的表姐,但所谓的表姐……也是别人家的。   丽七子是个孤儿,没有娘家,这两个表姐是沈容便宜大哥家的表妹,本来这王位是那便宜大哥继承的,但是没办法,几年前大公子就被沈安谋害死了,老魏王无奈,索性让太子的娘舅家挑选出一个才智貌一绝的闺女,送进宫中来主持后宫大局,顺道看好沈容,谁知还买一送了一。   这二人分别是大姐路芸暮和二妹陆芸瑶,而沈容是女人的事情,除了这她们知道之外,还有就是她们俩的父亲——路铭,他也知道。   路铭一生都报效国家,也是个忠肝义胆的忠臣,不然老魏王也不会放心让他的两个女儿嫁到王宫之中辅佐沈容。   大婚当晚,他人纷纷在猜大王会去哪个夫人的新房,谁曾想,荒.淫的魏王竟然让两女一齐洞房。   他人都纷纷议论就魏王那小身板是怎么一夜御二女的,说第二天魏王估计连床都爬不起来。   一夜御二女的沈容的目的只有一个,早早成立联盟战线,以免日常梦多,只是……   父王,这就是你口中能干的表姐们?   两个穿着轻薄的纱裙,冰肌玉肤,眉眼流转,如湖面上的点点波光,明明只要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就可以倾国倾城的两个大美人,可却一个比一个……糙。   一人坐在椅子上,坐姿销魂性感,无半点的端庄,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知道念叨着什么。   这和“端庄严谨”一词好似完全沾不上边呀!   目光落在另一个新娘身上,什么都好,手中拿着一本书籍,看得甚是认真,眉眼展现温婉,见到沈容的时候,笑容浅浅的喊道:“大王。”   ……是她眼花吗?   她怎么觉得她那本书的书名像是她在青楼里面看到过的长得一样……娇艳小娘子……   如果这不是本春宫图,还能是四书五经吗!   她们其实也是穿来的吧?!   “路家的大表姐和二表姐?”路家有二姝,大姝路芸瑶,二姝路芸暮,双姝样貌才情品德乃整个魏国人人都称赞,但面前的二位除了样貌符合之外,试问才情和品德有哪一点符合?怕不是在中途被掉包了?   两位大美人都站了起来,那位看小黄书看得一本正经的美人微微一盈身。   “大王既然也已经对我等姐妹二人坦诚以待,我二人怎还能以假相待。”   沈容嘴角微抽,她怎么都觉得这二位不是因为知道她的女人身份而把真面目露出来,而是因为想把王宫当成自己的家,为所欲为?   真真的不把自己当成外人呀。   在外面光鲜亮丽的美女,回到家里面肯定会恢复原来自己的样子,要是还维持着女神的样子,那得有多累呀。   这两人分明就是这示例中的美女!   路芸暮走到沈容的身旁,眉眼含笑,把手放到沈容的肩膀上,语气亲昵:“小容容,夜深了,要不我们就寝吧。”   ……   这有点主动,主动让她不知道怎么接话。   见到与预料中完全不一样的两个媳妇儿,她忽然有些担心即将要见面的新战友霍大将军——霍景霆。   可千万别和传闻中大相径庭。   而沈容此时所惦记的人正在赶回未央城的路上。 第三章 似曾相识   楼台水榭, 琴声临池环绕, 余声袅袅, 悠然婉约, 甚是悦耳, 虽然琴声好听, 但对于完全是音痴的沈容来说, 也就是好听而已,个中有什么内涵,她一点也没听进去。   路家的大姐, 路芸瑶,赐号菀,那空旷而动人的音律便是从她的指端潺潺淌出。   沈容撑着下巴, 看着自个绝色的大老婆, 成婚那晚,一张足以容下五人的大床, 她睡中间, 两个绝色的大美人睡在旁。   新婚第二日, 沈容依旧神清气爽, 丝毫不见双腿发软的迹象, 从宫里传了出去, 沈容那群可爱的子民都说他们这个新大王虽不中看,却中用,一夜御二女, 不见一丝劳累。   沈容从陆芸瑶的身上收回目光, 大概是这弹琴的人造诣高,即便是一个听不懂的人,也能陷入深思,回念往事,想起故乡。   离开桌子旁,走到亭子边的护栏旁,双手放在护栏上,看着水榭下池子中的睡莲,心思已经飘远。   初来这个时代的时候,是在三年前,在这个时代中记载在册的有数十个国家,大国七个,大魏也在其中,这七大强国分别是大梁,大齐,京尧,大魏,西吴,陇川,大楚,这大魏在老魏王之前,连七大强国的边边都没有靠上,最后由老魏王发奋图强了几十年才上了末尾,而到现今位列中间,最大的功劳莫过于大魏人人称赞大将军霍景霆。   霍景霆绝对是个传奇人物,父亲霍晏是大魏前大将军和大魏最凶狠的女匪结合而生的孩子,霍景霆的爹娘的事情说来也算是一段佳话,霍晏剿匪,女匪崔瑛对其一见钟情,二人交战了几个月都不分胜负,最后私下相约在无回崖上比试,崔瑛道他赢了,她便归降大魏,若他输了,她一样会归降大魏,但他得娶她,而终生不得纳妾,霍晏最终还是应了。   而无回崖顾名思义,有去无回,以险峻著称,比试时崔瑛略胜一筹,不经意把霍晏打落山崖,为了救霍晏,崔瑛也掉下了山崖,因二人比武并未告知他人,所以双方的人都不知道二人双双坠崖了,双方都认为是对方使诈,抓了他们的首领,却同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二人大难不死,霍晏摔断了腿,两人便在崖底待了数月,患难见真情,大抵说的就是这一对夫妇,二人在崖底就跪拜天地成了夫妻,回到崖上的时候,崔瑛果真降了大魏,二人一直恩爱不减,一起出征,也帮老魏王稳固了大魏在七强中的地位。   这夫妻二人已然够厉害了,生了个儿子更是让敌军闻风丧胆。   霍景霆既继承了父亲的睿智,也继承了母亲的狠,在边疆出生,所以打小就在边疆长大,在十三岁的时候才回末央城,那时候这孩子还挺桀骜不驯的,一开始就和老魏王杠上了,却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两人竟成了真真切切的忘年之交,可要知道那时老魏王已经是不惑之年,霍景霆不过才十三岁,能成忘年之交,说明老魏王是真的看重这个孩子。   霍景霆也没有让老魏王失望,十六岁上战场,十一年来战功赫赫,愣是从末位,排到了第四,且还有往前超的迹象。   对于这么彪悍的一个人,沈容着实是不知道怎么去忽悠他来拥护自己,她手中半点的筹码都没有,尽管老魏王早有旨意让他为她效命,但这万一霍景霆想当大王,又或者是变脸拥护沈安,她这项上人头始终不保,即便是她让位,他们还是不会放心,她就怕落得像后唐李煜的一杯毒酒赐死的下场。   她来到这个陌生的朝代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大目标,穿得暖,吃得饱活到寿终正寝就行,到后来突然有一天告诉她,她原来是个皇亲,那好,她的抱负就果断大些,就做一个好公主,坐吃等死。   可是……   公主没做成,偏做了个太子,做了太子之后,又升职成了大王,还是一个总担心会被干掉的大王。   琴声不知道何时停了,路芸瑶伸出手在沈容的眼前挥了几下,叫唤道:“大王?”   喊了数次,沈容才回过神来,瞬间收敛了思索的眼神,看向她。   “何事?”沈容语气淡淡,没有过于热拢的语气。   虽说互相知道对方的底细是那么一回事,也拜过天地了,但毕竟这才认识没几天,她作为一国之君,就是装也要装出点架子来。   “大王可是在想大将军的事情?”路芸瑶在一旁坐下,提起茶壶,往沈容面前的杯子中倒入清茶。   “有这么明显?”   “大将军再有数日就回到未央城了,臣妾也是猜的。”放下茶壶,一副蕙质兰心的模样。   看到路芸瑶这副模样,再回想新房洞房夜,路芸瑶一本正经的拿着一本春宫图来看……真的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闷骚,那会路芸瑶还和她说,是出嫁的时候,嬷嬷偷偷放在嫁妆中的,而二老婆路芸暮却无情的拆穿说就这些玩意,她大姐收藏了整整两个大箱子。   ……要知道,搁在现代,这是私藏大量不良限制级物品,是要被充公处罚的。   说好古代女子保守矜持又封闭的,怎么到了这路大姐的身上,就完全相反了?   沈容在感叹的时候,她便看到青决从水榭下匆匆忙忙的疾步走上来。   青决向来沉稳,难得有这么慌的时候,这一慌,可别是告诉她,她那便宜四哥准备打到王宫来了!   “大王,菀夫人。”青决躬身行礼。   沈容按捺住紧张的心情,表面从容淡定,端起茶盏,在品茶前,问:“大总管,什么事情让你如此的慌乱?”   青决表情依然严谨,看了眼路芸瑶,最后视线落在沈容的身上。   “大王,霍大将军已经快到未央城外了。”   “什么!?”蓦地站了起来,手一松,手中的茶盏落下,茶水洒到了沈容的鞋面上,“哐当”的一声落在了地面上。   “再过小半个时辰,霍大将军就回来了。”   “……”霍大爷,这是要玩突袭呀!算算脚程,人人都说霍景霆得四天后才能回来,结果这人都已经快到她的老巢了,才有人来通报她!   沈容慌乱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随后颇为紧张的问青决:“寡人这样去接人,没问题吧?”   明明她才是大王,霍景霆是臣,但霍景霆却是权臣,而她不过是个刚上位君主   青决:“……”现在似乎不是该注重穿什么去见人的问题了。   “大王,再不去来不急了,方才还有一个急报,公子沈安的人刚刚也已经出城了。”   “你怎么不早告诉寡人!”沈安被禁足未央城,要是他能出去,她看他老早就去接人了。   “绝对不能让他们把霍景霆给接走了!”沈容匆忙的走出了水榭。   她和霍景霆半点的交情都没有,却听别人说以前在霍景霆从边疆回来的时候,就数和公子沈安玩得最投机,要是霍景霆念旧情,她这就玩完了!   让人备了马,就带了青决和四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匆匆忙忙的赶出未央城,才出未央城,就遇上远方官道上正要进城了十余人小队。   让人停马等候,青决在一旁低声提醒,其中一个和其他风仆仆不一样的人,约莫二十七、八的,书生打扮的人,就是她那便宜四哥的谋士。   迎面而来的十余马匹,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尽管如此,还是扬起阵阵的烟尘,沈容一直注视着他们,即便在远处的时候,也能一眼看出来,哪个是霍景霆,那种异于常人,震摄人的气势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就算是站在人群但中也会一眼就看出来。   在临近的时候,那十余人勒马,翻身下马,走向沈容。   而沈容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霍景霆的长相,而是那双眼如夜一样深沉凌厉的眼睛,只有在沙场上血海中才能有这么一双冷冽凌厉的眼神,可为什么……   这一双眼睛让她会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除却霍景霆,其他人纷纷对沈容作揖行礼,最后,霍景霆才随意作揖行礼,很快便直起了腰。   黑衣便服,身形高大,挺拔如苍松,肤色偏麦色,五官俊逸,鼻梁高挺,眉眼深邃,颇有几分异族之氏感觉,而霍晏的夫人正是有一半胡人的血统,此人俊美,气宇非凡,沈容本应对此绝色男子泛起花痴的,可是越看,越是觉得不对。   像是回想起什么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一样。   沈容有一瞬间怔住,有寒意自心底深处渐渐蔓延,让思想和眼神都凝滞了起来。   这个人,怎么看都像是她当初来到这个世界后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那个人?   而且这段回忆不怎么美好,如果可以,她这辈子也不想遇上那个人,因为遇上了,她很有可能会被打的。 第四章 回首往事   人呢, 总有一两件想要彻底忘记掉, 却怎么也忘不了的往事, 沈容自然也不会例外。   三年前, 沈容刚穿越的那会, 脑子混混沌沌的, 分不清东南西北, 更不知道自己已经穿越了。   只是知道自己面前的大床上躺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古装美男,在这种情况之下,加上脑子不清楚, 谁也不会联想到“穿越”这个词,只会认为——嘿,这梦还挺香艳的。   在十年前的穿越小说中, 凡是女主角穿越之后, 脑子混沌不清晰,要么认为自己是做梦了, 然后半点反抗也没有, 就和第一章 中了药的男主发生了关系;要不然就是在平时的现实生活中没男朋友, 且还自卑的女主角, 在第一章遇上了一个反抗无能, 秀色可餐的男人躺平在自己的面前, 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大概荒诞到自己都无法想象。   往往到了发生关系,啪啪啪痛了之后, 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原来这是真的,并不是在做梦。   这些虽然都是小说里面虚构出来的情节,可对于有了亲身经历的沈容来说,这一点也不狗血,一点吐槽的想法都没有。   那次是沈容这人生中喝得最醉的一次,不,应该说是这身体醉了更为贴切,因为在穿越之前,她滴酒未沾。   脑子如同浆糊一样,胃更像是被火烧一般,她都几乎都觉得自己有火要蔓延全身的错觉,她缓了很久,胃才好了很多。   但是醉意依然左右着她,从地上爬起来,眼前有重影,却不影响她看向床上那位脱得已经差不多,好身材一展无遗的男人,薄薄的一层纱衣,把男人的肌.肉线条描绘得清清楚楚,视线从好看的喉结一路向下,到了小腹处,隐约可见有东西支撑着他的衣裤,轮廓清晰可见,忽的。沈容脑海里面突然窜出来了一个念头,一个不像是自己的所想的,就像是别人强加在自己思想上面的念头。   ——睡了这个男人,她就自由了。   大致是酒精麻痹了脑子,沈容完全思考不起来,东倒西歪的走到了床前,对着床上那个虚软无力,还怒目瞪着自己的男人咧嘴,傻傻的一笑。   “我就摸摸,不强来,嘿嘿。”这话是所有耍流氓的人都会说的一句话,就如同段子常说的“我就在洞口蹭蹭不进去”是一样的道理。   听到她的话,那个男人脸色更黑,眼眸如同时裹了一层冰一样,要寒意递出。沈容估计要是他能起来的话,会在第一时间把她给掐死了。   也不知道醉意驱使,还是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念头的驱使之下,沈容手就放在了男人的腹.肌上面,以前看到健身房中那些教练的肌肉,只觉得有些油腻,而这个男人身上的肌肉,似乎每一寸都饱含着力量一样。   醉意深,自己在干些什么或许都不怎么清楚,更别说会有理智这玩意。   手指的指尖顺着腹.肌的纹理慢慢滑动,然后往上滑,滑到胸.肌上,戳了戳,又拧了拧胸肌上面的那两点,视线全身贯注的放在新大陆上面,完全没有注意到男人脸上的表情,只是听到呼吸突然的粗重了起来。   东摸一下,西摸一下,过足了手瘾,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就算再醉,就算真的以为在做梦,就算是要睡了这个男人的念头越来越强,沈容也不至于把自己的清白搭上。   沈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装扮怎么样,醉得都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又怎么会在意现在自己的穿着?   白纱露肩的外衣,娇艳的肚兜,许是醉意染上了眉眼,所以这眉眼间透露着无限的风情万种。   最后停手,身子虚软,往床上一躺,视线落在男人那鼓起来的位置,恶作剧心理,用脚踹了一脚,像个傻子一样呵呵直笑,没有任何的理智可言。   那股傻劲,让躺在她身旁的男人有种要掐死她的冲动。   “得睡了……明天上班会迟到的……”呢喃完了句话,沈容翻了个身,背对着露出凶神恶煞表情的那个男人,就这样……睡着了。   这世上有很多种恶劣的人,而最恶劣的无非就是把你撩得欲.火焚.身,却不打算灭火的人,这种人基本上是人渣,沈容就是其中一个。   男人盯着女人的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中暗藏杀意。   该做的事情没有做全套,沈容就躺在男人的身边睡着了,天都还未亮,大抵四更天的时候,沈容就被屋外传来吵杂的声音吵醒了,朦胧间好像听见什么抓逃犯之类的话,随之房门哐当的一下就被人踢开了。   即便是睡成死猪一样,听到破门而入的声音,第一时间也都会从睡梦中惊醒。   “什么!什么!?”沈容一个激灵,猛的从床上坐起,抱着被子惊恐的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一大群古装打扮的人,有浓妆妖艳,衣衫不整的女子,衣衫不整的男人,以及穿得像古装剧里面捕快一样,腰间还配着刀的男人。   “官府在抓拿逃犯,都起来!”捕头驱赶着还在床上躺着的男人。   沈容愣是像个傻子一样,没有反应过来,而床里边的那个男人却是扶着床坐了起来,长发如墨,白衣撇开,犹如昨夜过了一个别样的春宵,男人冷冷的瞥了一眼那些突然冒出来的人。   “滚出去。”字如寒冰,眼眸中锋芒凛冽,让人对上那双眼,由内心而发的冷。   捕头似乎认出来了这个男人是谁,瞳孔放大,惊诧的喊出了声:“大将军!?”   随即反应过来,连退两步,对身后的人既慌又怒的吼道:“还不快退出去!”   即使是还有人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怎么回事,但,凡是有耳朵的人都已经听了“大将军”这三个字,都知道事情闹大了,谁还敢留下来?   这群捕快进来的时候气势恢宏,出去的时候如同夹着尾巴一样逃跑。   沈容:“……”   梦还没醒吗?   反应迟钝的转回头,傻傻的看着那个如墨长发垂落下来,衣服敞开,露出了整块胸肌腹肌,秀色可餐的男人。   但是那双眼神太过于凌厉,让人根本不敢肆无忌惮的欣赏这等美景。   “你……”男人怒目瞪了她一眼,可被人下了极重的软筋散,药效还没有过去,坚持不了多久,在怒瞪了瞬间,那一双冰冷的眼神闭了过去。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沈容竟然觉得,这个男人想要把她给杀死了!   沈容在傻了很久之后,掀被子,下床,走到门口前,拉门关门,动作一气呵成,中间完全不带喘息。   一出来,就被人捂住了嘴巴,想要尖叫也叫不出来。   谋财害命?劫财劫色?倒卖器官?逼人为娼?……   无数种可能性从脑海里面闪过,然而却没有想到另外的一个可能。   比如她本身就在一个妓院,比如她现在的身份就是一个昨天晚上就刚刚买出了初.夜的小雏……妓。。。。   小皱、妓……   沈容囧了一张小脸。   老鸨把一个包袱交到了又傻又囧又惊的沈容的手上,沈容被松开之后,正想要大喊,可是看到三层回式的古风阁楼,入目皆是红艳艳的一片,红色的灯笼,红色的绸带,以及大红牡丹花纹,画着浓艳妆容却依然掩盖不住脸上的皱纹,半老徐娘,怎么看,都像是以前怡红院中的老鸨。   “小容呀,你这么好的苗子,只买了一次,也可惜了,里面有些盘缠,你拿好就赶紧跑吧,看刚刚那大将军的眼神都想要把你生吞活剥了,可千万不要被大将军抓到了。”老鸨说得语重心长,最后还埋怨的道:“真是黑到头了,两边都不好得罪的人,得罪了谁,都没好下场,你还是赶紧跑吧,你还在的话,妈妈可保证不了不把你交出去。”   隐约感觉像是仙人跳,而她就是仙人跳中的帮凶。   尽管还搞不清楚自己身在哪里,又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总之先逃,是绝对没有错的。   后来沈容细细的理清了脉路,才猜想出来,她是一个刚刚被买入青楼的黄花大闺女,有人打算仙人跳,碍于两边都是青楼老鸨得罪不起的人,挑人也很谨慎,老鸨许了沈容原主,说只要她做了这件事情,以后她就是自由之身的人了,故那晚的那个强烈的念头也可以解释得通了。   从青楼逃出来那之后的事情,就是不断的被人追杀,起初她认为是那晚那个男人派来的,但当被老魏王找到了之后,她才分析出来,一直追杀她的人,是她的便宜四哥沈安,那段时间,为了掩人耳目,她好死不死的就女扮男装了,沈安不追杀她还能追杀谁?   沈安的事情是后面的事,也不至于让她做梦也忘不了,常言道,喝醉酒容易断片,可……   她至今连自己的这双手是从那个地方开始调戏那个男人的,又是在那个地方结束的,她都记得请清楚楚。   最重要的是,那张脸实在让人印象太深刻了,哪怕她一直选择性的忘掉,可长相普通的人在人群中一抓一大把,但皮子好,长得好的人却是一万个里面才会有一个上品,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忘掉?   当初她当上大魏太子的时候,就特意留意了诸多将军中有没有这么一位熟人,当了三年都没有再遇上,她只当是因为嫖.妓被削了职位,又或者被降了职,因在大魏有明文律法规定,官者不得嫖.妓,违者重罚。   只是当初没有远想,还有一个在边疆打着仗霍景霆,大司马,大将军。   沈容抬起眼眸看向霍景霆,把惊涛骇浪都隐藏在了心底,露出了一抹从容的笑意:“霍卿家一路劳顿了,辛苦了。”   谁都不知道她现在有多么的想逃,逃得远远的。   霍景霆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再次抱剑拱手弯了腰:“臣霍景霆,见过新君。”   沈容:……为何有种霍景霆在给她祭拜的错觉?   是错觉吧?   是吧……?   有点想哭!!!! 第五章 夜会故人   霍景霆以一路劳累为由, 谢过了沈容和吕阳送他回将军府的好意, 就在城门前别过。   看着那行人渐行渐远, 沈容目光落在沈安的谋士吕阳的身上, 眸光渐冷, 也不用迂回之术, 直接就开门见山。   “回去告诉沈安, 若是不愿意做一盏省油灯,就做得隐秘些,别让寡人知道。”   吕阳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垂头拱手,不做任何的反驳,似乎在去迎接霍景霆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会遇到沈容。   沈容最后瞥了他一眼, 没有再多说, 直接挥袖转身就走,她怕再不走, 就得当众腿软了……   走远了, 沈容脚步突的放慢了, 对身侧的青决招了招手。   青决走近, 低声询问:“大王, 何事?”   不多言, 沈容一手搭在了青决的肩膀上面,青决微愣之际就听到自己的大王用一种瑟瑟发抖的语音道:“你扶着点寡人,寡人腿有那么点软。”   “……”   青决还是没有问为何腿软, 自家大王, 自然是了解的,沈容向来胆小,平时都是打肿脸充胖子,遇上了气势比任何人都要强大的人,怎会不怯,细想方才霍景霆对大王的态度,倒也像是他的性子。   霍景霆向来桀骜不驯,能让他出自内心尊敬的,除却他父母,估计也就只有去世的老魏王了,虽说尊敬老魏王,但对于新王,似乎有些不认同。   青决在心底淡淡淡的叹了一口气,老魏王最信任的就数霍景霆,故在决意把沈容作为储君来培养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了他,也包括沈容是个女儿身的事情。   霍景霆心胸还没大到能为一个带着傻气,又怕死的女王效命,心底到底是不愿的。   青决自认为沈容是怯于霍景霆的气势,却怎么想都想不到这其中还有另外一层纠葛。   回到宫中,沈容把青决拉进了寝宫,大门一关,吩咐谁都不要打扰。   没了旁人,沈容露出了本性,哭丧着一张脸,拉着青决的手。   “青决,你还当我是不是你的大王?!还当我是不是你的大王?!”   自沈容进宫快三年了,一直都是青决跟在身边,许是在这王宫中除了老魏王之外,之后青决知道她是女人的事情,她也只能信任青决。   青决闻言,推开沈容的手,后退了两步,站到了门前,眯眼。   “大王,你要是要逃走就从臣的尸体上面踩过去。”   “……”知她者,莫若青决。   “青决,要是我不走,估计是你要帮我收尸了!”说真,霍景霆到底有没有认出她,她不清楚,但她一眼就认出来,哪怕时隔三年。   也不知道他的眼神是不是久经沙场,锐利如刃,所以方才她总觉得霍景霆看她的眼神凉飕飕的,像无数把尖锐的小刀刷刷的向她刮来。   为了安全起见,她要不先躲一阵?   “大王,霍大将军待人向来如此如此,无须介怀。”青决安慰道。   青决说得倒是好听,她怎能不介怀,要是她是兵权在手,名副其实的魏王,而霍景霆不过只是个小将军,她又何惧,要是没有当初那件事情,她又何须如同惊弓之鸟。   “青决,我……”沈容欲言又止,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当初她对霍景霆做出那种让人难以启齿的事情来。   当初她调戏了霍景霆之后,把人家撩得都支起小帐篷了,也没灭火,那会他那双眼睛到底有多吓人,多想把她给杀了,她至今都没忘记。   她当初手怎么就那么的贱?怎么就没断了?也不至于用这双手闯下个大祸。   “大王,何事欲言又止?”   沈容以掌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很是心累。   “无事,无事。”那种事情,叫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青决叹了一口气。   “大王,莫要灰心,先王早有圣旨,霍大将军最为尊敬先王,所以不必担心他会对大王你倒戈相向。”   她正是担心这个呀,如果没有那么一出,她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让霍景霆站在她这边,现在……她觉得霍景霆还会帮她的几率连正数都没有,直接是负数。   “对了,大王,关于此次沈安不遮不掩的让人去接霍大将军,你看要不要……”   “多给他送几个美人过去。”在青决还未说完,沈容便截住了他的话。   她就想不明白,沈安是不是这辈子造的孽太多,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儿子都夭折了,现在就只有四个都是闺女,不是说闺女不好,只是这个王位需要一个儿子来继承呀。   “……”青决嘴角微抽,明白沈容的意思,却也没有多说,而道:“臣知道该怎么做了。”大王呀大王,你可知道,你送的美人,沈安一个都没有碰过。   “此事稍后再说,霍大将军已经回京,此次回王城之前又赢了一场胜仗,大王可得选一个好日子在宫中设宴,宴请百官替霍大将军接风洗尘。”   沈容无力的挥了挥手,无力道:“这事你来处理就好。”   “诺。”   她现今就是听到霍景霆这个名字都觉得浑身发抖,头皮发麻。   …………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似风雨欲来,夜里的气息多了丝闷热,乌云遮月,不见星辰。   沈容换了身便衣,便让青决准备马车,去将军府。   左思右想,沈容总觉得不能一直坐着等死,要死也要死得痛快点,故索性直接找霍景霆问清楚,他到底是想要她的王位,还是想要她的命。   想要她的王位,那她就退位,想要她的命,她就早早做好逃跑的准备。   她想了半天,也觉得霍景霆是已经把她认出来,最后行礼时露出那一抹瘆人的笑,让她毛骨悚然。   在前往将军府的一段路,沈容内心忐忑,打了无数的腹稿来向霍景霆证明当初的事情她只是被鬼迷了心窍,身不由己。   但在听到青决说将军府到了,她却退缩了,踌躇许久都不敢踏下马车。   听说死在霍景霆刀下的敌军不计其数,听说就是阎王见了霍景霆都得让路,听说霍景霆杀人杀多了,早已视人命如草芥。   单单是听说,她就听得出来,霍景霆绝对不是个善茬,得罪他,下场如何,她丝毫不想知道。   让人去通报,出来迎接的不是霍景霆本人,而是将军府的一个小兵。   “几位客人,将军有情。”   闻言,沈容从马车中出来,看到青决的表情中似乎带着几分的不悦,毕竟她亲自来拜访,而霍景霆却连面都不露,就只派了个小兵来迎接。   她知道自己和霍景霆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所以对于这样的待遇,她丝毫不意外。   随着小兵入府,许是霍景霆三年未归,将军府总是多了一丝的冷清。   走过冷清的回廊,几盏灯笼被风刮得忽暗忽灭,到了回廊的分叉口,小兵突然停了下来,转身恭敬的与青决说道:“几位贵客请往这边请,将军让这位客人独自一人往小楼上去。”   小兵指向了小楼的方向,沈容顺着望去,几步之外有一条楼梯,走上去,随之与小楼还有一小段的横桥。   沈容不动声色的看向青决:寡人不要自己上去!!!!   她自己一个人上去,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下来!   突然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来找霍景霆了!要不现在这就转头回去?!   青决安抚性的对沈容点了点头,随后对着小兵道:“我等在这等便可。”   小兵也没有再三邀请,而对沈容做出请的动作:“请。”   再看青决也无用,他比她还巴不得霍景霆对她俯首称臣,届时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可是……朋友,你家大王早已经把靠山给得罪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在众人的视线之中走上了阶梯,总觉得现在是去见阎罗王的路上。   很短的一段距离,她却走了很久,许久才走过了桥,停在了小楼门前。   小楼门前只有两盏小灯笼,光线有些昏暗,而小楼中的光线透过门窗上砂纸照射出来,倒影在地上,光影清冷。   鼓起勇气正要敲门的时候,小楼中忽传来霍景霆略带揶揄的声音。   “怎么,大王不敢进来?”   听到这声音,她何止是不敢进来,简直就想要掉头走!   但向来她的理智就比行动要强,不然当初也不会在神志不清醒的时候,还能有理智的保住了清白。   带着极度忐忑的心情推开了门,抬脚进入了小楼,一眼望去却只见排排放满书籍的书架,不见霍景霆。   “霍卿家?”沈容低声的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沈容那魂悬得老高,神经绷到了极限,站在门口边上,一动不动。   “霍将军?”试着换了一个称呼。   “把门关上。”   换了个称呼之后,霍景霆终于出声。   听声音传来的方向,霍景霆就在那些书架之后,沈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门关上。   “过来。”话语简短,却简单明了。   早死晚死都得死,都进了虎穴,没有连虎毛都不拔就逃的道理,脚步放得极轻,一步一步的走进书架边缘与墙壁有一臂多宽的通道,第一排,没人,第二排也没有,第三排也没有……   就在沈容想霍景霆会不会就藏在最后一排,等着吓她的时候,蓦地一道利风袭来,沈容的眼眸猛得睁大。   霍景霆该不会现在就想杀了她吧!?   身形一转,人已经抵在了墙壁之上,眼中惊恐未定,方才的那道利风,却是一只黑色的鸽子,在她的眼前绕了个圈,最终返回去,落在霍景霆的肩头上。   今日见霍景霆的时候是一身如夜一样黑色,而现在却是一身白色,除却腰间的蟠螭玉石腰带,也没有过多的饰物,却多了清冷之感。   霍景霆从书架上的一个小盒子中拿出了一颗小豆子,喂了鸽子后,揉捏了两下鸽子的小头,嘴唇动了动,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只见那黑色的鸽子扑腾了两下翅膀,随后离开了他的肩膀,从沈容的身后打开的窗户飞了出去。   沈容受到惊吓,脸色白了,头发也因为躲闪而散了些,几綹散碎的发丝落了下来。   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决然是个女子。   霍景霆看到她这副样子,眉毛挑了挑,语气讥诮:“竟胆小到连只鸽子也怕,我倒觉得你胆子大得很,不管是三年前,还是现在。”   按下了被吓后的心悸,离墙一步,站直了背脊,随后佯装淡定的抬眸看向霍景霆。   “你果然认出来了。” 第六章 全数奉还   沈容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 毕竟聪明和蠢的人玩打哑谜, 蠢的那个人就会被聪明的人遛得团团转, 她和霍景霆, 谁是聪明人, 昭然若揭, 这也就是她为什么决定要来找霍景霆的原因。   与其受制于人, 还不如先自己跑出来,至少减少了别人给自己玩阴的机会。   霍景霆看着沈容,一步一步的朝着她走去, 走到书架尽头的时候,顺手拿了一卷竹简,停在了沈容的一步之外。   伸出拿着竹简的手, 用竹简的顶端挑起了沈容的下巴, 眼神锐利的看着自己的新君。   原本阴冷的表情,却忽然嗤笑了一声:“我本以为你是打死不认, 撒诈捣虚的人, 但你却出乎了我的意料。”   沈容的下巴被那硬梆梆的硬物低得生疼, 却不敢露出丝毫疼的表情, 直视着霍景霆那凉飕飕, 想要杀人的小眼神, 内心怂得如同是包子一样,可表情却反之的正气凛然。   “如今正是大魏存亡危难之际,寡人岂是会因为一己之私而痛失了像霍大将军你这样的人才, 若是能让霍将军你消气, 死又何妨!”   正气凛然,直节劲气,字字铿锵有力,气节高尚。   霍景霆闻言,不语,眼眸漆黑,晦暗不明,看着沈容的眼眸半响,薄唇微启,淡淡的“哦”了一声。   沈容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她原本来的时候就没有想那么多,只想着随机应变,方才的一番话也是临时编出来的,只是霍景霆这只是简单的哦了一声,她的是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好。   好歹露出点鄙夷的表情,让她知道他半分不信,好想另外的对策,好歹露出点沉思的表情,好让她再接再厉。   就哦了一声,这是要和她表达他知道了?还是说她有一腔抱负,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小楼安静半响,忽的一声惊雷从沈容身后的窗户响起,刚刚撒了个大谎的沈容到底是有贼心没贼大,这一声惊雷振聋发聩,整栋小楼都如同是晃动了一样,闪电把小楼照得亮如白昼,在雷声响起的那一瞬间,沈容身子一震,倒抽了一口气,整张脸顿时惨白。   她、她刚才还以为太过装逼,要被雷劈了!   “常言道,做贼心虚,半夜怕鬼敲门,雷雨天怕雷劈,你就不怕第二个雷直接劈了你?”   而一声惊雷下来,霍景霆还是神色如常,半点也没有受这如同要把天劈出一个窟窿的雷声影响,而是对着沈容勾起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   毕竟前一会才撒了个大谎,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人,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回去,但这个实现起来有点难,就退而求其次,活下去,吃饱穿暖,愿望很小,所以刚刚所说的,她也没有那么伟大的抱负,所以惊魂未定,脸色被这么一吓,也没了血色。   “我坐得端行得正,何须要惧。”想要再提起刚刚的那种气势,奈何脸色过于苍白,半点的说服力都没有。   霍景霆冷眼睨着沈容越发苍白无血色的脸色,冷哼了一声,把竹简收了回来,眼神未动,只是手一反侧,竹简准确无误的放回了原来的地方。   “果真如先王所说的,尖牙利齿却中看不中用,表面张牙舞爪,内底里却是一只瑟瑟发抖的鼠儿,胆小如鼠。”他收到书信的时候,只认为是护犊情深,老魏王说的这番话,是想让他好好的辅助,但如今一见,言不过虚。   沈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霍景霆说的是自己……老魏王,你到底是多希望你家的闺女被人鄙夷,竟连她的老底也告知了霍景霆!   输人不输阵,沈容没有半点要露出本性的意思。   “霍大将军,你是冷漠到麻木仁的人吗?”   闻言,霍景霆微眯眼。   “什么?”   “那你会见死不救?若是寡人此番下位,你可知上位的是谁吗?!是沈安,假若他日魏国亡了,霍将军,你良心可安?”   霍景霆轻笑了一声,但脸上的那一丝笑,瞬息万变,几乎让人觉得方才他笑不过是幻觉,现在脸上寒冰之色才是一直悬挂在他脸上的表情。   “你在威胁我?大王,你是否觉得你如今是魏国的王,我便不会动你分毫?”   沈容不点头也不摇头,但是她绝对不会认为霍景霆会因为她是魏国的大王就会有所忌惮,未见霍景霆的时候,她听过无数版本的霍大将军事迹,这么多个版本中就没有一个是说他霍景霆瞻前顾后,谨小慎微的,再者见了霍景霆之后,她便觉得霍景霆根本不会把忌惮二字放在她的身上。   “寡人方才便说了,若是能让霍将军消气,寡人愿意以命相抵。”   霍景霆看着沈容,看出来了,她就是觉得他不会真的要她的命,的确,他不会。   霍景霆摇了摇头。   “我要了你的命,弑君叛国这罪名我担不起,霍家也担不起,不如换个法子让我消气,你觉得如何?”语声中多了几分的认真。   换个法子?   “什么法子?”沈容想了片刻,也没有猜出来霍景霆到底想换那种法子来消气,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法子。   “三年前你如何对我的,我全数奉还。”   又是一声“轰隆”的响雷和一道闪电,狂风大起,从窗户吹进,霍景霆黑发白衣,飞扬起卷,眼眸倒映出闪电的白光,寒意如同铺天盖地一般向沈容席卷而来,寒其身,冷其心。   “好,还是不好?”霍景霆的嘴角微微勾起,那带着一丝寒冷的笑意,看着沈容垂死争扎。   旁人都道他是战无不胜的战神,连阎王都奈何不了他的战神,可二十七个年头来,最让他耻辱的便是在三年前被下了药,随意被一个女人玩弄。   此生不报这仇,难解他心头之气。   好还是不好?在听到霍景霆说全数奉还这四个字的时候,沈容没有想到,是完完全全没有想到。   “可……霍将军,你不是不喜欢女人吗?”沈容震惊的不是霍景霆说的话中带着耍流氓意味,而是他喜欢女人?   别人都说他霍景霆二十七岁的一个大老爷们,从来就没见碰过那个女人,身边也没个女人伺候,怕是个好男色的,而霍景霆唯一去过一次青楼,但自此之后,那间青楼就在大魏消失了,个中原因,沈容比谁都清楚,这样的一个男人,不是有厌女症,就是性好取向不好说。   大魏的百姓如何议论自己,霍景霆早有耳闻,即便如此,他也从未在意过。   “我喜不喜欢女人,大王可想知道?”霍景霆微微挑起了眉,向前一步。   沈容闻言,微微退后了一步,背部又抵在了墙壁上,此时,大雨倾盆而下,狂风夹着雨水从沈容身后的窗户吹进,只是一息便把沈容的背乃至后边的头发都淋湿了。   “寡人不想知道……”   霍景霆冷笑了一声。   “看来你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既然如此,我不日便重回边疆,你下场如何,未央城将来会是怎么风云变化的局势,都与我无关,我的职责只为捍卫疆土。”霍景霆退后了一步,转身往小楼的另一个小房间中走去。   “门边有伞,雨大,待雨小些,再下去吧。”   沈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在重新消化从她刚刚进来那时候起和霍景霆说的每一句话,到现在最后说的一句话。   不对,是上一句话。   霍景霆话中的意思说得再直白点,大概意思就是哪天她女扮男装的身份被揭穿了,被万夫所指,他会置之不理,再等那天她被弄死了,未央城换了新王,他还是会置之不理,全程置身于风暴之外.   霍景霆手握着大魏大于一半的兵马,且骁勇善战,是百年难能一遇的将才,若是她的身边有他,哪怕是她女扮男装的事情被揭穿了,哪怕沈安逼位于她,这些全部都不是问题了,只要有他的一句话,还有大司徒路铭,魏国大臣诸侯定不敢驳,这也是老魏王去世之前算计好的,他觉得有霍景霆和路铭两个人在,无论如何都能保全她。   可是……   算漏了她与霍景霆有过节这一茬呀!   逃?   逃到哪去?各国混战不休,局势动荡不安,她这种身份,还是没有保命技能的一个女人,逃出去见不得会比现在过得好,起码现在睡觉的时候门外一大群人守着,睡也睡得安慰,起码想吃什么的时候,一声令下,不多时就全摆在眼前了,虽然还是胆战心惊,小心翼翼,怕身份被揭穿,怕沈安哪一天把她弄死,可逃了之后,不仅吃不好穿不暖,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突然没了,这些她在穿越来的时候都有感受过。   这两者她都不想,她只想高枕无忧的活下去,活下去,比什么都强。   朝着霍景霆走进的小房间看去,眼睛一眯。   三年前她怎么对他,他就怎么奉还?呸,就是想要吓退她。   一个不近女色,看她的眼神中总有那么点杀气,她是傻了才会觉得他会真的“全数奉还”,看来他是不想亲自违背老魏王的意愿,而让她自己选择,从而把她吓走,届时也不算是违背老魏王。   如此的话,那她就和他这位骁勇善战的霍将军比一比,谁的耐性好,谁能扛到最后。 第七章 一本正经   如他人所言, 霍景霆桀骜不驯, 却唯独尊敬父母, 以及已经逝世的老魏王, 他少年的时候气焰较之现在还盛, 与老魏王那几个年纪相当的公子打赌, 一人去取在魏国出了名, 且占山为王的山贼头领的头颅。   那时霍景霆虽然只有十三四岁,可武艺却是同龄中是佼佼者,就是未央城中的禁军教尉也不是他的对手, 在随老魏王和几个公子去凉州避暑之时,年少气盛,一人独闯岐山, 誓要拿下山贼头领的首级, 谁知对方人多势众,危在旦夕之时, 老魏王就带了几个人前来, 就凭着四个人, 把整个山寨都拿下了, 有如此实力的老魏王, 霍景霆又怎么会不敬重, 随后在未央城中又由老魏王教导了数年,老魏王于霍景霆也算有师徒之情。   因为有这一段事情,即使是当初在青楼受辱, 是老魏王儿子沈琮陷害, 他也是把沈琮打得几月下不了床,而没有要了他的命。   霍景霆在年轻一辈中风头盛,其它几位王子常被拿来和霍景霆做比较,龙生九子尚且不同,更别说是老魏王的这几个儿子,因与霍景霆同年,又是同月,被比较得尤为厉害,心生怨恨,大魏对官员管制严格,不能嫖.娼,不得赌博,违者重责,沈琮便让身边的谋士一个个的想出法子来陷害霍景霆,后来还是以沈安的名义把霍景霆邀到了青楼中,那会在未央城中也就沈安能与霍景霆交好,所以才会用沈安的名义来邀请。   沈琮就是这样被霍景霆揍得只剩下了半条命,深知其中缘由的老魏王一句调和的话都没说。   霍景霆当初因为是老魏王的儿子而轻饶了沈琮,却不曾想,那晚让他受辱的人竟然还是他老魏王家的人!   今日在城门前一眼便认出了老魏王信中那个不省心的闺女就是三年前让他受辱的人,深知对方是女子,若是个男子的话,即便他再沉着内敛,亦或是老魏王千叮咛万嘱咐要助的人,他都要折断了此人那双多余的手。   雨声渐大,冲刷着小楼旁的树木叶子,沙沙作响,霍景霆目光落在兵书竹简上,也不再管外边的沈容,他不做报复,只是让她自生自灭,已然是仁慈,仁慈二字放在他的身上,似乎也陌生,在刀光剑影,鲜血如流的战场上,仁慈只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心思正放在兵书之上,小房外响起动静,是往小房走来的脚步声,霍景霆眼神一敛,多了几分寒凉之意,脚步声停在小房门口前,霍景霆抬起了眼眸,眼神锐利的看向站在门口外沈容。   沈容在对上了霍景霆的眼神之时,便心生了一丝的怯意,霍景霆的眼神是她见过的所有人当中最为犀利,让人与之对视便心生怯意的,就如同让人觉得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千军万马兵临城下,气势恢宏。   “怎么,还有事?无事的话就不要扰我。”霍景霆语声冰冷,不留半点余地。   大抵是硬气在刚刚用之过度,沈容现在也没有方才的淡定,脸上多了些不自在,踌躇半响,才踏入小房中,低下了头,声音渐弱的道:“若是如将军方才所言,如此的话,将军是不是就不计前嫌?”   闻言,霍景霆眼眸一瞬的睁大,随即平缓过来,拧紧了眉,这世道还真的变了,女子向来谨言慎行,知书达理,怎就到了老魏王家的闺女,这些都是些多余的东西。   霍景霆想起是在什么地方第一次见的沈容,便也不觉得奇怪了,从座位上站起,脚下如同是带风一样,几个跨步就到了沈容的面前。   沈容所想,为了面子,霍景霆好歹还会和她弯着道道来交锋,谁知……   霍景霆两手抓住了沈容的手臂,然后一捏一提,几步,一放,刷的把小房的门给关上,留下看着紧闭得房门,还一脸还在状况外沈容。   她刚刚还在想要和霍景霆比一比,看谁的耐性比较好一些,可霍景霆根本就没有给机会她比!   是谁说要是她答应他就不计前嫌的,是他!虽说她也看得出来,霍景霆不过是想要吓退她,可她现在怎么看着都像是——她把霍景霆给吓退了?   她是不是太过凶猛了?   她是不是应该委婉一点?   呸!   霍景霆就是打定注意要回边疆,不管她身在在未央城是处在何种水深火热之中。   “霍将军,你我之间有误会,就应当解释清楚。”这最大的靠山要是没了,她就相当于在现在就没有了半条命,不……   应该只剩下一口气苟延残喘,即便还有一个大司徒,陆铭或许是她得右手,可毕竟掌管兵权得时候霍景霆,霍景霆就是她的血液,手没有了,尚且还可以活,血没有了,就是枯尸一具。   即便霍景霆不帮沈安,沈安也自然也有人帮,比如大梁,为巩固位居首位的地位,扶持了西吴现在的新君登基,密报中得知,沈安与大梁的公子卫吾交往慎密,而这卫吾是最后可能成为大梁的储君的人选。   她没有霍景霆的支撑,而沈安有大梁的扶持,结果可想而知。   “霍将军……”沈容依然不死心。   霍景霆选择只是不助她,那么就已然说明他看在老魏王的面子上,二则因为她是女子,三则因为当初她也是身不由己,所以只是冷眼旁观,不会对她怎么样,故她的胆子也大了些。   “闭嘴,这里就你我二人,你无须做戏,我也不会尊称你为王。”霍景霆把两个人的关系撇得清清楚楚,更是把没有把沈容当成大魏的王。   隔着一扇门,听到冷冰冰的声音,沈容瞪着木板,心中不恰,对着门又是虚踢又是虚晃拳头。   霍景霆看着映在门上的张牙舞爪的剪影,皱起了眉头,不见有停止的意思,复而走到了门后。   蓦地拉开了门,沈容的腿已经抬了起来,对着门正要作出踢的动作,门开得又快又猝不及防,看着脸色黑得像外面得天一样的霍景霆,眼睛眨了又眨。   “霍将军,你肯听我的解释了?”缓慢得把腿放下,企图转移话题。   霍景霆瞥了一眼沈容放下的脚,又收回了目光,落在沈容秀气的面容上,沉默不语,但气氛却慢慢的凝结。   “解释倒是不必,你不是说你答应了我的条件,那你就履行,就在这,把衣服给脱了。”霍景霆指了指沈容所站的地方,面色难看,不带一丝的色气,就像是在和军中的新兵说,像要成为一个将军,就必须先服从命令一般。   霍景霆是一国大将军,也有过色貌才艺过人的女子各种色.诱与他,他却依然不动如山,清心寡欲,没有动半分的欲.念,在霍家祖训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男子的童子身必须是在大婚后才能破,成婚后也必须只娶一位妻子,所以没有开过任何荤……不,姑且三年前那次在青楼中那一回不算,所以霍景霆在欲念这一方面的自制力超乎想象的强悍,或者说霍景霆醉心于领兵打仗,武学修炼更合适。   沈容一怔,没想到霍景霆会突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直接就傻在了原地。   就在这……把衣服脱了?   脱了!?   说好比耐性,为什么霍景霆一出手,她、她就想要退缩了?   霍景霆看到沈容难掩的退缩之意,冷冷一晒:“若是不可,就不要再来扰我了。”   握住而来门把,正要关门之际,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抓住了霍景霆的袖子。霍景霆蹙眉,他向来不喜欢别人触碰他。   拉开了沈容的手,沈容看出来霍景霆这也是说说而已,但……   即使只是说说,她也像要赌一把。   沈容挤入了小房中,反手拉上了门,抵在了门后,似有不给霍景霆出去的感觉。   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腰带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咬牙:“寡人脱!”   三个字,字字重声,似乎给自己壮胆一样。   闻言,霍景霆退后两步,抱胸,冷冷的盯着黑衣白玉冠的沈容,那副样子就好像在说——好,你脱,我看着。 第八章 留两个月   雨越下愈大,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青决被请到了厅堂中, 站在厅堂的门口, 透过重重雨幕, 看向还有微弱光亮的高处小楼, 心思复杂。   都半个时辰了,大王和霍将军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两人理应没有见过面,大王是什么样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 欺软怕硬,而霍将军这刚硬的性子,大王就算是不怂, 也不敢和霍将军久待, 且霍将军也知道大王是个女人,按理应该避讳, 可又怎会和一个女人谈论那么久?   “总管, 先喝一杯茶吧, 看样子, 将军和大王还要谈论一段时间。”将军府的管家已让下人沏好了热茶, 因不知道沈容的身份, 更是不知道自家将军曾经被沈容那般侮辱过,所以只当是二人在商讨些要紧的事情。   青决带着谢意一笑,也没有拒绝管家的好意, 虽心中放心不下, 也不再表现出来。   但愿,大王能用她的人格魅力来说服霍景霆,可他总觉得特别的悬。   而在小楼之上,灯芯因未关闭的窗吹进的风忽暗忽灭,沈容低垂下头,开始脱去身上的衣服。   因天气炎热,她身上就是三层衣服,所以脱得格外的缓慢,身上黑色的外衣落地,霍景霆依然无动于衷,第二件衣服落地,露出白色的单衣,薄薄的一层纱,个中包裹的束胸缠布隐约可见。   许是穿着与记忆中的一样,霍景霆眼神一暗,似有怒意从眼底中浮现。   最后一件薄薄的衣裳在颤抖的手中褪下,也落地,只剩下裹住在胸口上的一层又一层裹胸,沈容三年来养尊处优,肤色白皙嫩滑,肩膀圆润可爱,个子虽不是很高挑,可却胜在腿长,腰细,胸挺翘,丰满的地方被用力的束缚着,一条深深的沟壑暴露在空气中,也不知道事紧张还是因为冷风袭来,肌肤上面冒出了一小颗一小颗的小疙瘩。   怎么还不喊停?!   沈容没真的想要脱光,毕竟她和霍景霆只有一面之缘,再说,她就算事思想先进了几千年又怎么样?可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呀!   在一个男人面前脱光,这本来就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气,非常具有挑战性的事情,问题是她还不想现在就开始挑战!   要不现在再示弱些?   在手颠颠巍巍的反到腰后解开束胸,使足了劲让泪腺挤出点眼泪。   在挤出眼泪的同时,一只满是茧子的大手用力的握住了她正要动作的手,力道之大,让沈容生痛。   “楼里出身的女人,向来都这么大胆,有伤风化吗?”霍景霆的嗓音冷得如同寒冬腊月里面的冷气一般。   闻言,刚刚挤出眼泪得沈容抬起了头来,几许夜里的冷风伴随着湿气吹了进来,轻柔的拂起沈容散落在耳畔的几绺头发。   霍景霆一愣,边疆女子少,且他遇上得女子多为一个比一个彪悍,还从未见过女子在他面前哭泣。   “害怕?”   沈容诚实的点了点头,她确实是害怕,却不至于害怕至落泪。   “害怕为何还要继续?”老魏王在信上说的胆小如鼠,他也看出来了。   眼中有泪,语气却反之淡淡的,从中透露些许的伤悲之意:“难道害怕就可以不用做?难道害怕就不用死?比起这个害怕,寡人更怕那一天不明不白的死了,数年之后,新朝替换旧朝,没有一个人会记得寡人,没有一个人知道寡人是个女人。”   霍景霆听到沈容的话,眼神之中多了丝沉思。   她说的不无道理,有些人因为害怕,能做逃兵,不顾自己战友的生死,更有些人因为害怕,不折手段让别人做自己的挡箭牌。   敛去了眼眸中的沉思,眼底依旧冰冷如旧。   “我会在未央城多待两个月,两个月内,你若是有能耐说服我留在未央城中助你,我便会留下,但一切就看你自己。”   闻言,沈容抬起手,随意的抹去自己逼出来的眼泪,面露惊喜之意。   “此话当真?”眼眸熠熠生辉,含着满满的希冀。   “你最好也有一个心理准备。”霍景霆蹙眉,她这副表情,他怎觉得她是势在必得?   沈容连连点头,应道:“这样已经很好了!”   这一趟出行,还是有用的……看来在霍景霆面前逞强的人太多了,偶尔示弱还是有用的。   霍景霆的视线在沈容身上扫了一圈,面容不悦之色越重。   “把衣服穿上。”   沈容再次连连的点头,把地上的衣服全部抱了起来,捂在胸前,遮住了那软肉,这下羞涩之意也出来。   “寡人出去穿。”话落,抱着衣服,步履如飞的跑出小房外,也不知道是不是跑得急,还是因为从窗外飘进来的雨水淋湿了木板,让地板滑了,在跑出去的时候,沈容的脚步一滑,忽惊叫了一声。   即使隔得远,还有雨声,但青决却把这一声尖叫声听得清清楚楚,尖叫声之后,是轰隆隆的巨响,似有重物连连坠地,青决立即拂开了面前斟茶的婢女,疾步的朝外走去,走出了客厅,不顾大雨蓬勃,不走地面,而是从一旁的回廊护栏上一踩,跃上假山,再跳上了回廊的顶上,在顶上向小楼疾步而去。   从开着的窗口跳了进来,一身湿淋淋的衣服,目带寒光的扫了一圈地上东倒西歪的书架,以及撒落了满地的书卷,抬起了视线,看向霍景霆。   “将军,大王呢?”   霍景霆眼中似有火光,随之看向了紧闭的小房的门。   青决顺着霍景霆的目光望去,片刻之后,只见衣服略微零乱的沈容捂着额头从小房中走出来,颇为心虚的看向青决。   “青决……寡人方才脚滑了一下,就这样了。”推到了一个书架,一个书架又推倒了一个书架,也就闯祸了,   老魏王在书信之中也和霍景霆提及了还有谁知道沈容是女子的事情,青决也是其中一个,而且霍景霆的脾性青决也了解,所以霍景霆丝毫没有压制住自己的脾气,看了一眼满地的书卷,再看青决,眼中的火苗越盛。   “两千三百一十二卷竹简为各国名将所著兵书,还有地域杂记,都属价值连城,且按年份,按地域,按精劣分类重新整理。”霍景霆语气平淡,但个中意思却明明白白。   意思便是——这些竹简,你给我重新检查有无破损,重新排列。   青决垂眼:“下官会派人过来,替将军一一整理好。”   霍景霆“嗯”了一声,走至门口,拿起门边竹筒中的伞,开了小楼的门,进入雨幕之中。   直到霍景霆走过了横桥,青决看向沈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大王,可有伤着了?”   沈容“咝”了一声,道:“头磕着了,不过也值了。”对面露出不解之意的青决淡淡一笑:“霍景霆答应现在未央城待两个月,至于答案,他说两个月后再做决定。”   目光最终落在七横八竖的书架上,嘴角微弯,看到沈容露出这种表情,青决猜测道:“这是大王故意的?”   沈容没有摇头,也没有否认,两个月,总得有一个理由先接近,但若是今晚过后再做打算,便始终会让霍景霆怀疑,那还不如打铁趁热,趁着霍景霆有一丝心软的时候趁胜追击。   老魏王总是说沈容有时候不够聪明,但有时候总是想法惊人,还是有一些小聪明的。   深夜,雨渐停,未央城西城的少羽君府,本是公子沈安的住处,公子沈安原被封少羽君,但因谋逆,被削了爵位,但依然居住少羽君府。   原本高大宏伟,富丽豪华的宅子却在三年前落败。   有探子急急从府外走进,走到西厢,虽已是深夜,西厢依旧灯火不灭,探子敲了敲西厢,从房中传出沈安的声音。   “进。”   探子进到房中,对吕阳恭敬的喊了声“吕先生”,便后对沈安行礼,最后把信息交代:“大王在将军府待了大半个时辰,但因将军府戒备森严,靠近不得,故不知道大王和霍将军议论了些什么,只知道大王去时霍将军并未出来迎接,出来迎接的只是个小兵,走的时候,也是一个小兵相送,并未见霍将军。”   沈安闻言,看向自己的谋士,问:“吕先生你怎么看待沈容和霍景霆之间的关系。”   吕阳露出了些许思索的表情,道:“今日去城外迎霍将军,本就是试探最终霍将军会不会与大王一起回城,但并没有,再者今日如探子所说,如此看来,霍将军并不满意我们这位新君。”   沈安疑心道:“会不会是障眼之法?”   吕阳摇了摇头,轻笑反问:“霍将军又何须障眼之法?”   沈安想了想,确实以霍景霆的能耐,并不需要障眼法。   “霍将军如今还不满意新君,也就说明公子还是有机会的,若在大王之前先取得霍将军的协助,公子想要的便唾手可得。”   闻言,沈安眼中浮现出笑意。   “如此,甚好。” 第九章 换一步棋   深夜回宫, 身上的衣袍早就沾上了湿意, 便让人准备热水, 脱了衣服正准备沐浴才发现身上在摔倒的时候, 膝盖手肘的地方都摔得青紫一片。   “很疼吧?”柔柔的声音带着心疼从身后传来。   “疼。”沈容看着自己身上青紫的的淤伤, 点了点头, 但突然睁大眼睛, 猛的转身,却看到路芸暮眼中带着心疼的看着她的……胸……   她胸口可没有伤!   被一个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紧盯着自己的胸, 谁还会挺起来说――你看吧?   或许别人是,但沈容绝对不是,感觉胸口凉飕飕的, 忙的拉过了架子上的衣服, 遮住了重要部位。   “寡人沐浴从不让进来,你又怎么在这?”   路芸暮笑了笑, 扬起了手中的玉瓶:“总管说大王摔了, 便让妾身来给大王上药。”   是青决让路芸暮过来的, 那路芸暮是怎么进来的也就说得通了。   “寡人自己来, 你退下吧。”沈容敛容, 掩盖住自己的不自在。   伸手去拿玉瓶, 路芸暮却抬起了手,错开了沈容伸过来的手。   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   “小容容不懂用什么力道来揉捏,还是让妾身来吧。”眼中似乎带着闪闪发亮的光芒。   从新婚之夜起, 路芸暮就一直喊沈容为小容容, 有旁人在的情况之下才会喊大王。   “……”   沈容莫名的觉得背脊一冷。   “不……”   才说了一个不字,路芸暮双手便放在了沈容的肩膀上面,催促道:“水快凉了,还是快些下池子吧,我给小容容你活络一下筋骨。”   沈容的嘴角微抽,为什么她觉得路芸暮不仅仅话语之中和眼神都带着莫名的兴奋……   光.溜溜的站着,只有一物遮羞,几许凉意探入澡间,驱赶不走路芸暮,路芸暮也不怕她,沈容没法子,也只好就裹着一层薄衣下了池子。   沈容下了池子,听到身后传来脱衣的窸窣声,在水中转身,略带惊恐的看着正在脱衣的路芸暮,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在水底下连退四步。   “你要干什么!?就算你名义上嫁给了寡人,可寡人不喜欢女人!”虽然她也爱看美人,但也仅限于是在观赏的情况之下!就算是观赏,也不是这种互相.脱.光了来观赏呀!   闻言,路芸暮“噗嗤”一笑,脱下外衣,只剩下一件玫红色的肚兜,裙子轻薄,款款的走下水中,靠近一二再后退的沈容。   池子再大也不过点地,很快沈容便退到了池子的边缘,眼神越发惊恐。   “你再过来,寡人就喊人了!”今日是不是不宜出门,不宜沐浴?真真是见鬼了,先是在霍景霆的面前差点脱光,紧接着是真的在路芸暮的面前脱光了。   这下路芸暮才停下了脚步,在池子中,两人中隔着不过是两臂宽的距离。   笑意越深,路芸暮笑道:“小容容你真是可爱,你不喜欢女人,可妾身却是喜欢向小容容这种明明是只红眼小兔子,偏要装成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老虎,殊不知这只是一只披着虎皮虎帽,可爱的小兔子。”   小兔子沈容:“……”   是什么给了路芸暮她是只兔子的错觉,她改还不成吗!?   “妾身对小容容是喜欢,也是喜爱。”   路芸暮说着这话,面上不见有半点其它心思,沈容也松懈了些,但仍是戒备的看着她:“按两下,你就回去。”   路芸暮点了点头。   沈容转身,把背部转向路芸暮,双手放在了池边上,也趴在额池边上。   手放在自己肩膀的时候,沈容一开始是紧绷着的,但不知是不是登基以来太过疲惫,身体劳损过重,按着按着便开始放松了,也开始闭目养神了。   “小容容,今日见了霍将军,怎么说?”   路芸暮是自己这边的人,而她的老爹也更是支持自己的大臣,不该隐瞒的也无须隐瞒。   “说在未央城中多待两月,两月内若是寡人能说服他,他便留在未央城助寡人先巩固政权再重新出征,若不能说服,他在两个月后即刻动身回边疆。”   “可有对策来说服霍将军了?”   沈容默了半响,身心疲惫,有气无力的道:“让他留在未央城两个月也实属不易,若是当初没有……”沈容睁开眼,及时停住,“若是寡人不是个女子的话,兴许就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沈容想把方才“当初”二字含糊掩盖过去。   可路芸暮向来心思敏锐,也不是那么好就含糊过去的。   路芸暮眼神微眯,视线下移,落在沈容两手的手臂之上,两边手臂皆有一块红印,细看五指红印清晰,手掌之大,一看便知是男子的手,隔着衣物被抓住,手指印记不会如此的清晰,怕是……   路芸暮收敛心神,装做什么都没有看到,逐问:“霍将军怎会答应在未央城中多待两月?”   “大概原本他就是想要在未央城中待两个月,说给寡人一个机会,但寡人看,这不过是个说辞。”沈容实在是不敢说出到底在小楼中发生了何事。   “不如让妾身来分析一下如何来舒服霍将军,但小容容你先说说看,在你眼里,霍将军是个怎么样的人。”   霍景霆是个怎么样的人?   沈容略微思索,便想出了一堆的形容词:“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目空一切,唯我独尊,盛气临人……”语气一顿,顿时觉得这样来形容,好像说得她对霍景霆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但貌似霍景霆没有得罪过他,而她于霍景霆才有羞辱之仇……   “这样呀……”路芸暮轻轻一笑,忽的凑到了沈容的耳旁,柔柔道:“小容容长相可人,若不然多与霍将军亲近亲近,说不定两月之后,霍将军就不舍得走了。”   ……   ……   ……   别以为她听不出来,这娘们是想让她名义上的丈夫去求霍景霆潜.规则!!!   “若不然如夫人你去,寡人也不会介意。”路芸暮样貌妩媚动人,既妖艳,也有柔美,男人最喜欢这种类型,要是这美人计能让霍景霆心猿意马,留在未央城,那她就算是被戴上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她也乐意。   路芸暮轻笑一声:“霍将军昂轩昂伟岸,气宇不凡,雄姿英发,只怕妾身去拜访,霍将军也闭门不见。”   她方才对霍景霆全都是贬义词,怎么到了路芸暮这里就全是夸赞?嗯……仔细想想霍景霆确实也是长得可以,是她见过所有男人中最出类拔萃的,这一点不可否认,但就是长得再好看,也和她没有半点的关系,有关系也是有仇。   “不试一下又怎么知道,过两日宫中设宴,夫人可要盛装出席。”路芸暮样貌出众,要对霍景霆使美人计,首选就是她。   路芸暮轻笑一声,不再言语,继续帮沈容放松筋骨。   替沈容上了药之后,沈容便躺在躺椅上太过舒适睡着了,替沈容盖上被子,轻手轻脚的出了浴室。   与浴室外守着的人吩咐道:“再过半个时辰再喊大王,让她回寝殿睡。”   “喏。”   路芸暮目光微转,看到不远处,站在灯笼下的青决,敛去了脸上的笑容,向青决走去。   走近,青决略微行礼:“丽夫人。”   路芸暮点了点头,先行一步,青决跟随在一步之后,路芸暮开口道:“方才我试探了一下,大王和霍将军或许在此之前就已经见过了,且似乎还有过节,你也可去调查一下霍将军在未央城的哪些时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再者……”话语略微一顿,看向青决,目光有一些的犹豫。   “何事?”   “他们的关系或许不简单,大王的手臂之上,有手指印,不像是穿戴衣物的时候印上去的。”   青决一愣,遂想起在小楼之上衣衫不整的大王,当时只认为是因为摔倒才会弄乱衣服,可细想之下却又不像。   脸色越发难看,但最终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恢复如初,眼眸深沉。   “两个月时间足够走第二步棋了。”   “第二步棋?”路芸暮不解。   青决看向她,脸色沉重:“或许还需丽夫人配合。”   路芸暮还是一副茫然的表情。   “不必担心,这对大王虽然会有所影响,但能让霍将军鼎力相助。”只要这一步险棋能顺利进行。 第十章 挖坑自埋   大雨之后, 闷热了多日的天气也开始逐渐的凉爽了起来, 为霍大将军举办的接风宴也在高调的进行之中, 像是要昭告天下, 大王对霍大将军到底有多重视。   霍景霆此次打败燕国, 燕国败降, 求和, 燕国的地位在一众小国当中也属于出类拔萃的,只是还没开始再壮大,就遇上了霍景霆这个不败战神, 也只得是割让城池,归属大魏,此次霍景霆大获全胜, 让魏国举国同庆, 人人都歌颂霍家军,歌颂霍景霆, 霍景霆的声望较之他父亲, 乃至大王的声望都要高, 虽说自古帝王最忌讳的就是功高盖主, 飞鸟尽, 良弓藏, 狡兔死,鸟尽弓藏。   不少先例就是因为功高盖主,从而被猜忌的帝王弄死, 汉初的韩信, 南宋的岳飞,这些都是先例,但沈容没有任何的本事能把霍景霆弄死,霍景霆是她的救命稻草,成也是他,败也是他,能不能活到九十九,就靠他了。   霍景霆回到未央城之后,参加的第一个早朝,便是今日。   满朝文武,各个都如同是遇上了百年一遇的超市大减价的大妈一样,向着霍景霆蜂拥而上,纷至沓来的去给霍景霆献媚,活似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内宦那一声“大王驾到”让一群人纷纷的散了开来,站回了原来的位置,而霍景霆的脸色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但实则已经忍耐到了极点。   这就是他为何宁愿待在边疆也不回未央城的原因了,他最看不惯的就是像朝中大臣这般的虚伪到极致,虚与委蛇,每个人都如同是挂着多副面具,虚伪至极。   听到“大王驾到”,半响,沈容从大殿外簇拥而入,走过百官身前,霍景霆的目光落在一袭黑色王袍,头顶珠帘的沈容的身上,眼神中没有半点波澜。   正一步一步走上龙椅的沈容,以往都觉得自己的背脊瑟瑟发冷,今早更冷了,好像是多了两台急冻的小型移动冰箱跟随在她的身后一般,特别的阴冷,正在想今天早上怎么这么冷的时候已到了龙椅前,蓦然转身,宽袖蕸风,王冠珠帘随之而晃动,颇具威严,正沾座,在看到排在武官第一位是挺拔如松的霍景霆那会,差点没立刻又站了起来,幸而腿软了一下,才没有立刻又站起来,她算是知道了为什么突然感觉冷了这么多了!   除却霍景霆,顾常也就是顾相两人之外,众大臣皆拱手于地向沈容行君臣之礼,而霍景霆和顾相立而不动,那是在老魏王那会就开始特别恩赦的,都是给于有功之人之赏,霍景霆为大魏立下无数的战功,而顾相则是大魏的外邦得力助手,只要他出手,便无往不利。   而顾相便是老魏王去世之前让沈容提防的人,从一开始,顾相所拥护的就是沈安,沈安一直都主张战事,攻打他国,顾相虽是外交厉害,却也赞同沈安的观念,便觉得沈安最为适合做大魏的大王。   沈容的视线和霍景霆的视线始终没有半点的交集,可百官的话题始终都围绕在霍景霆打了胜仗上面,都让大王加以赏赐。   赏赐……?都已经位及人臣,财富要多少有多少,赏无可赏了,还能给什么!?要不直接把她的两个夫人都送给了他?要不也直接把她也送给了他?   呸!   还是装模作样,装出一副和睦的笑容,避无可避,只好看向霍景霆,淡淡笑问道:“大将军,可想要什么赏赐?”   霍景霆神色平淡,一身红边黑色的官服,衬托得他更加的沉敛。   “大王觉得应当赏赐给臣些什么?”霍景霆反问。   “……”要是知道赏赐他什么,她刚刚就开口了!还问他做什么!   沈容迟疑半响都找不到能赏赐给他的,半响之后,顾相的从文官行列中站了出来。   “大王,如今大将军也二十有七了,莫要因为保家卫国而耽误了大将军的终身幸福呀,何不趁此大将军在未央城的好机会,给大将军说一门亲事?”   顾相的话一出,家中有待嫁闺女的官员们的一双眼睛蹭蹭的都亮了,如同是听到名牌要跳楼大减价一样,人人都想要得到那一件独一无二的名牌。   ……这一群老大爷们都想要霍景霆这个乘龙快婿,毕竟比起嫁进王宫,比起嫁给她这个无用的大王,他们只会觉得嫁给霍景霆更加的好,因为不知道她这个大王何时会被从王位上弄下来,而想要把霍景霆弄下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霍景霆就是想要做魏国的王,沈容也无力反抗。   “是呀,霍将军十年来保家卫国都没有成家立室,大王可要给霍将军把把关。”一听要给霍景霆谈论婚事,谁还能闲得住,个个都附议。   沈容看向霍景霆,他一言不发,表情虽还是一副平平淡淡,可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过关注他了,竟然还能从他平淡的表情中察觉出――本将军非常不高兴的情绪。   ……   顶着庞大的压力,心底已经悲伤逆流成河,表面上却得维持着大气的,扯开嘴角对着霍景霆笑问:“霍将军,喜欢怎样的女子?”   霍景霆闻言,嘴角微扬:“大王觉得怎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起臣?”   “……”靠,又把这问题丢给她!像她这种性格好,样貌好,身材好的,他都能辣手摧花,谁知道什么女人才能入得了他的法眼,又或者说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忍受得了他那震慑人的气势,怕到时候夫妻生活都是霍景霆在动,而看霍景霆那体魄,怕是那方面持久的,到时候他小妻子就想哭又不敢哭出来。   想想也开始同情起霍景霆那还没影的小媳妇来了。   “寡人怎么知道霍将军喜欢怎么样的女子。”温柔体贴?妩媚动人?活泼可爱?蕙质兰心?随便说一个,怎能保证霍景霆在私底下不掐死她?所以老婆还是让他自己挑,就算挑中人妻,以他的能耐来说,也根本不算问题。   “若不然让霍将军自己挑选,看中那哪个女子便与寡人说,寡人便直接下旨赐婚。”   这话一出,她扫了一样诸位老大爷,有的大爷眼中浮现喜悦和期待,也有的愁眉不展,这些愁眉不展的大概就是家里面没有待嫁闺女的。   早朝都在讨论霍景霆的婚事,而这话题中的主角半分的兴趣都没有,也没有表现出半点的不悦,但是沈容却知道霍景霆几乎要扛起他的大刀了。   不过,话说她为何这么了解霍景霆!!就像以前了解自个上司一样,简称察言观色……   早朝退了后,霍景霆,顾相,还有路铭留了下来,商议的自然不再是霍景霆的婚事,而是关于霍景霆此次打了胜仗,对于战败国的处理。   作为战败国的燕国已呈上了降书,欲送一位公主来大魏和亲,作为男人装女人心的魏王自然是不愿的,而作为知道自家大王是个女子的路铭更是不会答应。   “燕国公主便有二十多位,随便都可以送一位过来,这就算是诚意?何不送个王子过来做客?”所谓做客,不过是质子的说辞,燕国燕王公主有二十七位,却仅有两位王子。   知道女子的霍景霆,不发表任何的意见,暗中比较偏向于沈安的顾相只会阻止任何能助长沈容势力的机会,故也赞成沈容的提议。   “可燕国就两位王子,除却储君,信侯君体弱多病,燕王又怎会同意?”   燕国只有太子,以及信侯君,信侯君自幼体弱多病,若是燕国同意送质子来魏国,那必然是送太子,信侯君那体虚的身子,只怕不到魏国就一命呜呼了。   沈容面带笑意看向顾相:“所以这艰巨的任务便交给顾卿家了。”   顾相虽是沈安的人,可却是她给他发的粮饷,且外交能力强,不用就白白浪费了。   顾相只是微愣,遂拱手道:“臣定不辱使命。”   此事就这样愉快的敲定了,顾相与路铭一同告退,霍景霆却道:“臣还有几句话要与大王说。”   一听说霍景霆还有话和自己说,沈容是拒绝的,一想到与霍景霆二人单独相处之时完完全全被压制住的状况,她只觉得头皮发麻。   待殿中只剩下二人,霍景霆开门见山:“书楼中两千三百一十二卷竹简,还请大王亲自收拾。”   话落,沈容看着霍景霆半响。   “两千三百一十二卷竹简,要寡人亲自收拾?”沈容想,定然是她听恰了,可……   “是。”毫不迟疑。   沈容:“……”   不是一十二卷,也不是三百卷,而是两千三百一十二卷呀!!!!   她之所以被称为草包大王,这文盲就是其中一个原因!   初来之时她精通简体字,略懂繁体字,但完全看不懂像鬼画符一样的文字,即使是现在,学习了快三年的时间,她是学会了魏国的文字,但!这两千多卷竹简有十几国不同时期的文字,十几国……未免也太看得起她了? 第十一章 又喝醉了   失策。   大大的失策, 原本想的是在派人去给霍景霆整理书架之时, 自己再顺道去给霍景霆洗洗脑, 与他说和她联手的诸多好处, 但现在才下第一步棋就已经下错了, 后面还有一整盘棋, 可别还是被霍景霆牵着鼻子走呀!   大王亲自给臣子整理书籍, 若是别人的话或许还能被夸赞一番,可这对象是霍景霆的话,便会让人觉得是她这个大王特意去阿谀奉承, 让百姓对其印象不好。   故一身灰衣童子打扮,生无可恋的一卷一卷查看竹简的人便是沈容。   “东烈是那哪个国的又是哪个时候的?”每看一卷就要问一次和她一同来整理的青决。   青决从小就被老魏王悉心栽培,各国史书以及文字无一不精, 但即便再精, 这两千多卷竹简就这两个人看,加上还有其它事情要做, 整理完这么多的竹简, 霍景霆也快要回边疆了, 他这是要把拖住, 省得她有时间去算计他。   她定不会让他如愿的!   他不是不喜别人谈论他的婚事吗?那好, 她就看他要怎么处理!   一回宫, 沈容就让青决安排人去通知赴宴的官员和诸侯,此次为霍将军的接风洗尘宫宴可携带家属。   此消息一传到官员和诸侯的耳朵里,那一个个兴奋得只差没放鞭炮来庆祝, 一时之间大魏最大的女儿阁的胭脂水粉, 珠宝首饰,锦罗玉衣供不应求,而作为女儿阁的幕后老板沈容也小赚了一笔。   女儿阁是两年前沈容与老魏王谈条件之时,老魏王按照沈容口中“女人名牌”的要求来建造的,沈容想的是等哪天太子做不成,公主也做不成的时候,还是需要有收入来源,需要一个窝身的地方,而女儿阁就是一个好的去处,即便是青决也不知道女儿阁的幕后老板就是她。   女儿阁走的则是高端的路线,毕竟是各国混战时期,普通老百姓家的闺女哪里有那么多的闲钱来置办胭脂水粉,华服首饰,所以一开始沈容就没想过要赚普通老百姓的钱财,赚的钱都是哪些财大气粗,都想自家闺女嫁得好的土豪们。   宴会临池而设,灯火通明,歌舞升平,柔柔的调子,和着舞女腰间上的环佩和脚踝金铃叮叮当当的声音,一派的欢乐喜庆。   最为亮眼的还是那一群年轻貌美,明眸皓齿,花容月貌,双八年华的小姑娘,乱花渐欲迷人眼,这是临池边上最为美丽的一道景色。   高座之上的沈容表脸维持淡淡的笑意,但视线全在那一群小姑娘的脸蛋和身材,心里暗道霍景霆真是艳福不浅,丝毫不怕娶不到老婆,个个的身材和脸蛋都是数一数二的,万中挑一的,她看着都舍不得移开眼睛。   瞧着正入迷,宫女端来酒,在沈容耳畔低声道:“大王,总管说这酒是兑了水,不会醉人,请放心饮酒。”   闻言,沈容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青决回回做事都不用她担心,面面俱到,往常宴会的时候怕她醉酒失态,青决便每次都在她的酒壶中掺水,几乎都没了酒味。   正好口干,在宫女倒了一杯假酒之后,便端起来品了一口,不同以往一入喉,满腔的香甜,唇齿留香。   是果酒?   才要问身旁的宫女,那边大臣就开始向她敬酒,连连喝了几杯才此作罢,但却越发觉得果酒好喝,便又喝了几杯,越喝越是心烦意燥,霍景霆作为今晚的主人公,却只是露了一会脸就不知去向了,和放她鸽子没有任何的区别,再想今天看了一天的鬼画符,一肚子的憋屈无处诉说,便一杯又一杯,直至酒壶见了底。   可能是束胸裹得太紧,又可能是最近猪蹄和木瓜吃多了,胸闷得紧,脑子也晕晕乎乎的,脸色憋得通红,神智尚清醒,还不至于当众出丑。   正在招待诸位诸侯的青决见沈容的脸色不大好,只当是沈容今日分类了一日的竹简,乏了,便私下交代人把沈容扶下去净脸。   被内侍扶下去,才到花园,胸闷气短,便对扶着自己的内宦吩咐道:“你在这守着,寡人到花园中走走,一会再喊你。”   “喏。”   从内侍手中提过琉璃灯盏,慢悠悠的走进花园中,脑子越来越浑,想来是因为喝了太多的果酒,后劲上来了,吹了一下风,也没能吹清醒酒意,为了避免自己做些自己也控制不了的事情,沈容正欲转身原路返回,却在转身的时候,看到亭子中有一个人坐在亭子中明与暗交界处独自饮酒,眯起眼,她怎么觉得这人的背影有几分的熟悉?   走近几步,才发现在亭子中独饮的不正是只那只露了一面便不知去向的霍景霆嘛!   我堂堂大王被你放鸽子。   我堂堂大王要收拾书阁。   我堂堂大王还得看脸色。   我堂堂大王混成狗腿子。   气人!   越想越气,满脑子只剩下这两日被虐得无力反抗,憋屈得慌,脑子又开始犯浑,全然忘了自己是怎么求着霍景霆留下来,也全然忘了霍景霆的厉害,东倒西歪的向亭子走去。   早已经察觉到沈容就在这附近,原想她不会看到自己,也就不去理会,谁想她不仅看到了,还走过来了,当即起身,转身冷冷得瞥了一眼走路走得摇摇晃晃的沈容,蹙眉。   又喝醉了?   眉头越蹙越紧,霍景霆坚信这个女人就是一个麻烦,若是别的麻烦,他尚可迎面直上,只是这一个麻烦,他半点都不想去触碰,三年前发生的事情还记忆犹新。   故转身就走。   沈容见霍景霆无视自己,怒从心起,朝着霍景霆的背影怒喊道:“霍景霆,你给我站住!”   沈容一醉,便也忘了自己现在是魏王的身份。   霍景霆没有丝毫停下脚步的意思,全然当没有听到沈容的话。   “你站住!”见霍景霆不停,沈容追赶了上去,走在荷塘的边上,步子也站不稳,忽然晃了几下,“啊啊”的喊了几声。   霍景霆听到沈容害怕的叫喊声,虽是想要快些离开,却还是皱着眉转了身,一转身便看见沈容身子摇摇晃晃,似要摔到荷塘中一样。   脚一滑,眼看就要摔进荷塘中去。霍景霆没有任何迟疑,眼疾手快的疾步去拉住了半个身子倾斜道荷塘的沈容,谁知沈容喝醉了之后,却是个精的,在霍景霆拉住自己的时候,刚刚稳住,猝不及防就投入霍景霆的怀中,紧紧的抱住了坚硬如铁的腰身。   抱住了霍景霆,已然烂醉的沈容抬起头,双眼似水朦的对上霍景霆,忽的咧嘴一笑,磕磕巴巴的说:“我、我抓住你了。”   在没有任何防备的境况下突然被突袭的霍景霆身子顿时僵硬,但下一刻,脸色黑如碳。   又开始发酒疯了!   “放-手!”放手二字几乎是从霍景霆牙缝中挤出来。   “我不!我抓住你了!你就不能走了!”   喝醉酒的沈容开始撒泼,如同一个孩子一般,要什么就是什么,决然不会妥协。   闻言,霍景霆双手用力地的开始掰捆在他身上的双手。   沈容的力气本就没有霍景霆的大,还死不撒手的抱住霍景霆的腰,手臂被掰得生疼,一下眼眶就红了,一点也不矫情:“痛,痛!”   泪眼婆沙,我见犹怜,双眼如同兔子的眼睛一样,人畜无害,如同是受了霍景霆欺负一样。   霍景霆:……   现在谁欺负谁,这是个问题。   终还是手松开,咬着牙威胁一个醉鬼:“你若是在不放手,明日我就回边疆!”   醉鬼闻言,更加的抱紧霍景霆的腰,脸颊贴着他的胸膛:“不!”   霍景霆身体更加的僵硬,第二次和女子这般的亲近,而第一次和第二次都是同一个人,而他还依然是被动的那个。   晚风习习,荷塘边上,两人相偎,如同是恋人,只是……   两人都是男装打扮,这就有点奇怪了。 第十二章 彻底得罪   “放手!”   “不放!一放手你就会回边疆的!”依依不舍, 犹如是恋人即将要分别, 不舍分别。   “还有两个月!”霍景霆咬牙切齿, 若她是个男人, 他便一掌下去, 若她不是魏王, 他便直接甩开。   “那两个月之后呢?两个月之后你一回边疆, 沈安就没有了任何的顾忌,而我女子的身份终还是会纸包不住火,我的结果是怎么样?囚禁?毒酒?白绫”   霍景霆心情突然有些心烦意乱, 脸色依然冷冰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沈容蓦地瞪眼:“早知?我怎么知道你就是三年前的那个人?!父王又怎知我和你有过过节?!登上王位又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想保命, 我只想吃饱穿暖, 可是我怎么逃得出这戒备森严的王宫?且父王怎么说都对我好了三年,我又怎能拒绝一个油尽灯枯的老头子, 不想辜负他的遗愿。”   眼里哗啦啦的流下, 沾湿了霍景霆的衣服, 胸口前一片暗色。   霍景霆沉思片刻, 便有叫喊声传来。   “大王?大王?”   霍景霆眼神一凛, 看着紧抱住他的的女人, 心中有气,却扒不开人,无可奈何。   “有人叫我了……”   “我……”沈容的我字才喊了出来, 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抱住怀中的人, 纵身一闪。   两个内宦走到了方才两人所在的地方,打着灯笼找了一圈,疑惑道:“方才我好像真的听到了大王的声音?”   另外一个内宦捡起了地上的灯盏:“这灯盏好似是方才大王拿的。”   “先莫要惊动他人,你再找一找,我先去和总管说一下。”   “好。”   而此时亭子之上,谁也没有注意到亭顶上面有两个人,沈容被体魄高大的霍景霆压制在身下,而她身后则是沾了雾气的瓦顶,嘴巴更是被霍景霆用手紧紧捂住。   这样的姿势,本就已经暧昧至极,却不曾想沈容这个倒霉的,竟连双腿也环住了霍景霆的腰身,还一直不安分的扭动,为了避免她弄出声响,只好更加的用力的桎梏。   霍景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大有随时把身下的人甩出去的冲动。   一个正常的男人,虽还未开过荤,也不觉得女色有何让人沉迷的,但身体生理反应并非他自己所能控制。   气息渐重,一边要忍住身体的生理反应,一边也还要控制住身下的人,还要仔细观察亭子底下真在找人的内宦。   亭子底下的脚步声渐渐的远了,霍景霆才把人从亭子中下来,而沈容则像一只猴儿一样攀爬在他的身上。   “大王?”青决寻人的声音也近了。   霍景霆犹豫了片刻,便从暗处中走了出来。   青决在看到霍景霆,以及挂在霍景霆身上,毫无形象可言的自家大王,素来镇定的青决也瞬间傻了眼,好半响才在霍景霆越来越难看的表情之下缓过来。   “大王……”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听到有人喊自己,捂着自己嘴巴的手也拿开了,转过头来,看向青决,随即露出戒备的表情,把手抱得更紧,如是护住自己心爱的东西一样。   “霍景霆是我的,你们谁都不能抢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霍景霆的衣服上面蹭。   霍景霆:“……”   青决:“……”   “把她弄下来。”霍景霆脸色阴沉的说。   怎么弄,上去扒下来?   青决从沈容把鼻涕蹭在霍景霆衣服上面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快步的走上前,伸出手,拉住了沈容的手臂,在扒着的时候同时劝道:“大王,快松手,你把霍将军的衣服弄脏了。”   沈容就听到了霍将军个字,不依不饶的继续道:“霍景霆是我的!”   青决闻言,心底如同打鼓一样——大王!你可不要这么直接行不行!?   “大王,霍将军不是谁的,他是你的臣子。”扒着沈容,可这倒霉的孩子像是寄生在了霍景霆的身上了一样,怎么扒都扒不下来。   忍无可忍的霍景霆突然伸出手,一个手刃下来……   “霍将军手下留……”情字还未出,那手刃一落,直接落在了沈容的脖子上面,沈容的脖子一歪,手也松了,正要从霍景霆的身上滑下来,青决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扶住了沈容,感觉到沈容的呼吸轻缓,青决松了一口气,毕竟失礼的人是自家的大王,到底是不好怪罪霍景霆。   看向霍景霆胸口衣服上面的那一片面积不小的暗色,面带歉意:“霍将军,大王多有失礼,还请见谅,下官现在就命人给您送一身干净的衣裳过来。”   他就是怕大王喝醉酒竟干些荒唐的事情,所以每回有宴会,他会把酒兑水,兑得几乎没有了酒味,所以刚刚内宦来禀告说大王醉酒自己逛了花园迟迟不见出来,灯盏也掉在了花园中的时候,他还想着是大王不想与大臣们虚与委蛇才逃遁了,可恰好一旁的大臣千金喝了一口果酒之后,惊讶道:“这不是果酒,怎像是水呀?”   青决才后知后觉送给大王喝的酒不小心被人弄乱了,方才他还奇怪大王为什么自己一个人在喝兑了水的酒还能喝得这么起劲,没人敬她的时候还一杯接着一杯,原来是喝上隐了!   身上的人终于弄了下来,但霍景霆的心情没有半分的舒缓,眼神阴沉,语气阴冷:“不必。”   遂挥袖的转身,大步离开,青决目送霍景霆离开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目光看向酣睡得正香,脸颊酡红的大王,即是郁闷,却又无可奈何。   大王呀,你这是要把霍将军彻彻底底的得罪完吗?   ………………   头痛,欲裂,喉痛,似火烧。   沈容扶着额头在床上坐起,才坐起,一杯尚有丝丝热气飘散出来的温茶递到了自己的面前,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发现是青决。   接过茶水,正饮着,青决叹了一口气,问:“大王可还记得昨晚做了什么事情?”   水杯几乎见底,在听到青决问的话,口中还未入喉的的茶水在伴随着“噗”的一声,全数喷了出来。   小脸不禁一白,昨晚的记忆如潮水一样全涌了上来,拦都拦不住。   早死晚死都得死,千千万万种死法当中,最愚蠢的无非就是自寻死路,自己作死。   昨晚那个胡搅蛮缠,纠缠不休,像只考拉一样抱在霍景霆身上的那个人她不想记得是谁。   昨晚那个像狂热爱慕者,一直叫嚷着霍景霆是她的那个人,她也一点不想记得是谁。   昨晚那个把鼻涕,把眼泪都擦在了霍景霆衣服上面的那个人,她更是不想记得又是谁。   看沈容的反应,准没错了,是记得昨晚的事情。   “大王,洗漱过后,到霍将军府上致歉吧。”   “青决,寡人不记得了……”很无力的装鸵鸟。   青决:……大王,你的样子倒是想要逃避罪责。   “大王,臣并不是要怪罪你,只是,昨晚你多有失礼,总应带礼上门,以表诚心认错。”青决的语声轻缓,不见责怪。   踌躇了片刻,表情略带委屈。   “我去道歉。”但愿霍景霆见了她之后,别掐死她。 第十三章 他的理由   礼多人不怪, 青决早早就给沈容备了几大牛车的礼品, 皆为各个附属国贡献上来的精品。   霍景霆才回未央城不过几日, 进宫不过才一趟, 而她却是天天往他的府邸上跑。   到了将军府的门口, 府上的小兵却道将军早早就出了门, 本想把礼物全部留下, 管事回绝了礼物,说收了礼物,全府上下都会受罚, 几大牛车的礼品也没有搬下来,又全数的运回了王宫,而沈容则又扮成了小书童, 去整理那连零头都还没整理好的竹简。   第一日, 霍景霆不在府上,第二日早朝又告了假, 沈容响午过了之后又拖着几大车的礼物去寻霍景霆, 继而又扑了空, 第三日, 霍景霆早朝又告了假。   沈容:……   这怎么看都像是躲着她, 她是洪水猛兽?怎连他英勇善战的大将军还怕她这个外强中干的大王?   虽说她醉酒的第二日真的不想面对骇人的霍景霆, 可霍景霆是她保命的根本,不面对不行,可谁知到她不躲, 他反倒躲起她来了。   霍景霆行踪飘忽不定, 据说这几日也就深夜回过一次将军府,沈容算算这两个月,都已经快过了六天了,一天又过了一天,两个月还有多长时间?   沈容没有吩咐,青决就已经暗中让人去调查霍景霆这几日都去了哪里。   萎靡不振的把竹简先按照各国的文字分类,青决有事,故不在小楼上,半响,青决进入小楼,与沈容道:“大王,查到了这几日霍将军都去了那了。”   闻言,沈容瞬间恢复了精气神,看向青决,眼神之中带着八卦,问:“是不是真的看小姑娘去了?”   霍景霆一而再的躲着自己的时候,再细想霍景霆到了这个年纪都还没有成家立室,必然有点什么,毕竟大魏之中,在他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好几个了,也都会打酱油了,沈容就猜想,是不是在他打仗的期间,心爱的姑娘已经嫁作他人妇了,然后就枯木死灰了,再然后每回在回未央城的时候都偷偷摸摸的去看自己曾经心爱过的姑娘。   这种时常发生的剧情,放在霍景霆的身上也不无可能,毕竟这种比较狗血的剧情都是发生在具有男主角身上,恰好,男主角该有的钱财,权势,样貌,武艺,他霍景霆样样都有。   青决听闻自家大王的猜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大王,别再听话本了,那些都是骗人的。”   沈容耸耸肩,不以为然,不管是现在还是数千年之后,所谓的爱情故事,江湖儿女情长,左右不过才子佳人,侠骨柔肠,男主样貌,才情,一样不差。   “那这几日霍景霆都去了哪里?该不会真的是在躲寡人吧?”   青决摇了摇头,脸色颇为严谨。   “这几日,霍将军都在送将士归家。”   “送将士归家,他堂堂一个大将军,送手下回家,他不是躲寡……”沈容语气一顿,似想到了什么,转而看向青决。   “烈士?”   青决点了点头。   沈容收起了鄙夷的表情,脸上的表情也多了一丝的严谨。   一将功成万骨枯,古来征战几人回,大魏如今的盛世之下,是无数人用鲜血,用鲜活的生命换来的,出征之时,母送子,妻送夫,到头来,等不到人归,也等不到遗体,只有一张阵亡书。   从竹简堆中站了起来,道:“从国库中多拨出一些钱,送到各地烈士遗孀的手中。”   “大王,要不也去看看,城外十里外,有一户人家,四个儿子都上了战场,没有一个归家,都在战场上送了命,家中老人承受不住打击,相继去世,如今就只剩下姑嫂三人,还有一个四岁雉儿。”   沈容点了点头:“那多准备些东西,寡人换了身衣服就去。”   “诺。”   从将军府出来已经午时末,太阳偏西,出了城,到了青决所说的那户人家,已是申时。   一处黄泥小屋,院子中挂着已干的衣裳,三两只鸡在院子中乱窜,一块空地用篱笆围了起来,种了些刚刚冒头的菜苗。   沈容这次出来,没有带多少人,就是青决,以及四个常伴左右,身手不凡,武功高强的侍卫。   此次,她是以朝中官员的身份来慰问。   正要喊人,就有手中挎着一个菜篮子,再拉着一个几岁小孩子的妇人从屋中出来,看见沈容等人的时候,带着疑惑之色问:“你们是何人?”   还未说话,马蹄声哒哒的传来,沈容循声望去,是一袭白衣,骑在马上,勒住了缰绳,俯视于她的霍景霆。   孽缘……   大抵说的就是她和霍景霆,在这个地方都还能遇上。   那妇人看向霍景霆,似乎认识他,眼眶一下便湿润了。   霍景霆翻身下马,身后的数人也相继下马,一人把一个包裹递给了霍景霆,对于不知怎么冒出来的沈容,霍景霆只一眼就别开了视线,手捧着包裹走到了妇人的面前。   妇人的眼眶之中满是眼泪,嘴唇蠕动,半响跪下,声音颤抖:“民妇谢过大将军,把民妇的小叔不远千里送回来。”   霍景霆的面容严肃,一旁的将士把妇人扶了起来。   “我所能做的,便只是能把他们从边疆带回来。”   许是外面的声音有些大,屋子中的人也出来了,分别是一个少妇打扮的年轻女子,和一个姑娘打扮,年约十七八岁的姑娘。   少妇见到那包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痛哭失声,眼见瘫痪在地,一旁的姑娘扶住了她,一样的,眼眶都是泪水,却还安慰那少妇:“三嫂,节哀。”   此时此景,沈容的胸口异常的闷,像是有块大石头在胸口上面压着一样,她所知道的民间疾苦,是在史书上,在各种的报道上,在亲身经历上,逃亡半年,她住过山洞,住过荒郊野岭,吃的是山上的野果,喝的是山间的泉水,她只记得自己的疾苦,却忘了,这并不是最苦的,人生在世,最苦的不是吃不饱穿不暖,而是在吃饱穿暖的时候经历生离死别,阴阳两相隔。   看着他们,她却又想起了自己的生离,不去想并不代表不想,越是压抑,爆发时,思念便犹如洪水一样,决堤。   眼眶微红,袖子中的手握成了拳头,修剪整齐的指甲陷入了掌心肉之中,似乎用尽全力忍住内心的那种悲伤。   骨灰送回家,自然不会有心情再招待他人,只想快些安葬了家人,早日入土为安,翻过了一个山头,众人帮忙,把何家老三的尸骨埋在了几兄弟和二老的旁边。   沈容与霍景霆站在悬崖边上,沈容看了一眼底下,差些腿软,这里这么多双眼睛,霍景霆总不至于当众把她推下去吧?   应该……吧?   “你觉得我为何不愿在未央城助你?”俯视着众山,语气淡淡。   “因为三年前的事情?”沈容声音很小,总怕被别人听了去,毕竟这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   霍景霆看向她,眼神中有几许的凉意。   “不、不是吗?”霍景霆的这一双小眼神,目露凶光,她实在是硬气不起来。   霍景霆冷哼了一声,负手在腰后,转身看向在祭拜亡人的那一家人的身上。   “朝中大臣那个不是只顾自己的权益,何曾在意过在沙场上面出生入死,为他们赢得太平盛世的将士们,而你呢?”继而看向沈容。   这目光太过与凛然,凛然到沈容多了几许的心虚。   “你做为魏国的王,却也是只顾自保,想着培养新君从而退位,何曾在意过天下苍生,在意过为了你,为了魏国而牺牲的将士?”   字字珠玑,字字直戳沈容的心底。   微退了一步,沈容怔怔的看着他,无法反驳。   “即便你是女人,只要你一日为魏国的王,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身后就会有数不尽的人为你前赴后继的奉出性命,你无所做为,和沈安又有何区别,你与他二人谁做魏国的王,与我又何关?”   霍景霆所言,句句诛心。   “话已至此,即便多留两个月,也不会改变我的想法,好之为自。”   霍景霆话落便离开,沈容木木的看着霍景霆渐行渐远的背影,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十四章 前去抢人   时光如白驹过隙, 霍景霆直接和沈容告了十天的假, 对于沈容来说, 她不批也得批, 况且他也知晓霍景霆是为了什么而告假, 若是她不应, 便是失了人性。   对于拉拢霍景霆的事情, 沈容也不着急了,每日去整理她弄乱的竹简,沈容不急, 却有人急。   “大王,如今两月已过十天,时间所剩无几了。”   把已经分类好的竹简按年份放回书架上, 整齐有序, 语气淡淡:“霍景霆本就不喜欢寡人,寡人若是再一头热的冲上去, 只怕他会拱起一堵墙, 让寡人撞得头昏眼花的, 更严重的话, 脑袋开花都有可能。”   “但若是不撞上去, 只怕穷途末路, 若是撞了,兴许还能撞出一条逃生之路。”   沈容轻叹了一口气,看向青决。   “前几日, 你让寡人去慰问烈士遗孀, 实则是想让寡人感受坐在魏国王位之上,是有多少的人再疆场上前赴后继,铁骨铮铮,英勇无畏的打下魏国的山河,让寡人在王位上居安思危,有所担当,不是吗?”   青决敛下视线,未回应。   沈容收回视线,继续摆放:“寡人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想的,开始的时候就只是想着在位的时候,不做大变革,也不贪图奢华享受,一个王该做的寡人都会去做,得过且过,但最近寡人想了想,寡人最终还是一个女子,不会有人允许一个女子做魏国的王,王位决然不会传给沈安,就是他日传给了他的儿子,也很难保证他不会从他儿子的手上抢了王位,所以传位给一个有才又有胸怀大志,雄韬伟略的有德之人。”   那日听了霍景霆的话回来之后,她辗转难眠,满脑子都是他说的话,若到时候她女子的身份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之下被拆穿,没有了后退之路,沈安就能顺理成章的登上皇位,这才是她和老魏王最不想看到的结果,那她也会变成间接的助纣为虐了。   青决沉默良久,才问:“那大王心中可有了合适的人选?”   放置竹简的手顿了顿,继续。   “在斟酌。”   在斟酌这几个字之后便没有了下文,青决看了眼沈容,又移开了眼神,略有所思。   此时,在小楼之外,听闻了沈容一席话的霍景霆,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一如既往,波澜不惊。   没有敲门,转身往回走,心中所想,亦是没有任何人能看得透。   直至沈容在青决的帮助之下整理好了小楼的那两千多卷竹简,也没有在将军府遇上霍景霆,日子平淡而无奇。   但这份平淡无奇,却在沈安邀请霍景霆,而霍景霆也应邀之时被打破。   少羽君府不复以往灯火辉煌,碧瓦朱甍,可却不缺佳人,沈安喜欢权势,也喜欢美人,一十八房小妾,上百名貌美舞姬,在造反之后,府上值钱的家当被抄了之后,貌美佳人依然在府,老魏王更是不阻止沈安一而再的把美人纳入府中。   故,在少羽君府中,美人在台上挽着桃红水袖,一支惊鸿舞,一曲凄美的调子,吸引无数人的眼光。   沈安品了一口酒,把酒爵放到桌案上,瞥了一眼正在看美人起舞的霍景霆,随之嘴角也染上一抹若既若无的笑意。   “此美人是当初锦州封地的诸侯奉上的,性子刚烈,入府三年只肯跳舞助兴。”   霍景霆收回目光,端起酒爵,饮了一口酒,继而看向沈安。   “你我二人就不必绕这些弯弯道道了,你邀我过来,我也知晓你想说什么。”   沈安闻言,挥了挥手,身旁的人退到了十余尺之外。   见此,霍景霆也点了点头,身边的几个将士会意,也一样退出了十余尺之外。   沈安年纪已然三十有六,比霍景霆大九岁,身材也高大,至于样貌方面,看沈容就知道,老魏王家的孩子,各个都是样貌好的,所以这沈安也是生得仪表堂堂,只是心术不正,或者说王家儿女中焉有几个是心善的。   台上美人似乎不被台下已变的气氛所影响,依然随着调子跳舞,云袖破空而舞,波纹如浪,美轮美奂。   沈安看着台上身段极好的美人,眼眉都是笑意,只是笑意未到眼底。   “景霆,你最为明白我的雄心壮志,我所想要的,你,会相助吗?”   一声景霆,便已经说明沈安与霍景霆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十三岁相识,至今已有十四年,霍景霆十三岁的时候,沈安已二十二岁,霍景霆初回未央城之时,便是由沈安来指引,加之沈安无论是在武艺还是在见识上都和霍景霆相近,所以也自然而然的走近了,只不过,二人在三年前沈安密谋造反被镇压了之后,也就断了所有的联系。   霍景霆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你的雄心壮志与我又何关?”   沈安无视了霍景霆的那一抹冷笑,和善的笑意依旧。   “能实现我的雄心壮志的抱负,景霆你是最好的人选。”   雄心壮志……的抱负么?霍景霆只剩下面无表情,一统天下的抱负他不反对,但他的底线便是不做无谓的牺牲,沈安有这种抱负又如何?他的手段究竟有肮脏,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一个眼中没有手足之情,没有父子之情的人,让他当上王,当上一统天下的王,那么这人间和地狱又有什么分别?   那日他与沈容说他会对沈安的事情置之不管,并非实话,若是沈安真有登上魏国王位的那一日,他定然会反对,再扶持有王室血缘的能者登上王位。   “不过,我估计要让你失望了。”   沈安闻言,挑了挑眉,问:“难不成你要扶持我那不成器的王弟?”   想起在小楼外听到的话,霍景霆意味深长的反问:“果真是不成器?”   霍景霆的反问让沈安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了一声:“一个连魏国文字都认不全的大王,只会吃喝玩乐,难道你觉得他能成什么气候?”   沈安的问题没有得到霍景霆的回答就有人来通报,附耳在沈安的耳旁说大王来了。   沈安闻言,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的阴冷,对霍景霆道:“看来,我那不成器的王弟也会急了跳墙,我被囚在未央城中三年,还从来没有见过他一眼。”   沈容是在沈安谋反被镇压之后才被找回的,那时沈安不仅被禁足未央城,还被禁足少羽府,沈容又是个怕死的,又怎么会去见一直想要她命的沈安,故,这三年来,沈容和沈安还并未正式的见过面。   歌舞未停,却从殿外进来一行人,脚下如同是带风一样,没有通报,却也没有人上去拦截。   走过舞台中央之时,沈安和霍景霆从座上下来对一脸冰冷之色的沈容行礼。   沈安与霍景霆一同行礼,还喊出了大王的名号来,管乐瞬间就停了,全都跪伏在了地上。   沈容平时孤傲清冷有范的,多为装出来的,但现下冷若冰霜,却是从心冷到外,看着霍景霆的眼神中含着怒气——说好谁都不搭理的人,现在在干嘛!?   随而眼神冰冷的看向自己从未谋面的便宜四哥。   都被禁足了,竟还敢和她抢人!   目露凶光。   “大王怎有闲情雅致到罪臣的府上?”沈安很快就直起了腰,嘴上说着罪臣,但明面上依然春风得意,似有喜事一般。   “寡人是来带走霍将军,以免遭受某些人的蛊惑。”沈容看向霍景霆。   沈容开门见山的性子依然没有变,她知道沈安的狼子野心,沈安也知道她对他提防,虚礼去,虚礼来顶多是给别人看,这又何必。   沈安轻笑了一声,不以为然。   沈容环视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舞台之上,轻纱薄衣,肤若凝脂,好一个美人,但却比她宫中那两位魏国二美差了些。   好面熟。   可却不记得是在那个地方见过了,但不应该,如同是她三年来没有忘记霍景霆一样,主要因为他有着万中无一,让人过目不忘的好相貌,而这美人的相貌,她见过的话,决然会多看几眼,定然不会忘记。   收起探究的视线,复而看回霍景霆。   “霍将军,可走了?”   霍景霆表情平静,让人难以捉摸心中喜怒,可却破天荒的点了点头。   “刚好,臣正要与公子告辞。”   霍景霆会这么轻易就妥协,沈容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但也很快反应过来,原本寒弱夹霜的脸色,缓和了一分。   “如此正好。”再瞥向沈安,语音清冷:“沈安,寡人一而再的容忍你,是看在先王的面子上,若是你再得寸进尺,别怪寡人效仿你,届时大义灭亲,你好之为之。”   话落,与霍景霆道:“走吧。”   沈容此次来,丝毫不遮掩自己的目的,就是直接告诉别人,她就是来带霍景霆走的。   目送他们的背影,沈安眼神阴骘,吕阳走到身旁,问吕阳:“沈容当真是个脑中无半点墨的废物?”   吕阳眼中略微沉思,淡淡的道:“咱们这位大王,似乎不喜欢和人弄虚的,喜欢直来直往。”   “那对付这种人,可难?”   “难与不难,就看霍将军的了。”   闻言,沈安微眯起了眼,眼中浮现杀意:“我得不到的,为避免落入他人手中,我宁可毁掉。” 第十五章 夜市繁华   霍景霆看到少羽君府外的军队, 眼中多了几分鄙夷。   一旁的沈容不自在的道:“这到底是别人的地盘, 寡人总要悠着来。”   霍景霆嗤笑了一声, 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只怕是来抢人的吧。”   闻言, 沈容心虚:“谁敢抢你霍大将军。”   “谁敢抢我?”霍景霆微眯起眼, 看向她, “何止敢抢, 更加荒唐的事情都敢做。”   “咳咳咳……”沈容一下被霍景霆堵得语塞,她确定他说的那茬就是上会宴会她喝醉酒之后对他无下限的挽留,又是搂又是抱, 上回见面的时候没有提起,想必这口气他已经憋了很久,她细想了好久, 总觉得那天晚上在亭子之上的时候有东西抵着她, 她自然不会认为是霍景霆身上携带的匕首咯到她了,她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 一下子就想到是啥玩意, 她之前还当霍景霆真的是坐怀不乱, 后来才知道不是坐怀不乱, 而是没有那个女人敢坐在他霍大将军, 霍大战神的怀中, 无美人在怀,又谈何坐怀不乱?   收敛起脸上不自在的表情。   “寡人喝醉酒,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霍将军请见谅。”喝醉酒喜欢撒泼耍赖, 竟然从上一世延续到了这一世,就是她想要改,也无从下手,只得尽量的少饮酒,只是失误常有,且回回失误都被霍景霆他遇上了而已。   霍景霆冷眼斜视了她一眼,不再纠结与这个话题,走下少羽君的大门,随从把马车拉了过来,霍景霆扬了扬手,马车便拉走了。   “大王无事的话,便随臣逛逛未央城的夜市,如何?”   和他逛街?霍景霆竟然主动约她?不会是想找个偏僻的地方揍她一顿,以报上会宴会的仇吧?尽管心中有些悚然,还是点了点头。   看了一眼她身后众人,道:“人就不用带了。”   沈容……人不用带了?确定不是真的想打她?!   “那下官便带人先行回宫,还请将军把大王平安无事送回王宫。”青决微微弓腰。   沈容:……!!!   敢情身边放着个□□的不是他!!!!就这么把□□放到了她的身边,还不带排弹人员的。   眼睁睁的看着青决把她的那支兵带走,把她留在了霍景霆的身边。   “走吧。”霍景霆淡淡道,先走了一步。   原本还踌躇不前的沈容背脊一冷,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在谁家的门口,不再犹豫,立马跟上了已经走远的霍景霆。   少羽君府临近街道,远处华灯初上,热闹声音传来,把少羽君衬得越发的冷清。   “霍将军还怪寡人在酒后失态的……”   “闭嘴!”霍景霆脸色微愠,他不想提的事情,偏偏沈容一而再的提起。   一声带着怒意的轻喝,沈容立马把还没有说完的话吞回了肚子里面。   果然还在生气!!!   霍景霆向来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但唯独在三年前遇上了个沈容,便栽了,这个女人或许就是他母亲常说的一物降一物,就是能降得住他的那个人,总能三言两语的把他的火气给激上来,做出来的事情更是让他有种想要掐死她的冲动。   回回都能轻而易举的让他的身体处于一种难以启齿的状态之下。   “那……不说这个,要说那个?”若霍景霆单独约她并非因为宴会那晚的事情,那到底是想要和她说什么?   提前回边疆?或者有意想要帮沈安?!想到这一个可能,沈容蓦地抓住了霍景霆的手,再次猝不及防。   “霍景霆,你与寡人说过的,即便不帮寡人,也不会帮沈安,你决然不能帮沈安,沈安为人心术不正,若真的让他坐上了魏国的王位,百姓便会受其残害,届时民不聊生。”沈容表情严谨而紧张,生怕霍景霆真的会去帮沈安了。   霍景霆看着沈容,半响推开沈容的手,道:“那日你在小楼里说的话,我听见了。”   闻言,沈容小脸一白:“你全听见了?!”   “嗯。”   “包括寡人说找个美人来诱惑你,把你的兵符偷了,这也听到了?!”   “……”霍景霆脸色顿时黑如夜色。   “不、是、这、个!”咬牙切齿。   沈容脸色越发的苍白。   “霍将军你要相信,寡人只是说笑的,说亲自出马□□你,都是假的,寡人没那胆量!”   “……”   “还有,寡人说什么实在不行用男人来上,那也是说笑的。”一不留神就在别人的地盘说了些她压根就没胆量做的事情,同时还忘了隔墙有耳。   “……”   霍景霆深吸了一口气,避免自己大动肝火。   “你该庆幸你是魏王。”   闻言,沈容惊吓得连退数步,就算霍景霆后面那句话没有说出来,她也知道是――如果你不是魏王,我很难保证不掐死你。   沈容难得有自知之明,霍景霆闭眼,再次深知了一口气,再睁眼之时,眼底平静。   “你说,你会及早退位之事。”   沈容闻言愣了愣,回想了一下当时自己是怎么说的,顿时欲哭无泪,霍景霆只听到了这江事情,她却是把全部老底都交代了。   像是把沈容看穿了一样,霍景霆冷冷开口,“我对你说的美人计没兴趣,对你更是没兴趣。”   对她没兴趣?   可是宴会那晚明明就有反应……   “闭嘴!”   怒喝声更重,沈容瞬间反应过来,她把心中所想的说了出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什么叫做祸从口出,大抵说得就是她这种。   明明她平时嘴巴挺严的,怎么到了霍景霆这里就收不住了?   小心翼翼的偷瞄了一眼霍景霆,只见方才才把怒火压下去的霍景霆,那双眼几乎要化为利剑,把她碎尸万段。   霍景霆收回杀人的目光,转身,大步的往人声鼎沸的喧闹夜市中走去。   沈容犹豫再三都没有跟上去,已然走远的霍景霆蓦然停下了脚步,转回头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跟上来。”   沈容一个激灵,顿时小碎步追上去,但才追到一半,发现自己姿态太过小女人,便从小跑变成了快步疾走。   走到了霍景霆的身后,自知有错,小声问:“这是要去哪?”   “找个安静的地方。”   然后磨刀霍霍向猪羊吗?到底沈容没再敢把心中所想的说出来。   跟随在霍景霆的身后,进入街道,华灯已上,路两侧挂着柔亮灯盏,整条街道璀璨阑珊,站在街头,极力远眺,也似看不到街尾的尽头,人流摩肩接踵,熙攘而来,熙攘而去,欢声笑语,喜乐洋洋,恍然之间仿佛回到了熟悉的夜市街道一样。   “原来这就是大魏,未央城的夜市。”   尽管被这女人气得肝火大盛,但到底还是魏国的王,但凡她出点什么差池,魏国就会大乱,故霍景霆还是把她护在身旁后侧,听到她的话,看了一眼她。   “没来过夜市吗?”   “或许来过吧,但不记得了,在记得的时候,就一直在学习,寡……我回家之时,并不会魏国的文字,为了学习,便有很多地方都没去过。”即使她有时候逞性妄为,可却也是做给老魏王看的,该学的,即使再难学,她也一样没落下。   霍景霆又看了一眼她,不语。   “我以为在这种多国混战的情况之下,不会有繁华的景象,但似乎并不是。”   “七大强国中,总是好一些,而位于七强之外的,百姓流离失所是常事,如此繁华的景象不过是奢望。”   “或许旁人常言女子妇人之仁,但我觉得一统天下,是对于现在多国混战来说最好的选择,你不去征战别人,别人迟早强大起来征战你。”秦朝便是一个例子,一扫六国,一统天下。   霍景霆的脚步一顿,看着沈容的目光似乎变了。   沈容也跟着停了脚步,却不是看向霍景霆,而是身侧的烤羊肉串……   色泽酱黄油亮,肉质鲜嫩软脆,味道麻辣醇香,撒点孜然粉和胡椒粉,若是可以再放点葱丝,味道微辣,不腻不膻,鲜嫩可口,堪称绝配。   她这是有多久没吃过羊肉串了?算算都已经有三年长的时间,虽然想吃,可囊中羞涩,作为一个大王身上自然是没有一分钱,这才把目光看向霍景霆,面上有几丝的不好意思。   “有带钱吗?”   霍景霆:“……”   许是不用担心吃了没人给钱,沈容直接就拿了十串,吃完羊肉串,又想吃豆花,吃完豆花,又想尝尝这个时代出名的阳春面,吃了阳春面,看似小小个子,却是个无底洞,又吃了炸糕,桂花糕,酥饼,几乎要吃下整条街,毫不在意霍景霆的脸色已经黑得不能再黑。   曾几何时,他只是想要和她说清楚,却演变成了陪她吃下一条街,刚刚觉得她也算是一个有远见的人,那决然是错觉。 第十六章 被吓破胆   夜市散去, 人流渐渐少了, 不再拥挤, 街边小摊贩收拾好, 也推着单轮车, 准备回家。   夜里的清风格外凉爽, 没有白日的燥热, 街道虽散了,但灯盏却还未灭,人渐少, 街巷也安静了下来,灯光暖暖的,几许微风有些静谧舒适。   河岸边, 也没有了人, 就剩下吃饱了撑着肚子一直在打嗝的沈容,以及整晚脸色都未曾好过的霍景霆。   “吃饱了?”霍景霆的语声中似乎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方才竟陪她吃了整条街, 莫不是和傻子待久了, 便也跟着傻了?竟不知道直接把人扯走。   坐在河岸边上石座上的沈容点了点头, “吃……呃, 饱了。”   忍不住捂着心口, 一会又打一个嗝, 这副样子那里有半点为王的形象可言,若说是一个被饿了数日的饿鬼还比较贴切一点,看见什么都想吃。   霍景霆揉了揉太阳穴, 就是让他去打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仗, 他也不想面对这副鬼样子的魏王。   明明朝堂之上,人人几乎都戴上了一面厚重的面具,偏偏多了这个奇葩,他倒是想让她也戴上一面面具!   不想面对着让他头疼的人,临河而立,目光看向对面的河岸,面沉如水,腔调和夜一样多了一分凉意,“你若真的不想继续做魏王,便趁早退位新君,最好在我在未央城的这两个月之内交替。”   新君继位不过一月,王位尚未稳,又立新君,大魏更是动荡不安,朝中百官,各地诸侯定有不满,而未央城有他镇压,总还是能把这风波平息了。   闻言,又打了个饱嗝,看向立在江河边上,白衣染上了月色的光辉,衣履如霜,背影挺拔如山一样,河面上的磷光闪闪映在他的黑眸之中,似给刚硬的他覆上了一层柔光。   霍景霆是她见过,能同时把黑衣,白衣穿得最好看的人,黑衣不沉,白衣不冷。   “寡人心中已有了人选,现在只差让他答应了,而霍将军你,我希望在这寡人退位前的这一段时间里,不要再靠近沈安,有些人,他就是一团火,能把所有靠近他的东西燃烧得连灰烬都全无,只为助焰自己。”她不会看谁是暴君谁是贤君,可是历史却把经验传授给了她,历朝历代,暴君层出不穷,就是看沈安现在的行事作风,似乎除了残害手足,逼位亲父之外并未做过残害百姓的事情,但,现在不做,并不代表做了魏王之后不做。   人究竟有多少副面孔,沈容不在意,她只求魏国的天不要因为她出现的关系而大乱,继而走向灭亡。   从石座上站了起来,走到了霍景霆的身侧。   “霍将军,方才寡人所言,能否答应寡人?”   霍景霆转而看向沈容,黑眸如夜,“沈安是什么样的人,三年前我便已经知道,既然已经知道,纵使我没有心怀天下的那种心胸,我也定然不会助纣为虐,这点你大可放心。”   有霍景霆的承诺,沈容也就放心了,也露出了释怀的笑意,本是难得的和谐,但却因沈容打了数个响嗝,气氛全无了。   “呃……”又打了一个嗝。   霍景霆的眉头跳了跳,忽的握住了腰间长剑的剑柄,在沈容还未反应过来之时,长剑出鞘,寒光咋现,沈容才退一步,那散发着幽光的利剑便已经架到了她的脖子之上。   沈容惊恐的看着霍景霆——你丫的刚刚不是还说得好好的吗,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霍景霆突的露出戏谑的一笑:,问:“可还打嗝?”   沈容:“……”   嗝倒是不打了,就是魂差点被吓飞了!   去你的霍家大爷!治疗打嗝的法子就数你家的最为恐怖。霍景霆决然是故意的!   待霍景霆收回了长剑后,才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刀剑无眼,要是一没把握好力道,她这连着头和身体的脖子就要断成两截了,吓唬人也不是这么个吓唬法,要是她胆子再小一点,指不定连裤子都被尿湿了!   霍景霆真真的是无法无天了,都敢拿剑指着他这个大王了!   看到沈容的反应,霍景霆沉迷了一夜的心情忽然好了,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抬头看了一眼乌云遮月的天,道:“夜已深,我送你王宫。”   而沈容却是瞪着霍景霆,没有任何的反应,半响,霍景霆才面露疑色:“怎么,被吓傻了?”   沈容咬牙回道:“你试试看被人用剑指着脖子试试看!”   霍景霆眼角微挑,“只怕不会有人会有机会指着我的脖子。”   霍景霆说得自负,沈容却也无法反驳,因为他有足够的势力,没有任何人有任何机会用剑指着他的脖子,只有他用剑指着别人,就如同刚刚。   “等一会再走。”只是一个名号比霍景霆大,兵力比不上,权势比不上,武功比不上,就连玩心眼也玩不过,除了认栽,她还能怎么样?   “为何?”   为何?他还好意思问为何?!老魏王都已经明确的和他说了,说他老魏家的闺女胆子比老鼠还小,被他这么一吓,她腿不软才奇怪!   霍景霆似乎已经看穿了沈容,那似笑非笑的嘴角更加的明显。   那晚几乎宫门要闭了,青决才等到霍景霆把自家的大王送回到宫门口,只见自家的大王脸上带着怒气,而霍景霆的心情似乎很好。   青决见状,面露疑惑,暗道莫不是自家大王被欺负了?   青决寒暄了几句,看了一眼自家大王,那意思不甚明显――大王,快和霍将军道别。   沈容不情不愿的站在霍景霆的对面,视线却是瞥向另外一个方向,敷衍道:“霍将军慢走,不送。”   霍景霆看了一眼她,随后对青决道:“那我便走了。”   “霍将军慢走。”   直到霍景霆走了,青决才带着担忧的问:“大王,霍将军可有做出对你出格的事情?”   沈容闻言,转身瞪了一眼他,现在知道来关心她了?怎么人家霍景霆提出邀请她去逛未央大街的时候,比她应得还快,还把全部人都带走了!   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青决,快步走进宫门。   果真是发生了点什么事情。   青决的视线在沈容的背影停留了片刻,而后转回头,看向方才霍景霆离开的方向。   到底是什么事情,看来还是让女人去问女人才更合适。   故,当晚,沈容沐浴回宫殿之中的时候,她家二美都齐聚她的寝殿……   她的床上……   因为新婚夜,两为位夫人都在她的房中,大魏那些可爱又不做作的子民们变着花样来吹嘘着自己的大王是如何的英勇,而这英勇仅限于在床上。   二美早已换好了睡衣,一人一侧,独留中间一块空地给她。   路芸暮拍了拍那块空出来的地方,语笑轻柔:“小容容,快来,我与姐姐已经给你暖好被窝了。”   沈容:“……”   六月炎热,还暖被窝……这怎么看都是想要和她促膝长谈的阵仗吧。   人都已经躺好了,总不能三更半夜把人赶走,若是真的把人赶走了,指不定明天又传出什么不中听的话,索性再将就一晚。   再躺好,一人一边挽住了她的手……这哪里是促膝长谈!这丫的根本就是想要逼供。   “大王,今日妾身与妹妹二人在空中等了许久大王。”路芸瑤说道。   沈容咽了咽口水,:“等寡人作何?凑够一桌打马吊?但还是差一个人呀?”总不可能是等她翻牌子侍寝吧,就是她有那想法,也没那工具呀!   路芸暮凑到了她的耳边,含笑的问道:“听说小容容你今晚和霍将军逛了夜市,孤男寡女单独相处了一个多时辰,总不会单单的逛了街吧?”   沈容明了,这二美就是来问她今天行踪的。   “当然不仅仅逛了夜市,还吃了一条街,有烤肉串,豆花,糯米糍,叫花鸡,阳春面……等等。”   “当真吃了一条街?”路芸暮视线略过沈容,与路芸瑤相视了一眼。   “你们倒觉得霍将军是那种约寡人出去吃东西的人吗?”时至今日,一个男人约一个单身女人出去吃饭,那是想要追求这个女人,问题是,她和霍景霆之间,追求二字是不存在的,或许用追杀二字更为贴切。   二美都纷纷的摇了摇头.   沈容看向床顶,淡淡道:自然是说了些不能告诉别人的话。"   二美再度相视了一眼,到底是没有继续追问到底是什么话。 第十七章 将军盛怒   夜凉如水, 万物俱籁, 夜空中皎皎一轮弯月, 冷月清辉笼罩着整个王宫, 孤寂又清冷, 宫中除却已经熟睡的, 便只剩下当值的。   青决提着灯盏, 神色清冷的从沈容现在居住的隆华殿中出来,一路无阻的往老魏王去世时居住的无华殿走去。   无华殿,有人把守, 却全然是青决的人,见青决前来,只是微微弓腰, 遂推开了无华殿的大门, 只青决提着灯盏进入,待青决进入殿中之后, 把守的人又把无华殿的大门关上了。   自从老魏王走了之后, 无华殿便传出了闹鬼的谣言, 不止有一个宫女说在无华殿中见到过影子倒影在纱窗之上, 似无脚一样飞来的去。   平日里除了清洁的宫女内侍, 都无人敢接近无华殿。   青决进入了殿中, 抬头看了一眼横梁,随即把灯盏放在地上,纵身一跃, 跃上了横梁之上, 一手攀着横梁,一手往横梁与柱子之间的铆合的缝隙之中拿出两个长形,比手指厚度还薄一些的木盒子,随之从上跃了下来。   打开了其中一个盒子,里边的锦绢完好无损,青决眼中浮现思索,半响之后只看了一眼遂又阖上了盒子,放入了怀中。   先王曾言,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走这一步棋,但,似乎现在就已经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了,大王已无心在任王位,霍将军更是无心助大王,再拖下去恐怕就要晚了。   ………………   请了十日假期,沈容终于在早朝之上看到了霍景霆,只是想起昨晚被那么一吓,再加上晚上又做了噩梦,梦到自己的头和躯干分离了,导致整晚都没睡好,对霍景霆更是没有好脸色。   反正她都已经准备不做魏王了,脾气大点又怎么了?   但唯一能算得上好消息的就是从燕国传来了消息,之前让燕国送一个公子到魏国来做质子的事情,燕王也同意了,人也已经从燕国出发了,只是这算一个好消息,也算是一个坏消息,因为这质子的人选并不是沈容猜测的太子,而是体弱多病的信侯君。   这燕国是要闹事?   燕国与魏国相隔千里,路途遥远,所需时间最少也要近一个月,当真的不怕这体弱多病的信侯君在半路就挂了?还是说正想如此,也好找一个理由来拒绝投降?但不应该,要是燕国不降,以燕国所剩无几的兵力,霍景霆随时可带大军势如破竹的长驱直入燕国王都。   且,沈容特意派人调查过燕国的底细,燕王对于唯独的两个儿子,最为宠爱的是体弱多病的信侯君,信侯君这病是自打娘胎出来就有的,排除后天被人加害的原因,燕国太医曾言,这信侯君只怕是活不过二十五岁,许是知道这个儿子养不久,燕王更加倍的宠爱这个命薄的儿子。   若是燕王这么宠爱这个儿子,又怎么会放心让信侯君当作人质送到魏国来?难不成以大局为重,怕太子被送到了魏国之后,出了点什么意外,燕国王位便后继无人了?   “燕国此等做法,是蓄意挑事?”诸大臣多有不满,若是这次被送来当人质的是燕国太子,那么燕国便被他们魏国牢牢的撰在手心,可甩了这么个病秧子过来,这万一要是死了,这笔账算在谁的头上?   大臣们的不满情绪溢于言表,但唯独霍景霆没有任何的情绪,在一众大臣恼怒的情况之下,淡淡的道:“不让他死不就可以了?”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霍景霆的身上。   沈容也看向了霍景霆。   霍景霆反倒是看向路铭,反问:“大司空可知在战场上面,箭重要还是弓重要?”   这个问题,在座的无论是谁都知道弓和箭缺一不可。   沈容也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便道:“燕国太子与信侯君并非一母同胞,可却听闻关系非常的好,在信侯君十三岁的时候,太医说活不过三天,燕国太子一人去找了燕国的神医,在雪地里面跪了一天一夜才求得从不给王公贵族医治的神医出手相救,信侯君才活到今日。”   沈容的话一出,大臣皆露出了不解的表情,路铭更是道:“若是真这么重手足之情,又为何是送信侯君来魏国。”   沈容笑了笑,似乎已经猜到。   “应该是信侯君自己做的决定。”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加上没有送任何消息回来,就说人已经从燕国出发了,这就说明出发得很是仓促。   “大司空,把最好的太医和药材带上,寡人亲自去接这位信侯君。”   青决在一旁闻言,看向了沈容,似乎已经猜到了些什么,暗中思索,随即敛下了眼眸。   早朝散了,百官退出了大殿,青决快步追了出去,行到霍景霆的身后,喊道:“霍将军请留步。”   霍景霆闻言,停了下来,看向青决,问:“总管还有何事?”   青决笑了笑,道:“先王驾崩前,有一样东西要交给活将军,还请霍将军随下官来。”   霍景霆点了点头,也不戳破青决的借口,若是有所遗物,早早就应该交到他的首商了,又何须等到今日,他看多半是借口。   园中凉亭,霍景霆环视了一圈周围,除却亭外远处看守的人,没有其他人经过,心中已经了然。   “总管有话,不妨直说。”   “那下官就不拐弯抹角了,大王此次前去接应信侯君,下官希望将军能够一同前往。”   “为何?”   “出宫那晚,只怕大王已经和将军说了她无意再做大王,对吧?”   霍景霆点了点头。   “那将军可知大王心中的储君人选是谁?”   霍景霆想了片刻,青决与他说这些话,莫不是……似乎已经想到了人选,眼神忽的犀利了起来,话语生寒。   “你是想告诉我,她心中的人选是我?”   “确实如此,虽然大王没有明说,可种种迹象表明,大王有意退位给将军,若是下官没有猜错,大王就是想要趁着这次去接信侯君,死遁。”   霍景霆一掌落在亭中的石桌上,发出“嘭”的一声响,目露寒光。   “这很好,非常好。”霍景霆嘴角露出了一抹阴恻恻的笑意,让整间凉亭似乎被一阵阴冷的阴风所笼罩。   “我现在去找大王。”眯起眼,眼眸中危险的气息若影若现,没有任何的迟疑,遂转身。   在霍景霆转身离去的时候,那被拍了一掌的石桌“蹦”的一声,从中间像树根一样蔓延裂开了,青决看向那裂痕,不忍再看,对亭子外的内侍吩咐道:“赶紧换一张新的桌子,别让大王知道。”   “喏。”   但愿大王不会被霍将军吓到腿软……毕竟他也是迫不得已。 第十八章 被恐吓了   对于自己的计划, 沈容谁都没有告诉, 而这计划无非就是在去接信侯君的时候, 安排了行刺自己的人, 然后假意被挟持, 遂扔一只鞋子在山崖边上死遁, 再把刺杀的事情嫁祸给沈安, 简直一石二鸟。   这么天衣无缝的计划,也就她能想出来,待死遁之后, 就把魏国这摊子甩手给霍景霆,霍景霆不仅能耐大,重要的是他心怀天下, 最最主要的是――没人敢忤逆手握兵权的霍景霆。   她真真是太聪明了, 沈容正在沾沾自喜之时,殿外的内侍通报, 说大将军来了。   沈容一愣, 暗道怎么一想曹操, 曹操就来了?怕不是知道她算计他吧?   沈容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就听见内侍阻拦霍景霆的声音, “大将军, 不能进呀!大将军!”   沈容微愣,看到霍景霆如风如火一样进入殿中中,内侍拦都拦不住, 总觉得好似麻烦来了。   内侍颤抖的对着沈容道:“大王, 大将军他、他……”   比起大王,或许内侍更惧霍景霆。   沈容抬了抬手,让他不必解释。   霍景霆冷眼睨着沈容,眼底带冰的扫了一眼殿中的内侍和宫女,语音偏寒,“让他们都退下。”   沈容不明白霍景霆怎么又抽了,没时间深究,看他那脸色,活似要生吞了她一样。   ――她最近又干什么招惹到他这位霍家大爷了?!   摆了摆手,对殿中的内侍和宫女道:“你们都下去吧。”   “喏。”殿中宫女和内侍如鱼贯出,届时殿门一关,偌大的宫殿中就剩下冷若冰霜的霍景霆,以及内心不安的沈包子。   在霍景霆的面前她就是名副其实的包子,硬气不起来。   慢慢的,慢慢的坐下来,淡淡的,淡淡的抬眸问道:“霍将军,如此匆忙,可是有什么急事?”   “急事?”霍景霆眯眼,无比的凌厉,突然双手往沈容的桌子上面一撑,整张桌子顿时一震。   何止桌子震动了,就连她这个人都被震动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连这座宫殿都晃动了一下!   霍景霆俯视着她,压迫性十足,而那眼神,就如同是凶狠的野兽在看着一只没有任何抵抗力的兔子一样。   沈容咽了咽口水,按住了在打颤的腿,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意,“霍、霍将军,有话好说。”   昨晚明明还那么愉快的吃了一条街,还一起逛了一圈河边,虽然准备回来的时候发生了点不愉快!   但!   那不愉快是相当于她来说的,霍景霆当时还挺愉快的,不过是一个晚上加一个早朝的时间,怎说变脸就变脸?!   “有话好说?那我就说说看,第一,你此去接燕国的信侯君目的为何?”   沈容一惊,莫不是她天衣无缝的计划被发现了?!   “寡人去接信侯君,全因要燕国对魏国诚心臣服。”目光似乎没有丝毫的动摇。   霍景霆阴冷一笑,又问道:“其二,你说你会早日退位让贤,敢问这位贤人是谁?”   沈容更是惊讶,再淡定自若的回道:“时间到了,寡人自然会说。”   “其三!你只道让我答应你绝对不能再与沈安有交集,却不再央求我留下来辅佐新君,这又是为何!?”   沈容:……   这绝对是知道了她那天衣无缝的计划啊啊啊啊!!!这里是王宫,霍景霆总不该在王宫中就弄死了她吧?但霍景霆,从未把她当成魏国的王,又何曾在意这里是哪里。   原本还强装淡定的表情瞬间变了,面露委屈,眼神忽然就从一个男人中该有的那么点英气,突然变成了一个女人略带柔软的眼神。   “霍将军,寡人这也没办法中的办法了,就如同你说的,不到半年的时间就换了三位王,不仅仅臣心不稳,就是民心也不稳,在这种时候,若真要新王替换旧王的话,就必须是一个在百姓中有威望,在大臣中有分量的人来继任!”   沈容说得情真意切,奈何霍景霆一个冷眼扫去。   “所以,你就打算独善其身?把这烂摊子交到我的手上,在自己死遁之后,靠着女儿阁赚来的钱财继续逍遥快活?”   “咳咳咳……”沈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圆瞪着大眼睛看着霍景霆,不利索的道:“你、你怎么、怎么……”   霍景霆怒中带笑:“怎么知道你就是未央城中女儿阁的老板?”   沈容震惊的点了点头,这连青决都不知道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   “你的父王,也就是先王,与我说,他的这个闺女生性怕死,却又贪财,怕她将来跑没影了,故告诉我哪里能找到她。”   沈容:……   父王……说好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呢?!说好谁都不告诉的呢!你个骗子!   霍景霆压得更低,沈容便往后靠,但如山压下来的威慑没有丝毫的减少,只见霍景霆嗤笑了一声,眼中明明有怒意,嘴角却带着笑意。   “原本我就此打算两个月后就回边疆,谁也不帮,但今日我却突然改变了想法,先不回去了,边疆有我父母便足够了,如今帮你巩固王位才是最为首要的。”   ……晴天霹雳。   霍景霆的这话,她怎么听着都像是在告诉她,魏王的这个位置只要她还没死,就要坐穿它!!!   沈容看着霍景霆,忽的伸手拉住了他的手,“霍景霆,这座山太重了,我这细胳膊扛不住!”   现在已经不是霍将军与魏王之间的交谈了。   霍景霆勾唇一笑,姿态傲然,眼中英气毕露,神色一凛,没有半分说笑的意思,一字一顿道:“你扛不住,我借你一双手,让这山永远都压不下来。”   在听到霍景霆的话,沈容整个人都傻了,对于他的话,沈容丝毫不怀疑,别说是山,就是天他都能扛得起来。   霍景霆看了一眼抓住他的手,目光顺着手看到了手臂上,果真是细胳膊,他只需要稍微用些力气,这一双胳膊就能被他拧断。   “要去接信侯君?可以,就由臣护送大王你去。”   难得霍景霆在私下的时候还能自称为臣,还能称她为王,可她半点的喜悦都没有,她却觉得他在说——你尽管耍花样,要是我中招,算我输。   ……   推开了沈容,霍景霆站直了身体,冷眼睨着她。   “最后和你说一句奉劝的话,我生平对于算计我的人,最大的回报就是让他渐渐后悔。”   ……   她现在就已经后悔了!!   到底……   是谁告诉霍景霆她所要谋划的!!!!! 第十九章 绿袍男子   未央城北去千里, 便是汾水, 魏国与燕国的边境, 两地常年交战, 边境寸草不生, 一片戈壁荒漠, 从未央城出发, 到汾水,半个月的路程,而燕国王都到汾水的路程虽长, 但送人的队伍早已经出发,两方半个月在汾水汇合,最多相差不出三日。   出发之时, 沈容想起了在沈安府上见过的那个舞姬, 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是谁,放心不下就让青决去查查她的底, 而她则去汾水接人。   原本满心期待去接人沈容, 在临时加了一个人之后, 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掀开了马车的帷帘, 只见前方一身亮银铠甲, 骑在马背之上, 甚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气势的霍景霆,心顿时如死灰。   计划全部被霍景霆拆穿,沈容也没了应对的计策, 当日在殿中, 不经吓的她,为了安抚这头暴怒的狮子,怂成了包子一样,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说要和她一起去汾水接人,那就去吧,至于她死遁的计划,她也就不想了,她真怕她没死成,霍景霆直接给她补上一刀。   她和霍景霆在那晚夜市上好不容易才缓和的关系,却又在大殿之中的那一次对峙消弥殆尽,现在霍景霆对她俨然当成了一个囚犯,除了上个茅房之外,都严加看管,让沈容几乎回到刚入王宫那会的生活,在三年前,在知道自己有可能要被迫继承王位之后,她无数次的逃跑,都被抓了回来,被抓的次数多了,也没再逃跑过。   除却严加看管她之外,霍景霆也不会多与她说一句话,这种情况,让沈容很不自在,就好像是在她的身边,从现在开始,不会再有人会像霍景霆之前那样对她,不把她当成一个王,大概是身边戴着面具的人太多了,不知道在面具之下是真善还是狰狞,一切都虚虚假假,尽管她和霍景霆之间有点仇,可却让沈容觉得真实,让她觉得踏实。   沈容想要和霍景霆说一句抱歉的话,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此去汾水的一路上,她和霍景霆愣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有什么话,几乎都是让随从传达。   不自在。   非常的不自在。   终于忍受不了这种不自在,在出发后的第八天,入了夜,行军就山地安营扎寨,此行青决并未一起前来,而是在宫中助路铭处理事务,没有青决,就派了个较为信得过的内侍给她打掩护,换了一身小兵的衣裳,趁着夜色已暗,摸到了霍景霆帐篷的所在,对着守在帐篷前的士兵道:“大王让我传话大将军。”   因这几日沈容都是让小兵这样传话,士兵倒也习惯了,便道:“稍等片刻。”   士兵在禀告了霍景霆之后,便让沈容进去。   沈容进到帐篷之时,霍景霆正坐在简易的捉几旁低头看着地图,无暇看她,烛光昏黄,霍景霆聚精会神的在地图上做标记,模样认真而谨慎,好看,非常的好看,纵使是在未央城中看多了俊男的沈容也不免多看几眼。   许是沈容久久不说话,霍景霆抬起了头,看到沈容做小兵打扮的时候,皱了皱眉,遂又低下了头研究地图。   “说吧,何事?”对于沈容的出现,霍景霆似乎丝毫不吃惊。   沈容偷瞄了一眼霍景霆正在看的地图,看到了侗关路三个字,侗关路便是去往汾水这条路。   “为何这么认真的研究地图,去汾水的路线不是早已经定了吗?”   闻言,霍景霆再次从地图中抬起视线,讥诮一笑:“自然是为了避免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行刺大王你。”   沈容知道霍景霆还在记恨她算计他的事情,语气不免弱了下来。   “霍将军,别生气了可好?”   谁知道霍景霆的眉毛越拧越紧,放下笔,站了起来,走到了沈容的面前,看着她。   “怎、怎么了?”这样的眼神不像是生气,而是像是在探究些什么。   “不要露出这么女人的表情来,让人不自在。”   沈容……   话说她本来就是女人,什么叫做不要露出女人的表情来,让人不自在!?她方才那有露出什么女人的表情?!   找茬!   绝对是找茬!   不过……她就是想找回这种感觉。   把自己的表情拉平,尽量做到无表情,再道:“霍将军,寡人不算计你了,你到了两个月的期限就会边疆吧。”   既然他已经说了会阻止沈安,那她也不用过于担忧,新王的人选,她再斟酌斟酌。   “你当真认为我在防范你的小动作?”   沈容眨了眨眼睛,难道不是吗?   霍景霆冷冷的哼了一声,眼神里的鄙夷之色清清楚楚,“你此番离开了王宫,离开了未央城,且不说沈安,你可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看?”   沈容顿时反应过来了霍景霆指的是什么,她只顾着死遁,却忘了她本就置身在一个满是算计,满是阴谋,血雨腥风的背景之下。   “燕国虽败,却还是有人盯着这块肉,若是你在接信侯君的途中发生些什么意外,那么矛头直指燕国,燕国为求自保,定然会向其他强国求救,此时若有强国抛出橄榄枝,就无疑是燕国的救命稻草。”   沈容闻言,低垂下了头颅,“是我鲁莽了。”   霍景霆摇了摇头,到底还是不够成熟稳重。   “那你可还怪寡人?”未了,沈容又抬起了头,目光有些小心翼翼。   霍景霆凉凉的瞥了她一眼,“我还不至于和一个女人计较,若是计较,你又何止这一条。”   “好好好,不计较就不计较就好!”就此打住,绕着绕着,又绕回了她欠他的债上面,且还是让人难以启齿的债务。   沈容脸上露出了笑盈盈的笑意,转移话题,问:“霍将军你饿不饿,刚刚听说烤了全羊,要不我吩咐他们给你送条羊腿过来?”   霍景霆斜睨了她一眼,“笑得太假。”   沈容的微笑迅速的凋零,有些无力,撇了撇嘴,颇为哀怨:“那你现在算是气消了,还是没消?”   沈容大抵是不知不觉中又露出了些女儿家的姿态,引得霍景霆又开始皱起了眉,忍不住说教,“你这副样子在我这露出来尚且就算了,别在别人面前也露出来。”   闻言,沈容一愣,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不解的问:“什么样子?”   霍景霆看着她这副露出萌蠢表情却又不自知的样子,头疼的捂住了额头,别开了视线,他那日说辅佐她,有气话的成份在其中,但也是真的,她有时候或许像老魏王说的,不够聪明,不够利索,却能体会民间疾苦,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更有远见,知道存亡必须是靠武力,历朝历代,也不见得个个王都是聪明绝顶之人,但聪明有远见的人且还懂得民间疾苦的人却没有几个。   没有人天生就适合当王的,也没有人天生就不适合当王,适不适合,那都是给逼出来了,临了老魏王在信上交代霍景霆,不管是抽也好,恐吓也好,利诱也好,都要逼沈容成为一个他自己觉得合格的王。   但他异常发觉,老魏王是过于高估了他,他无论是有多么的强大,也没有无所不能到把一个女子,变成一个男子。男子为王,或许对于他来说还更加的省心一些。   夜深,霍景霆把沈容赶回了她自己的帐篷之中。   此时,天上的明月被乌云遮住,不见星辰,周边的林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似有雨下一般,王帐前的旗子一直随风左右摇晃,左晃……右晃……   此时一道人影竟能躲过将士的层层保护,光明正大的进入王帐,而王帐前的将士目光呆滞,如没有看到有人进去一样。   沈容睡得香甜,做梦梦到了霍景霆又带她吃遍了一条街,肉质鲜嫩的烤肉串,让人流口水的盐焗鸡,香甜可口的瓜果,好吃的东西满目琳琅,口不暇接。   “好吃,好吃,老板再给我来一碗!”   “呵呵呵,真是个有趣的孩子。”立在床边上,一袭绿袍的男子嘴角微勾,颇感兴趣的看着砸吧了嘴巴的沈容。 第二十章 被人掠了   最恐怖的噩梦无外乎就是, 当你入睡的时候是在床上, 而你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在了床上, 而且还是一个离床非常遥远的地方。   手脚在熟睡中被捆绑了起来, 口中还被塞了块不知道干不干净, 卫不卫生的布团, 而她此时是在一架极快的马车之上, 她是在什么时候被绑架的,她丝毫没有察觉,更别说是她那号称大魏四大高手, 领薪水的时候领那么开心,工作起来,一点也不靠谱的侍卫!!!   她堂堂一个大王这么轻易的就被绑架了, 让她颜面何存!   沈容不知道绑架自己的谁, 但能从一千人的军队中,更在霍景霆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把她掳走的,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正常的高手, 掳走她却不杀她, 也不知道其目的是什么, 但也完了, 她昨天才和霍景霆说自己不打算死遁了, 今天人就在大军中没影,霍景霆会不会认为她昨天只是为了麻痹他才说出不继续算计他的,然后今天就逃跑了?继而恼羞成怒, 找也不找她?   沈容欲哭无泪, 为什么每次给霍景霆挖的坑,到最后还是用自己去填了那坑?   马车疾行得异常的快,快到要把她腹中昨夜的烤全羊都从胃中颠了出来,极其难受,除了这个,唯一庆幸的就是,比普通马车要快上好几倍的马车虽然速度快,虽然颠簸,却没有把她甩得东倒西歪,更没有把她给甩出去,要是想着靠被甩出去再趁机逃跑,沈容觉得几乎不可能,就这车速,被甩出去,就算没把命给丢了,也会断脚断手,得不偿失。   不知道这疾行了多久,沈容的命都快没了半条,马车的速度终于平缓了下来,渐渐的停了下来。   马车才停下来,帘子就被人撩了开来,大抵是没有太阳,阴天,所以没有过于强烈且刺眼的阳光,沈容一下就看清楚了绑架她的是何许人也,一身绿袍,正带着和善的笑意看着她的是一个男子,长相俊美,或者说长相颇为妖孽,且看不出年纪的男子。   且不说那一身绿色的衣袍,兄弟……   你好歹蒙一块面纱,尊重被你绑架的人!   就算不蒙面纱,你好歹把你绑架的人双眼给蒙上!   沈容后知后觉的闭上了眼睛,希望不要因为她看清楚了绑匪的长相而被灭了口。   绿袍男子看出沈容心中所想,轻笑出声,语声带着趣然:“小丫头,害怕被灭口?”   听到“小丫头”三个字,沈容蓦地睁开了眼睛,带着震惊的目光看向绿袍男子。   他、他他知道她是女的?!   沈容猛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似乎没有动过的衣服,随即抬起眼眸,用看变态的眼神看这绿袍男子。   绿袍男子:……   笑意更浓了些,道:“没扒你衣服。”   沈容的眼神依然不相信,绿袍男子再三强调:“真没扒你衣服。”   沈容勉强相信,用眼神来询问:那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子的?   绿袍男子身手拔开了塞在沈容口中的布团,半响,好奇的问道:“你怎么不呼救?”   “呼救会有人来救我吗?”   绿袍男子往马车外四处看了一眼,回道:“荒山野岭,人烟稀少,不会有人听到。”   “那我为什么要喊?”   绿袍男子一愣,随之大笑,似没有想过沈容会这样回答自己。   “你这丫头真真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沈容好似不害怕一样,与绿袍男子直视,“言归正传,你知道我的身份?”   绿袍男子点了点头。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寡人另一个身份的?”   绿袍男子挑了挑眉,坐在马车的甲板上,依靠在门边,一派的休闲慵懒,淡淡道:“怎么说我与你父王也是有些交情的。”   沈容:……   “仇人?”   绿袍男子噗哧一笑:“也就你这丫头能想得出来,我与你父王是好交情。”   “哦,好交情呀。”沈容恍然点了点头,随即瞪着眼,怒火冲天的骂道:“好交情个屁!好交情还能好到把人家的闺女绑架了!你给寡人说说看这算哪门子的好交情?!”   绿袍男子伸出了一根手指,晃了晃,“不,这不是绑架,这只是交情好到替他教一教闺女。”   沈容:……   “有人给我飞鸽传书,说你最近不大安分,需要一个人管教管教,所以我就来了。”   “你才需要人管教,快把寡人给放了!”沈容动了动身上的绳子,发现这妖孽男人绑架人手法悯熟,丝毫不像是第一次作案,连绑绳子都绑得这么有技术含量,不至于弄疼她,更不会让她有解开绳子的机会。   “迟早会把你放了,只不过不是现在,等过了汾水,我就把你给放了。”   “为何?”沈容实在想不明白他说的管教,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过了汾水之后就把她放了。   绿袍男子对对沈容一笑:“无可奉告。”   沈容瞪了他一眼,“装神弄鬼。”   随即像是想到什么,问:“你不告诉寡人,你把寡人带走的目的,你又说你是寡人父王的故人,那总能告诉寡人你究竟是是谁吧?”   绿衣男子跳下了马车,拍了拍身上绿油油的袍子,意气风发的自我介绍:“在下就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   “绿袍?”   ……   “离辰。”   沈容耸了耸肩,给了一记白眼,“我管你是谁,反正我不认识,你确定真不杀我?”   隆重的介绍自己,却不想这丫头不领情,无奈的笑了笑,“你这丫头可真像你父王,一个德行,说了会放了你,自然就放了你,不过……”   离辰话语一顿,沈容也紧张了些,“不过什么?”   离辰的耳朵动了动,嘴角染上了笑意。   “霍家那小子,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呀。”   听到霍景霆的名号,沈容的双眼噌的一下就亮了,看来霍景霆也知道她是被人绑架的,还来救她了!   离辰瞥了眼沈容满是希冀的眼神,笑了笑,“丫头,你高兴得太早了。”   沈容还没高兴完,离辰又道:“既然如此,只能加快速度。”   话落,又坐回了马车的甲板之上,驱赶马匹。   风驰电掣,流星赶月,这何止是加快了速度,简直就是要飞起来了!   到底是何等宝贵的马匹才能有这等的腿力,怕是连霍景霆那匹出了名的战马也比不上这等速度。   离辰把时间就是生命这句话发挥得淋漓尽致。   直到夜幕拉了下来,离辰才停下了马车,一天没有进食的沈容早已经饿到两眼昏花了。   离辰把沈容脚上的身子给解开了,解开的同时还好心提醒道:“这附近野狼挺多的,不怕死的话,你也是可以逃逃看的哟 。”   真贱……   沈容恨不得给上他一嘴巴。   果真在被松了双脚之后,就从林子的深处传来狼嗥声,沈容身子抖了抖,为了生命安全起见,她要么等离辰这个贱人放了她,要么就是等别人来救她。   见沈容真的害怕,离辰干脆把她的双手也解开了。   “是不是还没见过这么好说话的绑匪?”离辰这妖孽对着沈容挤了挤眉。   沈容白了他一眼,活络了一被绑得发麻的手脚,讽刺道:“那我岂不是要好好感谢你?”   离辰摆了摆手,“感谢倒是不必了,倒不如来点实在的。”   实在的?   当离辰从马车里拿出一个放置有冰的桶,掀开了桶,只见里面放有两只已经宰好的野鸡,野鸡从那来的她就不深究了,但为什么冰放了一天都没有化开?还是在这种炎热的夏季?   离辰似乎有读心术一般,给沈容解惑道:“这鸡,是昨晚掳你的时候,顺带从厨房的帐篷中拿的,至于这冰为什么还不化,那是因为我本事大。”   ……不要脸到他这境界,看来也是修炼过的。   “要感谢的话,就动手给我准备一份晚餐,如何?”   ……   他这是要她堂堂大王给他烤鸡呀!   但,如今是她沦为阶下囚,俗话都说大男人能屈能伸,女人也是可以的。 第二十一章 燕国公子   原本还得六天的行程, 愣是被离辰和他的千里驹缩减成了三天, 霍景霆能赶得上来救人才奇了怪。   路过汾水, 戈壁黄沙, 一片荒凉, 才至响午, 不知道神通广大的离辰又从哪里弄来了一只兔子, 食髓知味的继续让沈容做厨娘。   看着沈容悯熟的烤着野兔,野兔呈金黄色,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沈容在烤得差不多的野兔上面洒了些孜然粉,香味更加的浓郁,离辰紧紧的盯着那快烤好的野兔, 带着可惜的语气道:“再过两日就要把你放了, 可真有些舍不得。”   正在烤兔子的沈容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四面环绕自己的黄沙, 茫然了片刻, 突然恶狠狠的瞪向离辰:“你要是把我丢在这荒漠中, 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就容容你这手艺, 我还舍不得你死。”   “别叫寡人容容, 寡人和你不熟!”被自个媳妇叫小容容, 那毕竟是自家人,尚且还能接受,可被一个外人, 且还是一个大男人喊得这么亲密, 她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容容,多好听,把咱俩的关系又拉近了,不是么?”说着,妖孽离辰又对沈容眨了眨眼。   ……   “少恶心人了!”沈容心生怒气,转过头不理他。   “放心,把你放了,肯定是给你想好了一个好去处,我会把你交到一个美男子的手上,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沈容看都不曾看他一眼,“呵呵”的讽刺性笑了两声,即使不看他,也想得出来他的笑容到底有多贱。   到了汾水之后,离辰不着急了,赶马的速度也变得慢悠悠了,许是速度慢了下来,加上这几天也没有生命威胁,心情也放松,故在马车中昏昏欲睡,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熟睡之后,她破天荒的又梦到霍景霆了,这回梦到的居然还是霍景霆带她吃遍大街小巷。   半睡半醒间,沈容不得不说,霍景霆带她吃了整条街之后,甚得她心。   “公子,公子,他好似醒了。”   脑子已经有些清晰的沈容听到这声音,顿时一愣。   “快让程先生过来瞧瞧。”淡淡的声音,如同是伴随着春风而来,半冷半暖,恰到好处,让闻着心旷神怡。   男人的声音,陌生男人的声音?!   蓦地睁开眼睛,只见一张脸上有十数颗黑痣,且长相普通的男人脸放到在她的眼前,刚刚好听的声音就是从这个男人的口中出来的!   但这并非是重点,重点是:“你丫的谁呀!!!”她现在应该不是在离辰的马车上吗?!   “芝麻,你吓着到他了。”   依然是淡淡的声音,沈容抬头望去,看都男子的时候,突然就知道他是谁了。   离辰说,他会放她走,但却是交到一个美男子的手上,看来,这眼前突然出现,身着一袭白衣,面色白净的许就是离辰口中的美男子。   沈容咽了咽口水,看着美男子问道:“你有没有见到过一个身穿着一身绿,长相俊美的男子?”   美男子愣了一愣,回道:“没见过。”   看表情,不像是在说假话。   “那我怎么会在这里?”没有见过离辰,那她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这下美男子没有回答,反倒是人如其名的芝麻说道:“我们正在赶路,就看到躺在路中间的你了。”   沈容:……   都说婊.子无情,她看离辰这种男人最无情,她好歹给她做了三天的饭,他却一点提醒意思都没有就把她在半道上丢了下来,也不怕突然出来一头狼把她叼走了!!!   镇定的从铺有毯子的车厢内的板上坐了起来,“咳咳”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露出一抹笑意:“敢问这位兄台要去哪?”   这话是问美男子的。   “汾水。”   沈容点了点头,“正好,我也要去汾水,不知道能不能顺道载在下一程?”   不管是敌是友,在这荒无人烟的荒漠中,她要是自己独自行走,只怕不到一个时辰就会迷失在这荒漠之中。   男子点了点头,没有任何犹豫的点了点头,“好。”   “可是公子,他来路不明……”   “莫说了,芝麻,不过是两天的路程罢了。”   按照他们的速度,要到汾水起码要到后天下午才到,所以沈容也和美男子闲聊了起来。   “都忘了问兄台怎么称呼了。”沈容问。   美男子愣了一下,随即道:“在下叫天佑,两国已经停战,便过魏国来探访好友。”   天佑呀……   沈容咧嘴一笑:“你唤阿容便可。”   ……探亲友,这只是停战,还没签订盟约呢。   闻言天佑也笑了笑,大概是身子虚,随即掩唇清咳了几声。   沈容看向脸色苍白的天佑,真担心他咳着咳着人就没了,人没了,她怎么向燕国交代。   若是她没有猜错,天佑便是燕国的信侯君——公子玉。   名字中向来有“玉”字的男子,在这时代,多数都是像公子玉这样的温玉公子,沈容猜测天佑就是公子玉的原因有三个,一是他的容貌和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的气质,二则燕国的公子玉本来就是身虚体弱,这一点也符合,三则时间都吻合了。   这么多吻合,肯定不是巧合,她很难不怀疑他的身份。   或许是为了躲开麻烦和刺杀,公子玉从大队中分离了出来,一行人加上他,不过才五个人,一个病秧子,一个小厮,一个护卫,一个马夫,一个大夫.   她猜出了公子玉的身份,公子玉不见得也能猜出她的身份,毕竟她这边的时间点对不上,离辰错过了时间点把她送到了公子玉的身边,目的到底是什么?   “但为何阿容你会躺在道路之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公子玉咳了数声之后,终于问到了点上面。   而在清醒之后,沈容就开始在想说辞了,在公子玉提问的时候,也不慌,反而一拍马车内的小茶几,一脸的震怒。   “我与几位好友打赌谁的胆子大,就想到尸谷去游玩一番,谁知回途我下了车去了趟小解,人都走了!我当然得追上去,岂料日头大,就晕在路上了。”燕国的尸谷,原名云谷,曾经是燕国有名的埋尸地,数十年前,燕国内乱,上万的大军行至云谷之时,没有上战场就被自己人埋伏,上万人的军队在这云谷丧了命,自就改为了尸谷,尸谷阴气重,常常传出闹鬼的传言,久而久之,尸谷就成为了燕国最大的凶地,乃至其它国家都知道燕国有这么一个地方,所以经常有些不信邪的人跑去尸谷。   公子玉略微疑惑,但看到沈容那煞有其事的表情,也就没有多怀疑。   “如此的话……”   正交谈中,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沈容一愣,看向公子玉,却见公子玉脸上多了分凝重,随即看向沈容,露出了一抹苦笑,眼中带着满满的歉意。   “只怕是要连累你了。”   沈容一愣,这语气,这表情,这气氛,别是有危险了?!   沈容屏住了呼吸,听外边的动静,外边风声都似乎停止住了。   气氛紧张,似乎有什么危险的东西一触即发。   霎时间,马车的马突然嘶叫了起来,受惊了,马车也开始左右晃了起来。   “公子,你们先走!”   护卫的话一落,随之是兵刃相接的声音……   马车快速的奔跑,芝麻紧紧的护在公子玉的身前,身子瑟瑟发抖却还是一副视死如归的道:“公子,奴才誓死保护你!”   公子玉毕竟是王贵贵胄,也数次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脸上倒是没有惧意,而沈容早些年被人追杀过,倒也没有一开始被追杀之时的胆战心颤,而是在防备的同时在想这追杀的目标是谁。   她失踪的事情,霍景霆定会保密,而且追杀她的人怎么都想不到她会提前了这么多天过了汾水,所以,目标显而易见的就是为公子玉而来。   沈容看向公子玉,这个人可是关乎着两国人的未来,若是他平安无事,燕国臣服魏国是必然的事情,若是有事,只怕就如同霍景霆所说的,燕国必然会依附与其它国家,例如七大强国中的其它六大强国。   “公子玉,我助你。”   沈容的这一声公子玉,让公子玉一怔,惊诧的看着沈容。   “你的命可是攸关燕国能不能顺利的和魏国签订盟书,若是出了点什么意外,我可是个罪人。”当初质子的事情就是她提出来的,源头也是她,即便怕死,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且……若是不选择这条路,她估计也活不了了。   “阿容你……”   “保重。”沈容不待公子玉的话说完,稳住身形,从芝麻的手中抢过了防身的长剑,一把拉开了帘子,而那车夫竟胸口中了一箭,依然赶着车。   回头看了一眼,马车之后有数个黑衣人骑着马紧追不舍。   沈容干脆牙一咬,对只有一口气坚持住的车夫道:“若是要救你家公子,便朝我大喊公子。”   随即抢过车夫手上的赶马的鞭子,纵身一跳,跳上马背之上,抽出匕首,没有任何的迟疑,长剑一挥,砍断了马车与马的牵引的绳子。   沈容突地感谢当初老魏王逼着自己骑马了,今日派上了大用场,现在只求老魏王给她找的战友快点扛着他的大刀抵达战场。   那车夫看着沈容骑上马的背影,有股毅然决然,视死如归的气势,即便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却也由心的敬佩。   “公子,小心!”一声中气十足的高喊,话声才落,人也靠在了车厢上,马车与马车没有停稳便被砍断了,马车也不曾停,极速的往前滑,车夫的尸体也从马车的甲板上被甩了出去。   “公子玉跑了,快追!”没有任何的怀疑,那几个黑衣人全数朝着沈容的方向追去。   而此时那极速的马车在重重撞了树干之后才停了下来。   从马车中传出芝麻惊恐的呼喊声:“公子!公子,你别吓奴才!” 第二十二章 救人反伤   场面非常的动魄惊心。   身下的马匹被一支箭射中了腿部, 发狂的前后颠簸, 沈容一下重心不稳, 被马甩了出去。   “噗!”一口血从口中喷了出来, 轮到自己之后, 沈容第一次不觉得武侠小说里面吐血的镜头假了。   痛, 像是全身骨头都散架了一样。   那数个黑衣全数的跃下了马, 提着剑朝被甩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沈容疾步而去。   围住了沈容,一个黑衣人道:“此人定是燕国的信侯君了。”   “那就动手吧!”另外一个黑衣人抬起手中的长剑。   沈容看着那把长剑的时候, 脑子想的只有——做鬼的时候顺道也把离辰拖下地狱!   她都已经放弃死遁了,没曾想这来真了!   长剑眼看就要落下,就在千钧一发之时,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 从黑衣人的后脑勺穿透过了眉心。   其它黑衣人一惊,都转身望去, 不知道是谁的一声惊呼:“霍景霆怎么会在这!?”   听到霍景霆的名字, 沈容脑子一片混混沌沌, 不知道脖子是不是给摔着了, 连动都动不了, 只好转动眼珠子。   日薄西山, 一身银甲的霍景霆在这红色的光辉下骑马而至。   这一刻,沈容觉得脚踏五彩祥云么都是扯谈,能救命最重要, 看到霍景霆, 她也安心的痛晕了过去。   …………   沈容还是痛醒的,肩膀似乎要被人扯开了,“啊”的尖叫了一声,便猛的睁开了眼睛。   “这么中气十足的声音,看来也不是很严重。”冷清的嗓音。   闻言,沈容想转头,却转不了,只能转动眼珠子,顿时红了眼眶。   “霍景霆,霍景霆,寡人是不是瘫了,是不是瘫了?!你说,寡人能承受得了!”声音带着颤抖,丝毫不像是能承受得了的样子。   霍景霆在沈容的手臂上绑上了木棍,皱了皱眉。   “没瘫,只不过是伤了,你救人的时候不是甚为英勇,怎到了这床上,就知道怕了?”霍景霆毫不留情的泼了一盆冷水下来。   “寡人当时那还顾得了这么多,公子玉要是真出了点什么意外,那寡人怎么交代!”   “只怕信侯君不是被刺客杀死的,而是被你害死的。”   沈容一惊,问:“公子玉怎么样了?!”   霍景霆瞥了她一眼:“你救人之时,可有想过信侯君的身体能不能经受得住你的摧残?”   沈容:……摧残?   “手还能不能动?”霍景霆忽然一问。   沈容闻言,动了动手,结果就只能动动手指,像要做起来,略一用力便觉得胸口疼,后背疼,哪里哪里都疼。然后抬起眼眸看向霍景霆,眼眶中得眼泪不曾少,完全是被痛的。   霍景霆头痛的捂住了额头,半响才放下手,看着她。   “你现如今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我来个你上药,二则是你忍一个月,回到未央城再做打算。”   沈容一愣,似乎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小心翼翼的问:”上药?是全身脱光的那种上药吗?”   一行人中,知道沈容是女子的,也就霍景霆一个人。   只见霍景霆面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但听到沈容脱光二字之时眼中的不自在一闪而过。   “若是你能忍,便不用。”   沈容嘴唇蠕动半响,气弱的又问:“你觉得寡人能活着回到未央城吗?”   脱光上药,和带着一身痛扛一个月回未央城这两个选择,贞节烈女决然会选择第二个选择,但沈容绝对不是什么贞节烈女,而她怎么都觉得霍景霆想要她选择第二条路。   认命的闭上了眼睛,语音颤抖:“寡人怕痛,你轻点。”   这话……听着有些暧昧了,似乎是自己也察觉到了,睁开了一只眼,看到霍景霆背对自己,又赶紧闭上了眼睛,补充道:“上药的时候悠着点。”   她全身上下都根散架了似的,也不知道哪个地方伤了,哪个地方没伤到,但她可以确定,被马甩下来,她全身上下现在全是瘀伤。   霍景霆常年在边疆,幼时不能上战场,便就跟在军医身边学了不少的医学,所以对于像沈容这种受伤程度,也不再话下,只是战场上面向来都是男儿,现在在自己跟前的是个女子。   女子……   霍景霆脑子不免再次浮现了当沈容还不是魏王,在楼子那时的场景,虽屈辱,却不可否认他的生理反应。   气吐如兰,身娇百媚,手若无骨在他的身上游移……霍景霆忽的面色一冷,他脑子竟有如此不堪的画面!   蓦地转身,看向双眼紧闭的沈容。   战场上无往不利,区区一个女子,怎能动摇他!?   “驿站隔音差,痛也要忍着。”语声渐冷。   话落,霍景霆站了起来,沈容闭着眼,完全不知道霍景霆在做什么,直到门开了,又关上了,才睁开眼睛。   一脸的茫然。   这就走了?不是给她上药吗?药呢?   在沈容茫然了片刻之后,门又开了,吓得沈容赶紧又闭上了眼睛。   左等右等,霍景霆还是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沈容就纳闷了,怎一个大男人还这般磨磨唧唧的?   缓缓的睁开眼睛,却看到霍景霆还是背对着她,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沈容看着霍景霆的后脑勺,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焦点放在了霍景霆的红得不正常的耳朵上。   是了!耳朵,耳朵不正常,连耳根子都红了,霍景霆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一个大男人,一个铮铮铁骨的大男人,害羞?霍景霆会害羞?   沈容感觉自己被雷劈了,她无法想像霍景霆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会害羞,这种想象会让她全身的不自在。   “霍景霆,你是不是蓄意报复寡人,要上药赶紧的!”   这种事情总是要有一个不好意思的,霍景霆比她还要害羞,沈容也就淡定了。   闻言,霍景霆目光复杂的看向沈容,在受辱之后,他曾调查过,沈容之所以在青楼,是被人拐卖,那晚胆大包天,皆是因为楼里的老鸨承诺于她,只要办成了这事,就给她自由。   办成了这事……敢问什么叫办成了?!   霍景霆眼神几乎要把她活剥了一样,那晚他最大的屈辱就是自己的身体一直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血液也几乎全部集中在一个地方,受尽折磨。   “既然你都不在意,我又何须在意。”说着手就放到了沈容的衣领处。   “记得慢点,轻点,轻点……”沈容絮絮叨叨的让霍景霆轻些。   霍景霆没有再理会沈容,收敛起了脸上的表情,先是动手把刚刚固定手臂的木条拆了,难得小心翼翼的开始动手脱去沈容身上的衣裳。   沈容也是个嘴硬的,被个大男人脱衣服,即便是不带半点的色.情,但还是觉得羞愧难当,索性再闭上了眼睛。   所有的羞愧,都被身体上的疼痛给掩盖去了,方才不动的时候还能硬撑着疼,可到了霍景霆给她脱衣的时候,却是像有人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一样,疼得呲牙咧嘴。   霍景霆目不斜视,把衣服撇开之后,胸口包裹着白布,正面似乎没有什么伤害,只有肩膀的地方黑紫一片,伤大概都在背部。   “忍着。”这是霍景霆说的。   许是注意力全在那些黑紫的伤口上,霍景霆也没了别的心思,倒出了金疮药在手中,开始涂抹在那些黑紫的肌肤。   不仅疼得呲牙咧嘴,就是眼眶都在一直不停的冒出眼泪,为了避免自己叫喊出声,太过像女人的声音传了出去,引人怀疑,则紧紧咬住了嘴唇。   “我现在要给你背部上药,要给你翻身。”霍景霆这只是提醒。   沈容含着泪的点了点头。   在看到沈容背部几乎没有一片肌肤是完好的,霍景霆愣了一下,随后还是拿起了刚刚去掌柜那里借来的剪子,顺着背部的凹陷的地方,把整块布条都剪开了。   冰凉的金疮膏药,粗糙的双手,对沈容来说,如同身在水深火热之中,既尴尬也痛不欲生。 第二十三章 国师离辰   为转移注意力, 也为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沈容便道:“那日挟持了寡人的, 是个叫离辰的人。”   霍景霆手一顿, 半响之后, 问:“一身绿袍, 行为无耻至极的男人?”   沈容一惊, 正要转头,却牵动了伤口,呲牙的“嘶”了一声, 还是觉得不动了。   “你怎么知道的?认识?”   霍景霆继续上药,淡淡的道:“枉你现如今还是魏国的魏王,怎连魏国的国师都不认识。”   魏国国师……原来魏国还有这么牛逼的职业, 只是离辰这个人一点逼格都没有!哪里像是国师, 分明是个无赖。   “国师在五年前就离开了魏国,据说是周游天下, 此人精通五行,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为各国积极拉拢的对象。”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那会不会算卦?”   “人称国师为半仙, 你说他会不会算卦, 只是我想不明白,他效忠先王,怎会把你掳走?还沿途留下了记号。”在追赶数日, 无论怎么都追赶不上, 霍景霆就有所怀疑这个人的身份,在这世间就他所知道的,能做到日行千里的千里驹,就数离辰从草原上带回来的雪驹最为出名。   “寡人明白了!”听到霍景霆的话,沈容豁然开朗,顿时怒目睁眉,“那家伙就是算到了公子玉会有此一劫,特意把寡人送到公子玉哪里给挡劫的!!”   混蛋!王八蛋!   要是算出来公子玉有所危险,就不能亮出身份来军队中告诉众人,好让众人做好准备?   沈容在心底痛骂离辰,而霍景霆却道:“国师既然能算到公子玉有危险,那么也就算到,怕是只有你能救下公子玉。”   沈容冷哼了一声,啐道:“放屁!他明明就说了,说未央城中有人写信给他,说寡人最近不安分,特意赶回来管教寡人!管教?他有什么资格管教寡人?!”   “国师确实有资格,若是论备份,你要喊他一声仲父。”   沈容……   “你说,他是先王的……弟弟?寡人可没曾听说过还有这么一位亲戚,那年纪怎么看都与你差不多吧,而曾祖父都已经去世有几十年了,这儿子怎么出来的?”   “是结拜的,且国师的年纪,谁都看不出来。”   结拜这一茬她就不说了,可年纪听霍景霆这么一说,感觉是个不老的老妖怪。   “是谁给他告密,说本王不安分?陆铭还是青决?”   “不管是谁,当务之急,应当是怎么处理公子玉的事情。”霍景霆一路赶来,在看到残破的马车之时,再听那小厮的哭诉,顿时明白了沈容个怕死的竟然亲自去做饵引开了刺客,想到此,怒火大盛,她倒是有本事,有本事就别怕死!   说到公子玉,沈容才想起来那长了一副好皮囊,却是个病秧子的公子玉。   “他怎么样了?”   “昏迷了,公子玉随行的大夫说无事,就是身子骨虚,要养。”   又一个大男人,身子竟然虚到这地步,想想也为他以后的小娘子担忧了。   “没生命危险就好,也不枉寡人做饵……嘶,轻点,疼!”   霍景霆冷哼了一声,并未理会喊疼的人。   上完了药,霍景霆用被子把沈容盖得严严实实的,比露的那个还要谨慎。   “你和公子玉都有伤在身,大军还有几日才能到汾水,故这几日就在这驿站稍作歇息。”   “那还能有什么办法,现在都已经有两个病秧子了,再赶路,燕国和魏国估计都要乱套了。”若是赶路,她兴许还能熬到回到魏国,但那身虚体弱的公子玉就不一定了。   许是药涂在瘀伤上,冰冰凉凉的,痛意也减轻了,沈容也昏昏欲睡了。   霍景霆见此,也没有打扰她,收起了金疮药,出了门。   已入夜,沙漠中白日炎热,到了夜里寒冷如冬,大军尚未到,只有霍景霆带了的七八个心腹,各个都把守在驿站的暗处。   霍景霆检查完了驿站有无可疑之处,站在了房门前,正欲推门回房,他亲自养的那只黑色鸽子从驿站走廊尽头的窗户飞了进来,停在了他的肩膀上。   霍景霆揉了揉黑鸽的小头颅,眼眸之中露出了思索,随即抬头看向驿站的屋顶,随即走到了走廊的尽头,跃出了窗口。   幽蓝色的长空浩瀚深远,月亮皎洁而清冷,屋顶之上,月亮清辉照亮之处,一身绿袍,发如墨,抬着头看着月色,纵使一身绿意的衣裳,在风的吹动之下,也如同是即将要羽化成仙的仙人一般。   一道人影也跃上了屋顶之上,站在了离辰不远的位置,离辰转头看向刚刚出现的人,忽然一笑,“小霍,许久不见,长高了不少。”   霍景霆眉头一皱,道:“国师似乎不见老态。”   听见“老态”二字,离辰立马不高兴了,“虽然长高了不少,但还是不会说话,长这么大都没被人打死,也就是你有一身本事扛着。”   “对了,那丫头可还好?”   霍景霆看了他一眼,随即看向夜空中的冷月,语声淡若清风,语声里多了丝嘲谑意味:“托国师的福,起码要躺十天半个月。”   离辰挑眉调侃道:“哟,小霍,许久不见,还会护着一个小丫头了。”   “她是魏国的王,国师算计的时候,请把这个因素考虑进去。”霍景霆语气带着一丝冷意,冷冷淡淡。   “老魏王在逝世之前曾给我留了一封信,前几日青决才派人带来给我。”   闻言,霍景霆看向离辰。   “先王怎么说。”   离辰勾唇一笑,对霍景霆挤了挤眉,表情带着几分贼贱之意。   “小霍,难得呀,难得你会对那丫头的事情在意。”   霍景霆似乎不欲多和他交谈,原地转了身,正欲要跃下楼顶,身后的离辰嘴角噙着笑意。   “你还是开不得玩笑,还记得你五岁的时候,我在战场看见你的时候,只对你说了一句要把你绑走了,天天都提防着我,一直到现在。”离辰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时候,当眼前的这个男人还不是现在这般昂藏七尺,而是一颗软萌可爱的小肉球的时候,口齿都还不清晰,却一本正经,甚是怀念。   “国师若是有话就当讲,无须再买关子。”霍景霆始终没有转身面对离辰。   “老魏王说,当这封信到我手上的时候,也就是到我出山的时候,他想要我重新回魏国,帮助他的闺女。”   闻言,霍景霆才转身,重新看向了他。   “你的意思呢?”   “容容这孩子我喜欢。”离辰说得意味深长。   “喜欢……”霍景霆淡淡的重复了一遍离辰喜欢的二字,随即眼神一冷,转身看向离辰,质问:“国师所谓的喜欢,就是让她以身涉险?!”   离辰的目光又变得暧昧不明,嘴角始终噙着一丝的笑意。   “生气了?我原本还以为青决送信给我,一则是因为你不肯出手,二则是因为容容无心继任魏王之位,如今看来,并非如此,我若说公子玉此劫只有那丫头能解,你可信?”   现在信与不信又有何区别?   “下回,还请国师不要轻易算计。”   “那倒是要看什么事情了。”说罢,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盒子,扔给了霍景霆,待霍景霆接到了手上之时,补充道:“这里面是我自制的金疮药和养气丸,金疮药是给那丫头的,养气丸是给公子玉,我在未央城等你们归来,或许有惊喜在等着你们。”   话落,离辰站了起来,拍了拍袍子上面的黄沙,喃喃自语道:“还是绿袍顺眼,哪像某些人,不是黑就是白。”   “那丫头喊你了,我就先走一步了。”说罢,跳下了驿站的屋顶之上。   霍景霆收起了盒子,细细一听,果真听到了沈容那叫喊着他名字的声音。   女人,真麻烦,特别是像沈容这样的女人。 第二十四章 人有三急   憋。   非常的憋, 常言道人有三急, 所谓三急, 无外乎就是尿急, 便急, 还有个不怎么文雅的屁急, 最后一急, 无关紧要,就算瘫痪了,也能自行解决, 就是前面两急,让人难以启口。   原本已经陷入了睡梦之中沈容,是被尿意给憋醒的。   看着床顶, 却觉得脑仁无比的疼, 想要自己起来解决这一急,奈何动一动手都像是要了她老命似的。   不急, 她半点也不急, 她很困, 很困, 很困。   沈容闭上了眼睛催眠着自己, 但催眠到了一半, 蓦地睁开了眼睛,她不仅一点也不困,反而还很精神, 精神到全身都处于一种想要上茅房的亢奋状态。   尿床和喊霍景霆, 沈容选择了喊人。   “霍将军?霍卿?”试探性的喊了几声,不敢放声大喊,就怕来的不是霍景霆,而是别人,若是别人,那她就惨了。   沈容依然趴在床上,被子底下也全然真空。   半响之后霍景霆还没有,再加大了音量,门外看守的将士轻敲了敲门,问:“大王有何吩咐?”   “把霍将军叫来。”   “喏……大将军?”   似乎将士才应下,霍景霆就出现了。   门开了,又关上了,沈容转动着眼珠子,看到走近的霍景霆,一脸的不耐,问:“又有何事?”   “霍将军……那个……”踌躇半响,还是难以启口。   “无事的话,稍后我会把你的汤药拿上来。”说着脚步转动。   “等等!寡人……要小解!”   沈容的话一落,整个客房异常的安静,安静得驿站外的狂风卷着黄沙的声音都听得格外的清楚。   霍景霆不仅仅脚步,乃至整个人都一动不动,似乎是在确定方才听到的到底是不是幻听。   良久之后才转身,看向那躺在床上,满脸委屈蜷缩在床上的人。   “你,刚刚说了什么?”表情像是忽略掉了沈容前一刻所说的话一样,现在再问一遍,似乎只是给个机会她重新再组织一下语言。   沈容躲开了霍景霆的视线,重新说了一遍让人难为情的话。   “寡人想要小解……”   霍景霆闻言,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狠狠的咬着牙。   “你就不能忍几日?”这话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忍几日……这三急还能忍几日,沈容今日算是涨见识了。   “忍不了。”此次在出未央城之际,青决虽没有跟来,却还是派了知晓沈容身份的宫女同行,只是她被掠,不能传出去,且大部队也跟不上行程,故只有霍景霆带了几个心腹一路追了过来,而霍景霆的心腹先不说知不知道沈容的身份,就是知道了也不行,这个个都是大老爷们,无论是上药还是干嘛的,半点也不合适。   “忍不了也得忍!”霍景霆脸上似乎有怒意,扔下这句话,正欲走。   “会尿床的……”沈容这话说得极轻,也极度委屈。   霍景霆听着这委屈的嗓音,几乎想要从坟墓中把老魏王给挖出来对峙一番,质问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让人不省心的闺女。   他不止一次让她莫要在他的面前露出半点女儿家的神态,如此一来,他就可以说服自己,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只会麻烦人的混账小子,可她俨然就是把他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霍景霆转身,脸色十分之差的看着沈容,不语,半响环视了一眼客房,而后从沈容床边的架子上的外衣撕了一块布条下来,接着绑在了自己的眼前。   这举动把沈容看得一愣一愣的,要说还有谁比柳下惠更正人君子的话,那就是霍景霆了。   霍景霆是习武之人,五识比常人要敏感,伸出手往床上探去,却突然被叫停。   “寡人身上没穿衣服!”   在布条之下的双眼有些愕然,似乎再想起来自己上药的时候把她的衣服全脱了,却没有给她穿上。   愣了半响,为了避免碰到不该碰的,暂时把遮眼的布条取了下来,把架子上的衣服取了下来。   沈容是趴在床上,倒也是避免更多的尴尬,许是沈容的背部黑紫黑紫的一大片,又或许是霍景霆本身就是一个自控能力极强的人,只是在某些时候失控而已,所以客房中竟没有半分旖旎的气氛。   被子掀开的同时,衣服几乎同一时间就盖在了她的背后,能让霍景霆伺候自己更衣,沈容都觉得这有些不真实,为避免霍景霆不耐烦,随意的敷衍她,牵扯到她身上的伤口,沈容配合得不得了,紧紧的咬住了嘴唇,一声痛呼都没有发出来。   在替沈容翻身的时候,霍景霆是闭着眼睛的。   霍景霆向来雷厉风行,平日里穿一件衣服不过是半刻的时间,但现在的情况下,却是慢之又慢。   而穿到沈容身上的衣服又是松松垮垮。   衣服穿好之后,霍景霆又把布条绑了上去,一把沈容扶了起来,到了马桶旁才把人放下来。   沈容双腿虽然也痛,却远没有双臂摔得严重,所以还是能站的。   把沈容放在马桶前的霍景霆,这会倒是没有半分的犹豫,手起,腰带一落,裤子也随之落了下来。   沈容整张脸都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老流氓最怕就是反被耍流氓,沈容现如今就是这种处境。   “赶紧的。”   站着沈容惊慌后又囧着一张小脸的看了眼霍景霆,又看了眼马桶,继而又看向霍景霆,总觉得他好像有些误解了……   站着,怎么来?   对于这种没有学过生物也没有过女人的的大男人来说,她很难解释清楚。最终沈容也没有解释,而是让霍景霆先出去,自己来。   完事,还是咬牙半蹲下来,用仅能动的两根手指把裤子拉了上来。   今天一天,是沈容长这么大以来,过得最囧的一天。   小半个时辰之后,霍景霆端了药上来,表情淡定,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明明红了耳朵的是他,反而最快适应的也是他。   喝了药之后,一回生二回熟,霍景霆给她上了药后道:“这金创药效果极佳,睡了一觉后,明日也不像现在这么严重。”   沈容也不管是什么灵丹妙药,只要有用就好,在霍景霆出去之时,顺口道:“你去看一下公子玉的情况,千万不能让他有事。”   霍景霆收了药碗,头也不回,冷淡的道:“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霍景霆的语气不善,沈容只当他是因为这一整日下来被她磨光了耐性。   许是汤药有助眠的效果,昏迷了大半天,还睡了一个多时辰的沈容,自己待了片刻之后,竟也昏昏欲睡了。   清晨,颇为闷热的日光从窗户照射进来,很快便把昨夜残留的湿气晒干了,又是一天的好天气。   在沙漠中,只要没有沙尘暴的一天,都是好台年期,沈容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动了动自己的手臂,有些惊喜,昨天霍景霆第二次给她上的金创药果然有用,最起码她能小幅度的活动一下自己的双臂。   终于不用担心小解之后的大解了,整个心情都愉快了起来。   蠕动了半响,才坐了起来,方坐了起来,就听到客房外传来数声轻咳声,这咳嗽声恰到好处的是,不像是一个病秧子咳的,只听声音,就让人感觉是一个翩翩君子感染了轻微的风寒,连咳嗽声都那么好听。   能咳得这么优雅的,除了公子玉还能有谁?   “公子玉?”   从客房中传出了沈容的声音,守卫才应道:“回大王,是信侯君,一早便来了。”   沈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又看了一眼床前的破屏风,随后才道:“请信侯君进来吧。”   半响,门开了,芝麻扶着信侯君进了客房,在屏风外行礼:“燕国公子玉参见魏王殿下。”   “信侯君请起,寡人身有不便,就不招待你了,随意坐。”   信侯君到底是没有坐下来,站了起来,面色露出了担忧。   “殿下,身上的伤如何?”   “无碍,都是一些皮外伤。”就算有事,也不能直接说呀。   “殿下此番搭救,公子玉感激不尽,此番而来,是想要告诉殿下,关于魏国与燕国,在下会尽最大的努力促成同盟。”   沈容淡淡的笑了笑:“如此最好。”   她不怀疑公子玉的话,有些人只是表面上的正人君子,从见公子玉的第一面开始,沈容也没有半分怀疑过他的人品。   公子玉也没有问沈容为何一定要救他,不用问,理由他大概也明白,只是让他诧异的是,沈容作为一国之王,能豁出性命去救他,出乎了他的意料。   身居高位者,皆为独善其身,明哲保身,很少会能像魏王做出用自己的安危救人的举动,哪怕是他的父王也不会,魏王的举动倒是让公子玉想起了出自《孟子》中的――仁者无敌。   失道寡助,众叛亲离,而相反的得道多助,仁者无忧,魏国有这样的君王,今日强大,他日也会更加的强大,燕国于魏国之下,或许就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若是让沈容知道公子玉对自己的看法,必然会语重心长的说――寡人只是不想变成千古罪人。 第二十五章 王城有变   大军尚未到, 除却吃喝拉撒不用麻烦霍景霆, 上药还是得麻烦霍景霆。   除却上药, 便就是抓痒, 手臂到底还是不能太大弧度的动作, 背部痒得难耐, 故霍景霆听到她说要抓痒的时候, 他的脸色都快黑得像他身上的衣服一样了,那双眼神也几乎把她瞪出一个窟窿来。   沈容想,那时候霍景霆的内心肯定是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像她这么厚颜无耻的女人。   能有天不怕地不怕的霍大将军伺候, 沈容突然觉得这伤受得也值了。   在驿站等了数日,大军到了,也做了返回未央城的准备, 原本只要半个多月的返程, 却因为多了两个病秧子,为避免两个病秧子的病情加重, 只好放慢行程, 预估要一个月才能回到未央城。   而这一个月的时间, 也足以让未央城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让远在千里之外的沈容, 霍景霆没有丝毫准备。   行程多为枯燥无味, 本来还妄想着逃离了王宫这座豪华的大牢笼,她还能顺道的看一下沿途的美景,但有霍景霆这尊大佛在, 沿途也就只能匆匆的瞥一眼景色, 下马车多走几步也是奢望。   响午已到,霍景霆命大军就此在林子中歇息,沈容撩开了马车的帘子,看着阳光和煦的林子,如同是个刑满释放的牢犯一样,几乎欲哭。   她这是有多久没呼吸新鲜空气了?整整八天了,前面四天都是躺在驿站中,后面四天要么是在马车中,要么就是在帐篷中,差点没被憋死。   因为背部有擦伤,勒不得裹胸,加上天气炎热,穿不得太多或者太厚的衣服,身材发育得极好的沈容避免别人的视线都放在她显得厚了许多的胸口上面,直到不那么疼了,才让青决安排在她身边的宫女替她裹上了束胸,在宫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才下马车,后面的公子玉也下了马车,见到沈容,脸上淡淡的笑意更浓了些。   公子玉这株病秧苗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在驿站见面之时弱不禁风,脸色苍白得没有任何血色的人,在几天之后,气色突然好得奇快,脸上也多了些红润之色。   “魏王殿下今日的气色看起来,似乎已经无大碍了。”   芝麻跟在公子玉的身后,走到了沈容的面前,两个病秧子成功汇合。   “还行还行,信侯君的气色似乎也好了很多。”大家也算是共患难过了,况且沈容对公子玉也有几分的好感,故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意。   信侯君笑了一笑,即便肾虚体弱,脸色不够红润,但就凭颜值来说,顿时让沈容在七八月中看到了三月春暖花开,还有淡淡清凉的微风掠过。   都说眼睛最骗不了人,信侯君的双眼就如同头顶上湛蓝的天空一样,清透无杂质。   沈容对美的东西,不免都会看多几眼,比如公子玉。   但公子玉哪哪都好,就是有点虚,或许这肾也有那么点虚……   “在下能恢复得这般快,还是多亏了霍将军送过来的养气丸。”刚说完话,公子玉又掩唇咳了数声。   “……没事吧?”   公子玉摇了摇头,好像不当一回事的说着自己的症状:“无事,就是头有些晕,心口气闷。”   这都叫没事?!   沈容看着公子玉那开始苍白的脸色,又听他说的症状,真想立即派人把他送回燕国去,这果真是名副其实的秧苗,弱不禁风这四个词用在他的身上,半点也不为过。   “公子,快服药。”一旁的芝麻拿出了个药瓶子,拔开塞子的同一时间,有一股淡淡莲花清香的渗入了空气中,甚是好闻。   沈容轻轻嗅了嗅,这味道有点熟悉,就像是霍景霆给她那盒金疮药是一样的味道。   公子玉服了药,公子玉的脸色才慢慢的好转,看着药瓶子,问:“这是霍卿给的养气丸。”   芝麻连点头,应道:“回禀大王,这是霍将军的给的药,头天晚上公子咳得甚是厉害,但白日服了霍将军送过来的药,咳得也少了。”   芝麻语中难掩惊奇。   公子玉淡淡一笑:“确实如此。”   沈容笑了笑:“如此最好,寡人应当给信侯君你问一下那养气丸的调制法子,好让你以后也方便些。”   奇怪。   沈容很是奇怪,那晚霍景霆给她上第二次金创药的时候,那味道就明显不一样了,淡淡的莲花香,渗人心脾,很是好闻,不仅好闻还很见效,上了药之后,第二日醒来,明显就轻松了很多,霍景霆有这么好的药,为什么第二遍才给她上?   “劳魏王殿下挂心了。”   “不挂心不挂心。”   说给公子玉问配方,沈容倒是一点了不含糊,撇下宫女,直接就往不远处,正在喂马的霍景霆走去。   霍景霆的马向来极少让别人喂,一般是自己亲自动手,这边正喂着马,沈容便顶着一抹“有事”的讨好笑容走近。   “霍将军,喂马呢?”   闻言,霍景霆抬眸给了一个眼神她,似乎在说――你眼瞎?   也察觉到自己说的是废话,摸了摸鼻子,正要问,敛下了眼神的霍景霆却忽然道:“公子玉当真有这么好看?”   沈容顿时一愣……这话什么意思?他是看到了刚刚她多看了几眼公子玉?   她该回答什么?说再好看也没霍将军你好看?可霍景霆根本不是一个喜欢被奉承的人,那他这话是有几个意思?   犹豫了小半会,还没有回答,霍景霆脸色渐差,:“大王有何事?”   被问起,沈容才想起来自己到底是想干嘛来的。   “你是不是见过离辰了?”   “何以见得?”霍景霆继而喂着马,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离辰被你们说得神乎其神,奇人有奇药那也就不奇怪了,再者像这些烧杀掳掠的人,肯定会重返一下自己的作案现场,欣赏自己的成品。”这种犯罪分析,是常识。   霍景霆的抬眸,略有所思的看了半响沈容,“我本以为你是个草包。”   所谓的犯罪分析,在这个时代,并不是常识。   “离辰那混蛋真的来找过你,且他还把你但猴耍,你就好好教训一下他?!”沈容瞪圆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霍景霆。   草包二字,沈容自动略过。   霍景霆的脾气她即便是不了解十分,但也了解了三分,谁敢捏一下他这非同寻常还记仇的泥人,还不把人家的手砍下来?   霍景霆皱了皱眉,到底是没说什么,只道:“你若想报复,回到未央城后自己去实施。”   沈容愣了一下,“你是说离辰在未央城?”   霍景霆也不说在不在,沈容皱着眉头怀疑道:“离辰一看就不是什么省心的主,他肯定在未央城挖了什么坑,就等寡人回去跳!”   霍景霆眼眸中也露出了思索,如沈容所说,离辰确实是个不省心的人,在未央城中怎么可能会安分守己的等着他们回去?   沈容的担忧,也是霍景霆所警惕的。   ………………   距离未央城还有小半日的行程,天气却瞬息万变,一场瓢泼大雨正下得正酣畅,前半个时辰还是风和日丽的,谁曾想梅雨季节都过去了,还会有这么大的雨。   沈容随军在城隍庙避雨,百般无聊的坐在蒲团上看着霍景霆和公子玉交谈。   她如今伤势已好,却还没有和霍景霆说过一个谢字,不管是在汾水救下她一条小命,还是在她受伤之后的照料。   这本来是很简单的一句道谢的话,若是在第一时间就说出来了倒是没什么,但沈容拖了一天之后又拖了一天,拖到最后,觉得自己在这个时间点再说道谢的话,好似是在说她之前是因为难为情没有说。   难为情?   她难为情什么!不过就是因为每次想道谢的时候,都会有人来打搅了,不是因为忽然有人来敲门,就是公子玉这破损的身子,时不时闹得人仰马翻,一个月的的行程,公子玉就足足吐了四回血,病危了两回,就是大姨妈也没来得这么频繁,差点没把她吓出个心疾来。   要不是怕再次送公子玉回燕国,公子玉在半途给挂了,沈容非常的想要把他打就包送回去,她是要一个能压制住燕国的人质,而不是弄来一个压制她的病秧子!   许是沈容的目光太过直接,没有任何的遮掩,霍景霆转回头,就看到沈容看着他在发呆,眉头不免的跳了跳。   第五次了……   霍景霆第五次看到沈容看着自己发呆了。   第一次忍了,当作什么都没发现,第二次还是忍了,他不想去招惹沈容这个麻烦,第三次他还是忍了,想想前两次都忍了,也就不差这一次,第四次更是忍了,毕竟就快回到未央城,但这离第五次还不到半天的时间。   忍无可忍。   “霍将军,怎么了?”公子玉问。   霍景霆看着沈容,沈容也回过了神来,四目相对,电光火石间转移了目光。   “我想,大王许是有事找我商议,先失陪一下。”迈动脚步向沈容走去。   才走几步之时从雨幕中走出一个神色匆匆的探子,站在了门外,看了眼沈容继而看向霍景霆,欲言又止:“大将军……”   沈容,公子玉,还有霍景霆都看向了探子,似乎都察觉到了有事情发生,庙中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霍景霆转了脚步的方向,走出了大殿,探子在霍景霆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霍景霆的眼神瞬息万变,就如同将要皮绒上阵,覆军杀将一般的气势,让人生畏,最后目光落在了沈容的身上。   沈容嘴唇微启,心中似有暗流汹涌,在霍景霆看向自己的那一刻,似乎就已经猜到了,未央城有变。 第二十六章 身份旦夕   雨, 尚未有停歇的意思, 而这一场雨, 似乎是暗示着她未央城中会有一场腥风血雨等着她.   从登上王位之后, 沈容最担忧的不过就是那点破事, 担忧自己的身份有朝一日在没有任何准备之下就被拆穿, 而她的身份却是在她远去汾水接公子玉, 准备回到王城之时被暴露了。   霍景霆单独把沈容进入内堂,把探子所打探来的消息告诉了她。   在一个时辰之前,各家大臣都受到了一份匿名信, 皆说他们的大王是由女子打扮,颠覆伦理纲常,欺天罔地, 天理难容, 若是要知此事真伪,城门等着魏王回来便知真晓。   如此荒谬的事情, 怎可能让人相信, 但接踵而来的, 却有人传出, 有证人所言, 魏王被先王找到之前, 是在青楼中的婢女,会同时出现城门前指证。   本不怀疑的人,却开始怀疑无风不起浪。就如同空穴来风, 怎不叫人心疑?   故, 大雨瓢泼,文武百官都站在了城门外,等待沈容的归来。   被戳穿身份,没有半点的预兆,没有半分的真实性,却又真真实实的发生了。   沈容失了神,嘴唇蠕动了半响,才抬眸看向霍景霆,语带颤抖的问:“青决呢?两位夫人还有大司空呢?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不可能没有任何的准备。”   她的身份到底是怎么泄漏的,青决他们怎么可能没有动作?   霍景霆摇了摇头,“暂时未有他们的消息,想必已经有人紧盯着他们了,若是此时去寻他们,很危险。”   “那、那现在怎么办,雨一停就要回去,不能停,到了城门前,即便有证人,寡人矢口不认,可他们要验明正身又该如何!?用藐视王族尊严,把他们都降罪?那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个事情来得猝不及防,让人措手不及,以至于半分的准备都没有。   霍景霆紧闭其口,脸上也是一派严肃之色,半响,眼神忽然变得果断,抉择。   “回去!”毅然决然,没有半分的犹豫。   沈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要我回去?!你要我自投罗网?!”   霍景霆蓦地朝沈容迈进一步,两人之间只剩下半个人的距离,压迫感也顿时铺天盖地的袭来,沈容在这压迫下喘不过气,微退了两步。   只见霍景霆看着她的双眼,微微眯起了双眸。   “我说过,我会借你一双手,我倒要看看,我在,谁敢让大魏变天!”天下在我手,不过就是霍景霆现在的气势。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倾覆天下就在霍景霆的一念之间。   沈容在这种气势之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很认真的问霍景霆:“你觉得,我能当好魏国的王吗?”   这次若是回去了,她就没有回头路了。   “你畏我,敬贤臣,远小人,纳良言,拒谗言,不残害百姓,这些就够了。”   这些说出来很简单,做起来也就只有第一条是最为容易的,最后的那些,却是最难的,沧海会变桑田,更别说是人,人是会变的,会被环境,被被形式这些所迫,再者人心隔肚皮,你远不知道面前这个人是忠还是奸。   静了半响之后,霍景霆意味深长的看着沈容,“做到这些,并不难。”   沈容一怔,不难?   或许真的不难,难不难取决于她有没有决心而已。她从来就没开始过,又怎么知道自己做不了?   脑中原本是一团乱麻,却被霍景霆又疾又徐的一刀砍断,忽然变得豁然开朗了起来。   不过就是以前给别人打工,现在轮到自己来打天下了,她怕什么?兵来霍景霆挡,水来大王身份压,拼个几十年,说不准还能名垂千古。   “好!回城!”沈容意志坚决。   正要出内堂,反应过来,霍景霆刚刚说的那段话似乎还有点别的含义在,便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霍景霆。   “寡人如果变成了一个昏君的话,你是不是会带兵灭了寡人?”   霍景霆退了一步,看着她。   “你觉得?”   ……   她觉得:会。   空山新雨后,迷雾慢慢散开,一切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决定已下,雨也停了,公子玉也傻了。   沈容和公子玉说,她是女子的事情估计掩盖不住了,让他返回百里之外的城镇,若是未央城的事情解决了,再接他进城,若是解决不了,就让他就此回燕国,毕竟不是个个君王都像她对待人质都这么好说话的。   公子玉似乎被惊得不轻——魏王是个女人,这个女人还曾不要命的救过他,这……   有点难以消化。   紧紧的看着沈容良久,从沈容的眉眼看下,眉却过于秀气了,眼若星辰,褶褶生辉,似乎有吸引人的魔力一样,鼻子精巧细致,唇不点胭脂而粉,如此明显的特征,他怎么就没发现是女子?   视线在往下的时候,霍景霆蓦地站在了沈容的面前。   “信候君,事发紧急,我已经安排了人护送你前去,事不宜迟,还请快些准备出发。”   却不知公子玉却下意识的移开一步,目光紧紧跟随在霍景霆身后沈容的身上,似乎是不看出点什么来不罢休一样。   沈容干咳了两声,一个男人紧盯着一个人,气氛有点小微妙。   沈容也看穿了公子玉的所想,她虽然长得不像男人,却把全部演技都投在扮男人这条道上,真有那么容易被识破,老魏王也不会放心的让她登基。   “信候君,该启程了。”霍景霆挪了半步,再次挡住了公子玉的视线。   第二次提醒,公子玉才反应过来,收回了视线,看向霍景霆。   “好。”随之又看回沈容,即便只是看到半点身体,却还是道:“魏……王殿下,若是需要帮助,只要在下能做到的,定竭尽所能。”   被霍景霆堵在身后的沈容突的伸出一个头,露出一抹笑:“有信候君你这句话就够了。”   即便她被发现了身份,她现在手上的筹码似乎也没有少,大司空路铭,兵马大将军大司马霍景霆,燕国的愿降书,此次回王城,胜算还在。   稍作整顿不足四千的精兵,声势浩大的往王城出发。   骑在战马上的霍景霆从沈容的马车上收回目光,最终目光远眺向王城的方向,目光渐沉。   如沈容所说,她的身份又是怎么泄露出来的?而青决,路铭等人都还在未央城中,怎会不采取行动,怕其中是有阴谋。   阴谋么……   那便直捣黄龙,看看未央城这葫芦中到底买什么药。   …………   到王城外,雨雾散去,黄土夯实而成的城墙却依然坚不可摧,高耸入云,威严而不可侵犯。   在看到魏王的马车渐进,每一个人脸上各不一样,丰富多彩,总归都是想要验证事情的真伪。   当马车停在了城门之前,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百官诸侯,渐次的低伏下去背脊,一声浩气荡荡的“吾王千岁。”   在马车中的沈容嘴角微抽,她怎么就没发觉在早朝之上这群大臣有这等中气十足的吼声,只怕这声声音洪亮的千岁,是迫不及待的催促她下马车,好开始验明正身。   马车的帘子撩开,一只手出现在沈容的面前,沈容伸出手,低头出了马车才发现自己握住的那只手是霍景霆的,差点没直接甩开……   ……   要玩这把戏,能不能先提醒一下?突然发现握的是你这等大人物的手,很考验人的承受能力好不好!   大概是握住她的手的时候,她微微颤抖了一下,霍景霆就看透了她出现了那一瞬间想要甩开他的想法,所以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这淡淡的眼神只是对于其他人来说的,沈容所看到的,分明就是霍景霆在警告她——你敢怂,我就把你扔进前面那群狼中央。   比起前面那群虎视眈眈的狼,她更怕的是霍景霆这头森林之王。   “寡人此番路途奔波,一路劳累,有何事,回宫再议。”她只是说说,没想过能从这里顺利的回宫。   果不其然……   “大王,臣今日听了一件荒唐的事情。”大臣中人数众多,不知道是那个突然冒出来了这么一句。   沈容扫了声音的方向,霍景霆松开了沈容的手,站到了沈容的面前,极具威严的事情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半响,脸上若覆着一层寒霜,声更是寒冬中的冷冽的风一样,一字一顿道:“大王说,回宫再议。”   然后……   就没然后了。   人群中那里还有人敢说话。   只是,沈容再欲上马车之时,人群中忽然传出一道柔柔的女声,“大王,民女有话要说。”   沈容一愣,目光随声望去,在人群中慢慢的散开了一条道,一个紫衣的美人从这人群中走了出来。   美人之所以是美人,便是美得让人一眼难忘,而这个美人就是属于这种类型。   沈容有一时间的诧异,心道少羽君府上的舞娘怎会出现在这城门中来?   “大王可还记得三年前未央城中的细腰阁?”   此话一出,沈容一怔,霍景霆的眼神更是一暗。   在未央城中已经三年无人敢提起“细腰阁”这三字了。 第二十七章 两份诏书   觥筹交错, 歌舞翩跹, 烛光暧昧, 纸醉金迷这便是“细腰阁”, “细腰阁”曾是未央城入了夜之后最繁荣热闹的地方, 也是男人最为向往的地方, 通俗的来讲“细腰阁”就是青楼。   “细腰阁”三年前可谓是大魏最大最繁华的青楼, 达官贵人,世家公子,豪商名人都是那的客人, 更是“细腰阁”的靠山,有如此靠山的“细腰阁”却是在一夕之间销声匿迹,连那楼都被轰了, 而让这“细腰阁”销声匿迹的人, 不是别人,正是霍家大将军——霍景霆。   '三年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各种版本, 有接近事实, 却也有天方夜谭的版本, 但尽管各种版本有所不同, 可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不再提起“细腰阁”这三个字。   当年有一个书生是“细腰阁”的常客, “细腰阁”被抄了之后想念那楼中的一个姑娘,有一回喝醉,脑子混了, 在大街上指着天大骂霍景霆混蛋, 骂他提了裤子后翻脸无情!原本霍景霆没听到就算了,但……那么凑巧。   这好了,全未央城都知道了有这么一个书生被带走了,到底被带去了那里,也没有知道,只知道对于“细腰阁”这三字绝对要闭口不谈。   而那不知去向的书生被霍景霆一句尔等如此精力,理当报效国家,给让人强迫从了军。   所以现如今是一片的寂静无声,就好像呼吸声都在舞姬说出“细腰阁”这三字之后都停了。   霍景霆面沉如水,眼底中迭出戾气,冷冰冰的气息蔓延到众人的四肢百骸。   霍景霆是真刀真枪,真正的血肉之躯从战场上走出来的,只是一个眼神便能震慑住这些锦衣玉食,高枕无忧惯了的高官。   与此同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沈容的身上,充满着三分渴求,七分求救的眼神。   沈容:……   为什么会觉得她能震慑住霍景霆?别说你们怕,寡人也怕好不好!   '且不说怕不怕,这让霍景霆露出杀人的气势罪魁祸首的那个人,是她,要说他要杀人的话,肯定第一个死的绝对是她!   “大王说了,回,宫,再,议。”霍景霆阴寒着脸色。   她怕,众人也更怕,未央城的城门外站的都是一群怂包。   怕归怕,但沈容还是非常想要给霍景霆鼓个掌,这霸气得好!   哪怕现在沈容女子的身份得到证实,就霍景霆这尊霸气的大佛在,这群人也不敢在这个地方当面对质。   霍景霆把手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扫了一眼一众,视线最后落在那舞姬身上,冷冷的对士兵下令:“把这个女人也带回王宫。”   尽管现在有人有顾虑,怕这人被带回王宫的时候被灭了口,亦或者是被威逼恐吓改了证词,但却没有人敢站出一步,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此事已被霍景霆定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沈容在上马车的时候,多看了一眼那舞姬,随即敛下了眼神。   难怪她觉得这舞姬眼熟了,原来,就是她。   三年前,她因为霍景霆的原因,得以从“细腰阁”离开,而她离开那日,有一个做官的因与土匪勾结残害百姓,被查,最终男人被斩首,女人被为发卖,那时候就有好几个人被买到青楼中,恰巧就被她撞上了,五个女子中,就一个长相秀美的女子,不哭不闹,很是镇静,她还与那个女子对上了眼,那时沈容也自身难保,自然是没有能力和想发去救人的,所以就是一眼别过。   但……   舞姬是怎么认出来她的?在“细腰阁”那日,她的装扮俨然是不堪入目的,而在少羽君府上的时候,她男装打扮,脸上还让路芸瑶上了点妆容,显得五官硬朗一些。   所以,舞姬到底是从那里认出来的?   她可不认为单单一双眼睛就能认出来,毕竟在少羽君府上的时候,舞谢楼台离观舞的地方远,又是晚上,谁能看清楚这夜中的眼神?   想起去汾水前,让青决查的事情,沈容的眼神一凛。   但愿不是青决,她现今最信任,最不想怀疑的人也是他。   从城门回宫,半个时辰的路程。   霍景霆在入了城之后,也上了马车,目光落在那双手一直紧张得扣着指甲的手,眉头皱了皱,似乎不满意她的胆量。   “消息只说你是楼里的婢女,而不是楼里的女人,此事沈安大概也是被人利用当刀使了。”   “寡人本来就不是楼里的女人……”低声喃喃了这一句,撇开视线,默了半响,眼神微暗然,才继续道:“寡人本想,这事情败露,肯定是那里出了错,可如今这个舞姬出来的时机……有些过于凑巧了,知道寡人在那个地方待过的,除却你,还有先王,再者……”   最后那个名字,沈容并没有说出来。   “到底是不是,回宫便知。”   两人都没有提起怎么料理那舞姬,似乎舞姬都已经不重要了。   ………………   朝堂之上,沈容见到了青决,以及她那两位依旧明艳照人的夫人,在面对她的时候,青决微微低下了眼,似乎不敢正视于她。   他清楚三年前她的来历,她的身份,他对老魏王唯命是从,她和他说过,她或许见过那舞姬,他更是知道她已无心再做魏王……   想至此,沈容袖中的手微微颤抖,似乎有什么事情豁然开朗了,心里头却堵得慌。   站到了王位前,沈容并未坐下,而是转身,看着地下的文武百官,以及那被带进宫的舞姬,而后闭上了眼睛,吸了一口气,再睁开之时,眼眸之中平静无波无澜。   “寡人……”   一声寡人,百官都神色紧张的盯着她,似乎都在等什么。   嘴角淡淡的勾起一抹笑,忽然不怕了。   手缓缓抬起,放在了头顶之上的玉簪上,轻轻一拨,一头乌丝散落下来,“寡人确实是女子”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寂静得可怕,不知道是谁突然一声“荒唐”,点燃了这引子,大殿瞬间就炸开了。   “怎么回事!怎么可能是个女人!?”   “荒谬!换谬!”   “魏国的大王决然不能是女人!”   “大将军!如今这荒唐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快些做决断!”   无人当面质问沈容,在这一刻,即便她是女人,却还是魏王,唯一能做的是煽动霍景霆。   霍景霆的表情只在沈容拔下簪子,满头乌丝垂落那瞬间闪了神,却又极快的收敛了眼神中那抹怪异之色,面无表情的迈动脚步,看着沈容,一步一步的踏上了王位的台阶,站到了她的身旁,俯视着台阶之下的大臣,说话的速度放得极慢,道:“我知道魏王是女子,即便如此,她也是我所拥护的魏王。”   “霍大将军!”一声怒喝,是出自顾相之口。   沈容把乌丝随意的用簪子固定住,淡定中带着威严,微微往前走了一步,看着顾相。   “寡人是女子,如何?顾相想要造反,想要把这魏国的江山给谁?公子沈安?还是你自己?”   顾相一瞪眼:“你……自开天辟地以来,就没有女人当王的道理!女人当王,荒谬至极!”   沈容:……估计他是忘了母系社会。   “没有?那就让寡人来做开天辟地第一人,那不就有了女人当王了?”沈容无所谓的道。   顾相一挥袖:“我绝不同意!”   “对,女人怎么可以当王……”   “女人为王不是让他人嗤笑我魏国无人吗!”   有人打头阵,朝臣的底气也渐渐石更了,纷纷附合顾相。   “若是有先王的遗诏呢?”   顿时,大殿所有的喧闹声都停了下来,看向往前走的青决。   顾相微眯起眼,冷笑一声:“遗诏?怎知你那遗诏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   一直未出声的路铭也站了出来,正直凛然:“当日先王立了三份遗诏,我均在场,可以证明真伪。”   路铭的意思便是除却咯先前继位的诏书,还有两份未宣读。   路铭站了出来,霍景霆也站在沈容的那边,两人联手……倾覆大魏轻而易举。   青决微微抬手,偏有内侍托着一个雕刻着龙纹的檀木托盘到他的身旁,托盘上真是两块锦绢,而这锦绢正是诏书所用的。   看着那两份诏书,沈容忽然觉得,即使老魏王已经进棺材了,她还是斗不过她,他竟死了还在算计她。   当个几年的皇帝,等沈安生了儿子后,当成魏王来培养,等懂事之后把王位传给他?这些怕只是老魏王忽悠她坐上王位的说词而已,她坐上王位后,哪怕是身份被揭穿之后,也决然不会让她退位。 第二十八章 夜不归宿   “寡人一生尽心竭力, 勤政爱民, 政通人和才有今日的大魏盛世, 但却管不了几个儿子为争权而自相残杀, 寡人累了, 是时候该退位了, 可却不想把王位传到沈安那不孝子的手上, 那不孝子心术不正,他若是做了魏王,这魏国就废了, 众卿,念在寡人与尔等君臣数十载,可否替寡人的女儿谋一天下?容儿或许不是众卿心中所期望的魏王, 可她是有能力的, 坐在魏王这位置上面,还有众卿的协助, 他日定比寡人还做得出色。”   青决略微一顿, 看了一眼眼眶微红的沈容, 继续念着老魏王的遗诏, “女子与男子, 没有任何区别, 做大事者,有何须在意这些可以忽略的小细节?今日,众卿若是无心再辅助容容, 便可走出这大殿, 以众卿的能力自可再谋一去处,容儿不得阻拦,寡人也不会怪众卿,而寡人从未忘却过登基那一日在众卿面前立过的誓言,终生为大魏而活,至死也不会祸害大魏,言尽于此,最后寡人再说一句,众卿莫要被权势而遮住了双眼。”   老魏王这一封与其说是遗诏,还不如说是写给众人的一封信,没有气势磅礴,没有咄咄逼人,更没有威逼利诱。   青决阖上诏书的时候,朝臣陷入了沉思,几乎没有人怀疑这诏书的真假。   沈容叹了一口气,果然,老魏王和霍景霆一样,都想让她坐穿王位,对一个已故之人,她实在是生气不起来。   就是有点难受,被老魏王骗,被青决和老魏王联手算计,心里头堵得慌。   “先王还有一道诏书。”说着,青决放下手中的遗诏,拿起了另外一份诏书。   摊开锦绢,慢了半响,才念道:“女之容,魏之王也,惠心妍状,已快桃李年华,将之子,霍景霆,国之栋梁也,文韬武略,今赐婚于二人,期两月,完婚,望其壮大吾魏。”   诏书一出,所有人的脑子都是一片空白。   刚刚……   说了什么?   老魏王让霍大将军娶女子魏王……不,是女子魏王娶霍大将军?!   沈容微张嘴巴,久久不能合拢,木木的转头看向霍景霆,这脸色,有点,不,是非常的吓人。   默默的退离两步。   良久,朝臣才反应过来,目光纷纷的落在沈容和霍景霆的身上,眼神都变了,若说在知道沈容是女子的时候,怒意冲冲,那现在便是在思考,似乎在思考着该不该继续支持沈容这个女子魏王。   若是两人成婚了,以霍景霆的兵力,再以他的魄力,无论如何都能把公子沈安给对比了下去,再者……   现在诸国对日益壮大的魏国虎视眈眈,此时若是再发生内战,只怕会给诸国更多乘虚而入的机会。   他们,都在想可行之处。   “不管如何!我决不与女子为伍!”顾相满面怒容,一挥袖走出了大殿。   见顾相走了也有几人蠢蠢欲动。   若是此时,无论是沈容,还是霍景霆提出抗旨悔婚的决定,那么动摇的就不仅仅是那几个人。   霍景霆在听到老魏王的赐婚,右手紧紧握住了左手,控制住自己,避免自己一冲动就抢过那遗诏撕了了事。   大战在前,稳定军心,最为重要。   “诸位,无事的话,便退下,三日时间给诸位考虑,如先王所说,是去是留绝不勉强。”这话从面色难看的霍景霆口中出来,有那么点威胁的意味。   朝臣面面相窥,最终拱手,默默的退出了大殿,也没有说告退之类的话。   一时之间,大殿中除却内侍宫女,就剩沈容,霍景霆,青决,二美,以及二美他爹最后还有一个舞姬。   沈容和霍景霆面上都没有任何的表情。   “大王,霍将军不必担忧,朝中也有可信之人,臣去游说,必能把一半的大臣拉拢回来。”随后视线看向自己的两个女儿,那眼中的意思便是——好好劝慰大王。   “臣,先行告退了。”路铭也走了。   青决在沈容面前微微躬身:“大王……”   沈容抬起了手,制止住了青决的话。   “让他们都下去。”他们,指的是内侍和宫女。   青决让内侍和宫女都退了出去。   沈容面无波澜,手指向了舞姬,“她是不是你寻来的?”   舞姬三年前出身何处,不管是谁,一查便知。   青决敛眼,没有丝毫的狡辩:“是。”   “寡人是女子的事情,是不是你借她的嘴巴,告诉沈安的?”   “是。”   “你是不是因为寡人无心再为魏王,你就把一切事情都戳穿,让寡人再无退路,只能继续做魏王?”   “是。”   一切事情都清清楚楚,沈容深深吸了一口气,露出自嘲的一笑,指着自己,问:“寡人就这么好欺负?”   “小容容……”路芸暮轻唤了一声沈容。   沈容却看向她,又指着青决,问:“他做的事情,你和你父亲都知道,是不是?”   路芸暮没有回答。   沈容一瞬间全都明白了,她就是被算计了,被最信任的人算计了。   “在宫中,寡人最信任的是青决你,但如今,寡人已经不知道能信谁了。”   “大王,青决任凭处置,绝无怨言。”   沈容却是摇了摇头,把那半滴眼泪憋回了眼眶中,颤抖着手,拉住了霍景霆的袖摆,不看青决,低着头,“霍景霆,把寡人从这个地方带出去,寡人暂时不想待在这里。”   霍景霆低眼看了一眼沈容,眼中有复杂之色。   ………………   在霍景霆人生二十几年里面,从未有过安慰别人这个说法,更不会有去安慰一个女人经验。   但似乎同一马车中的这个女人,也不需要安慰。   突的一掌落在马车的矮几上,表情激动,“寡人就是那么好算计的人?一个两个都像怕亏了一样,赶着上来算计!?”   霍景霆瞥了她一眼,凉凉的拆穿道:“你气的怕不是这个。”   沈容抿了抿嘴唇,顿时耷拉了下来,表情中有气愤,也有委屈。   “其它人也就算了,寡人把青决当做最亲近的人,可他却是为了先王的遗愿而不念旧情的算计寡人,这就是背叛。”   那时刚刚入宫,心惊胆颤,步步都走都走得惊心,从刚开始谁都不信,慢慢的接纳了老魏王,再到青决,无论如何,多次的死里逃生,躲过了危险,都是有青决帮她化险为夷,叫她怎么不信任他呢   只是想不到,最信任的人,到头来却是带领背叛的那个人,伤害那该有多大,   “我在边疆,在十五岁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同龄的小兵,相谈甚欢”在深容低沉之时,霍景霆忽然道.   沈容一怔,这之后的事情应该就是相爱相杀了吧   “他背叛了你”   祸景霆目光有些远,在沈容的视线之下,点了点头。   “错信于他,启料他是奸细,有心接近我,在一次进入敌国边境的时候,因为他的泄露了信息,尽管最后还是把边境的版图拿到手了,可前去的三百个人,只有我一个人杀出了重围。”   祸景霆的表情太过于平静,平静得让沈容半点也看不出来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是悲痛?还是愤怒?亦或者是悔不当初?   “那个人呢?”   祸景霆摊开了右手,目光落在自己的手心上,“亲手手刃了他。”   沈容似乎被什么呛到,猛烈咳了数声,和面色不变的祸景霆讨论杀人的事情,她自问还没到那级别……   “青决……还没到能让寡人手起刀落的时候。”   霍景霆瞥了她一眼,随即移开了视线,闭上眼假寐。   沈容悄咪咪的看了一眼霍景霆,看到他的眼帘动了动,吓得赶紧收回了视线。   他怎么没有提起老魏王赐婚的事情?是要等到四下无人的时候,威胁她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推掉这个荒唐的婚事?   几乎快到将军府,霍景霆才睁开眼睛,侧目看向沈容,问:“你要去哪?”   霍景霆这话似乎是在说――本将军要到家了,你什么时候走?   沈容往霍景霆坐着的地方挪了挪,霍景霆拧起了眉,紧紧盯着突然靠近的沈容。   沈容咧嘴一笑,略带讨好的意思,“霍将军,将军府的客房应当有很多吧?”   这个女人……真莫名其妙,一直以来避她如洪水猛兽,却突然靠近。   “若是没有空房,寡人觉得小书楼倒是挺好的,加一张小床,我不住久,就小住几天。”   霍景霆:“……”   还越发的得寸进尺,他怎么当初见到人的时候怎么就没直接的回边疆了?   见霍景霆看着自己,完全没有反应,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喊道:“霍将军?霍景霆?”   连唤两声,霍景霆只是淡淡的收回目光。   “除了将军府,你还能去哪?”   沈容现在是众矢之的,想要对她出手的人,何止一两个,哪怕是王宫,估计也没有将军府这么安全。   与此同时,沈容与霍景霆离开王宫之后,青决独自一人留在了大殿中,一动不动的站了良久。   “怎么,后悔了,觉得对不起容容?”   听到这空殿扬起的声音,青决抬起了眼眸,但表情没有半分的变化,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了殿中除却他,还有别人在。   “国师,既然来了,何必藏身?”   “这不是体谅你看到我的时候,心中难受么。”说着话的同时,一身绿袍的离辰从殿中第三根柱子走了出来。   脸上带着一抹让人极其看不惯的笑意,手中握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骨扇子,最为奇特的就是那扇骨,别人的扇骨不是黑色便是白色,他这扇子竟然绿骨。   “下官已经按照国师的要求做了,国师答应下官的,可要兑现。”   离辰从袖中拿出了一块锦绢,手微微一扬,那锦绢在手中摊开了来,看了眼锦绢上的内容,嘴角上扬,笑意更浓。   “让容容退位给霍家小子?老魏王这赌注下得可真够狠,明明知道霍家小子最厌烦的就是朝中的虚情假意,也绝然不可能接受魏王之位,想要以此来逼霍家小子帮沈容,只是误打误撞,容容却提前有了想要退位给霍家小子想法,霍家小子也已经有意要助她,既然如此……”离辰抬起眼看向青决,眼眸含笑的问道:“不觉得这遗诏过于多余了吗?”   青决嘴角微抽,所以这就是让他伪造遗诏,借此赐婚给霍将军和大王的理由?   离辰把老魏王的遗诏扔到了地上,也不知道从身上的何处拿出了个小瓶子,拔开了小瓶子,往那锦绢上倒出了几滴药水,而那锦绢竟从沾了药水的地方,开始蔓延的腐蚀。   “我说过,我会帮助容容,必然就不会食言,且,我如今不正是在帮她了吗?”把小瓶子收了起来,离辰抬起头,朝青决笑了笑。   “还是早些为他们盛大的婚礼做准备吧,这大抵将会是魏国乃至十数国之中最为盛大,最为稀奇的婚礼了,一国之君是女子,还把手握兵权的镇国大将军招赘入宫,大抵会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离辰说完这番话,便转身,走出大殿。   “国师这是要去哪里?”青决问。   离辰脚步一顿,嘴角噙笑,“去哪?自然是要去安慰安慰心灵受伤的容容。”   随即抬起脚步,走出了大殿。   青决眼神中露出了几分的不信任,与其说是去安慰……还不如说去逗弄。   …………………………   夜已深,万家灯火依然明亮,今晚也注定是整个未央城的不眠夜,魏国国君是女子的消息传递得比凶猛的瘟疫还快,在这种情况之下,还能有谁能睡得着?   而在那将军府中,即便还无人入眠,却安静得无人说夜话,唯有那池子中的有着节奏一样的蛙叫声和那树上的知了声合奏着。   沈容穿了件宽大的袍子,赤足,散发,扶住小楼上的窗台上看着静籁的将军府,在她这个位置看去,能看到大半个将军府,她也知道霍景霆的卧室在哪个位置。   赐婚之事,到底该怎么解决?   一脸的愁容,幽幽叹了一口气,眼神正要往远处眺,却像是有黑影从天而降,再仔细看,哪里有什么黑影。   “睡眠不足,眼花?”说着,沈容揉了揉眼睛后,抬起头看了眼天,再看了眼地。   什么都没有。   “果然是眼花了?”   就在沈容怀疑自己的时候,忽然有一道冷光从她眼前闪过,沈容蓦地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   不是说将军府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连退几步,正要高喊,嘴巴却被人从背后给捂住了。   “嘘,你这一喊就把所有人都惊动了,把所有人都喊来了,我就是插翅也难飞了。”   这声音……   是绿君子!   是离辰那混蛋!   离辰袖子一挥,窗户与室内的烛光同一时间都关上与熄灭了。   似乎有人察觉到已经打草惊蛇了,便不再顾虑,两个黑衣人瞬间破窗而入,在同一时间,把守在楼下的霍家亲兵也在黑衣人破窗而入之后赶上。   屋内金铁铮鸣声与人与家具相撞的声音,以及沈容千辛万苦整理好的竹简落地声,错乱交织。   沈容满是心痛,这些竹简都是她一把泪一把手整整收拾了十日的成果!就不能打得温柔些?!   黑衣人怎么想到小楼三面环窗,更不会想到,他们要行刺的人,已经被人掠到了屋顶之上。   沈容收回对那些竹简的惋惜,站在屋顶的边缘,往下看了一眼,腿突然有点打颤,要是一不小心,从这里摔下去,不会死,但绝对会残的!   “容容,你说你该怎么谢我,我又救了你一命。”   沈容闻言,唰的抬起头瞪了一眼离辰。   “什么叫又?!就上回,寡人几乎被你害得丢了一条命!”   离辰闻言,露出了伤心的表情,委屈的道:“容容你要相信我,别人都只道我是半仙,毕竟又不是真正的神仙,又怎么能做到真正的料事如神呢?你说是不是?”   沈容眼神中没有半分信任。   嘴唇微启,意简言骇的吐出两个字:“放屁。”   离辰噗哧的一声笑了,视线略过沈容,往后看,可惜的道:“本想多和容容你说几句话的,但又被下面那几个不识相的刺客给打扰了,霍……”   霍字才出,离辰眼神一凛,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抬起手,一道掌风袭向了沈容。   沈容在飞出去的那一瞬间,脑子里面只有一句……绝对要弄死离辰这丫的!   几乎同一时间,在沈容飞出去的那刻,她方才所站的位置瞬间被飞出来的黑衣人弄出来了一个大窟窿。   闻声赶来的霍景霆,听到一声有高又低有尖有细的尖叫声,再看到小楼上跌落的那个人影,不假思索终身一跃,把那摔下来的接住,落地。   沈容紧闭着眼睛,叫声不停,更是往死里抱住了霍景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俨然是要把离她最近的人震聋一般。   “叫够了没有!?”霍景霆向来脾气不大好。   叫声戛然而止,沈容瞬间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仅仅只有一个手掌宽的距离,咽了一口唾沫。   “叫够了。”   “叫够了,手松开。”   闻言,沈容看了眼自己往死里勒住霍景霆脖子的手,非常听话的松开了手,只是手一松,霍景霆的手也一松,双腿一软,正中的扑到霍景霆的怀里。   被投怀送抱的霍景霆:“……”   腿软而投怀送抱的沈容:“……”   因为女子身份已经被拆穿,再者天气炎热,更再者晚上睡觉,哪个女人还会穿着内衣睡,所以,在洗过澡之后,沈容就已经把衣服里面的多余的都清掉了,只有一件宽大的袍子。   不知是不是今日的天气的原因,亦或者是无风的原因,夜里格外的燥热。   霍景霆眉头拧在了一起,手用力握在了一块,松了又紧,沈容的忽然觉得腿半点不软了,那现在哪敢还软!   里面从霍景霆的怀中出来,连连退了两步,脸色极其的不自在,不敢直视霍景霆,而是指向小楼,结结巴巴的道:“有、有刺客。”   将军府的亲兵迅速的往小楼聚集而来,霍景霆视线落在沈容衣服上,只是一瞬间,又移开了,极快的把身上的衣袍解了下来。   一件衣袍披在了自己的身上,沈容转回视线,诧异的看着霍景霆。   一股淡淡的,却又说不清楚的味道,不是香味,可却好闻。   霍景霆眉头拧得更紧,此时,霍景霆左右膀之一的川穹也赶到。   “大王,将军。”   霍景霆把沈容挡在了身后,吩咐道:“让婢女过来,再拿一双鞋子过来。”   沈容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是没穿鞋子的,两只圆润的脚趾互相的搓了搓,往霍景霆的身后再挪了挪,企图把自己藏在霍景霆的身后。   她这个大王毕竟还是没有被废,现在的形象确实不适合出现在旁人面前,特别是男人。   虽然大魏现在的民风还没有那么的封建,可男女有别却是不得不在意的。   川穹似乎也明白了霍景霆的意思,自己退下的时候,也把其他人给带走了。   小楼的打斗声还在继续,虽然只有两个黑衣人,却如同是来了百号人一般。   霍景霆却不急着上前,两人站着,却不说话,有种名为尴尬的气氛慢慢的开始蔓延。   半响,婢女才捧着数双女款的绣鞋疾步走来。   见婢女来了,霍景霆目光落在小楼上被围剿的黑衣人,对婢女道:“把大王护送到我的院子中。”   “喏。”   尴尬的气氛依然在,沈容在走的时候,回头与霍景霆道:“方才是离辰。”   听到离辰这名字,霍景霆愣了一下,随即眼神一暗,点头“嗯”了一声,随即朝小楼的方向走去。   从数双鞋子中挑了一双自己穿得合适的鞋子穿上,随后跟在婢女的身后,走过了小道,回廊,进了霍景霆的院子,一股冷清的气息席卷而来……   冷风袭来,拉了拉身上衣服,也是就是霍景霆披在她身上的衣服,这还真的不是普通的冷清,确定这院子真有活人在住?明明是六月天,却像是入秋了一般。   推开了房门,婢女弓着眼,低眉垂眸的伸出手,“大王,请。”   沈容站在门口,望房中扫了一眼,墙壁上挂着一副马踏雪原而奔的骏马图,更是挂着一把霸王弓,往下的桌几上摆设着一柄银色枪头,锋利中散发了冷光,再往里,一面山河图的屏风,这间房间充满着雄性的气息,收回目光,看向婢女。   “这是哪?”   “这是将军的卧室。”   沈容:“……”   这婢女是不是对他家将军的话有什么误解的?她家将军明明说的是把她带到他的院子,而不是他睡觉的卧室!   “将军左边的房是浴室,右边是兵器房,对面的数间房也已然全部打通,是将军的练武房。”   ……   她竟然无言以对,霍景霆让婢女带她来他的院子,是打算让她到他房中打地铺?   一切归于平静,沈容换上了婢女送来的衣服,是女装,看到那身女装的时候,沈容都觉得上一回穿上女装的时候,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若不是每天都洗澡,脱.了衣服,看到自己的身材,她几乎都快忘了自己是个女人的事实。   在霍景霆房中换衣服,对于向来不挑地的沈容来说,很不自在,万分的不自在,总觉得即便霍景霆不在,却还是觉得这间房间有他的眼睛一样,紧紧的盯着她。   最后退而求其次,在隔壁间的浴室换的衣服,谁知,换着衣服,她有想到了别处。   浴室中的池子有水,似乎还有热气,沈容回想,方才霍景霆的头发似乎有湿意,再联想到霍景霆那高大的身材,脑中顿时浮现一副画面,霍景霆在这浴池沐浴的画面,顿时有一股热气湧上了脸颊。   ……只是想象,也可以想象得出来霍景霆衣服底下的身材究竟有多好,更别说她两回醉酒两回都对他.上下.其手了。   真真是做久了男人,周围要么是女人,要么不是男人的男人……她竟然都有几分的饥渴了。   要不得,要不得,对霍景霆有饥渴的想法,起码得少活三年。   换了衣服后,便坐在桌子旁,撑着脸颊,有几分昏昏欲睡之意。   今日一日整个人都在极度紧绷的状态之下,怎能不累?   许是累了,又或者是这间卧室的主人天生就有一种让人安定下来的能力,昏昏欲睡的沈容最后是趴在桌子上,酣睡入梦。   霍景霆回到房中,便见到一袭水蓝色衣裙,披散着长发的不见脸女子趴在自己的房中,若不是刚刚进来的时候,婢女说大王在他房中,他几乎都怀疑是哪个女子潜入了他的房中。   那衣裙,应该是以前他祖母给他母亲准备的,只是向来喜好舞刀弄枪的母亲最不喜欢这些衣裙,便一直没有穿。   走近沈容,正好酣睡的沈容,把脸换了个方向,埋在双臂中继续酣睡。   紧闭双眼,霍景霆的视线落在她的睫毛上,第一次发现,原来女子的睫毛是这般的翘,这般的浓密好看。   鬼使神差,伸出了手,只见那眼睫毛动了动,瞬间收回了手。   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头痛。   他想他或许真的是疯了。   竟然真的伸出了手。   放下了手,目光继续落在沈容的脸上,闭上眼睛,不吵不闹,不惹麻烦,真不像她。   抬起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面,呼吸比往常要用了些力道,紧紧的皱着眉,眼中更是有疑惑不解。   似乎不解的有很多,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黑鸽飞入卧室,霍景霆敛去了眼中的不解,放下了胸口上面的手,眼眸异常的镇定。   退出了卧室,关了门,看着鸽子飞去的方向望去,院子中的有一棵海棠树,海棠树下站着一个人,这个人正是今日把沈容推向霍景霆的离辰。   黑鸽停留在离辰伸出来的手中。   “小家伙,你这样一次两次背叛你家的主人,被烤成烤乳鸽也是迟早的事情。”   黑鸽尤不知道自己有这种危险,“咯咯咯”的叫,好不欢快,如同是他乡遇故知一样。   离辰抬起了眼眸,看了眼霍景霆把门关上的房,随而看向霍景霆。   “那丫头没被吓傻吧?不过看那丫头也是个没心没肺的,这一刻会被吓得半死,下一刻却又是如同没事一样,看似胆小,实则胆子却比谁都大。”   胆子比谁都大,霍景霆不怀疑,同时却也一样,胆子比谁都小。   “赐婚的婚书,是国师你的主意吧。”   离辰也不意外霍景霆猜出来是他的主意,只是笑了笑,放飞了手中的鸽子,负手而立,抬头望向满天星晨的天空。   “不觉得今晚的帝王星似乎比平时的更要耀眼吗?”似是话家常。   霍景霆也抬头望向离辰所说的帝王星。   “她真能做好魏国的君王?”语气淡淡。   离辰轻声一笑,伸出手,指向天边最亮的那颗星,“小哥啊,你看的那颗并不是帝王星,帝王星是它旁边那颗。”   霍景霆皱眉,看向最亮那颗星旁的那颗不起眼,几乎黯淡无光的小星辰。   “在今晚之前,几乎看不到,但或许是它旁边的那颗星太过耀眼,光芒照耀到它了,它也受到了恩泽,但我觉得,它会慢慢的变得更亮,更大,与它旁边的星辰一样,光芒万丈。”   离辰收回目光,看想霍景霆,道:“霍小子,我改遗诏的原因,想必你也清楚,不然你现在也不会站在这,相安无事的一起看星辰。”   霍景霆不语。   他确实知道,以他的震摄能力,足以震住众人,更是能说服众人,与其一个为求支持而投靠他国的沈安,他们更需要的是一个有勇有谋,骁勇善战的远征大将军,他们的胃口很大,并不满足与七大国之列,或者说这些国家中,就没有一个的胃口是小的。   沈安登基,他们难以确定霍家的势力到底支不支持,但若是霍家有一半江山了呢?魏王是女子和霍家势力用来扩张魏国的版图,他们更在意的是后者。   国不可无君,也不可无能臣,魏国有今日,朝中重臣也有功劳,他们并非草包,而是有真材实料的,有才能的,重新再培养新臣,难。   “两个月内,会如期完婚。”   离辰笑了一声,语中有几分揶揄,道:“你向来桀骜不驯,不曾想也有妥协的一日。”   “我为的不过是这魏国江山。祖训曾言,魏国在,霍家在,魏国亡,霍家亡。”   “你为的是什么,唯有你自己清楚。”离辰笑意未曾淡下,随之再看向天空,“但愿有生之年,能见到帝王星光芒璀璨的那日。” 第二十九章 谁要退婚   晨曦徐徐, 朝阳初升, 将军府美景如画, 只是除却东院。   东院便是霍景霆的院子, 除了一棵海棠树, 也不见有其它的花草, 冷冷清清, 若非是收拾得干净,他人还认为这院子已经无人居住,而此时这院子的主人房中, 大床上,正有人捂着耳朵翻来覆去。   入睡晚,睡意正浓, 却被一声声呼喝声吵得耳边嗡嗡直响, 原本有起床气的沈容,在这三年中, 被从床上强迫性的拉起来了无数次, 什么脾气都被磨没了。   被吵得没了睡意, 就从床上坐起, 门外的人似乎有感觉一样, 轻敲了敲门, “大王,可要洗漱了?”   看向门口,正要脱口而出一个“进”字, 却在看清楚周遭的时候, 一瞬间怔了。   头部僵硬的低下来,看着自己正坐着的大床,咽了一口唾沫,慢慢的下床,穿上鞋子,又是缓缓的把被子叠整齐,更是把被子的四个角都叠得方方正正,被子上面没有半点的褶皱。   这样,霍景霆就不会发现她爬了他的床了吧?   沈容依稀记得自己是趴在桌子上睡的,然后到了深夜,感觉到脖子痛,便抹黑上了床,但愿昨晚霍景霆就算是回来,也没有见到她躺在她的床上。   许是许久没有听到回应声,门外的婢女再次问道:“大王,可起了?”   做贼心虚的沈容再仔仔细细的看了眼霍景霆的床,觉得没有异样,便站到了桌子旁,作势扭了扭脖子。   “进来吧。”   随后,五个婢女分别端了洗漱的用具还有衣裳……首饰?   沈容看着那托盘上面的简单的首饰,忽然有些反应不过来,反倒是这些婢女,一个个都像是没事人一样,难道她们都不惊奇她这个大王为什么会是伪冒产品?   许是感觉到沈容的疑惑,婢女道:“将军吩咐,大王既然已经恢复了身份,就理当以真面貌示人。”   沈容想了想,似乎也是这样的道理,身份都已经被揭穿了,就不用再勒胸穿男装了。   任由婢女给她梳妆打扮,毕竟在这一块,她业务不熟练,当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脱下那身女装之后,就再没穿过女装,就是昨晚穿衣,她也摸索了良久。   在婢女打扮的时候,问:“霍将军现在在何处?”   “回禀大王,将军每日清早都会在后院与一众亲兵切磋练武。”   沈容眼角微抽,难怪她方才听到了呼喝声,原来是在练武,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就凭霍景霆这身手,还切磋?那些亲兵没被打残就不错了,对于如此血腥的画面,她就不去观赏了。   梳妆完毕,沈容挺满意自己的妆容,还是昨日的那一身水蓝色的衣裙,长发用一支白玉笄绾定发髻,余下的束在腰后,脸上只是轻施粉黛。   这样的自己,沈容还是第一回 看到,连就自己都有种被惊艳了时光的感觉。   “大王,早膳已准备好了,还请去用膳。”   霍景霆府中的下人个个都教导有方,大王换了妆容,也不曾多看一眼。霍景霆的御人之道,她是不是应该好好的学学?   早膳简单清淡,用完早膳正想去看看小楼昨夜到底被摧残成什么样子了,却不想才出了院子,就碰上了已经虐完下属,浑身酣畅淋漓的霍景霆。   霍景霆身上的单薄的衣服已经被汗得半湿,贴在他健壮的身上,沈容只一眼,就非常装模作样的抬起了视线。   “昨夜的人查清是谁了?”   霍景霆对沈容身后的婢女挥了挥手,婢女会意,都退了下去,随之目光落在沈容的脸上,冷淡的反问:“还需要查?”   言外之意——你问的废话吗?   沈容所有的话都被霍景霆给堵住了……这好像真的不需要查,就刺杀一事,和她那被逼急了跳墙的便宜大哥绝对脱不了干系。   霍景霆从沈容的脸上收回目光,迈进自己住的院子,道:“少羽君府昨夜失火了。”   沈容一惊,随机跟在霍景霆的身后,问:“怎么好端端的就失火?该不会是想要嫁祸给寡人吧?!”   “是他自己喝醉了,怒意大盛,把舞楼给烧了。”   “……失火是在昨夜寡人遇刺之后?”   “嗯。”   “这沈安现在就沉不住气了?!好歹也先试试再拉拢拉拢你在做决定吧,就这么直接派人到将军府行刺寡人,就不怕得罪你?”   “昨夜,他派人来过将军府,说要见我。”   “你拒绝了……?”   “嗯。”   霍景霆的脚步停了下来,沈容也停了,只见霍景霆转过身,皱眉的看着她。   “你进来作甚?”   “我进来当然是和你分析沈安……”沈容在察觉到现在自己身在何处,话音戛然而止。   “一起洗?”霍景霆表情冷硬,看不出有半点说笑的成分在。   沈容:……   流氓这两个字到了嘴边又硬生生给吞回了肚子里面,霍景霆一本正经,更是用着这么威严的表情说出这么流氓的话,沈容突然觉得邪恶的那个是自己。   她竟不知什么时候跟在霍景霆的身后进了浴室……   “你洗,你洗,寡人出去。”沈容身也不转,直接快步的退出了浴室。   霍景霆看着沈容早已经消失的方向,嘴角勾了勾,一丝若即若无的笑意从眼中闪过。   心情竟莫名其妙的有些愉悦。   ……………………   从浴室中出来的沈容就是想不明白了,霍景霆这么正经的人,怎么就能说出那三个不正经的字来,真真是颠覆了她对他的认知。   一直以来耍流氓的那个人是自己,即便是在汾水驿站的时候,霍景霆给她上药的时候,没有半点的逾越,让她都几乎怀疑霍景霆是个对女人心理有障碍的。   “奇怪,都奇怪。”晃了晃脑袋,决意不想这么复杂的问题,她还是想想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来得实在些。   比如怎么来说服那些大臣,又比如在说服那些大臣的同时还能把和霍景霆的婚事给退了。   霍景霆沐浴极快,只是简单洗了个冷水澡。   穿戴整齐从浴室出来,脚步忽然一顿,只见沈容正站在昨夜离辰站过的那个位置,黑鸽停在她的手上,而用手揉着黑鸽的小脑袋,黑鸽享受似的眯眼,咕咕咕的叫得欢快。   似乎察觉到霍景霆已经出来了,沈容抬起头,侧过头看向在廊中的白衣霍景霆。   忽然一阵轻柔的凉风拂过,带着淡淡的桂花香。   沈容嘴角含笑,眼眸中也带着柔柔笑意。   “这鸽子怎么这么听话,它叫什么名字?”她之前怎么会觉得这黑鸽惹人嫌,这么听话的鸽子还是很可爱的。   霍景霆的目光从沈容的身上,从容的转到了自己圈养的那只鸽子的身上。   “黑鸽。”   沈容:……   真是简单又好记的名字。   许是感觉到了自己的主人正在注视着自己,展开翅膀,飞向自家的主人,岂料自家主人非但没有伸出手来迎接自己,反倒是有几丝不耐烦把它挥开了。   黑鸽似受了委屈一样,围绕着霍景霆飞了两圈之后,便飞出了院子。   沈容向霍景霆走去,停下,抬眼。   “寡人觉得事情越拖只会越复杂,刚刚想了良久,觉得还是及早的把先王赐的婚作废了才行,不然久了,想退就难了,所以寡人想问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霍景霆低头看了沈容半响,淡淡的道:“谁说要退婚的?”   沈容一怔,几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皱眉道:“对不起,刚刚风有点大,寡人没听清楚,你说了什么?”   霍景霆眯眼,不知不觉的有几丝的寒意散了出来。   “谁说,要退婚?” 第三十章 定下婚期   九月的早晨, 有几许的寒意, 在这冷清的东苑中, 寒意更重, 沈容被这寒意冷到, 打了个冷颤, 想着霍景霆方才用着冷若冰霜的表情说出那句“谁说要退婚?”的话, 更是冷到了骨子里。   一句“寡人和你都想要退婚”的话在看到霍景霆的脸色之后,又硬生生的咽回了肚子中。   霍景霆这表情不对呀?   听到她说退婚,不应该是要松一口气吗?怎么倒像是, 她若是退婚了,他就直接拔出大刀把她了结了!   总而言之,霍景霆这变强让人觉得恐怖。   “霍将军……不退的话, 你可是要嫁……要入赘王室的。”啊呸, 差点脱口而出说成了嫁给寡人!   似乎霍景霆也听明白了沈容那还戛然而止的话,眉头不松反而越拧越紧, 为了生命安全起见, 沈容微微退了一小步, 又微微的退了一小步, 再微微……   却不想自己正站在石阶上与霍景霆对话, 一脚踩空, 在身体往后倾的时候,沈容有两个选择,一是抓住霍景霆这个人, 二是后屁股朝地。   沈容选择了后者, 她还以为霍景霆会拉她一把,岂料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种事情也是只有霍景霆才会做得出来。   从地上爬了起来,忍住了揉一揉的冲动,忍痛的抬起双眸,打死也不站原来的位置了,看向表情依然是雨中夹雪的霍景霆。   “霍将军,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要退婚?那好,她立马去开始准备一百零八安全无忧的退婚法子,想成婚?那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你不嫌弃寡人,寡人还嫌弃……不,是害怕!   纵观整个未央城,乃至魏国的战败国中,有哪个不怕他霍景霆的?他所到之处,尸骨堆积如山,她可以不怕时刻谋反,想要弄死自己的沈安,也不怕时时刻刻算计着她的那些大臣,可问题就是怕这霍景霆,似乎就是点点头,她的人头就不保了。   你不过去,有可能山就过来,沈容打死也不站原来的位置,霍景霆却是走下了那几个阶梯,一步一步的靠近沈容,沈容脚有点打颤。   要不是理智还在,她几乎都想立即改口——你不嫁寡人,寡人嫁你,成不?   “这婚,得成。”   “什么?!”沈容几乎怀疑自己又听恰了,霍景霆几乎视她为麻烦人物,怎么可能从他的口中说出“这婚,得成”这四个字?!   霍景霆从沈容的脸上收回了目光,瞥向她身后的海棠树,语气平静:“你现在有三个选择。”   ……这选择似乎还挺多的,但问题是这三个选择霍景霆还没说出来,她都觉得这三个选择中没有一个是她想选择的。   “一,退婚,放任不管那些大臣,继续做你的魏王,再过几年魏国内忧外患,魏国走向灭亡。”在多国混战的背景之下,小国替代大国,大国覆灭,小国崛起,也是正常的事情,一个人有再大的才能都好,没有辅助他的能人,最终也不会壮大。   “二,退位,你一旦退位,他们便会拥护有大梁支持的沈安,沈安上位,大开杀戒,第一个杀的不会是别人,正是你。”   “三,成婚,让大臣和百姓意识到我为王夫的好处,起码,他们会觉得,这大魏是由我说了算。”   霍景霆字字珠玑,都说到了重点上面。   听了霍景霆所说的三个选择,她真的是没有一个是想选的,且说一,她会成为千古罪人,辜负了老魏王,二,如他所说,就算她逃了,沈安也会天涯海角追杀她,至于三……   谁能想象出来和一个闻者胆颤,还能让小儿啼哭的煞神成婚后的婚后生活?确定不会发生一言不合就家暴的悲剧?   “三者,选其一。”霍景霆目光又回到沈容的身上,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霍景霆在逼沈容做决定,也似乎看穿了沈容的想法一样,可却也不解释,而是问:“那你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寡人还没想到……”沈容气弱。   “今日,青决会拟好成婚的诏书,然后送到你手上,盖不盖印,谁也左右不了你。”   说罢,霍景霆转身离开,留下一脸错愕的沈容。   谁都左右不了她?都已经把她逼到这地步了?还说不逼她?!生平第一次,沈容被人威胁式的逼婚了。   沈容觉得,霍景霆之所以会逼她选择最后一条路,大抵是因为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了吧。   一叶扁舟尚且能卷起千层浪,更别说是作为魏国的君王。   那日在大殿中所发生的事情,在当日便以极快的速度传向各封地。   魏国会有一次大动乱,已经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霍景霆才会逼她及早的做好一个准备,以防动乱过后,连着百姓也跟着起义。   女子为帝王,前所未闻,沈容作为第一人,就必须会受到无数反对的声音,那么在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一个有极度威慑力的人出来镇压,霍景霆就是首选。   ………………   沈容坐在桌案前,几乎是要把眼前还未盖印的诏书看出一个窟窿来。   青决中午过后便已经把诏书拟好了,也亲自送到了将军府,虽昨日在大殿中不欢而散,已经过了一日,沈容气消了一半,可却无法轻易原谅用着为她好的借口来算计她的人。   尽管如此,沈容还是知道事情轻重缓急,公与私之分,更况且,她身居魏王之位,很多事情都由不得她的性子来。现在的状况,并不是去计较算计算谁的问题了,而是怎么去度过难关,只是这度过难关的办法,实在叫她有点悚。   不仅仅是诏书已经拟好,就是婚期也已经定下,沈容掐指算了算,老魏王诏书中说了在诏书公布后的两个月内成婚,这倒好,眼前的这个诏书上把婚期硬生生的缩短成了一个月!   “虽然时间上会很仓促,但大王的婚礼决不会敷衍。”青决道。   沈容扯了扯嘴角,拿着玉玺,转头给了青决一个虚假的笑意,“寡人倒是想时间不敷衍,婚礼仓促些。”   青决闻言,竟然真的认真思考了半响,“若是大王希望如此的话,也可以。”   沈容:“……”   不再理会青决,把目光放回诏书上面。   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她去考虑,脑子乱成了一团麻,这盖印吧,自己再过一个月就是又有媳妇又有丈夫的人了,不盖印吧,魏国又会处于风雨飘摇的境地之中,她就愧对了老魏王。   她觉得老魏王是绝对早有预谋的,才会在这过去的三年时间里对她极好,就是想在今天的这种情况之下引发她的愧疚心。   沈容总归是做不来自私的人,久久叹息了一声,抬起玉玺,放到了诏书之上,闭上眼睛,用力一按。   现在不仅是她,就是霍景霆也为了这魏国而把自己的婚姻给牺牲了,但愿以后,不相爱却也不会成为婚内仇人。   她一盖上印,青决就把诏书收拾了起来,生怕她会出尔反尔一样。   事已成定局,沈容自然不会去反悔。   看着青决收好诏书,沈容的表情满满的沉重。   “诏书下了之后,密切关注沈安的一举一动,但凡他再做出任何出轨的事情,便按以下犯上的罪名处决。”她是心软,却不傻,沈安三番两次杀她,她不是泥人捏的,也是有脾气的,心软,那也是要看对象的。   “喏。”   “还有,那个舞姬……你如何处决了?”   青决微微低下头,道:“为彰显大王宽厚仁慈,留在了宫中。”   ……彰显她宽厚仁慈?啊呸,这身份还是他们戳爆出来的!这会还给她戴上高帽了?!   “得了,寡人也不过问这件事情,准备准备,寡人要回宫了。”昨夜尴尬了一个晚上,还睡了一晚霍景霆的床,也该回宫了,不然霍景霆就该来找她算账了。   岂料沈容想要回宫了,青决却道:“大王,宫中不比将军府安全,昨夜沈安能行刺第一遍,就可能有第二遍,待这几日臣把宫中的人都换了一遍之后,再回宫吧,臣方才来的时候给大王准备了些衣物用具。”   ……连行礼都给她收拾好了,她怎么就觉得青决这是故意的,好让她和霍景霆多培养培养感情?   试问,一只兔子和一只狮子能培养出什么感情来!?   青决从暂时给沈容准备的书房中出来,熟门熟路的绕出了院子,往霍景霆书房的方向走去。   霍景霆似乎无心阅书,一卷书卷放在自己的眼前,几乎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却没有看进去,提起了笔,却更不知道要写些什么。   不习惯这种自己无法掌握的感觉,更是不明所以的感觉,索性放下了笔,才出了书房,青决便匆匆的走过来,眉上似乎还有几分的喜悦。   “霍大将军,大王把诏书盖了。”   霍景霆一怔,郁闷的心情似乎好像好了些。   “她但真这么简单就盖了印?”沈容怕自己,霍景霆是知道的,所以他觉得沈容会想尽办法拖延时间,不去盖印。   “大王倒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就直接盖了印……”青决顿了一下,继而道:“霍大将军臣有一件事情,可否拜托您。”   “说。”   “大王,好生的待她,她容不得别人欺骗她。”青决的嘴边露出了一抹略微苦涩的笑意,曾今大王也是最为信任他,但他却是背叛了大王对他的信任,只怕这以后很难再让大王真心以待了。   霍景霆敛下眼帘,抿着唇线半响,才道:“自然。”   “那如此,下官便去下诏书了。”   霍景霆点了点头,看着青决转身离去的背影,在原地站了许久,眼神晦暗不明,直到一声“霍景霆”的叫唤声才缓过神来。   霍景霆转过身,目光落在了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沈容身上。   沈容抬眸看向霍景霆,微愣,他的脸色似乎还是一如既往的生人勿进,只是眼神有些许的不一样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她却又说不清楚,好像是少了些许的冷意,多了丝暖意,但却好像是什么都没变。   “何事?”   沈容回过神来,不再探究霍景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的道:“在婚诏上,寡人盖了印。”   霍景霆点了点头,异常淡定,“嗯,然后?”   “然后的话,寡人是过来和你讨论讨论,这婚后该怎么来平衡寡人与你的生活才不会影响到双方。”   霍景霆闻言,微微蹙眉,似有淡淡的不悦之意。   “如何平衡?”   “为了魏国,你牺牲了自己的婚事,寡人自然不会得寸进尺,所以寡人觉得,婚后,你也可以继续住在将军府,若是怕他人怀疑,每个月也可以在宫中小住几日,你看怎么样?”沈容眼中带着几分的期待,似乎在等霍景霆说一个“好”字。   但霍景霆却没有说好,只是淡淡的说:“再议。”   再议,却没有说何时再议。   “那若是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和寡人说,寡人会最大限度满足你。”为了以防万一以后家暴,她打不过霍景霆,先讨好了他再说。   霍景霆挑眉,“什么要求都可以?”   沈容不假思索,一口应承:“什么都可以。”   霍景霆连魏国的江山都不屑一顾,还能提什么要求?总归不会要了她的命吧。   霍景霆微眯眼睛,似乎真的有在认真考虑沈容的提议。   半响,霍景霆摇了摇头。   “暂时还未想到,待想到了再和你说。”   沈容毫无提防的对对面的霍景霆露出一笑,“好。”   ……   此时,本该返回驿站的公子玉,却在今早收到王城中传出来的消息,又让护送他前去驿站的小队原地返回了未央城。   在马车中眺望未央城方向的公子玉,心底总觉得不该错过沈容和霍景霆的这场婚事,所以,他就返回去了。 第三十一章 英雄救美   风琴月朗, 夜色怡人, 院子中早早摆了桌子, 婢女端上茶酒, 放在桌几上后便退下, 院中除却正襟危坐的众人, 便就是坐在主位上的霍景霆, 以及沈容。   酒香,茶浓,却没有一个人敢举杯。   沈容实在想不明白, 这诏书才下,这一个个怎么都像是赶集一样?怕错过了就赶不上这热闹了,就一个下午, 就不断有人到将军府上送上拜帖, 都还特别有默契,知道她也在这将军府, 一人就送了两份拜帖, 一份是给霍景霆的, 一份是给她的。   与其一个个对付, 还不如一锅端, 索性就提议霍景霆, 干脆让想来的都来了。   想想,还是能明白的,昨夜她在霍景霆的府内被行刺, 霍景霆也没有特意把这件事情封锁, 再者沈安府邸失火,明眼人都知道这个中有什么猫腻,这朝中大臣能坐到今日这个位置,个个都是老狐狸,怎么可能看不透。   沈安到底是沉不住气的,派人到霍景霆的地盘上杀人,那俨然是和霍景霆兵刃相见,梁国即便再强大,也是外人,而只有霍景霆才是自家人,自家人都不信,难不成还去依靠一个外人?   到底谁才是最好的选择,这些大臣的心中早有了思量,故在订婚期的诏书一下之后,除了顾相,以及顾相的心腹外,都互通了消息,所以才会一齐送来了拜帖。   沈容端起了酒杯,站了起来,环视了一圈几乎全部到场的达成,淡定从容,不失大气。   一众百官面面相窥,最终还是都站了起来。   “寡人有愧于众卿,今日在此自罚三杯。”说罢,一敬,一收手,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   一杯毕,婢女又倒了一杯,酒香从杯中溢出,这是实打实的醇酿,没掺杂半点清水。   连饮三杯,沈容的脸色已见红润,霍景霆点了点桌子,身后的婢女立即会意,退了下去,半响之后端了一碗羊奶到沈容桌子上面,沈容看到那碗羊奶的时候,有些醉意的往霍景霆那边看去,霍景霆竟破天荒的对她点了点头。   霍景霆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该不是怕她酒后又失态了,然后再次对他上下其手吧?   两人小小的互动,看在大臣的眼里,纷纷也都端起了酒杯。   “都说虎父无犬子,大王虽是女子,但既然是先王尽心竭力培养出来的,那也当是虎女,定然能让魏国继续繁荣昌盛。”   “再者,有霍大将军,魏国定较之现在还会更加的强大。”   有了人带头,其他人也纷纷的附合,一人皆对霍景霆和沈容敬了三杯酒。   许是到了最后有人胆子大了,一语惊人:“臣祝愿大王和霍大将军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场面……顿时鸦雀无声,凉凉的,似还有风声吹过。   一众大臣:……兄弟,你是喝高了吧!?谁都知道这次的婚事是老魏王的遗诏,为了稳住众人,他们才会接受,明明都避开了这个话题,你怎么就扯到了这上面来了!?   喝了一口羊奶,还没完全完咽下去的沈容,被这“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这八个字呛到差点喷出奶来,却硬生生的咽了下去,脸色更加通红,全然是被那口奶呛到的。   气氛诡异,在这个时候霍景霆淡淡的“嗯”了一声。   似乎是有一颗露珠滴落落进了水中,明明是该平静的,却是让众人内心波涛汹涌,连沈容也是。   这语气平静得没有带着半点的情绪,和以往冷淡的一声“嗯”是处于完全不同声调的,在这的一众,有哪个不是最关注霍景霆一举一动的?哪一个不是看他脸色而行事的?   哪怕是霍景霆皱皱眉,他们也能感觉得出来这次皱眉和上一次的皱眉有哪里不一样。   若不是还有其他人在,沈容都想用诧异的目光看过去,这场闹剧中,最倒霉的那个不是她,是霍景霆。   本该是对婚事最为反感的人,竟能这么淡定自若的应下别人那句“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话。   难不成霍景霆也开始玩起起了虚与委蛇这一套了?   终于把被奶呛到的那口气气给顺了下去,摆了摆手,“都站着干嘛,坐下吧。”   许是刚刚的气氛延续了下来,这场如同是给大臣们设下的鸿门宴一直都静谧速无声,宴会尴尬于此,也继续不下去了,故这才开席的宴会,不到半个时辰又散场了,虽说个个都赶着来参加这宴会,但却又个个巴不得就露一个脸,表明了所站的立场就各回各家。   宴会散去,沈容也露出了些许的醉意,脑子浑浑沌沌,却也不至于像以往喝醉之后完全没有了理智可言。   就是脑子有点昏,分不清东南西北,也顺从的让婢女扶着,只是……将军府中的婢女力气都这么大吗?   沈容都觉得自己整个身体的重心都靠在了婢女的身上,可这婢女却丝毫不吃力的扶着她,连大气都没喘一下,有像霍景霆这样彪悍的主子,这些小喽喽又怎么拉低将军府的平均值呢?   什么时候王宫的整体平均值也能提得像将军府这么高?   婢女的力气大,沈容也就放心了,直接把头枕到了婢女的手臂上,脚步虚晃。   “寡人头晕,扶着点。”不仅力气大,就连个子似乎也挺高的……还有点僵硬。   果然是练家子。   霍景霆低头看了眼靠着自己手臂旁的人,眉头跳了跳,心想这人怎么就这么容易喝醉,喝醉也就算了,为何每次喝醉了,都往他的身边靠?   揉了揉额头,抬起手,晃了晃沈容。   “大胆!”闭着眼,跟着婢女扶着的方向走,醉意微深,却还不忘怒斥。   “到底是谁大胆?”   凉飕飕的声音窜入耳朵,沈容身体一僵,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双黑色的大靴子,再往上,是白色的袍脚,是个男人……   蓦地松开拉着的对方手臂的双手,后退了数步,背抵住了回廊的柱子,一抬头看到霍景霆那张脸的时候,什么醉意都一瞬间跑光了,脑子顿时清醒得不行。   “喝不了酒,就不要硬撑。”   沈容是个懂得揆情审势的,霍景霆话一出,立马抬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像真的喝多了一样,“寡人头有些晕。”   霍景霆表情中却忽然多了点似笑非笑,无情的拆穿,“你喝醉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沈容一愣,瞬间想起了自己前两次醉酒之后的囧态,咳了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解释,“寡人只说头有些晕,也没说醉,寡人头晕,要去休息了,”   转过身,正要抬步,却踌躇半响都没有动作,最后还是不争气的转头看向身侧的霍景霆。   “今晚,寡人住哪?”昨晚,上半夜是睡在小楼中的小床上,下半夜是在霍景霆的大床上面,哪今晚呢?   霍景霆收敛了脸上半丝笑意,“我房间。”   闻言,沈容蓦地睁大眼睛看向他,抓住了自己的衣襟,声音有些颤抖,“寡人真没喝醉,不会对霍大将军你做出什么出轨的事情的!”   啊呸!说反了!   “不、不、不!寡人是说今晚寡人喝得有些高了,会做出很多荒唐的事情来的!”   霍景霆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你睡我房间,我睡隔壁的兵器房。”   听到这么分配,沈容立马松了一口气,但又不解了,问:“还会有刺客来行刺寡人?”   霍景霆先一步迈步,走到了沈容的前面。   “沈安的性子我了解,是个偏狂到极致的人,昨晚行刺你,是因为老魏王明知你是女子,却不把王位传给他,而是传给你,今晚朝中大臣有八成以上表明了立场,他几乎是众叛亲离,恼羞成怒,想杀了你的心更重。”   “像他这种人,就是牢房也困不住他。”沈容更多的是无奈,总归是亲生的,所以老魏王在死前就和她说了,若是有一日,沈安犯下的错误滔天,也留他一口气,让他永远不能见外人,一所牢笼让他孤独终老。   “沈安还未造反的时候就招募了许多的能人异士,昨夜派来的那两个杀手,便是能在大梁杀手榜上能排得上名号的。”   生逢乱世,哪些有着一身本事的人,既有为功名利禄的,也有为干一番事业的。   听了霍景霆的话,沈容才明白,难怪青决让她先待在将军府,莫要回宫,王宫里面人马再多,人家只来一个牛的,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她的床头一刀把她咔嚓了,王宫里面的那些人或许还在数蚊子呢!所以说这数量不要多,品质最重要,精品一个就够了。   霍景霆是大魏的第一高手,有他坐镇,顶过千军万马不在话下。   夜色深了,除却当值的侍卫,守夜的婢女小厮,几乎也已经回房进入了梦香,月的清辉散在小路上,显得更加的幽静,两人无话,不多时,已经到了霍景霆的院子中,走到霍景霆的房前。   “那……寡人进去了?”原本她还想客气一下,说他睡他自己的房,她睡兵器房,但霍景霆向来不按牌理出牌,这万一把她的客气话当真,她今晚还不得伴着不知道沾了多少鲜血的凶器入睡!   所以这客气话,就免了。   霍景霆点了点头。   沈容伸出双手,放在了门上,正要推门,一丝极弱的杀气从房中传了出来,霍景霆的瞳孔一缩。   “别动!”霍景霆迅雷不及掩耳的伸手抓住了沈容腰后的腰带,将她狠狠的扯入了怀中,几乎是同一时间,房门顿时被一阵风拉开,在月色之下,三枚泛着寒意银光的细针从房中飞了出来。   一根细针从沈容的外衫穿透而过,只是一转身,那三枚细针全然的插在了院子对面的练武房的柱子上。   从房中跃出了一个婢女,眼空洞而无神,却是盛满了杀意,多枚泛着冷光的飞针再次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从她手中脱手而出。   沈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只知道——又有人刺杀她,她还差点中招了!!!!   霍景霆身上没有带兵器,却行步如云,怀中抱着沈容闪身避过了那飞针,那婢女的飞针不知如何补给,三针一出又是三针,抱着个人的霍景霆闪到了海棠树下,踩着海棠树的树枝,一跃,跃上了屋顶。   守着院子的人也察觉到了动静,立马进来,那婢女却是不把侍卫放在眼中也踩上海棠树,对其穷追不舍。   “她什么人呀!”沈容抱住了霍景霆的脖子,比起那个女刺客,她现在更怕从霍景霆的怀中,从这屋顶上摔下去。   霍景霆身形一闪,又是三针而过。   “别碰针所碰过之物,不见血,也能封喉。”   沈容眼睛蓦地瞪大,还未细想怎么不见血封喉法,一个颠簸,霍景霆抱着他,从屋顶上跃下,一伸手,从与屋顶几乎齐高的枯树上折下一根大抵手臂长的枯枝,平稳落地,立马把沈容放了下来,与此同时,婢女也跳了下来。   霍景霆把沈容护在身后,仅仅用那枯枝就把急速而来的飞针打偏,随之疾步迎面而上,白衣如霜,衣袂迎风而去,此时婢女也拔出了腰间的弯刀。   侍卫赶来,把沈容团团护在了中间,沈容却是有些许的担忧,飞针有毒,那弯刀更是有毒,想要催促侍卫给霍景霆递上兵器,却担忧会分了霍景霆的神。   这是沈容第一次看到霍景霆与别人正面交锋。   本有些担忧的,在看到霍景霆用枯枝却用得出神入化,如同是像用了剑一样和那个婢女刺客交锋之后,便觉得自己的担忧是过于多余的。   霍景霆是谁那是连阎王都不敢收的人,就凭一个刺客还能把他怎么样?   弯刀对枯枝,却落于下风,随意折下的枯枝,到了霍景霆手上,也能成为杀敌的利器。   枯枝卷起弯刀的弯背,几个旋转,枯枝在横中而被弯刀切断的时候,那弯刀便从那婢女刺客的手中飞了出来,几乎是一瞬间,那才分离了一半的枯枝就被霍景霆反手握住,没人看得清楚,那尖锐的枯枝是怎么刺穿了婢女刺客脖子的,连一滴血都没有喷出来。   沈容几乎看傻了,不是因为婢女刺客的死,而是霍景霆的眼神,干净利落,杀伐果断,没有半点的迟疑,更没有半点怜悯。   她大概能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怕霍景霆了,似乎能让霍景霆害怕的东西,是不存在的。   婢女刺客倒下,霍景霆扔下了半根树枝,快步的走了过来,拿了其中一个侍卫的刀,停在沈容的身前,手起刀落,那被飞针穿过的裙摆立即被他砍落了下来。   “……”——寡人……腿有点软!!   刚刚霍景霆提起刀的时候,她、她还以为他中了婢女刺客的毒,要把她杀了!   “无事。”霍景霆说了两个字,算是安慰。   深深吸了一口气,总得习惯霍景霆每每吓人的举动,不然成婚后怎么办?沈容强迫着自己的双腿迈动,走了几步,看向那躺在地上的婢女刺客,死不瞑目,但那眼神中依然是空洞,没有半点的害怕。   “她不是你将军府的婢女吗?”她认得,昨天拿鞋子给她的就是这个婢女。   霍景霆闻言,皱起了眉,拿着侍卫的配刀走到了尸体前,看了小半响后,伸出手,用刀尖一挑尸体的脸廓,一张人.皮面具被挑了开来。   人.皮面具一掀,是一张完全不一样的脸,何止是脸部一样,就是连那双眼都不一样。   “最出神入化的易容术,便是连眼神都能易容。”霍景霆没有半分惊奇。   沈容咽了咽口水,难怪刚刚刺客的眼神那么的空洞,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霍景霆的身后,细看了几眼那地上的人.皮面具,胆战心惊的问道:“现在连易容术,不见血封喉的毒针都出来,下次来刺杀寡人的,是不是还会缩骨功还带着杀人于无形的武.器?”   霍景霆斜眼瞥了她一眼,凉凉道:“说不准。”   ……   “这刺客是沈安派来的?”   霍景霆点了点头,“十有八九,虽说他招募的能人异士早已解散,但私底下有召集了起来,其中就有易容高手。”   ……他喵的!   寡人不发威,真当寡人好欺负的?!   “霍将军,借寡人一千兵马!”只要一借到兵马,她立马就带人马去灭沈安的威风!   她再忍下去,明天就真的是该轮到缩骨功的来杀她了!   霍景霆不为所动,走了几步,把佩刀插入侍卫手中的刀鞘中,转身看着她,神色平静,眼神微敛,淡淡的道:“不需要一千,带上五十人就够了,自然,加上我。 第三十二章 不堪一击   少羽君府在沈安造反之后, 原本阖府上下共计有千五人, 但因变为阶下囚之后, 这王府原本是护府的府兵也就从千人减少到了五百人。   已过子时, 夜市早就散去, 连就挂在未央城大街上的灯笼也已经熄灭。   夜色中, 沈容带着五十人, 霍景霆带着一人,五十士兵举着火把浩浩荡荡的走在未央城的大街上,即便只有五十人, 却有一种气势磅礴的气势。   沈容觉得就算沈安那即便是有千军万马,似乎也不用怕,这五十个人, 一看就知道是学了霍景霆精髓的精兵旱将, 或许这精髓只传承得皮毛,那就折合再折合再再再折合, 算十分之一个霍景霆, 那十个人就算一个霍景霆, 现在六个霍景霆跟在她身后。   一个霍景霆顶一百人, 沈安府中的那五百府兵根本就不用当回事。   而此时, 那少羽君府上, 沈安左拥右抱着姬妾,享受着美人在怀,倚靠在柔软的白熊皮毛的大椅上, 微眯眼睛, 看向座下的吕阳。   “先生,此番不会失手了吧?”   吕阳幽幽叹了一口气。   “怎么,先生有什么可担忧的?是觉得这一次也不会成功?可那刺客也曾经刺杀过一国之君的,难道还不能刺杀了那个荒唐的昏君?”   “大王,若只是进宫行刺魏王,成功的机会有八成,但她如今是身在霍景霆的将军府上,成功的机会只有四成。”   沈安闻言,把怀中的姬妾推开,眼神阴鸷,“四成?怎么说?!”   “这四成只能说是在霍景霆不在魏王身边的时候,若是在的话,一成都没有。”   霎时,沈安一掌落在桌面上,一声巨响,把身旁的两个姬妾都吓得花容失色。   沈安目露凶光,表情狰狞,“我就不信杀不死她!还有那霍景霆,竟敢诓骗我,一样不会放过他!”   吕阳目光从沈安的表情中移开,一丝讥讽从眼眸中一闪而过。   “公子!公子!不好了!”   沈安的话不过才说完,殿外就传来下人惊慌的叫喊声。   沈安与吕阳相视了一眼,那下人就连滚带爬的滚入了殿中,“公子,霍将军和大王带着几十个人浩浩荡荡的往少羽君府来了!”   沈安闻言,蓦地站了起来,愤怒的把桌面上的东西全扫落在地,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竟真没有杀死那个昏君!!”   沈容走在最前,脚下生风,以势不可挡之势带人闯进了少羽君府,府上的下人面面相窥,前后却步,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拦阻来势汹汹的沈容。   少羽君府的府兵排成了一排在十数尺之外,沈容他们步步而进,他们则步步为退,以武器相向。   “谁若是敢拦寡人,以谋逆罪名而论!”沈容的表情威严而有气势。   那些府兵踌躇半响,最终还是让开了一条道路,即便心知自家主子有谋逆之心,但他们也是有家有室的,在他们的面前的不是别人,是魏王,还有霍大将军,拦谁都可以,就偏偏这两个人是绝对不能拦的。   沈容更是如入无人之境一般,长驱直入正殿,殿中伺候的下人纷纷躲到了殿中的角落,沈安站在七阶之上的座位前,抬着下巴,狂妄不可一世的目光不曾收敛,语带嘲讽:“今天是什么风把你们夫妻俩给吹来了。”夫妻二字,咬字更加的重。   只要是不和霍景霆交锋,沈容就不会怂得如一个包子一样,学着霍景霆瞪人的气势,眼中还有寒意浮现。   一举手,一放。   “把沈安给寡人按住!”   沈安眯着眼,目露凶光:“谁敢!”   一旁的霍景霆眼神沉静幽邃,淡淡的吐出了一个字:“去。”   随之,四个人上前,手持着长剑向着沈安疾步而去,沈安俨然没有任何的惧意,抽出了白熊软椅上挂着的长剑,正要与之拼搏,一直未出声的吕阳高喊了一声,“公子!”   沈安的手一顿,咬紧了牙关,半响,还是把长剑放在了地上,而后双手被人反手压在了身后,脖子上也架上了一把剑。   沈容直接从抽出霍景霆腰上的青铜剑,剑尖划着地面走向沈安,发出尖锐的声音,面无表情。   脚步停,抬起剑,直指沈安。   “沈容,你终于不假惺惺了,可,你敢杀我吗?”沈安的嘴角勾出一抹轻蔑的笑意,似乎料定沈容不会杀他。   若是想杀他,早在登基的时候就动手了,根本不会等到现在。   这世上有一种贱人,就是像沈安这类型的,当你用剑指着要杀他的时候,他也已经认定了你绝对不会杀他,然后贱兮兮的讥笑你,反问:“你倒是敢杀我吗?”   杀人,沈容即便是到了现在,还是没有学会,她也不需要亲自学会。   虽然是真的不会去杀了沈安,但气势却要到位。   剑尖慢慢的往上移,触碰到了沈安的脖子,看着沈安呼吸忽然的缓了下来,忽然嗤笑了一声。   “寡人杀你,为什么亲自动手?寡人这次是来警告你的,派人来杀寡人的时候,要么就不要让寡人知道,要么就是把寡人杀了,但你两者都没有做到,更是做不到一个“忍”,当日你谋逆会兵败,就算以后再举兵,你也会败。”   剑尖所指的地方慢慢渗透出血丝,沈容瞥了一眼,继而道:“寡人是答应过父王,不杀你,可父王却没说,别人不能杀你。”   “在你这少羽君,到底会有多少人想要杀了你呢?”沈容说着,嘴角慢慢浮现一抹笑,剑尖偏移,停在了吕阳的身上。   “或许是你最信任的人……”   被指的吕阳微微皱眉,不发一语。   再度移动,指向了穿着暴露的姬妾身上,“又或者是你的枕边人。”   再指向佩刀的侍卫,“更或着是近身保护你的人。”剑徒然一收,袍袖一扬,指回沈安,沈容的笑意中的耐人寻味越来越深。   “小心一点,人心只要不够坚定,会变的。”离间之计不用白不用。   沈安冷笑了一声,“我岂会被你这小丫头动摇!”   沈容退了数步,把剑递给霍景霆,嘴角带着笑意与霍景霆道:“接下来,叫给你了,作为寡人准定的王夫,不得替寡人出口气?”   沈安闻言,眼睛几乎喷出火,与他承诺过谁都不帮的人,竟然还敢厚颜无耻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霍景霆瞥了眼自己的佩剑,拿了回来,剑柄上还残留着沈容手心的……汗?   ……   只怕这不是交给他,是见血了,手就虚了吧?虽然平时多为傻里傻气,但这吓唬起人来,也是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剑入鞘中,抬眼扫了一眼所站的大殿,玉砌雕阑,雕梁画栋,时隔三年,依然金碧辉煌,薄唇微启,有些凉薄的道:“这大殿穷极奢华,烧了。”   沈容闻言,有点小迟疑,这烧房子,似乎有点不好吧?本想劝一下霍景霆,但看他那果断的眼神,又把话给咽了回去,烧了就烧了吧,身为犯人还能住这么好的房子,虽说不知道是用了多少的民财民力所建,却也不能折现还给百姓,且还要花费不少钱财修葺,那还不如烧了。   无视沈安那怒瞪的眼神,一场对峙下来,霍景霆没有出马,却镇压全场,淡淡的和沈容道:“走吧。”   “霍景霆!”沈安怒喊了一声,孰知霍景霆偏是一眼都未曾给他,拉起了还未有动作的沈容,走出大殿。   被霍景霆拉着手,沈容有一瞬间错愕,怎么感觉霍景霆拉她手的动作越发的手到擒来了?   ……是她错觉?   “霍景霆!”   殿中依然传出沈安暴怒喊着霍景霆的名字,一把火,雕栏玉砌的大殿燃起了熊熊大火,吓唬了个人,放了把火,非常刺激,且还有点小兴奋。   出了少羽君府,霍景霆脚步放慢,嘴角微勾。   “做得不错。”   说罢松开了沈容的手,先行了一步,沈容愣了愣……霍景霆这是在夸赞她?   霍景霆居然也会夸人了?!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沈容快步的跟上了霍景霆,身后的一大群大老爷们很是自觉的离得远了一些,脚步更是放慢了,刚刚在大殿中,他们看得清清楚楚,将军为大王出气,临走的时候还拉了大王的手……   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自己的将军拉过一个姑娘的手了?   从来没有!   一次都没有!   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回 !他们应当回去之后立马写一封信给远在边疆的武侯夫人,将军和大王不仅仅是诏书才成婚的,还似乎藏了点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猫腻,绝对有!   “霍将军?霍景霆?霍卿?王夫?以后寡人应当怎么称呼你?”跟上了霍景霆的脚步,走在一旁,似乎有点难以选择。   霍景霆,霍将军是她常叫的,有事霍将军,无事霍景霆。   霍景霆斜瞥了她一眼。   “随你。”   沈容笑了笑,“那就随寡人高兴。”   “霍景霆,你刚刚在殿中,有没有发现点什么?”   “什么?”   沈容略微思索了一番,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吕阳听说是子骨老先生的首席弟子,子骨老先生仙风道骨,为人正直不阿,培养出来的弟子,无论是才情,还是品德,都让人众口相赞的,吕阳是子骨老先生的首席弟子,必然是聪明的,如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沈安是什么样的人,像沈安这种人,他怎么可能真心辅佐?”权谋大剧,她以前也没少看,当年琅琊榜播出的时候,她几乎都是熬夜追完,梅长苏把太子,誉王俩耍得团团转的那段,现在还记忆犹新,但,或许沈安是那誉王,但她绝对不可能是那太子。   霍景霆脚步微顿了一下,随之眼中露出思索。   “我会让人再暗中的调查一番吕阳的底细。”   “还有,寡人早晨便回宫,再留在将军府,也会给旁人一种“寡人忌惮沈安”的感觉,并不好。”   霍景霆闻言,微微的蹙眉,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   身后的一群大老爷们拉长了脖子,还是没有见到自家将军再次的拉上大王的小手,似乎刚刚是集体出现了幻觉一样。   东方已快破晓,少羽君府的一场大火整整烧了半宿,把那一座碧瓦朱甍的大殿烧得消失殆尽,似乎昨日的金碧辉煌,不过是过眼云烟梦一场。 第三十三章 捧心美男   魏王在将军府小住两日, 晚晚都有刺客行刺, 第二晚被行刺之后, 大抵是因为知道了幕后凶手, 便连夜带人闯入沈安的府邸, 剑指公子沈安, 还大火烧了少羽君府的琼楼殿, 一传十,十传百,连接大臣看沈容的眼神都变了。   是谁说魏王是个好欺负的?   这哪里好欺负?!这分明是要变成第二个霍景霆的节奏呀!   沈容这次的夜闯少羽君府, 被传得极其的英勇,极其的霸气,诸多版本之中, 硬是没有出现霍景霆的名号。   传言把自己传得如何又如何, 作为主人公的沈容没有丝毫的在意。   回到将军府,沐浴过后, 洗去了一身疲劳, 就有人来通传说是公子玉回来了。   公子玉回来了, 不知沈容在将军府, 直奔王宫, 故青决才派人来通报。   沈容也打算赶回王宫看看那小秧苗, 不用收拾,人回去就可以,这才出府外, 就见霍景霆等在了将军府外, 而他身边站着的人都有些眼熟。   ——这不正是昨晚一起放过火的那些小哥吗?   “你要回宫了,对你心怀不轨的人不止沈安一个,这十个人,是我在军中最为出色的,你把他们带回王宫。”   沈容闻言,狐疑的扫了一眼挺拔如松的十个将士,随之看向霍景霆,眼中露出戒备之意。   “能借一步说话吗,霍将军?”   霍景霆点了点头,走到了一旁,沈容犹豫了一番,才组织好用词。   压低了声音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寡人帮忙去做的?”   闻言,霍景霆眼眸中有几分的疑惑不解。   “你最近对寡人似乎有点好了。”从汾水之后,霍景霆给她上药,还有就是这回京之后发生的事情到昨晚替她出气,仔细想了想,霍景霆虽然还板着一张脸,但好像待她没有之前那么的冲了,又一而再的救她,这可不像是霍景霆的作风。   霍景霆一怔,微微眯眼看了半响沈容。   “我这算是对你好了?”   “……不算好?”沈容反问,难道是她就应该被霍景霆威逼恐吓才会觉得是正常的?   霍景霆的嘴角勾起一个笑得弧度,却没有半点笑意,询问道:“那你觉得我有何事要你帮助?”   沈容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霍景霆从沈容的身上收回目光,淡淡的道:“你还能帮上我什么忙?别是倒忙就好。”   沈容:……   哪有大臣这般的嫌弃自己的大王的,还嫌弃得这么明显的?也就霍景霆一个人敢这么明目张胆。   “无论如何,对于你一而再的救寡人,还有昨夜的事情,寡人是真心的,非常感激你,寡人原想送一份谢礼给你,可是……”   “那就回宫后再送。”   “啊……?”沈容的小脸一脸的懵,她、她原本想说的是,可是看你什么都不缺,就不做这些表面功夫了……   但霍景霆似乎是想让她做表面功夫呀!   “那,那寡人回宫之后,再让人送过来。”   没有依依不舍,没有三步两回头,上了马车之后,沈容一眼也没有再看回来,把没心没肺发挥得淋漓尽致。   而带宫的那十个精兵悍将,折合了五遍,像是带了一个霍景霆回宫,而她总觉得有一双名叫霍景霆的眼睛一直都在盯着她。   才回到宫中,沈容又听说公子玉又差些把王宫弄得人仰马翻……   似乎是因为赶了一天的路,又染上了风寒,临时为他安排宫殿都围满了太医,沈容回来的时候才刚刚稳住了病情。   脑仁疼。   沈容觉得从去了汾水之后就没件顺心的。   她一回来,那掺和算计了她的二美就闻声而来,赶到了她的寝宫,本以为是来假意嘘寒问暖,随知向来就较为放飞自我的路芸暮第一句话就是。   “在将军府两日,真的没和霍将军发生过点什么?”   ……话说这做了坏事之后,不应该是心虚吗?   她几乎要把路芸暮看出一朵花来,也没有从她脸上看出半点的心虚。   “小容容,在看什么?在看妾身有没有半分心虚?心虚呀……”路芸暮深处了一个手指,晃了晃,嘴角勾起一抹有几分妖媚的笑意,“这种东西,妾身是没有的。”   ……突然还是比较喜欢只看小黄书,却静如处.子,还会安慰人的路芸瑶。   路芸暮坐到了沈容椅子上的把手上,眼色暧昧,倾身附到她的耳边,吹着气,声音轻柔,“霍将军当真没有对小容容你做什么?妾身可是听说在三年前,有一个捕头亲眼见到霍将军与一个女子在“细腰阁”的床上……刚好大王三年前也在“细腰阁”,妾身仔细的问了一下那个从少羽君府出来的舞姬,她说“细腰阁”被拆,还是在小容容出了“细腰阁”后不久。”   沈容的脸色略微一变,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路芸暮。   ……这不是连dna都没有的年代么!?三年前的事情也能被查出来!?   “果真,有事。”路芸瑤微抬端庄柔和的眉眼,看向沈容,沈容脸色带着微微的慌乱,原本的几分怀疑也变得笃定了。   沈容把脸上的慌乱敛去,站了起来,目色微愠的看着她们。   “你们算计寡人的事情,寡人还没与你们算呢。”   路芸暮和路芸瑶相视了一眼,都露出了一抹笑意。   “大王,为了大婚准备,妾身那可以借些书籍给你研究研究。”   ……   “不用!”   她还真真的治不了这两个妖孽了!等等……她的身份也已经被揭穿了,她们怎么还在王宫?   “你们不是该回路府了吗?”   “为何要回路府,当初可是小容容你亲自盖的诏书,还拜了天地,入了洞房,俗话也都说了,嫁鸡应当随鸡,嫁狗就需随狗,妾身姐妹二人可是小容容你的人呀。”路芸暮话中带着一丝丝的暧昧。   沈容一阵恶寒,这姐妹俩是打定了注意赖定她了!该不是真的决定在这王宫中孤独终老吧?   许是看穿了沈容的想法,路芸瑶还是解释道:“自然不会在王宫久待,只是二妹想要在宫中……再待久一些。”   “为何?”陆芸瑶的表情中有一丝的无奈。   目光转向了路芸暮,只见路芸暮的笑意越来越浓,沈容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   “二妹说,要等到大王和霍将军的孩子出来之后,再出宫。”   ……   孩子……   和霍景霆的孩子……   如同有一道惊雷直直的劈中了沈容,沈容嘴角猛烈的一抽。   路芸暮的脑洞怎就这么大!?别说孩子了,她就是连成婚的事情都无法想象!   魏国成婚的习俗,若女方入嫁,手捧一面精致画扇遮面,翩翩而来,礼成之后再由男方取下画扇,若男方入赘,则由男方手捧画扇遮面。   让霍景霆拿着一把王后专用的画扇走出将军府,走过整个祭坛?那还不如让他拿着一把大刀呢!   那把价值连城的破扇子,霍景霆是绝对不会用的,而扇子送过去之后,也是有去无回,只怕连扇子的尸体都找不到了。   打发走了这俩不靠谱的人,沈容几乎瘫痪。   完了完了,这被拆穿身份,同时又被老魏王赐婚,更是在第二天就被逼着下了婚诏,完全就没有时间去想有关于这婚事的事情。   成婚那日,霍景霆不拿扇子就不扇子,就算是不符合规矩,也没有谁活腻了去说他,她就是怕这成婚当晚呀!   是睡?   还是不睡?   要不当晚她多喝点酒,半推半就的强迫了霍景霆?   啊呸,霍景霆岂是她能强迫得了的?除非下药!   即便是她愿意,也不见得霍景霆愿意,想想几年前的那一回,还没真刀真枪的上呢,霍景霆都几乎想要杀了她,这要是真上了,还不得杀了她?   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瓜,她怎么就没问霍景霆,问他想把这场婚姻维持多久,要是一辈子的话,那她岂不是要守一辈子的活寡?   有霍景霆这尊大神震山,还有哪个汉子又那胆子爬过这座山去摘一朵想要出墙的红杏?   想到此,沈容顿时生无可恋。   唉声叹气良久,有内侍来传话,说是公子玉已经醒过来了,知道大王回宫了,说要来拜见大王,沈容一想公子玉那不经折腾的身板,一个激灵,就对着内侍急道:“让他待着!寡人去见他!”   她几乎都怕走几步路都能磕破了这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做的,做了一副这么完美的壳子,却是一碰就坏的芯子。   沈容神色匆匆的从殿中出来,殿外站如松的十个小哥们几乎把她吓了一跳。   “寡人要去看公子玉。”   那十个大老爷们都异口同声道:“吾等誓死保护大王。”声音洪亮,视死如归,大义凛然。   这种精神非常值得赞扬,只是……   ——寡人只是去看公子玉呀!   ——就寡人一个人都能放倒的公子玉呀!   想想还是算了,怎么说都是霍景霆的爱将们,就给他们点面子,想去就跟着去。   跟随在沈容身后十个将士,脸上纷纷都露出了紧急戒备的神情。   上次去汾水的四千精兵中,他们也在其中,当公子玉知道大王女子身份的身份的时候,那眼睛都看直了!   为了将军,有他们在,他们绝然不会给公子玉有机可乘的机会!   沈容去看公子玉,才到今德殿外,却发现有一个人却比她出现得还快。   这站在今德殿前的,不正是刚刚才从她那离开的路芸暮吗?   路芸暮见了沈容,微带笑意行礼。   沈容挥停了身后的随从,走近了路芸暮,拧眉问:“你怎么在这里?”   有诸多人在,路芸暮自然是不会露出她的狐狸尾巴,继而也放轻了声音,兴趣盎然,“听说这公子玉是燕国的美男子,但同时也是个病美男,病美人我见过,就是没有见过病美男,想看看到底有多绝色,会不会走两步路都要捧心停歇。”   ……路芸暮大概是个不折不扣的鬼.畜。   兴趣稀奇古怪,先是说喜欢像她这种红眼睛的兔子,现在又把目标放到了人家公子玉的身上。   莫不是想要给寡人绿帽子戴?大概长得好看,还精致的,她都兴致勃勃。   魏国没有内子不得见外男的说法,故与路芸暮一同进去。   殿中有挥之不散的汤药味,对着味道不习惯,皱了皱鼻子。   许是有人通报公子玉,才进殿中,公子玉便在芝麻的搀扶下出来了,公子如玉,大概就是用来形容公子玉的,纵使身子孱弱,可丝毫不影响他给别人的视觉冲击。   一身清冷的白衣穿在他的身上,不似霍景霆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与之截然不同,是一股春意盎然的春风。   见了沈容,虽带病,却甚是优雅的行了礼。   “魏王殿下与在下有救命之恩,如今魏王殿下有难,在下却只顾保全其身不顾魏王殿下之难,即便人安,心也有所不安。”公子玉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解释自己为何又回去而复返。   沈容一时间无话。   ……大哥,你不回来就是给寡人最大的帮助了!   “素问燕国信侯君聪明睿智,足智多谋,屡屡为燕国立功,若是此次大王的事情没有解决,想必也能帮上忙,只是这麻烦也已经解决了。”见沈容无话,路芸暮便带着笑意说道。   公子玉闻言,看向路芸暮,道:“这位想必就是丽夫人。”   路芸暮微微点了点头,眼中多出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兴然。   路芸暮嘴角的笑意又浓了分,心道真真是个病美男。 第三十四章 初次交锋   公子玉此番要见沈容, 无外乎是问沈容, 有什么地方需要用上他的, 暗有所指或许能想出不仅可以让沈容继续为魏王, 同时还可以解除与霍景霆之间的婚事的办法。   沈容对此一笑而过, 毕竟诏书都已经下了, 若真的要解除婚约, 那风险同时也会很大。   日子最为不经熬,离婚期不过只有二十天的时间,宫中众人不久前才忙完沈容的登基大殿与娶妃的大事, 现如今又开始忙活着沈容的纳婿大典,但即便如此,个个都精神抖擞, 特别是那些难耐寂寞的宫女们。   沈容身边跟了十个雄姿英发的小哥, 宫女几乎都是抢着来沈容身边伺候,同为女人的沈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都是群被渴了许久的女人, 即便是碰不到甘露, 就是看看也能止渴, 现在这十个小哥都叫她们疯狂了, 到霍景霆入宫了那还得了?   沈容几乎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 会有无数人都想要送她一定绿油油的绿帽子。   与霍景霆的婚事如火如荼的进行中,沈安那边似乎也有收敛,连日来并没有闹事, 大抵是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被严密的监视了。   至于顾相, 一个铁了心不赞成女子为魏王,还支持沈安上位的人,沈容也没有耐心去三顾茅庐以严明自己的真心,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即便顾相有踔绝之能,但不为她所用,总归会是一个致命的存在。   而离辰在将军府闹了那一出之后,便再也没见到过人。   早朝在从将军府回来的第二日就已经依旧如常,尽管百官多有不自在,却也没有表现出太明显,毕竟殿中有霍景霆,前边还有沈容放火烧沈安府邸彪悍一事,谁都担心晚上正在熟睡中,却传来失火的消息。   他们的魏王,虽然是个女子,但也是个狠的。   因公子玉已经在魏国,燕国再次派来了送降书和签订盟书的使者,盟书签订,沈容就想着,怎么说公子玉都算是魏国的半个有人,便就打算以东道主的身份邀请公子玉去江上游玩,太医言公子玉不宜过于劳累,却也不能终日的待在殿中,要多出去走走,沈容也就有了借口。   话虽说是邀请公子玉去江边游玩,实则是沈容想找个由头从这王宫出去透透气,回宫数日,几乎快被闷出病来了,青决生怕沈容会逃婚,除却了她就寝的时间,青决都在严密的监控着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就连霍景霆匀给她的那十个悍将们,也有像青决一样的想法,一样的举动,都怕她逃婚……   虽然,沈容有过这种想法,但也只是想想,她也是个有些许担当的人。   派人送信给公子玉,微服出巡,亦换好了一身男子的装束,出了寝殿,从一众悍将面前走过,却似乎是察觉少了些什么,走到一半的时候又退了回来,伸出手,一个接着一个点。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十呢?怎么只有九个人?为了避免自己数错,又重新从未熟了一遍,但还是只有九个人。   “霍七呢?”少的那个人便是叫霍七,霍景霆送来的十个悍将,名字是从霍一直接就排到了霍十,听说还是按照霍景霆亲兵的能力所排的,要问是谁那么有才起了这么顺口的名字,除了霍景霆还能有谁?毕竟他连只鸽子的名字都懒得起。   而平时这十个人都是在沈容身边不离身的,特别是在沈容准备出门的时候,今天少了一个,不得不让沈容有所怀疑。   带队的霍一背脊一直,胸口一挺,提了一口气后,声音洪亮,“回大王,霍七回将军府了!”   “有事?霍卿喊他回去的?”敢情这些人真的全是霍景霆明目张胆安排在她身边的奸细,现在连尾巴都露出来了,她这些天辛亏也没做什么,也不用担心霍七会向霍景霆说些什么。   霍一的迟疑只是有一瞬间,快得沈容都没有捕抓到。   “是霍七回去有事。”   沈容摆了摆手,无所谓的道:“算了,不用和寡人说了。”   说罢沈容便转身,完全不在意,却不知转身之后,那九个大老爷们都集体的松了一口气。   霍七还真不是霍景霆喊回去的,故霍景霆见到霍七之时,视线从兵书上抬了起来,看向他,眉头蹙起,淡淡的道:“擅离职守,该当何罪。”   “轻则仗刑五十,重者死刑,以儆效尤,但将军,大王要和信侯君去江上游玩,也只允三个个弟兄跟随。”霍七脸上带着急意,似乎沈容不是和公子玉去游玩,而是和公子玉去私奔了。   霍景霆把手中兵书卷起,放到了桌案上,表情倒是没有任何的变化,像是完全不在意。   “念你初犯,到武场领十杖刑。”   霍七一愣,随即抬起胸膛应道:“是!”   将军肯定是在意的!若是平时,他要是跑回来,五十杖刑是绝对少不了的!   且说王宫这边,沈容以为公子玉会来迟,却不想他先比她到了。   “魏王殿下,似乎来晚了。”公子玉笑意中带着淡淡的调侃。   许是有了患难之交之后,沈容和公子玉相处并没有尔虞我诈,互相算计,这也是沈容会用公子玉作为借口出去透气的原因,因为公子玉心眼明亮,沈容的目的是什么,公子玉也知道,所以这笑中才会有一丝调侃。   “不晚,是信候君你来早了。”沈容笑了笑,不以为然。   分别上了两辆马车,所去的地方不远,只半个时辰,是素有烟雨楼台之称的烟雨楼。   艳阳楼临江而建,登上高处,便能一览未央城的景色,被称为烟雨楼台,便是因为平时没有太阳的时候,江上浮起雾气,如梦如幻艳阳楼便如同是画中仙境。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此情此景,能让人忘却所有的烦恼。   沈容趴在烟雨楼的栏杆上,看着江上缓缓而过的船只,看得仔细。   公子玉顺着沈容的视线看了一眼,好奇的问:“是什么能让魏王殿下看得如此仔细?”   “看打渔的渔夫,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笑得这么开心,似乎小日子过得似乎很好。”   有一艘渔船,渔夫在打渔,一旁的妻子抱着一个孩子轻哄,虽然看不清楚表情,却能感受到是个幸福的一家三口。   “魏王殿下是在感叹什么?”   沈容收回了目光,看向公子玉。   “寡人知道,你在暗中帮寡人。”沈容语气淡淡,她知道,公子玉在暗中游说大司空路铭,希望他能站出来,届时再说服霍景霆,有他们二人在,虽然会难了些,但也不用遵守老魏王的遗诏。   公子玉笑意淡了些,敛下了眼帘,道:“魏王殿下对在下有救命之恩,此次你有难,在下怎能做到坐视不管。”   沈容微微的摇了摇头,“寡人还是打算走最简单,没有牺牲的这条路,寡人选择继续坐魏王这个位置,就已经有了觉悟,为了一人之私,只会牵连更广。”   闻言,公子玉的视线落在江上那艘渔船上,沈容的话,他明白,如果不与霍景霆成婚,难以说服精于世故的大臣和对霍家军极为尊崇的魏国百姓们,霍家三代捍卫大魏,更是为大魏赢得了国泰民安,与老魏王相比,霍家的威望或许更高。   若是退了这婚,远的不说,就说这烟雨楼的江上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只怕很难再看到这样平静满足而幸福的画面了。   沈容笑了笑,“这些话题,就此过了,以后信候君也不用再为寡人做些什么了。”   “魏王殿下都这么说了,那便不做了。”脸上的笑意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寂。   “不过,寡人对信候君的事情倒是有些好奇。”沈容斜倚栏杆,表情多了几分的好奇。   “好奇什么?”   “寡人好奇,信候君怎么就敢瞒着自己的父兄,自己来魏国做人质?”和公子玉聊天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绕太多弯,她不会在意,公子玉也不会在意。   公子玉轻笑了一声,反问:“如今在下像是在魏国做人质吗?”   沈容:……这何止不像人质,简直就是座上宾。   “寡人听言有术士给信侯君,算过命,说年不过二十五,如今已经不到一年的时间了,且来魏国的路上不仅艰险还艰辛,难道信侯君你就不怕吗?”   公子玉端起温茶,轻抿了一口,眼眸依旧带着笑意。   “生死不过就是和这世界的亲人,朋友,喜爱的东西说一声道别而已,若是有缘,下一个轮回或许还能再见到。”   沈容略微惊讶,没想到公子玉能把自己的生死看得这么开。   说完话之后,公子玉目光落在江上,道:“从小身体就不大好,燕国帝少有这么美的景色,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不知道能不能有幸和魏王殿下游一次江河?”   “有何不可?”   沈容和公子玉从烟雨楼上下来,正欲去游江,却遇上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霍景霆目光在公子玉的身上停留了一息,随后看向沈容。   “霍七说,你们在这里。”霍景霆把平静的把出现在这里的理由说了出来。   沈容却是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一脸的懵。   ——所以你霍大将军就来这抓奸了?   沈容还没有从霍景霆像是来抓奸一样的出场中反应过来,那霍景霆又看了眼朝着江岸靠拢的船,问:“要游江?”   看到突然出现的霍景霆,公子玉眼神忽现一分疑惑之意,随即把这分疑惑暗藏了下去,露出了笑意,礼貌性的问了句:“霍将军可要一起游江?”   “好。”   一个“好”字从霍景霆的口中说出来,惊的却是沈容。   霍景霆不是个大忙人吗?什么时候起也有时间来游山玩水了?!   “不过江上湿气重,信侯君的身体似乎不适游江。”霍景霆像是无意的一提。   “无妨,在下能陪魏王殿下一起游江,三生有幸,怎能错过,倒是谢过了霍将军的好意。”   “不谢。”   两人很平常的对话,可为什么听到了她的耳里,总觉得有一丝奇怪? 第三十五章 四目相对   身旁有凛凛的寒意, 却不明所以这凛凛的寒意是从何而来, 再细想片刻, 寒意的源头应该就是来自左侧的霍景霆。   沈容有些无奈, 她本想逃出王宫这座大牢笼, 却不想又进了画舫这艘更小更窄的的牢笼, 牢笼中还有一头没有用绳子栓着, 感觉随时都会扑上来厮杀的狮子……   霍景霆的目光在公子玉的身上,而公子玉的对霍景霆淡淡一笑,凌厉锋芒毕现与温润如玉, 如沐春分,二人就是极端的存在。   两人相视,这画面看似平静, 却有一丝火.药味慢慢的渗入这气氛之中。   沈容不知道怎的, 分明的察觉出了些风云变色的味道,公子玉与霍景霆之间又有什么过节?明明之前回未央城的一路上, 还相处融洽, 怎么到了未央城, 反倒是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气氛莫名的的尴尬。   “霍将军, 可用午膳了?”沈容为了打破这安静得让自己有种想要跳船的冲动, 只得生硬的找出话题来。   闻言, 霍景霆终于从公子玉那张美人脸上移开了目光,看向沈容,眼神正凛, “未到午时, 不用膳。”   ……也是,这才还没到午时,她这话明显的问得很生硬。   “那……肚子饿不饿,要不要上岸吃点东西。”才上船,沈容就已经想要下船了。   “不用。”眼眸漆黑,几分幽深森冷从他的目光中飘散出来。   沈容抓破头都想不明白霍景霆今天是抽什么风了,目光好像比平时看人的时候要冷得多。   沈容在琢磨霍景霆这厮到底抽的是什么风,公子玉却淡淡一笑。   “霍将军怎一听闻侍卫说大王与在下在烟雨楼就赶过来了?”公子玉似乎完全不畏惧霍景霆骇人的气势。   霍景霆也从沈容的脸上收回目光,平静的端起桌几上的茶,浅啜了一口之后,面无表情的抬起眼眸。   “孤男寡女,难免有闲言碎语,故我就来了。”   沈容顿时一愣,有几分诧异的看向霍景霆——连男人和女人区别在哪都不知道的霍景霆,居然还知道孤男寡女这个词语?!   沈容想起了在汾水驿站那时,不过是让霍景霆扶着她去方便一下,但霍景霆的动作几乎把她给憋出了内伤。   “因为闲言,所以霍将军就来了?”公子玉嘴角含笑,眼神中分明是有一丝戏谑。   沈容没有注意到公子玉眼神中的那一丝戏谑,却听得出来公子玉话里边的意思——霍景霆可不是那种因为闲言就会大动干戈的人,更不会因为担忧闲言,闲得无聊跑来和他们一起游江的人。   霍景霆会来烟雨楼的原因,沈容也有几分好奇,所以一直看着霍景霆,等着他说出原因。   “是。”答得毫不迟疑。   ……   沈容又是一愣,就这么直接?这分明就是敷衍人!   但明知道霍景霆是敷衍人,她也不敢拆穿。   “可霍将军似乎不像是这么在意别人看法的人。”公子玉淡淡的拆穿。   原来不怕死的人就在这!沈容对公子玉这种精神如同洪水泛滥滔滔不绝的敬佩,认识霍景霆这么久以来,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一个敢这么正面拆穿霍景霆的人!   “我是。”霍景霆再一次承认。   公子玉:……   沈容:……   总觉得这没法交流下去了。   “大王,似乎要下雨了,可要靠岸了?”在外的霍一低下头,看进船舫中,一时间似乎看到了自家的将军和公子玉的眼神相对的瞬间像是有短兵相间,但又极快的各自的恢复了常态。   是错觉吧……?   再看大王,大王……这又是怎么了?   眼神闪亮,似乎是听到了一个好消息一样。   “靠岸,靠岸,信侯君不能着凉,淋了雨就不好了!”沈容从没有这么迫切的想要逃离这么一个地方。   只是沈容这才把话说出来,这船舫内原本还比较温和的温度,一下子像是从江面上吹进了寒冷的风一样,有些冷意。   画舫缓缓的靠岸,霍景霆所在的位置靠进岸边,便第一个上了岸,而后到沈容想要上岸的时候,霍景霆却挡在了前方……   眼睁睁的看这霍景霆朝着自己伸出手,沈容有那么一瞬间想和公子玉说:你先,你先!   但只怕这话说出来之后,霍景霆直接把她拖下江里面,面对霍景霆,软得像包子似乎是天生的一样,默默的,不敢露出半点的不愿,还是把自己的小手搭在了霍景霆的手上。   肝颤肝颤的,特别怕霍景霆再度抽风,稍有再用点力气,她这旱鸭子就得掉水里了。   到底还是能平安的着陆,等公子玉也下了岸,已经飘起了细如发丝的小雨,也打算回宫,才把公子玉送上了马车,与霍景霆说句告别的话。   霍景霆却是对着公子玉马车上的车夫道:“你们先回宫。”   闻言,公子玉撩开了竹帘,正要说些什么,霍景霆冷飕飕的看了一眼那车夫,那车夫打了一个冷颤,没有半点的迟疑,一鞭子抽向马儿,那马车就跑了老远。   公子玉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随之嗤笑了一声,真当是有意思,魏国的魏王能让诸国闻之变色的霍景霆,两人一冷一热,凑合在一起,似乎不是一般的有趣。   放下了帘子,公子玉连连摇头苦笑,可惜了他之前还想着若这是一场没有任何感情,只是为了政治而联姻的婚姻,他就相帮沈容,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不得不承认,沈容和别的女子不一样,多了份吸引人的真诚,让人在与之相处的时候忍不住的对她露出善意,大概这就是人格的魅力。而公子玉似乎也已经察觉自己对沈容有些好感,却又很有自制能力的把这些好感给压了下去。   在理智这一方面,公子玉和霍景霆不分伯仲。   被霍景霆留在原地的沈容,有些紧张,抿了抿唇,迟疑的问:“还有什么事要和寡人说?”   霍景霆看向烟雨楼,淡淡的道:“到上面说。”   沈容:……   这要促膝长谈的样子让她有点慌。   烟雨楼中,一样的位置,却是不一样的人,还是不一样的心情。   “你我,是什么关系?”静坐了半响,霍景霆先出声。   沈容愣了愣,脱口而出:“君臣……”   君臣二字一出来,霍景霆的脸色就黑得像锅底一样。   “你莫忘了我们不足一个月就要成为夫妻的事实。”霍景霆说话间如同夹着冰霜一样。   霍景霆这语气可丝毫不像是不情愿成婚的,沈容琢磨霍景霆这话到底有几个意思的时候霍景霆又道:“像今日引人误会的事情,不可有第二次。”   这话沈容倒是听明白了。   “你这次是专门来告诉寡人,寡人不能和别的男人出来?”沈容的脸上有些愠色,这还没成婚呢,霍景霆就已经管起了自己来,那以后还得了。   霍景霆微眯眼,问:“若是一个将要成婚的男子与一个女子游湖,你作何感想?”   沈容一愣……这像是个渣男,给霍景霆这么一说,倒是感觉自己现在这种情况好像是个渣女。   底气一下子就弱了下来,微微低下了头,心虚的应道:“寡人以后会注意的。”   霍景霆看着沈容知错的神情,忽然觉得自己的来找人的行为好似过于过管闲事了,他怎会忽然做出这种不符合自己行事作风的事情来?   心情莫名很是烦躁。   雨,由微微细雨渐渐变大,雨滴滴落在江面上,吵杂的声音更是让人听着烦躁。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这时有人端上了小吃,闻着淡淡的香味,如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沈容愣是没有动筷,只是偷瞧了一眼刚刚端上来的糕点。   是香芋丸子,香芋和面,再油炸,外酥里嫩,味道香甜,本就有饿意的沈容顿时觉得自己现在已经饥肠辘辘了。   又一碟糕点端上来,香味更加的浓郁。   “咕”的一声,是从沈容的肚子中发出来的,连就沈容自己也被吓了一跳,有些窘迫的抬起眼眸看向霍景霆,希望这雨声刚刚盖了她肚子叫的声音。   而霍景霆却是听得清清楚楚,本有些烦躁和恼怒之意,却在看到沈容及时窘迫又是眼馋的模样,有些好笑,尽管如此,却依然的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拿起了筷子,夹了一颗香芋丸子,而后在沈容诧异的目光下放到了她面前的碗中。   “太甜,我不喜欢。”   而沈容在意的不是霍景霆喜不喜欢吃甜的这个点,她的点在意——刚刚她没有看错吧?前一刻才对她发了火的霍景霆,后一刻就给她夹了块糕点!她、她是不是应该把这块糕点供起来,然后每天三只香?   沈容的表情中是完全掩盖不住的惊讶,霍景霆一眼就看出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有些不悦,难不成她就真那么忌惮他?所以才在他露出一分善意时候,就露出十分的戒备?   “不吃?”   沈容一下子会过神来,慌乱的点了点头:“吃,寡人吃。”   话一落,沈容就立马立起了筷子,夹起那香芋丸子放入口中。   本以为自己会在霍景霆的目光之下食不知味,但却出乎意料,这香芋丸子比宫里面做的还要好吃。   还未嚼完,又是一颗香芋丸子,还有莲蓉酥,芙蓉饼,只要是端上来的,霍景霆都不停的夹给了她。   沈容觉着今日的霍景霆似乎很奇怪,但管他的,先吃了再说。   吃着东西的沈容似乎卸下了那十分的戒备,霍景霆放下了筷子,想起之前沈容吃遍了整条街,才反应过来,大抵就是个爱吃的。   看得目不转睛,嘴角旁沾上了一小块酥皮,下意识的伸出手,在放到了那脸颊旁的时候,伸手的那个人顿住了,吃着的那个人也停了,四目相对,似乎有点别的什么东西蔓延开来了。   懵懵的眼神,在半响之后,逐渐的变为惊悚,惊悚的看着眼前的人,往后倾,错开了那只手。   “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易容成了霍景霆的样子?!” 第三十六章 感染风寒   大雨蓬勃, 烟雨楼从屋檐之上拉下了一块雨帘, 偶有几丝雨水从这雨帘外飘了进来, 也什么影响不到这楼阁中有即将要一触即发的氛围。   “护……”驾字还未出来, 霍景霆瞪了一眼沈容, 那个驾字就这么被沈容咽了回去。   “你敢喊, 我便把你从这里扔下去。”霍景霆语声之中威胁意味非常的浓。   沈容坐在位置上瞥了一眼江面, 滚滚江水,蕴含着无数的凶险,掉下去再被捞上来, 估计也已经咽气了,为了避免被丢下去,沈容非常听话的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才找到了和霍景霆相似的点。   “霍景霆?”   霍景霆瞪了她一眼, 声音有些恶狠:“吃你的。”   这语气非常明显就是霍景霆本人,可刚刚做出来的事情一点也不符合霍景霆这个人的人设!   “刚刚你为什么……”   “不想吃的话, 就走。”沈容未说完, 霍景霆就打断了她的话。   还吃什么?!刚刚被他这么一吓, 什么都吃不下去了!   “刚刚为什么要对寡人那样?!”沈容似乎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不是傻子, 也不是中规中矩, 什么都不懂女人,或者换种说法,一个男人会亲昵的替女人用手抹掉脸上的东西, 不想去泡她, 就是想撩她,两者并没有任何的区别。   霍景霆在撩她?泡她?决然不可能!   霍景霆看了沈容良久,再度在沈容惊诧的目光下,脸色如常的伸出手,取下沈容脸颊上如绿豆大小的糕点屑,放在了沈容面前的桌面上。   “我见不得妆容不整。”很平静,平静中似乎还有一丝的不悦,像极了有强迫症的军人。   沈容仔细的看着霍景霆的眼睛,没有半点说谎的迹象,半信半疑。   为了避免再次被惊吓,沈容伸出手在自己嘴巴旁抹了一遍,东西也不敢吃了,若不是外面还是瓢泼大雨,她几乎都想让烟雨楼的小二把这些糕点打包让她全部带走。   许是刚刚的气氛太过于暧昧,沈容也不敢再看霍景霆,而是紧紧的看着江面,僵局无人打破。   雨势渐停,沈容实在是坐不住了,站了起来,看向霍景霆道:“寡人的奏折还没全部看完,就先回去了。”   霍景霆点了点头,瞬间让沈容生出了一种他是帝王,她才是臣子的错觉。   风急火燎的下了烟雨楼,头也不回的就上了马车,霍景霆站了在烟雨楼之上,看着沈容似乎落荒而逃的身影,抬起了手,看着自己的手,手上似乎还有丝丝的余温。   他……真的是因为看不惯妆容不整吗?   霍景霆连自己都骗了,沈容又怎能从中看出半点的端倪?   匆匆回宫,沈容都觉得自己也不正常了,以前躲着霍景霆,是因为害怕霍景霆,现在躲着霍景霆,虽然还是怕,但怕的不是霍景霆这个人,而是刚刚他制造出来的怪异气氛,让人坐立不安,总觉得继续待着哪里,会有更恐怖的事情发生。   自烟雨楼回来之后,沈容就一直在打起喷嚏,开始青决都说可能是感染了风寒,要去传太医,沈容都拒绝了,说公子玉都没半点事,她能有什么事情,然后可怕的事情就发生了。   她真的感冒了……   入夜,沈容抱着块毯子,一旁放了数十条帕子,可怜兮兮的流着鼻涕,点着灯继续批阅今日的奏折,青决见了都心疼劝道:“大王,要不明早再批吧?”   青决的劝说,被沈容坚决的拒绝了:“今日事今日毕,拖着拖着会养成习、习惯,阿……嚏!”   说着又打了个喷嚏,拿起了一块干净的帕子撸了撸鼻涕,眼泪都被刚刚那声喷嚏给逼了出来,如今她真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批阅着奏折。   “再、再说了,寡人本来就算是靠着关系坐稳魏王这个位置的,但也绝然不能叫那群大臣给看轻了,寡人要告诉他们,寡人就算是靠关系上位,但是也是有能力的。”   说着继续看奏折,就是当年高考都没有这么的认真过。   见自家大王如此上进,青决颇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成长的成就感,他家的大王终于不再是那个得过且过的大王了。   感冒又熬夜赶了个通宵,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发起了高烧还念叨着要去早朝,早朝是上了,可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时不时打个喷嚏,擦个鼻涕,大臣面面相觑,还是路铭站出来说:“大王,今日要不就先到这里吧。”   沈容也没有再逞强,挥了挥手,青决上前高喊了一声:“退朝。”   因感冒发烧浑身难受,连就百官出了大殿,霍景霆还在殿中看着自己都完全没有注意到,只顾拿起了块干净的帕子。   “大王,等……”   青决的等等还没有说完,沈容便立刻放飞的撸了撸堵在鼻子中的鼻涕,声音之大,响彻大殿,刚刚撸完,正要把用过的帕子放到宫女手上的托盘上,在看到已经走了上来,就站在自己面前的霍景霆,那块用过的帕子就这么掉落在地上,沈容则是傻愣愣的抬起头,看向霍景霆。   “……”   在这一瞬间,沈容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身子这么虚,如何能肩负起兴旺大魏的责任?”霍景霆居高临下的看着完全傻掉的沈容。   沈容回过神,本要咳嗽的,硬生生憋住了,脸色变红,半响之后扯了扯嘴角,笑容却是比哭还要难看。   “不是已经喊下朝了么,你怎么还在这?!”   “以后,下朝之后,我都会留下来。”   “……为什……阿嚏!”又是一个喷嚏。   霍景霆皱了皱眉,拿了一块干净的帕子,递给沈容,嫌弃的道:“把脸擦干净。”   沈容:……   还真的是有强迫症。   沈容只好擦了擦脸,头痛得眼眶微红,继续问:“为什么?”   大抵是因为表情过于可怜,眼眶还泪眼婆娑,这话似乎问得格外的委屈一样。   霍景霆别开了视线,看向青决,道:“以后大王每日上完早朝之后,都由我带大王晨练。”   沈容:……   青决:……   以往他也劝过大王,终日坐着批阅奏折,对脊椎不好,但大王平时上完早朝之后都会去睡半个时辰的回笼觉,谁说都不听,但由霍将军来管得话,估计能立竿见影。   “有意见?”把话说了出来,霍景霆也就看回了沈容。   沈容抿着嘴巴,神情真真切切的带着委屈,生病的女人格外脆弱,沈容这个女人也不例外。   “好……”在霍景霆看了自己半响之后,沈容妥协了。   “那寡人现在能回去休息了吗?”   霍景霆点头,后退了一步,沈容站了起来,却一下子头晕,晃了晃身子,宫女正要去扶,霍景霆却是走了过去,直接把沈容打横抱起。   除却了霍景霆之外,全部人都惊呆了,没有任何的动作。   包括沈容。   她头有点晕,现在谁能告诉她,是谁让她享受了一把公主抱?   是霍景霆!   霍景霆瞥了一眼她,走出大殿,冷淡的道:“无论是你,还是我,总该是要先适应,婚后才不会彼此尴尬,再者……”霍景霆停顿了一下,“再者总该是要做点事情给别人看,无论是大臣也好,还是魏国的百姓也好,让他们能相信你我二人能相濡以沫,相互扶持。”   脑子昏昏沉沉的沈容竟觉得霍景霆说的极为有道理……   好吧,抱就抱,无论是她也好,还是霍景霆也好,互相摸都摸过了,还会害怕抱吗?   不怕!   双手霸气的搂住了霍景霆的脖子,却不察在哪一瞬间霍景霆的身子忽然僵硬了一下。   霍景霆抱着沈容一路走回寝殿,不仅把一众宫女內侍都惊呆了,就是路芸瑶和路芸暮也都惊呆了。   路芸暮嘴巴微张,目送霍景霆抱着沈容进了寝殿,半响后愣愣的问身旁的路芸瑶。   “姐姐,我没有眼花吧?这两人竟然正大光明的搂搂抱抱了?”暗地里两人有过什么勾当,路芸暮也清楚,只是她完全想不到像霍景霆这么一个不言苟笑的人,竟然就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抱起了沈容。   这……恩爱是要秀给谁看的?   “怎么办,看到这一暮我都想找个人来卿卿我我了。”   路芸瑶闻言,皱起眉看向她,劝道:“芸暮,别打公子玉的主意,你是斗不过他的。”   路芸暮勾起一抹笑,眼中有几许媚意。   “我呀,最喜欢的就是看这些聪明人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再者,我打公子玉的主意,也省得到时候他真的介入到了将军与大王二人之中,我们要做的不正是要排除一切阻碍着二人的障碍吗?”   路芸瑶摇了摇头,还是不放心的劝道:“别把自己也套进去了。”   路芸暮笑意更深,“套进去不正好?那么公子玉便会被我缠得无暇去介入别人……”路芸暮的话语略微一顿,视线停住,语中带着笑意,”现在不正是我派上用场的时候么。”   闻言路芸瑶顺着路芸暮的视线看去,正是公子玉。   大概是听说沈容感染了风寒,这才赶过来的。   路芸暮正要走过去,公子玉似乎也看见了路芸暮,没有半点犹豫,随即转身。   “公子,我们不是要去看望大王吗?”   公子玉微微摇了摇头,道:“不急”   “信候君若是不急的话,到我的殿中坐坐,可好?”   闻言,公子玉不能再当做听不到,只好转身,看到已经走近的路芸暮,面带疏离的笑意,“丽夫人,在下一个未婚男子,去你的寝宫,似有不适。”   路芸暮嘴角微勾,反问:“那……信候君来大王的寝殿,就合适了?”   公子玉稍愣,路芸暮又乘胜追击:“若不然,我去信候君的殿中坐坐也可以。”   公子玉哑然失笑,“只怕这也有不便。”   路芸暮笑意敛去,依然后微勾嘴角,“看来信候君对我有成见,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强求了。”   公子玉抱以歉意,淡淡的一笑:“告辞。”   看着公子玉离去的背影,路芸暮转身看向路芸瑶,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对于正大光明的君子,路芸暮就喜欢用些不怎么光明不怎么上得台面的小手段。 第三十七章 借酒撒泼   病来如山倒, 沈容的风寒越发严重, 高烧不退, 昏睡了一整日之后, 高烧才退了下来, 太医开了方子, 同时也让她静心养病, 可沈容倒是想要静下心来养病,但环境是安静的,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她生病了,为何守在床头的会是霍景霆?!   若不是霍景霆身上还有那一人却如同千军万马的气场,且这气场就是他霍景霆本人, 是没有任何人能假冒得了, 不然她还是会认为面前的人是个假的霍景霆。   霍景霆对她好,她觉得还不如直接给她一刀来得痛快, 也不用去猜测他上一刻端的是治病汤药, 下一刻不知道会不会变成了能喝哑人的毒.药。   昨日早早下了朝, 今日更是因为头脑发胀没有上朝, 但一看到霍景霆的时候, 她有种让青决把文武百官请过来商讨一下国家大事的想法, 带兵开会也总好过和霍景霆单独待一块。   是的,就是单独待在一块,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眼力见, 霍景霆一来便让殿中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非常贴心的腾出偌大的宫殿给他们两人独处,不难猜,这么有眼力见的就是青决。   她几乎都想把青决调到霍景霆的身边去!让他也感受一下身边有一个强大气场,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感受!同时还得绷紧神经来察言观色,以防万一一句话就惹得他这尊老佛爷不高兴,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   比如现在。   沈容让人了一张小桌子放到了床上,而她就在床上裹着被子查阅奏折,但注意力总是不由自主的看向霍景霆,半响之后,实在忍不住了,便喊道:“霍景霆……”   “嗯。”   “你看书……不能回自己的将军府看吗?”   老佛爷放下竹简,抬眸看向她,眼神漆黑,似乎没有亮光一样,平时霍景霆有这样的眼神,准时她哪句话又说错了,惹得他不高兴了。   “赶我走?”霍景霆语气淡淡,眉头却皱了起来。   ——是的,寡人就是在赶你走!   沈容吸了吸鼻子,摇了摇头,谎言脱口而出:“没有,寡人没有赶你走的意思。”   ……沈容几乎都觉得自己快变成只会说甜言蜜语那一类的花花少女了,专门哄霍景霆这个只爱听自己喜欢的。   “那你问我,为什么不在将军府看书,这又是何意?”   ……什么时候起,霍景霆也开始像她一样喜欢刨根问底了?   “当寡人没问,行不行?”   霍景霆轻嗤了一声,不再理会她,放下了书籍,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前,把窗户打开。   “阳光熙暖,就应该多晒晒太阳,风寒才会好得快。”   “哦。”沈容淡淡的应了声,对于霍景霆最近总是做出有些让人无法理解的举动,沈容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大概是他良心发现,发现他以往对她态度极差,现在想弥补回来。   …………   风寒来得猛,去得也快,四天后,沈容便已经好得七七八八,终于又能蹦跶了,只是……   在早朝之后,准备回宫继续睡个回笼觉,然后再开始批阅奏折,可没曾想霍景霆还当真的留在了宫中,让人把她带回寝宫中换衣服,准备晨跑,而宫女却是对霍景霆的话言听计从,沈容都怀疑这皇宫只是名义上是她的,但实则这主人已经变成了霍景霆。   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迫于霍景霆的淫威之下,才不得已走进了从未走进过的武场。   满目琳琅的兵器,一个大大的武字就书写在一块空地上,武场旁还有些小花小草,若是在这里打坐发呆也是个好去处。   “在看什么?”   霍景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容转过身,只见霍景霆一身黑色劲衣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的凌乱,就像是军人穿着军装一样,沈容差点没把手给举起来,喊一声“教官好!”   没有哪个女人能扛得住制服的诱.惑,沈容也不能,且霍景霆的皮子还那么的好,愣了半响,沈容脱口而出:“在看你。”   ……   话出来,沈容愣了下,霍景霆愣了下,到底沈容脸皮够厚,没有露出半点窘迫,也没有慌乱的解释,就像是完全当作没有说过那三个字。   霍景霆清了清嗓子,脸色如常,指着武场道:“这里,跑三圈,跑完就回去。”   闻言,沈容侧头看了一眼,嘴角抽得厉害。   当年她是连八百米都会作弊的人,现在还让她跑步?!   转回头看向霍景霆,那句“寡人能不跑吗?”到底是没说出来,她几乎都摸透了霍景霆的脾气,他绝对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今日她要是跑不够三圈,他就能在这武场盯她一日。   认命的在武场中跑三圈,跑完三圈的时候,沈容立马想去找公子玉,问他,还有没有法子能解除她和霍景霆的婚约!   要是每天都这么下去,婚后她该怎么办!现在还是在早朝后跑,这万一以后都在早朝前跑,她还不得天未破晓就要起床?!   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沈容第一日跑了三圈,第二日跑了三圈半,第三日变成了四圈……   三日下来,她几乎虚脱,当宫女把嫁衣送过来的时候,差点没把那做工精巧,价值连城的嫁衣给剪了!   霍景霆这厮真的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这些日子哪里是因为以往对她态度不好,才对他好上了许多?她看,根本就没有变过!而且还更加的变本加厉了!   沈容有气却不敢当着霍景霆的面撒野,想了许久,还是觉得用回老套路,酒壮怂人胆!   ——寡人喝醉了之后就不信治不了你!   说做便做,沈容让人把霍景霆传进宫,而后自己的面前摆了小半壶酒,小半壶酒也足够她翻天了,但也不至于把握不了度,至于酒醒了之后,她便打死也不承认自己还记得醉酒之后的事情。   …………   晚风凉,月明亮,韶华殿静谧无声,偶尔还传出两声女子的哀嚎声,守殿的宫女和内侍都充耳不闻。   青决见沈容独自一人在殿中喝闷酒,微愣,便问守殿的宫女,问大王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   宫女便把沈容已经让人传霍景霆进宫的事情和青决说了,青决闻言,沉思片刻,吩咐:“再去给大王上一壶酒,在霍将军来了之后,让殿中当值的人都退出去,无论是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去打扰,再者,千万不要给大王察觉。”   宫女似乎听出了青决的意思,愣了好半响都没有反应。   “可还有什么问题 ?”   宫女迟疑道:“若是大王喊……救命怎么办?”   青决凛然道:“全当没听到。”   ……   “奴婢遵命……”   沈容只顾酒壮怂人胆,却不知在自己算计别人的时候,又再次的被别人算计了。   当霍景霆进到韶华殿,殿中无人,就只有一个喝得醉醺醺,抱着酒壶的沈容,才走近,大殿的门瞬间就被关了,似乎还有上锁的声音。   霍景霆脚步微停,眼神中浮现了疑色,却还未想明白怎么的一回事,那醉鬼便已经看了过来。   猛的站了起来,一摔手中的酒壶,怒瞪着霍景霆,一脚踩上面前的矮桌,霸气非常。   “姓霍的,给寡人过来!”中气十足的声音。   霍景霆闻言,微眯眼眸,一步一步的向她走过去。   大抵是感觉到了狂风暴雨袭来,沈容微微退了一步,打了个酒嗝之后,又浑了。   待霍景霆走到了她的面前,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矮桌,沈容直接就站到了矮桌上面,摇摇晃晃的,伸出了手,一把扯住了霍景霆的衣襟,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瞪着霍景霆。   “寡人忍够了你!到底你是魏王还是寡人是魏王?为什么寡人得事事听你的?!难道就因为你手握兵权?!就因为寡人是女人?!就因为你救过寡人?!所以才会一而再的欺负寡人?!”沈容抿着嘴,一把鼻涕一把泪,直接就拿起霍景霆的衣袖来擦自己的眼泪。   半是怒意,半是委屈。   不是没有憋屈过,却是没有试过在同一个人的身上憋屈过这么多回。   闻言,霍景霆有些讶然,看着抓着自己衣襟的女子,却没想过她会认为他是在欺负她,他不过是……   不过什么?霍景霆直接愣住。   若没有欺负她,那他这段时间来做的这么多反常的事情又是为了什么?霍景霆就连自己也想不清楚是为什么。   怔了许久,任由沈容撒泼,捶打着她的胸膛。   “寡人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你给寡人等着,等到寡人把你娶进宫之后,就、就冷落你,然后,然后,呃……”然后之后,沈容连续打了两个酒嗝。   霍景霆在听到冷落二字之时,霍景霆瞬间回过神来,虽是不明白为什么,但他听到这个词语,心情特别烦躁。   “然后什么?”眼神微冷,可别从这嘴巴中说出他不想听的话来。   “然后,然后寡人就广纳美男,让你每天都和这些美男宫斗!寡人第一个就把公子玉这个美男纳入后宫,让他用他的聪明才智算计死你!”   霍景霆身形似乎在听到沈容的话之后微微一震,双手紧握成拳,死死的瞪着面前这个不怕死的女人。   “你,再,说,一,遍。”霍景霆的声音中似有肃杀之意。   一瞬间,整间宫殿的温度似乎降到了最低点。   寒意渗透衣服,进到体内,沈容缩了缩脖子后抬起下巴,尤不怕死的道:“说就说,寡人要广纳美男填充后……唔!”   沈容蓦地瞪大了眼睛,生平第一次因为逞口舌之快,而被堵住了嘴巴,还是被对方用嘴巴堵的。   霍景霆怒急,身体的本能便就这样了……   一切,都似乎在这个瞬间停止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大抵说的就是沈容。   殿外,贴在窗上的路芸暮露出了疑惑之色,看向青决,用眼神问:“怎么没声了?”   青决……   话说路芸暮怎么会出现在韶华殿的?   果真是有好戏看的地方都少不了她。 第三十八章 极为恐慌   殿中弥漫着淡淡的兰花香, 还有些许的酒香, 清香静谧, 但风平浪静往往都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那一身黑色凛冽的黑衣, 还有一身柔和的淡黄色衣裙, 两者相撞在一起, 如同一个冷冽的寒冬和一个三月暖春。   寒冬延续到了三月, 就连暖春也被这凛冽的寒冬所慑。   殿中的两人都像是被点了穴道一样,静止了。   没有更深一步仅仅是嘴唇与嘴唇贴在一起而已,柔柔软软的触感, 温温热热的温度。   良久之后,沈容涣散的瞳孔慢慢的有了焦点,甚至渐渐露出了惊恐之意。   醉意全都消失了, 猛的推开霍景霆, 连连后退了几步,大惊失色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震惊无比的看着霍景霆。   “你, 你你你……”你了一长串, 却像是舌头打结了一样, 你不出个所以然来。   视线看向大殿的门口, 没有任何犹豫, 跌跌撞撞的跑向大殿的门口,用力的推着大殿的门,却怎么推都推不开。   如同身后有洪水猛兽一样, 惊慌失措的拍着大门:“开门, 给寡人开门!!!”   霍景霆刚刚所做的就如同是让沈容遇上了尸体尸变了的丧尸一样,一样的诡异惊悚,一样的令人毛骨悚然。   门外的人左右相顾,有人踌躇不前,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开门,可想想大王和霍将军即将成婚了,以后霍将军就是王夫,若是真的吵起架来,他们应该帮谁?这一想,更是不知道去开门还是不去开。   沈容拍了许久都不见有人来开门,停了动作,转身,背部紧紧的贴着大门,警戒看向那个一动不动的雕塑,不,是一动不动的霍景霆。   霍景霆依旧维持着被沈容推开时的动作,似乎是自己都被自己所作所为吓了一跳。   许久之后,霍景霆转身看向沈容,眼中有不可置信,有惊讶,有疑问,有不明白,各种交杂在一起,极为的复杂。   “你,你别过来!”沈容朝霍景霆大吼,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被霍景霆那么一吓,怎么能不清醒!   这世上最失算的事情就是你想要算计别人的时候,自己也不小心掉入了自己挖的深坑之中,和被自己算计的那个人大眼瞪小眼。   沈容不知道,脑子里面什么也想不了,让她惊慌害怕的不是被人强吻了,而是强吻她的人不是别人,是霍景霆!   霍景霆是谁,他会做出强吻别人的事情,那就是和尸变一样,是一件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我……”霍景霆也是一个我之后,却也一样不知道说什么。   他为什么会如此?只是听到那一席话,自然而然就这么做了。   “别跟寡人说话!”霍景霆在沈容的眼中就是一个黑脸煞神,怎么说也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但突然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突然从九重天上摔下来,变成了一个凡人,落差很大,也很恐怖。   从来只有她调戏霍景霆的份,今天她却被调戏了!   霍景霆抬步向沈容,沈容却是立马从门前窜开,跑到了窗口前,一推,窗开了,想要从窗户爬出去,奈何窗高腿短,小长腿一直都够不上窗台,几乎都要急哭了出来。   啊呸!   以前爬墙爬树这种事情都干得挺利索的,为什么现在连爬个窗都爬不了?!   霍景霆手握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看着沈容那惊慌失措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   最终,走到了沈容的身后,看不下去,双手握住了她的腰,一提。   沈容全身上下顿时僵硬得像一块石头,不知所措。   “你不是要出去?”霍景霆问。   闻言,沈容猛的反应过来,在霍景霆这凶手的助力之下,跳出了窗外,撒开脚丫就跑,头也不回。   当韶华殿的宫女内侍看到自家大王落荒而逃的身影,有人追了过去,也有人看着大殿,都不知所措,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敢去打开大殿的锁,毕竟霍景霆还在里面,最后还是年纪最小,胆子最小的被推去了开锁。   两腿发软,双手不停的打颤,开了许久,钥匙才对上钥匙孔,才把锁打开,门开,霍景霆就站在门前,面无表情。   小内侍看到霍景霆,许是太过害怕,腿站也站不直,直接瘫在了地上。   霍景霆低头瞥了一眼他,问:“大王往哪走了?”   小内侍想都没想就出卖了自己大王,抬起手直指沈容方才逃跑的方向。   霍景霆往那个方向看了许久,也想了许久,还是没有追过去。   沈容跑了许久,脚步才慢慢的停了下来,被风吹了一会,脑子也清醒了,颠颠巍巍的抬起手,摸着自己的嘴唇,脑子里面出现了一个极为让自己恐慌的荒唐的想法。   霍景霆……该不是喜欢她了吧?   细想了这几天的事情,先是在烟雨楼,再到把她从朝堂之上抱回了寝殿,这些……怎么看都不正常,压根不像是霍景霆会做的事情。   难怪,难怪霍景霆会那么轻易的就接受了老魏王留下的遗诏,答应和她成婚。   难怪那日在将军府上,大臣的一句“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他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并没有勃然大怒,当时她就应该怀疑的了。   霍景霆会喜欢她?   这个想法比起刚刚在大殿中被霍景霆强吻还来得更恐怖,她从未想过霍景霆会对自己有感觉,毕竟,当初他想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难道是因为她两番喝醉之后对他耍无赖,耍得他这二十七个年头都没拉过姑娘家的小手的老童男对她起了心思?   可对于霍景霆,她完全没有应对的方法,单单是想到他会喜欢她,她就浑身打颤,浑身的不自在,就好像是,霍景霆就应该是她咄咄逼人的,对她凶神恶煞的,这种才会让她觉得自在,觉得正常。   在霍景霆面前,她只有受虐倾向,被宠……   想都不敢想!   连连拍了数次自己的脑袋,颇为后悔要借酒发疯,明天要怎么去面对霍景霆?   难道笑着打招呼说——昨天睡得好吗?   还是说当没看见他这个人?   想了许久,沈容觉得沿用一贯的套路,就是当做什么都不记得了,该干嘛还干嘛!   沈容如此决定下去,等听到了宫女说霍景霆已经出宫了,才敢做贼似得回到自己的寝宫,洗了个脸,脑子脉路也清晰了起来。   她性子只是软了些,却不会影响到她的脑子,细想了半响,把整晚的事情串联了起来,从自己开始喝酒开始,自己才喝了小半壶酒之后,宫女又端上来了一壶酒,到殿中无人,最后打不开大殿的门,也无人来开,顿时想明白了。   而这时青决也在殿中等着她。   看到青决,沈容很是无力的叹了一口气,从殿外走进来。   “青决,别把寡人对你的信任都消磨殆尽,可好?寡人是不记仇,可你这样算计寡人,只会让寡人以后对旁人充满了不信任。”   青决微怔。   “寡人知道你担心霍景霆会中途变卦,亦或者是你担心霍景霆即便与寡人成婚了都不能真心的对寡人,所以你才极力的撮合寡人和霍景霆,但寡人不蠢,也不笨,与霍景霆之间只然会分得清清楚楚,处理好和他的关系。”   “大王,臣……”   沈容摇了摇头,继而道:“寡人上一次怕是没有和你说清楚,有些事情,别做过了,越线了对谁都不好,能不能答应寡人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了,让寡人相信你最后一次?”沈容不记仇,也不想去记身边人的仇。   沈容从来不把自己高高端起,当成一个站在他人之上的王,沈容也把真心拿出来对那些也拿真心来对自己的人。   “寡人乏了,你出去吧。”沈容朝着青决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青决退出了大殿,关上了门,也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大王,你又怎么会知道臣担心的并不是霍将军,而是担心你?   不久前,离辰说,魏国以后会出现两个截然不同的命数,都是因为沈容的出现,若是兴之,便是强国之首,若是衰之,魏国必亡。   这乱世中,对待亡国,有的国家有怜悯之心,只要同意同盟,成为附属国,便不会亡,就像是现在的燕国一样,但也有暴戾的,届时百姓会沦为亡国奴,成为奴隶,被人买卖屠杀,贵族成为玩物,终其受辱一生。   对于亡国,青决深有体会。   斩截无孑遗,尸骸相撑拒。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战胜国的士兵疯狂砍杀不留一人,死人的骸骨相抵交叉。他们的马边悬挂着男人的头颅,马后捆绑着抢来的妇女。这是在战败国最为常见的场面,也是最残忍的。   他原不是魏国人,自己的国家覆亡,亲眼看到了自己亲人在自己的面前被敌军□□死去,看着自己的国家破灭。在战乱时代,新国替旧国,大国灭新国,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在自己的国家覆亡之后,改朝换了代,百姓沦为奴隶,他就是其中一个,在奄奄一息之时,是被征战了新国的老魏王所救。   那之后,他便是魏国人,生是魏国人,死亦是魏国人,终其一生报答老魏王,报答魏国,绝然不会再让魏国再重蹈覆辙。 第三十九章 一步步来   沈容已有了对于那晚的应对的对策, 便是假装酒后失忆, 但却不曾想这对策暂时用不上, 原因让她有些反差。   因为霍景霆外表强悍, 坚不可摧, 但在男女感情之上, 内心却是嫩如刚刚冒芽小草一样, 所以在第二日的早朝,霍景霆告了三日假,并未说明原因。   沈容松了一口气得同时, 却又很是无语,明明做出吓人举动的人是他,怎到头来躲着人的也是他?   除却霍景霆和沈容, 没有任何人知道那晚在韶华殿的殿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路芸暮这八卦的时不时想从沈容口中探话,沈容嘴巴闭得极紧, 导致连续路芸暮都自动侍寝。   这是沈容在被拆穿了女儿身之后第一次让妃嫔侍寝, 一时之间, 风言又起――咱们的这个大王是不是这取向有点问题?那咱们的大将军又怎么办?!   别人怎么议论, 暂时还传不到沈容的耳朵里, 她现在眼中就看到一个女人风情万种的躺在自个的床榻上, 正目光炯炯的看这自己。   沈容走了过去,知道赶不走,就拍了拍床:“睡进去, 给寡人腾点地。”   “小容容你真是越来越主动了。”路芸暮腾出了半张床给她。   主动的沈容:她才是变为了被动的那个!   沈容一躺上来, 路芸暮便凑了过来,手肘支在床褥上,撑着侧脸,柔着嗓音问:“前晚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你落荒而逃?”   沈容闭上了眼睛,“寡人困了。”   很明显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闻言,路芸暮眼中有些许的担忧,放下了手,躺在了沈容的床边。   “今日也已经是十六了,距离大婚之日就剩下十日了,你莫不是打算就这么一直下去?”   路芸暮所说的她明白,也想过,只是当初想的时候,霍景霆在她的眼里就是誓死保卫贞操的那个人,但从前两日来看,却是着着实实的把她吓懵了,她思想没有这个时代这么保守,不过是被蜻蜓点水一样亲了一下,也不至于会被吓得落荒而逃,只是这对方是那个禁.欲系的霍景霆。   “寡人虽然怕霍景霆,却是相信他的为人,比起青决,还有你们……”沈容话略微停顿了一下,睁开了眼睛,侧过头看向路芸暮,“寡人更加的相信他。”   路芸暮一顿,“你还是在意我与青决算计了你的事情。”   “不是在意不在意的问题,而是寡人能理解,却接受不了。”她把他们当朋友,他们却当她傻子。   路芸暮默默的不说话了。   两人静了半响,沈容看向床顶,有些无奈的道:“寡人会试着去接受霍景霆。”   那晚沈容彻夜未眠,都在想,霍景霆要是真的对她有意思,又是看中了她哪点?她又该如何面对?   后来想了想,他们原本就是要做夫妻的,他们这种关系也指望不了和离了,一过就是一辈子,但总不能一辈子都像是猫和老鼠一样,夫妻之间或许有点感情才是好事。   “我发现,容容你承受能力总是很强,明明就是个柔柔软软的孩子。”   闻言,沈容嘴角微抽,心道:要是承受能力不好,寡人不是被们这群人算计死的,就是被霍景霆给吓死的。   “之前的事情,我容容你一个道歉。”   沈容摇了摇头,“道歉就不必了,寡人就怕你们道歉道着就习惯了,一直算计寡人,好了该说的你都说了,你可以回你自己的宫殿了。”   路芸暮笑了笑,“回宫殿前,我想先去看看公子玉。”   沈容一怔,问:“这个时辰?”   路芸暮坐了起来,跨过沈容,下了床,在整理衣服的时候转回头看向沈容,笑意渐浓。   “月黑风高夜,孤男寡女,难道不正是谈情说爱的最佳时间?”   沈容:……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给她戴绿帽?!   “公子玉他,你吃不消……”她心疼过霍景霆未来的小媳妇,结果她就成为了霍景霆家的媳妇,她也心疼过公子玉的未来媳妇,可别到时候公子玉媳妇的前任是她……   听到吃不消这三个字,路芸暮似乎故意听恰,娇羞的喊了一声“讨厌”   ……   沈容挺想解释的,在某些事情上面,路芸暮绝对会吃不消公子玉,但在个别方面上,只怕身虚体弱的公子玉会吃不消胸.大,腰细,腿长,人美的路芸暮。   …………   既已经决定,沈容便没有拖延症,便决定找霍景霆说清楚,虽说还是对霍景霆这个人心有怯意,但想到霍景霆为了躲她,三日都没有上早朝,沈容便有点安心了。   她怕什么?她好歹见过花开结果或者是花开无果的爱情,看过此恨绵绵无绝期,看过昙花一下,这些痴男怨女的爱请,她见多了,经验总比霍景霆这个或许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要强得多。   那晚,霍景霆那个熊样,无不在表现出他对于自己会强吻于她到底有多惊讶,或是惊讶到他自己都不相信他自己竟然做出了这等荒唐的事情来。   早朝过后,沈容便只带了霍一霍七便装出宫,去往将军府。   将军府的人对于霍一霍七不陌生,对于沈容更是不陌生,再过不到十日,他们的将军就要成为眼前这位的王夫了……   他们还一直以为他们的将军将来娶的一定是一位和老夫人一样英姿飒爽的夫人,可如今看来,是没指望了。   让他人莫要通报,只问了霍景霆在哪,沈容便自己去找。   听到将军府的下人说霍景霆这几天都在小书楼上面,沈容微愣了半响,在小书楼,别告诉她是在睹物思人,思的还是她!   确实,那小书楼对于沈容来说是挺深刻的,曾经待了整整半个月,就为了整理那里的两千多竹简!   只身一人走上小楼,蹑手蹑脚的打开了小书楼的门,一眼望去,看不到霍景霆的人,便走进了书楼中,关上了门。   才走几步,便听到霍景霆那隐隐带着怒意的声音:“我不是说过不许任何人来打……”   从书架中走出来,在看到来人是沈容的时候,怔了半响,耳根似染上了一丝红色。   “你怎会在这?”霍景霆平静的脸色中也似乎有一丝的不自在。   只注意霍景霆双眼,并未察觉到这些细节的沈容深呼吸了一口气,往霍景霆再走近了两部,两人的距离只有一扇窗。   “寡人……”   “那日,是我一时冲动。”在沈容话语停顿的片刻,霍景霆率先出声。   沈容抿了抿嘴唇,又不能直接问霍景霆是不是对自己有意,问出来也不见得霍景霆会承认。   “寡人只是想说,你我二人终要成夫妻的,亲密的事情……”微微低下头,沈容声音渐小:“也不用大惊小怪。”   沈容的话一出,等了好半响,面前的男人都没有一句话,便抬头,只见霍景霆目光幽深的看着她,沈容回想了自己的说的这句话,脸色顿时绯红。   一慌,解释道:“寡人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意思?”霍景霆表情未变,只是难得,难得他会虚心的向沈容求问。   但只有霍景霆自己知道,他的心,在打鼓,如同战鼓一样,响彻云霄。   沈容目光移向别处,不自在的道:“或许,我们可以先试着接受对方,慢慢的适应对方。”沈容不挑破发现了霍景霆或许对自己有意思的这层纸,挑破了之后,他们两个人谁都会尴尬,所以就是一步步来。   “好。”   霍景霆一个“好”字也在沈容的意料之中。   曾经何时骁勇善战,无往不利的霍大将军也有一日会退避三舍,退缩了,而让他退缩的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沈容静下心,暗暗的吸了两口气,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了霍景霆的身前,眼一闭,展开双手,直接抱住了霍景霆。   ……   霍景霆一双眼眸放大,浑身僵硬如铁一样,而抱着自己的那个人却是柔软似一团棉花一样。   一抱之后,沈容就立刻松开了手,连退了两步,清咳了咳嗓子,抬起头看向霍景霆,目光有些紧张。   “就像这样。”   那晚吓到的心情,在看到霍景霆错愕的表情后,好了一大半,所谓礼尚往来就是你吓吓我,我吓吓你,这样才会公平。   霍景霆还未回过神来,楼下传来管家的声音:“将军,宫中把喜袍送来了。”   霍景霆似乎神识回笼,喉结滚动,片刻之后,声音有一丝低沉:“送到我房中。”   “喏。”   目光如炬的盯着沈容,半响之后道:“你宫中的奏折可批阅好了?你早朝之后的晨课可做了?”   闻言,沈容一下懵了,这发展似乎有哪里不对,总觉得是一个老师给自己的学生放了三天假,然后这是来检查作业的,这前一刻霍景霆还在神识游离,怎这下一刻就恢复了一贯如常的惹人讨厌样子?!   “明日早朝之后,我依然会监督你,加上这三日未跑的,明日全部跑回来。”   ……   …………   ………………   无数的省略号都不能表达沈容此刻的心情。   原本脸上还带着淡淡笑意的沈容,在听到霍景霆这些话之后,里面敛去,皱了皱眉头,又皱了皱鼻子,重重的“嗤”了一声,第一次胆大的朝着霍景霆叫道:“你爱跑不跑,寡人不跑!”   说着,不看霍景霆的表情,直接转身就走。   ——寡人不发威,一个两个都当寡人是纸糊的猫么!   还补上!简直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沈容愤怒的走下书楼,而还在楼中的霍景霆半响之后,轻笑了一声。   走到了窗户前,看着沈容愤怒离去的背影,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面,嘴角噙着笑意。   那晚失态之后,霍景霆也一夜未眠,心底的那颗种子还是挣扎了,冲破了那层厚土,冒出了芽。   他已经猜出来了,自己,或许是对那个让自己咬牙切齿的魏王有了男女之情。   每每看到让人头疼的魏王,便又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了。   霍景霆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会对沈容这等麻烦的人物有了异样的心思? 第四十章 再度亲近   沈容回到宫中, 喜服也早准备好, 就等她回来试穿, 她随意的试穿了下, 也无需要改动的地方, 就是看着喜服, 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也算是两世为人了,却是头一回结婚。   头一回结婚……却好像也不是,几个月之前自己还娶了两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 只不过不同的是,上回穿新娘喜服的是别人,这回是自己。   沈容的喜服为显她这个大王的威严庄重, 并未像寻常女子的嫁衣一样花哨, 红袍上,用以黑线刺绣出寓意吉祥的纹案, 里三层外三层, 王冠也并非凤冠, 只试了衣服并未上妆。   公子玉响午过后来了趟, 几番欲言又止, 沈容怎么都觉得他是来提醒她的, 提醒她路芸暮要给她戴绿帽了。   “魏王殿下,昨夜睡得可好?”公子玉神情淡淡,只是嘴角少了以往的那一丝淡定从容的笑意。   “寡人一夜无梦, 不过信侯君何出此话, 昨夜可是睡得不好?”昨夜她睡得极好,只怕睡得不好的另有人在。   公子玉略微停顿了一下,道:“昨夜殿外一直有野猫在叫,吵得让人无法入眠。”   野猫……   路芸暮何曾变成了一只野猫?再着这宫中哪来的野猫?   “那信侯君打算把这野猫如何处理了?”   公子玉闻言,笑了笑。   “宫中一草一木皆是由魏王殿下做主,这只野猫自然也是由魏王殿下做主。”   这不明摆着在提醒她,说她家的猫要爬墙了么。   沈容扯开嘴角,一笑,笑中似乎还有一丝的不怀好意,道:“一只猫而已,要是信侯君看着喜欢的话,送给你又何妨。”   ……   公子玉脸色微变,最后想了想,还是坚持的道:“一草一木,魏王殿下还是莫要轻易送人,只怕受赠之人承受不起。”   公子玉话语中的木子咬得颇重,似乎要暗示沈容些什么。   沈容左右的看了一眼,最后站了起来,走到了架子前,把一枚用沉香木雕刻出来,只有巴掌一半大小的小沙弥拿了下来,返了回去,把小沙弥放到了公子玉的面前。   “这块木雕送给信侯君,信侯君可不要推辞了。”   沈容这话,公子玉已然知道沈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木与暮乃是同音。   敛去笑意,推还木雕,“魏王殿下,莫要说笑的好。”   沈容却是道:“只怕到时候不是寡人偏要送,而是这木雕偏于你有缘。”   沈容不知道路芸暮对公子玉究竟是想要逗一逗,还是真的有意思,她现在也不过是调侃几句公子玉而已,说到真的,她也不希望路芸暮真的招惹到公子玉。   路芸暮是带刺的玫瑰,公子玉是一块暖玉,两人一样都是聪明人,凑在一块,实在让人想象不出来他们之间到底是相互算计,还是惺惺相惜。   公子玉大抵是见和沈容说不通,便告了辞。   当沈容调侃了公子玉之后,自己的报应也来得极快。   翌日早朝之后,沈容觉得自己大概是误会了霍景霆,误会了他对她有那么点意思。   这哪里像是对她有意思,分明就是有意见!   霍景霆像了念小学的小学生,让你放学后别走,校门口见,还真的是在放学之后就堵在了校门口。   本来下了早朝之后,亲眼看着霍景霆出了大殿的门,心中雀跃不已,心说这几天都因为他那点儿破事休息不好,现在终于能回去睡个回笼觉了,却不想这愉悦的心情还没维持半响,出了大殿看见霍景霆那刻,顿时瓦解得连渣都不剩。   沈容带着几分笑意的双眸一敛,面无表情,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径直掉头就走。   身旁的小内侍还非常贴心的提醒道:“大王,霍将军在看着大王你呢。”   ……   如此没有眼力见的人!拉出去换掉!   “两刻后,臣在武场等着大王你。”   沈容背脊一挺,脚步未停,继续往前走。   她真的是什么都没听到!   每日最少跑三圈,三圈加三圈又三圈,再加今日的三圈,没有四千也有三千五米,这样跑下去,她还有命能熬到大婚之日?   她看霍景霆就是不想和她成婚才会用这些阴损招数!   回了寝殿,管他什么霍大将军,还是霍景霆,她谁都不认,一甩鞋子,把王冠取下来,再换上了一身舒适的睡袍,直接就爬上了床,抱着让人特制的抱枕,软乎乎的,翻了个身就准备进入梦香梦周公。   睡意渐深,徒然觉得有一股阴凉之意袭来,睡意骤减,猛的睁开了眼睛,看到站立在自己床边的霍景霆,顿时惊悚无比。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幸亏她反应慢了半拍,否则她一声尖叫,外面的人岂不是全部都涌了进来,那就全都看见了她现在还是衣衫不整的样子!   只见霍景霆眼中有几许的怒意,“一日之计在于晨,你就是如此荒废了?!”   霍景霆作息十年如一日,每日早起,便是练武,从未荒废,也见不得身边之人颓废。   沈容抱了被子,挪了挪,挪到了床中的角落,紧紧的贴着床,表情几乎欲哭:“寡人四更天就起来了!还上了半个多时辰的早朝,还不会有午睡时间,就不能让寡人再睡半个时辰吗?!”   也不知道这些大臣是不是已经开始看重她了,无论大事小事都上奏折,每日一摞一摞的堆在她的桌面上,身居魏王之位,就要尽责,她几乎身战战兢兢的批阅每一份奏折,生怕一个错误的决定就会造成极大的损失,所以无论大小事情她都慎重,故晚晚批阅奏折都要批阅到深夜,而她每日也几乎是四点半左右就要起床准备早朝,每日就是在早朝之后再睡一个小时来养精蓄锐了,未曾想,霍景霆连这一个小时都要剥夺了!   霍景霆微微皱眉,原本强硬的态度,在看到沈容那委屈到极致的表情,却有几分的烦乱。   似乎,不喜欢沈容在自己面前露出半点委屈的表情。   而沈容却当霍景霆皱眉的表情当作了不耐烦,牙一咬,为了能再睡一会,豁出去了,以前书上不都说霸道男主最受不了女主撒娇卖萌么,那她就试一试!   “寡人能不跑吗?”沈容抱着一角被子,微嘟着嘴巴,两眼闪闪发亮,嗓音更是软糯可欺。   霍景霆嘴角微抽,方才那几分烦乱立马被沈容做作的表情给击退了,本来还有一丝心软,但现在却是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表情严肃了起来,不可商量的道:“起来,前几日的不需要你补,就跑今日的。”   ……   …………   为什么?为什么这方法用在霍景霆的身上半点的作用都没有啊啊啊!!!!   霍景霆退出几步,朝着殿外的宫女道:“进来给大王更衣。”   随之再瞥了一样她,“别让我扛着你去。”没有威胁的语气,却是用着威胁的话语。   沈容:“……”   她真的怀疑霍景霆即便再深陷爱情中的时候也还是这副讨人厌的样子!   最终沈容还是敌不过霍景霆,她是真怕霍景霆是说得出,做得到,若是被他扛着走大半个王宫,以后让她颜面何存?!   荒废三日,结果便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跑完之后,在武场中寻着霍景霆的身影,寻了半响,只见他拿着一把长弓,眼如鹰隼,拉弦,箭尖对着对着靶心,凉风吹过,一箭放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命中靶心。   之前在汾水遇险之时,霍景霆用箭也是这般的快、狠、准,没有半刻犹豫。   见箭中靶心,沈容立马鼓起了掌,听到掌声,霍景霆转头望去,一丝笑意从眼中一闪而过,问:“可要试试?”   沈容小跑过去,打量了一下霍景霆手中的弓箭,怀疑道:“寡人能拿得动?”   霍景霆勾了勾嘴角,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罢把弓箭递给了沈容,沈容从霍景霆手中拿过长弓,差些没砸到自己的脚脚上。   勉强拿稳,从霍景霆手中拿过箭支。   “并非这样拉弓。”   “那要怎么拉?”   霍景霆站到了沈容的身后,握住了沈容的手,微微低头,认真教学。   “握弓要平举,两臂同时向箭靶方向斜向上把弓举起撑住,然后审靶,凭着自己的第一感觉,放箭。”   放箭二字一出,箭离弦,直接命中了靶心。   “中了!中了!”沈容雀跃的转头,一转便立刻怔住。   四目相对,似有一丝的暧昧。   两人都不知道是何时靠得如此的近,沈容娇小的身体就好似被霍景霆揽在怀中一样,转头之时,脸与脸,不过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还依稀的可以感觉到有些微热的气息落在自己的脸颊上。   霍景霆松开了沈容的手,脸上的表情有一丝明显的不自在,退了两步,眼神没有正视沈容,道:“今日的课业就到这里,你若是累,便回去先休息,我先回府。”   不再看沈容,转身便走,留下懵懵然的沈容。   ……你若是累,就先回去休息?   这和方才在寝殿中的霍景霆分明就是两个人!她那会撒娇都不管用,倒是现在教她拉了弓之后就变了。   莫不是因为有了些许肌肤之亲,才心软的?   沈容似乎觉得自己真相了。   到底还是没有用这等套路去套路霍景霆,几日的时间稍纵即逝,还未来得及考虑好新婚夜是主动还是被动,就已经是离成婚前的最后一日了。 第四十一章 成婚之日   严正以待这个词语用来形容现下王宫中还有将军府中的状态, 最为贴切不过。   成婚前的三日便没有继续早朝, 即便沈容愿意, 百官也不愿意, 新婚前三日, 新人皆不能见面, 所以连着三日沈容也偷了个懒, 依然有去晨课,只是霍景霆不在,便只是跑跑停停。   就要成婚, 沈容也是紧张的,古往今来能做到她又娶媳妇又纳夫的,同时还是一国之君的, 她是第一人。   即便是紧张, 成礼的日子还是到了。   天还未亮,比以往上早朝还要早, 王宫便开始忙碌了起来, 在宫女的服侍下, 用香汤沐浴之后, 便开始梳妆打扮, 陆芸瑶手巧, 便由她来替沈容梳发髻。   路家二美昨夜安慰了半宿沈容,早早也过来了。   不多时,端庄不失惊艳的双刃髻便堆起, 露出了沈容饱满的额头与领如蝤蛴的脖子, 最后由路芸暮在发髻上插入金花为瓣红玉为蕾的花冠,再配以一对相似的耳坠子。   轻扫峨眉,施以脂粉,唇轻点颜色,螓首蛾眉,最后贴上花钿。   不仅是宫女们看得都忘却了手上的活,就是未央城中以美人为称的陆芸瑶和路芸暮都为之惊艳,姐妹二人不由得在心中暗暗的感叹,平日里从未做过梳妆打扮,只觉得是个清秀好看的,可是这般的细细打扮妆点之后,就如同是去了石衣之后加以精雕细琢的璞玉,让人驻足而望,移不开眼睛。   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个美人一直不安的深呼吸了一遍又一遍,   路芸暮和陆芸瑶相视了一眼,弯下腰,双手放在沈容的肩膀上,再次的安慰道:“一回生,二回熟,这怎么都算是第二遍了,小容容你就放轻松些。”   ……   放轻松,这能是一样吗?!   沈容白了一眼路芸暮,再度的深呼吸。   路芸暮顿时细声在沈容的耳边道:“不过,昨夜姐姐给你的红包裹,你可看过了?虽然你或许明白,但也要顾一下霍将军,从小在男人堆长大,看起来正经,只怕比姑娘家还纯。”   路芸暮虽然知道三年前沈容和霍景霆有过亲密,但多少也能从沈容的身上看出点反应来,只怕这二人是亲密过,却还没有发展到最后一步。   说起陆芸瑶给的红包裹,沈容这个作为见多识广的也不禁老脸一红,红包裹里面没有任何意外就是陆芸瑶珍藏的画本,她实在想不明白陆芸瑶这种大家闺秀,怎么就喜欢看这种口味的书……   从唇舌十指,到身体力行,画面还是彩色的,这、这真的让她这个见多识广的人也难以启齿,要她和霍景霆一起去分享,还不如直接杀了她还快点!   “若是实在紧张……你就让霍将军缓些时日。”   沈容诧异的看向路芸暮,这还是她认识路芸暮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到她说得最像人话的一次。   路芸暮看向镜中的沈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小容容,委屈你了,你且宽心,我与姐姐之所以还留在宫中,便是打算帮着你应对霍景霆,定然不能让他欺负了你。”路芸暮也仅是表脸上像个无情人,但却是个重情的。   闻言,沈容心情多少有些复杂,虽然被她们算计过,可这一句话却能听得出来,是真心的。   那份紧张似乎也缓了些,她紧张的原因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在成婚当日,身边没有能给她说贴己话的人,没有亲朋好友,心里头一直空荡荡的,所以路芸暮这句话多少让她感动。   这婚一成,就不会再有第二回 了。   沈容并非出嫁,也不需要等轿子来抬,装扮好之后,只需要坐上早已经准备好的马车前往行礼的的庙堂,在庙堂之中外与霍景霆汇合。   在宫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抬头便见霍景霆,喜服也是红边黑袍,头发全数用紫金冠束了起来,如沈容所想,他并未执扇,而是腰间配了把黑剑,手放在剑柄上,英姿勃发的看过来,似乎有风,卷起了他的衣袍。   站在那空无一人的阶梯之下,如一把凛冽清冷的剑一样,傲然屹立,不可移易,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把他摧毁。   霍景霆配剑成礼,文武百官却是不敢乱言,但心中不免的旁言霍景霆该不是怕有人来抢亲吧?   但谁敢抢他霍大将军的亲?除非是活得不耐烦了。   站在不远处,看见下马车的沈容,霍景霆分明有一时的怔愣,待人走近,脸上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沈容无语了,都要成礼,还摆着一副黑脸给谁看?   两人无话,一路携手走上庙堂的阶梯,这些繁文缛节都不重要,最为重要的是她该怎么度过今晚的洞房?!这个才是重点!   要不今晚再喝点酒酝酿一下?再壮点胆,直接扑了霍景霆了事,再也不用担忧该怎么发展下去。   沈容分外安静,霍景霆瞥了她一眼,只见她的皱了皱眉,又松了松,又皱了起来,眼神最后又一变,似乎有些毅然决然,表情变化很是精彩,   “今晚,你若是敢沾半点酒,我就从殿中把你扔出去。”霍景霆似乎早已看透了沈容,便出声威胁。   沈容蓦地用吃惊的眼神看向他,似乎在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也发现她准备喝醉扑倒他的打算?!她、她也是想想而已,而不是真的要扑呀!   霍景霆没有再注意沈容多变的表情,而是收回目光,继续往上走。   白日全是在进行各种繁琐的繁文缛节,连停下来喝口水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一日下来,她累得似狗,霍景霆却是没有半点的疲惫之意。   夜晚姗姗来迟,当真到来,沈容又觉得夜幕降临得太快了,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沈容一沾酒就容易醉,且今日是大婚和一群大老爷们也没有什么可聊的,聊着聊着只会让人尴尬,所以早早便回了寝殿,也就是她与霍景霆的新房。   沈容自己一个人寝殿中穷紧张,走了不下十圈寝殿,而霍景霆还没有回来,他则是有他自己的节目,大抵现在在和他的那群出生入死的的弟兄在喝酒。   霍景霆虽名义上说是入赘,可是究根结底,霍景霆与她可以说是平等的,没有任何的的地位差别之分。   在等待的过程是最为难熬的。   宫廷后院中,有为大臣专门设的宴席,也有为霍景霆那十个弟兄,也就是霍一到霍十设的一桌,平日里都不敢在霍景霆面前多说一句话的,在这喜宴上个个都像是卯足了劲一样,一直在给霍景霆敬酒,平日里甚少沾酒的霍景霆,也不知是因为何种原因,来者不拒。   夜已渐渐深,诸多大臣也渐渐离席,就剩下霍景霆那一桌。   青决看着那依然醉熏的霍景霆,有些担忧,正想上前劝停,身旁忽然传来一道似乎看好戏的男声,问:“那小子喝多少了?”   “也有两……”青决蓦然一怔,转头一看,微惊,“国师你这些日子都去了哪里?”   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王宫中,除却了离辰,也没有别人了。   离辰嘴角微勾,斜眼看了他了一眼,带笑道:“我说过我会帮助容容那丫头,却没说会留在这宫中,留在未央城中。”   青决皱了皱眉,到底还是没有把不悦表露出来。   离辰看向不停灌酒的霍景霆,笑意渐浓,语带调侃:“看来这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霍景霆,现下倒是有了害怕的事情。”   “害怕?霍将军还怕什么?”   对于霍景霆对沈容的心思,大抵现在看得最为清楚的,不是别人,也不是霍景霆自己,而是沈容,青决自然也不知道,所以从为怀疑过霍景霆这是心有了怯意,才决意把自己灌醉。   “他怕什么?”离辰轻笑了声,又说:“大概是怕英雄难过美人关。”   “什么意思?”青决依然不解。   离辰摇了摇头,不再解释,提着一壶酒,对着壶嘴灌了一口。   “我就是来凑个热闹喝口酒的,酒也喝完了,也该走了,现在去见容容那丫头,只怕这记仇的丫头会把我生吞活剥了。”   话落,离辰便再次的来无影去无踪迹。   月已高,那一桌子的人都已经喝得似一摊烂泥,青决无奈,便扶着已经喝得站不稳的霍景霆回寝宫。   “霍将军,好生的待的大王。”扶着霍景霆的青决,尽管不知道已醉的霍景霆能不能听得进去,还是说了出来。   霍景霆向来少沾酒,故也没有千杯不醉的本事,对于青决的话,也像是听得模模糊糊。   到了寝殿,瞎紧张了大半宿的沈容看到被青决扶进来的霍景霆,把眼睛瞪得极大。   好家伙!威胁她不让她喝酒,他倒好,把自己喝得叮咛大醉!   “大王,将军,还有合卺酒要喝。”老宫女便让小宫女倒好了酒。   青决把还有些意识的霍景霆扶到了沈容的对面,方才还似乎有些浑沌的霍景霆,似乎在看到沈容的时候,脑子有了清醒之意,目光灼灼的看着沈容。   沈容是第一次如此深刻的体会坐如针毡这个词语意思,眼神乱移,就是不和霍景霆对视。   宫女把酒各自的端给了两人,在青决和几个宫女的视线之下,沈容硬着头皮举起酒,与霍景霆交臂,缓缓的靠近,沈容清晰的感觉到了霍景霆带着酒气的灼热气息。   酒,很苦,却意味着这杯酒之后,他们夫妻二人便要同甘共苦。   一杯酒,一口饮进,老宫女的一声礼成,众人一同退出了大殿,届时大殿中就剩下一个喝醉的霍景霆与一只随时都想要破门而出的沈包子。   沈容咽了咽口水唾沫,偷偷抬起眼眸来看了一眼霍景霆,却发觉霍景霆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看,又猛的低下了头。   时间过了半响,霍景霆忽然扶着桌面站了起来,沈容的心都梗在了嗓子上,全身紧绷。   两步便停在了沈容的面前,伸出了手,抬起了沈容的下巴,让她直视与他,目光如同带着火苗一般。   “你说的,夫妻间就应该亲密些。”嗓音带着酒后的沙哑,低沉浑厚,富有磁性,又如同是一壶陈酿一样让人回味。   沈容的眼眸蓦地一睁,完全忘记了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应对,只眼睁睁的看着霍景霆向自己俯下身来,覆上了自己的嘴唇。   冷冰冰的,却又带有酒味。 第一回 ,霍景霆只是嘴唇与嘴唇相抵,第二回,许是醉酒后无所顾忌,便萌生了探寻的想法。   当有东西要撬开自己牙关的时候,沈容立马回过了神来,用力去推霍景霆,却反被他紧紧的扣着了腰身,动弹不得。   “放……”   沈容忘了,嘴一开,什么都晚了,霍景霆的吻就如同他攻略城池一样,却又比攻略城池要蛮横得多,许是生手,完全没有章法,只是霸道的去索取。   沈容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难怪他丫的不让她喝酒,原来是他想自己喝醉自己来!   沈容完全挣脱不开战斗力全开的霍景霆,任由他亲吻,衣衫被他弄得凌乱,怕了,手不停的拍打着霍景霆。   你丫的好歹清醒的来,你喝醉了是几个意思!   心中呐喊了许久,霍景霆松开了沈容,两人拉开,似有一根银丝拉伸,暧昧的气息顿时蔓延满殿,在分开的同时,两人几乎都是大口的喘着气,脸色皆因为都不会换气而憋得通红。   停了半响,两人霍景霆依然没有直起腰,一样半弯腰的桎梏着沈容,道:“你说的,亲密些好。”较之方才,霍景霆现在的声音更加的低沉,黑眸深邃,也如同是漩涡一样。   沈容脑子全然已经糊成了浆糊,怎听得进他的话,若不是现在是坐着的,早就瘫软在地了。   霍景霆看着沈容,伸出手,指腹摩挲了半响沈容的唇,嘴角勾起一抹笑,随之头一昏,眼一闭,径直跪在了沈容的面前,头趴在了沈容的腿上,散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音,完全的昏睡了过去。 第四十二章 他石更了   酒宴完全散去, 热闹也褪去, 挂在屋檐下的红灯笼与贴在门窗上面的大红喜字, 让这静谧下来的王宫多了一丝余庆之色   此时, 公子玉所在的宫殿烛火未灭, 公子玉一袭白衣的站在树下, 望向韶华殿的方向, 半响之后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胸闷,想要喝些酒解解闷,最后想到自己的身体, 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怎么,因为小容容成婚了,不高兴了?”   身后一道柔声传来, 公子玉眉头皱起, 遂转身看向了一袭水红色衣裙,梳着朝云髻的路芸暮。   “好奇我是怎么进来的?”路芸暮说着转头看向左边的围墙, 微微一笑, “小的时候好动, 父亲便请了个女师傅, 我也学了些皮毛, 翻墙对于我来说, 不成问题。”   路芸暮那一身华美的衣裙与装扮,半分也联想不出来她是怎么翻的墙。   公子玉脸色微暗,不悦的道:“夜已深, 寡男寡女, 丽夫人出现在此,只怕会坏了丽夫人的名声。”   闻言,路芸暮以手掩唇嗤笑了一声,抬眸道:“就算传出些什么事情来,旁人也会觉得是我对信候君你做了什么不轨的事情。”   公子玉收起了方才不悦的表情,神色淡淡。   “夜深了,在下便先回去了,若是丽夫人还要赏月,请便。”说罢,公子玉欲走。   “赏月怎比得了赏人。”路芸暮堵住了公子玉的去路。   方才,她看到月下的公子玉,一身白衣,有风吹起他的衣袂和黑发青丝,一身的清冷光辉,她几乎怀疑他是要羽化登仙一样。   路芸暮喜欢长得好看的,自然也移不开眼睛。   公子玉淡淡的叹息了一声,看着路芸暮,劝道:“丽夫人还是莫要把注意力放到在下身上,在下无意男女情爱。”   路芸暮又是一笑,似乎听到了一个笑话一样。   “谁说,我找你,是为了男女情爱的?我就是想看看,如同圣人一样的信候君,圣人一面破裂的样子,可惜了,以为小容容成婚后能看到你失态,大吼大叫,看来,是我想多了。”   “魏王殿下与在下,现在是普通的友人关系,以后也是。”公子玉表情没有起伏,淡淡的,如一叶孤舟一样,缓缓流淌在海面上,不被风浪所影响。   路芸暮瞥了他一眼,笑意淡了些,只道:“如此,那便是最好,信候君可记得你说过的话,哪怕以后有情,也决然不能做出插足他们二人的事情来。”   公子玉微微侧过身,直直面对她。   语气淡淡:“若是这般,丽夫人便不会再来打扰在下了。”   路芸暮闻言,勾唇,笑意浓了些,甚是不要脸的道:“一码归一码,他们的事情是他们的事情,我的事情,与他们无关。”   公子玉:“……”   路芸暮说罢,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埃,朝着公子玉露出了一抹魅惑众生的笑:“若是你表现得顺从些,许不准我就没兴趣了。”   留下这一句话,路芸暮怎么来的便怎么走,公子玉只见到月下一片水红色扬起,似飘过了墙外一样。   略有怔忪。   …………………………   差一点!   差一点沈容就以为自己就在这晚要和自己的贞.操说再见了!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到底是没有那种能让人动情的氛围,也没有那种情到浓时得可以说服自己心甘情愿的随了霍景霆。   缓了许久,才从霍景霆突耍流氓中缓过神来。   霍景霆不是柳下惠吗?   况且这一回她安安分分,也没有勾引他,怎的他一耍起流氓来,和她一样的溜?难道这就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道理?以前是她醉酒对霍景霆这样又那样   一动不敢动,看着霍景霆趴在自己的腿上,生怕自己动一下就会把他给吵醒了,届时又醉意萌发。   夜过一半,沈容昏昏欲睡,头一点一点,最终还是扛不住,趴在桌子上睡了。   霍景霆因睡姿不适,中途醒过来,脑子依然尚未清醒,分不清此时此刻又是在哪里,也想不清沈容为什么会在这里,今夕不知是何时,只是见到趴在桌子上熟睡的沈容,下意识的把人抱到了床上,自己也在一旁躺下了。   天明,破晓。   宿醉,不管于何人而言,第二日都会有头痛眩晕的症状,这任何人自然也包括霍景霆,所以霍景霆也极少让自己喝醉。   头有些疼,但怀中似乎抱着一团不知道为何物,却又柔柔软软的不明物体。   “霍景霆……霍景霆……”   声音也由远而近,就似乎是在自己的耳旁响起的声音。   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得到霍景霆的回应,沈容气得咬牙切齿,她喜欢抱着那松松软软的抱枕,却不喜欢被人当做抱枕拽在怀中!   方才沈容睡得极其的不安稳,就好像在梦中被一直庞大的八爪鱼静静的纠缠住了四肢一样,动弹不得,难受得让她以为鬼压床,却一下就睁开了眼睛,一睁开眼睛差点没有惊叫出声。   她是什么时候被霍景霆紧紧抱在怀里面的?!   扭着脑袋看了一眼霍景霆身上的衣服和自己的衣服,还是完好无损的时候,沈容松了一口气,刚松了一口气,就忍不住吐槽霍景霆。   睡得这么死,就不怕在他睡梦中一刀被敌人了结了?!还有 ,和她一样有着喜欢抱抱枕入睡的习惯要不得!   “霍景霆!霍景霆!”生怕叫声被殿外的人听到,只得压低了声音,带着微薄的怒意继续喊着。   终于,看到了霍景霆的小眼睫毛煽了煽,却蓦地睁开了眼睛,眼眸中霎那间有杀气涌现出来。   “瞪什么瞪!还不快给寡人松手!”沈容被这满是肃杀之意的气氛笼罩,气火比刚刚还盛。   ——寡人就算是包子,也不是好拿捏的包子!   在看到沈容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眼瞪得圆圆的,眼中有愤怒,霍景霆一怔,视线往下,看着自己一手压着沈容的腰,一手压着她的背。   似乎被开水烫到了一般,双手立即松开。   霍景霆的手一松,沈容如获新生一样,撑着床正要起来,不料腿已经麻了,腿一麻直接又往霍景霆的身上摔,霍景霆身强体壮如铜墙铁壁一样,沈容压不疼他,倒是把自己给撞疼了。   没束胸的胸……撞得真的有点疼!疼得几乎欲哭。   “你做什么?!”霍景霆蓦然脸说黑就黑。   “腿有点麻,就不能让寡人缓一下!”抱都抱这么久了,现在还装什么贞洁烈女?!   沈容再度的要撑起来,腿依然有些麻,不免磨蹭了一下,但随之身体顿时僵住,一动不动,脖子像是一扇年久失修的木门一样,摩擦着地面发出拉长的吱呀的声音,僵硬的抬起了头,眼中有惊悚的看向脸完全黑成了锅底的霍景霆。   ——他、他石更了!!!!!!!!   无数个惊悚的感叹号从她的眼眸中跳了出来。   沈容瞬间想起了晨.勃这个梗,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遇到!   霍景霆这种情况已经出现过三次了!第一回 对象是她,在楼里,第二回对象还是她,在亭子上,第三回也还是她!这回居然是在床上!   霍景霆咬牙切齿的吐出三个字:“你别动”   霍景霆的情况大抵就是做了贼一样,有几许的心虚便恼羞成怒。   ……她哪敢动?!   那根东西直直就抵在了她的大腿上,这么一大早就给她来这般刺激的,也不怕她爆肝而亡。   新婚夜被醉酒的霍景霆强吻都没有现在来得有冲击力。   好半响之后,明显感觉已经缓了下去,沈容早晨那点儿暴脾气也全部都怂了,忐忑的看着霍景霆,问:“好、好了没?”   霍景霆抿着唇,双手放在沈容的腰上,直接把沈容推倒了床里侧,猛的从床上坐起,下床,背对着沈容,沈容抬眼看去,在看到霍景霆那红透了的双耳之后,很是无语。   明明耍流氓的是他,怎么感觉他才是被她欺负了,像个小媳妇一样……   “大王,将军,可起了,是否要洗漱?”殿外有宫女听到了殿中的声响,便出声询问。   气氛有些许的尴尬,霍景霆似乎已经平复了过来,冷淡的从他口中吐出一个“进”字。   殿门届时被打开,十二名宫女捧着梳洗的物什如鱼贯人。   沈容也下了床,站到了霍景霆的身旁,展开了手,任由宫女服侍更衣。   “一会,还要到你府上给你列祖列宗上香。”刚刚的尴尬气氛似乎消失不见,并非是沈容淡定得快,也就是尴尬的次数多了,尬着尬着也就习惯了。   霍景霆“嗯”了一声,并未看沈容,推开了宫女,自己更衣。   沈容到底还是嫁做人妇,也不打算二嫁了,所以俗礼她不想免,便在婚前和霍景霆说了,他爹娘都不在未央城,她还是会去给他列祖列宗上一柱香。   两人已然是夫妻,便不用再分马车,与霍景霆同一架马车,才上马车,霍景霆就闭眼假寐,似乎不想正视沈容。   霍景霆双耳通红的反应依然记忆犹新,沈容觉得反差极大,明明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怎就纯情到了这种地步?   居然有人比自己更加的纯情……这句话似乎哪里不对?算了,不管了。   总之就是纯情,纯情到他这种地步的,不多见了,沈容也忍不住作死的靠近到霍景霆身旁,低声问:“昨天晚上的事情,你可有印象?”   霍景霆闻言,微微拧眉,睁开了眼睛看向身侧的沈容,黑眸中有几许的疑惑之意。   “昨晚,我难不成不是一夜眠到天……”霍景霆的视线落在沈容那沾了淡淡胭脂的嘴唇上,话语一顿,似乎有什么东西涌上了脑中一样。   昨晚,他桎梏住沈容不让她走,还那样后,对她说——你说的,夫妻是该亲密些的。   “你的耳根子又红了!”仔细观察着霍景霆变化的沈容自然没有错过霍景霆的变化。   瞬间回神,霍景霆瞪向沈容。   “恼羞成怒了?”   “闭嘴!”   沈容被霍景霆的怒意所慑,悻悻然的闭上了嘴巴,乖巧的坐到了在一旁。   就是恼羞成怒了,还不让人说,没想到他霍大将军也有这么一天,心情莫名的好起来了是怎么回事?看到霍景霆不开心她就开心了又是怎么回事? 第四十三章 一窍不通   一个时辰后, 也就到了将军府, 将军府的那一群下人个个都拥到了府邸外, 与其说是迎接, 还不如说是出来瞧热闹的, 毕竟昨日举行婚宴的地点并不是将军府, 所以这一个个都非常的遗憾, 这不都想出来瞧瞧新人。   就连隔壁的的邻居,远一些的百姓都跑来看热闹了。   眼巴巴等着,看到马车渐近, 才渐次伏下去,朝马车跪匍,原本一切都是这么的庄严, 等着霍将军下马车后, 众人只见一双黑色的大靴子,依次是一双黑色的云丝绣鞋, 只是这双云丝绣鞋的主人在下了马车后, 忽然脚一歪, 似乎是腿软了一般, 直接就往黑色大靴子的主人靠去。   那跪伏在地上的一个个眼神都亮了, 似乎发现了不了得的事情一般。   呀呀呀!!!大王腿软了!将军果然好体魄!果真好生猛!   沈容是再次脚麻了, 以往在马车上,沈容是爱怎么躺就怎么躺,如今多了霍景霆这个人, 只能盘腿坐在一旁, 稍有动作,霍景霆就直直看着她,就好似怕她要向他扑过去一般。   霍景霆扶住了沈容,瞥了沈容一眼,沈容那句“寡人腿又麻了”在看到霍景霆那双带有怀疑的眼神之后,收回了肚子里面,早上腿麻,现在还腿麻,换做是她,也觉得是故意找的借口往他的身上靠。   “寡人这是在给你面子。”沈容依靠在霍景霆的身上,细声道。   一丝疑惑从霍景霆的眼中闪过,在走上将军府台阶的时候,低声问:“为何要给我面子?”   沈容闻言,鞋尖撞倒了石阶,手臂用力的抓住了霍景霆的手腕,才避免了踉跄出丑。   微微侧头,用一种看濒临灭绝动物的眼神看着他,霍景霆真的是越来越刷新她对他的认知了。   沈容的眼神太过怪异,以至于霍景霆想要忽视也忽视不了,总觉得自己似乎被她看笑话一般,想要细问,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还是有所不适便打算稍后祭拜了祖先之后再问。   祭拜祖先,虽严谨,却没有过多的繁礼,再者,霍景霆家的亲戚也不多,加上他们这一家长年都待在边疆,只是偶尔才回一次家,近亲也变成了远亲,故沈容也不至于这么一大早就要接受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问候。   让人把带来的礼都都派发到了每一个下人的手上,事情全然做完了,也还不到用午膳的时候,此时也不到回宫的时间,霍景霆便到书房看起书来,沈容在将军晃悠了一大圈,百般无聊,所以便心生要出去走走的想法,保镖现成的就有一个,且一个就够了,想做当即就做。   跑到书房中,谁知霍景霆没有看书,而是在书房中的通向小花园后的门旁盘腿而坐,手肘支撑着桌面,撑着额头闭眼休憩,平日里,整个人挺拔如松,目光如凖,一举一动都似乎凌厉有风,一看便知晓是一个武将,忽然面前有书卷,闭眼假寐中也少了两分的凌厉,似乎多了两分海内澹然之样,安静却还是如山一样恒立在那里。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才睁开眼眸,看向门口那个有几分憨傻的人。   “看什么?”霍景霆微微皱眉。   沈容晃了晃自个的脑袋,暗道决然不能美色给花了眼,美男计都是要命的,霍景霆这美色更是致命的。   从门外走进,在霍景霆桌子的对面随意的坐了下来,双手放到了桌面上,目光灼灼的看向霍景霆。   “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就两个人,然后不暴露身份,可以吗?”目光有几许的期待。   沈容的那一双眼睛似会说话一般,让霍景霆那句“你就不能安生一时半会”的话给咽了回去,不知怎的,一个“好”字便从他口中脱口而出。   两人只是和霍一他们几个说了声要出去,随后便换了一身寻常的衣服,沈容在将军府住过数日,自然也还有她的衣服,那一身男装也都还在,便就换上了男装。   明明才过了一个多月,再换上男装的时候,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以往沈容也有在白日出过宫,也逛过未央城的大街,只是但是所谓的逛,得带着一堆的侍卫,也只是匆匆的瞥一眼,没有细逛,如今有了这个机会,还不抓紧。   这几日许是魏王与大将军成婚,未央城大街小巷都挂满了红灯笼,一派的喜气洋洋,人群熙来攘往,人与人摩肩而过,言笑晏晏。   沈容欢天喜地,虽然不买东西,但依然是这档小摊逛到那挡,不亦乐乎,就如同是那被人从笼子中放出来,撒欢的小土狗一样,对什么都很是稀奇的凑上去看一看。   霍景霆看着那乐不思蜀的沈容,不明白,这大街小巷有什么能让她这么喜欢的?更是想不明白自己连街都不愿意逛的,怎么就陪她逛了这么久,穿街走巷。   大概……   是因为是和她一起走?   霍景霆的目光落在沈容的笑脸上,大概也想明白了。   似乎有热闹可瞧,人流渐渐往一个方向堆去,沈容想都没想就拉起霍景霆的手就去凑热闹。   “走走走,我们也去看看,兴许还能看到传说中的胸口碎大石,口吞宝剑。”沈容目光向着人群完全,她拉着的人却是紧紧的低头看着她拉着的手。   柔柔软软,温温热热,似乎他用点力气都能把她捏碎。   有霍景霆这人高马壮的,还浑身散发谁靠近谁倒霉的气息,本来拥挤的人群,硬生生的的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通道来,而这些人似乎都用表情在说——来来来,你厉害,给你先进去。   沈容赫然停下了脚步,没有传说中的胸口碎大石,没有口吞宝剑,只有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男子挥着一根鞭子他面前一个十三四岁衣衫褴褛的少年,少年被一个大汉押着挣脱不得。   “就凭你们这些低贱的平民也配读书认字?就算给你满腹经纶又怎么样?你还能大有作为了?!啊呸,竟敢偷书!”说着狠狠一鞭子下来,抽到那少年的身上,身上立即破了一个口子,顿时皮开肉绽。   “我没偷!是褚庸借给我的!”   “呸,褚庸少爷怎么认识你这种低贱的贱民!”说着又是一鞭子下来,少年要躲,却被再次的压制。   “霍景霆,你要不去行侠仗义下,这样下去他可是会被打死的。”大概是感同身受吧,当初自己被虐的时候,也想有一个人出来救自己,看到这副画面,心口堵得慌。   “你想救,为何不自己去救?”   闻言,沈容刷的抬起头,看向他。   “你就狠心让我这个柔肤弱体,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弱女子去救吗?你是要我送死吗?!我就知道你早就看我不顺眼了!你救不去救,不救的话我就去了!”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似乎霍景霆真的不出手,她就出手。   霍景霆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眼神似乎在说:嗯,你去吧。   ……   硬的不行,便来软的。   仗着霍景霆对自己有那么点感觉,当即拉住了他的手臂。   “你想做什么?”霍景霆似有不详的预感。   沈容表情一软,带着撒娇的语气道:“你就去嘛,救人一命……”   “闭嘴!”对上沈容的撒娇,霍景霆顿时通体生寒,头皮发麻。   “我去。”两字说得极重。   沈容咧嘴一笑,她就知道霍景霆最看不得她撒娇,在霍景霆面前第一次撒娇的时候,他当时脸黑得只差没把她给掐死。   在那鞭子再度落到那少年身上的时候,却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了鞭子。   “你……”那锦衣华服的男人刚刚喊出一个你字,在看到霍景霆那双凌厉的黑眸之后,完全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他见过刽子手的眼神,因砍头多了,他们的眼神中总是冰冷,眼中没有活物一样,他也见过嗜杀成性的土匪,他们的眼神是不可一世,总是带着杀气,却没有看到过像这么样的一双眼神,没有刽子手那种冰冷,也没有土匪的杀气,可却叫人不寒而栗。   咽了咽口水,男人强装淡定的问:“这位公子,我等是在惩罚偷盗之日,你出手,敢问是何意?”   霍景霆把手中握着的鞭子一拉,那男人感觉有极大的拉力,立马松开了手,避免摔到,鞭子被霍景霆从鞭尾抽出,忽然抬手一摔,鞭子的方向一变,夹风而灵活如蛇的直直抽向押着少年的大汉的手腕。   “啊!”大汉突的被抽,吃痛的一声叫放开了少年。   霍景霆的视线从少年的身上一扫而过,看向那个锦衣华服的男人,淡淡道:“他是你家中奴仆?”   锦衣华服的男子摇了摇头。   “既然不是,偷盗之事就要找官府,若是不仅冤枉了人,还打死了人,此罪当诛。”语音不疾不徐,没有任何的情绪。   沈容快步的走到了霍景霆的身边,看着霍景霆的眼神分明就有着崇拜之意。   “我没偷!这书真是褚庸给我的!”少年朝着那个男子怒吼,眼中有猩红的血丝,似乎是愤怒,又是自卑中爆法出来的硬气。   褚庸?沈容愣了一下,总像是在哪听到过这个名字。   “褚庸,路铭的表侄。”霍景霆知道沈容忘性大,便出声提醒。   沈容摇了摇,这本来就是当面就可以对质解释清楚的事情,却因为阶级不同,造就今日的场面,只怕他们要是不出手,这孩子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打残。   沈容正想说把人找出来说清楚不就好了,就有人匆匆赶来,喘着气挤入了人群之中,跑到了那锦衣华服的男人身旁,附耳在旁说了一段话,那锦衣华服的男子脸色一变,随之看向了地上的少年。   “给些钱他,当补偿。”   沈容猜得到,这少年真的没有偷盗,是被误会的,也想着事情到这里也就算了,毕竟她要真的像小说中的女主一样为这个孩子打抱不平,最后倒霉的还是这个孩子,万恶的资本主义,偏偏她还是资本主义的头头……   谁曾想沈容不较真,霍景霆却交真了,在那几个人准备转身走的时候,却是一句“谁说你们可以走了”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住了。   男子拧眉看向他。   “今日申时,你们自己去衙门领罪。”   男子嗤笑了一声,并不理会霍景霆,而是转身走出了人群。   霍景霆最后看了一眼那少年,对视了一眼,倒是一句话也没说,拉住沈容的手径直的也走出了……别人给他让的道。   “你说他们真的会去衙门么?”   霍景霆瞥了她一眼,没有任何的怀疑,道:“会。”   沈容也觉得会,不算是因为她对那几个人的品德有所期待,而是……谁特喵的活腻了敢忤逆霍景霆!?   方才人多眼杂,总有那么几个是见过霍景霆的,再加上今日的事情,只消是他们的主子听说了这么个厉害的人徒手接鞭子,还不得调查一番,要查出这厉害的人就是霍景霆,那也不是难事。   一旦知道了是霍景霆的话,那还不得五花大绑的绑着那几个人去。   这样一想,似乎她娶了个……不对,是嫁了个……也不对!不管了,总之就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霍景霆,我发现你真的是非常厉害。”   闻言,霍景霆顿足,转头看了一眼她,随即转身继续走,那一眼就好像是要告诉她。   ——你在说废话?   瞬懂的沈容……   在外面的酒楼用了膳便回了将军府,准备打道回宫,自然,霍景霆待的不是将军府,而是王宫,没有新婚第一日就分府住的道理。   上了马车之后,沈容问:“不去看看那几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去衙门了?”   霍景霆淡淡的瞥了一眼她,反问:“无关紧要的人,为何要在他们的身上浪费时间?”   沈容想了想,觉得也是,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去关注那几个人有没有去衙门。   “不过,我一直有一件事情想找你商量商量来着。”说着沈容挪了挪位置,挪到了霍景霆的身旁。   霍景霆闭上眼假寐,嘴角微勾,问:“何事?”   “你说,若是让那些寒门子弟也入朝为官,如何?”   霍景霆没有睁眼,“朝中不是有寒门出身的官员。”   “那不一样,那些都是由父王直接提携的,或者他人提携的,少之又少,现在都是世家公卿的公子才能入朝为官,我是若是给世家子弟和寒门子弟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闻言,霍景霆睁开眼睛,有些诧异的看向她:“如何公平竞争?”   “科考。”霍景霆之所以会有疑惑,那是因为在这之前,没有人提出过世家子弟和寒门子弟能公平竞争入朝为官的先例,毕竟他们从一出生开始,所站的高度就不一样了。   “所谓科考,就是由朝廷出题,经过层层考试,最终筛选出来最为优秀的。”   霍景霆看了她半响,摇了摇头。   “威胁到了那群迂腐的大臣,还有世家公卿在朝廷中的地位,他们是决然不同意的。”   沈容撤出一抹笑意,似乎胸有成竹,“这点,我也想好了,一口总不能吃个大胖子,会被撑死的,寡人说的是九品分度制。”   既然是一国之主了,总要为自己的国家着想,那就用以前学过的知识加以应用,古往今来总结出来的经验,不用,她就是傻子。   “何为九品分度制?”   “就是……”这个该怎么说,她就是学了个大概,从九品中正制去延伸出来的,也没有特别的去研究过。   “就是分品阶,先让世家公卿依然是为重要官员,让他们握权,六品以上还是以世家公卿为主,寒门子弟先为六品以后的官员,让他们先进了朝廷再说,以后总有机会壮大的,但前提是都要经过考核。”   霍景霆微微沉思,似乎在想这个想法的可行度。   “确实,若是朝中的官员不是一味的世家公卿,便也会拉帮结派成风。”   沈容仰着头看着霍景霆,略显激动。   “还有,与其一个人会拿弓用箭,那还不如一百个人会拿弓用箭!”在看到霍景霆皱眉的时候,又多加了一句:“你除外。”   她看一百个人拿弓用箭都比不上霍景霆一个赤手空拳的。   “现在诸国中还没有人提出这种变革,而世家公卿中入朝为官的良莠不齐,若是如此变革,还能淘汰一部分呢,你说可行不可行?”太过激动,以至于自己的手上撑着了霍景霆的大腿上也浑然不觉。   霍景霆忽现沉默,沈容以外他在思考,便一直等,谁知半响之后,他视线缓缓的落在沈容的双手上,不,准确的来说,是自己的腿上。   “手,先拿开。”本是九月凉天,却是燥意非常。   频频出现燥意,心火旺盛,总要有个解决的办法。   沈容说到兴头上,毫无尴尬之意,直接把手看开,继续问:“到底觉得可行还是不可行?”   霍景霆有些烦躁,便随意应道:“行。”   但霍景霆却不曾想,一个“行”字之后会让他更加的烦躁。 第四十四章 身有鞭痕   夜幕降临, 又是一日, 没有酒再把自己灌醉, 霍景霆迟迟未回韶华殿, 只身一人在武场中练剑, 大汗淋漓, 犹不觉累。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 才收起了长剑,插入剑鞘之中,看向了来人, 路芸暮。   “来找,何事?”霍景霆面无表情。   “是为了我表弟褚庸的事情,他今日依然让那两个下人去官领罚了。”两个下人中, 一个是与褚家沾了点关系的, 所以才胆大妄为,有恃无恐。   “若是为了此事, 你大可告诉褚庸, 我向来不牵连。”   路芸暮点了点头, 随后道:“还有一事, 我觉得应当告诉你。”   霍景霆看向她, 等她把话说出来。   “我了解了一下, 是大王让霍将军出手相救那个少年的,同时那家仆使用的是鞭子,忽然想起来, 大王的背后, 似乎有几道……鞭痕。”昨晚霍景霆和沈容没有成事,也在路芸暮的意料之中,若是成事了,那么今早的沈容便不会那么轻易的起床了。   而霍景霆在听到鞭痕那几个字的时候,瞳孔蓦然一睁,“鞭痕?”   上一次她的背部全数都青紫,他更是没有去细看,几乎像是闭上了眼一样上药,更不知道她的背后有鞭伤。   路芸暮点了点头,“痕迹已经淡了,似乎是有些久远的事情了。”   “知道是谁做的吗?”霍景霆周遭的气压顿时低到了最低点,如同冰窟一样,眼底一片寒光。   有杀气递出。   感觉到霍景霆变化的路芸暮微怔,随之像是看透了些什么,嘴角有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个事情只有问大王才知道了,我想这些年来大抵是为了隐瞒身份,才没有用药把那些鞭痕去掉的。”   霍景霆的手握成了拳头,胸腔里好像有一股窒闷的感觉。   “我之前让人准备了可以去旧伤痕的药,待会我命人送到韶华殿,我此番告诉霍将军你,只是想要告诉将军,大王平日里虽看似无心无肺,也像是还没尝过民间疾苦一样,可她经历的,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多,还要难。”路芸暮没有说出,当她和沈容一起就寝的时候,她也有过梦呓,做噩梦的情况。   “好些待大王。”路芸暮说了最后一句话,便退出了练武场。   练武场中只剩下霍景霆一人,站了许久之后,才迈动脚步,出了练武场,往韶华殿走去。   沈容在担忧今晚和霍景霆共处一室的时候,也埋首在书案前在疏离今天说的九品分段制。   写得极为认真,以至于霍景霆什么时候回到殿中的也不知道,待发现有影子遮落在了桌面上才抬起头,看向身上还有些许汗湿之意的霍景霆。   “刚练武回来?”   霍景霆看着沈容的脸,看得沈容开始不自在,半响才“嗯”了一声,随即转身,在衣柜中把昨日才放进柜中的衣服拿了出来。   “要去沐浴?”   霍景霆再度点了点头,沐浴,沈容也只是人去到浴室就好了,也就只有霍景霆才会自己准备衣物。   霍景霆不喜欢旁人伺候,宫女也知道,便也会看眼色行事。   沈容大气都不敢呼一下。   等霍景霆从寝殿出去了,沈容才松了一口气,对于在房事那方面完全不懂的霍景霆,沈容就怕他突然就开窍了,或者要去研究了,她真想知道霍宴和戚瑛是怎么带的,才能带得霍景霆在军事当年骁勇善战,在男女方面一窍不通,她还一直以为只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姑娘才会连男女最基本的身体结构都不一样都不知道,那曾想霍景霆这个大男人也不知道。   无心再专研,想了半响,还是爬上的床,用被子裹住了自己,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眠。   良久之后,霍景霆沐浴回来,只见沈容在床上闭着眼睛,把自己裹得像蚕蛹一样,听她呼吸声,杂乱不平缓,明显还没入睡。   思索了半响之后,殿门被人敲了敲,有内侍道:“大王,将军,丽夫人送药过来了。”   药?什么药?   紧闭眼睛的沈容皱起了眉头。   难道是霍景霆受伤了?可为什么霍景霆受伤了,路芸暮会知道?且为什么还是她送药,而不是太医?   一堆堆不解,沈容睁开了眼睛,竖起了耳朵,仔细听殿外的说话声。   “将军,丽夫人交代奴才说,这药每晚入睡前涂抹,要等药膏渗透入皮肤才能就寝,如此坚持一个月,便不会再有疤。”   霍景霆到底受了什么伤?   随之听到了关门的声音,沈容又立马闭上了眼睛,半响,只听到整理桌面的声音,摆放竹简的声音。   ……突然发现霍景霆有贤妻良母的隐藏属性。   忽然无声,而霍景霆走路也向来无声,她根本猜不出来霍景霆现在在哪,又在做些什么,透过眼帘的光忽然一暗,沈容想她大概知道霍景霆在哪里了。   知道霍景霆就站在床便,沈容呼吸都变得格外的缓慢,他似乎在静悄悄的看着她。   “你还打算装睡到几时?”   冷冷淡淡的声音,沈容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像霍景霆这种职业最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她装睡又怎能糊弄得过他。   睁开了眼睛,咧嘴一笑:“刚刚是真的很困的……”随之坐了起来,视线落在他手上的一个瓷盒手中,带着几分疑惑道:“你受伤了?”   闻言,霍景霆在床边缘的地方坐了下来,打开了盖子,一股淡淡的清香也随之散发了出来,看像沈容。   “这是给你用的。”   “我?我也没受伤。”   “路芸暮说你背后有鞭伤。”语气淡淡,但眼眸却多了一分细微的关怀。   沈容懵了懵,随即恍然道:“背上呀,早就不疼了。”这鞭伤是在她来之前就有的,大概是楼里面用来惩罚那些不听话的姑娘。这沈容就是其中之一,只是当时已经差不多好了,只是后来在逃亡中没有护理好,又旧伤复发了,所以这才落了疤。   “这个是可以去疤痕的。”霍景霆摸了些在自己的手上。   沈容看着霍景霆的动作,顿时背脊一冷……   “这点疤痕没什么关系,寡人也不在意。”沈容的声音有丝丝的颤抖。   “我在意。”   “啊?”沈容一脸懵,他在意什么?!在意摸得手感不好?!还是看着不好?!   霍景霆得了表情上面没半分多余的表情,沈容压根就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在意……什么?”沈容才不出来,只好硬着头皮发问。   霍景霆的目光紧随着沈容的目光,皱起了眉头:“胸口闷。”   没有隐瞒,直接把所想的说了出来。   “为什么胸口……”沈容话一顿,把未说完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她自然是知道霍景霆为什么会胸口闷,自己喜欢的人受伤,怎么可能胸口不闷!   霍景霆沉默半响,道:“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   沈容拉了拉自己的衣领,“不用了,待会寡人让宫女来上药就好了……”   声音在霍景霆目光的主事之下渐渐的弱了下去。   “你我二人在昨天,就已经成为夫妻了。”   对,昨日他们就成为夫妻了,他们从为说过只做假夫妻,都很是有默契,默认了成婚后,就是夫妻,没有别的。   可……   沈容觉得,要是她不点破,只怕霍景霆还不知道真夫妻是什么。   算了算了,又不是没上过药,在汾水的时候还上了好几回的药,有什么好害臊的?   “那、那寡人脱了。”转身背对霍景霆,慢慢的把身上的衣服解开。   深秋,寒意重,把衣服褪下,一头黑丝拨到了胸前,身前抱着被子,却还是有冷意袭来,免不了打了个寒颤。   霍景霆目光落在了沈容背后那几道只剩下粉色的疤痕,从肩胛骨到腰,可见当时鞭子落下的时候有多触目惊心。   最后还是伸手,把药膏抹在那几道鞭痕上,冰冰凉凉。   把几道伤痕都涂抹了一遍后,道:“稍后再把衣服穿上。”   “那帮寡人把帘子放下……”背后空荡荡的,丝毫没有安全感。   “自己放。”   霍景霆说完这三字,身后便没了声响,沈容便认为他去把药放好了,容暗骂了句没良心后,抱着衣服坐着转身,才转一半,就看到了霍景霆还站在床边的身影。   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眸……有些火热……   ……   沈容咽了咽口水,佯装淡定:“你能帮寡人把帘子放下来吗?”   霍景霆不语,继而低下头,俯下身,抬起了沈容的下巴。   注视良久,嗓音微哑:“你我是夫妻,我想……更亲密些。”   ……   …………   霍景霆他绝对是吃错药了!他是不是把她藏起来的小人书看了?!   “不、不、别……”   完全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见霍景霆俯下身来,继而含着了她的嘴唇,有了两次经验,加上他向来懂得举一反三,便直接撬开她的唇齿。   ……她要反抗么!?   要么!?要么!?要么!?   沈容满脑子都是要不要反抗,但心跳却快得要直接从胸口跳出来一样。   不厌恶也讨厌不起来的感觉。   良久之后,两人缓缓分离,相互低着额头,感觉到了对方呼出来的温柔气息。   “你的江山,我会帮你守到最后。”霍景霆说下了誓言。   没有浓情蜜意的说——我心悦你。   也没有甜言蜜语的说——我心有你。   不善言辞,却是能让人从最简单的话语中感受得出来有这其中的感情。 第四十五章 舞姬元夕   不知怎的, 最后霍景霆也躺在了床上, 而沈容久久不能平复, 之前霍景霆两次亲吻她, 第一次似乎是气急攻心, 第二次又是在喝得叮咛大醉之后, 这两次都不能算是在清醒的状态之下, 再者也没有说过什么。   而这一次,他是在清醒的情况之下,还许了一个诺, 再者现在还是躺在同一张床上,虽然两人的中间还隔了很大的一块地,几乎还可以再挤下两个人, 但她还是紧张。   “你, 可曾厌恶我?”许久之后,霍景霆出声问道。   沈容默了一响, 实话实说:“不厌恶, 就是有时候, 有些害怕。”   “害怕什么?”   “气势强悍, 说一不二, 杀人从来不皱眉, 最主要的是,满朝文武也都怕你,所以寡人怕你, 似乎也正常。”   沈容从来就没想过, 有朝一日会和霍景霆在床上什么都不做,只闲聊。   “气势我会收敛,说一不二,我尽量与你有商量,杀人,我为一国之将,不能不杀,再者满朝文武怕我,唯独你不能,因为你是王。”霍景霆侧过头看向沈容。   沈容眨了眨眼,怀疑的问道:“你这是在让寡人不要惧怕你吗?”   “嗯。”   沈容嘴角忍不住的抽了抽,她怎么可能不惧怕,犹记得汾水之时,他一支长箭就能穿透杀手的脑袋,还有在将军府之时,好不拖泥带水,用一根枯树枝干净利落的就穿过了刺客的喉咙,如此强悍的霍景霆,她怎能不怕。   许是看出了沈容心中所怕,霍景霆眼眸沉了些:“不会伤害你的。”   这点沈容倒是相信,虽然有惧怕,更多的却是安全感。   “但,在你的身旁,寡人总觉得就算是天塌下来了,有你在的这一角,天永远不会砸到寡人的身上。”她信霍景霆。   “有我在,天塌不下来。”   闻言,沈容笑了笑,往霍景霆的位置挪了挪,中间只剩下半个人的位置,霍景霆有些诧异的看向她。   沈容却是闭上了眼睛,道:“睡觉。”   霍景霆对她,已经明显有喜欢之意了,她自知自己不讨厌霍景霆,只是有些许的害怕,但更多的是信任,生逢乱世,身居高位,难能有人真心以待,为什么还要退缩,不坦然些去试着自己也往前一步?   她之前躲着霍景霆的感情,是她不够确定霍景霆是否真的喜欢于她,霍景霆一而再的做出这些亲密与关切的事情来,能图她些什么?他连魏王之位都不屑于,又怎会图身外之物,他图的不过是顺应自己的心而已。   霍景霆从明白自己的感情,便从来没有否认,而他的人生里面只有“勇往直前”,居然不会有“胆小畏缩”这四个字。   夜深,沈容已陷入了梦香,睡觉也极其的不安稳,大抵是天气冷了起来,身上被子已经不够御寒,一直不停的往霍景霆的身上蹭去。   霍景霆向来浅眠,在沈容动来动去的时候便已经醒了,沈容手脚并用的搭在他的身上,脑袋还不时的蹭着他的手臂。   熟悉的燥热感觉又从心底开始蔓延到身体,特别是下半身,霍景霆微抬头看了眼,耳根子顿时暗红了起来。   口干舌燥,浑身难受得厉害,有一团火似乎要把自己燃烧了一眼,却有不明所以,不知入如何泄火,最后按耐不住,僵硬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把沈容的手脚拿开,下了床,穿了鞋子,给沈容盖好了被子之后,便转身走出了寝殿。   霍景霆从殿中出来,守殿的宫女内侍纷纷低下了头,低首垂眸,霍景霆抬眼望了眼明月,明月清冷,莫名的觉得身体上的燥热没有那么厉害了。   收回了目光,看向守殿的霍一霍七。   今夜轮到霍一霍七守夜。   “你们两个,随我到偏殿?”   霍一霍七面面相视,皆想不明白自家将军三更半夜不睡觉,喊他们到偏殿做什么。   到了偏殿之后,又都让他们两个围着长桌坐了下来,目光直直看向他们。   霍一霍七不是一般的慌而是非常的慌!将军如此的谨慎,是要和他们商量些什么重大的事情吗?!   霍一和霍七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都聚精会神的等着霍景霆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们二人,可成家了?”   霍一霍七:这是要派他们去做任务?还有生命威胁的任务?   “即便成家了,但为了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属下二人是决不会退缩!家人也会理解我等的!”二人异口同声,字字铿锵有力,全是忠肝义胆,一腔热血。   霍景霆靠着椅背,脸色微沉,薄唇再启:“我是问你们,可成家了,可娶了妻子。”   霍景霆表情中有不耐烦,两人摸不透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便如实都答,“成了。”   闻言,霍景霆离开紧贴的椅背,微微的往前倾。   “那你们和自己妻子相处的时候,可有浑身燥热不舒适之感?”霍景霆表情极为的正经,正经之余还有几分的严谨。   如果霍一霍七在饮着茶,定然会一口喷出来,这明明就是夫妻间的闺房乐趣,将军怎么会拿出来问他们,莫不是……   霍一看向霍七,以眼神暗示:你去问问将军有没有哪个!   霍七:你怎么不去问?!   霍一:我是老大还是你是老大?   霍七:……   两人暗地里交流,霍景霆看在眼中,凝眉问:“此事有难言之隐?”   霍七最终屈服在霍一的淫威之下,忐忑的看向霍景霆。   “将军你和大王……圆、圆房了没有?”霍七堂堂一个昂藏七尺的的男儿,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几乎都快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霍一霍七眼睛眨都没眨一下,直直的看着自家将军,生怕会错过了什么一样。   只见霍景霆皱了皱眉,淡淡的问:“如何才算得上圆房?”   霍景霆这话一问出来,霍一霍七下巴一松,嘴巴微张,完全怔住了,傻了。   他们家将军三岁,还是颗肉球的时候就已经会拿着刀嚷着去干敌军了,五岁更是把刀剑耍得溜溜的,八岁的时候射箭也已经百发百中了,十五岁更是把军中所有的兵器都练得上手,这么一个强悍的将军,为什么会不知道圆房是什么?!!!   说笑的吧!   霍一许久之后才从这个震惊中反应过来,“将军……属下觉得这些话,不适合由属下来说。”   霍景霆看他们的表情,已然猜出来自己定是漏了什么。   “那由谁来说。”   霍一霍七相视了一眼,霍一咽了咽口水,不忘嘱咐道:“将军,这些话你可千万不能问别人,过两日等属下换班回家的时候,属下从宫外带些东西回来,将军你看了便知道了。”   他们实在是想象不出来将军什么不懂,去问别人,然后被耻笑的场面,如今幸好是问他们,他们必定守口如瓶。   “那燥热呢?”   霍一抿紧了嘴巴,看向霍七:兄弟,轮到你了。   霍七:……   僵硬的扭动脖子,看向自家将军。   “将军……你燥热的时候,是不是想要更加的亲近?”   霍景霆闻言,略微迟疑的点了点头。   “那、那就按照将军你的想法来,想怎么亲近,就怎么亲近。”霍七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他、他这是在教自家将军去亲近大王呀!   霍景霆敛眉,他想怎么亲近?   不仅想要亲吻,还想要更深一步,抚、摸……   “将军……属下们可以走了吗?”霍七的声音有些颤抖。   霍景霆点了点头后陷入沉思,霍一霍七这才从偏殿中出来,此时满头大汗,相互扶着对方,各自抹了抹额头上面的汗,和将军的这一席话,他们几乎都觉得是打了一场艰难的战役。   霍景霆回到寝宫中,站在床前看着那抱着枕头睡得极好的女人,果真是没心没肺,自己一个竟然能睡得如此的香甜。   许久之后,霍景霆也躺回了床上,想了想,还是决定按照自己心中所想,把沈容怀中的软枕抽了出来,随后把她抱入了怀中。   柔柔软软,还有些许香味……像淡淡的奶香味,很是好闻。   夜尽天明。   沈容瞪着眼睛,看着霍景霆,她又成为了他的抱枕!   …………   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已经有所不一样了,但又感觉还是一样,但霍大将军却非常明显感觉到自己被冷落了。   冷落?   冷落这两个字生平第一次在自己的人生中出现,却让他想要把这两个字剔除掉。   明明是三日婚假,而沈容却是在被他拉去锻炼了身子之后,回来沐完浴之后就是趴在桌子专研她的九品分阶制度,似乎想要在三日假期之后,闹一起轰轰动动变革。   霍景霆虽不喜,却没有打扰她,但偶尔她遇上不懂的,还会跑来问他,但他对于朝廷中的事情了解甚少,她便又让路铭进宫,与之商议,路铭初初听到沈容这个想法的时候,本有所担忧,但随后听了沈容的见解之后,连连道是个好政策。   沈容的制度还有许多的问题要完善,便也就没有先公布,而是等到一步完善后再提,不知不觉,三日便这样过去了。   从竹简堆中抬起头来,问殿中的人:“现下什么时辰了?”   “回大王,午时了。”   原来快到吃饭的点了,难怪她觉得饿了。   “将军呢?”   “将军方才到往御花园的方向去了。”   深秋,御花园也没有什么花,霍景霆大概是无聊吧,想着这几天也对人家也挺冷淡的,半点也没有作为妻子的自觉,便从桌子旁站了起来,打算去找他人逛逛御花园,顺便让自己去培养培养下感情,好在以后霍景霆磨刀霍霍向她的时候,能不这么紧张。   霍景霆或许今日还不知道男女那档子事,但是有些事情是男人的天性,迟早是会明白的,她也没想能躲得了一时,躲得过这辈子,所以顺其自然,他什么时候能懂,什么时候开窍,那她就、就勉为其难的接受吧。   沈容往御花园中走去,却在看到霍景霆的时候忽然顿足,目光从霍景霆的身上转到了一身白衣,站在他面前的女子。   女子花容月貌,霍将军丰神俊朗,男才女貌,甚是养眼,但她怎么就觉得那身白衣裳的女子有些碍眼?   青决顺着沈容的视线望去,道:“大王,那女子就是上回从宫外带回来的舞姬,元夕。”   元夕?她怎么就和霍景霆凑到了一块? 第四十六章 羊皮小册   原来, 霍景霆与舞姬元夕是少年旧识, 那日在少羽君府上, 便是吕安要拉拢霍景霆之时, 献上美人舞, 霍景霆多看了几眼, 也是因为那舞姬长得像故人。   十三岁在未央城待了一年的霍景霆, 老魏王几乎把他炫耀给了所有的大臣认识,似乎在说:看看,这就是我大魏将来的国之栋梁。   在介绍给这些大臣认识之时, 大臣心知少年霍景霆在老魏王心中重要的份量,都想搞好其中关系,只是有年龄这条沟壑在, 实在是做不出一个几十岁的人去巴结一个十几岁的毛孩小子的丢脸事情来, 便让家中年纪相仿的孩子去巴结,而元夕她爹, 当时也是个朝中重臣, 心生了结亲的想法, 便让元夕去接近, 当时元夕不过就是个六岁的小姑娘, 懵懵懂懂的年纪, 根本不知道父亲的想法,而也是最为纯真的年纪,在一大群孩子中, 唯独是因为真喜欢霍景霆的, 此喜欢,是当成哥哥那种。   元夕乖巧,不哭闹,爱黏着霍景霆,只要霍景霆在未央城中,都要粘上去,让霍景霆带她玩。   之后霍景霆回了边疆,再过几年回来,关系自然也就远了,一晃就是十余年,后来,三年前元家被抄家,也正是元夕被买入了“细腰阁”的时候,最后出现在少羽君府上,霍景霆多看了几眼,虽又几分的眼熟,却也没有细细去查看。   在从汾水回来,未央城的城门前,她指认沈容之后,霍景霆便派人去调查了她的底细,这才知道她正是少年旧识。   沈容得知这层关系,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腾空降落,才会把他们这段本来可以发展成为青梅竹马的感情给搅黄了。   兜来转去,没想彼此都认识。   元夕当日就是受青决所示,才会故意把沈容是女子的信息透漏给吕安的,而青决对沈容也没有隐瞒,元夕之所以会答应他,是因为他承诺不仅会去了她的奴籍,还会帮她寻找幼弟。   元家被抄家,女眷被发买,男丁被流放,当时元夕幼弟不过六岁。   元夕被青决留在宫中,沈容之前会默认,因为她完全没靠山的舞姬,出了宫,没了庇护,沈安定然不会放过她。   只是行了礼,沈容与元夕没有任何的交情,便只是客套了两句话,就让她退下了。   霍景霆瞥向她,问:“你怎么来了?”   沈容撇了撇嘴,往花园中走去,淡淡的道:“到用膳的点了,喊你一起用膳。”   但按刚刚看,她似乎出来得有些早了,她从来没见过有哪个女人能在霍景霆身边说上几句话的,好吧,自己不算在内,那都是她死皮赖脸贴上去的,且霍景霆当时那脸色她还记忆犹新,巴不得把她弄死。   才走几步,准备回去用正好撞上了出来溜达的公子玉。   今日的日子似乎还挺适合见客的……   公子玉从拱桥的方向走过来,霍景霆皱起了眉,声音似乎有不悦之意。   “公子玉的行宫,还没有准备好吗?”   闻言,沈容看了眼他,随之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了起来,心生两分坏心眼,道:“为什么要给他准备行宫,宫中空殿如此多,且他的身体也不好,宫中太医多,有些什么事情也方便。”   “你当真觉得如此?”霍景霆微眯眼眸,眼眸中一片漆黑,似乎有股凉凉的冷意从中透露出来。   沈容被这冷意一冻,连忙改口道:“……在、在考虑。”   骗子!说好不吓人的,现在又开始吓她了!   在考虑中,公子玉人已经过了拱桥,到了她的面前。   “魏王殿下和将军这是逛花园?”公子玉浅笑。   “信侯君也是?”沈容笑意中有些牵强,想起被霍景霆第一次强吻之时,就是因为自己嘴巴欠,说了要纳公子玉,霍景霆才会一气之下强吻,现在只怕霍景霆把公子玉但成了宿敌……   宿敌相见,必定有一方损伤,她好像造孽了……   “今日日光熙暖,便出来走走。”公子玉脸上那抹浅浅的笑意,比这日光还要暖上几分。   公子玉,无论何时何地,何种角度,容颜都非常完美,只是略微苍白了些。   “这外头风大,信侯君身子虚弱,还是在殿中走走就好了。”霍景霆在旁凉凉的道。   这话是关心,可从霍景霆的口中说出来,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那意思浑然就像在说――给我在宫殿中好好待着。   听明白了霍景霆意思的沈容:……   她似乎感觉到了空气中有火药味在弥漫。   “有劳将军挂念了,在下身体已有好转。”   公子玉脸上的笑意未减分毫,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听明白霍景霆的意思。   霍景霆也勾了勾嘴角,只是没有半点的笑。   “大概好了,便是依然没好,如此,我与容容商量过,未央城的北城,有一处温泉,信侯君可到那静养。”霍景霆说着这番话脸色也不变,与公子玉有得一拼。   沈容嘴角一抽,他什么时候和她商量过了?!还有――容容又是什么称呼!   从来不在私底下这么叫,却在外人的面前这么叫!别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公子玉的笑容略微一顿,随即道:“那便谢过魏王殿下和将军了。”   “信侯君想必尚用午膳吧,如此,我与容容便不打扰了。”   赶人的意思非常的强烈。   沈容觉得霍景霆是拿错了剧本,他明明混的是忠肝义胆的热血剧本,怎就混到了撒狗血的言情剧本?   他与公子玉的交锋,完全就是像极了言情套路中男主和男二的为情吃醋的场面,她没有半丁点的自豪,也更不想劝架,只想快点离开,让他们倆继续相爱相杀。   公子玉似乎听出了霍景霆弦外之音,拱手道:“那在下便先告退。”   看着公子玉离开,耳边忽传来一道忽冷的声音:“他当真就那么好看,能让你几番看得这般入迷。”   “哈?”闻言,沈容收回视线,带着又愣又呆的目光看向他,随即露出了无语的表情。   是,他说的这一点她承认,因为公子玉长得好看,所以她常盯着公子玉看,可她也没少盯着他看呀!他怎么就没说他自己!   “你吃醋。”沈容很肯定,霍景霆就是吃醋,不然这话里话外不可能这么酸的醋味。   霍景霆居高瞥了一眼她,脸上表情颇黑,明显是一副“我不高兴”的表情,但却是违心的答道:“没有。”   “那你是不喜欢公子玉?”   “嗯。”淡淡的点头。   “为什么不喜欢公子玉?”   “不为什么。”   “……”这不明摆着就是吃她的醋么。   但不知怎的,她竟然觉得这样的霍景霆倒像是有了几分像人的样子,会喜欢人,会吃醋,会口硬心软,以往,她所看到的霍景霆与其说是无所畏惧,还不如说不会有害怕的东西,没有喜欢的东西,什么在他的眼前都是一样的,那样的他,生人勿近,像一个高高在上的,让人无法触摸到的神一样。   现在有了人性的霍景霆,也极好。   回到韶华殿,霍一在看到沈容和自家将军的时候,表情有些怪异,似乎在憋着什么一样,沈容不经意的瞥了眼,便在殿外停下了脚步,看向霍一,问:“何事让你慌张?”   霍一一愣,他的表情有这么明显吗?   连连摇头,看向霍景霆,“没事,就是之前将军让属下收集的情报收集好了。”   闻言,沈容看向霍景霆,霍景霆只是略微一迟疑,便对着霍一道:“到偏殿等我。”   霍一如同是的到大赦一般,揣着怀中的小人书,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担忧,更是刺激,忐忑不安的往偏殿走去,暗道自己真真是为了将军操碎了心。   霍景霆的视线只是略有所思的停留在霍一背影身上片刻,便收了回来。   “你先去用膳,我稍后就来。”说罢也抬起脚步往偏殿走去。   沈容看着霍景霆的背影,眼中露出了狐疑。   “怎么感觉霍一像是做了贼准备和霍景霆销脏一样?”   霍一几乎是像把烫手山芋交出去一样的把一个包得非常紧实的小布包裹递给了霍景霆。   “将军……这玩意你看了之后,你什么都会明白了,嗯、嗯,今日的事情,属下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霍一真的怕当自家将军什么都明白了之后,因为他和霍七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然后被将军灭了口。   虽然谁没点儿荒唐的过去,可唯独他们将军不能有,就算有了,他们一点也不想知道,知道了之后这压力极大。   霍景霆接过了那包裹,面无表情的抬了抬手,“退下吧。”   霍一得到指令,如同是有火即将烧到自己身上一样,急忙的快速退出了偏殿。   将军呀将军,属下也就只能帮你到这了,希望你能如愿以偿。   霍景霆看着手中的包裹,心底的可以说是无波无澜,解开了一层又一层,又一层的布,直到第五层的时候看到一块红色布包裹着,解开了红色布,那巴掌大的羊皮小册子才慢慢的显露了出来。   当翻开第一页的时候,霍景霆的眉头便紧紧的皱到了一起,目光极为的复杂。 第四十七章 忽然开窍   沈容从来没有想过吃饭这么辛福的一件事情, 在现在却是如此这般的折磨, 第一次觉得面前的山珍海味是如此的寡淡无味。   吃如嚼草, 坐如针毡, 沈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霍一到底他到底是给了什么信息霍景霆, 才能让霍景霆一进殿中, 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就坚定不移了,她开始不解,对视了一眼就立即被那灼热的目光吓得立马转回了视线, 埋头吃着索然无味的饭菜。   这目光……有那么点让她发憷,却又不明白她憷些什么。   平日一顿饭,小半个时辰, 现在沈容被盯着, 手脚不利索,直接用了半个时辰。   沈容放下碗筷, 小心翼翼的看向霍景霆, “寡人用好了, 你继续。”推开了身后的椅子, 作势站了起来。   却没想霍景霆也放下碗筷, 推开了座椅, 也站了起来,“我也用好了。”   沈容:“……”   他面前的碗筷干净得一污不染,这明明就没有动筷, 还说用好了!?   “寡人去、去处理公务。”莫名的, 沈容忽的紧张了起来。   啊呸呀!她紧张什么?连舌头都打结了!   “我陪你。”霍景霆淡淡的道。   沈容的小脸一慌。   不对劲,今天的霍景霆真的非常不对劲!曾几何时会说陪她了?莫不是因为今日撞见了公子玉之时她说的那些话而生气了吧?!   她只是开玩笑的,他若是想把公子玉安排到哪个角落去,她绝无意见,双手双脚赞成!   沈容扯开嘴角,笑容有些僵硬:“这不用了,你去忙你的。”   霍景霆却是向她走来,执起她的手,不疾不徐的道:“你处理公务,我研究排兵布防。”   然后沈容一脸懵的被霍景霆这般拉进了书房中,朝殿中的宫女内侍道:“里边不用你们服侍了,退下吧。”   看着宫女和内侍一个个的走出殿外,还非常顺手的把门带上,沈容顿时心生不详的预感。   而很快便证实了,她这不详的预感是真的。   门一关上的时候,沈容根本没反应过来就一阵地转天旋,人已经被一堵人肉墙压在了门上,双手更是被举高于头顶,也贴在门上。   说好的她处理公务,他研究排兵布防的呢!?   沈容被霍景霆这一出弄得花容失色,惊慌的道:“怎、怎么了?!”   两人有着一定的身高差,霍景霆低下头,看着沈容的目光深沉如水,紧贴着的身体更是滚烫。   “上回,在将军府之时,你是否笑话我?”   霍景霆目光锐利,同时身上也散发出浓烈的阳刚之气,这阳刚之气把沈容笼罩得紧紧密密。   “我哪有!”沈容被压制得动弹不得,一双眼睛瞪得异常的圆,圆眼中有惊恐,有不知所措。   “成婚的第二日。”   沈容怔了怔,成婚的第二日,她笑话他什么了?!   看着沈容满脸的茫然,霍景霆再次的提醒,“你说,是在给我面子。”   沈容闻言,瞬间明白,猛的摇头:“不!那绝对不是在笑话你!”天啊,她冤枉!当时她不就是多说了一句话么,怎么到了他的耳朵里面就成了取笑他的话?!   沈容左右的看了下自己的处境,声音却又软了下来,有两分哀求:“你能先把寡人放开再说吗?”   霍景霆不仅没有松开对沈容的桎梏,反而越发的低下头额头几乎抵到了沈容的额头上,灼热的气息洒落到了沈容的脸色,几乎似要烫伤她一样,再看他的眼神,黑眸中更是有火光跃现一般。   “我若是不放,你要喊人”   沈容:……   这对白为什么人听在她的耳朵里面那么像是——你喊呀,你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   沈容使出全部力气想要从霍景霆的手中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但动都动不了!   这样的霍景霆真的很危险。   “怕我?”声音中多了一丝的暗哑。   问的不是废话吗!她能不怕吗?她终于知道方才霍景霆为什么不动筷了,他丫的根本就是想留着肚子吃她呀!   沈容浑身都僵硬得像是一块木头,原本已经给了自己心理暗示,当霍景霆真的明白什么是夫妻之后,她便顺其自然,可真的真刀真枪上的时候,她却又怂了,最主要还是天都没黑!她也没喝酒!   “回答我,是否怕我?”嗓音微哑。   “寡人说怕,你、你会松开吗?”声音忐忑而害怕。   沈容现在就犹如是一直被饿老虎压在了脚底下的肉兔一样,想要出虎口脱险,一个字“难”   眼神慌乱,真似极了一只滚如虎穴的兔子一样,目光落在那嘴唇上,本就是粉色,被被她咬了几次唇之后,更是红艳,霍景霆喉结滚动。   “不会。”不会二字一落,霍景霆便猛然的俯头掳掠她的唇舌,又快又猛,与平时不一样,多了探究,多了急切,急切的想要得到什么一样。   沈容被霍景霆吻七晕八素的时候,脑子里面只有一个念头——霍景霆突然这么恐怖,绝对和霍一有关系!   霍景霆似乎感觉自己的体内有一团熊熊烈火,唯独只有沈容能帮他扑灭这火,他的脑中一直浮现着放在在偏殿中所看的册子,而册子中的人物在他脑海中浮现的时候,变成了他和她。   在床上,在桌子上,在椅子上,在秋千上,在假山后,他欺压在她身上,亦或者是她坐在他的身上,千娇百媚。他从来不知道,男女之间竟然有如此激烈,回想当初三年前在“细腰阁”的时候,他被她撩得浑身的燥火,明明有种想要得更多,却不知道想要的是什么。   他自小便长在边疆,父母常年不见营中,教给他的东西,只有保命用的,而军中虽都是些男人,但他性子偏冷,也开不得玩笑,故军中更是无人和他说男女之间的事情,再者他也毫无兴趣,更不会去研究,所以时至今日,他才知道圆房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唔……”一回生二回熟,三四回不再输,而沈容眼中已渐渐的迷离。   含.住她嘴唇吸.允,相离,有银丝勾在两人的嘴角,与此同时,霍景霆埋在了沈容的脖子间按照了自己的第一感觉,细细啃咬那白皙的脖子,不知何事,他已松开了沈容的手,她那双手无力的搭在他的肩膀上。   脑子搭不上线,更想不清楚怎么会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有一只带着火的手掌小心翼翼的,却又生疏的游走在那盈盈一握的腰间,探寻着,可却像是不敢轻举妄动的离开这个地方,最终在女子一声轻细的呻.吟声中按耐不住,往上探去,五指一握,掌中柔软得让人无法释手,脑子中所有的理智都化为了灰烬。   迫切的,迫切的解开了腰带,衣服松垮之时,吻从脖子到圆润的肩膀到锁骨,再到肚兜外的一片软肉,正欲往下,身后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敲门声就在沈容的身后,敲门声一响起来之时,沈容所有的思绪瞬间回笼,胸口前有湿濡感,还有酥麻,一低头便看到一颗黑头颅埋在她的胸前……   !!!!!!!!   猛的一推身前的人,沈容胸口前的顶端,原本淡粉色的肚兜胸染上了一小片暗色。   惊恐的看着面前的人,手忙脚乱的把自己的衣服拉上来,紧紧的撰住衣领,眼眶中慢慢湿濡了。   霍景霆也回了神,意识到方才自己做了什么,愣了愣,随即伸手向沈容,沈容确实惊慌的躲开了他的手。   “大王,将军,有急报。”殿外敲响殿门的内侍禀告道。   霍景霆脸色一暗,道:“待会再议!”   “诺。”   “阿容……”霍景霆有几分迟疑的喊了沈容。   沈容回想刚刚的一幕,心有惊恐,猛的在霍景霆的面前蹲了下来,低下头,抱住了自己,肩膀瑟瑟颤抖。   她原来还是怕的,她不确定自己对霍景霆的感情,怕辜负了霍景霆的感情,所以她害怕。   霍景霆在看到沈容的反应,心中复杂,眼眸中似有苦涩之意。   “你终究还是不愿意。”话语中很多的无奈与苦涩。   最终霍景霆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了大殿,仅留下沈容一个人,沈容想去和他解释,让他再给她一点时间,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她说不出口,无论说什么,都像是在找借口。   …………   沈容待在殿中久久不出来,霍景霆便让那个打断他们的内侍说说他的“急报”。   那内侍中的急报,便是在未央城中发生了一所命案,命案并不奇怪,但奇怪的却是这死的人,身上有类似于传递信息的信件,信虽然看上去像是一封家书,可这其中有些许的字符像是暗号。   这案件是未央城中总衙门的总捕头所查,霍景霆便让人去把这总捕头接进宫中,把此事问清楚。 第四十八章 寡人缓缓   未央城不排除卧虎藏龙, 所以对于奸细这一块, 向来把控得极为严格, 就把有所重要信息泄漏了出去。   而当霍景霆看到那封“家书”的时候, 只一眼便看出端倪, 这一封家书中虽只是以话家常为主, 但研究过奸细传递消息个中细节的霍景霆知道, 知道有那些是传递消息中所用的暗语。   只一封家书的内容大抵是儿子在千里之外,一切安好,家主信任儿子, 府中大事儿子也能说上一句两句话,只是家主在族中备受排挤,被新任族长百般刁难, 如今正谋对付之策。   霍景霆从家书中抬起了视线, 视线淡淡的看向未央城总府衙门的总捕头,问:“总捕头, 你认为这信中要传递的消息是什么?”   总捕头被点名, 背脊立即一挺, 想要强装淡定, 但表情中还是掩盖不了两分慌乱。   “回将军!下官觉得这奸细极有可能是隐藏在王宫贵族或者朝中大臣之中!”总捕头一句话下来, 几乎不带喘气的, 似乎在紧张。   ……他能不紧张吗!三年前还是他带人闯进“细腰阁”的!还是他第一个发现堂堂霍大将军夜宿妓、院,床上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在抓逃犯后的第二日之后-就听说“细腰阁”被查封了, 细问之下才知道是霍家军所做的, 他忐忑了很久,总害怕倒霉的那个就快轮到他了,谁知道胆战心惊的三年过去了,他也从一个小捕头升到而来总捕头的位置,本想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   谁知道今天他就站在了霍大将军的面前!!!!!   谁能来扶他一把,他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居然腿有点软!   “何出此言?”霍景霆看出总捕头的紧张害怕之意,却还是一副寡淡的表情。   心情不大好,看到别人担惊受怕,这心情才缓了些。   “这新任的族中族长,下官认为是意指大王,而这家主,下官想,应当是心中对大王有所偏见的的王公贵族或者大臣。”声音听似中气十足,但却更像是因为底气不足,在音量上给自己打底气。   霍景霆点了点头,总捕头想到的,他大概也想到了。   “既然是你所发现的,那么我便让你继续调查这件事情,明面上,你只是调查命案,就说……”霍景霆停顿了下,继而说:“就说是命案还牵连到了一年前李家灭门一案,我此番让你入宫,就是为了此事,调查奸细的事情,切莫让别人知道,我届时也会派人协助与你。”   总捕头脸色一凛,弯腰抱拳:“下官领命。”   “退下吧。”   总捕头忐忑的来,忐忑的走,出了偏殿,迎面走来身黑衣帝服的女子,一看便知道是何人,只是……   有那么点眼熟,但是在那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这种情况也容不得他去细想了,连忙上前低头行礼道:“总府衙门总捕头张绍见过大王!”   在殿中平复了许久的沈容,也想了许久,还是觉得要出来安抚一下被她拒绝了的霍景霆,不然她觉得就今天这事过后,她与霍景霆必然会打起一场持久的冷战,而且还极有可能是霍景霆单方面的。   作为妻子的拒绝了丈夫的亲热,就好像是在明显的告诉丈夫——我不喜欢你的触碰,你你别碰我之类的。   走到偏殿,一生黑色捕头衣裳的魁梧大汉向她行礼,听到名号后,沈容便也不好奇了,只问:“与将军禀告命案?”   “回禀大王,是。”   “既然如此,待会寡人会亲自问将军,你便先出宫吧。”   “诺。”   张绍离开之后,沈容让宫女在殿外守着,深呼吸了一口气 ,还是走进偏殿,轻敲了敲偏殿的门,正安排人去调查奸细事情的霍景霆抬起视线,看向站在门口的沈容。   眉头略微皱了皱,对着其他人道:“就按照方才我所说的去做,出去吧。”   几个人朝沈容行了礼之后,便退了出去,殿门口再度关上,与之前一样,还是两个人单独在殿中。   沈容还站在原来的位置,踌躇不前,不安的绞弄着手指,原本低着头,又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了一眼一直看自己的霍景霆,似乎在等霍景霆喊她过去。   “既然你也已经拒绝了,为何还要过来?”霍景霆的语气无奈中还带着两分的愠怒。   本该是新婚夜做的事情,他时至今日才明白,真正的夫妻并非只是共处一室,同睡一榻,要做的是更为激烈的,坦诚相见,相濡以沫,活色生香。   可知道他在看完了册子之后,这二十几年以来历练的自控能力瞬间粉碎得连渣都不剩。   沈容咬着唇,抬起头,看着霍景霆,目光有些许的心虚,也有些委屈。   “寡人……害怕……”其一害怕自己到最后都给不了霍景霆相对应的感情,其次……   ——寡人还是一黄花大闺女,能不害怕吗!   最怕的还是万一尺寸不合,霍景霆一看就觉得是财大……啊呸,她在想什么呢!   反正在没有好气氛的情况下,坚决不交贞操!   听闻沈容说出害怕二字,再凝视了那明显有害怕而不安之意的小脸,霍景霆略微愠怒的表情才淡去,看着沈容的眼神微微变了,多了一丝温柔。   “我忽略了。”话语中带着一丝的歉意。   “你就再给寡人一点时间,起码不要这么突然。”沈容的话中带着哀求,他半点征兆都没有就直接上了,明明在这一天前两个人都一起躺了好几回床,除了亲亲之外就没有做过更出格的事情,那曾想霍景霆他像是在一瞬之间就对男女□□开窍了一样,她怎可能不被吓到。   霍景霆沉默了半响,才吐出一个“好”字。   听到这个“好”字,沈容内心松了一口气,她现在首当其冲的要快些和霍景霆培养出点感情来,这样,在办事的时候,她才会更加的心甘情愿。、   霍景霆也没说给多长时间沈容,而这个话题点到即止是最好的,过后,默了半响的两人,沈容最先开口问方才到底是所谓何事,连总府衙门的总捕头也来了。   “你过来看一下这封信。”   沈容走了过去,在霍景霆面前坐下,把那书信拿了起来查阅。   不知前因后果的沈容看完信之后,抬起眼眸,疑惑的问霍景霆:“这信有什么猫腻?”   霍景霆便把这来龙去脉说给沈容听了,沈容听到了之后,皱着眉细想了片刻。   “有什么发现?”   “或许你会觉得寡人太过武断了,但凭寡人的直觉,寡人比较怀疑是沈安和顾相身边的人。”   “这二人身边的人不排除,但为了打草惊蛇,我只会让人大概的监视一下这两人的府邸,更加深入的监视,还要慢慢来。”   “还有一事。”   “还有什么事?”沈容问。   “你可觉得方才从偏殿出去的总府衙门的捕头张绍是不是有几分眼熟?”   “眼熟?为什么会眼熟?”刚刚她只注意到了张绍高大魁梧的身材,并未注意到他长什么样,毕竟像只有长得像霍景霆这种人家绝色才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他的长相,从而一眼就记住了他。   霍景霆嘴角微勾,带着一分笑意道:“可还记得三年前“细腰阁”所发生的事情?”   三年前,细腰阁……沈容脸色腾地一下就红了。   “突、突然说这个干嘛?”刚刚才做了点少儿不宜的刺激事情,现在又提起三年前那更加少儿不宜的事情,这是要干嘛?   她几乎把霍景霆的正面都摸遍了,拿霍景霆刚刚做的与三年前她做的来对比,她更加的流氓,道高一尺,魔才涨半仗。   “当时有一个捕头凌晨抓逃犯……”   沈容蓦地瞪圆眼睛。   “你说张绍就是那个捕头?寡人一直以为那个捕头因为在劫难逃,没想到还活到了今天!”   ……   “我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寡人知道你不是。”目光灼灼。   “可你眼神在说,我本就是那那样的人。”   ……好吧,她觉得就是,细腰阁都能被拆了,她想,那个被当刀使的捕头大概也会遭到霍景霆的报复,没曾想这丫三年来过得有滋滋润润的,还变成了今日总府衙门的总捕头,敢情这三年来过得还是挺不错的。   “那他……应该已经认不出寡人就是和你躺在床上的那个女人了吧?”   霍景霆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茶,嘴角带着一个微小的弧度。   “这个,难说。”   “要不,想个杀人灭口好方法?”   闻言,挑眉:“是今日灭口,还是明日灭口,亦或者是派人暗杀,还是暗中下毒,伪造成意外死亡?”   沈容笑意有些僵硬,“寡人说笑的。”   论杀人,霍景霆绝对是最为专业的那个,而且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奸细一事被霍景霆压了下来,除了主要的那几个人,也无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外面的人只知道城北发生了一条命案,还牵出了一年前行商李府一府五十六人被一夜之间屠杀的线索,一夕之间,都在讨论这一事。   而霍景霆就是想要把此事闹大,若是那奸细中计,为了逃脱嫌疑,必然会引导别人真往李府被屠杀的案件上面找,只要他动手,便会露出马脚。 第四十九章 沈容出手   夫妻间所谓的花前月下, 就是沈容被蚊子叮了一堆的包, 这都深秋了, 居然还有蚊子?!   可蚊子虽多, 却影响不了今晚的满月的月色, , 娴静而舒适, 柔柔的月光,笼罩整个宫殿,湖面上, 波光粼粼。   月到中秋偏皎洁。偏皎洁,知他多少,阴晴圆缺。阴晴圆缺都休说, 且喜人间好时节。好时节, 愿得年年,常见中秋月。   八月十五, 是后世的中秋节, 但在大魏还尚未有中秋节, 沈容便让膳房准备准备了馅饼和花茶, 邀着霍景霆到花园中赏赏月, 顺带再培养培养感情, 只是感情还没培养好,就已经被这蚊子吓得想要回去了。   反观霍景霆,临湖而坐, 坐姿如山, 屹然不动,湖面波光粼粼的月色柔柔的光亮倒影到霍景霆黑色的眼瞳中,多了几分的柔和,皑如雪的白袍衬托得他如高处不胜寒的琼楼玉宇一样,又把那几分柔和打散,但她还是喜欢霍景霆身穿白衣的样子,已是晚上,霍景霆不再是把全部的头发都束起来,一丝不苟,而是只把一把的头发束了起来,风姿焕发,有夫如此,羡煞旁人。   “我好看么?”霍景霆不动声色的问。   “好……”好字一出,瞧得出神的沈容察觉自己有看被抓了现行,立马低下的头,假装镇定的拿起一块茶点。   霍景霆抬眼瞥了一眼青决,青决会意,朝着其他的宫女内侍摆了摆手,宫女内侍都会意的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最后青决也慢慢的退了下去,只余下他夫妻二人。   “那公子玉好看吗?”   沈容的手一抖,那吃了半块的茶点掉到了桌子上面,溅起了一些小碎屑。   ……怎么突然又提起公子玉了!?   还能不能给寡人消停会了?!   沈容抬起脸,扯开一抹难看的笑容:“这么好的气氛,你能别提起公子玉吗?”   公子玉昨日就已经出宫了,沈容是觉得中秋节近了,虽说他们也没开始过这个节日,那她总不能不过吧,所以秉持中华传统的美德,她亲自去送了公子玉,还让人准备了花馅的陷饼让送给了他。   谁曾想霍景霆从昨日开始就没给过她好脸色,早上晨跑的时候,虽说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可以应付跑圈了,岂料他来晚了,说没看到,黑着一张脸让她再跑一遍,她死活不愿意,他这个流氓把就按到了角落里,一本正经的说要惩罚她……   啊呸!   男人不管是温润如玉的,还是像霍景霆这类铁血硬汉的,耍起流氓来,连花花公子都自愧不如。   虽说是惩罚,倒是还是没有像上次那回放浪形骸,只亲亲小嘴,楼楼小腰,她似乎也不反抗了,还……   有那么点配合,一旦配合起来后,这下轮到她无奈了,作为一个黄花大闺女,还是拒绝过霍景霆的,她晚上竟然做起了不可描述的梦来,主角还是霍景霆,光着个上身,两人在湖水之中,花前月下,这样又那样,醒来之后她几乎不敢正眼看霍景霆,更在霍景霆一句“你昨晚扭动得似像条鱼儿一样”想找一个地洞钻起来。   她能说她就是把自己梦成了一条美人鱼与他羞耻啪吗?这不是一般的重口。   “那不提他,你要提什么?还是说……”霍景霆赫然站了起来,倾身隔着一张桌子压了下来,撩起沈容耳边的一缕头发,目光微亮:“你已经想清楚了?”   “你……你……”沈容你了半天都没有你出个所以然来,被霍景霆没有任何征兆的提问,瞪了一双大眼,眼中有惊慌出现。   看到沈容的反应,霍景霆幽幽叹了一口气,露出了一抹失望之色:“看来,是还没准备好。”   ……   霍景霆是开了挂吗?   她现在有点抗不住现在的他。   这么孟浪,就不怕别人看了去?   沈容想到这里,猛的往两边看去,才发现空无一人。   “人呢?”   霍景霆坐回椅子上,端起酒,淡淡的酌了一口,道:“我让他们下去了。”   难怪……难怪他敢明着骚了。   “要不……我们也回去吧。”   霍景霆放下酒杯,嘴角扬起,带着一丝的戏谑,   “怎么,不是你邀我来赏月的吗?这不到一盏茶,就要走了?”   不走,不走继续待在这里被蚊子咬?   “你就不心疼寡人?寡人都已经被咬了这么多个包!”   “我瞧瞧。”说着再次站起来,弯下腰,靠近,目光落在沈容的脖子上面,随后指腹摩挲着沈容脖子上那一小片的红点,道:“确实是咬得狠。”   沈容:……   …………   丫的!   “那是你咬的!”   霍景霆闻言,轻笑了一声,随即在原来那块小红点上面落下一吻,一吻便抬起头,看着一脸红透的沈容。   “然后,你想咬回来吗?”   “不、不用了。”天啊!她真的是招架不住这样的霍景霆!   “走吧。”霍景霆笑意淡淡,把沈容扶了起来,“去走走。”   霍景霆所谓的走走,便是在这花园中走走,因只有他们两人,无人开路,提着琉璃灯盏,走了一圈,随之听到一声怒骂声。   “你这个脏女人看我不弄死你!”   沈容与霍景霆相视了一眼,两人都走过了拱桥,走近了拱门,只见一身凌乱的元夕被两个宫女押着,其中一个较为肥胖的宫女表情狰狞的朝着元夕的脸色狂扇耳光。   “住手!”沈容赫然出声,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住手二字放出,还未抬头的宫女继而嚷道:“我管教人,少……”   少管闲事四个字还未出来,便已经看清楚了到底是谁喊出住手两字的,脸色瞬间一白,全无血色,噗通的几声,三个宫女都跪了下来,惊慌失措的俯下瑟瑟发抖的身子:“大、大王,大将军。”   声音颤抖,如同是见鬼被吓到了一般。   沈容走近,顿足到了三个宫女的前面,目光凌厉的看了一眼脸颊已经被打得红肿的元夕,美貌被损坏,继而目光落在三个宫女身上。   “说,到底怎么回事?”语气也尽得霍景霆真传,如同挾带凛冽的寒风一样,让人生畏。   而处理女人的事情,霍景霆也仅是站在远处观望,并为上前。   跪在肥胖宫女身后的一个小宫女颤抖的道:“她,她撞坏奴婢的灯盏……”   闻言,沈容明白了,这是假意碰瓷   看向一旁地面上的一盏坏灯盏,随之看向元夕,问:“灯盏可是你撞坏的?”   元夕低下头,没有解释,直接回道:“是奴婢打碎的。”   元夕进宫,一身好舞意,便被青决安排到了上音司,上音司中的宫女皆是宫中表演的舞姬歌伶。   元夕的身份,在宫中也着实尴尬,最为主要的是从少羽君府出来的,这些一个个欺软怕硬的可不卯足了劲来欺负她。   思量了一息,视线转了一圈,   沈容走到了元夕的身旁,捡起了一旁的灯盏,问:“可是你的灯盏?”   “是。”   得到元夕的回答,沈容提着灯盏,走到肥胖宫女的面前,道:“站起来。”   “奴婢……奴婢不敢。”宫女浑身发抖,额头碰到了地面上,尤其可见是多么的胆颤心惊。   “站起来!”沈容寒着语气再说了一遍。   那宫女不敢违抗,只得抖着双腿站了起来,明明深秋,却被惊吓出了满头大汗。   “拿着它。”沈容把灯盏递给了宫女。   宫女接过灯盏,沈容忽然道:“把它摔到地上。”   宫女愣了一下,还是不敢违抗沈容,眼一闭,破罐子破摔一样,把手中的灯盏狠狠的摔到了地上,“嘭”的一声,那灯盏掉到了地上,灯盏中的火芯烧了起来,灯盏也开始被燃烧。   “你也弄坏了她的灯盏,如此,你方才打了她多少下,那她就打回你多少下!”字字珠玑,那宫女一听,双腿一软,扑通的一声瘫坐在了地上。   沈容并非是在帮元夕,而是以前看宫斗剧的时候,最见不得就是仗势欺人,且,英雄就美的戏码还是她上场的好,要是让霍景霆上……   那一副皮囊,还不看得人家小姑娘春心荡漾!   沈容看向元夕,道:“你敢不敢去还手?”   元夕从地上爬了起来,目光很平静,平静得似乎是经历过了无数类似的事情,走到了沈容的身旁,宫女的身前,淡淡的吐出了一个字“敢。”   随即一只手捏起了宫女的下巴,扬起手,那宫女看着元夕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元夕的眼神依然如一湖平静的湖水一样,没有波澜,“啪”的一声,巴掌落在那宫女的脸颊上。   ……女人呀。   沈容看着都觉得疼,但即便身为女人,若是有那个女人敢给她一巴掌,她就必定会还一巴掌。   整整六个巴掌,啪啪的响,看着似乎力道不重,但那宫女的脸颊上都已经红肿了一片。   元夕……   也不是个好欺负的,听说如今还是完璧之身,如此貌美还能清清白白,又怎么可能是个容易被欺负的。   而元夕还能是完璧之身,沈容想,这其中也有一部分是霍景霆的原因,若是当初他没拆“细腰阁”,想必今日元夕也极有可能成为“细腰阁”的花魁。   这人也帮了,沈容便凉凉的看想那三个宫女,道:“滚。”   两个小宫女扶着腿软的肥胖的宫女落荒而逃,同时元夕也跪了下来:“奴婢谢过大王。”   沈容这会才转头看向霍景霆,那求赞的小眼神似乎在说——寡人做得好吧?   随之转回头,把元夕扶了起来,看这元夕脸上的巴掌印,感觉自己的脸也有些疼。   “往后,若是别人再欺负你,你便找……”沈容顿了顿,找她不合适,找霍景霆,那更加不合适了   “青决。”找青决最为合适。   “奴婢谢过大王开恩。”   霍景霆在沈容的身侧停了下来,看向元夕,道:“待会去太医署拿些药去冷敷一下。”   沈容斜视了一眼霍景霆,曾几何时,他霍大将军还会关心人了?   “诺。”元夕低着头,并未抬起,也并未慌张拒绝,同时,也没有攀上霍景霆这层关系,大抵是因为她见过太多的人情冷暖了吧。 第五十章 大王吃醋   也不知道路芸暮从哪听来沈容沈容帮助元夕出气的事情, 匆匆赶来了韶华殿。   一来, 便让殿中伺候的人退出去, 随即侧坐在沈容的对面, 表情中带着几丝的紧张, 问:“我听闻从少羽君府带回来那个叫元夕的女子是大将军的小青梅?”   听到小青梅这个形容词, 沈容略微的皱了皱眉, 却还是看着书,未曾抬起头,只是点了点头, “嗯”了一声。   “那前两日,你是不是在花园中替她出了一口气?”路芸暮问。   沈容放下书卷,抬起眼眸, 看着她。   “你过来该不会只是为了问寡人关于元夕的事情吧?”沈容很平静, 平静得元夕与她,就只是照过面的关系, 仅此而已。   “你怎还这般淡定?这年头最要防的就是表妹和青梅, 那是年少最美最懵懂感情, 稍有萌发, 即便是星星之火, 也可以燃烧整片草原呀。”路芸暮第一次在沈容的面前露出了些许除了魅惑之外的情绪。   沈容突的一笑, 不以为然道:“当时将军认识元夕的时候,元夕不过才六七岁,你真当他有奇怪的癖好呀?”   “看来你是半点的危机感也没有, 且不说那元夕, 先说这后宫几千个年轻貌美的宫女,以往王宫中就大王一个男人的时候,纷纷都卯足了劲去勾 .引大王想要得到雨露均沾,可如今这唯一的男人都变成了个女人,如今气宇轩昂,相貌堂堂的大将军在这宫中可是唯一的男人了,你以为她们就不想往上爬,又以为她们就不会对大将军芳心暗许?”   “她们有十个胆,也不敢对将军有意思。”就算没有这个大王,她也觉得那群宫女没有哪个胆量去勾.引霍景霆。   路芸暮恨铁不成钢的叹了一口气。   “你自己都是女人,你还敢低估她们?这一个个一年到头见不了几个男人的女人,饿起来就如同是豺狼虎豹,才不管你是大王,还是大将军。”   沈容……   其实路芸暮你也是穿的吧,在这年代,有哪几个女人能有这种惊骇世俗的剖析能力?   “将军不是那种人。”沈容不悦的反驳了道。   霍景霆是什么样的,她难道还不知道?他就是最近才懂得男女那方面的事情,且他也不会对别的女人有什么好感。   “对,大将军确实不是那样的人,可是,我就问容容你一句。”   沈容眨巴了下眼睛,“什么?”   “你和霍将军,圆房了没有?”   “咳咳咳……”沈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路芸暮扶额,道:“就知道你们还没圆房,晚晚都睡在一起,却不圆房,你如此的吊着大将军,他始终是个男人,即使现在他对容容忠贞不二,可你要想想,这后宫可就只有他一个男人,环肥燕瘦的美人如云,一个个的对大将军轮番上阵,将军招架得住?”   沈容迟疑了下。   “他……应该不会吧?”   “你看,连你自己都没把握了。”   “现在说回元夕,在宫中她也算是姿色上等的美人了,你可得好好防范着,除非你想给大将军机会找小的。”   沈容蓦地瞪大眼睛,一掌拍到桌面上。   “他敢!”   她又不是假成婚,而是真的成婚了,在这里,她有能力要求自己的丈夫只娶自己一个,就决然不会让他纳小的,除非是他不想过了!   “我话便说到这里了,你们夫妻什么时候圆房,我也管不着,但只是想要劝容容你,莫要被自己作死了这段婚姻。”路芸暮说得语重心长。   闻言,沈容带着几分的疑惑看向她,问:“你只与寡人成过婚,又怎知道夫妻间这么多事情?”   路芸暮无奈的瞥了她一眼,道:“只要稍加研究一下旁的夫妻不就知道了,总之呀,你决然不能放任大将军不管。”   沈容抿了抿唇,陷入沉思。   霍景霆才知道男女□□,也尚未尝过,若是好奇,亦或者身痒难耐,他总不应该找别人开荤吧?   路芸暮什么时候走的,沈容也不知道,等回过神来,已经快到响午了,也还未见霍景霆来寻她用午膳,便起身,准备自己去找他。   当沈容在庭院中看到霍景霆跃上梧桐树上,小心翼翼的把树上那只花白的猫儿抱下来的时候,那路过的宫女个个都顿足,痴迷的看着他,双颊酡红,满脸的春心荡漾。   霍景霆把那猫儿放到了地上,让它离开,岂料这花猫黏在了他的裤腿,赖着不走了,那一刻沈容在无数个宫女的脸上看到了这么一副羡慕极度的表情,几乎是想把自己变成猫儿黏在霍景霆裤腿上。   ……   …………   ………………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身边的一个个女人都想要去撬她的墙角?!   大王她好不开心!   沈容如挟风而来,走到了霍景霆的身边,而那些看痴的宫女看到了沈容的身影,一时之间皆纷纷行礼,而后慌张的退下。   霍景霆看向沈容,问:“怎么来了?”随即像想起什么,抬头看了眼天色,才想起来。   “原来是用膳了,但你这表情是怎么了,有人惹你不快了?”   沈容气鼓鼓的瞪着他,冷哼了一声之后,随即抬起下巴,满是女王范的转身离开院子。   霍景霆愣了下,不名所以,他怎觉得这火气冲着她来的?   “喵~”裤脚下的小花猫喵了一声。   霍景霆低下头看了它一眼,表情平淡,并未被这花猫萌化,冷淡的道:“从哪来,回哪去。”   随即也抬起了脚步,迈出了庭院。   一顿午膳,沈容愣是不看他,直接用完之后,一句话不说就离席,霍景霆皱了皱眉,她这火气来得让人措手不及,也完全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霍景霆深刻的体会到了霍一他们所说的,所有的女人几乎都是婚前一个样,婚后一个样,婚前,沈容畏惧于他,他只消带着怒意瞥她一眼,她便会像只兔子一样瑟瑟发抖,然后妥协,但如今……   似乎,翅膀硬了。   霍景霆扬起了嘴角,忽想起那日他说的,让她莫要怕他,看来,她早已经不怕他了,只怕是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第五十一章 小小暧昧   夜幕降临, 已到了就寝的时间, 沈容早已经躺在了床上, 整个人蒙在被子底下, 团成了一个球, 似乎这闷气尚未消。   霍景霆拿了药膏走了过来, 坐到了床边, 语声也柔了些,道:“先上药,再睡。”   霍景霆每天雷打不动的给沈容上药, 霍景霆每次上药,沈容总觉得这斯是打算把酱料涂抹在自己的身上,就等哪天这些酱料全部渗透进皮肤里边的时候, 就开始开动, 大朵快颐。   “寡人今日不想上药。”把自己捂在被子中,闷闷的说道。   沈容心烦意乱, 只要想到霍景霆真有可能像路芸暮所说的, 憋得久了, 身边总有各种环肥燕瘦的美人围着他转, 这要是万一他被迷花了眼, 真的和这些个美人有点什么, 她……她怎么办?   霍景霆伸出手拍了拍她,道:“别闹脾气。”   “寡人没闹脾气。”声音闷闷的,就是在闹脾气。   “真不要上药?”   头蒙在被子中的沈容感觉得出来, 霍景霆的语气变了, 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   靠!   言情小说都是骗人的,说好男主角喜欢上了女主角之后都是千依百顺,在女主角的面前智商为零,可霍景霆这混蛋玩意到现在为止,顺过她什么了?!智商还时时刻刻的碾压她!   她要换男主!   “就不。”   “那好,不上便不上。”霍景霆那丝威胁也没有了,淡淡的,似乎真顺了她的意一样。   他同意了?这么容易?   “明天寡人也不去锻炼了。”   “也随你。”   ……?   霍景霆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满是透露着阴谋的气息。她竟然有些害怕!   “既然如此,你睡吧。”   霍景霆话落,沈容感觉到了他站了起来,且好像又走了。   等了良久,没了声响,沈容试探性的喊了声:“霍景霆?”   殿中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回应她,沈容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脑袋,殿中哪里还有霍景霆的身影。   沈容一时怔住,霍景霆……该不会是也生气了吧?   也……?   沈容有些惊,她生气了?   猛的抱住了被子,觉得脑子有点烦乱,她好像迁怒霍景霆了,她不喜欢霍景霆身边围绕着莺莺燕燕,若是这样的话,是不是代表她也是对他有一丝丝的喜欢了?   但却又不确定,懊恼了半响,沈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明明自己看多了别人感情套路,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反而迟钝,不清不楚了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理不清楚,沈容也没继续钻牛角尖,却又苦恼了,她把霍景霆给气走了。   左思右想,还是下了床,穿上鞋子,往殿外走去,问了声守殿的宫女:“大将军去哪了?”   宫女道:“大将军方才往书殿的方向走去了。”   闻言,沈容一愣,他这是要去睡书殿?   想了想,沈容还是退回了寝殿。   霍景霆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等晚些,他自然会回来,到时她再道个谦。   沈容坐在床上,等了一个时辰也没等到霍景霆回来,昏昏欲睡,靠着床便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间,好像感觉到了背部冰冰凉凉的,有些冷,随即又暖和了起来,半睡半醒,睁开了一条眼缝,看到是霍景霆,顿时委屈的抿着嘴巴。   “寡人以为,你生气了……”许是没有睡醒,嗓音有些软糯,也有些委屈。   霍景霆抱着她,拢好了她的衣服,有些无奈的叹气,“我是生气了。”   “那不要气了好不好?”沈容往霍景霆的怀里蹭,睡意还未消散,比平时多了一分撒娇的意味。   ……   刚硬如铁的霍景霆,在看到这么软糯的猫儿,心确实软了。   “那明日,还晨练吗?”   沈容点了点头,应道:“练。”   “那今日为什么生闷气?”   沈容眨了眨眼睛,不语,随即继续往他的怀中蹭,呼吸间满满他的味道。   “寡人困了,想要睡觉。”   霍景霆也没有逼问她,把她放平躺在床上,自己也躺下,同床这么多回,沈容第一次主动的伸出双手,抱住了霍景霆的腰,主动的埋在他的胸膛中。   霍景霆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微勾,在沈容的额头上轻轻的落下一吻:“很晚了,睡吧。”   渐渐的,睡意再次的袭来,在脑子不怎么清晰的时候,还不忘问:“你以后会不会再……找其他的女……”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在还未说话,便睡了过去。   虽话声渐小,但霍景霆还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会不会再去找第二个女人?   霍景霆笑出了声,也亏她能想到那边去,前二十七个年头他都未曾找过任何一个女人,在这第二十七个年头之后,唯独就找了她一个,他能应付千军万马,唯独觉得自己应付不来第二个女人,单单她一个,他实在难以搞懂,更何况第二个。   熟睡中中的沈容也不知道梦到了些什么,嘴角吧唧了下,霍景霆哑然失笑,这大概又是梦到什么好吃的了吧,伸出手戳了戳沈容的脸颊,也随之睡了。   …………   沈容总觉得自己就是对霍景霆有意思了,不然她怎么看着霍景霆无论是练剑还是射箭,都出奇的赏心悦目,叫人移不开眼睛。   早朝后,便又是被霍景霆拉着来锻炼身体,还未到七老八十,就已经被霍景霆养成了晨练的好习惯,人懒还是扛不住霍景霆那双叫人胆颤心惊的眼神,她一天要练的不过就是跑个几圈,而霍景霆每日清晨定时要练出一身汗,让那汗水汗湿了那身衣裳,显露出他那挺拔的好身材才罢休。   以往只顾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都没曾好好的欣赏这赏心悦目的好景色。   看着看着,视线转了下,只见在这练武场中的所有宫女,那一双双小眼神都投到了霍景霆的身上。   ……   一个个都春心荡漾得像是春天要来了一样了,不行,不行,霍景霆的身边可不能再安排这么多的宫女伺候了,得全部换成内侍才……   想法在看到那一个个内侍也瞧得眼睛都直了之后戛然而止。   ……好像内侍也有那么点危险。。。   以前她怎么就没发现霍景霆这么抢手!   视线回到霍景霆的身上,她想她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抢手了,挥着长剑,所指之处,如有凛冽寒风挥过,许是练久了,身上出了一层汗,微薄的衣服紧贴在了他的身上,露出了身上肌肉的形状。   沈容咽了咽口水,目光从那手臂,慢慢的移动到了他那胸肌上……他的身材,她早已经看得一清二楚,每晚都被抱在怀中,忽略了低下昂扬的地方,她也能感觉得出来老霍兄弟紧绷的肌肉。   收剑,剑入鞘,转回头看向沈容,只见这丫头睁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看,似乎反应过来了,此处无银三百两一样,很淡定的慢慢低下头玩着自己腰间的坠子。   霍景霆心情甚好。   把剑扔给了一旁的霍一,向沈容走了过来,低下头,嘴角噙着笑意,在沈容的耳边低声道:“你这样看着我,我便会以为你已经想通了。”   沈容:……   ……呸,流氓!   霍景霆流氓起来,还是一本正经,看不出有丝毫耍流氓的迹象。   “寡人不与你说,先去净身了。”沈容哼哼了两声,便率先从练武场出来。   霍景霆目送沈容离开的背影,黑色的眼眸黯了黯,听到净身二字,如同有一只花猫在心底挠了几下。   从未重情.欲的人,并非没有情.欲,而是没有遇上能让自己动情的那个人,一旦遇上了,便恨不得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最终,霍景霆还是抬起了脚步,向沈容所走那个方向走去。   …………   沈容每日晨跑之后,都会再沐浴一遍,洗去身上的粘稠。   白雾冉冉,沈容褪下衣物进了池子,靠在池子的壁边上,闭目享受这沐浴的时光。   能享受,沈容便不会亏待自己。   殿门开了,随之又关上,沈容只当是宫女进来,没有太过在意。   只是半响,察觉到了有危险的气息靠近,沈容皱着眉,睁开了眼睛,在看到站在池子边上了霍景霆,蓦地把眼睛睁得极大。   “嘘。”霍景霆目光灼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沈容……   “你……你……”你不出个所以然来,沈容瞬间伸手把池子边上的毛巾拿到了水中,遮盖住了自己若影若现的身子。   “不要脸!”沈容的脸色憋得通红。   她怎么就没想到霍景霆不要脸起来,这么危险。   霍景霆动手解开身上的衣裳,看着沈容,一本正经,淡淡的道:“池子够大,我便不等了,一起沐浴。”   一听,沈容挽起水直接就往他的身上泼:“呸!谁要和你洗鸳鸯浴!”   沈容看着他把上衣脱了,开始解腰带,瞬间怂了,被吓得赶紧的闭上了眼睛,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不是说给寡人时间吗?!”   “我说过不逼你的。”   “那你现在在干嘛!!!!”这完全不像是说不逼她的样子!   “沐浴。”说得极为的平静,随之沈容听到了下水的声音,还是在水中走动的声音。   沈容一下子便慌了,蓦地的转身,想要闭着眼睛上去,却不想才有动作,手就被拉住了,霍景霆已经到了她的身后。   沈容觉得,这一池子的热水都没有他这么烫人。   贴在她的身后,缓缓的靠在她的肩膀上面,感觉到她的僵硬,他只道:“我不逼你,但……”   但什么?!   沈容的整颗心脏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了一样,竟然……   她有点点期待,但这点期待不过是害怕中的万分之一,敌不过她想逃走的冲动。   “但,你要帮我。”那声音暗哑,似乎早已按捺了许久一样。   “怎、怎么帮……”沈容的舌头已经开始打结,她看过各种套路的小说,男主在暧昧的情况下用暧昧的语气对女主说帮帮自己,这怎么帮,不用做任何的猜想!   “帮我……”霍景霆拉着沈容的手,往某个地方而去,随之闷哼了一声,呼吸粗重。   沈容……   天、天!!!   她、她碰到了什么!?   沈容欲哭无泪,那灼热的气息落在自己光裸的肩膀上面,身体上有些许的微妙。   那只大手掌始终不肯放手,用她的手解决自己难以把持的冲动。   一池水,泛起阵阵的波澜。   男人的喘气声,似乎是第一次这般的粗重。 第五十二章 心意明朗   那是寡人批奏折的爪子啊!   沈容哭丧着一张小脸看着自己连笔都抓不住的手, 瑟瑟发抖的手, 就这么如此神圣的一双手, 居然就被霍景霆这么玷.污了……   玷.污了……   她一直以来都看错了霍景霆, 她以为他是霍纯情, 结果成婚后都变了, 原本还算是一个正人君子, 可今早,他干的事情,那有半分正人君子该有的样子?!   想起刚刚在浴室里, 池子中那意乱情迷的那一幕,沈容的脸色腾地一下又红透了,里里外外白里透红。   她原本还有一条宽大的浴巾遮羞, 岂料被他孟浪了行为吓到了, 太过震惊,手一松, 那条浴巾就在水中荡呀荡, 她也就没有任何的遮掩, 愣是不敢转身, 若不是泡在水中太久, 水凉了, 皮皱了,现在都还在水中。   而霍景霆……   他似乎落荒而逃,她都还没逃, 他这个罪魁祸首逃什么!?   完事后, 枕在了她的肩上,声音低哑:“水凉了,莫要感染了风寒。”   呸!   感染了风寒也是他害的!   沈容死活都不肯上去,说什么都要等他先上,结果便是他出了浴池,快速的穿戴了衣物,留下一句“你慢慢来”,人便没了影子,即使是看不到他的神情,却也感觉得出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能干出让她泄火的事情,就别逃呀,且比较想逃的那个人是她才对吧?   本来就拿不稳的笔,在想到那些面红耳赤的画面,手一抖,那支沾了墨的逼“啪”的一声掉落到了桌子上,墨水洒得整个竹简都沾上了点点墨水。   根本无心批阅奏折,表情颇为崩溃的趴在了桌面上。   半响,有宫女端着茶点进来,沈容又立刻摆正了坐姿,装出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宫女把茶点放置到了沈容桌旁,恭恭敬敬的道:“大王,膳房准备了茶点,请用。”   沈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那晶莹剔透的茶点,就是拿着筷子夹,她都有点慌。现在还能感觉到当时的触感,顿时觉得头皮有点发麻……   “端下去,寡人不想吃。”沈容的内心在滴血,她觉得自己的手几乎是废了,真要用做点什么事情,她心里有阴影了,什么也做不了了,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在宫中,消息向来传得极快,大王和大将军伉俪情深,一早便一同洗了个鸳鸯浴的事情便在宫中传了开来。   而从宫外办事回来的青决,在听了这些传言后,听路芸暮的提议之后,便让膳房准备了各种补身子的补汤,故,午膳的时候,沈容的面前摆了三个汤盅。   青决见沈容一脸茫然的样子,便解释道:“大王今日劳累耗损,臣特意让厨房准备了三种给大王补身子的补汤,要三盅全喝了放会有效果。”   劳累耗损……?   沈容不打算去拆穿青决的道貌岸然,以往她在和群臣周旋,玩心眼,累得都没一觉好睡的时候,怎就没见他让膳房给她准备这么补身子的补汤!   最主要的是当归红枣枸杞乌鸡汤,这么补气血的汤,难道不是在明着告诉寡人——你们都懂的?!   沈容觉得,他们全然误会了她和霍景霆已经圆房了,只是这一档子事,她难以启口解释,且今早的事情,这似乎和成没成也没什么两样。   不想多做解释,沈容也只得把青决准备的补汤喝进肚子中,正喝着汤,便听到青决问:“大将军这是去哪了,怎不见人?”   咽了口中那口汤,沈容也好奇,霍景霆到底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晚上他会不会回来,回来了之后,她又该怎么样面对与他,毕竟每天晚上他都会雷打不动的给她上药,她怕到时候上着药,这家伙那性趣又再度萌发,她又该如何面对?   过了小半会之后,派去寻霍景霆回来用膳的宫女回来了,只见她神情有些紧张,又有些踌躇,看了眼自家大王,欲言又止,青决便斥道:“怎这般磨叽,大将军呢?”   那宫女踌躇半响,小声的道:“大王,大将军他现在正在和……”   沈容皱眉,喝着汤看着宫女,和什么?到底是说清楚呀!   最后宫女牙一咬,索性脱口而出:“大将军在和尚音坊的元夕正在一起!”   “噗……”没能控制住,口中的那口汤如数的喷出,直接把传话的宫女吓得“扑通”的一声跪了下来。   用青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   “大将军与元夕本就是童年旧识,莫要乱传他们的闲话,可明白?”   宫女连忙应道:“奴婢明白了。”   “明白便下去吧。”   宫女胆颤心惊的退出了宫殿,青决道:“明日,臣定会把元夕送出宫去。”   沈容摇了摇头,无奈道:“他们间本就没什么,被你们这么一说,别人只会误会。”   青决却像是什么都看穿了,道:“大王,你也是在意的吧。”   沈容一愣,顿时觉得脑中的思绪乱如麻,再看一桌子养生的饭菜也没了任何的胃口。   霍景霆与元夕有过交情,他们之间多说几句话,她能在意什么?又何须在意什么?   沈容表情变化甚是明显,青决也看在眼中,再想路芸暮与他所说的,说――大王和大将军怕早已不是主要因为那道诏书才成的婚。   照现在大王和大将军相处看来,似乎真的被路芸暮言中了。   见自家大王如此,青决因配合了离辰发了假的诏书,那口堵在心中郁结难解的气似乎慢慢的开始散开了。   为魏国,他问心无愧,但为大王,他却是心中满是愧疚。   “大王,你好生的细想,臣便先退出去了。”青决退出了宫殿,觉得此时正是应当留沈容自己一个人想想。   而此时的霍景霆,却是元夕请过来的。   “大将军,奴婢能求你一事吗?”元夕眼神中带着希冀,又带着忐忑不安。   “何事?”   “今日大总管与奴婢说,似乎已经有了小弟的消息,只是似乎被公子沈安的人抓了去,奴婢想沈安必然是抓了小弟来威胁奴婢,奴婢请求大将军求求小弟。”   “若是真的如此,我定然会帮你求出小弟。”   闻言,元夕紧张且担忧的表情松了些许,道:“有大将军这一句话,奴婢什么都信。”   似乎,霍大将军所承诺的事情便不会食言。   答应了元夕的请求,霍景霆才往韶华宫走回去,只是想起今晨的孟浪,脚步也渐渐慢了。   从未踌躇得像如今这般。   随即无奈的一笑,还是加快了脚步。   才分开不过是一个上午,他便有些想那个丫头了,明明,一开始自己对她巴不得眼不见为净,离自己越远越好,只是如今,看她无理取闹,也是可爱的。   回到韶华殿,青决在殿外守着,拦住了霍景霆。   “大将军,大王今日的心情,不是很好。”   霍景霆略微的蹙眉,心想她是否还因为今早的事情而生闷气。   “大王是因为大将军你与元夕相见,大王现在在寝殿中。”   闻言,霍景霆愣了一下,看向青决,思索了一响,嘴角便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推门进殿。   沈容心情是真的不好,有一部分是因为霍景霆和元夕,而另一部分是自己。   沈容但凡有解决不了,或者异常烦心的事情,都喜欢盖着被子,窝在被窝中。   听到开门的声音,更是把自己捂得更加的紧,几乎想把自己闷死在被窝之中。   故才进来的霍景霆便又看见了和前几日发生的极为相似的一幕,细想了想,这一次是因为他与元夕见面闹了脾气,上一回他也是见过元夕之后,她就这番模样了,霍景霆忽然豁然开朗了起来,大悦。   坐到了床边,平日习惯了语气冷冽,如今也是学会了些闻声细语。   “方才元夕寻我,是央求我帮她救出她的小弟,她的小弟极有可能被沈安抓住了。”   原本情绪絮乱的沈容在听到沈安这个名字,蓦地掀开了被子,坐了起来,看向他。   “沈安又想闹腾什么?!”   霍景霆嘴角噙着笑意,伸出手揉了揉沈容的头发,略过了沈容所问的,反而问道:“不生气了?”   沈容反应迟钝的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口硬道:“寡人生什么气?!”   霍景霆笑而不语的看着她,先败下阵来的还是沈容。   耷拉着脑袋,半响才小声的问道:“俗话说乱花渐欲迷人眼,后宫娇花无数,你会不会也被迷花了眼?”   “不会。”   霍景霆的答案没有任何的思索,回答得很干脆。   沈容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向他,眨了眨眼,随后道:“你说话要算话。”   “嗯。”   随即沈容又躺了下来,只不过躺在了霍景霆的腿上,玩着他的腰间的坠子,嘴角微微上扬。   她想,她真的是春心萌动了,只是自己早些时候,看不透,真应了那句话,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殿中一时安静也安宁,一丝丝甜蜜在这殿中蔓延了开来。   “你答应了元夕要救出她的小弟?”   “应了,但我想让她将计就计。”   “嗯?”沈容不解抬眸的看向他。   “先看看沈安想要怎么威胁于他。”   “你想趁此机会永绝了沈安所有的后路?”   “不然,以沈安的性子,只要还有半点可能便又会死灰复燃。”   “那,奸细的事情,是否与他有关?”   霍景霆点了点头。   “目前为止,知道奸细就潜伏在他的府中,届时等沈安露出马脚,再一网打尽……怎么了?”说到最后才发现沈容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   “就是觉得你为何这么厉害,不仅武艺十八般,而且还能这般的运筹帷幄。”   霍景霆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目光几许宠溺。   “大抵是摊上了个让人不省心的君王。”   “喂……”沈容也随着露出笑意。   其实,她也庆幸过,庆幸手握兵权的那个人是霍景霆,庆幸老魏王遗诏中赐婚的人是霍景霆。 第五十三章 被抓包了   批阅完奏折, 路芸暮像是掐准了时间而来, 旋身坐下, 手撑着下巴, 带着探究的目光看着沈容, 行为举止依然透露着淡淡的妩媚之意。   “为什么用这种目光看着寡人?”一副我发现了奸情的样子, 让她有那么丁点的心虚。   “我在想, 大将军到底是看中了容容你什么?模样?软而可欺?”   ……   敢情她在路芸暮眼中就是这样的!   沈容给了记白眼路芸暮,随即轻哼了一声。   “霍景霆才不是那般肤浅的人。”   “哟,还替大将军说上话了, 以往可从未从你的口中听到过夸奖大将军一字半句的话。”   沈容皱眉想了想,她似乎还真未曾夸过霍景霆。   “寡人即便不夸他,他也是出色的人。”   闻言, 路芸暮嘴角弧度上扬, 眼神多了几许的暧昧,问:“说说看, 哪儿出色?”   沈容的嘴角微微抽搐, 特别想怼路芸暮一个“滚”字, 但却又不得不承认, 她在路芸暮的身上感受到了昔日和闺蜜在一起的日子。   这个时代畏惧于她, 不敢违抗她的人数之不尽, 却唯独少了能与对视平等交谈的,失去了,才知道珍贵, 她也并不想路芸暮有所改变。   “他哪出色?那都出色, 文韬武略,样貌好,身材好,那活也好。”   既然她想听,那她就说。   “……小容容,你嫁做人妇之后,说起闺房密事还真的脸不红了。”   沈容脸色不变的瞥了她一眼,随即学她那带着柔眉笑意的表情,柔声道:“这不正是你想听的吗,既然这么好奇,你怎还赖在宫中,人家公子玉早走了,为什么不追过去?”   沈容开始做作,岂料路芸暮也是个戏精,掩唇娇笑:“像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我眼巴巴的跟去……那岂不是背叛了容容你,名义上我可还是容容你的夫人。”   “你要是想的话,寡人立马写两封休书,让你和芸瑶变会自由身,以后婚娶各不相干。”   “谁有那个胆量敢娶当过王的女人为妻?”   “要不寡人赐婚?”   路芸暮的目光带着光亮,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略微期待:“赐婚我与公子玉?”   “要不换一个,公子玉身子骨经不住你的折腾。”   说起公子玉的身体,路芸暮的表情似黯淡了一分。   “公子玉的身体确实不好,我问过太医,他的身体几乎已经亏空,这些年也是靠着药物才能续命到今日。”公子玉打从娘胎出来就带着病,天生体寒的体质,吃了这么多年的药物,早已经加大了份量,日渐的不管用了。   “若不然,寡人命人去找找离辰那家伙,之前在汾水之时,他给过一瓶药霍景霆,让他交给公子玉,而公子玉在服用之后,那气色真的好了许多。”   闻言,路芸暮的表情中有几分的变换,诧异道:“国师离辰……若是他的话,公子玉说不准还能把他的病只好,只是我闻言,离辰如今只是赠药,却不再给人治病,他会替公子玉治病吗?”   离辰能为国师,便是有真本事,且不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单单在医术这一块,比宫中这些个太医不知道要强上多少。   “人命关天,若是他心中还有魏国的话,想要楚国对魏国无二心,那他应当会出手。”   路芸暮敛下眼帘,似乎在思量,半响之后,抬起眼眸,目光隐隐透出坚定。   “我想出宫一些时日,去找离辰,他应当还在未央城中。”   “寡人从未限制过你和芸瑶自由,你想出宫便出宫。”   许是说到了公子玉这个沉闷的话题,路芸暮早早便走了,沈容幽幽叹了一口气,如今公子玉出宫已经有月余了,她也理当去宫去看看,他不同于寻常人,虽是个病秧子,却又比正常人能忍,她只怕下次再见他的时候,是在灵堂上。   除去了质子这个方面,怎么说公子玉也算她的朋友,她实在是不希望他有三长两短。   沈容出宫去看公子玉的事情,全方位都做好了保密措施,就怕霍景霆知道后,他会跟着去,毕竟……她总觉得带上霍景霆一起去看公子玉,不会对公子玉的病情有什么帮助也就算了,还会加重了公子玉病情,若是如此的话,那还是算了吧。   沈容便装出宫,而霍景霆这些日子都会去王城的军营中训兵,故沈容也不担心她外出,他也同行,他们之间还是有彼此空间的,只是让人待大将军回来了之后,转告与他,她微服出宫体察民情去了。   公子玉所在的地方,便是之前霍景霆所提议的枫林园,距王宫一个时辰的距离,天气转凉,枫林园中有温泉,也是个能让公子玉养身子的好去处。   再见公子玉,脸色却似乎不比之前,还未入冬,他人都是三件微厚的衣裳,而有寒疾的公子玉却已经穿上了厚实的棉衣。   见到沈容之时,公子玉的脸上依然带着一如既往,如临春风一样的笑意,笑意带着暖意,融化了冰川,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他会畏惧寒冷秋冬。   谴退了他人,就仅让青决跟随,在枫林园的小山林中散步。   “魏王殿下来寻在下,大将军可知道?”   ……   为什么都觉得她应该告诉霍景霆?刚刚出宫那会儿,青决也是这么问的!   “他有事情要忙。”模棱两可的回答。   公子玉似乎也明白,笑而不语。   “信侯君的身体如何了?”   “在下的身体尚可,劳烦魏王殿下挂心了。”   沈容看了眼公子玉略显苍白的脸色,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你也不必逞强了,诸位名医所说的,寡人也知道,如今芸暮已经出宫去寻离辰了,离辰医术高明,定然……”   话未说完,公子玉忽然顿足。   “怎么?”沈容问。   公子玉敛去了脸上那淡淡的笑意,默了半许,看向沈容,语声有些沉重:“在下能否拜托魏王殿下一件事情?”   “但说无妨。”   “至于丽夫人,可否转告与她,在下无福消受她的好意。”   不管真心也罢,还是戏弄,公子玉也不想和任何女子有所纠葛。   “公子玉。”沈容忽地喊了公子玉的名字,表情有几分严肃,“寡人只是魏国的君王,却不是能左右他人想法的神,寡人只想告诉你,芸暮如何做想,寡人左右不了,只能从中劝阻,劝阻不了,寡人也不会强制的去要求她。”她劝过路芸暮不要去打公子玉的主意,一则是怕她本意是去戏弄公子玉,却最终自己也深陷其中,二则,她知道,公子玉是决然不会接受路芸暮的,一个可能时日不多的好人,又怎么可能去连累人?   公子玉随即露出了一丝笑意,笑意中带着淡淡的苦涩,不再说路芸暮。   “未央城冬季比燕国暖上些许,今年过完冬季之后,你便回去吧。”她不是怕公子玉在魏国如何了,只是想着,病重的时候,总是想家人陪伴在身边的。   公子玉眼中有几分的诧异,但随即想到这是沈容提出来的,便又觉得正常了。   公子玉身体不好,只是走了小半个时辰,便连连咳嗽,沈容便告辞了。   原本算得极好,也打点好了宫中一切人,除了青决以及青决那几个心腹之外,没人知道她是来看望公子玉,但人算不如天算,她和霍景霆便是这般有缘。   在出了枫林园的范围,正准备进未央城街道的时候,就遇见了从军营回宫的他,关键是,她那个方向,人烟稀少,除了能让他想到枫林园的,也没别的地了。   她在轿中,可青决在轿外呀!霍景霆向来眼神好使,一眼便看到了青决,待从青决口中听到“大将军”这三字时候,他人都已经近了!   在听到大将军这三字的时候,沈容一个激灵,坐在轿子中,愣是不敢撩开帘子去看她那新婚夫君。   应该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吧?反正他也还没回宫不是?   沈容正在天人交战之时,听到了霍景霆的声音。   “你们,从何处回来?”   沈容撩开了帘子,从轿子中走出来,脸上带着一抹甜如抹上蜜的笑意。   “方才寡人例行公事去看了眼公子玉。”   霍景霆脸色在听到公子玉三字果真的沉了沉,却也不至于很难看,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公子玉的身体如何了?”难能从霍景霆的口中听到关系公子玉的话。   沈容笑意淡了淡,摇了摇头:“大抵过完冬后,送他回燕国。”   霍景霆思量了下,道:“我会让人去找离辰,他总该有办法的。”   霍景霆的想法和路芸暮不谋而和。   “芸暮已经出宫去找了,你知道离辰所在?”   霍景霆点了点头。   “大抵知道。”   “能救便救吧,好歹燕国已经臣服与魏国。”这样说,霍大爷他就不会认为她对公子玉还有什么遐想了吧?虽然她所谓的遐想,是公子玉那张惊艳的脸,而非人。   只言了几句,毕竟是大街,所以有何事也打算回宫再议,回到宫中,沈容便去了个茅房,让霍景霆先回韶华殿,只是她忘了一件事。   上完茅房,霍景霆也刚刚回到韶华殿,跟在身后回来的沈容突然听见守殿的宫女道:“大将军,大王出宫体察民情去了,大王说她很快便会回来。”   沈容……   有三个字不知道当讲还是不当讲。   ——去尼玛!   不用看,她也知道霍景霆现在的脸色比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还要黑,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的往后退,企图在霍景霆发现自己之时,先逃出韶华殿再说,岂料……   “大将军,大王回来了!”   ……她就知道!!!!   这宫女可以拉出去斩了,留她何用!!!!   在霍景霆转身看向沈容之时,沈容扯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意。   “寡人现在解释,你还会听吗?”想哭。   霍景霆眼神如同带着冰渣子,又带着小刀刃,更带着细如发丝的针一样,全部都唰唰唰的插到了她的身上。   如果,她知道霍景霆去找哪个女人的话,期间还说了谎,她大抵会闹得霍景霆不得安宁。 第五十四章 终成眷属   第一次, 沈容对于男人有了深刻的认知。无论是女人还是男人, 谁都是有着傲娇脾气的, 不能惹容易吃醋的女人, 更是不能惹容易吃醋的男人。   已经三日了, 三日来, 霍景霆连正眼都未曾给她, 就好似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一般,且还主动去睡了书房。   那日沈容真做了解释,她说她真的只是去看公子玉, 但是由于担忧他会胡思乱想,故才会隐瞒与他,谁知他听了她的解释, 直言道:“你去看望公子玉, 我虽不悦,却也能明白你, 在情理之中, 但你原本打算欺瞒我, 我怎能不气?”   说了这句话之后便扬长离开, 该上早朝还是会上早朝, 只是她这几日明显的讨好, 他却视而不见。   许是快入冬,被冷落了好几日,沈容晚上自己一个人睡, 想少了一个暖炉一样, 比以往更加的冷了,所以便加倍的想要把霍景霆哄回来。   所以便端了一盘亲自切好的果盘去他的书房中寻他,想着打从老魏王认了她之后,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曾想有朝一日得去服侍别人。   沈容来到霍景霆的把书房中外,免了了他人行礼,把他们顺道都遣退了,轻手轻脚的走进书房之中,而在练书法的霍景霆早已经发现了她,却依然视而不见,继而在沙盘上勾勒一笔一划。   沈容把果盘放到桌案上,往霍景霆的身旁凑,带着讨好的笑意问道:“累不累,要不要先停下来,吃点水果?”   霍景霆凉凉的瞥了一眼她,薄唇微启:“我暂且不累。”   沈容……这不是累不累的问题,谁会认为你在练几个字就会累了?!她的这么明显要和好的意思,他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奈何做错的那个人是她,她只得服软。   “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沈容抓住了霍景霆的袖口,左右摇晃着,眸光可怜,柔声的央求道。   沈容现在在霍景霆的面前可谓就是一个小妻子的模样,完全没有作为君王那种高处不胜寒的气势。   霍景霆继而看了一眼她,脸色未变,不语的转回了视线。   沈容把霍景霆的袖子甩开,哼哼了两声,撒了三天娇,却丝毫不见成效,破罐子破摔的瞪着眼问道:“究竟要寡人怎么做,才原谅寡人!?”   霍景霆盯沈容气鼓鼓的脸颊,目光逐渐深沉。   “我要如何,你不是最为清楚?”   “你不说,寡人又怎知道你要如何?!”   霍景霆不解释,用行动来证明,伸出双手,揽住了沈容的腰,在沈容带着小震惊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把她提上了桌子,坐在了沙盘旁,与他平视。   两手撑在桌案上,两臂把沈容圈禁在内,两人眼神与眼神,不过就是一个拳头的距离,有暧昧的情愫在二人之间流转。   沈容整个人被霍景霆的气息所包围着,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要、要做、做什么?”   霍景霆目光如炬,迅猛的伸出头,轻咬住了沈容的下唇瓣,似乎要发泄一样,在沈容还未处在傻愣愣的情况之下,唇舌抵进她的口腔之中,急躁,又想要从她的口腔中汲取一切,无论是她这个人,还是她的心。   许久,才肯停歇。   微微扯开了少许的距离,看着沈容不知是被他情动,还是被他堵得呼吸不得,脸红气喘。   目光灼灼,言之灼灼:“成亲之前,你说过,无论我提出任何要求,你都会答应,若我想圆房呢?”   “咳咳咳!!”沈容猛烈的咳嗽了几声,沈容瞪着一双震惊的小眼神,非常不确定的,颤抖着,结巴着问道:“刚刚、刚刚,你,你说了什么?”   霍景霆勾起嘴角,却全无笑意。   “我说,我想要的,是圆房。”   霍景霆的语速很慢,慢到就如同是一个字一个字的钻入沈容的耳朵之中,一字不差的落到沈容得心头上。   那张小脸慌得不知所以,若不是被霍景霆禁锢在两臂间,早就落荒而逃了。   “如何?”霍景霆的目光紧盯着她,他说他会等,但他发现,若是不逼她,他等待的期限只会遥遥无期,在这期间极有可能,她极会去喜欢上别人。   他决然不会允许发生这种事情。   但每次只要做出这种猜想,几乎有石头卡在心脏上,呼吸不得。   “寡……寡人,寡人……”沈容寡人了半天,却寡人不出个所以然来。   得不到沈容的答案,霍景霆松开了对沈容的禁锢。   自嘲的笑了一声,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沈容之后,便走出了书房,留下沈容一个人。   良久之后,沈容才扶着门出来,宫女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大王,你怎么了?”   沈容看着宫女,非常想要让宫女把路芸暮找回来,开解一下自己。   宫女似乎多少也猜得出是夫妻二人闹矛盾了,想起自己在宫殿外说了大王的行踪之后,将军的气场完全都变了,似乎是……大王不是去体察民情,而又刚好被将军知道了大王说了谎。   她觉得她是个罪人,大王没把她拉出去斩了,她应该谢主隆恩了。   “大王,要不把婉夫人请过来?”   “请……吧。”虽然路芸瑶没有夫妻间相处的实战经验,但是理论经验简直比她这个曾今偷偷看了小视屏的人还要懂得多。   沈容把自己关在韶华殿中,也不知道霍景霆去了哪里,也没敢问。   路芸瑶过来之后,询问了一下殿外的宫女,大抵知道了夫妻俩还是没有和好,在殿外唤了声“大王”   随即门开了,沈容把路芸瑶拉进了殿中,又立马的把门给关上了。   沈容松开了路芸瑶,路芸瑶则是带着疑惑语气问道:“大王何事这般的慌张?”   沈容的表情几乎欲哭:“霍景霆说、说想要与寡人圆房……”   路芸瑶一愣,随即又是惊讶的道:“大王你和大将军,到目前都还没有圆房?!”   沈容点了点头。   “为何?”   沈容看向她,表情有几分的心虚。   “寡人害怕。”对于性,沈容可以说,她期待过,但真到了真.刀真.枪的时候,她又怂了,以往她还可以给自己找借口,是因为不确定霍景霆是不是这辈子就她一个人了,可霍景霆给了她承诺,这之后,她又觉得自己的还没有对霍景霆产生感情,还没发展到那一步,可前些日子自己才惊觉,她原来,是对霍景霆有意思的,只是她习惯了怕他,依赖他,才未曾发觉。   路芸瑶幽幽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抚摸了一下沈容的头,表情中带着几分的慈爱之色,感觉眼前是自己的孩子一样。   “大王呀,你害怕的话,妾身也帮不了你,若是想要开导,妾身可以让人把书籍拿过来。”眼中隐隐的带着几分的期待之意。   沈容……   她怎么就脑抽了,让人把路芸瑶请了过来,路芸瑶的“性”学,简直就是新一代开放的女性呀!   这完全就是想要把毕生所学的精髓都教导给她的样子!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问路芸瑶,本身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路芸瑶浅浅一笑,收回手。   “大王,大将军之所以会生气,或许是因为他没有安全感。”   沈容一愣,问:“他无所畏惧,为何没有安全感?”   路芸瑶微微的摇了摇头。   “感情的事情,不是妾身等外人说得清楚的,就拿个比喻来说,若是大王喜欢大将军,而不能明确的知道大将军的心意,他身边还有红颜知己,大王又会觉得如何?”   沈容一点即明,路芸瑶是说,霍景霆没有安全感,是因为她的一而再的抗拒,且从未说过在意他之类的话。   “大王,既然都已经决定了要做好夫妻,又为何要怕?打铁还需要趁热,不然大王你会一拖再拖,感情经不起揣摩,当断则断,大王今晚就圆了房吧。”   沈容瞪着一双圆碌碌的眼睛看着路芸瑶,路芸瑤还真真的了解她,她确实会继续拖了一天然后还会拖第二天。   “还有,别喝酒。”路芸瑶有些无奈的道。   沈容后退了一步,路芸瑶又知道她想的了,她想过要是那天真要圆房,她就把自己灌醉,灌醉了就不会怂了。   沈容的反应,说明了她有过此意,路芸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该如何说她才好。   “大王,你不懂男人心。”   ……说得你懂一样。沈容心说。   “你喝醉了圆房,还是给不到确切的答案大将军,你要真实的去感受,也要让大将军真实的去感受你。”   沈容小脸一囧。   这么羞耻的话题怎么从路芸瑶的口中说出来,怎就变得这般的清新脱俗了?   “寡人……想想。”她知道路芸暮说得是对的,感情经不起揣测,且今日她拖了,她真的只会一直拖下去,一直说自己害怕。   “大王,好好想想吧。”说罢,路芸瑶退出韶华殿。   出了韶华殿之后,路芸瑶转回头看了一眼已然关上的殿门,随即向守殿宫女吩咐道:“一会大王要沐浴,去准备热水,在水中放些花瓣香油,嗯,衣服的话,单薄一些。”   随即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她知道,大王有时候被逼急了,就容易破罐子破摔,若是没有意外,这次应当也不会列外。   沈容确实破罐子破摔了,在路芸瑶走了之后,想了许久,当断则断。   她想,她大不了就是牙一咬,忍一忍,反正一个晚上就是点灯吹灯,听说男人第一次也是极快的,不过就是那几分钟的事情,她怕什么?!   有了觉悟的沈容,立即让人去准备热水,不曾想路芸瑶早早就帮她安排好了,还准备了衣裳……   夜幕已临,沈容让人去书房等侯霍景霆,便说大王哭得一塌糊涂,晚膳也没用,心想霍景霆若是真的担忧她的话,就会立刻赶过来。   可已经快到亥时了,他依然迟迟未归。   沈容便以为他是打定注意不想理会她了,脑中便生出了闷气,趴在床上使劲的拍打着枕头,许是心思不在殿中,殿门开了,又关了,她也不知道,只是在闻到酒意之时,才忽地转身,才看到站在床边上的霍景霆。   一身黑衣,看着一身与他形成鲜明比的单薄白衣的沈容,目光深沉如水,看似无波无澜。   对视良久,霍景霆一言不发,转身欲走,沈容一急,直接跑下床,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   “今晚……能不能不走?”沈容的底气不足,声音极小。   霍景霆把手放在沈容的手上,轻轻的拨开,沈容松开了他,跑到了他的面前来,展开了双手拦住他,不让他走,目光微红。   “你气也生了,寡人也认错了,你就不能原谅寡人一次吗?寡人下次绝对不再骗你了。”   霍景霆微怔了些,今晚喝了些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今晚的沈容格外的好看。   “容容,我会先出宫,回将军府,你我应当先分开一段时间,彼此想想什么才是对方想要的。”   “不!你没良心了!你就是想要出宫救元夕的小弟,就是为了元夕!”   霍景霆微微蹙眉,这怎又扯到了元夕的身上?   “此事,是你我之间的问题,与元夕无关。”   “寡人不让你走!”说罢,沈容用尽全力,奋力一推,本有几分醉意,又毫无防备的霍景霆生平第一次被人推倒了,还是被推倒在床.上。   眼神略带震惊的看向沈容,只见沈容霸气的扑了上去,爬上了他的身上,随之坐在他的身上,完全就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坐在霍景霆大腿上,一咬牙,动了一下,就这么一动,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复苏了一般,慢慢的抬起头。   霍景霆震惊的看着她,忽然按住了沈容,不让她继续煽风点火。   目光暗沉了下来,“容容,我不逼你。”   啊呸!道貌岸然!   沈容挣不开霍景霆的手,继而上下小幅度在他的身上磨,这大概是她生平做过最大胆的事情了。   小霍霍完全抬起了头,两人紧贴的地方,不管是谁,都有了反应。   沈容闷哼了一声,看着霍景霆,咬牙变成了咬唇,心中下了个决定,目光毅然决然,抬起了手,放在了自己的衣襟上,忽然用力一扯,露出了桃红色的亵衣。   霍景霆瞪大了眼睛,能让为之震惊的人很少,沈容是第一个,忽然忘记了要制止住沈容,身上传来前从未后的感觉,能叫人疯.狂的感觉。   “寡人……要与你圆房……”怯怯的说出这几个字,沈容的脸,红得如同被开水滚烫过了一样。   话落,霍景霆的眼神就如同是辽阔的荒野被点了火一样,燃起了熊熊的烈火,原本放在沈容腰上的手是制止的,却变了,用力的按着沈容的腰。   一阵地转天旋,人已经从上到了下,整个人都被霍景霆的气息所包围着。   沈容倒抽了一口气,有害怕,却又为之情动,火一旦烧起来,不管是谁,也无法浇灭。   沈容以为夜很短,却不然,今晚的夜还很长,长到她无法想象。   春宵一刻值千金,谁又会去在意夜长还是夜短。 第五十五章 夫妻和睦   经历之后, 却又不觉得那么害怕了, 唯一还害怕的, 是霍景霆的体力, 大概在这未央城中再也找不到比霍景霆武力和体力还要的人了。   她身娇体弱, 又偏偏挑了个他喝了酒之后的日子, 酒不能壮怂人胆, 更能让武松这般精悍的男人更加的胆大打了老虎,像霍景霆这般不畏天,不畏地, 更不畏生死的人,酒这东西,只会让沉稳的他变得冲动起来。   沉耽美色, 君王不早朝, 也可以用来说用在沈容的身上。   五更天,百官已列在朝堂之上, 大王却没有来, 青决只道:“大王身体不适, 今日便不早朝了。”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 最后看向青决, 其中有人提问出声:“大总管, 容下官冒昧问一句,大王和大将军,可和好了?”   宫中眼线众多, 且沈容和霍景霆二人间的夫妻感情最为让人关心, 稍有风吹草动,几乎满朝皆知,从几日前夫妻二人闹了矛盾,满朝文武都操碎了心,上早朝的时候,几乎每个人的奏折都想让夫妻二人搭上一句话,但奈何,大将军都只是冷冷淡淡的应和了一声,照这种情形来看,他们也几乎知道了到底是谁惹谁不快了,都在猜测这二人的夫妻关系到底能持续多久。   青决嘴角微微上扬,意味深长的道:“诸位大臣不用担忧,大王和将军早已经和好。”   大臣顿时明白了什么意思,顿时松了一口气,也没有人对于沈容不早朝的事情多加言论。   沈容几乎睡到了响午,而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向来对于时间极其有规律的霍景霆,居然也陪她睡到了响午,睁着眼看着她。   沈容脑子反而不迟钝了,也不会没反应过来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毕竟记忆犹新。   在他的目光下,很淡定的眨了眨眼,然后扯开嘴角:“你容寡人害羞一下。”   随即把被子拉起来,盖住了自己的头,随后听到从被子外传来霍景霆的一声轻笑声。   两人同盖一张被子,被子底下两人都未着片缕,霍景霆把沈容拥在了怀中。   “女子害羞,难不成都像你这样?”   闻言,沈容蹭的一下从被子中探出头来,瞪了一眼他。   “你是想去瞧瞧别的女子怎么害羞的?”说好的害羞却只是维持了片刻。   哼唧了两声,忽然瞪大了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推开了霍景霆抱着被子就坐了起来,略微惊慌的把被子扯到了自己的身上,想要跨下床,口中不停的嚷嚷道:“完了完了,早朝晚了,那群老头子定然会觉得寡人是个耽于美色的昏君!”   跨过霍景霆,腿一软,连人带被子扑到了他的身上。   “早知你会如此主动,我就应当早些逼一下你。”霍景霆的嘴角噙笑,春风正得意。   趴在他身上的沈容恼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抬起拳头就在他胸口上面捶打了两下,身体酸痛得站不稳,也不想想都是谁害的!   “早朝的事情,青决自然会看着办,你无须在意,群臣更是巴不得你生下子嗣。”   说到子嗣,沈容的脸红了好半响,她决定圆房之时就已经想好了,怎么也得再过两年,等政局稳定下来再要孩子,昨晚情到深处,她不让他在体内留下痕迹,他偏是不听。   “早朝也已经错过了,今日便休息一日吧。”霍景霆拥着沈容下巴抵到了沈容的发顶之上,闻到了淡淡的发香,多日以来那种忐忑不安,终于稳定了下来。   “你想做什么,便做吧,我会在你身后支持着你的。”   沈容闻言,埋在霍景霆的胸口前,嘴角露出了笑意,这个世界是男尊女卑的社会,只有男人背后默默支撑的女人,却没听说过女人背后支撑的男人,霍景霆……   笑意越浓,比起在床上说我爱你的男人,霍景霆这般言简意深,更让人心安。   心安到,她想起之前自己所害怕的,现在想想,她本就不用害怕任何事情。   朝中百官都当沈容与霍景霆成婚,不过是权宜之计,更是为了大魏的江山社稷,所以他们一直以来都认为二人即便表面上恩爱,却也无法做到真正的伉俪情深,所以当翌日的早朝,二人之间眼神对碰到了一起,大王眉目含情,嘴角浅笑,这也就罢了,可当他们看到向来以冷面将军著称的大将军的嘴角也噙着笑意,他们都几乎想要揉一揉自己的眼睛,看一看是不是自己的眼神出什么问题了,不然,他们怎么都会在大将军的脸上看到了笑意?!   二人之间眸光流转,眉目传情,简直羡煞旁人。   早朝之后,有几个官员快步的追上了路铭。   “大司空,稍等片刻。”   路铭且听到有人喊自己,顿下脚步,转身看向追过来的那几个大臣。   相互拱手作揖,路铭问道:“几位大人,有事?”   “大司空,你最得大王和大将军的器重,下官等几人都想知道大王和大将军是否真如表面上这般恩爱?”   路铭闻言,脸上露出了似乎洞悉一切的笑意。   “敢问几位大人,大将军是怎么样的人?是会为了求全而去演戏的人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眼神同时都亮了起来,似乎恍然大悟了起来。   “明白了吗?”路铭在看到几分人的表情,都知道他们已经明白了,便不再说什么,嘴角带着笑意先行离开。   那几个大臣心中已有答案,纷纷转回头看了眼肃穆的大殿。   他们都知道,如此才是最好的,大王和大将军之间若真的有了情,那这魏王的位置,已经完全不用在意到底是女人执政还是男人执政了。   在这战乱不断,时局不定的时代,魏国能否在夫妻二人治理之下不断的壮大,存活,那便是最为重要的。   夜。   沈容已经把新政整理到了尾声,孜孜不倦的挑灯连夜整理,直接把自己那才开荤一次的大将军晾到了一旁。   霍景霆回寝殿已有好一会了,就在沈容的面前坐下,可等了好半响,她都没发现他回来了。   霍景霆看着灯下的极为认真的沈容,目光不自觉的便多了几分柔意。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心中会装得下任何一个人,也从未想过这般不靠谱的沈容会进了他的眼,他原本以为把魏国交到了沈容的手上,是老魏王这辈子就错误的决定,但现今看来,倒是他看错了。   霍景霆也没有去扰她,便站了起来拿了一本书,在一旁看了起来,半响之后,有人敲了敲门。   “将军。”   沈容抬起了眼眸,霍景霆放下了书籍,对沈容道:“你继续,我出去便好。”   随即出了殿外,关上了殿门,看向霍七,霍七表情有些凝重,霍景霆眸光微暗,想起沈容最近已然没有多余的精力顾及其它,便对霍七道:“到偏殿说。”   到了偏殿,霍七便把查到的事情全数说了出来。   “总衙门的总捕头告诉属下,这奸细隐藏得极深,查不出究竟是谁,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奸细确实在少羽君府上,其目的极有可能是扰乱大魏。”   闻言,霍景霆手指轻敲着桌面,眼中露出了思量的表情。   “总捕头在调查李府案件的时候,发现,这案件果真与少羽君府有关系,不知道李府其中有什么关联,在调查的时候,有人出手了,他顺藤摸瓜才得知奸细是出自少羽君府。”   霍景霆抬起眼眸,寒光咋现,顿时有丝丝寒意在这殿中散发开来。   “沈安即便与此事无关,但……”看向霍七,目光寒光中也透着杀气。   “他也留不得,无关,也得有关。”   霍七顿时明白自家将军的话。   “可是将军,沈安是大王的亲兄长,这般做的话会不会……”   霍景霆抬起了手,止住了他的话,俯手而立,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意,不带半点的感情,薄唇微启,“大王因先王遗言,下不去手,那便让我来做这个拿刀的人。”   现下,沈安就是首要的大患,不到最后一刻,沈安是永远不会放弃谋害沈容,几番至沈容与死地,若非他在,沈容早丧命,若是那日他不在沈容身边,他放心不下。   且沈安所做的一切,早就已应当斩了。   “把沈安所做过的事情全部调查出来,奸细的事暂时不要去碰,在我们调查沈安罪行的同时,他自会露出马脚。”   “还有,这事情不必和大王说。”   霍七微微迟疑,还是抱剑应道:“喏。”   霍七走了之后,霍景霆才回寝殿,听到声音,沈容抬起了头,问:“什么事?”   霍景霆淡淡的笑了笑,与方才肃杀之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霍七与我说了一些元昊的事情。”元昊便是元夕的小弟。   沈容点了点头,“还是尽快把那孩子救出来吧。”   沈容没有吃味之意,那晚扯到了元夕,那全然是急得脱口而出,根本没留意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霍景霆目光落在她的桌面前,走了过来,边问:“还没弄完?”   沈容摇了摇头,“还有一些,你不用等我了,我晚些再睡。”   走到了她的身后,忽然半弯腰从身后抱着了坐着的沈容,头埋在了她颈窝处,声音低沉,“太晚睡,对身体不好,明日还要上早朝,我们早些就寝吧。”   有热气撒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沈容顿时一个激灵,她怎么感觉这话中还有话……   意思似乎是——我们快点上床吧,早点做完,才能早点休息,才不会影响到明天的早朝……   想起前两日的晚上,她能说她、她还有有点后怕吗?   她这体力渣渣,真的比不上大魏武力体力最后的霍大将军,几乎是一上战场就缴械投降了。   “寡人,寡人现在还不困……”困字才落,人已经被打横抱了起来。   霍景霆的嘴角微勾,眼眸中有丝丝的邪气。   “不困正好,我就怕你一会会困。”   沈容:……   霍景霆把沈容放到了床上,人却转身走向书柜,不知道找什么,片刻之后,拿着一个巴掌大的盒子走了回来,沈容皱着眉看着他手中的盒子,她怎么瞧着这盒子有些眼熟?   打开了盒子,拿出了沈容更为眼熟的羊皮册子,那嘴角的弧度越发的上扬。   “原来,你喜欢看这些,也好,我们便从第一招开始,嗯,我看看,第一页上画的是什么?”   沈容震惊的看着那本册子,不,那里面还有好多本!这是路芸瑶在她成婚的时候塞给她的,她明明就已经藏在了一个连自己都不记得了的地方,他是怎么找到的!!!!   翻开了第一页,他的嘴角的笑意多了几分满意,从画册中抬起了目光,看像惊弓之鸟一样的沈容,缓缓的道:“女前,男后,这般也很好。”   ……!!!   不! 第五十六章 寡人困了   在被放到了床上之后, 沈容即刻拉过了被子, 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霍景霆。   “寡人困了。”   霍景霆却是充耳不闻, 慢条斯理的开始脱着身上的外衣, 当最后一件单衣脱下, 露出精壮的胸膛, 沈容被吓得靠着墙壁, 紧紧的闭着眼睛,却又挤开一条眼缝偷瞧。   看到她的小动作,霍景霆笑意未减, 眼眸中也隐隐透着笑意,轻声道:“夫妻之间的亲密,无须害羞。”   闻言, 沈容的嘴角微抽, 实在是忍不住,捂住了那条眼缝, 嘴欠的反驳道:“你之前可只是亲吻都能红透耳根子, 那会你怎不说无须害羞?!”   霍景霆的动作略微一顿, 原来她是知道的。   上半身的衣裳已然全脱下, 上了床, 随着他上床的动作, 沈容又立马蒙住了头,霍景霆双臂撑着床板,把裹在被子中的她圈在自己的身下, 隔着一床被子, 在她的耳边含着笑意,道:“如今你倒是要瞧仔细了,到底谁的耳根子会红。”   啊呸!不要脸,开了荤的男人,不管是块冰山,还是块木头,上了床之后总是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她身上的这个男人就是一个活脱脱的例子!   好半响霍景霆都没有动作,沈容被自己憋得透不过气,掀开了一小角的被子,而身上的那个人最懂兵法,知道兵不厌诈,更是知道什么是趁虚而入,手直接就深入了被子中。   “喂……”   一拉,便把被子从沈容的手中拉到了沈容的胸口前,笑意盛然。   翌日早朝之后,沈容巴不得赶紧赶回寝殿中再睡一觉,但是,她高估了霍景霆的怜香惜玉之心,他对待手下的兵,就是最严格的将军,对待自己妻子,他还是最为严格的那个,她原想这几日消耗过大了之后,霍景霆便不会再让她去跑圈,谁曾想这丫的就是个人面兽心,衣冠禽.兽!   “将军~寡人不跑好不好嘛?”   若是沈容此刻有这一双猫儿和一条猫尾巴,那双猫儿定会一动一动的,而猫尾巴则是会一摇一摇的,她那双眼睛像极了原先老魏王的夫人之一养的那只花猫,这只猫喜欢爬树,却又不敢从上面上来,自从上一回霍景霆从树上把它抱下来之后,只要是闻到了他的味道,大老远的都会撒开脚丫跑过来蹭他的裤腿,动着耳朵,摇着尾巴,似乎在央求摸摸抱抱。   霍景霆却从来就没摸过,因为他认为,一旦对这些小东西心软了,这些小东西便会得寸进尺。   面前这个小东西也不会例外。   霍景霆双手抱着,看着他,忽然露出一笑,笑意让沈容头皮发麻。   “如此的话,那我便换个让你强身健体的法子。”   明白个中意思的沈容猛烈的摇了摇头,“不、不用了……寡人跑!”   沈容有时候在想,即便是她不怕霍景霆会在那一天把自己弄死或者弄得手脚残废,但他总是有法子把自己治得服服帖贴。   沈容几乎欲哭无泪,特想和那些穿越的姑娘们说上一句,不要全信了小说里面男主会把女主宠上天的情节,那绝对不科学,虐你虐得让他自己全身心爽的时候,就会使劲的虐你!   呸!臭男人,提了裤子就翻脸不认人!   沈容对霍景霆有小怨念,却也不敢明显的表现出来,因为这丫的总能在床上讨回来!   沈容终于把那命名为《九品分级制度》的变革内容整理完毕,经由霍景霆,大司空,以及几位被说服的大臣再三确认之后,得到了他们的肯定,便在早朝上提了出来,青决做出了解释,果不其然,群臣中几乎将近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大臣反对,他们大抵是真怕自己手中的权利被分摊,被削弱。   沈容也从未想过能一朝一夕就能让这群大臣同意颁布这改革,她反而是博采群议,让大臣直言谠议,把见解都说出来,如何改,如何能接受。   十月,是沈容当上魏王以来,最为忙碌,也是最为像负责任的魏王的一个月。   临近冬至,天气骤冷,沈容的改革已经得到了一部分人的理解,也为了能顺利颁布,顺着大臣的建议中修改了一些内容,此事也不用太过担忧不能实行。   而也随着天气变冷,枫林园传来了公子玉病重的消息。   咋闻公子玉病重,沈容第一时间便让太医署的太医全部都出动先行一步,她与霍景霆紧随其后。   枫林园中人人脸色都非常的凝重,忧心仲仲,公子玉身边的贴身小厮更是在房子外转来转去,几乎欲哭,沈容来了便问:“信侯君怎会突然病得这般重?”   听传话的人说,公子玉昏迷不醒,留园的太医言道只怕难以熬过这个冬季了。   芝麻苦着脸,“回禀魏王殿下,公子他身体日发不好了,可他依然硬扛着。”   沈容闻言,明了,难怪这么久以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把霍景霆拉到了一旁,压低了声音问道:“真没有办法逼离辰出手?”   路芸暮出宫寻了一个月离辰,人死寻到了,但他就是不出手,路芸暮只能死皮赖脸的赖着他,期间沈容也派人去表明过态度,但离辰就是不理会。   霍景霆略微思索了一响,默默的摇了摇头,“离辰性格怪异,没有谁能左右得了他,能使唤得了他的人,早已不在世上了。”   沈容以为他说那个人是已经过世的老魏王。   “也罢,你我两人去寻一下他,看能不能说服他。”   霍景霆点了点头,公子玉生死,决定控制楚国的关键。   离辰居住的地方极其隐秘,山谷之中,进不了车马,进了谷还要爬山涉水。   沈容只与霍景霆一同进谷,爬了一个时辰时候直接就坐在地上不干了。   “他不就是能耐大了点么,脾气一点也不像是世外高人,还偏偏要住得跟个世外高人一样!”   霍景霆看向坐在石头上,敲打自己腿却有气鼓鼓的沈容,无奈一笑。   “不是你提议要来寻离辰的吗?”   “寡人真走不动了!”沈容哭丧着脸,他已经整整走了一个时辰了,折算成小时计算的话那是两个小时呀!   若是以前没有霍景霆逼着她跑圈的话,她想她连半个小时都坚持不了。   霍景霆走到了她的身前,背对她弯下了腰,“上来。”   沈容听到“上来”这两个字,一双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边往霍景霆的背上爬,边不好意思道:“这个不要紧吗?寡人有点重……”   “我知道,昨晚抱过了。”霍景霆淡淡道。   沈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他指的是什么,一个踉跄直接扑倒了他的背上。   脸色通红,似恼羞成怒的拍打了两下他的背部。   “色胚!”若不然知道昨晚都干了什么勾当,她还真的不能从他那一本正经的脸色联想到某些事情。   离辰似乎早已经知道有人会来寻他,便从竹屋中走了出来,拍了拍山上没有半分灰尘的绿袍。   “国师,你这是要出谷?”路芸暮守了离辰大半个月,还是头一次见离辰从他的屋子中走出来   离辰瞥了眼她,伸出了一根手指摇了摇,“不,是去打几只野鸡野兔,烤野味。”   作为负责了离辰半个月吃食的路芸暮皱了皱眉,有一丝的为难:“我只会做些简单的菜式。”   离辰勾起了唇角:“不必你动手。”   正走了几步,忽然停住了脚步,背对着路芸暮,敛去了笑意,“暮丫头,看在你姑姑的份上,听我一句劝,别再靠近公子玉了。”   路芸暮的姑姑,便是路铭的姐姐,十二年前名扬魏国,才貌双绝,比路芸暮姐妹二人还要出色。   路芸暮闻言垂下了眼帘,不发一语。   离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似有感慨:“人呐,总是容易被情所困,不被情所困,还不得没心没肺了。”   “那国师,可曾后悔过?”   离辰轻笑了一声,随即道:“后悔?我从不会让自己后悔。”   语声中一派淡然,依然是那个游戏人间的离辰,让人听不出他这句话中到底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   旁人都不知道二十几年前,名扬魏国,乃至多国的路司若与国师离辰曾两情相悦,非君不嫁,但离辰师傅已死相比,让他迎娶他的女儿,也就是他的小师妹,一边是用情至深的人,一边是有着养育之恩的师傅,离辰被逼无奈,只能远离京城,去了边城,等过两年,再回未央城。同时也就是那年见到了霍景霆,当时还想要诱拐四五岁的小霍景霆。   谁知这一年的离京,却从未央城中传来了路司若病重离世的死讯。 第五十七章 耍小心眼   沈容就不明白了, 离辰这丫的怎就对她的手艺念念不忘了, 不就是当初给他烤了几顿肉吗, 她这前脚刚到, 他后脚就提着两只野鸡一只兔子兴高采烈的回来了, 至于吗?   离辰一句“让我吃饱喝足, 我就去救人”, 沈容不得不先把上回在将军府一扔之仇放一边,然后抡起袖子,开始烤肉。   然后就是三个人坐在一旁看着她烤肉, 半点忙都帮不上,一个算她半个臣子,一个算她半个媳妇, 一个既是她的臣子又是她的王夫, 而劳作的那个人是她,堂堂魏国的大王!!!   烤得色香味俱全, 可沈容自己却是半点也吃不下, 路芸暮仅仅尝了些, 便没了胃口, 大抵是听到了沈容带来的消息——公子玉危在旦夕。   故一直心神不宁, 眼巴巴的看着离辰手中的烤兔, 似乎巴不得帮他吃完,好让他赶紧的出发。   路芸暮的反应,沈容看在了眼里, 心底到底是无奈, 向来说着只是去调戏调戏的,到最后一般都会把自己给搭了进去,路芸暮活脱脱就是一个例子。   离辰倒是不急,吃得慢条斯理,而那霍景霆在吃了第一口之后便是看向沈容,看得沈容心虚的转移了目光,若是她没看错的话,她方才从霍景霆的眸光看到了一个意思——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似乎他不知道她还有这等手艺,也是,她还是第一次动手给他洗手作羹,上一会他生气的时候,她也是给他切了一盘水果,仅此而已。   许久之后,离辰的脚底下一小堆的骨头,他才酒饱饭足的站了起来,再度拍了拍他那绿意盎然的绿袍。   “酒足饭饱,也该走了。”   沈容和路芸暮松了一口气,都心道:终于把这祖宗哄好了。   几乎快到傍晚才回到枫林园,听太医言公子玉如今的血一放出来立刻结成冰,不得已,只得放一屋子的暖碳,所以在离辰进了公子玉的寝室之后,皱着鼻子挥散着气味道:“这人只怕不是因寒疾而死,也会被你们给闷死的,还不赶紧把这些碳端下去。”   公子玉的脸上敷着一层肉眼可见的薄冰,沈容以为寒疾只是这有病之人极度微寒,却不想还能在人的体表外覆了一层冰霜,可见公子玉的情况到底有多危急。   房中的碳盘如数被搬了出去,离辰从袖口中拿出了一个瓶子,倒了一小颗红色的丹药在手中,路芸暮却非常自觉的上前去把半昏迷的公子扶起来,离辰瞥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把药丸塞入了公子玉的嘴巴中。   随即看向霍景霆,道:“叫几个人进来,再浓几碗水清水进来。”   人喊来了,水也端来了。   “公子玉的血液是寒血,得给他放血,然后再换血。”   沈容一听,就知道离辰说的就是输血,只是这连输血的工具都没有怎么输?   房中站了十个高大的男子,随之离辰在公子玉的手指用针戳了一下,大抵是服用了刚刚的药丸,公子玉的血也不会一放出来就会凝结成冰,只是平常人额血是红色的,而公子玉的血却是偏向白色的淡红色,离辰在每一碗水中都滴入了一滴公子玉的血。   “国师……是要滴血融合?”路芸暮表情中有几分的不解。   “不仅仅只有亲人的血才会融合,千千万万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他们之中的人也有不少的人血液能融合。”   在这种时代背景,大抵只会认为只有是亲人的情况下,这血液才会融合。   最终十个人,有两个人的血是融合的,随即除了那两个人之外,包括沈容霍景霆在内,全数被离辰哄了出去。   整整一个时辰之后,离辰才从房中出来,身后还跟着那两个走路虚浮,脸色苍白,明显失血过多的汉子。   “公子玉如何了?”众人之中,路芸暮最为着急。   离辰瞥了眼她,语气不怎么善:“暂时死不了,这小子定是上辈子修了什么德,才能让暮丫头你牵肠挂肚。”   路芸暮也并非被说几句就羞涩的姑娘,继而追问:“那他的寒疾可还会复发?”   “换血又不是换身子,你真当我如此的神了?”   沈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戳了戳身旁的霍景霆,用眼神示意,让他管管。   无奈,霍景霆只好冷淡出声。   “国师,你不知道都多大年纪了,能否稳重些?”   多大年纪……   一扯到年纪这个问题,就像是踩到了离辰的尾巴一样,蓦地瞪向霍景霆。   “你这小子是故意气我的吧!”   而霍景霆则是无视他的怒瞪,问:“公子玉的寒疾可有办法根治?”   离辰冷哼了一声,随即扬起一抹讥笑:“你还真大度,连自己的情敌都能如此的关心。”   沈容顿时觉得空气瞬间凝结,霍景霆看似没啥变化,但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视线中有一撮小火苗,直直窜向离辰,离辰似乎也感觉到了这一撮小火苗,提起袖子虚挡,看向路芸暮,道:“公子玉那混小子心里边装的是别人,你凑什么热闹,还不如早点放手。”   路芸暮把目光瞥向了另外一个方向,不语。   沈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出声的好,为什么一个两个都会觉得她应该和公子玉有点什么?就算公子玉真对她有点好感,但决然不会到用情至深的程度,再者她对公子玉也没感觉呀,他们是不是太瞎操心了?   突然间安静了,氛围有些尴尬,离辰也感觉出来了,放下袖子,讪讪的道:“公子玉的病虽是旧疾,但这不是不能治,就是……”   离辰买起了关子,沈容忍住了瞪他的冲动,好着脾气问:“就是要怎么样?”   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离辰笑了笑。   “就是还没有找根治的方法。”   沈容……   霍景霆……   路芸暮……   路芸暮几乎怀疑自己的姑姑是不是眼睛是不是不好,才会看上离辰。   公子玉病情稳重了下来,沈容便和霍景霆回宫,路芸暮定然是不想回去的,在其它几人挽留下,离辰才勉为其难的留了下来。   忙了一日,沈容早就累趴了,一上了马车立马就趴在了软垫上,嚷着:“腿都要断了,断了。”   霍景霆上了马车,看向她,伸出手弹了弹她的额头:“你不就是要说过我听的,明日又不想去锻炼了。”   沈容闻言,眼巴巴的看着他,小眼神中慢慢的期待。   但等了半响自家王夫都没有任何反应,沈容不免的露出了失望之色。   “好。”   已经不抱任何期待的沈容在听到这一声“好”,猛的起身,扑倒霍景霆的身上,对准他的嘴唇吧唧了一下。   看见霍景霆明显愣了一下的表情,沈容嘴角更弯。   男人嘛,就应该给他多撒点糖,撒着撒着没准之后除了一个月那么几天不用跑圈之外或许还能多休息几天。   公子玉的身体渐渐好转,而却传出了路芸暮偷人的消息,虽没有明说偷谁了,但大家伙都有目共睹路芸暮现在在哪,又和什么人待在一块的,可碍于路芸暮只是名不副其实,也不能说她不收妇道,只道她不知廉耻。   沈容原本以为路芸暮不会在意,谁知流言传得最凶的那几日,路芸暮回来了,还是被路铭带回来的,虽路铭什么都没说,沈容大概也猜得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路铭怎可能会同意路芸暮和公子玉的事情,且不说公子玉的身份,就说他那体质虚弱的身体,那个父亲愿意把女人嫁个这样的人?更何况公子玉素来是拒绝路芸暮的如此路铭更是不会同意了。   夜晚,在霍景霆尚未回来之时,沈容便跑到了路芸暮的寝殿,再让青决人告诉霍景霆,说她今晚就不回去了,要雨露均沾,平衡后宫和谐。   青决听到沈容这四个字,不免嘴角微抽,大王让他传,他怎敢在大将军的面前如此说……   躺在床上,沈容好奇的问:“大司空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就没反抗下?就没有扒着公子玉不放,哭着喊着非君不嫁?”   ……   路芸暮看了眼戏多的沈容,摇了摇头:“是他把我爹请来的。”   向来妩媚动人的小脸蛋多了几分忧愁。   “啧啧啧,当初说好不会陷进去的人,今日还真的打脸了。”   “打脸?”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子玉他怎么说?”   这些日子以来路芸暮为公子玉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公子玉除非是傻子才不会明白路芸暮的心意。   路芸暮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还能如何说?不还是那些让我离远点的话。”   “那你怎么想?”   “我又不是那种死缠烂打之人,既然如此,那便到此为止了。”路芸暮勾起一抹没心没肺的笑。   沈容看着她,到底是没有拆穿那些嘴上说着放手,人家一有事又屁颠屁颠的跑去的人。   半响,路芸暮侧过头看她,道:“不过,小容容你在我寝殿就寝,大将军没有说什么?”   沈容闻言呵呵的笑了两声,她能说她是先斩后奏吗?   夜夜被折腾,研究新姿势,她实在是扛不住呀!!!!   “小容容你该不是没有和大将军说吧?”   路芸暮话才落,殿外便传来宫女的声音:“禀告大王,丽夫人,大将军在殿外,说要接大王回去了。”   沈容:“……”   她能说她已经睡着了吗? 第五十八章 重温往事   十一月底, 天气寒冷, 深夜下起了初雪, 清晨, 屋檐瓦舍枯树都落下了一层厚雪, 整个未央城被一层银装素裹, 显得宁静, 干净。   在这瑞雪之下,未央城之中却是发生了一件轰动的事情,曾经的少羽君沈安, 先是在先王在位期间举兵谋反,后又加害于当今大王,沈安在做了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之后, 已有不少的声音抗议, 要把沈安处死的声音。   而今总府衙门在调查李府灭门之案的时候,发现此案与少羽君府有关, 顺藤摸瓜查出了沈安竟然与敌国有所勾结, 证据确凿, 如今已经被打入了天牢。   战乱时代之下, 最容不得的便是通敌卖国, 无论谁都不想做亡国奴, 对于通敌卖国有史以来皆是严惩不贷。   沈安通敌卖国,便激起了全国的愤怒之意,强烈处死沈安的声音越来越大, 就是曾经拥护过沈安的那些大臣也一样, 容不得通敌卖国。   韶华殿中已点了暖炉,殿外依旧是冰天雪地,而殿内截然相反,暖意如春。   殿中的沈容表情痛苦纠结,看着一桌子都是要求把沈安处死的奏折,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霍景霆沐浴回来便见沈容唉声叹气,也知道她为什么而愁。   拿起了干爽的毛巾,走到了她的身后,擦拭她的头发。   “已经开始下雪了,头发怎么没有擦干就出来了?”   沈容闻言,无力的靠在了椅背上,有气无力的道:“都在让寡人处死沈安。”   霍景霆眼神微敛,却还是止不住有一丝冷意散发出来,但因沈容此时被烦得思绪混乱,故没有捕捉到这一丝淡淡寒意。   “沈安本就是为了想要的便会不顾一切的人,那你此次该怎么做?”   沈容连连摇头,苦恼道:“就是不知道呀!”   “因为先王?”   沈容点了点头,说实在的,她想依法处理,只是永远还忘不了老魏王的嘱托。   最为重要的一点,她接受了沈容这个身份,心中总是对老魏王有愧,因为这愧疚,她才会容忍了沈安,但这一次沈安所做的很是严重。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要是不忍心,那此事便交由我来处理。”   沈容闻言,抬起头看向正在给自己擦头的霍景霆。   “你来出来的话……寡人会忍不住和你唠嗑的,也罢,这事就交由大司空处理吧,该如何就如何。”   现在还继续包庇沈安的话,只怕会引起魏国百姓的不满,她因为老魏王,所以下不来手,那便由别人来下手吧。   “对了,现在还没有抓到吕阳吗?”沈容着实想不到这吕阳竟然是京尧派来的奸细,但也难怪,有一身本事的人,怎可能就曲就在沈安之下。   大梁国富民强,诸国之中名列前茅,随之是大齐,其次京尧,京尧之后才到大魏,而这些年来大魏渐渐壮大,且有超越京尧之意,京尧必定心生警惕,且这些年来大魏和京尧的关系日益紧张,会派奸细来大魏也不足为奇,只是沈容未曾想到沈安不仅仅和大梁有一腿,竟然和这京尧也有勾搭,这中间人还是在大魏潜伏了十数年之久的吕阳。   “他似乎早已经闻到了风声,且这些年来沈安也无所作为,京尧那边大概也已经放弃了沈安。”霍景霆这话倒是真的,这些年来京尧派吕阳来大魏,其目的就是煽风点火,怂恿沈安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以此内斗来削弱魏国的兵力。   沈容深叹息了一声,“要是沈安真的有所作为的话,那现在坐在王位上的就是他了。”   “那,元夕的小弟可平安救出来了?”   “过两日,青决会派人送他们出宫,远离未央城。”   虽然知道霍景霆和元夕之间什么都没有,但听到从他的口中说出要把元夕送出宫去,她的嘴角还是忍不住往上翘,心情还是忍不住的雀跃。   霍景霆瞧出她心情好,明白她是因为什么事情而心情好,眼角也随之上扬,放下了毛巾,俯首到了她的耳廓边。   “那你说说看,该如何的赏我,嗯?”嗓音不知怎的,听着就让人感觉到有一股蛊惑的感觉,还有一股热气在自己的耳边像是一根羽毛要,轻轻的扫了一下又一下。   他讨赏,还是第一次,但决然不会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他想要什么,她怎会不知道。   殿中的人在霍景霆回来之时便识趣的都退出了殿外。   “你想如何,寡人配合便是了。”沈容脸色微红,有些羞涩是必然的。   闻言,霍景霆的唇角微微的勾了起来,眼睛也因为他的话而微微的眯起,带着笑意,就着沈容在椅子上面就直接拨开了她的上衣,一番云雨。   夜深,沈容早已熟睡,霍景霆起了床,穿了衣服之后,出了殿外,把霍七喊到了偏殿。   “即可去同时大司空,便说大王有意让他全权处理沈安的事情,让他无论如何查到沈安与奸细有没有关系,此人都留不得。”恶人便用恶人磨的法子,心软不得。   “再者,别让大王的人知道你出宫了。”   “喏。”霍七领到霍景霆的命令,连夜出宫。   翌日,沈容在早朝之上就把沈安的案件全权交给了路铭来处理,沈容这个决定一出,没有任何的人反对,路铭与霍景霆一样都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不用担忧他会徇私枉法。   路铭开始着手沈安的案件,果真一下子便没了要处死沈安的奏折,大抵都去烦路铭了,沈容也清静了,但才清静不到几日,便从大梁来了使臣。   使臣之意,是来邀请大魏魏王去参加大梁的诸国之会,大梁身为强国之首,却有这个实力邀请诸国一会。   一时朝廷中的大臣分为了两拨,一拨说要去,理由是若是不去,那去的那些国家必然会合起伙来怎么算计魏国,另一波却道,前方凶险未定,若是贸然前去,只怕有会很大的风险。   难题,似乎一时之间又来了。   夜里寒冷,冷雾也重,自大梁使臣来了之后,霍景霆跑军营的次数也多了,冰天雪地,有时很晚才会回来,似乎在准备些什么。   沈容畏冷,但深夜未见霍景霆回来,没有他在,她也难以入睡,便穿了几层的厚衣服,带着几个宫女内侍准备到宫门前等他,谁知道才行了一半,便见一身戎装,亮银薄甲的霍景霆归来,训兵之时,衣装必须是要严谨。   霍景霆在军营中寒了一天的脸,在看到沈容被冻了红彤一片的小脸,那脸上的冰霜全化成了水。   嘴角噙着笑意的走近,拢了拢她身上的斗篷,道:“天气这般冷,出来作甚?”   霍景霆明知故问。   沈容牙关被这寒冷冷得发颤,抖着音道:“冷,回宫再说。”   “依你。”   回了韶华殿,霍景霆一身薄甲,身上还带着浓浓的冰凉之意,便先去沐浴一番,洗去寒气。   回到殿中,沈容早早便爬上了床,钻进了被窝之中,像一只冬眠的兔子。   霍景霆往床上一躺,这只畏寒的兔子便向满身是暖意的狮子贴去,最后才舒适感叹道:“冬暖夏凉,暖床是最好了。”   “如此看来,我用处倒是不小。”   “自然,外能□□,内能暖床,谁能有你这般厉害?”   闻言,霍景霆刮了刮她的鼻子:“就你最能说。”   沈容咧嘴一笑,但随之想到了些什么,笑意渐渐退了下去,靠在霍景霆的怀中,有些无奈的道:“此番大梁的意图,寡人多少能猜出来。”   大梁的意思,不过是彰显自己的兵强民富的强国势力,暗中告诉诸国别轻举妄动,多多少少应和春秋战国时齐桓公问鼎相似。   “大梁应是想要在他之下的国家承认他霸主的地位而已。”沈容分析道。   霍景霆点了点头,“我也是如此想的,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他也无法阻止诸国中有野心的人,但我担忧的不是这点,是此番若是前去的话,在魏国与大梁疆土上是没有危险,但这途径地方较多,松懈不得。”   看来,霍景霆的意思是去,其实沈容的意思也是去,如有些大臣的意思一样,你不去,永远不知道人家组成团商量着用什么阴谋把你给做了。   “那此番,寡人若是前去的话,你也去吗?”沈容抬起眼眸,直视他。   霍景霆把她抱紧,“我不去,放心不下。”   随即沈容紧紧的抿着唇,两眼一闪一闪的。   “怎么了?”   谁知沈容几乎用尽全力的抱紧他的腰身:“你怎么就那么的好呢,寡人是上辈子攒了多少的功德,这辈子才能让老天爷把这么强大的你送到我身边。”虽然一开始她是拒绝签收的。   霍景霆拥着她,笑道:“未央城城门前再见你之时,我便想,我是造了什么孽,才会在你的手上栽了个跟头。”   沈容噗哧的一声便笑了:“想不想重温一下四年前在细腰阁之时寡人是如何待你的?”   闻言,霍景霆双手枕头,一副随君之意。   “荣幸之至。”   沈容便伸出手放到他的胸口前,边道:“寡人可曾记得好似是从这里开始的,然后又是这番挑.逗。”   说着手指缓缓在那胸口上面画圈圈,往这腹.肌上抚.摸下来,到了小.腹之上戛然停手,随之得意道:“然后寡人就睡着了。”   说罢就闭上眼睛,好似要准备睡觉一番。   谁知道霍景霆却把她翻到了他的身上,听着他那低沉的嗓音:“做事情得有始有终,当初没做完的事情,如今可要做完。”   沈容早已经感觉到,他的小霍霍早早便抬起了头来,睁开眼睛与他那双黑色的眼眸相视,浓浓的暧昧。   闷声一笑,难得今日感动,那便依了他,褪.去身.上的衣裳,略带羞涩,对准小霍霍便直直坐了下去,两人皆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喘气声。   乳.波随着她的动作一上一下,景色怡人,按捺不住,便也坐了起来,手扶住了她的腰身,让她继续动,而后直接埋头含住。   殿中暖意盎然。 第五十九章 解你战袍   沈容的决定是不日便动身前往大梁, 虽有大臣反对, 但赞成大于反对。   十二月中旬, 大雪过后, 霍景霆整装待发, 精挑细选, 选了整整五千人的军队护送沈容前往大梁, 此番路途遥远,加上天气恶劣,预估要一个半月, 若无意外,这春节大抵是要在大梁过了,大梁也是够大面子的, 让诸国君王到他的国家过春节。   不过沈容也无所谓了, 前三年,每回春节都有老魏王相伴, 才不会孤单, 而今老魏王已不在, 但有霍景霆在, 其实在哪过春节都一样, 身边有个能信任的人相伴, 心总是能平静,不必害怕。   一个半月,快到大梁疆土之时沈容几乎瘦了半圈, 虽然还裹着一层厚厚的衣裳, 但也掩盖不住她的下巴尖了。   到了大梁的金陵城外,虽下着鹅毛大雪,却也有大部队在城门外相迎。   马上的霍景霆眼神如锋芒,睥睨着城门外的人,腰直挺拔如松,直如其矢,一身英气挺拔的的银甲,配以一件黑貂围脖的黑色大氅,气势如虹,无敌天下一般。   大雪纷纷,震摄人的气势穿透层层雪花而来。   那相迎的人,被霍景霆的气势所震摄,宛如千军万马降临一番,都惊讶,暗道大魏的战神,果真名不虚传,便只是一个眼神,便能震摄他人。   “大梁公子魏延在此相迎大魏魏王,霍大将军。”   沈容在听到魏延这名字的时候,皱起了眉,大梁怎会让魏延出来迎接她?是给她下马威?   当初大梁暗中支持沈安的时候,就是魏延作为中间人。   难不成大梁看不起魏王是女人?   沈容在心底哼哼了两声,现在瞧不起她,他日她便运用以前所学的,即便是只是有些许的印象,她也要把魏国经营得较现在还大的一个强国,让大梁不敢轻视。   魏延此人沈容也不了解,且外边所言也不能全信,在大梁,梁王子嗣众多的情况之下,人人都带着一面厚重的面具,究竟是怎么样的人,还有待探究。   霍景霆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马下拱手礼相迎的公子魏延,便翻身下马,表情淡淡,却不失威严,行至他的面前,抱剑还礼。   “大魏,霍景霆。”言简意明。   魏延面对霍景霆,丝毫不敢有松懈,他虽从未见过霍景霆真人,便也是常常从他人的口中听到关于魏国霍大将军的英勇事迹,先前的不说,就说最新便是打下了楚国,让楚国俯首称臣。   但他实则想不明白的是,明明有此实力能轻而易举的逼位,自成魏王,可为何却是与那女子魏王成婚,扶持女子魏王?   难不成这沈容是叫人着迷不忘的美人,如此,他倒是想要见见这沈容究竟长得如何,能让天上的雄鹰为之效忠。   沈容身份为君王,与大梁君王便是平起平坐,自然不用出来应付这些小辈,由霍景霆打发便好。   “大王舟车劳顿,可否带至行宫,先行歇息。”   魏延颔首,伸手作势,客气道:“行宫已准备好,霍大将军请随魏延来。”   大抵小半个时辰,马车在行宫外停了下来,有人打伞,沈容在众人簇拥中而下,加之一片茫茫,魏延根本就看不清这魏王长得如何。   沈容一身行头没有平日厚得如同裹着球一般,轻盈了许多,眼妆往眼角上勾勒,唇红如梅,妆容中淡淡的透露出霸气,面无表情的在众人的簇拥进入行宫。   霍景霆未曾休息,一入行宫就开始做防御准备,半个时辰后才回到安排好的寝房,才回,只见沈容端坐着房中,表情依然未变,但看到他之时,那眼中分明有闪闪发亮的亮光闪现。   本严肃的表情在看到她充满祈求的眼神之后,嘴角微勾,知道她已装不下去了。   进了屋子之后,面无表情的屏退了其他人,“都下去吧,大王要休息了。”   “喏。”   在众人都退出去,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沈容紧绷的脸瞬间崩溃。   “累死寡人,冷死寡人了!”说着就往床快步走过去,只脱了鞋,未脱外衣就钻进了被窝之中,牙齿打颤。   冷得发抖却不忘向自己的夫君招手道:“你也上来暖和一下。”   霍景霆走到了床边,摇了摇头。   “我一身寒气,会冷到你的。”   “你才是被冷到了,寡人日日都窝在马车之中,马车还有炉子,可你却要顶着风雪……”沈容说着,话语之中透露出丝丝的心疼。   裹着棉被坐了起来,伸出爪子放在他的大氅系着的地方。   “寡人给将军你解战袍。”沈容一时之间想到了朕与将军解战袍,有点儿脑充血。   但还是把霍景霆身上的大氅解了下来,没有女子家的心细,直接就扔到了地上,道:“有点冷,寡人就不下去了,且你这一身也该换了。”   沈容为自己懒找了个名正言顺的借口。   霍景霆笑了笑,还是站了起来,捡起地上的大氅,放到了衣架上,再把身上的冰凉的银甲脱下,随之看向坐在床上,裹着棉被只露出一张脸,如同嗷嗷待哺一样看着他。   走回到床边,道:“把身上的斗篷脱了,再把外衣脱了。”   沈容应了一声好,随之把头也盖住,在棉被底下开始脱衣服,半响才依次把披风和外衣递出棉被外。   霍景霆接过,还是放到了架子上。   沈容不喜收拾,而霍景霆却是能做到事无巨细,如此相配,连沈容自己都觉得刚刚好。   待霍景霆上了床,沈容便忍不住的拱了过去。   “现在身上还有凉意,稍后再抱你。”沈容殿前君临天下,霍景霆前却是个需要哄的孩子。   就是这孩子有时候还挺欠管教的,还非得惩戒一番才肯听话。   “不是,寡人已经捂暖了,现在给你捂捂。”沈容到底还是会心疼人的,想到霍景霆连日来都顶着风雪护送她,她的心又非铁打的,怎不会软?这次回去之后,她会多听他的话,同时还要好好犒劳一下这五千将士,都幸苦了。   经历这一次,沈容更加的知道行军的不易,也决定好好改善边疆将士的待遇。   “习惯了。”霍景霆淡淡的道,但维扬的嘴角泄漏了他愉悦的心情。   沈容听闻了“习惯了”这三字,更是抱紧了他,有寒气过度到自己的身上,也不在意。   霍景霆表现得凉薄,往往叫人误会,有人说他根本没有心怀天下的心,不过就是做自己该做的,她只觉得那些不了解他,他拼搏多年,从十五岁上战场,到如今已经整有十三年了,这十三年来他为的是什么?   没有那颗心怀魏国的心,他根本就不会坚持到现在。   她从撇开心扉之后才慢慢的看清他,他是这般的叫她信任,让她有安全感,有他在,似乎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就算他不给予帮助的,但也因为他给予的安全感,让她无所畏惧。   而沈容的无所畏惧却也是紧紧维持了半日而已。   傍晚时分,有人敲门,说是用膳的时辰到了。   用膳之时,引人侧目的不是满桌子的珍馐百味,而是这一个个身穿轻薄,身段可人,唇红齿白,眼如秋波一般的美人。   难不成这大梁的宫女婢女的颜值水平都这么高了?   有一女子走到霍景霆身旁倒酒,低下腰身,领口微敞,沈容眼睛都瞧直了,好大,好白,好软……   啊呸!   她想什么呢!这女人敢当着她的面勾引她的男人!胆子够大的呀!!!!   这大梁俨然是要试探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何止你们有胸,寡人也有!   穿着丝毫看不出起伏的沈容抬了抬自己的胸,随之暗中瞪了一眼眼神稳如山的霍景霆,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眼神中的威胁意味甚是明显——你要是看,以后你就别想看寡人的了!   霍景霆却是皱了皱鼻子,拨开了酒,毫不留情的道:“脂粉味太浓,离远些。”   闻言,那女子微愣,却还是退出了数步之后。   霍景霆看向沈容,也不遮掩,直言问道:“可还满意。”   本还端着的沈容,嘴角微翘,还是微微的摇了摇头。   霍景霆继而道:“都到门外守着,待我与大王用完膳再进来收拾。”   “喏。”   这一个穿得少的美人就被赶出了房外,屋子外冰天雪地,沈容也不打算让她们站太久,只是让她们长长记性,可千万别再这鬼天气穿得这般单薄了,非但上不了热炕,还得被冷得怀疑人生。   用膳之后,便是沐浴,准备事宜的不再是清一色.胸.大,腰细,腿长,身子软的美人,而是……   颜好,腿长,胸肌,身子硬朗,衣薄,各色千秋的美男,此时此刻正站在浴房外间,低垂着头。   大梁,若是有朝一日被霍景霆灭了,其实也不亏,这何止是要试探他们夫妻间的感情,简直就是离间他们夫妻的感情!   沈容的视线忍不住在这些美男的身上都扫视了一边,悄无声息的咽了咽口水,人嘛,总是视觉动物……   浴房中温度似乎一瞬间比屋子外还冷了,沈容一下被被这冷意冻回了神,清咳了一声,一脸正经,正气凛然的道:“你们站在此处作甚,还不给寡人滚出去!”   话落,这七个美男才从浴房退了出去,退出了屋子外,有一个美男脚步略顿,眼神往门看了一眼,瞥了一眼那地上相拥的影子,嘴角微勾,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   魏国女子魏王,魏王夫君霍大将军?他倒是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人。 第六十章 面首长风   因还未到会盟的日期, 所以来参加会盟的国家也还没全到齐, 故会盟宴会会在五日后, 也正是会盟前一日, 在大梁王宫中举行。   从霍景霆调查回来得知, 此次来参加会盟的国家共十二个, 除却大梁, 还有一个向来不参加各种会盟的大齐,七强中就占了五个,余下的, 多为依附于大梁的中小国。这次会盟,其它国的关注除了在大梁的身上外,多余的注意力也会放在沈容这个自从有君王制度以来首位女王的身上。   这个时代之下女子地位虽也不低, 没有过多封建的束缚, 可男子到底还是小看女子,女子从商, 少之又少, 更别说为官的了。   男子看不起女子, 故沈容也想到了自己此行会被轻视, 但因霍景霆的缘故, 他们也不敢做得放肆, 只是明显……   已到大梁的国家只有八个,五强中,加上魏国, 已经占了三个, 大梁太子魏敏之略过了魏国,先到了魏国之下的西吴君王行宫拜访,其后第二日才到魏国君王的行宫拜访。   沈容虽然以前在霍景霆的面前软如包子一般,但在外人面前却是个有脾气的,且不说沈容有脾气,就是霍景霆的脾气,那也不是他人容易沾惹的,所以在魏敏之拜访之时,霍景霆只是与他言道魏王身子不适,不宜见客,他也有事要忙,作为东道主,却是被宾客请了回去。   你既然都能做成这般,那我同理相还。   沈容是觉得若是这次表现得心胸广阔的话,只怕看在别人的人里就不是心胸广阔了,而是胆小怕事,让人随意欺凌,或许还当她只是霍景霆控制魏国的傀儡。   太子魏敏之能这么做,应当是有梁王的授意,大梁能做出这种事情,似乎也不意外,一则是她的性别,二则是最主要的大梁国力鼎盛,位于他之下,便是臣。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今日大梁如此的安逸,怕是这强国之首被取代之日也快了。   霍景霆在前厅应付魏敏之,沈容难得听霍景霆所言,多出去走走,走出了房门,大雪昨日便停了,倒也是个能出行的好时辰,妆容不能懈怠,路芸暮常言,素颜的她,再露出些许懵然的表情,就如同一只软绵可欺的兔子,所以沈容还是一如前日一样的妆容,只是身上的衣服多穿了很多,怀中还抱着个暖炉,这才肯从房中出来。   路过回廊,几个美人有些面熟便多看了几眼,随后一想,这不正是前晚服侍用膳的美人么?   视线落在她们的胸口上。   嗯,学乖了,这回没有酥胸外露了,包裹得非常的严实,半点能进风的缝都没有。   那几个美人见着沈容,脸色都一白,朝着沈容行礼,行礼有些僵硬也有些忐忑,大抵是前晚穿着清凉在冰天雪地的天气在屋外站了一炷香的时辰还记忆犹新,心有余悸。   主上让她们打扮得妖冶,使出浑身解数来勾引魏国大将军,有传言说在魏国真正能说话的是霍大将军,沈容不过是个傀儡,她们也理所应当的觉得事实就是这样的,所以前晚才会如此放肆,更想着若是能得到霍大将军的青睐,便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只是前晚被赶出屋子外之后,大抵知道了魏国的女君王并非像是传言中那般无能,她们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女人耍起狠来,男人都得让步,她们身为女人最为清楚。   沈容倒是非常满意自己营造出来的效果,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霍景霆无论到了哪里,都能吸引狂蜂浪蝶,且她可忍受不了一夫多女,若是这样,她和他也不会走到同一条线上。   只瞥了那些个美人便收了目光,往梅林的方向走去,大梁盛产梅花,行宫中有梅林,沈容还没有去过,但在身边伺候的那几个丫头倒是去看过了,还在她耳边念着从来没见过开得这么好看的梅花。   听多了,沈容也好奇这梅林的景色到底有多好,所以今日才趁着雪停了,就打算去看一眼。   临近梅林,便听到有潺潺流水般琴声传出来,音律清雅,悦耳动听,在这梅林中有此好听的琴声,赏梅听琴,似乎想想就很惬意,梅林中有人弹琴,很是正常的一件事,但若是在她这大魏君王居住的行宫中弹琴,那就是居心否侧了。   沈容瞬间在脑海里面描绘出了一副非常美的景色,白雪皑皑,梅林深处亭子处,一袭白衣美人在亭子中弹琴,琴声戛然而止,悦耳的掌声随即传来,美人抬起那双如秋水一样柔情的双眸,看向那高大英挺的霍……   停!   行宫梅林弹琴,非奸即盗,如果她没猜错,就是要勾引她家的将军!   沈容目露凶光,本来就严肃的妆容,凶光从她这双眼睛中露出来,吓到行宫中安排的侍女见了,行了礼后落荒而逃。   大概,在沈容回国之后,这大梁大概都会传这魏国大王,是个凶狠手段绝的女子。   沈容气势汹汹的循着琴声进入梅林,她倒是要看看这大梁都在使些什么下三滥的计策来瓦解他们夫妻!   沈容略过梅林,到了梅林深处,在梅花树后驻足而望,而亭子中没有白衣美人,倒是有个白衣美男,男子半束头发,白色衣袍,白色的斗篷,低眉垂眼看着石桌上的古琴,那潺潺流水般琴声便是从他的指端流出。   这……   应该是要来色.诱她这个魏王的吧?   忽然,沈容有点想知道,色.诱一个女子,他能使出些什么手段,据多方经验告诉她,这一般女人色.诱男人,相貌身材就是本钱,而男子的话,在样貌上,还得有才情,更得深情。   这一场戏,不看白不看。   “大王……若不然回去吧,这梅林似乎也没什么好看的。”宫女在看到沈容目不转睛的看着亭子中的男子,顿时觉得不妙。   “才来,不急回去。”沈容倒是不急。   “可是,可是,将军快要回来了吧?”宫女几乎欲哭,她为什么就这么嘴欠,一直在自家大王的面前说这梅林的景色究竟有多好,这倒好了,要是大王在梅林紧盯着一个陌生的男子看,若是给将军知道了,那该如何是好!?   “寡人交代了,让他回来的时候,直接到梅林中寻寡人。”   宫女闻言,顿时觉得自己的脖子有一个刺骨的寒风吹过,她真真想哭了,千万不要让将军知道,是她怂恿大王来梅林的!   似乎察觉到来人了,琴声戛然而止,如沈容方才想象的一样,弹琴的人,双手扶平琴弦,缓缓抬起目光,落在沈容的身上。   随即站了起来,从亭子中走出,停在沈容面前,弓腰行礼:“奴见过魏王殿下。”   沈容嘴角勾起一抹笑,如同洞悉了一切。   “行宫中的面首?”   男子依然低着头,应了一声“是”。   “抬起头来让寡人看看。”沈容学着电视中各路皇帝见到个含羞待放的美人之时所说的台词。   男子抬起了头,面容带着清冷,霍景霆是那种冷硬的俊男,而与霍景霆截然不同,这面首与公子玉都是属于儒雅那种类型的美男,只是这美男比起公子玉,却是逊色了稍许。   “叫什么名字?”第二句台词。   “奴长风。”   这一声奴,从这男子口中出来,倒是半点自卑也感觉不出来。   “长风……”沈容重复了一遍,嘴角更加的弯,继而说:“你引寡人来梅林,作何?”   沈容开门见山,那长风微愣,随即低下头,道:“奴生性好琴,平日中在这行宫中,每隔几日便来此林中抚琴。”   沈容轻嗤笑了一声,不信。   “原来如此,那便不扰你雅兴了,你继续弹,寡人正好可以听琴赏梅花。”   “喏。”长风回到亭子中,继而开始抚琴。   沈容看着亭子中的人,笑意更浓。   想来算计她?弹死你丫的!   但,却不得不说,在梅林中听着红梅踏雪的曲子,别有一番风味,曲子弹到一半,把太子魏敏之送走了的霍景霆也到了梅林中,大概也是循着这琴声一入梅林中就寻到了沈容。   站到了沈容的身旁,目光却是落在男子的身上。   “你喊来的?”语气平缓而过,却隐隐想是有一支箭架在了话中的弦上,随时都有可能脱弦而出。   沈容闻言,斜眼看了他一眼。   “寡人哪有这等胆子敢把面首喊来,你这醋坛子,寡人又不是不知晓。”   “那他如何会在这里?”语中的弦略微松了些。   “大抵,是想着怎么才能把寡人勾搭上,然后喜新厌旧,抛弃糟糠之夫。”沈容咧嘴一笑,丝毫不在意霍景霆那越发黑的脸色。   但少倾之后,霍景霆的脸色如常,还露出了轻松之意,把手环到了沈容的腰上,但在揽到一层厚实的衣服之时,瞥了眼沈容,嘴角露出无奈的笑意。   “有琴声正好,我们夫妻二人也可好好的逛一逛这梅林。”话语比方才的话大了些,弹琴之人也隐约听清了。   沈容和霍景霆赏梅,弹琴的男子从古琴中抬起视线,眼角上扬,露出几分的兴味,但随即却又皱起了眉。   这琴到底还要弹多久?   从昨天开始,从早弹到晚,到今日也是从早弹到现在。   大抵从这以后,他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会碰琴了。 第六十一章 想要靠近   沈容是个坏心眼的, 这点毋庸置疑, 昨日在梅林中直至晚膳的时候才和霍景霆回去, 那琴声也从早晨直到入夜。   昨晚深夜下起了雪, 第二日沈容又开始二门不出, 可也拉着自家将军, 不让他出去, 让他待在房中,让他陪她在房中一起听琴。   一醒,沈容还没有梳洗, 就让人去传话,让面首长风洗涑之后,就把他的古琴搬来, 抚琴。   霍景霆束着腰带, 抬起视线,看向在镜前描眉的沈容。   “那面首就这般得你心?”   放下眉笔, 转了方向, 向霍景霆招了招手, 一副小模样, 就像是想要使坏的小毛贼一样。   束好腰带, 走到了她的身旁, 沈容抱住他的腰身,闭眼蹭在他的腰身上。   “最得寡人心的,还是身强体壮的将军, 才不是弱不经风的小猫小狗。”说起情话来, 沈容已经达到了脸不红气不喘的程度了。   说着,沈容还偷偷的拍了拍自家将军的臀.部,果然是圆挺而紧绷。   开了荤的男人固然可怕,被调.教过的女人更加奔.放,更别说是沈容这等思想开放的女子。   霍景霆抓住沈容作乱的手,眼神小小的警告的瞪了她一眼,嗓音沉稳好听的道:“别闹。”   沈容暗自翻了个白眼。   呸,床下假正经,床上最胡闹的还不是他!   “寡人多加注意了一下,那面首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不像是普通的面色该有的,他这等姿色,若是后台不够硬,早早便被那些有特殊癖好男人,又或者被那些贵女们摧残了,说是面首,寡人更觉得他像是个贵公子,将军你说是不是?”   闻言,霍景霆微微皱了眉头,随之捏起沈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与自己相视。   “换个称呼。”   “嗯?”沈容一脸懵然,但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喊你将军,不好吗?”她的这声将军,娇中带柔,不像是尊称,倒是像亲昵的称呼。   “换一个。”   沈容想了想,觉得霍景霆应当觉得这将军人人都喊,不够独特,便还是决定顺从他的意思。   “霍哥?”沈容的这声霍哥,就像是小弟对大哥的尊称一样,比较哥们的语气。   沈容只是玩笑般喊的,谁知道霍景霆却丝毫不按照寻常男主的套路,破天荒的,满意的点了点头,还伴随着“嗯”了一声。   ……   半响之后,房外的侍女道面首长风到了。   昨日之后,沈容才知道,那日出现在膳厅中的那些个美人,每个行宫中都有安排,是侍寝的各国君王的,而沈容这里最为独特,有美人,也有……美男,便是那晚在浴室中准备伺候的,也是面首,而面首长风当时也在其中。   “让他在外间开始弹奏,如今梅林正大雪,他也去不了,他说喜好弹奏,便让他在这弹琴,正好寡人也想听。”   通传的侍女又把沈容“善意”的话传到了长风的耳中。   长风闻言,嘴角细微的抽搐了一下。   不,他半点都不喜好弹奏!   从两日前开始,他就不喜了!   内心几乎想把手上这把价值不菲的古琴扔到灶房中给人当柴烧了,但表面上却是端着高冷的范,点了点头,“奴定当好好弹奏。”   屋外大雪纷飞,屋内琴声悠悠,内间沈容硬是要和霍景霆这移动暖炉待在一块,枕在他的腿上看书。   如此闲情雅致,若是在魏国就更好了。   如今,没有那个行宫会像沈容这般有闲情雅致的听着琴,悠然自得沉迷美色的,谁不打着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两日后的会盟?也就是沈容这样的,实在叫人琢磨不透。   是的,琢磨不透,梁王要了解行宫的状况,易如反掌,而诸国的君王,想要了解其他行宫,也只是多花点时间罢了,沈容在拒见无礼数的太子魏敏之之后,她这几日都是听听曲子,秀秀夫妻间恩爱之外,也没有做对于此次会盟有任何严正以待的字准备,让梁王与各国君王都纷纷猜测她这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   这他们倒是多想了,在魏敏之轻视自己之后,便觉得此番就是来走个过程,再以防万一他们给她在背后捅刀子的。   等回到魏国,她继续暗搓搓搞大的,一年追不上赶不上前三,那不要紧,那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她就偏不信,老魏王把这么有发展前景的魏国交到她的手上,她还不能发扬光大。   ………………   各国皆纷纷到了大梁,会盟前的宴会也在大梁正殿举行,鼓乐齐鸣,轻歌曼舞,觥筹交错,酒香四溢。   梁王未到,太子魏敏之接待诸国君王,各国君王端着架子,没有高谈阔论,没有热拢交谈,相见不过是点头示意,谁都不想成为最先示弱的那一方,本就严肃的大殿,在一声“魏国君王到”的高喊之下,除却了鼓乐歌舞之声之外,异常的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大殿的正门,都想瞧瞧这沈容到底是何许人也。   一袭黑袍红边,妆容带着淡淡的霸气的沈容,在气场强大的霍大将军的陪同之下,一同进入正殿。   成为了众人视线焦点的沈容,心底哼哼了两声,心道这种场面可别想吓到她,她是魏王,在这里,都是君王,没有成为战败国,没有成为附属国的,哪怕是地位不及七强的一国之君,都是平起平坐的,没有尊卑之称,顶多是中小国对强国多了几分的退让而已,不卑不亢,才是他们最明智的选择。   落座,众人才收回了目光,只是眼中都多了分疑色,都在猜测如今表现得夫妻情深的二人,到底有几分是真的又有几分是假的,或许根本就没有一分是真的,全然是装出来的。   毕竟沈容为什么在暴露了女扮男装之后还能坐稳魏王这个位置,且沈容和霍景霆又为了什么而成婚,在诸国之中早便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很难让他们相信沈容和霍景霆之间会有爱意。   沈容抬起眼眸无意间与西吴王对上了视线,沈容不失礼貌且又不热烈,点头淡淡一笑,西吴王却是眼露出轻蔑之意,直接转开了视线。   沈容倒是无所谓的收回目光,目视着前方,小声的对身旁落座的霍景霆道:“将军,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人都对寡人有淡淡的敌意。”   等了半响,没有得到霍景霆的反应,又喊了一声,“将军?”   还是没反应,沈容转头一看,只见霍景霆看着她,小眼神有淡淡的,有些不悦之意。   “霍哥?”试探性的小小的喊了一声。   “嗯,你说。”   沈容……   她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会让霍景霆觉得那声亲昵的将军比不上这种较为哥们的喊法。   很久之后沈容才知晓,她家婆婆就是这般称呼自家夫君的。   这边打情骂俏,那边魏敏之就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行以君子之礼,君子之礼,无尊卑之分,微微拱手。   王室中并非人人都是俊男美女,魏敏之长相偏于平凡,属于大众脸,只是眉眼之间有些熟悉,像某个人,却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像谁。   魏敏之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几日前去拜访魏王殿下,听闻魏王殿下身体不适,可否好了些?”   有人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听沈容是怎么回答的,魏敏之略过了魏国先去了西吴君王的行宫也不是什么秘密,魏敏之被打发走也被别人议论了许久。   沈容脸上也有淡淡的笑意,只是笑意达不到眼底,配合着她妆容,笑意非但没有软化她妆容的严谨,反倒是露出了几分凌厉,即便是个女子,也让人不得不正眼相视。   “有劳大梁太子担忧了,但有些不适是在身体上,有些不适在心上。”   魏敏之闻言笑了笑,“若是魏王殿下有所不适,我便让太医到行宫中为魏王殿下诊治。”   魏敏之语中没有至以歉意的意思。   “太子的好意,心领了。”霍景霆面无表情的道。   霍景霆这个大人物,多国之中谁人不晓的?他不言苟笑这点,知道他的人也都知道了,故魏敏之也没有太在意。   随着又一声内侍尖锐的高喊“梁王到。”   “二位,失陪了。”   沈容点了点头。   去吧去吧,去找你老爹吧。   在这十个国家之中,也就沈容最年轻,最为特别。   本想聚精会神听听梁王会说些什么,谁知道梁王一上来就开始敬酒。   酒这东西,有时候或许是个好东西,但这有时候,也是个能惹祸的麻烦。   沈容在矮桌底下的手小心翼翼的戳了戳霍景霆,暗示他一定要她看紧来,千万别惹了什么祸呀!   以后她一定得找个机会好好的练练酒量了!   霍景霆反握住了她的手,似乎在说,万事有他。   松开了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没有半点的怯场之意。   未到会盟之日,寥寥几句寒暄,便开始歌舞,一派喜悦。   期间沈容和了三杯酒,狠狠的掐了自己的大腿好几下才勉强能知道自己哪里,又在干嘛,才能忍住内心强烈想要把身边男人扑倒上下其手的冲动。   手痒痒的,就是想.摸.摸。   沈容知道自己喝醉了之后,霍景霆就是自己无法抗拒的一种药,没理由的想往上靠,碰碰,摸.摸,亲亲,从第一次见面醉酒开始就这样了,之后的第二次,第三次。 第六十二章 大胆沈容   暗光重影, 目光所及皆是朦朦胧胧的, 唯一能看清的就是身旁这一位, 身上冒着粉色红光的将军。   同款黑色红边披风, 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 因沈容最喜就是他的额角两旁有两绺发丝, 总盯着他看, 说是把他俊逸衬托得更为明显。   今晚是沈容给他梳的头,必然是梳了个自己最喜欢的发型。   就是场上的歌舞都不及他的万分之一,沈容转过头, 目光直直的看着他,目不转睛的,在他转过头来的时候, 弯唇一笑, 这殿中个个国色天香的舞姬也顿时失色。   霍景霆嘴角有淡淡的弧度,脸色柔了些, 安抚她。   众人或多或少都在关注着这一边的一举一动, 自然也注意到沈容与霍景霆两人眉来眼去。   魏敏之在看到沈容那一笑, 眼中露出了些许惊艳之色。   众观妻妾之中, 各有千秋, 但却没有像魏王这般的, 凌厉中有着让人隐藏的狡黠,那笑意似乎抹了糖一样,让人觉得有丝丝心痒, 想要尝一尝。   霍景霆伸出手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她的手, 以防她乱动,略微贴近她,压低了声音,在这鼓琴之声掩盖之下,说:“不能乱动,等回到行宫之后,我再陪你玩,知道?”   嗓音如琴弦一样,慢慢的拨动着,撩得人心痒。   沈容露出了略微迷茫的眼眸,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看着歌舞,莫要瞧我。”   “好。”沈容乖巧听话的应下,但就是不肯移动目光。   霍景霆颇为无奈看了要脸颊微红的沈容,却又觉得她这般可爱,若不是这殿中众多目光,他也想伸出手来捏捏她的脸。   “听话。”握紧了她的手心。   半响,沈容还算有意识,依依不舍的移开眼睛,眼神颇为涣散的看向前方,至于眼前是什么,鬼知道。   晚宴进行中,慢慢的,这些君王开始交谈,大抵是因为沈容是女人,没有君王愿意与之交谈。   太子魏敏之与身旁的人交谈,掩袖饮酒之时,余光却时不时落在沈容的身上。   宴会进入尾声,梁王举杯向各国君王敬最后一杯酒,沈容三杯酒的程度已过,再一杯大抵要彻底失控了,所幸的是,这一杯酒之后就要散场了。   散场之时,魏敏之走了过来,看了一眼脸色酡红,有些昏沉的沈容,再看向霍景霆,露出了担忧之意。   “霍大将军,这魏王殿下无事吧?”   霍景霆敛了表情,面上平淡。   “她无事,就是不胜酒力。”霍景霆扶着沈容道。   “若不然,稍等片刻,容我让人送些醒酒汤过来?”   “不必了,吹些冷风就可以了,告辞。”霍景霆扶着沈容走出大殿。   出了大殿,有刺骨冷风袭来,沈容缩了缩脖子,一旁的霍景霆倒是没让她继续吹冷风,拢紧了她的披风,把披风的兜帽给她戴了起来,沈容忍不住拉住了他有些暖意的手,往自己脸上贴,咧嘴笑,声音软糯:“……暖暖。”   憨傻的模样说不出的可人。   看着这模样,霍景霆的心情也好。   “走吧。”拉住了她的手,往阶梯下走,马车已等候在阶梯之下。   上了马车,马车中虽然有暖炉,却还有冷意,马车开始启动,沈容往霍景霆的身上蹭。   “冷,寡人要摸.摸,可以吗?”眼巴巴的看着,刚刚一直要摸.摸,都被制止。   霍景霆身子微僵,声音微哑:“只能摸.摸。”   得到允许,沈容迫不及待,却又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轻轻的戳了一戳对方的胸膛。   霍景霆看了眼她,索性靠着壁柜假寐,随意她摸.摸。   见他没有阻止,忍了许久的沈容紧盯着他的眼睛,马车平稳,她却摇摇晃晃的扑到了他盘坐的身上。   蓦地睁开眼睛看向坐在自己大腿上的人,只见她竟然胆子大到把手隔着.衣物抓住了他那原本还无反应的那物上!   “你在干什么?”嗓音开始沙哑。   沈容的撩拨直中命门。   沈容打了个酒嗝,抬起眼眸,如覆一层水雾一般。   “这里暖。”   多么纯洁的话,多么单纯的眼神,但那双软软的手却干着这么下.流的事情。   霍景霆看着她,表情紧绷着,“莫要这般胡闹,只是摸……”话未说完,却被她的动作弄得倒抽了一口气。   沈容方才只握住,却是不动,现在却是握住,慢慢的揉.捏,即便是圣人也经不住她这般折腾。   想起马车外有大队的人,这番的刺激,霍景霆眼眸露出了欲.色,方才要制止的话,却没有继续,只是看着她的动作眸光也越来越幽深,幽暗。   沈容脑子早已经混沌,如同在“细腰阁”之时一样,只有一个念头,摸.摸他。   但这个念头,往往会在实施的过程中放大,身体上会更加的想去深入。   有的东西上了瘾,想戒也戒不掉。   沈容移开手,放到了他的腰带看,急切的想要解开他的腰带,抬起上身,盯着他的嘴唇半响,急且猛的覆了上去。   情潮猛然而起。   女人的放肆大胆,让男人自控能力失控,倏然翻身把女人.压.在了身.下,嗓音低哑的却又带着无奈道:“容.容……”   “寡人想要暖……”表情几乎欲哭。   沈容是极度怕冷的,哪怕是车厢中起了暖炉,却依然有严冬寒冷的风寒。   “好,让你暖和起来。”嗓音低哑,带着丝丝撩拨的魅惑,眸光也随之深邃。   马车中炙热,车外依然是严寒深冬,许是风声较大,马车中有些细小的声响也没有人注意到。   手心带着温热,穿过层层衣物,滑到幽谷之处,沈容才嘤咛一声,霍景霆便立刻把腰上的手抬了起来,捂住了她的嘴巴,覆在她耳朵旁低声道:“容容乖,莫喊出来,不然我便收手了。”   听到收手二字,沈容眼中泛着泪花,连连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霍景霆松了一口气,若她喊出来,风雪声也掩盖不住,车厢外的人定然会发觉。   沈容乖巧,在霍景霆松开手的片刻,语带哭腔,央求着:“给我……”   霍景霆还是捂着她的嘴,避免她失控,就在手掌捂住她双唇的时候,长指突然滑到了幽.谷,然后缓慢而小心地.挤.了进去,她一阵猛.颤,如弓弦般骤然绷直了脊背,双手也攀上了他的脖子。   衣裳半敞,也感觉不到凉意,因为霍景霆在她身上点的火,让她浑身滚.烫。   情潮迭起,马车倏然停了下来,霍景霆手一顿,有晶莹.银.丝随着他的手指勾着出来,哑声安抚着她道:“忍忍便好了。”   嘴巴被他用帕子绑住,只能摇着头“唔唔”的出声,随即拉住他欲抽离的手,拉住他的手继续滑动。   霎时本就已经尽是欲.色的双眸,几乎没有了任何了清透之意,喉结滚动,连就自己也一身滚.烫。   “大王,大将军,到行宫了。”   “大王睡着了,莫吵,从偏门入后,退下。”   霍一几人相视,随即浮现笑意,皆为明白。   “喏。”   马车从偏门而入,霍一非常得主心,还把一路到寝房的人都遣散了。   沈容一次歇,霍景霆用自己宽大的斗篷把她裹得密不透风从马车上把她抱下,一路极快的回到了寝房中,那把紧绷的弓弦早已拉到了极限,不得不发。   门用脚踢上,随之把人放到了床上,如狂风暴雨一样席卷而来,不容她有半点机会逃跑。   因明日还要去会盟,长久只一次就鸣鼓收兵,相拥而眠。   早上起来,沈容极度的羞.愤,昨晚,她差点和霍景霆在马车上面车.震了!歪头还有那么多的人!她胡闹就算了,他怎就不知道制止他?!   明明知道她都喝得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了,不行不行,以后绝对要吧酒量练好,才能不做出那些荒唐的事情来,辛亏昨晚就是在车厢内发生了些让人回想起来脸红.心跳的事情,也没有闹出什么乌龙来。   尽然如此还是生了霍景霆一场闷气,竟然敢在马车上那般弄她!   所以在这去校场之时,就没有与他说上一句话,就连他伸出手来要揉她的头发,她也避开了,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兽一样瞪着他,拍开了他的手。   “真生气了?”霍景霆挑眉,嘴角噙着笑。   “呸呸呸!”沈容连呸了三声,尽带嫌弃,“色.胚!下.流!禽.兽!”   霍景霆笑意更浓,“那可是你拉住了我的手,不让我松……”   话未说完,沈容往前倾身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恶狠狠的道:“不许说下去了,寡人真生气了!”   到了会盟的地点,从马车上下来,又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对于这一点,沈容是拿捏得非常好的。   而所谓会盟,也就是给个机会让各国炫耀一下自己的国力,相互切磋一下,虽然到最后也很有可能是大梁出尽风头,但也不影响各国想要展示的热情,所以各国也早有准备,沈容虽然也没指望这些人能对自己有几分的看得起,但对于魏国的形象,她也是有所准备的,毕竟谁不想把自己国家好的一面展示给别人看。 第六十三章 长风身份   冬季赛马, 最能体现马的耐寒能力, 以及灵敏能力。   这比赛自然不是像田忌赛马的那般有多场比试, 而是仅有一场, 沈容他们也没有特意带着马儿来, 霍景霆的那匹战马, 便是最好的参赛者。   观望席上, 隔着絮絮飘雪,沈容忍不住伸长脖子去找那匹带着红缨的白马驹。   “莫要担忧,白驹定然会拿个第一。”霍景霆见了她这翘首而望的样子, 便在一旁笑道。   沈容转回视线瞥了一眼他,昨夜的气还未消,冷哼了一声, 继而在总多的马匹之中寻找那一匹白马驹。   而白驹便是霍景霆那匹坐骑, 他给自己宠物,下属起名之时大概就是按照了品种颜色, 年纪来派的, 例如那只许久不见的黑鸽, 再比如现在的坐骑白驹, 还有霍一到霍十他们, 沈容都在担忧他们俩以后若是生了孩子之后, 他会不会就因为孩子出生之后皱巴巴,红彤彤的,像个小猴子一样的, 就直接取了个有“猴”字的名字。   前有红孩儿, 后有红猴儿……沈容自己想想还真的觉得非常的悬,想到这里,又是小小的瞪了他一眼,他倒是敢!   这一眼瞪得霍景霆也是莫名其妙。   霍景霆的那一匹战马非同凡响,其他人自然也是把自家最好的马儿带了过来,虽也不弱,但也比不上跟着霍景霆这般的主子出生入死过多年的战马,不出意外,白驹定能脱颖而出。   果不其然,魏国拿了头彩。   魏敏之在白驹赢了第一之后便带着几个侍从寻到了沈容的观望席,连声道贺:“魏王殿下,大将军,贵国的宝驹真真让敏之大开了眼界。”   沈容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勾,“大梁太子夸赞了,不过这马驹确实是一匹千金难求的好马,更是将军的宝驹。”   说着,沈容看向了霍景霆,眸中似有柔情似水一般的柔光浮现。   哪怕前一刻还蹬鼻子上脸,沈容下一刻也能装出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来,这点连霍景霆都佩服于她。   魏敏之看着沈容的模样,顿了一顿,随之笑了笑:“果真是有其主必有其骑。”   霍景霆微微眯眼看了一眼魏敏之,从位上站了起来,走到了沈容的身侧,挡在两人的中间,看向魏敏之。   “不过是魏国出好马,我方能找到这么好的一匹坐骑。”   魏敏之笑意未减,视线依然只是在霍景霆的身上多停留了片刻,而后还是看回沈容。   “魏王殿下,前几日多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明日敏之会登门致歉。”   闻言,沈容像是听了一个不怎么笑话一样,只是嗤笑了一声,端起热茶,饮了一口,抬起了眼眸,带着几分凌厉的看向魏敏之。   “大梁太子似乎是说笑了,何时做过失礼之事,没做过又何来的登门致歉?”   在这王室中,有不少的草包,但就现在看来,大梁太子魏敏之不算在草包的行列中。   故对于沈容的话,表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依然从容的道:“明日敏之定会登门道歉。”   沈容微微皱了眉,他听不懂还是装听出来?她说了不需要道歉,不需要他登门道歉,怎还说要登门?   沈容对魏敏之没有好感,并非是因为他的长相普通,而是有些人在第一眼就会不合眼缘,显然,魏敏之就是第一眼就不合眼缘的人。   “既然大梁太子如此,那就随你。”   沈容的话才落,便听到有吵杂的声音,循声看去,只见一个一身灰袍带着斗笠面纱遮脸的男子,在一众宫女和内侍簇拥之下,走上了隔壁的观望席上。   “那是……?”沈容颇为疑惑,那位置便是大梁公子的位置,而在昨晚宴会上,重要的那几位大梁公子也几乎出席,那这位又是谁?   魏敏之也看了过去,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那是敏之的十弟,魏枫,他脸上起了疹子,所以昨夜没有出席宴会,他是个喜热闹的,所以这有比赛,他定然会来瞧。”   沈容“哦”了一声,看似并未在意。   下场比的是依然是以马为主,只不过是马上比剑,就快开始,魏敏之便告辞:“敏之便先告辞了。”拱了拱手,随即转身离开。   待魏敏之走远,霍景霆皱起了眉。   “此人转变如此大,必有所图。”霍景霆警惕性向来极为缜密。   沈容从魏敏之的背影上收回了目光,被霍景霆这么一说,也觉得魏敏之有蹊跷,这之前轻视她,现在却又上来对她热拢,到底有什么打算?   “他能有什么目的,不是想要拉拢寡人,便是要大魏臣服他。”沈容冷哼了一声,直接扭了头,语气不善,没了人,这小脾气又上来了。   霍景霆笑了笑,眼眸中似乎泛着让人不易察觉的宠溺之色,伸出手小揉了一下她的头便放下了手,毕竟现在在纵目睽睽之下。   沈容怒瞪了他一眼,随即看了一眼周围,果然有好几道视线看了过来,便压低声音恶狠道:“大庭广众之下别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平时最不成体统的反倒过来说最正经的那个。   察觉到带着斗笠面纱的公子魏枫望了过来,霍景霆随即敛去了脸上的笑意,侧过了头,与那只有一纱之隔的眼神对上了视线,似有风起云涌之势,片刻之后,魏枫对着霍景霆倒是镇定自如的点了点头,随即视线落在了赛场上面。   沈容不知身旁的人与魏枫有过短暂的交手。   赛场上依然进行得激烈,由于白驹除却了霍景霆外不会服从旁人,便也换了马,第二场也落了下风。   枪打出头鸟,树大招风这个道理沈容还是懂的,所以沈容仅是想过在这次会盟上出风头,却没打算把大梁的风头全占了,她此番不过是想要告诉他国,即便魏国如今是她一个女人当家,国力依旧不输,依然鼎盛。   一日下来的比试,大梁无疑是占了第一,而魏国占了第二,他国虽对于魏国有所不服,却想到如今魏国除却女子魏王之外,国力依旧还是那个让人不敢轻视的魏国,且还有蒸蒸日上之势。   方回行宫,楚国将军郎耶派人前来,说仰慕霍大将军已久,故请霍大将军到金陵城天香酒楼一聚。   此番会盟,梁王只要众国承认了他大梁的强国霸主之位,只要不过分,这国与国之间再建立了友好关系,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故在这次会盟中也有不少的国家交好,而这次楚国的将军来寻霍景霆,可不是他所说的仰慕已久。   沈容与霍景霆都有共识,若是轻视与魏国,轻视与沈容的,皆置之不理,但若是真心交好的,也可以先行了解。   而这番楚国主动示好,也可以深入了解再做打算。   霍景霆应了郎耶的邀请,只问了一句沈容有无意见,沈容倒也没有那么无理取闹,生闷气生一日,毕竟昨晚还是自己开的头,若是在那种情况之下霍景霆都还能坐怀不乱,那她当真要好好的怀疑一番自己的魅力了。   “酒莫要多喝,女人……你敢亲近试试看!”本想要嘱咐的,但想到男人谈天说地的时候最喜就是喊几个貌美的舞姬歌姬陪酒,表情顿时也变得恶狠了起来。   霍景霆闻言俯首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我若是回来晚了,你便先睡,也且放宽心,我让霍一他们已经把行宫严密的护卫了起来。”   沈容摸了摸额头,嘴角微微的翘了起来,却依然嘴硬的道:“寡人才不会等你。”   霍景霆离开了行宫,沈容便也无聊了起来,又想起了那面首,嘴角本带有几分甜蜜的笑意,瞬间变得有些许狡黠了起来,又让宫女把那面首把长风喊过来。   “大王……”宫女未立即去请人,却是几番欲言又止。   这宫女是伺候了沈容三年的,也是从三年多以前就知道了沈容是女子的身份,所以沈容待她也比旁人要好一些。   “素槿,可有什么问题?”   宫女素槿索性一咬牙,道:“大王,那、那面首长得还没大将军好看,大王你莫不是看上那面首吧?!这般,大将军决然会动怒的!”   闻言,沈容却是“噗哧”的一声笑了出来,故意抓弄她,反问:“若是寡人真的看上了那面首,又如何?”   素槿是个胆小,却又是个忠心的,所以沈容才会把她留在身边。   素槿噗通的一声跪了下来,着急的道:“大王,那、那能不能别让奴婢知道?奴婢怕在大将军面前藏不住。”   这些个宫女内侍,最怕的不是自家的大王,而是自家大王的男人,平时要是被看上一眼,这双腿都能哆嗦上一天。   沈容忍不住笑出了声,几乎是要笑出了眼泪,她还当素槿能说出什么大义凛然的话来呢。   “放心,寡人连公子玉都未看上,又怎会看上那连公子玉也比不上的面首?只是让你喊他过来,寡人想听琴了。”   “当真?”素槿确认道。   “寡人匡你作甚,还不快把人喊来。”   沈容把人喊来之后,待一曲毕,在宫女素槿的虚扶下从内间中走了出来,落座到了圆桌旁,轻抿了一口素槿递过来的热茶,抬眸看向长风,忽然扬起了嘴角。   “半年前寡人到汾水接燕国质子公子玉之时,他伪装成寻常人,寡人也隐藏了身份,但寡人一眼就能看他就是寡人要接的人,所以这有时候不是隐藏就不会让人察觉的。”   长风咳了两声,抬起视线,依然是清清冷冷的样子。   “奴不明魏王殿下所说有何深意?”   “不明白?那继续弹琴?每日从日出弹到日落,一直弹到寡回国之时。可好?”沈容还要在大梁十日左右。   长风闻言,嘴角微抽,暗道:算你狠。   “或者,替你引见,进这大梁王宫当乐师,想必梁王殿下也定然会满意,再不然把你带回魏国,许给了寡人的菀夫人,寡人的菀夫人就喜欢弹琴,你兴许还能长些琴艺。”她就不信还治不了这假高冷。   对,就是假高冷,这两日她自己都在扮假高冷,又怎么看不透这长风特意装出来的高冷气场。 第六十四章 寡人欢喜   山雨欲来风满楼中的气氛就是如今这房中的一触即发的氛围, 除了炉子中的碳烧得噼里啪啦的声响之外, 便只还有屋外的风雪声。   安静。   片刻后, 沈容率先出声。   “还不认?不认的话那寡人便继续当做不知道, 做出怎么样的事情, 你可别怨人。”沈容拍了拍手, 随即从屋外四面八方传来厚重的军靴脚步声, 脚步声把这房子被包围了。   长风眼角忍不住又是一抽,这招瓮中捉鳖她倒是用得很溜呀,但能不能用点迂回的战术?倒是给他想应对的时间呀!这么直接, 他怎么接?!   要不就装傻充愣?   虽然长风没有把心中所想的表现出来,但沈容就是猜也猜得出来。   “若是这行宫当中有那么个没有背景的面首冲撞了寡人,寡人处理了他, 或者是买到男妓馆子去, 大概不会有多少人在意吧?你说呢?”沈容勾着嘴角,那副模样简直和威胁人的反派没两样, 都一样让人狠得牙痒痒, 想要上去揍她一顿。   长风深呼了一口气, 看着沈容的目光中, 有相信。   “魏王殿下不是这样的人。”   沈容挑了挑眉, 笑意深了些:“寡人是喜欢胡闹的人。”   ……长风一怔, 胡闹的人?   以他这些天的观察来看,这魏王还真是胡闹的,胡闹的人最会抓弄人, 魏王相信也不列外, 若是如此,她会当真把他弄到馆子里去,到时候他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这还并非最为严重的,最严重的还在后边。   四目相对,没有火花四溅,只有犀利和有些松动的淡定,许久之后,长风还是先败下了阵。   脸上如高岭之花的高冷,孤傲全都不见了,从古琴后站了起来,走到了沈容的面前,坐在她的对面,扯开嘴角,笑着道:“魏王殿下,要不咱俩打个商量怎么样?放了我,等那天父王和其他国君算计你的时候,我派人给你通风报信怎么样?”   沈容眯着眼看了他片刻。   “梁王怎么就没在你这不肖子刚出生那会直接把你塞回你娘的肚子里?”沈容觉得自己就够气老魏王了,没想到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个比一个厉害。   “现在父王便是常常后悔怎么当初就让我母亲把我生下来了。”说着,长风的脸上还带着几分厚脸皮的笑意。   沈容看着这几分厚脸皮的笑意,忽然想到了自己……不过就是仅是交锋了半刻,却不得不说,她竟觉得这长风,不,应该是魏枫和自己的性子有相似之处。   “不过,敢问魏王殿下,你究竟是如何发现我的?”魏枫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够滴水不漏了,这行宫中有识得他的人都被他暗中调走了,再者他在沈容他们来到之前就说是染了病,不宜出门见人,暗中混进了行宫的面首当中,在沈容入住之后,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连旧好几日都从日出弹琴弹到了日落,几乎都快弹吐了。   沈容嗤笑了一声,语带嘲弄:“你还真当别人傻呀?你也不想想,这么多个面首在见了大将军后都不敢轻易出现在寡人面前溜达,就你熊心豹子胆,天天往这刀刃上凑,再者,今天在校场那里,你还以为我和将军都认不出来是你?只不过都没当面揭穿你罢了,说吧,你潜在寡人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沈容虽然还没聪明到一眼就能看穿这魏枫的伎俩,只是稍有留意,就会发现他还是漏洞百出的。   谁家面首会和这大梁太子长得有几分相似的,除了假扮成长风的魏枫也没别人了。   “目的……若是我说,我就想看看这前无古人的第一位女子为一国之君的人女子究竟是怎样的,再顺道瞧瞧被人传得神乎其神,最后却当了王夫的霍大将军,你可信?”   沈容瞥了一眼他,听闻梁王有十几个儿子,太子长相平庸,却是长子,成为皇储,六子魏枫,也就是现在坐在沈容面前的这个,是最得梁王宠爱的,可也是最让梁王头痛的人,不听管教,胡作非为,从来不按套路来,从小就捉弄朝中大臣,欺负旁人,让别人都想替梁王把这混小子帮到树上来一顿鞭策,许是众多儿子中都每个调皮捣蛋的,个个不是成熟稳重,便是荒唐,荒唐的程度早就超过了魏枫,而魏枫嘴也甜,梁王便是最宠这个孩子。   所以,沈容信魏枫真的只是为了来看看的,就算信,沈容也没打算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他。   “信不信是其次,若是寡人告诉梁王,有人把寡人当成猴子耍了,你说梁王为了安抚寡人,会怎么补偿?”   “魏王殿下,这样怕不好吧?”魏枫脸上的笑容已然挂不住。   梁王虽然宠这个儿子,却有时也很是严厉,若是他胡闹过头了,也会强制性的惩罚。   魏枫大概最怕的就是被禁足了。   “不然,你有什么能让寡人不找梁王的理由?”   魏枫怔了怔,随后试探性的问道:“要不,我给你我父王那里打探一下,他会不会对魏国动手?”   沈容闻言,嘴角一抽,她以后要是有这种吃里扒外的儿子,先打一顿再说。   “得了吧,这等事情,寡人心里有数,寡人现在还未想好该如何,暂且放了你,明日你那太子王兄要来王宫,你要么避一下,要么就回你的府邸去。”   “他来做什么?”听闻到自己的兄长,魏枫愣了一下。   沈容冷笑了一声。   “你糊弄寡人,你那王兄更是以为寡人是个好拿捏的。”   “是与上回他先去了西吴君王那里问9候的事情。”   “你以为?”   魏枫皱起了眉,狐疑道:“我父王,应当还要再观察魏王殿下一段时间才会决定如何处理,他会登门道歉,应当不是父王的意思,而是他自己的意思,只是我这个王兄吧,不是什么好人,怪得恨,我也不知道他打什么算盘……魏王殿下,你这是什么眼神?”   “有你这么说自家人的吗?”   魏枫耸了耸肩,无奈道:“谁让我父王他子嗣多,子嗣多,自然勾心斗角的也多。”   魏枫大概就是那种彼此说开了就开始不见外的,也是和沈容一般,没心没肺。   “不过,我斗胆问一句,魏王殿下,你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能把那传言中遇神杀神,遇佛弑佛的霍阎王给治得服服帖的?”   沈容觉得,这大概就是魏枫到现在还赖在行宫中还不走的主要原因。   但话却又说回来,到底霍景霆是看上了她哪里?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有意思的,她开始怀疑的时候,只是从在汾水那会才开始怀疑的,那会不会在这之前对她的感情就已经不一样了呢?   见沈容略有所思的模样,魏枫怀疑道:“该不会连魏王殿下你自己都不知晓吧?还是说,魏王殿下你和霍大将军之间只是演戏?可这几日我观察了下,不像呀。”   憋了好几天,闭不住门,魏枫也变成了一个自言自语的话痨。   沈容白了他一眼。   “你还是闭嘴吧,你若是不走,寡人便让门外的十将把你押到你那父王面前。”   一听到自家的父王,魏枫连连道:“我走,我走。”   说着站了起来,连忙往房外走。   沈容瞧了眼他没带走的琴,朝着他的背影问:“你琴不要了?”   谁知那魏枫的脚步更快:“请烧了,谢谢!”   沈容笑了一声,倒也觉得这大梁的公子魏枫是个有趣的人。   魏枫才出来,好巧不巧的遇上了刚刚从天香楼回来的霍景霆。   只见霍景霆瞧了眼他刚刚出来的房子,目光最后落在了他的身上,魏枫想起沈容方才说过的,他往刀刃上凑了,再感受到霍景霆这般独一人却有千军万马的气势,自己的底气一下便弱了。   “霍大将军……”这声霍大将军,明显也喊得不够底气。   “魏王拆穿你了?”原来,霍景霆也发现了。   魏枫无奈,怎一个个都看着他犯傻,硬是没有拆穿他!这样戏弄他!有趣么!?   看魏枫眉宇间隐隐带着悲愤,霍景霆也猜出来了。   “你好自为之。”丢下这几个字,霍景霆便抬起脚步,从魏枫身边走过。   魏枫转头看向霍景霆的背影,他还是好好奇这般冷面的人,怎么可能甘愿居于一个女人之下?   爱情?可问题是,像霍景霆这般的男人,会懂这俩个字的意思?   魏枫了解的,不过是之前的霍景霆,之前的霍景霆可是都不知道如何洞房,若不是开了窍,娶的如果不是沈容,而是普通女子,霍景霆大抵就是认为娶妻不过是娶个会洗衣做饭,睡个觉就能传宗接代的女人。   霍景霆一进房就已知道沈容就躲在门旁,也不拆穿,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而沈容便从身后揽住了他腰,惦着脚尖把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   “先别说大楚的事情,寡人要问你一件事情。”   霍景霆侧过头,低眼看她,眼中含着浅浅的笑意。   “什么事情?”   “你说,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寡人有意思的?或者说是什么时候看上寡人的?”   霍景霆看了片刻她,微启薄唇。   “你试试看念念不忘一个人三年之后,还能待这个人如寻常人吗?”霍景霆没有回避沈容的问题。   “你其实三年来的念念不忘,是想怎么弄死寡人吧……”沈容忽然觉得自己的背脊一冷,被人这么惦记了三年,有点儿恐怖。   霍景霆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这三年,我确实想了无数种报复你的方法,只是不曾想,你会是新君,所有的法子都不能实行,大抵是因为你太过死皮赖脸,在你第二次醉酒之后,想掐死你的想法更加的强烈。”   沈容身子抖了抖。   “要不,咱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有点渗得慌。   霍景霆那抹笑意,变得有了些许的柔意。   “可,想掐死你,又发现下不来手。”一个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将军,会有心软,那便已经是沦陷了。   “那这算不算是,有多恨就有多喜?”沈容眨了眨自己一双圆碌碌的眼睛,说模样不出可人。   霍景霆抬手捏了捏她的脸。   “是挺欢喜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沈容把自己的头靠着他的头,淡淡的温馨。   “寡人觉得,你欢喜,寡人也挺欢喜的。”她对霍景霆,之前是喜欢,现在已然更深了。   霍景霆转过身,把沈容纳入怀中,相拥,彼此都闭上了眼睛,感受这一刻的平静,舒心。 第六十五章 送个公主   晚间霍景霆才告诉沈容, 大楚的将军邀他, 确实是有意想要和魏国结盟, 但在大梁的地盘也不好交往甚密, 便约了离开大梁之后, 再让两国国君相聚一次。   对于各国的国君, 沈容也大概有个了解, 大楚的国君,风评还不错,三十几岁的中年男人, 长相硬朗,也有几分正气凛然,就第一感觉而言, 还行。   “这么多个国家, 大楚为什么偏就要与魏国交好?”沈容来之前就没想过会有哪个国君会主动的向自己示好,这大楚的国君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霍景霆把身上的披风从身上脱了下来, 放到了衣架上, 正欲上床, 早已经躺在了床上的沈容道:“寡人口渴。”   就冬天而言, 沈容巴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待在床上, 哪里也不去。   霍景霆倒了一杯热茶来, 待她喝完才放了回去,本不属于细心照顾他人的人,到了沈容这里, 倒是变成了个会照顾人的了。   上了床, 沈容便朝着他贴了过去。   “我也问过大楚的将军,他只说在这么多个会盟的国家中,军事就属魏国能和大梁比拟的,他们的大王不过是择其强者。”   楚王这一点倒是实在,不在意沈容的身份,只在意实力。   沈容略有所思的想了想,随即抬眼:“大楚应是避重就轻了,当别的国家都避开魏国的时候,他反其道而行之,与大魏交好,大魏如今日益壮大却也还不及大梁,而他位居七强之末,更不用说,但虽如此,若是两方能结盟,大梁就是想动其中之一也得掂量掂量。”   此番会盟,大梁或许仅是再次宣告自己强国霸主之位,但很难保证他以后会不会人心不足蛇吞象,会覆灭诸国,大一统天下。   在这战乱的背景之下,想要征服天下的国家不乏大梁一个,但此时真正能做到的,现在估计也只有大梁,只是这实施起来,尚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而已。   “确实如此,所以我便应了他,你与楚王见面的事情。”   沈容“嗯”了一声。   “既然他有结盟的意思,那我们也不能错过,哪怕只是短暂的结盟,但彼此都知道现下只有这般才能万无一失。”   虽说大魏依然能和大梁有得一拼,但那仅是对于国与国,若是大梁联合了其他几个强国,大魏只会处于劣势。   “这事也不急于一时,倒是魏枫的事情,你怎说开了?”霍景霆提起了魏枫。   许是被窝进了点风,沈容抱住了他的手臂,调整了睡姿之后撇了撇嘴。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猜测他的身份了,没告诉寡人?”沈容哼唧了两声,她也是今早看到戴着面具,且了解了魏枫性子才确定的,只怕霍景霆早就发现了,却没有和她说。   霍景霆眼神中含着笑意。   “不正是来到大梁后整日说无聊,正好,让魏枫给你解解闷。”   魏枫却不知道自己成了别人解闷的乐子了。   沈容闻言,锤了锤他的胸口:“你就不怕他把你墙角给挖了?”   “挖墙脚?”   “……寡人换个说辞吧,也是说你就不怕他把寡人的魂给勾走了?”   霍景霆闭上了眼睛,看似没有半点的担心。   “你倒是敢。”   沈容:……   他这句台词不应当是给女人来说的吗?   但沈容确实没那胆量,先不说奸.夫会不会给霍景霆大卸八块,就是她有时候还都怕霍景霆。   他好歹也是从血雨腥风的沙场上面走下来的,气场如何强大就不必再多做强调了,还时不时散发点吓人的气势,她胆儿小,很难不被震摄到。   以后类似这种话题,她还是少提为妙。   说到了魏枫自然也少不了他那阴阳怪气的兄长魏敏之。   “魏敏之明日要来给寡人赔礼道歉,可魏枫却说这不像是他父王授意的。”   魏敏之……   霍景霆眼中些许的冷冽,他从来不相信所谓的直觉,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分析,只是魏敏之这个人,却他一种不详的直觉,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态度转变,必有所图。   “谨慎为妙。”   ――――――――   又是一日,正是雪季,连绵不断下了数日的雪,房外院子扫了雪,又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昨日进行了一日的比试,加上大雪不断,所以今日休息,早上寒冷非常,沈容把自己裹成了一条冬眠的春蚕,看着霍景霆起身着衣准备去练武。   “寡人今天就不跑了,好不好?”沈容只露出一双眼睛,若是她有尾巴的话,现在这会已经对着霍景霆摇着讨好的尾巴了。   出国公干,还是没能跑掉每天早上跟他一起去晨练。   霍景霆瞥了一眼撒娇的她,到底还是没有心软,从衣架上把她的衣服拿来,放到了床上。   “要我给你穿,还是让人进来服侍你?”   闻言,沈容像是没了精神气一样趴在枕头上,随即瞪了他一眼。   “昨晚还把寡人捂在心口上说欢喜寡人!就不知道心疼寡人点!?外面可还下着大雪呢!”沈容已经不怕跑圈了,却是没有勇气在这种能把人冻死的鬼天气离开温暖的被窝。   就对于锻炼身体这一块上,霍景霆向来很少妥协,偶尔妥协还是在前晚沈容“劳累”过度之后才不会喊她。   沈容千百个不愿,还是认命的给爬了起来,她对霍景霆的执着深有体会,有过一回,她死活不肯起,他倒好,拿着衣服,板着个脸给她套上了衣服,她这堂堂的一个大王,反抗无能,说多都是泪。   晨练之后,才用完早膳,便有通传,说是太子来了。   沈容就纳闷了,魏敏之是不是觉得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故才一大早就找来了?   沈容却不知,魏敏之昨晚做了个香.艳非常的梦,主角俨然是她,半夜醒来,召来了姬妾,还是没能把心中的燥火压下去,本定好午后再来拜访的,却按耐不住,早早就来了。   本打算和霍景霆一同敷衍魏敏之的,却不想魏敏之才来,梁王那边也来了旨,请霍景霆入王宫一叙,这父子二人这般的凑巧,都让沈容怀疑是不是暗中沟通好的。   沈容是女子,有时也不便,例如与些大男人私下见面,像昨晚大楚让自家将军出面去见霍景霆,而非是魏王,此次也不知梁王私下召见霍景霆所谓何事。   霍景霆交代了霍一,让他紧密的观察魏敏之,一言一行,待他回来,一一禀告,这才出门。   沈容一人见魏敏之,才出现,魏敏之眼底下浮现了一抹亮色,不仔细观察的话,还真的看不出来。   沈容装扮依然是微浓的装扮,上座后表情一派疏离,不见半点的亲近之色。   对于如此冷淡的沈容,反倒让魏敏之觉得心中有一只小猫在挠一般。   他见过各色美人,却没有像魏王一样的。   各色的美人,哪里有她这般人美,能耐且大,还能把各国都头疼不已的霍景霆降伏,这样的一个美人又怎能叫人不惦记。   最让魏敏之为之惊艳的,还是数日前在宴会上那不经意看到的嫣然一笑,本以为是个倨傲,面冷言横的,却不想也会有此柔美的一面。   “魏王殿下,敏之此番登门道歉,是为了魏王殿下初来大梁之时,敏之做了失礼的举动,先是问候了西吴王才来问候魏王殿下。”   魏敏之认错的速度还挺快的,但沈容才不相信他仅是为了道歉才上门拜访的,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为显诚意,敏之准备了一些赔礼的小礼品。”   魏敏之的身后,有两个大箱子,还有四个捧着盒子的内侍。看起来似乎东西不多,但沈容也可以看得出来,这些赔礼的礼品,样样都价值不菲。   沈容从变成太子之后,就没有缺过钱财,就算现在摆着一大箱子的黄金在她的眼前,她眼皮子都不会抬一下,   “赔礼倒是不必了,还要带回魏国,如此麻烦,还不如太子你带回去吧。”   “若是魏王殿下觉得麻烦,那敏之到时再差人把赔礼送到魏国去。”魏敏之的态度确实像是一个诚恳赔罪的人一般。   沈容也没有在这个赔礼上和他多啰嗦,虽然不喜欢这个人,但最起码的礼数,沈容还是有的,让他站这么久,也有所不妥,便让人看座。   魏敏之品了一口后,便问:“今日怎不见霍大将军?”   “梁王召见他入宫了。”沈容淡淡的道,心里却也在想现在梁王和他说了些什么。   沈容有些心不在焉,魏敏之便放肆了些,目光从沈容的眉眼上扫了一遍,目光往下,脑中顿时浮现了昨晚做的那个香.艳美梦,喉结滚动,忽发的有些羡慕霍景霆。   魏敏之在沈容回过神来之时,眼神瞬间正大光明了起来,没有半点的邪念。   沈容不想再和魏敏之再细聊下去,便敷衍要处理一下从魏国快马加鞭送来的奏折。   魏敏之再离开之时,转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行宫,嘴角扬起一抹笑。   将来别说整个大梁都是他的,这天下他也实在必得,又何俱得不到一个女人,哪怕是一国之主。   把魏敏之敷衍弄走后,过了一个时辰,霍景霆还未从王宫回来,倒是被她拆穿了身份之后开始放飞自我的魏枫昨天才走的,今天又匆匆跑回了行宫。   有人也拦不住他,他一跑进来,就是一句:“魏王,不好了!”   沈容……   她好得很!   但随即一想,想到霍景霆还在王宫中,魏枫还欠了她一个人情,这该不会是要来给她通风报信,说霍景霆微梁王软禁在王宫中了吧?!   那一瞬间,沈容脑中浮现了一个念头,想把魏枫绑做人质了来交换霍景霆的念头。   正喝着水,压着惊去想如何把魏枫绑做人质之时,魏枫就把那“不好”的消息说了出来。   “我父王想送个公主给霍大将军!”   “噗!”一口水,直直喷在了魏枫的脸上。   魏枫:……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第六十六章 沈安之死   梁王风流, 后宫美人无数, 儿子十八个, 女儿二十六个, 女儿在梁王这里, 最大的用处便是用来联姻的, 以此来巩固自己的政权, 说直接送一个给霍景霆,没有名分的送,就是真的送, 似乎在梁王看来女儿如货物,再也正常不过。   在听到魏枫说梁王要把一个公主送给霍景霆的时候,沈容当时差点就没忍住领着从魏国带来的那几千精兵杀进大梁王宫。   “大王, 大王!理智!理智!”宫女素槿从身后紧紧抱住了自家大王的腰, 沈容在霍一那里抽了一把剑出来,若是没有素槿从后抱住, 差点就要冲出了屋外。   “理智!?还说什么理智!梁王居然说想送一个女儿给霍景霆!他有问过寡人吗?!寡人同意了吗?!”   魏枫嘴角猛然的抽搐, 避免自己被牵连, 直接就躲到了霍一的身后。   “你们家的大王向来都这么……神勇吗?”想了想, 还是把粗.暴换成了比较含蓄的神勇。   霍一冷飕飕看了一眼他, 似乎略有所思。   被这一双眼神看着, 魏枫忽然觉得有点蛋疼……一个副将都敢用这种算计人的眼神看着他,这果然霍景霆带出来的兵能耐也不一般!   “要不然,六公子正大光明的在行宫中多待一些时日, 等梁王什么时候打消了给大将军送公主的时候, 六公子就什么时候回去。”   魏枫:……这是明明白白让他当人质!   视线看向沈容,本想着她虽然不够理智,但也不至于干出这种没道义的事情来,结果却发现她没有再冲动的往外跑,而是在默默的看着他,眼中也出现了一样的思索,似乎在思考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   “魏王殿下,我父王想送,若是霍大将军不要,那父王也总不能强迫他呀。”   沈容放下长剑,撩了衣裙坐了下来,眼皮子眨也没眨的盯着魏枫,盯得魏枫毛骨悚然。   咋听到别人要给霍景霆送女人的时候,她这理智就压不下去了。   送小三上门,她还怎么理智?!   “将军还没回来,你便先待在这,哪也别去了。”   魏枫苦着一张脸,有些埋怨道:“我给你通风报信,你至于这般的恩将仇报吗?”   沈容冷笑了一声。   “父债子偿,这很天经地义呀,霍一你让人把各个地方都堵起来,别让一只蚊子飞出去。”   “喏。”随即霍一转身出去,去安排人。   魏枫这只蚊子就是插翅也难飞。   “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吧?”   沈容再而瞥了一眼他,扯开嘴角,却没有半点笑意。   “至于。”   沈容相信霍景霆,他是决然不会接受梁王的好意,但她却怕梁王恼羞成怒,在宫中埋伏霍景霆,若是梁王真想做点什么事情,霍景霆单枪匹马,一人难敌四手,那她只能也留一个人质在手上,以防万一。   此时的王宫,淮安殿中,霍景霆站立在殿中央,一身如墨黑色衣袍,飞扬的眉梢上带着隐隐的不耐。   “梁王殿下的美意,在下无福消受。”   梁王的身侧站了一个十五六岁,最是花样年华年纪的少女,模样不是最美,却是最甜美的,眉目含羞,笑意中带着浅浅的酒窝,在听到霍景霆拒绝的话,那羞涩之意顿时变成了失落。   花样少女,最是崇拜英雄。   “若是霍大将军碍于魏王的话,寡人可以充当这说客,让魏王接纳。”梁王自认为男人,就应当是三妻四妾的。   霍景霆抬眸,眸光接近冰冷。   “梁王怕是误会了,在下并非碍于其妻,而是在下有其妻一人已足矣,不需要多余的人。”霍景霆眼神幽暗,淡淡的道,话中不留半分余地,明明白白的告诉梁王,他所要送的王女,便是那多余可不要的人。   梁王脸上的笑意徒然一收,满是寒意。   “如此说,你是要拒绝寡人了?”   霍景霆没有丝毫的退缩,他连已去世的老魏王都不曾畏惧过,更是连千军万马也不曾畏惧过,又怎会畏惧梁王。   “难道说,在下不接受梁王殿下的好意,梁王殿下便不让在下出这宫殿了?”   梁王嗤笑了一声。   “寡人有心拉你们魏国一把,别自恃自负,否则到头来,只会惹祸上身。”梁王赠王女,本想假意拉拢霍景霆,其真实目的是想要监视魏国的一举一动,也想过霍景霆或许会拒绝,却没想拒绝得如此的彻底。   “梁王认为,魏国当真是自恃自负?”侧勾唇角,话中有些意味深长。   四目相对,似有刀光剑影,空气也凝固了起来,剑拔弩张。   就在这种紧张的时刻,梁王忽然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真真如传言中的一样,都说魏国有个战神,战无不胜,天不怕地不怕,即便是自己君主都能叫板,如今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风云变色,不过如此。   看着梁王那变了脸,带着笑意的表情,霍景霆也随着他一样,露出淡淡的笑意。   似乎方才那一触即发的气氛未曾出现过一样。   “若是霍大将军不愿意,那寡人又怎能勉强?只怪寡人这闺女没有那福分跟了霍大将军。”梁王说得极其的惋惜。   那少女也露出了伤心之意,只是霍景霆未曾看她一眼。   “若是梁王殿下无事了,在下便先回去了,魏王向来与在下用午膳,在下不想饿着了她。”   “如此,霍大将军还是赶紧回去吧。”   “告辞。”   目送霍景霆退出了大殿,梁王冷笑了一声:“在寡人面前还装出一副伉俪情深,真当寡人是傻子?”   不仅仅是梁王,其他国的君主也不信。   ………………   方才还中气十足的拿着剑,说要闯进王宫把人抢回来,凶悍程度让魏枫生畏,现在却是忧心忡忡,在房中来回踱步,心中忐忑不安,和魏枫大眼瞪小眼,直到中午时分,才听到霍景霆回来的消息,沈容几乎是撩着裙角就小跑出去了。   跑到霍景霆的面前刹住了脚步,抓着他,从微观到宏观,似乎要把他每一个毛孔都瞧得仔细,毫发无伤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梁王没有为难你?”   见到沈容如此的紧张自己,霍景霆的嘴角微扬,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为难你?可寡人听魏枫说梁王想要……”   “确实,他想要把十五王女送给我。”   沈容顿时就急了,怒目圆睁。   “他以为他是多国中的老大就可以强人所难了?!他要是真的把什么王女强塞给你,寡人就把他的儿子抢回魏国去!”   闻言,霍景霆沉吟半响,眯起了眼,问:“抢回魏国,然后呢?”   本要脱口而出抢当了男宠的话,在察觉到危险气息,及时的停住了,大义凛然的道:“做人质!”   追赶出来的魏枫:……   有点扎心了。   沈容看了他一眼,扯出一抹笑:“但是现在将军也平安无事了,也没带什么不该带的人回来,那寡人也不用你当人质了,你从哪里来就回哪去吧,就不留你用膳了。”   过河拆桥,就属沈容做得最溜。   魏枫有一瞬间怔住,这还真是仗着自己有权有势,欺负起人来,半点情面都不留!   魏枫仰天长叹,这年头想做个好人,却是被人硬生生逼成了个坏人,以后,他要是再帮他们,他就不不姓魏!   哼!   魏枫带着满肚子的怨气离开,霍景霆问她:“不怕魏枫记仇?”   沈容笑道:“不知怎的,总觉得他不会记仇,虽然相识不过短短数日,可总觉得相见恨晚,他似乎和他的父亲还有兄长都不一样。”   沈容所说的相见恨晚,不过是觉得他们趣味相投。   霍景霆淡淡的笑了笑,魏枫确实和梁王还有魏敏之时不一样的人,性格倒是与沈容有几分相似,正是这几分相似,他才不会在沈容提起他的时候心生酸意,两人拌嘴,倒像是一对姐弟。   沈容抬起了视线,饶有兴味的看着他,“你倒是说说看,那十五王女到底长的什么样,竟然能让梁王拿得出手说要赠送与你。”   霍景霆低头看着她,许是方才跑得太急,鼻头也是红彤彤的,伸手捏了捏,道:“十五王女到底长什么样,我不曾在意,只知道,她比不上你。”   霍家祖传的甜言蜜语,最能让人甜到心坎中。   “不过,你拒绝了梁王之后,梁王不生气?”   霍景霆微敛笑意,淡淡的道:“会盟还有七日,七日之后,立即返回魏国。”   闻言,沈容也知道事态不大好。   有些人站到了巅峰之后,便会自负,自负便是容不得旁人违抗自己,梁王大抵就是这类型的人,霍景霆公然拒绝他,想必他也已经心生了要动魏国的心思。   …………   临近年关,从魏国传来了书信,书信是路铭所写,在来大梁之时,沈容把沈安的事情交由了路铭来处理。   在看到书信内容之后,沈容有些失魂。   未看书信的霍景霆见她这番表情,便走过来,问:“怎么了?”   沈容看向他,目光严肃:“沈安死了。”   闻言,霍景霆微愣。   “是被人暗杀的,告诉寡人,此事与你有无关系?   霍景霆摇了摇头,沈安入狱一事是与他有关系,但他却未曾派人暗杀沈安。   沈容把手上的书信递给了霍景霆,霍景霆拿起,看了一遍下来,遂皱起了眉。   “寡人待会回信,让人以诸侯之礼厚葬他,至于是谁暗杀,也必要查一查,若是他的仇家,那就放过仇家一马吧。”仇家之中,只怕遭受了沈安残害的也不在少数。   霍景霆却是有些思虑,沈安的罪名,即便是不死,也足以关他一辈子,那又是谁按耐不住,提前要了他的命,多此一举了呢? 第六十七章 危机初始   会盟接近尾声, 又到了年夜, 梁王盛情款待诸国君王。   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歌舞升平, 席间觥筹交错, 比起诸国第一次宴会之时, 现在言语欢畅, 其乐融融。   但歌舞升平着实不假,可沈容却是看得出来,相谈甚欢的, 不过是相互寒暄,真情假意也不必去深究。   视线总有意无意的落到霍景霆身上。   数日之前霍景霆拒绝了梁王送闺女给自己,这事情在诸国中也算不得秘密, 早已经传开了。   只是梁王表现得丝毫不在意, 让人实在是猜不透。   至于梁王是如何作想,在沈容看来, 毫无区别, 在他们初来大梁的时候就已经把大魏放在了一个尴尬的地位, 本就不喜大魏, 如今霍景霆拒绝于他, 不过就是在这不喜的程度上多增添一笔而已, 依然还是不喜,毫无差别。   梁王不在意也好,在意也好, 并不是沈容现在在意的, 她现在在意的事情有很多,列如,她决定坚决不沾一滴酒,前些日醉酒之后惹火上身的事情还记忆犹新,若是在大殿就对霍景霆上下其手,那这脸也丢到各国去了。   再列如,席间一直有女子向她身旁的霍景霆暗送秋波,大年夜,梁王的夫人和公子,王女都齐聚在了殿中,许是梁王在这群未出阁的王女面前说过,说要在其中选出一个送给魏国的霍大将军,霍景霆年轻,又是少年成英雄人物,样貌更是万中挑一,即便是嘴上说看不上,却还是没有几个能控制自己视线不往霍景霆的身上凑。   人,无论男人女人,都喜欢外表美好的人和物。   霍景霆夹了块酥饼,喂到沈容的嘴巴上,沈容咬了一口,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她们其中,那个是梁王想赠与你的王女?”   霍景霆抬眸看了一眼,随后再喂了她一口,皱了皱眉,淡淡道:“不记得了。”   那日大殿之上,他只瞧了一眼,却并未细瞧。   “寡人倒是觉得……嗯,左边第二排顺数第三个,眼睛大大的那个王女就是梁王想给你做介绍的,真不明白,堂堂一国之君,怎就做起了拉皮条的事来了,对象还是自己的女儿。”沈容非常的不高兴,那个眼睛大大的王女,看起来竟然比她还嫩,还年轻!   霍景霆没有接她的话,又夹了块晶莹剔透的桂花糕,问:“还要继续吃桂花糕吗?”   看着那块让人小桂花掺杂在微黄糕点之中,还散发着淡淡的桂花清香,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忍住了整块咬到嘴中的冲动,只张开了小口咬了一小口,顿时满腔的花香,却不腻,唇齿留香。   霍景霆最喜的就是喂食沈容,只要能有吃的,她前一刻还会喋喋不休,后一会有吃的便能安安静静,前提是这吃的必须是好吃的。   沈容并不想因为一个霍景霆连正眼都未瞧过一眼的王女而影响了自己的心情,该吃的还是继续吃,显然心情不错。   魏敏之的视线再转到这一对恩爱夫妻身上的同时,眼神之中一丝阴鸷一闪而过,霍景霆在喂食沈容之时,察觉到了一丝阴寒之意,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并没有即可去寻找这丝阴寒,只是心中多了分警惕。   今夜是年夜,沈容即便滴酒不沾,也无人去劝酒,虽没有向沈容劝酒,倒是陆续有人来向霍景霆劝酒,大抵是因为会盟这些天来,魏国所展现出来的能力让人不得不重新估量,只是魏王是女子,若是向她拉拢关系,总觉得怪异,那还不如向如同行驶一国之后职权却又似乎与魏王平起平坐的霍大将军套近乎。   和魏国拉拢关系,有备无患。   沈容一晚上没喝酒,几乎都在喝茶,喝了一整晚,怎能不内急?与霍景霆低声说了句去茅房,霍景霆不便陪同,便让素槿陪同。   几人提着琉璃灯盏出了宫殿,魏敏之也不知何时出了宫殿,在沈容上了茅房出来之后,正欲回殿,就遇上了魏敏之。   “魏王殿下可有时间与敏之单独说几句话?”   沈容微微蹙眉,疑惑,最近魏敏之似乎在她的面前出现得过于频繁了,是想要把魏国拉拢到自己这边?还是别有所图?   沈容想要弄清楚魏敏之的目的,便看向身后的宫女,道:“你们在这候着,寡人与大梁太子说几句话便来。”   随着魏敏之走到了湖畔上的亭子中,她倒是要听听他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敏之寻魏王殿下,只想问魏王殿下,此次会盟,有无意向与我结盟?”   魏敏之所说的结盟,不是说与大梁,也不是说与梁王,而是说与自己,话中意思明明白白,以后大梁当家作主的是他,梁王能握着大权的时间也不会太久了。   看着魏敏之那看似天衣无缝的儒雅笑意,沈容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   “此事寡人做不了主,还是要与将军商议后才能做决定。”既然旁人都觉得在魏国是霍景霆说了算,那她便把霍景霆给拉出来,反正霍景霆也是决然不会和魏敏之结盟的。   说到霍景霆,魏敏之露出了些许的伤感,“霍大将军似乎对敏之有所成见,可不知道敏之是什么地方得罪了霍大将军。”   “大梁太子多虑了,只是将军待人向来冷淡,莫要见怪,太子所提之事,寡人回去后会与将军商议,之后再与太子答复。”   作,还真是作,沈容不得不佩服魏敏之,一个大男人还能有这么多戏,何止是霍景霆对他有成见,她也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总觉得他瞧自己的眼神,让她极为不舒服,有种毛毛虫粘在了自己身上的感觉,非常想要甩掉这眼神。   “那敏之便静候佳音。”   沈容点了点头,“寡人便先回去了。”   从魏敏之身旁走过,方才不曾察觉地面上有水,水在地上结成了冰面,脚底一打滑,就在心惊的时候,魏敏之伸出手,拉住了沈容。   只一刻,沈容对上魏敏之视线的时候,毫不迟疑的推开了他。   “多谢。”只是说了多谢两字,没有过多的表示便转身离开,一转身,脸上便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看着沈容离开的背影,魏敏之把那只拉过沈容的手放到了自己鼻息之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乎感觉到有一股淡淡的花香,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沈容表情越发凝重,方才,她分明从魏敏之的眼中看到了笑意,且她正要摔到之时,魏敏之是想把她拉入他的怀中,她稳得快,他才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对于多日来魏敏之无事常献殷勤的表现,沈容脑中浮现了个大胆的猜测。   魏敏之该不是……对她有想法吧?!   沈容自认为自己样貌气质都不差,若是魏敏之真对自己有什么想法,也不足为奇,只是她半点也不想沾上这种烂桃花。   无论是猜测的是真是假,沈容也打算明日过后就立刻回魏国,梁王也好,大梁太子也罢,都不是省油的灯,在他们的地盘上,总归是没有安全保障。   沈容到了殿外,正要进去,却被从殿外走过的人吸引了目光。   吕阳?   是她眼花了吗?吕阳怎会在这大梁的王宫中出现?   吕阳为奸细,与沈安狼狈为奸,在事情败露之后抛弃沈安逃跑。   “素槿你陪寡人再走一会,其他几人先回殿中,告诉将军,寡人在殿中觉得闷,再在外面多走一会。”   “喏。”   沈容嘱咐好之后,便快步却又小心翼翼的跟上了前方提着灯盏的人,低声提醒素槿:“等会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声。”   素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还是应了下来,跟在自己大王的身后。   越走越是偏僻,沈容疑惑那不知是不是吕阳的人到底是要去哪里。   忽然见到在林子中也有烛光,还有两道阴影可见人影,沈容立马带着素槿躲到了树木之后。   “吕阳参见将军,魏延公子。”   在听到吕阳二字之时,沈容蓦地睁大了眼睛。   果真是吕阳,竟然连魏延也在,魏延与沈安早有勾结,沈容是知道的,但却不知道吕阳在这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是两人互通消息的纽带?   “此番着急前来,所谓何事?”   问话的不是魏延,而是被吕阳称之为将军的男子,听到这声音,沈容皱起了眉,这声音怎么听着像是七强中第三中京尧的将军的声音?!   “回禀将军,吕阳不负大王所托,致力怂恿沈安谋逆,分裂魏国,瓦解他们的政权。”   沈容露出了难怪的表情,现在大致也有了思路,沈安不仅与大梁有所勾结,也与大魏的对头京尧有所勾结,只是他被人当枪使了,临死都没有醒悟过来。   沈容以为自己了解了事实,却不想随之被吕阳推翻了。   “只是不曾想新登基的魏王能拉拢了霍景霆,此番沈安根本不知晓属下是京尧派来的细作,他这次的罪名也不过是子虚乌有,是霍景霆给他扣上了勾结外邦的罪名,前日,下属本想把沈安从牢中救出,再次怂恿他倾巢而出,却不想在牢中遇上了刺杀沈安的人,在交手中,像是霍家军的武功路子。“   “霍景霆出手……应当是为了巩固沈容的地位,想不到他竟然真的陷进去了,连诬陷人的事情也开始做了。”魏延语带嘲讽。   偷听的沈容在听到这些话后震惊无比。   霍景霆安了罪名给沈安,且还杀了沈安?!   拉起了素槿的手,小心翼翼的退出了林子,她极想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所说到底是真是假? 第六十八章 离间之计   吩咐了素槿, 今晚所听到的, 谁都不要告诉, 便回到殿中, 沈容的目光透过舞池中舞动的舞姬, 飘动的绸带看向霍景霆, 这仅仅的数步之遥, 沈容却觉得隔着一条有些难以跨越的鸿沟。   深呼吸了一口气,脸上还是带上一丝淡淡的笑意,穿过歌舞蹁跹, 向他走过去。   走到了原先的位置上,落座。   “怎么了?听他们说,你方才遇上了魏敏之, 似乎心情就不好了。”霍景霆感觉到沈容身上传来的凉意, 便从桌子底下拉过她有些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之中。   沈容抬起头看向他, 静默了几息之后, 还是摇了摇头, “回去再说。”   “好。”   冷冰冰的手传来暖意, 沈容还是觉得有些凉意。   今夜之事, 有诸多疑点, 譬如吕阳为何就偏偏出现在了大梁王宫,还让她看到了?更是在她跟去之后把霍景霆隐瞒她把沈安暗中处决了的事情说了出来?这些巧合都能演成一部权谋大剧,没有人精心策划, 又怎能凑巧的让她听到这些事情?   这种套路, 剧中常有,只要让人看了开头就能猜到结尾的剧情,况且她也不傻,她唯一忧心的是,他们能这样演一出戏给她看,便说明这里面有些事是真的,目的为何,谁都心知肚明,无外乎都不见得她和霍景霆夫妻关系好。   即便是知道是离间之计,沈容却还是在意了。   沈容向来认为,有任何的矛盾与误会都不能拖,一拖便会再拖,到最后矛盾误会解释清楚了,但心结却难解开了。   沈容有心事,霍景霆一眼便瞧了出来,只是没有去拆穿。   宴会结束,沈容确实是滴酒未沾,倒是霍景霆喝了不少,眼眸之中都多了几分朦胧之意。   回到行宫,洗漱之后,沈容在霍景霆去沐浴的间隙,把霍一喊了进来。   霍一忽然被沈容喊了进来,还是在将军不在的时候,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   “沈安的事情,将军是否有插手进去?”沈容目光清冷,眼神中的威严不亚于霍景霆。   在这等极具威严的视线之下,霍一就觉得有一座山从头上压了下来,踌躇半响,索性低下头,道:“大王若是想知道的话,不如直接问将军!”   霍一的反应,便已经是做了回答。   “好,你可以出去了。”   霍一低垂着头慢慢的退出去,表情却是一副大事不好,完了完了,大王发现将军背地里做的事情,将军会如何辩解?忽然有点期待……   霍景霆从沐浴回来,还未进房,就见霍一在门外的石阶之下一直给他打眼色,沉鸣了半响之后还是抬脚进了房中。   沈容坐在圆桌旁,在听到声响的时候抬起了眼眸,看向他。   “我们谈谈。”目光沉静如水。   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沈容翻了个杯子放到霍景霆的面前,提起茶壶,倒入冒着白雾的热茶。   今晚的沈容与平时的看起来不一样,有些稳重过头了。   霍景霆见此,大抵也猜得出来这事情是与自己有关的了。   端起沈容倒的茶,抿了一口后,放下杯子,指腹细细的磨着杯沿,看向沈容。   “何事?”   “寡人今日在大梁的王宫见到了吕阳。”沈容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霍景霆的表情。   听到吕阳的名字,霍景霆微微皱了皱眉,随之和沈容对视,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是,沈安本就不知道吕阳是京尧派来潜伏在他身边的奸细,是我让人把沈安也牵扯进去了。”   沈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随之睁开眼睛,眼底一派澄明。   “我信你。”沈容不再以寡人自称,却也严肃了起来。   “所以,我今日才会在听到那些话之后,回来询问你,你告诉我,沈安的死与你有无关系?”沈容的语气平静,就如同是一颗小石头被轻柔的扔进平静的湖面中,小小的“咚”了一声,随后只剩下淡淡的涟漪,涟漪之后,又平静无澜。   沈容的目光清澈见底,似乎什么谎言都能在她的这双眼睛之下无所遁形。   “沈安的死确实与我无关。”   在得到霍景霆答案的时候,本还坐得挺直的沈容,在松了一口气之后,便软成了一滩泥一样趴在桌面上。   “不是你就好。”沈容是庆幸的,哪怕霍景霆瞒着他把子虚乌有的罪名加在了沈安的身上,她也可以不在意,但却不可以不在意沈安的死。   若沈安的死真和霍景霆有关系,她不知道如何去面对霍景霆,不是恨,不是讨厌,而是心中有一根刺,想拔也拔不出来的刺。   沈容反差大,惹得霍景霆怀疑。   “你与沈安即便是兄妹,却没有过一日兄妹之情,况且沈安三番两次想要置你于死地,为何你要一而再的容忍他,又为何在怀疑沈安的死与我有关之时如此的凝重?”霍景霆微微眯起了眼,对于这些问题,他知道是她的事情,他也向来不过问,只是她表现怪异得很,他心有担忧,才问了出来。   沈容抿着唇,眼眶渐红,她该如何跟她说?他们初识之时,沈容便成了她,之前的沈容早已不复存在,老魏王待她极好,就是越好,让她越是愧疚,越是心生不安,所以竭力的遵守老魏王的遗言,不杀沈安,即便沈安几次都想要了她的命,她也仅是警告,毕竟沈安是老魏王唯一的血脉了。   此次她把沈安的事情全权交由路铭处理,也有暗中授意路铭,留沈安一命,幸好,沈安的死与霍景霆没有关系。   沈容的眼眶中有些水润,霍景霆再度叹了一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无奈道:“不想说,那便不说了。”   沈容拉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也罢,不知道怎么说,等以后你理清楚了再说,反正我们以后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陪着你。”目光中带着柔光,几乎和平时冷硬的霍景霆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   沈容顿时就控制不住了,猛的就扑进了霍景霆的怀里面,眼泪唰唰的流了出来,哭成了个泪人。   “这话是狗血了些,但怎么从你的口中说出来,就这么让我感动?!”大概是想起了些以前初来乍到时的事,所以更加的感性了。   那时孤立无援,食不果腹,衣不抗寒,濒临过了绝望,没有任何人来拉自己一把,哪怕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她也常常会做噩梦,梦到自己身在水底之下,几乎溺死,但自从身旁多了个霍景霆之后,她再也没有梦到过这种梦。   现在她几乎确定就是霍景霆把她拉出着水中的,三年过去了,她看似像个没心没肺的人一样,却还是没有从孤立无援,担惊受怕的绝望中走出来,印象太过深刻,不是说能忘就可以忘记的。   那三个月的时间,几乎快把沈容逼疯,差点就坚持不下去,没人能想象一个没有任何武力的普通女子在深山中活了三个月,同时被追杀了三个月是怎么样的。   大概只有青决知道,从深山中把沈容找出来的时候,沈容憔悴,面黄肌瘦得没半点的人形,这种苦不是任何人都能接受得了的。   沈容害怕的,是不知道哪一天一觉醒过来,又过上了这种逃亡的日子,没有任何的安全感,可自从那日霍景霆愤怒的说,若是她扛不住这山,那他就借一双手给她,他或许不知道,她那一刻,即是害怕他身上那股子煞气,也被他这话说得浑身一震,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霍景霆还挺帅的。   有霍景霆这尊神在,她什么都不怕。   沈容也哭累了,泪眼婆娑的抬起头,问:“寡人哭得是不是很难看?”   霍景霆擦了擦她眼角的眼泪:“笑着的时候比现在好看。”   闻言,沈容破涕为笑。   “如此,才最为好看。”   沈容扒着他的腰:“寡人多疑,下次你不能这样瞒着寡人了,这要是万一遇到寡人脑子不清醒的时候,还不得分道扬镳了。”   “如何分道扬镳?”   沈容抹了抹脸颊上面的泪痕,想了想,“大概就是在宫中你过你的,寡人过寡人的,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霍景霆笑了笑,是拿起了一方软帕擦着沈容那张上了妆,却因为放声大哭,哭成了花猫一样的脸。   “那只是你单方面的,你觉得,我会容忍你视而不见吗?”   全然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的妆都化了,有多么吓人的沈容,想了想,皱着眉道:“如果寡人偏对你视而不见,你要怎么办?”   霍景霆轻笑一声:“若不然带着兵围了大魏王宫,逼宫与你,我登基为魏王,你成王后,权利大于你,如此你还能视而不见吗?”   沈容:……霍哥,霍老大,你就是不逼宫,你现在的权利都比寡人的大,好吗!   但最后沈容却笑了,她还巴不得霍景霆逼宫,反正将来继承王位的既有他霍家的血脉,也有一半是老魏家的血脉,没差。   ………………   方才,房中传出沈容的哭声,霍一几乎都怀疑是不是自家将军家暴了大王……   但想想,又觉得绝对不可能,将军平日里看大王的目光如沾了蜜了一样,当大王在批阅奏折的时候,将军总是会隔了半响时候偷瞧大王,不仅是他碰见过,就是霍二三四五六七□□十他们也见过,譬如大王在赏花的时候,大王赏花,将军赏的却是人,还有还有,每每用膳的时候,若是有虾蟹,将军都会把壳去了放到大王的碗中。   他们写信给远在边疆的老夫人,告诉老夫人,将军如今的现状,老夫人却是回了一句——都别调皮了,你们将军是我生的,我怎不知道他的性子?   ……看看,老夫人都不信!   如不是将军对大王的柔情蜜意后见到其他人又是一张冷脸,他都怀疑自家的将军是不是被什么东西俯身了,没有任何人能想象得出来那个说句话都自带着瘆人冷气的将军,竟然还能对人这么温柔! 第六十九章 归途有险   吕阳是细作, 出现在大梁, 不深究也能明白其目的, 有了他怂恿沈安, 离间沈安与老魏王这个前车之鉴, 沈容和霍景霆都猜测他此番就是来离间他们夫妻二人的, 但沈安之死也必要调查清楚, 故霍景霆便派了人暗中观察吕阳。   一眨眼,来大梁已有半个月之久,会盟也结束了, 以梁国为霸主,诸国各自签订了为期三年的休战书,即是签了此同盟书的国家, 相互不能发生战争。   这其实也是一个很好的合约, 三年的修生养息,除非是除了签订合约之外的国家发动战争, 但强国也几乎也在其中了, 更是可以安心些了。   沈容却是和霍景霆商议, 签订了合约的人暂时不怕他们毁约, 现在担忧的就是没有来参加会盟的大齐。   大齐向来不参加各种活动, 也不与他国交往, 独来独往,但国力强盛,沈容担忧它会成为那个一扫六国, 一统天下的那个大秦。   霍景霆听了沈容的大抵讲解, 便道要把镇守北面疆土的部分将士调到南面去,防御大齐,再派人到大齐调查一番真实的情况。   临走的前一日,魏敏之来行宫向沈容送行,魏敏之来了那会,沈容才想起来那晚宫宴他所提出来的提议,因为吕阳的事情,她还真的忘了还有魏敏之这个棘手的人物在。   她该怎么暗示自家的霍将军,让他知道自家的媳妇被人看上了,同时也不会暗示得她已经知道了,更不会让把这醋引子引到自己的身上。   “可不知魏王殿下考虑得如何了?”问候了霍景霆和沈容,魏敏之便直接开门见山。   霍景霆看向沈容,目光中有些许的疑惑,在魏敏之的注视之下,沈容没有像霍景霆使眼色,而也是直言道:“寡人与将军商议过了,此事寡人和将军会当做什么也没听到过。”   听沈容的话,霍景霆虽不明是何事,却也配合她。   “所以大梁太子还是请回吧。”霍景霆的配合便是把人赶走。   沈容微微侧目看了一眼霍景霆。   难道他已经察觉出来魏敏之那点儿小心思了?   霍景霆这般直接的赶人,魏敏之一愣,随即像是不在意一笑,目光落在沈容的身上,“魏王殿下,那此番敏之就不打扰了,但对于敏之所说之事,还请魏王殿下慎重。”   说罢,便拱手告辞。   魏敏之走后,霍景霆望向她,目光中带着询问之意。   尽管霍景霆那双眼睛很是平静,但沈容就是怕这么平静的眼神……   “寡人因为吕阳的事情,忘记了魏敏之的事情了……”沈容咬了咬嘴唇,眨了眨眼睛,用小孩子做错了事一样的眼神看着霍景霆,希望他不会因此而计较。   “到底是什么事情?”   “魏敏之想让寡人与她结盟,是与他个人,而非大梁。”   霍景霆敛眸沉思半响,抬眼看向沈容。   “他本人应当知道你我对他毫无好感,为何还偏找上了你,而不是西吴?”霍景霆也察觉出了端倪。   “这个……寡人也不知道。”总不能让她直接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吧?说魏敏之或许是看上了自己,这找上她说结盟的事情,不过是个泡你媳妇的借口而已。   这话沈容还当真说不出来。   霍景霆瞧着沈容半响,似乎要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一样,半响之后眼眸一眯,似乎有利风从他眼中吹出来一样,冷到骨子里面的风。   沈容:……   貌似察觉出来了。。。   “无论他还要与你说什么,你全然不管他,若是他要见你,你直接说不见。”随即眼神再度一眯,更是有煞气浮现。   霍景霆的脸色黑如锅底,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似乎是下一刻就要带人把魏敏之做了,沈容毫不迟疑的连连点头,他这样子,她有点怕怕!!!!   所幸明日便要回魏国了,以后再见魏敏之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不用担心自己被连累。   离开大梁之时,沈容认为魏枫会来送行,却是没看到这个人。   待了半个月大梁,终于要走了,沈容半点不舍之意也没有,巴不得立马就回到自己温暖的窝,来了大梁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后宫中的那俩媳妇是那么的可爱,才发现青决也是个非常好的好人,有了对比之后,她竟然觉得朝中的那群大臣也变得和蔼可亲且可爱了起来,特别是在对上霍景霆的时候,个个都像个小怂包一样。   这大梁勾心斗角实在是太累了,累得让她这么个不喜欢费神的人都瞬间老了好几岁,都开始嫉妒起梁王那些个嫩得刚刚发芽的闺女来了。   离开大梁,依然是魏延送行,送行之时,霍景霆单独把魏延叫到了一旁。   “霍大将军想要和魏延说什么?”魏延被霍景霆叫到了一旁,许是霍景霆的气场太过于强大,所以脸色有些不自在,或者说有些不安。   “吕阳的出现在大梁王宫,恰好给魏王看到了,这般低劣的把戏,是吕阳提出来的吧?”霍景霆的语气冷冷淡淡,似乎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   魏延瞳孔微缩,却又极快的恢复过来,嘴角浮现一抹有一丝不自在的笑意,“魏延不知霍将军说什么,吕阳又是谁?”   霍景霆冷哼了一声。   “只是奉劝你一句,在成为魏国的仇人之前,可想清楚了在大梁你的地位如何?又能否让大梁全力保你?又或许,你认为先得罪了魏国之后还能再与太子抗衡?”霍景霆冷冷一晒,继而道:“吕阳既然能离间老魏王和沈安,如今又来离间我与魏王,你怎能确保他没有离间你与梁王,或者……”   霍景霆略一停顿,嘴角微扬:“他本就是属于太子的人。”   魏延有些微怔,目光中带着淡淡的呆滞,意志俨然被霍景霆三言两语弄得松动。   “言尽于此,你若是再自寻死路,便由你。”说罢,霍景霆转身离开。   大军出发,大梁中各个国家也陆续返回各国。   魏延站在城门外,目送魏国军队离开,露出了沉思眼神。   吕阳并未跟随京尧的军队回去,而是留在了大梁,魏延把霍景霆说给了吕阳听,只是略了最后的那两句话。   吕阳听了魏延的话之后,陷入了思索。   “当初沈安三番两次要刺杀魏王,被逼急了,魏王也没有杀了沈安,即便是老魏王先有遗言,她也不会容忍到这个地步,我只当她是念及亲情,所以故意把霍景霆嫁祸沈安的事情透露给魏王,到最后即便霍景霆没有杀沈安,魏王也不会相信霍景霆了,到底是我低估了魏王对于霍景霆的信任。”   “先生,如今已然打草惊蛇,该如何是好?”魏延面上露出了些许的担忧,但心中却是在冷笑。   吕阳曾说,若是能让魏国大乱,如此便是最好乘虚而入的时机,掌握了魏国,父王定委以他重任,他便能和太子抗衡,他却一直忽略了,若是不能让魏国大乱,却是与魏国站在了对立面,对他不仅是没有任何的利处,届时若是父王要拉拢魏国,必然会选择牺牲他。   子嗣在父王的眼里,远比不过政权。   吕阳不察魏延心中的想法,嘴角浮现一抹运筹帷幄的笑意,道:“他们是否能平安回到魏国,还是一回事。”   魏延微愣,随即追问:“先生何出此言?”   吕阳的笑意渐浓,意味深长的道:“看不惯魏国的人,大有人在。”   魏延心底一震,吕阳此人城府太深,且不知道是不是真为自己所用,实则不能再交往甚密。   送走吕阳,魏延想了良久,还是把心腹喊来。   “立即让人快马加鞭追上魏国的军队,告诉霍大将军,有人在他们回途上埋伏,让他多加小心。”   魏延最终还是选择自己觉得对的,与魏国交好,或许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   出了梁国的国土,行了两日,要路经一片林子,白皑皑的一片,只有凋零得光秃秃的树木,看似没有藏身的地方,但全部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从出梁国开始,霍景霆依然骑着马在马车的一侧,全神贯注的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沈容即便是没有耳听八方的能力,因魏延的提醒,加上现在的氛围,也能感觉得出来,将有情况发生,马车内,素槿等几个宫女也全然戒备着,手中也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面。   沈容身边,没一个弱的,最弱的,大概就是自己了,忽然……有些泪目,她怎么没学到点保命的技能?!   入了林子,本就阴暗的天,更加的阴暗,安静得连乌鸦的叫喊声也绝迹了,只有如鬼哭狼嚎的风声,迎面而来的风,似乎带着刀刃一样,吹在人的脸上,也如刀刮一样,忽然在这林子中有淡淡的雾气在林间氤氲缭绕,淡淡的,缓缓的飘荡,起初淡若轻烟,片刻之后忽然浓郁了起来。   雾起,霍景霆便已经全然戒备了起来,喊道:“雾中有毒,小心。”   马车中,素槿早已经让沈容服用了祛毒丹,故这毒雾对沈容来说,也无碍,而将士们也都服用了派发的祛毒丹,只是毒雾浓郁,看不清几尺之外的物体。   霍景霆弃剑,反而握住了铁索银鞭,一身银甲,腰身笔直的跨在马背上,在浓雾之中,如同散发着寒光的神兵利器。   忽然又不知名的利器穿透毒雾,伴随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径直向马车中袭去。   眼神锐利,手握银鞭稍翻转,银鞭一出,在利器靠近马车之时,便被银鞭挡住,“铮”的一声,有些许的火花溅起,那利器便掉落到了雪地上,赫然是一支如手指大小的箭。   以马车为中心,几千人都以圆形为阵,最靠近马车的几排,皆以盾推起,把马车护得密不透风,不见任何惊慌之意,一切都井然有序。。   顿时,有锐器破空之声从浓雾的深处,四面八方忽然响起,无数的短箭如密密麻麻的网一样,铺天盖地一样向马车为中心席卷而去。   霍景霆跃到了马车的甲板之上,挡开短箭,同时下令:“黑甲军,听我号令,破围!”   四千精兵中,有五百人是霍景霆带出来的黑甲军,五百身穿黑甲的将士,冒着箭雨毫无畏惧的挡着短箭飞快的前行。   沈容的神经几乎是崩到最高点,现在外面的情况是怎么样,她不知道,只是听到唰唰的箭雨声,已经兵刃挡开短箭的声音。   “大王,莫要担心,这对于大将军来说,不会有任何的危险。”素槿察觉到沈容的不安,便安慰道。   沈容“嗯”了一声,但心思全在外面,无论霍景霆在别人眼里到底有多强悍,她还是担心霍景霆。 第七十章 回到魏国   当厮杀声响起, 长空云破, 气势恢宏。   那个场面太过震撼, 以至于让魏枫一辈子都记忆深刻。   魏枫是个非常随性的人, 因为随性, 所以假扮成面首, 潜入了安培个魏国君王的行宫中, 因为随性,所以混入了魏国军队之中,魏枫擅长耍小聪明, 即便是像魏国这般戒备森严的军队也被他混了进去,混入魏军中,目的非常的明显, 就是想要离开大梁, 去大魏。   行军远比他想的要辛苦,出发了十日, 本以为会这么一路就这么平静的跟到魏国, 却不想在出了自家边境之后, 就遇上了袭击。   看到那迎面而来, 密密麻麻如同网一样的箭雨, 就算是堂堂七尺男儿, 也会很害怕的好吗!!!   从小到大,他什么时候见到过这么大的阵仗了?   没有!   腿有点软,想要回梁国!   在想自己会不今日就在这林子中交代了的时候, 却见那霍景霆沉着镇定, 有条不紊的指挥众将士。   浓雾之中,五百黑甲军手持着盾甲,抵着铺天盖地而来的短箭直面而上,而那银色而颀长的身影蓦地凌空而起,以一人之力,铁索银鞭散发着冰冷寒光,准确无误的把那挟风而来的锐器全数挡开,没入一旁的树干之中。   浓雾渐散了些许,黑甲军与不明的黑衣人开始交战,一转眼,霍大将军也身在其中,铁索银鞭不知何时收起,换成了锋利的长剑,斩将杀敌,毫无迟疑,眼眸尽是杀气,万夫不当。   浑然天成的威势和强大的压迫感,轻而易举便能让人生畏。   魏枫的眼神中逐渐灼热了起来,魏国的霍大将军,果真如传言的一般,真的太厉害了!   眼神除了灼热,还带着崇拜,遂拔出武器,也上前一同杀敌。   兵刃相接,没有一个黑衣人能进入得了马车的为中心的十丈之内,马车的防卫堪称铜墙铁壁。   车厢内的沈容决定,在此次之后,决然要霍景霆教她一些保命的本事,即便是学不了多少,也要学,哪怕帮不上他的忙,也不能拖后腿。   约莫半个时辰,伴随着仓乱的脚步声,厮杀的声音和冰刃相接的声音才渐渐的小了下来,声音停了,沈容便迫不及待的问外边的将士。   “外面现在情况如何?”   车厢外传来回答:“回禀大王,大获全胜。”   闻言,沈容方松了一口气,才露出了一丝淡淡笑意。   片刻之后,霍景霆让大军在两刻时辰内就地稍作整顿,包扎伤员,清点伤亡人数。   下达了命令之后,霍景霆的目光看向某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兵,走到小兵身后,那小兵正欲要躲回人群之中,却听到从身后传来凉飕飕的声音。   “六公子,你要去哪?”   魏枫虎躯一震,脚步一顿,表情懊恼,半响才转身,朝着霍景霆呵呵的笑了两声:“霍大将军,真巧呀。”   霍景霆把长剑收回剑鞘之中,抬眼瞥了他一眼,淡淡的吐出两个字:“不巧。”   沈容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急切的向霍景霆跑去,地上积雪多为不平整,且松软,跑得朗朗跄跄的,眼看就要摔倒,霍景霆遂几步上前,沈容如同投怀送抱一样摔进了霍景霆的怀中,霍景霆也及时扶住了她。   “嘶”了一声,沈容感觉自己的鼻子都差点被他身上那硬邦邦的银甲撞折了。   没空理会那点痛,抓着霍景霆的手臂站稳了之后,上下左右都快看了一遍,边看边紧张的问着:“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整张脸都因为着急、担忧而显得苍白。   周围纷纷有好奇的视线投过来,霍景霆仅是冷冷的扫了一眼,那一道道视线瞬间、马上、立刻的转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该干嘛继续干嘛,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再看过来。   “无事。”嗓音多了丝轻柔。   翻脸比翻书还快,对待部下和对待自个媳妇天差地别,魏枫嘴角猛烈的抽搐,这个还是刚刚那个强悍,让人生畏的霍大将军吗?   这分明就是个宠妻的!   听到无事,沈容悬着的一颗心才算彻底的放了下来。   “若是无事,我先走了……”魏枫声音极小,话落便小心翼翼的踩着步子往后退。   “去哪?”语气又是天与地的转变,直接让魏枫冷得一哆嗦。   沈容带着疑惑的目光转向了身侧的微风身上。   “魏枫,你怎在这里?!”   魏枫:……他从刚才,一直都在。   尴尬的笑了笑,露出他那一口白牙。   “我说,我想去魏国游玩,信吗?”魏枫第二次被抓了个现行。   沈容闻言,看了一眼霍景霆,看回魏枫,嘴角浮现一抹笑意,有几分皮笑肉不笑的意味。   “游玩呀……正好,可以和公子玉做个伴。”   魏枫愣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问:“公子玉,谁?”   “楚国送到魏国的质子。”   魏枫:……   看到魏枫有几分傻愣愣的沈容,继而吓唬道:“你是梁王最宠的儿子,用你应该也能从梁王那里换几座城池。”   魏枫脸上的笑意完全僵硬了。   “魏王殿下,你是在说笑吧,对吧?”这话说得连自己都毫无底气可言。   魏枫在这一刻,明白了一个道理,脑子想法多,一冲动就给自己挖了深坑,俗称脑子有坑。   一个小傻子戏弄另一个傻子,画面颇带喜感,俨然没了方才的那种严谨的氛围。   霍景霆嘴角勾了勾,就让这俩人乐呵,转身朝霍一下令。   “派五十人先行探路,若有情况,立马回报。”   听闻霍景霆下的命令,沈容也不继续逗魏枫了,走了过来,问:“前面还会有埋伏吗?”   霍景霆目光微沉。   “难说。”   “竟然不顾刚刚签订的盟约,这不是公然与多国为敌,究竟是谁?”魏枫也插了个缝,凑了过来,插入话。   霍景霆的目光落在被血染红的雪地,目光越沉。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八个字,却字字如刃。   沈容方才急着跑过来看霍景霆,却忽略了地上的惨状。   红,触目惊心的红色,刺目的红,白皑皑的雪地被血染红,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让人心惊。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沈容依然是见不得这种惨状,不是怕,而是难受,心里堵得难受。   霍景霆低下头,见沈容那郁郁不欢,便把她纳入自己的怀中,以身挡住了她的视线。   “难受就不看。”   “嗯。”   魏枫看着视若无人抱在一起的两人,摸了摸鼻头,还是决定不要自讨无趣,自动的走开了。   还有近一个月才能回到魏国,前路凶险难测,却也还是依然要走。   对于此次的的埋伏,霍景霆没有过多的去猜测,毕竟若是要怀疑的话,对象有很多,如此的话只会让自己的思维陷入僵局,还不如先回到魏国,随后再作调查。   继续前行,沈容原本还是较为担忧的,但这些担忧全在看到魏枫连日缠在霍景霆的身旁的时候,化成云烟。   一个大男人缠着一个大男人,这正常吗?   一点都不正常!   沈容几番暗示魏枫离霍景霆远些,但魏枫俨然成为了霍景霆的忠实拥护者。   辛亏魏枫缠着霍景霆,仅是想要霍景霆收他为徒,教他本事,不然,无事献殷勤的缠在霍景霆的身旁,她早就该急了,这个时代的龙阳之好,早就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了,有青楼妓院,更有的男妓的馆子。   魏枫在那次林中一战之后,对霍景霆的敬仰就如同滔滔不绝的江水延绵不绝,又如江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见到霍景霆之时,眼神都都泛着名为崇拜的亮光。   沈容看到他这么一副痴.汉的模样,差些没忍住让人在月黑风高之夜,趁着他熟睡了之后把他打包送回梁国去。   对于魏枫,沈容任由他的去留,但必须他自己写信告诉梁王实情,沈容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已至午时,行军就地休息,自从多了个魏枫之后,沈容也不怕冷了,也不继续窝在马车上了,马车一停便下来,让随行的宫女都觉得奇怪,素槿便问她:“大王,以往你都说外边冷,没什么事不会下马车,如今不觉得冷了?”   沈容摇了摇头,只道:“马车里边闷,偶尔要出来透透气。”   素槿怎么能懂她的心?!霍景霆魅力大,老少男女大概都能被他折服,她要是不看紧一点,她真担心他把魏枫给掰弯了,然后魏枫这个大男人来和她抢男人!   马车一停,她就下马车,却还是没能快过魏枫!   霍景霆喂着马,魏枫围在他的身边,不厌其烦的问着:“霍大将军,你何时才肯收我做徒弟?”   霍景霆别了一眼他。   “为何一定要做我的徒弟,梁国骁勇善战的将军何其多,你只要挑选一个,他们都会把一身本领教与你,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他们不一样!老的太倔,年轻的本事还不到火候就自视甚高,不肯认自己的不足,我如何跟他们学本事?”   “你倒聪明,想要把将军的本事全学了,然后回到梁国再仔细分析破绽来对付将军。”沈容从他的身后出现,凉凉的扫了一眼他,从他的身边走过。   拿起了一旁的饲料,也跟着霍景霆一起喂他的白驹。   “魏王殿下,你即便是魏王,也不能含血喷人,我是诚心诚意的想要拜霍大将军为师的。”   沈容与魏枫似乎八字不对付,魏枫嘴上还尊称一声魏王殿下,但是这有时候就跟对自己父王一样,没大没小,就是一个欠管教的熊孩子。   今年的魏枫年纪比沈容小两岁,不过才十七岁,玩心还重。   “将军,他说寡人含血喷人。”沈容不高兴的喊了一声霍景霆。   霍景霆抬眸看了一眼他,随即淡淡道:“那就把他押回梁国去。”   ……   “不不不,魏王殿下决然不是那种含血喷人的人,是我言语不当,还请魏王殿下见谅!”人在屋檐下,要知道审时度势,必要低头的时候就绝对不能把头仰得老高,倒霉那个始终是自己。   沈容哼哼了两声,有些得意的看他。   小样,即便你不怕寡人,那你总该怕寡人身后的男人吧?   “去,把寡人马车的马也给喂了,你现在的身份不是梁国的六公子,是魏国的士兵,要听从指令。”   魏枫嘴角一抽,他们还当不当他是梁国的公子了?!但最终是认命的去喂马。   他若是跟了别国的军队,被发现之时,好歹会被当成宾客,那像这魏王,把他当成了小兵来使唤!   魏枫不情不愿的走开了,霍景霆说:“就这么喜欢逗他?”   “有趣嘛。”   霍景霆笑了笑,没有言明她与魏枫其实都是五十步笑百步。   接下来的行程中,又遇上了一次袭击,对于骁勇善战的霍景霆和一众将士来说,自然是有惊无险,最主要的是袭击的人数与他们的人数差不多,所以才能在伤亡最小,速度最快的解决了袭击。毕竟大幅度的调兵遣将多少会引人注目,大抵是因为这个原因,袭击的人数才不至于大于他们的人数。   二月中旬,终于从梁国回到了魏国,离开了近三个月,再回到自己的国家,沈容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文武百官都到了城门迎接,沈容几乎热泪盈眶,能活着回到自己的窝,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阔别三个月,再见到路芸暮和路芸瑶,不想她们比她还要喜悦,像许久不见的小姐妹一般,拉着她便到了宫殿中,问她在梁国期间可曾受人欺负,又吃不吃得惯梁国的食物。   路芸暮摸着沈容的脸颊颇为心疼的道:“梁国的吃食肯定不好,看把我的小容容给饿瘦了,脸上的肉都没了。”   沈容:……你当是喂猪呢,还饿瘦了?且,她分明都胖了!   不过,沈容却觉得心暖,不曾离别不知道,其实她还是挺想魏国,想他们的。   她已经完全把魏国当成了自己的家,家便是无论离得多远,都心心念念带着牵挂。 第七十一章 将军下厨   心疼了沈容半响, 路芸暮问她从大梁带了什么好玩的回来, 而沈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魏枫, 把魏枫交到路芸暮手中, 这熊孩子估摸着也熊不起来了。   随即露出一抹笑意:“有, 带了一个非常有特色的特产。”   当一个大活人站在她们姐妹二人面前的时候, 路芸暮上下打量了一眼, 随即露出一丝暧昧的笑意。   把手放在沈容的肩膀之上,嘴角上含着笑意:“小容容,你这是见我与姐姐替你管理后宫辛苦了, 故带了个俊俏小公子回来给我二人滋润的吗?只是只有一个,似乎不够我姐妹二人分呀。”   魏枫整个人都是蒙的,这这大魏的女子都这么的惊骇世俗吗?!   路芸瑶脸上始终带着一抹温婉的笑意, 轻声细语的对自家妹妹道:“芸暮, 你吓到他了。”   看来惊骇世俗也是个别女子,这个姐姐就很温柔!   “他是大梁的六公子魏枫。”沈容淡淡道。   沈容话落, 路芸暮和路芸瑶都带着震惊的目光看向沈容。   “小容容, 你这玩笑可开不得。”   沈容微微挑眉, 表情中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   姐妹二人的目光又全移到了魏枫的身上, 似乎要从中看出个窟窿来。   “你当真是大梁的梁王的六公子?”路芸暮向来让人摸不清, 但现今这句话却带着微微的颤抖。   魏枫微微点了点头, 心说她这是害怕了?   他是堂堂大梁的王子,忽然出现在魏国,她们怎会不惊讶。   “小容容你这是要决定和大梁硬碰硬了?不然怎么带了个人质回来?”   魏枫:……   又是人质!难不成他的额头上有写着人质这两个字吗?   沈容耸了耸肩, 道:“你若是这么认为的话, 也可以,不正好可以给公子玉做个伴么。”   沈容只是提起了公子玉的名字,路芸暮的表情便一下子黯淡了下来,随即却又像个没事人一样轻笑了一声。   “那也正好,像公子玉这般寡淡的人,是应该让一个人去陪陪。”   路芸暮方才的表情,沈容看得清楚,便猜测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路芸暮和公子玉之间的关系不仅没有缓和,反而矛盾更深了。   “寡人离开的这几个月,公子玉的病情可稳定了?”沈容试探性的问路芸暮。   路芸暮却是看向路芸瑶,道:“还是姐姐你告诉容容吧,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说罢路芸暮便带着明显浅了许多的笑意离开了殿中。   沈容看向路芸瑶,问:“她怎了?”   路芸瑶微微的摇了摇头,似乎带着些无奈。   沈容一默,看来,她得去看一看公子玉了,路芸暮现今的状态,怕是难以从中□□了,当初路芸暮说要戏耍公子玉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今日这种结果,只是路芸暮对于她的劝告充耳不闻,才落得今日这种深陷其中的情况。   若是路芸暮也有心想另寻他人,即便对方是公子玉,沈容也当祝福,所以她想去试探一下公子玉的口风,看他与路芸暮的事情有没有半点可能的机会。   把魏枫交到路芸瑶的手上,再与霍景霆说她要去枫林院问候公子玉,霍景霆思索了半响,就在沈容怀疑他会说出一起去的话之时,他却道“早去早回。”   二月初春,冰雪消融,绿柳春风,到了枫林院,没有让人通报便进入,到池塘旁便见一身如霜长袍的公子玉伫立在桥上,目光看着远方,从他淡淡的表情中虽看不出喜怒哀乐,却感觉到了有淡淡的伤感。   伤感?是因为什么,才会让人感受到了这抹淡淡的伤感?是因为人,还是因为远离故乡?   清冷的风,伫立在桥上的人似乎感觉得到了有人注视自己,便朝着沈容的方看过去,看到沈容的时候,表情略微顿了一下,随即浮现了笑意,从桥上走了下来。   “魏王殿下,何时回来的?”   “今日巳时回来的。”沈容也带着淡淡的笑意,继而问:“信候君的身体如何了?”   公子玉笑了笑:“多亏了离先生,在下才能活到现今。”   “看来,信候君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那陪陪寡人逛一逛,应当没有太大的问题吧?”   “可以。”   围着池塘而走,沈容看着池塘中的锦鲤,看似很随意的问起:“寡人离开魏国的三个月,信候君与芸暮起了争执?”   公子玉略微一怔。   “魏王殿下又何必把在下和丽夫人牵扯到一起?”   闻言,沈容的目光抬起看向身侧的公子玉。   “寡人为何要把你和芸暮扯到一起,你怎会不知?若真无可能,在你回燕国之时,便彻底的断了,寡人会再给她寻觅一个良人。”去大梁之时,沈容便说过,待他的病养得差不多,就让他回燕国,若是他和路芸暮真的再无可能,公子玉一旦会了燕国,路芸暮与他,这辈子也很难再见一面,那更应该当断则断。   “寡人会安排你们两人再见一面,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对谁都好。”所谓拉锯战,不过是在浪费时间。   公子玉静默半响,“嗯”了一声,认同了沈容的话。   “如此,寡人会尽快安排。”   沈容别了公子玉,准备回宫之时,却又在枫林院外遇见了离辰,或许应该说离辰在等她。   见到离辰那会,沈容牙有些痒,旧仇累积了一箩筐,却没有一件能报的。   “丫头,大梁好玩吗?”离辰脸上带着纯良无害的笑意。   就这笑意,沈容非常清楚这丫是笑里藏刀,纯正的一笑面虎。   “国师你不是神通广大吗,你怎就没算到好不好玩?”沈容从阶梯上走了下来,对着马车旁站着的离辰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神通广大的那是神仙才有得本事,我会的不过是一些江湖技俩。”离辰说得谦虚,脸上却不见半点谦虚之意。   他这本事要是只能算普通的江湖伎俩,那么那些江湖术士都不敢出来混了。   “不过,即便是大梁不好玩,但看来你与霍小子也带回来了好玩的东西。”离辰说得意味深长。   沈容以为离晨说的是魏枫,便没有上心,撇了撇嘴之后,便问:“公子玉的寒症如何了,以后还会不会继续复发。”   年前启程大梁之时,公子玉还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离辰敛了笑意,双手付到了腰后,有几丝不喜之意。   “除了天气寒冷之时比常人怕冷之外,他现在死不了,以后也会长命。”   闻言,沈容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只是便停住,微微皱了眉。   能让离辰愁眉不展的事情,沈容还当真没见过,当即好奇的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委屈了暮丫头。”   “为何?”   离辰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带着无奈的语气:“暮丫头是司若的侄女,我本想避免她走上一条满是荆棘的道路,却还是低估了了她的执拗,她与她姑姑都是一样的固执。”   情这一个字,本来就是一个难关,能让人生死相随都不放手,路芸暮既然已经动情,能让她释然放手,沈容觉得很难。   离辰又是一声叹息。   “如我方才所说,我并非神通广大,有些事情也不是掐指就能算,我只能算到她的情路不好走,却也算不出如何才能帮助到她。”   谁的情路都不好走,只是走得长和短的,到了头和中途夭折的区别。   与离辰在枫林院分别,沈容便回了宫,许是奔波了多日,身体劳累,一回宫,便直接回了寝宫躺床上,一躺就睡了过去,从末时睡到了晚上用膳的时辰,有人来喊了,沈容睡得沉,嘤咛了两声之后便又继续睡,宫女见状,喊不醒,便直接喊来了霍大将军。   沈容睡得朦朦胧胧之时,感觉到有人轻轻的拍了拍她,便睁开了一条眼缝,烛光微亮,视线有所不适,但看到眼前坐在床边的身影也知道是谁。   挪到了霍景霆的身旁,头枕到了他的腿上。   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半日不进食了,先用了晚膳再继续睡。”   沈容摇了摇头,闭着眼睛,困意绻缱的撒娇道:“不,寡人好困。”   困到不想睁开眼睛,高枕无忧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觉得怎么睡都睡不够的。   “那你便睡吧,待什么时候醒了,叫醒我,我让人给你准备夜宵。”   沈容“嗯”了一声之后便又熟睡了过去。   三更的时候,还真的被饿醒了,一睁开眼的时候,殿中的烛火没有灭,愣了好半响,脑子才从刚刚睡醒的状态清醒过来。   以往半夜会醒,但殿中都无光,今晚烛火未灭,应是霍景霆特意留的,侧过头看了一眼睡在身侧的人,即便是不想吵他,她只要起床,他也会第一时间醒过来,所以沈容也没有犹豫,伸出手推了一下他。   霍景霆几乎一睁眼,眼眸霎时间就变得清明。   沈容坐了起来,捂着自己的肚子,有些可怜的道:“寡人饿了。”   霍景霆也坐了起来,把手伸出了帐子外,从床头的架子上拿了披巾进来,披到了沈容的身上。   “膳房的厨子也休息了,我下厨。”   一听霍景霆摇亲自下厨,沈容一双眼睛都闪闪发亮。   “好!”   明月如钩,几许清辉,即便已经是初春,夜间依旧寒冷如冬,穿了厚实的衣服,即便再冷,也打消不了沈容兴致盎然,跟着霍景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跑去膳房。   膳房收拾得干干净净,灶台也如崭新的一样,没有任何的烟火气息。   霍景霆搬来一张椅子,一个暖炉,放到了离灶台稍远的地方。   “你就坐在这,大概一刻半左右便好了。”   从来就没有过还能吃上霍大将军亲自下厨所做的夜宵,沈容带着点小兴奋猛地点头,那乖巧的模样让霍景霆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   随即在腰间围上了一块布,从柜中拿出了一袋面粉,和面揉面这种动作到了霍景霆的手上,竟然也像是炫技一般。   沈容两手撑着脸颊,看着霍景霆那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眼睛中似乎有亮光一闪一闪的,嘴角一弯再弯,眼睛都舍不得移开半分,像个小傻子一样,看着自家的男人呵呵的傻笑。   太有魅力了。   越是相处得久,她就越觉得霍景霆有数不尽优点。   她以前看到的怎么尽是他的缺点?可是曾经的缺点,在她现在看来也是迷人的优点。   下了面,配料极其的丰富,有青菜,有鸡蛋,更有叉烧,汤水清浓,鸡蛋煎得一面黄一面白,青菜青油,叉烧更是切得大小厚度几乎一样,飘散的热气还带着淡淡的面香,让人食欲大开。   沈容极其的惊喜,惊喜到在还未开动前就捧着霍景霆的脸,踮起了脚尖在霍景霆的脸颊上面“吧唧”亲了好几口。   霍景霆先是愣了愣,沈容还是首次在房外这么主动热情,除却她醉酒的那些不算,让他惊讶也欢喜。   “快吃,不然冷了。”表情似乎一如既往的淡淡,但嘴角微勾已然说明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一海碗的面,沈容竟然全都吃完了,结果就是……吃撑了。   下半宿,肚子撑得太厉害睡不着,还是霍景霆替她揉着那微鼓起的肚子,揉着揉着,沈容忽然异想天开的道:“你说,寡人这肚子像是几个月了?”   “什么几个月?”   “就是像怀孕几个月了?”   闻言,霍景霆往向她的小腹,略有所思,沈容被看得好像自己真怀了孕一样,连忙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肚子。   “还没怀呢,别看。不问你了。”靠着霍景霆,半响之后,道:“芸暮好像已经完全看上了公子玉,可是公子玉的似乎对她毫无感觉,你说寡人应该怎么做才能帮到芸暮?”   “公子玉,是个很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霍景霆淡淡的道。   闻言,沈容趴了起来,看着霍景霆,有些惊喜问道:“你是说,或许公子玉对芸暮其实也是有感觉得,只是我们都看不出来?”   霍景霆点了点头:“若是想要知道有没有,一试便知。”   霍景霆并不知道公子玉对路芸暮究竟有没有感情,但他就是想引导沈容觉得是有得,她能从中撮合,也是很好的。 第七十二章 初见婆婆   “不干!”   从韶华殿中传出了魏枫满是抗拒的声音。   沈容抬起眼眸, 看向他, 淡淡道:“你吃寡人的, 穿寡人的, 帮寡人做点事情又如何了?”   魏枫咬了牙, 暗恨自己当初离家出走的时候怎么就忘了带钱!   就是忘了带钱, 才会落到现在让魏王有机会抓住了他的把柄。   “就算如此, 即便你是魏王,也不能让我做违背良心的事情!”魏枫义正言辞,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   沈容凉凉的看了他一眼, 当即泼了一盆凉水,揶揄道:“当初你假扮面首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听到沈容再度提起自己做的事情,魏枫直接捂住了脸。   这会终于知道丢人了。   “寡人并未叫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不过是让你缠着寡人的丽夫人, 做个样子给楚国的公子玉看而已。”   而已?!   魏枫蓦地放下手,瞪大眼睛看她。   “魏王你怎么不让我去缠着你的菀夫人, 让我直接给你戴上一顶绿帽!”   “为何宁愿缠着菀夫人也不愿缠丽夫人?”   “为何?这理由显而易见, 你的丽夫人是如何你还不知道?而菀夫人比她温柔, 比她善解人意, 比她知书达理, 娟好静秀, 是个男人都知道该做何选择。”   听了魏枫这么长的一串夸奖路芸瑶的话,沈容静默了半响,还是没告诉他, 真实的路芸瑶或许和的眼中的形象有所出入。   就让路芸瑶成为他魏枫心中白月光, 反正路芸瑶也不会看上比她小几岁的魏枫,且魏枫也玩不过路芸瑶。   “若是你能答应寡人缠着丽夫人给公子玉看,寡人便允你一个不过分的要求。”   “让霍大将军收我为徒弟。”魏枫几乎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沈容脸一沉:“这个要求过分了。”   魏枫嘴角一抽,不满的反问道:“这那里过分了?!”   “就是过分!换一个,算了,条件对你没有用。”   这就放弃了?魏枫有些怀疑。   果不其然,下一刻沈容朝着殿外喊道:“霍一,你去看看,冷宫那边是不是空着,打扫干净,让梁国六公子搬过去。”   魏枫:……   “魏王……你想做什么?”魏枫忽然心肝有点颤。   沈容露出了一抹异常好看的笑容。   “自然是软禁到你同意为止。”   魏枫瞪大了眼睛。   “你这是逼良为娼!你不给我谈满意的条件,我就算答应了你,我也心不甘情不愿!”   沈容想了想,觉得魏枫说的也有道理,便道:“那……虽然寡人不同意你拜将军为师,但寡人可以帮你安排一下,让你进将军所带的营子体验体验,你看如何?”   魏枫想了半响,看了眼沈容,有些不信任。   “你说话可要算话。”   “自然,君无戏言。”   “好,成交。”   沈容暗暗的呼了一口气,总算是把魏枫糊弄好了。   昨夜霍景霆说要试一试公子玉的心意,她想了良久,还是选择了最套路的方法,所谓最套路的办法,就是把第三者拉出来遛一遛,是骡子是……呸,应当是——是不是有意,试过便知道。   说服了魏枫,沈容也就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沈容便觉得这口气松得太快了,路芸暮和公子玉的事情,也不能算太过紧急的事情,也不至于会让她焦虑不安,坐立不安,连手指甲都扣出了血。   让她焦虑不安,坐立不安的是——霍景霆他亲娘从边疆回来了!   她的婆婆回来了!   婆婆是个什么样的概念?沈容上辈子听到过很多身边的朋友都抱怨自己的婆婆,说自己的婆婆如何又如何了,她还一度的有过结婚恐惧症,原因就是听多了别人家的极品婆婆的事迹。   可如今沈容不怕极品婆婆,她就怕万一人家霍景霆他娘不满意她这个儿媳妇怎么办?再万一因为儿子算是入赘,不高兴了怎么办?再万一不满意她……要求让她给霍景霆再找一个小的怎么办?   满脑子都是再万一,又该怎么办。   听到崔瑛从边疆回来的消息,那会沈容正用着午膳,吃得正欢快,却在听说崔瑛崔将军已经回到了将军府的那一刻,筷子直接就从手上滑落,食物咽到一半直接被咽到了,喝了半壶水才缓过来,现在如同是热锅上的蚂蚁,慌得团团转。   “她、她怎么回来,寡人怎不知道?!”   她昨天回来的时候,怎么就没人告诉她,说崔瑛就要回来了?怎么和霍景霆一样,都到了才有人来通报她?!   将在外,不管何种原因,都要先禀明才能回王城,可是没有任何消息传到她这,说崔瑛要回未央城的消息。   “大王,先前你不在王宫,大司空作为管理朝务,许是大王昨日刚刚回来,而碰巧大司空也没上早朝,就没有禀明。”青决解释道。   闻言,沈容直接就蒙了,这件难道就不算是重大的事情,即便是不上朝,那也应当差个人告诉她呀!   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   “青决,将军什么时候回来?!”在知道崔瑛回来之后,沈容即刻让人快马加鞭的去通知霍景霆,让他赶紧回来。   “将军带了新兵入山,最快也要傍晚才能回来。”照这么看来,沈容等不了霍景霆了,明知道自家婆婆已经回来了还不去问候,第一印象就不好了。   沈容脸色慌张的看了自己的一身衣裳,问青决:“你说寡人这身衣服怎么样?要不要再换一身……不行,这一身太不正式了。”   青决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大王这一副模样,和当初要见霍大将军之时,一模一样。   “大王,臣现在去让人给你先准备定心丸,先服了再出宫。”   “快去快去。”她是真的要吃颗定心丸压压惊才行。   把人家辛辛苦苦带大的儿子骗到了王宫,换做是她,不开心是肯定的。   …………   怀着即忐忑又害怕的心情坐着马车到将军府,打了一肚子腹稿准备来应对霍景霆他的亲娘。   到了将军府,府中的人大抵都知道沈容这是来见老夫人的,都纷纷的告诉沈容,老夫人的精确位置。   崔瑛现在就在大厅。   到了大厅外,沈容深呼吸了几口气,在院子外一直往大厅里边看,但看到的地方有限,除了下人,也没看到崔瑛的身影,放慢脚步,一步一步的向大厅走去。   停在了门口,观望了一眼,她的婆婆似乎也不在大厅中……   就在沈容观望的时候,身后一袭紫色长袍,简单的妇人发髻的妇人朝她走近,青决在看到她的时候,略微一惊,正要出声的同时,那看似三十左右的妇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随即青决退到了一旁,想要提醒自家大王也是有心无力。   崔瑛看到伸长了脖子往大厅里边瞧的沈容,嘴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走到了她的身后,也学着她往大厅中看,随后问:“在看什么?”   “寡人在看……”声音戛然而止。   猛的回头,看到身后之人的时候,控制不住的往后退了一步,却不想绊倒了门槛,惊呼了一声,眼见要往后摔,崔瑛却伸出手,一把拉住了沈容的手臂,稳住了她的身形。   “大王见到我,也不必这般惊慌。”崔瑛笑道。   沈容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脱口而出的喊道:“娘……”   崔瑛被沈容的这一声娘喊得一怔,随即笑道:“当初主母有一个当山大王的儿媳,如今我却有一个真正的大王当儿媳,到底是赢了主母。”   沈容很紧张,紧张到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是好,只能带着怯意的看着自己新上任的婆婆。   崔瑛不像未央城中同龄的贵妇,大抵四十多岁,看起来却像三十出头左右,不是因为保养得好,而是练武之人的身体本身就调节得好,眉宇间带着几丝的英气,虽是山贼出身,眼神中却不见一分草莽之气,反倒是透漏着淡淡的睿智。   “莫要在外头站着了,进来吧,方才我便让人沏了茶做了糕点。”即便是十几年都没有回过将军府了,崔瑛依然熟悉。   沈容局促不安的被崔瑛请进了大厅,在茶端上来的时候,随即想起了敬茶,便立马站了起来,把茶端到了崔瑛的面前。   “娘,用茶。”   崔瑛看了眼沈容,再看向她手中端的茶,嘴角微微上扬,接过茶,饮了一口,放下。   “大王,坐。”   沈容微微垂下头,道:“这里没有大王,只有婆婆与儿媳,娘喊我容容便好。”   在崔瑛面前,沈容也没有用寡人自称。   崔瑛细细打量了一眼沈容,道:“容容,倒也亲近了不少。”   随即崔瑛拉上了沈容的手,让她坐到了对面,隔着一张桌子,问:“成婚半年来,景霆可有惹大王不快?”   “没有,将军很好。”沈容有些心虚,与其说霍景霆惹她不快,倒不如说她给霍景霆添了不少的麻烦。   “景霆是我的儿子,我知道他的脾气,容容你也不必替他说好话,他这脾气随了他祖父,所以有些倔。”虽然霍一他们常常在信上说自家将军是如何的转变了,脸上的笑意也多了,但崔瑛总觉得他们是夸大其词了。   “将军确实很好。”昨夜还亲自下厨给她准备了夜宵。   崔瑛看着沈容不似作假的表情,略微思索了一息,随即低声问道:“容容和景霆可圆房了?”   沈容愣了愣,随即脸色微红,低下头的同时又点了点头。   看到沈容羞意的表情,崔瑛有些疑惑了,她在听到自家儿子要与魏王成婚,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魏王要巩固自己的政权,与景霆订下了什么约定,而以自家儿子的性子,若非他心喜的,他决然不会碰半根汗毛,但如今,好像有些出乎意料,就是魏王也出乎了她的意料。   不像攻于心计的女子,倒像个可爱的丫头,让她只是才见第一面便心生了好感。   说到了圆房,自然不会少了另外一个话题。   “那,可曾想过何时要孩子?”   崔瑛的性子大抵较为爽快,不像王城中的妇人,问个问题都能绕一大圈,她要问的直接便是开门见山。   沈容都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么直接,她想绕着回答都不行!   她昨晚才和霍景霆开起了玩笑,说自己的肚子像是几个月的,没曾想今日就被他亲娘问打算何时要孩子。   她与霍景霆的孩子,顺其自然,缘分到了,该来的总是来的。 第七十三章 大王有孕   沈容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陪崔瑛, 与身份地位无关, 仅是因为对面的这个妇人, 是自己在意之人所重视的人。   因为是霍景霆的母亲, 所以沈容并没有以君王的身份自居, 因为喜欢的是霍景霆, 所以在意他母亲对自己的看法。   天快黑了, 霍景霆还未回来,而沈容和崔瑛也在等他回来才用膳,沈容在等待的过程中几乎饿晕。   虽然平时沈容也会等霍景霆回来一起用膳, 但那是因为她一旦饿了,就会先吃些别的果腹,可现在有霍景霆他的亲娘在, 她也不能失态。   直到天完全黑了, 才听到厅外传来一声高喊:“将军回来了!”   将军回来了,这五个字她常常能从内侍和宫女那里听到, 但从来没觉得这五个字竟然这般的动听。   霍景霆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换下便匆匆到了用膳的大厅, 看了一眼沈容后, 安抚的点了点头, 随即走到了崔瑛的面前。   “娘, 你怎决定要回来的?”霍景霆的表情太过平静, 平静到让人觉得他应当与自己母亲的感情很是一般。   崔瑛脸上却是带着喜悦之色,但在面对自家儿子的冷淡,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半年不见, 还是这般冷淡。”   虽是黑么说, 但崔瑛也知道自己的儿子是面冷心热。   “既然回来了,那就用膳吧,用完膳再说。”   菜热了一遍,便端了上来,不是珍馐百味,只是普通的家常菜,几道荤菜几道素菜。   这顿饭,沈容本来是期待的,但是却又觉得有些折磨。   不习惯。   崔瑛一直往沈容的碗中夹菜,说着:“多吃些,平日处理朝政,定然辛苦了。”   说着又夹了一块鱼肉放到沈容的碗中,沈容闻到了碗中的鱼,看向霍景霆,犹豫了一下,问:“这鱼是不是腥味?”   崔瑛闻言,夹了一块到自己的碗中,闻了闻,皱眉道:“没有腥……”话语一顿,随即抬眸,略有所思的看向沈容,半响后笑了笑:“若是有腥味的话,便换副新碗筷。”   说罢吩咐下人给沈容换了副新碗筷,也让人把鱼撤了下去。   崔瑛没有继续给沈容添菜,倒是自家的儿子开始动作了起来,崔瑛吃着饭,看向他们夫妻二人,嘴角染上了一丝笑意。   看来,霍一他们当真没有骗她,自家的儿子还当真变化大。   还从未见过他给谁夹过菜,这还是首次。他们霍家的男人几乎都是这般的面冷心热。   崔瑛这次回来,主要是想要回来祭拜霍家的列祖列宗,再顺便回来看看自家的儿子,以及儿媳。   初初一听闻霍景霆要与魏王成婚,霍宴极其的不赞成,只是远在边疆,消息传达得忙,这才没反对到,霍宴不同意,和崔瑛的想法一样,并非因为对方是魏王,而是觉得以霍景霆的性子,不像是能轻率就做出成婚决定的,唯一觉得可能得便是霍景霆和魏王之间有什么协议。   但崔瑛和霍宴都忽略了自家儿子会看上魏王这个可能性。   如今崔瑛见二人间的相处,便也放宽心了。   用完晚膳,已快戌时末了,沈容本打算自己一个人回宫,让霍景霆多陪陪他娘,但霍景霆还是一起回宫了。   离开了将军府,上了马车,霍景霆让沈容靠在自己的肩上,问:“今日娘与你说了什么?”   “就是一些话家常,说你像你祖父一样都是面冷心热的男人。”沈容没说崔瑛问她圆房了没有,又何时打算要孩子之类的话题。   总觉得说出来之后,霍景霆该认为她是想要小孩了。   “明日我便不去军营了,陪着你再给娘请安。”   沈容点了点头,她即便现在是个君王,但也有害怕的事情,比如……自己一个人去见崔瑛,那种气氛之下,让她就如同一个初次见家长的小姑娘一样局促不安,但有霍景霆在,心倒是安了很多。   回到王宫,才听言今日路芸暮出宫回了娘家,而魏枫已经开始缠着路芸暮了,还“碰巧”的在宫外给公子玉看到了。   “那信候君是什么脸色?”沈容忽的有些激动的问着探子。   探子摇了摇头:“信候君倒是什么变化都没有,只是往这边看了一眼,也没有打招呼。”   沈容皱了皱眉,公子玉这是打算彻底和路芸暮撇干净关系呀。   而今日路芸暮回家看望家中祖母的时候,一出了府,就碰巧的遇上了魏枫。   本打只是带着打趣的邀请道:“既然这般巧,不如陪姐姐逛逛未央城大街,如何?”   路芸暮向来不拘礼,便在魏枫的面前以姐姐自称。   魏枫沈容答应自己的事情,只需要十日后就能进霍大将军所带的兵营,当即想都没想就应道:“好,那先去哪?”   路芸暮一愣,有些奇怪,这大梁的公子对她姐姐赞赏有加,却对她都是绕着道走,怎今儿变化就这么的大?   说是逛逛,路芸暮却是没有太大的兴致,但既然说了,便敷衍的把魏枫带到烟雨阁去,未央城最为出名的地方之一。   三月春方歇,细雨朦胧,最是看景的好时节,但却不想在烟雨阁遇上了刚从枫林苑回到未央城不久的公子玉。   临岸而立,一把油纸伞,一身白衣,似乎融入了烟雨朦胧的景中,俨然一副好景美画。   魏枫没有见过公子玉,但在看到路芸暮看到公子玉那复杂的眼神,他一下便猜了出来,不远处的那个男人就是魏王说的人,当即就开始了沈容交待的事情。   缠着路芸暮,作戏给公子玉看。   “路二姐姐,来都来了,不如我们去游江吧,如何?”   路芸暮点了点头,但她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公子玉的身上。   魏枫直接就往岸边上等客的船夫大声喊道:“船家,游江。”   许是这话的声音有些大,以至于让有些远的公子玉也听到了,往这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只是一刻,路芸暮便移开了目光,往停靠在江边的画舫走过去。   两人相见如同不相识。   ………………   沈容也没有想过能一天就见效果,她应允了魏枫,只需要十天便可,十天内,她也会安排公子玉和路芸暮再见上一面,但前提是待她这几年先把霍景霆他娘先招待好了。   第二日上完早朝之后就和霍景霆一同回将军府,而跑圈的话,从梁国回魏国到现在一个多月了,一次也都还没跑过。   但相对于是去陪不熟的长辈,还是跑圈,沈容倒是觉得跑圈还自在得很多。   到了前厅才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谈话声,沈容听了一刻,便道:“是肖太医,但你娘怎么了?”无缘无故怎么叫太医了?   “肖太医与我娘是故交。”   原来如此,肖太医也是当初老魏王的御用太医,只是在老魏王去世了之后也告老还乡了。   沈容进到前厅,肖太医连忙起来行礼,肖太医深受老魏王的信任,也是德高望重之人,沈容也敬重于他,在行礼之时便把他扶了起来。   “这并未王宫,肖太医无须多礼。”   崔瑛见沈容他们来了,笑意更浓了些,看得出来,她是喜欢沈容的。   沈容才落座,肖太医却是看着沈容,露出了几分疑虑。   方才崔瑛还提起了沈容,让肖太医给瞧瞧。   “肖太医,寡人怎了?”   闻言,霍景霆看了眼沈容,随之又看向肖太医,见他的目光中有所疑虑,便道:“肖太医有话不妨直说。”   肖太医犹豫了片刻后才道:“恕老臣冒昧,敢问大王这段时间是不是睡得较多,吃得比平时也多,晚膳用得早了,就寝后还常被饿醒?”   沈容被问得一愣,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想到了崔瑛的身上去,看来是因为昨晚用膳的时候,她觉得鱼腥了,故崔瑛怀疑她……等等。   她这个月的月事似乎真的推迟了,都快过半个月了还没有来,且她最近真的是吃得更多,更容易饿了,而且睡得也多了,该不会真中了吧?   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家的将军,自家将军身强体健,中了也是正常,只是她有些不太敢相信。   霍景霆被沈容看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   目光回到肖太医的身上,伸出了手,朝着肖太医道:“劳烦肖太医给寡人把把脉。”   忽然说把脉,霍景霆皱眉,问沈容:“你有不舒服的地方?”   沈容摇了摇头:“把完脉再与你说。”   现在还未确定,告诉他,可能也只是空欢喜一场,霍景霆从未说过喜不喜欢孩子,但沈容却知道,若是当爹的话,他决然会是一个好父亲。   肖太医仔细给沈容把脉,先是紧皱眉头,而后,眉头开始纾解,缓缓的露出了笑意。   “恭喜大王,将军,老夫人,大王有喜了!”   大王有喜了,这五个字一直在沈容的耳边打转,愣愣的,傻傻的,即便方才有怀疑,但在听到真的是有了,还是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崔瑛最先反应过来,满是喜悦的问:“多大了?”   “老夫人,一个多月了,现在月份小,要注意的事情还有很多,因为月份小,有些太医是把不出来的,所以也不用太在意。”   一个多月?沈容一愣,算算日子,不正是在梁国在马车上那一次有的吗?! 第七十四章 心情平静   大王有喜了, 这个消息从肖太医口中说出来的时候, 在这厅中, 看起来最为镇定的应该就是霍景霆了。   肖太医暗道, 不愧是见识过大场面的霍大将军, 听到自己要当爹的消息还能这般的淡定。   而崔瑛最为兴奋, 在听了肖太医的话之后, 便喜悦的道:“我现在即刻修书一封,告诉景霆他爹这个好消息!”   崔瑛迫不及待的去写信,厅中除却下人, 就一个还没反应过来的沈容,和神情淡定的霍景霆,以及面带笑意的肖太医。   “将军, 大王月份小, 有很多都要多加注意,切记莫要太过劳累。”   霍景霆点了点头, 镇定自若的说:“若是还要注意些什么, 肖太医尽管说, 若是要注意的东西很多, 我明日再到府中细问。”   肖太医倒是摇了摇头。   “平常的一些所要注意的宫中的太医也知晓, 最为注意的是……”肖太医顿了下来, 随即附耳到霍景霆的耳边说了一句简短的话。   霍景霆闻言,看了眼沈容,沈容已然回过了些许的神智, 在看到两个男人窃窃私语, 再见霍景霆那道意味深长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三个月内不能行房这个要注意的点,不管是上五千年还是下五千年,都是常识,那家有怀孕的,大夫大概都会提醒一下,即便是未来,去做产检,医生也会提醒。   但他们既然都已经悄悄的说了那她就全当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手放在了完完全全平坦的小腹上,有一种奇怪却又温暖的感觉从这小腹蔓延到四肢百骸。   这段时间“孩子”等字眼老是出现,本不在意,却不想在她的腹中原来真的有小种子发芽了,看来之前的都是在暗示她,就是她太过粗心大意了,就是没来月事也不曾往那方面想。   送了肖太医走,沈容眉梢本是喜悦之色,但在转首看到身旁霍景霆那甚是平静的脸色,喜悦之色顿时暗淡了下来。   “你不高兴吗?”似乎从方才开始,她就未见到霍景霆的脸上有任何的笑意,难道初为人父,不应该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吗?   沈容心情有些许的忐忑,她一直都认为若是有了孩子,霍景霆应当是最为开心的那一个,可如今看来,却不像那么一会事。   霍景霆的目光落在沈容的腹部上,沈默了一刻:“我不知道有个孩子,是什么样的感觉,也从未接触过任何孩子,只是听说孩子特别的脆弱。”   他不是不高兴,而是他不知道孩子究竟是一样怎么样的存在,这么多年生活在边疆,对于孩子的记忆仅仅停留在童年,唯一相处过的,大抵就上六岁的元夕,且那时候也是元夕一直缠着他,他也没多大的印象了。   沈容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他当初不懂什么是感情,不懂什么是男女之间的亲密,一瞬间也就释然了,伸出手,拉过了霍景霆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腹部上面,露出了柔和的笑意。   “往后,你会慢慢的明白的。”或许是没有经历过为人父,他确实不明白喜从何来,但是凡事都有一个过程,当孩子呱呱坠地的时候,对你露出的第一个微笑的时候,或许才会明白为什么而高兴,孩子都是的可爱的。   沈容怀孕的消息如同是长了翅膀一般,在她们还未回宫的时候,宫里所有人都知道了,路芸暮风风火火的让人把沈容目所能及的范围中所有利器都收了起来,姐妹二人更是把太医都喊来了,把所有该注意的问题都问了,包括孩子出生后怎么抱孩子都统统问了,俨然像是自己的孩子要出生了一样,都替霍景霆高兴了。   沈容还被崔瑛拉着说了一堆所要注意的话,毕竟是过来人,多多少少都懂一些,至于霍景霆他娘这样的奇女子当时在怀他的时候是不是真的做到了乖乖的养胎待生,那就另当别论了。   回到宫中,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泛着喜悦之意,却也没有一个人敢问沈容或者同行的任何人,问沈容怀孕的事情,   当地的风俗便是,有孕不到三个月的时候,不能在孕妇面前讨论孩子,孩子小气,听不得议论。   夜深,沈容堆积有许多的奏折还未批阅,本想批完面前最后一个折子便休息了,却不想最后一个折子被霍景霆抽了出来,抬眸看向霍景霆,只见霍景霆的脸上有不悦之意,眉头微蹙。   “肖太医说你不能太过劳累,奏折,我帮你看些,看完后,再询问你意见。”   闻言,沈容心头一暖,霍景霆或许还未因为有孩子的事情而喜悦,但他却一如既往的关忧自己。   当即站了起来,隔着一张小矮桌抱住了他的脖子,两旁嘴角弯弯的,眼中似乎有星光。   “将军你以后绝对是一个好父亲。”说罢在霍景霆的脸上一顿狂啃。   半响之后,霍景霆却是推开沈容,一本正经的道:“不行。”   不行?沈容微愣:“什么不行?”   霍景霆沉冥了一响,道:“肖太医说,三个月内决然不能行房。”   沈容:……   她有饥渴到这个程度吗?!她有表现得如此这般明显吗?!   不能行房,却不是不能同床,尽管崔瑛让他们夫妻二人分房睡,但霍景霆却只是应了,却没有搬离韶华殿,晚上沈容容易肚子饿,要起夜,虽然霍景霆不说,但沈容也感受得到他是这个原因。   沈容却不知是主要的原因之一,还有便是霍景霆早已习惯每晚身边有一个喜欢动来动去,如同是一只不肯安分的猫儿一样的沈容。   …………   沈容怀孕,朝中大臣也有所听闻,却又不敢真的确定,故在上朝后,一个两个纷纷看向霍景霆。   大臣们纷纷用眼神开起了小会。   ——你们说,你们说大王是不是真的有了?   ——目测还不知道。   ——霍大将军怎么感觉没有咱们首次当爹的那种喜悦氛围,是我的错觉吗?   ——不不不,我也感觉不到,难道说我们的信息有误?   沈容嘴角微抽,却还是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这些个大臣继续搞小动作吧。   直到散朝之后,一个两个都堵在了大殿的门外,待霍景霆出来之后,首次没有被霍景霆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的气势所吓退。   “恭喜霍大将军。”   “恭喜恭喜……”   一群大臣围着霍景霆说恭喜,几乎都是想要确认沈容怀孕的真伪。   虽说方才不畏惧霍景霆,但在现下霍景霆扫了一眼他们之后,立马就闭上了嘴巴。   收回目光后,霍景霆在他们期待的目光之下,淡淡的“嗯”了一声,随即大臣都目光都呆滞,自动的给霍景霆让出了一条道。   待霍景霆一离开,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几乎都老泪纵横。   老天爷开眼了,魏国有后了!!!   今晚杀猪还神!   霍景霆眼神微暗,为何他感觉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这般的开心,他却感觉不到?   把霍一二三四五六七□□十都召集到一块,神色严谨,除却了解自家老底的霍一和霍七之外,其他八个人都被霍景霆严谨的氛围带偏了,都认为终于要离开王宫,要去执行什么新任务。   腰板直挺,目光如炬,雄赳赳,气昂昂。   半响后,扫了一眼众人后,问:“你们谁家有孩子?”   霍一和霍七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在看到其他八人都露出一副“我是不是听恰了”的怀疑表情后,两人都不约而同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们谁有小孩。”   霍景霆不耐的再问了一遍。   在霍景霆皱眉的一瞬间,有四个人脚步整齐的从行列中站了出来。   霍一:“儿子四岁,女儿不满一岁。”   霍四:“儿子两岁。”   霍七:“双胞胎,一岁。”   霍八:“还没出生。”   嗯,这个和将军一样刚刚当爹。   顿时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霍八的身上,就连他们的将军,目光中都带着探究。   “心情如何?”   霍八一愣,一脸的懵,不知做何回答,身旁的霍七解释道:“将军问你刚刚知道当爹的心情怎么样?”   随即霍八的脸上完全不见严谨之色,倒是有些局促,有些不好意思,腼腆。   “刚刚知道的时候,有些害怕,却也很是兴奋。”   “为何兴奋?”   霍一霍七在心底同时无奈叹了一口气,他们的将军以后该如何是好?先是不懂夫妻间怎么亲密,再是不知道怎么当爹,连当爹的喜悦都感觉不到,他们都担心自家将军到了小公子或者小王女生出来以后会直接嫌弃。。。   “因为……因为要当爹了。”霍八也无法解释这种难以言喻的心情。   “将军……若不是明日,属下把一双儿女带进宫中给你瞧瞧?”霍一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这上回要带羊皮小册的时候他怎么没想到今天连孩子都要带进宫了……   霍景霆略有所思的想了半刻,随后点了点头。   “那便带进宫中。”因为沈容,霍景霆想要去了解一下那些一直以来在他眼中格外脆弱的孩子。 第七十五章 两个孩子   那两双又圆又黑, 黑中带着闪闪发亮的亮光的眼睛正带着好奇的目光看着眼前陌生的地方和人。   四岁的小男孩因为环境陌生, 不安的抓住自己父亲的的衣服, 而未满周岁的小女孩在自己父亲的怀中, 眼珠子骨碌碌的看着眼前的陌生男人, 充满着好奇, 忽然, 眉眼嘴角一弯,朝着对面的男人糯糯的一笑,咿呀咿呀的叫, 挥舞着肉肉的莲藕小手臂。   那抹甜甜的笑容,似乎染上蜂蜜,几乎要把人软化了一样。   以往的霍一是一个干练利落, 不苟言笑的人, 在两个孩子的面前,竟然能看到他的另外极为普通的一面。   一个普通的男人, 两个孩子的父亲, 非常普通的父亲。   “将军……要抱抱吗?”霍一试探性的问道, 就刚才开始, 自家闺女与自家将军就一直对望着, 俨然像是在交流一样, 他差点没忍住要问——将军,难道你俩认识?   霍景霆闻言,皱起了眉:“婴儿都这般小, 这般柔弱小小的一个吗?”   霍一想了想, 解释道:“她已经七个月大了,刚刚出生的应当比她再小一倍。”   还小一倍?霍景霆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够小的小孩子了,无法再想象还会有更小的孩子。   霍一家的小闺女似乎见霍景霆不抱自己,张开了一双手臂,大抵是在求抱抱。   但在霍一家的小闺女张开手的时候,霍景霆表情未变,但不知怎的就下意识的微退了一小步,把霍一直接看呆了。   将、将军刚、刚刚是后退了吧?   是吧?!   就在霍一惊呆的时候,本腼腆害羞抓着自己衣服的大儿子,一转眼就已经抓着自家将军的衣服了。   霍景霆低下头,看向那个只到自己大腿上的小男孩。   “你是不是爹爹说的那个英勇无敌,所向披靡的大将军吗?”小孩子虽然有些害怕,眼神却是充满了好奇,声音更是软糯软糯的,很是好听。   从自家儿子口中说出来自己说的说,霍一有一瞬间觉得很自豪。   霍景霆蹙眉思考了一响,而后才点头“嗯”了一声。   霍一家的儿子的眼神瞬间闪闪发亮,似乎还带着崇拜。   “我长大也想要当将军!”小小个头的男孩子有着远大的志向。   霍景霆表情嘴角微微勾了起来,没有了方才那般的冷硬。   小孩子七个月大,似乎多多少少也明白一点点事了,看到自己球包的人不理会自己,反倒对自己的哥哥露出了善意,扁着嘴唇,开始皱起了巴掌大的小脸“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小丫头一哭,霍一一愣,霍景霆一僵,似乎两个大男人搜对于小孩子哭闹有些束手无策。   霍一晃悠着手中的小丫头,哄着:“乖,乖,别哭。”   一直哄着,却不见小丫头停止哭闹,感觉霍一也快哭了。   “妹妹要将军抱抱,抱抱不哭。”霍家大儿子替自家妹妹做起了翻译。   霍景霆闻言微愣,随即看向那个小小的小丫头,表情逐渐严肃起来,半响对霍一道:“我抱。”   霍一心底有些哭笑不得,将军,你这表情如临大敌是怎么回事?他家的小丫头没那么可怕。   虽是这么想,但为了让自家将军早日学会怎么带孩子,霍一还是把自己闺女慢慢的放到霍景霆的手上。   “将军,前面三个月的时候要横着抱,因为那时小孩子脖子的骨头还没是软的,不能太久做直着或者晃着,我家的丫头三个月后就不喜欢横着抱,都喜欢竖着抱,这样可以看到的东西多一点,也舒服。”   霍景霆点着头,似乎真的是受教了,可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因为霍一正把那个似乎一用力就能捏伤的小丫头递给他。   神奇的是,小丫头忽然就不哭闹了,睁着大眼睛看着两个大男人交接自己。   人一到了霍景霆的怀着,霍景霆全身都僵硬了,怀中的那一个肉团,软软的,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抱着她,似乎要比抱着沈容的时候还要小心翼翼,沈容也是,身子骨很软,抱着她的时候,他也怕会伤到她。   “将军,手要在放下来点,对对对,就是这样!”曾几何时……他一个做下属的居然可以教导起将军来了,这说出去后,算不算炫耀?   以后他也可以和旁人说,自家闺女是被霍大将军抱过的!   “啊呜~”小丫头似乎高兴得一直笑,嘴角,眼角很自然的弯了起来,笑意如同一股暖风,能暖化旁人,吹开冰河一般,让人心情不自的愉悦。   沈容散步的时候,似乎听到了孩子的哭闹声,便疑惑的问身边的素槿:“宫中有小孩子吗?   素槿想了想,道:“八岁的小宫女小内侍算吗?”   宫中最小年纪的就是六岁的宫女内侍,先做训练,待满十二岁的时候再做安排。   “不是,是小一岁左右的,或者不到一岁的。”   素槿摇了摇头,随即问:“大王你是不是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声了?”   “你也听到了?”沈容问。   素槿点了点头,有些不确定的道:“好像是从大将军的练武场那边穿出来的。”   沈容皱眉,想霍景霆的练武场怎么会有小孩子,他们的孩子还安安静静的待着她的腹中呢。   “走,去看看。”   当看到霍景霆抱着一个,还拉着一个的时候,沈容脑子一片空白。   ——孩子哪来的?   顿时,整个练武场中的气氛奇怪了起来,直到霍景霆看到了沈容,却不敢走过去,原地站着,压低声音问那距离有些远的沈容:“你怎么来?”   你怎么来了?沈容的眼眶一下子便红了,扁起了嘴唇,那模样和方才小丫头的表情神同步。   霍景霆一愣,喊霍一:“先抱着。”   随即把闺女还给他,再让霍一家的儿子松开拽着他衣尾的手,快步的走到沈容的面前。   “怎么了?”沈容的目光路过霍景霆,看向他身后的两个孩子身上,最后再回到霍景霆的身上,眼睛更红,似乎再坚强的憋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你,你老实和寡人说,这两个孩子是打从哪来的?你是不是一开始就在骗寡人,其实你什么都懂。”几乎快哭出来。   霍景霆:“……”   “你要是和寡人说明白,寡人会试着去理解的,但、但是孩子都这么大了,还两个了!”   ……   霍一有种想笑却不敢笑的冲动,随即拉着一个,抱着一个也到了沈容的面前,“属下见过大王。”   沈容直接把脸向过了另外一边,不让霍一看到自己脸上的失态。   “大王,这是属下家的儿女,不是、不是将军的。”   闻言,沈容眨了眨眼,有些愣,随即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那两个孩子之后又抬起头看霍一,如此反复了几遍。   好像是真的有那么点像……   沈容一瞬间变脸,脸上露出了笑意,看着霍一怀中的小丫头,伸出手去逗弄。   小丫头朝着沈容又“咿呀”的笑着,沈容一瞬间被这笑容萌化了。   “这孩子真可爱。”   霍景霆:……   霍一看到霍景霆无言的表情,悠悠的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看来他要提醒将军的还有很多,譬如孕妇很容易多愁善感,上一刻或许对你还笑着的,但是下一刻就能对着你哭出来。   原本霍一带孩子进宫,是想让自家将军先感受一下和孩子怎么相处的,却不想大王和俩孩子玩起来,倒像一个孩子。   “将军,大王似乎很喜欢孩子。”   霍景霆站在一旁,看着沈容逗着抱着素槿怀中的小丫头,还不忘分心的亲亲小男孩,大抵是方才小男孩说了一句“姐姐好好看”之后,沈容对他亲昵,他也知道羞了。   “确实,她很喜欢小孩子。”每次她都让做好措施,他以为她是不喜孩子的,但是,如今看来,她当初只是没准备好。   “将军,生儿育女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大王之后或许情绪可能变化比较大,要顺着大王。”   霍景霆看了一眼他,随即目光回到沈容的身上,嘴角微勾,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或者以后,他都会顺着她,但有些是为了她身体健康着想的,他依然会坚持。   让霍一留两个孩子在宫中用了午膳和晚膳,直到快入夜,小丫头开始哭闹,似乎想娘亲了,沈容才依依不舍的让他们先回去,交代霍一常把孩子带进宫来。   在宫门前送走了他们,沈容有些愁眉不展,霍景霆感觉得出来,便上前搂住了她的腰,道:“再过八个多月,你也会有一个能让你捧在手心上的孩子的。”   闻言,沈容把手放到了自己的小腹上,有些失落:“可还要八个多月。”   但随即也想开了,“不过,就像是拆一件很神秘的礼物一样,每到拆礼物的时候,都不知道这礼物是男孩还是女孩,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寡人都很期待。”   沈容从未纠结过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不管是男还是女,都是她的孩子,她都喜欢。   “嗯。”霍景霆嘴角染上了一丝笑意,他虽然还没有体会到当爹的感觉,但是他也有了些期待,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 第七十六章 被算计了   四月, 天气回暖, 去了臃肿的衣物, 穿了一身轻盈的衣服, 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沈容把公子玉与路芸暮的见面安排在了烟雨楼江上的小船中。   哼哼, 她早就安排了两条船, 一条船上是公子玉和路芸暮, 另一条船是一个船夫,等公子玉船的船夫划到江中央,再让另一艘船把船夫拿上船桨一起拿走。   怎么都要把他们两个人困两个时辰再说。   江中央, 画舫中,梳着未出阁前的流云发髻,一袭水红色衣裙, 美艳动人的路芸暮端起了茶杯, 闻了闻,茶味香浓, 嘴角微勾, 浅浅的浅抿了一口, 随即撩开了船窗的竹帘, 看了眼江岸上向他们挥手的沈容, 不知觉的笑出了声。   “真可爱。”   公子玉瞥了一眼窗外, 便收回了目光,道:“魏王殿下让我与丽夫人你说清楚。”   路芸暮也收回了目光看向他,淡淡的笑了笑, 提起茶壶, 在公子玉的面前倒了一杯热茶。   “此茶温和,你的身体喝了也无碍。”   若是平时,公子玉定然会带着淡淡的笑意,但,现在公子玉的脸上没有笑意,只有冷冷清清的表情。   “我与你……”   “诶”了一声,路芸暮用眼神制止他的话:“安安静静的陪我喝一杯茶,可好?”   公子玉看了一眼装满清透茶水的杯盏,还是端了起来,一口饮进了一杯散发着茶香的热茶。   路芸暮见公子玉喝了茶之后垂下了眼眸,淡淡的道:“你今日有什么话想与我说的,尽管直说吧。”   公子玉略微的顿了一下,而后直言:“我与你,没有半分可能,带魏王殿下诞下太子之后,我便会回楚国,此生,你我不会再见面。”   路芸暮抬起头,嘴角始终微扬,不曾因为公子玉的话而有半分变化。   “如此,那便不见,这有什么可说清楚,不就是永不相见而已,这世上生离死别那么多,也不差你与我。”   听闻路芸暮如此洒脱的话,公子玉露出疑惑的表情,她的反应出乎了他的意料,他认为要与她说上许久,才能与她说得通,可这才一句话……   难道之前所表现出来的都是虚情假意?   “我知道,强扭的瓜也不甜,即便我对你有意,你对无无意,我也强迫不了你,既然如此,那便不见。”   端起茶水抿了最后一口,抬眸继而看向公子玉,笑意渐浓。   “但,分别之前,我想从你的身上要一样东西。”   “何物?”   放下杯子,直直的看着公子玉,似乎在等待些什么。   公子玉向来敏锐,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端倪,蓦然低头看向自己面前已经喝得一滴不剩得茶杯。   “你……”身子一软,瞳孔猛的睁大。   “路芸暮!”向来温润如玉得公子玉,第一次咬牙切齿的从牙缝中挤出了路芸暮的名字。   路芸暮的眉眼弯弯,笑得甚是好看,撑着脸颊,看着慢慢软弱无力的公子玉,朱唇轻启:“我顾及你的身体,下的不是那些见不得人的药,只是普通的软筋散,你要与我分得如此清楚了,我自然想要留些回忆的念想。”   “你想干什么?!”公子玉硬撑着,手扶着竹席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看着路芸暮的目光满是怒意。   大抵,路芸暮是第一个让公子玉从云端之上的的谪仙掉落到了凡间,变成了一个也有喜怒的凡人。   路芸暮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把隔在两人中间的茶几直接搬到了一旁,以坐着的姿态倾身靠近公子玉,无视他那满是震惊和惊涛怒意的眼神。   “我想窃玉偷香。”说罢,在公子玉无比震惊的眼神之下,手放到了公子玉的胸膛上,一路向上,放到了他的肩膀上面,只需稍稍用力,公子玉便倒在了竹席之上。   路芸暮看着他,道:“我本就是不在意规矩的女子,所以,你到底还是小看了我,我怎么会那般轻易的就放你走,即便你走,我也要让你对我记忆深刻,待他日成了耄耋老翁的时候,还记得远在他方的魏国还有一个叫路芸暮的女子。”   话落,路芸暮俯下身,乌丝垂落到了公子玉得脸颊上,温温热热,柔柔软软的触感贴在了自己得嘴唇上面。   公子玉现在得心情怎能一个“震惊”可以表达得了的。   有一个阅览群书的姐姐,平日了无聊之际还会拿几本来当消遣的来看,便什么也都懂,在强吻上了公子玉之后,张开了嘴巴,在公子玉的嘴唇上面一咬,公子玉微惊得张开了嘴唇,路芸暮便趁虚而入。   大胆行径,却极为生疏的轻薄着一个男人,探入公子玉的口中,相濡以沫。   半响之后,路芸暮才喘着气,脸色极为红的放开了公子玉。   不敢直视公子玉,半站了起来,腿微软,差些摔了,幸而扶着了茶几,随即出了船舱,站在甲板上面,向靠在岸边的船夫招手,示意可以过去接她了。   而依然躺在竹席上的公子玉愣是没有从被一个女子轻薄中回过神来。   他被一个女人强吻了,且还无任何的反抗之力……   沈容想去逛一圈再回来查看情况,但才想走,就看到路芸暮从船舱中出来了。   这就已经谈妥了?路芸暮真的被公子玉说服了?不应该呀,公子玉可以说服任何人,就她看来,他是决然不能就這么轻易的说服了路芸暮,路芸暮的性子比谁都倔犟,这点她也是知道的。   “去,把人接回来。”沈容吩咐船夫。   船夫没有沈容的命令,也不会轻易的去接人,哪怕不是公子玉,而是路芸暮。   船夫把路芸暮接了回来,沈容便问:“事情进展如何,你和公子玉当真什么可能都没有了?”   路芸暮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晕,看了眼沈容后摇了摇头,道:“这几日,我大抵会离开王宫数日,出去散散心。”   “去吧去吧,想去多久都行。”沈容现在这般甜蜜,看不得失恋的,也怕自己和霍景霆腻歪的时候刺激到路芸暮。   路芸暮伸手摸了摸沈容的小腹,含着笑意道:“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小容容你十月怀胎的,所以最多只会离开十日。”   等公子玉气消了大半后,她再回来,哪怕公子玉再也不见她,她也无畏了。   身后传来马蹄声,路芸暮看了眼沈容的身后,笑道:“将军又来找小容容你,看来将军真的是一刻都离不开小容容你,小容容真的是御夫有道。   本来沈容想挥挥容爪子,然后虚伪的一声“哪有~”,但又觉得这样过分,遂表情严肃的道:“不,他不是离不开寡人,只是担心寡人腹中的孩子。”   但沈容却清楚的知道,对于这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小豆丁,霍景霆其实更加的担心她。   “那我便不打扰你夫妻二人了,不过在我离开之前,小容容你别再让梁国公子缠着我了,我觉得他缠着我,其实他更想缠着姐姐。”在魏枫缠着自己的时候,路芸暮多多少少的猜出了端倪。   “每每缠着我的时候,话题都会绕到了姐姐的身上去,真是可惜了这好白菜。”路芸暮露出了可惜的表情。   沈容:……   保佑以后拱了魏枫这棵白嫩嫩小白菜的千万不要是你姐。   路芸暮别了沈容,便匆匆的离开了,看着路芸暮如此的匆急的背影,让沈容心生疑惑。   霍景霆走了过来,问:“在想些什么?”   沈容收回了目光,道:“寡人今日安排了公子玉和芸暮见面,让他们有什么都当面就说清楚,可是他们才一起待不过一炷香的时辰,芸暮便下船了,然后脸上的表情半点的失落之意都没有,且还和寡人说要离开王宫几日,出去散散心,现今又匆匆忙忙的走了,难道你不觉得奇怪?”   霍景霆往江中的画舫看去,略微思索了半响,随即与沈容道:“你确定公子玉现在是安然无恙的?”   听了霍景霆的话,沈容蓦地一惊,脑中闪现了各种为情杀人的消息,路芸暮总该不会偏激到了那种程度吧?!   沈容本想跟着去看看,但霍景霆不允,便在岸上有些焦急不安的等着霍景霆把公子玉带回来。   可千万别带回来的是一具尸体就好!   霍景霆到了画舫,把船桨拿到了公子玉的船上,随之低头进入船舱,在见到躺在竹席上衣裳凌乱的公子玉之后,略微的愣了一下,而公子玉则是在看到霍景霆那微愣的表情之后,有些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霍景霆沉默了半响之后,还是先出了船舱外,与另外的船夫吩咐道:“待会我会划船回去,你且回去告诉大王,信侯君平安无事,只是我与信侯君有些事情要说,可能还有些久,你便传话给大王,让她先回宫中去。”   “喏。”船夫独自一人划了船回去。   霍景霆再进入船舱中,公子玉的眼睛已经睁开了,也已经淡定了很多,对着霍景霆道:“我中了软筋散。”   霍景霆把公子玉扶了起来,靠在船舱的壁上,沉默了半响,才想了比较不伤人又隐晦的话,问“应当没有吧?”   公子玉闻言,看了眼他,忽然觉得旧疾又快要复发了,是被气得复发的,霍景霆这一句话,明显就是在问他有没有被路芸暮怎么样。   见公子玉沉默不语,表情严肃的霍景霆又道:“放心,我决然不与第二个人说,我懂。”   霍景霆说得自己有所亲身体验一样。   但……   好像……   貌似大约在四年前,霍景霆确实是亲身体验过被一个女人玩.弄过那种屈辱感,他还真懂,只是后来这个女人没有死在他的刀下,反倒躺在了他的身下。   而公子玉:“……”   无法反驳,说没有被路芸暮怎么样,却又确实被轻薄了,无从解释,索性什么都不说了。   “也罢,你什么都不要说,也包括我如今的这种状态。”   霍景霆点了点头,“一言九鼎。”   两个男人之间的秘密。   路芸暮担心公子玉的身体,所以下的份量很轻,不过才一刻,公子玉身上的药效也渐渐的淡了,有了力气。   霍景霆撩开了竹帘,见岸上的沈容已经走了,心想是回宫了,便与公子玉道:“要不要去烟雨阁上喝几杯酒解解闷?”   霍景霆似乎对于现在公子玉的心情格外的了解。   “好。”   公子玉确实是很烦闷,因为路芸暮而心生烦闷,而身体已然不再那般虚弱,喝几杯酒自然也是可以的。 第七十七章 撮合二人   公子玉携怒进宫, 虽不是盛怒的表情, 可公子玉向来都是温润如玉, 脸上始终挂着一抹如站在海岸之上, 有淡淡温暖闲适的海风吹来, 让人闲适舒服的笑意, 现下却是嘴角拉平, 毫无笑意,眼神也是如同裹上了一层霜一般。   这样的公子玉让人觉得奇怪,但一看到公子玉身后的霍景霆, 忽然又不觉得奇怪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点道理他们都懂。   青决见行事匆匆的公子玉, 便停下来问:“信侯君, 可是要见大王吗?”   只见公子玉冷着脸,疾步而过, 只留下两个“不是”的话音。   青决微愣, 看到霍景霆的时候, 点首行礼:“将军。”   霍景霆停下了脚步, 他从不知道一个病秧子的脚步还能走得如此得快, 与青决道:“随信侯君去吧, 不须理会,对了,大王呢?”   青决略微一愣, 道:“大王先前出去还未回来呀。”   闻言, 霍景霆皱了皱眉头,看来她是没有按照他说的回宫,而是跑去集市了。   点了点头,道:“我去接大王回来,你就注意下信侯君就好。”   “喏。”   而此时的公子玉脚下如生风一般往路芸暮所居住的朝暮宫走去。   宫女阻拦:“信侯君,丽夫人不在,真的不在。”   公子玉停下了脚步,看着朝暮宫,冷着表情,道:“丽夫人回来了,请转告她,我回等着她回来!”   最后那几个字,公子玉一字一顿的说。   拦着他的两个小宫女面面相觑,心生害怕,这完全不像先前那个待人温和的信侯君呀!她们家的夫人这是得罪了信侯君?但到底是怎么得罪的,才会让信侯君生这般大的气?   公子玉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身就走,心中始终有一口气堵着,身平第一次,生这么大的气。   她竟然真敢这般的大胆,公子玉紧蹙眉,心情异常的烦躁。   在公子玉走远了之后,宫女才敢转身回宫中禀告自家主子,人已经走了。   ………………   今日在霍景霆让船夫传话回来后,沈容越想越不对,越想越觉得路芸暮有事情瞒着她,所以便转身去追路芸暮。   路芸暮绝对耍了什么花招。   所幸路芸暮有些担忧公子玉,还未走远,所以也给沈容给上了。   见沈容那匆忙的脚步,路芸暮哪里还敢走,整颗心都悬了起来,她自己往回走,不忘提醒:“你慢点走,也不想想你现在是两个人了。”   路芸暮走回沈容的身旁,沈容一把抓住了路芸暮的手,“你先别走,先与寡人说清楚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你再走。”   “我有什么可说清楚的。”路芸暮的脸色微微一变。   哪怕大魏的民风再开化,哪怕平时作风再彪悍的一个女子,在做了轻薄男子这样的事情之后,又如何能镇定自若?   路芸暮的不自在,沈容看得分明。   “你该不会是……对公子玉做了什么事情吧,比如……”沈容略微停顿了半响,敛眉道:“下.药?”   路芸暮蓦地瞪眼看向沈容:“小容容你……”表情略现惊讶。   果然。   “你应当没有对公子玉怎样吧?”沈容有些不确定,毕竟他们两人拢共才待了不到一刻钟,若是真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了点什么事情的话,且在这么短的时间就结束了,看来公子玉是不行呀。   路芸暮脸色微红,不语的低下了头。   路芸暮也会害羞,沈容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免有些惊奇,但同时无奈,看来是真发生了点什么事情,只是时间这么快,要不劝一下路芸暮?让她不要再执着公子玉了,不顶用,长得再好看也没用。   “寡人也不逼问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你现在决定怎么做,对公子玉负责到底?还是说……”还是说只撩了不负责,就像当初她对待霍景霆一样,让他记了她三年,还是时时刻刻想要杀人的那种惦记。   公子玉脾气那么好,也不知道记不记仇。   “他方才的眼神,几乎想要把我生吞活剥了,所以我决意先躲几日,等他气消了,我再回宫。”说到这,路芸暮微微勾起唇侧,依然是那个魅惑人的路芸暮,“既然他都拒绝得这般的彻底,那我总该是主动的创造些回忆。”路芸暮方才的羞涩似乎只是别人的错觉。   沈容绝对不会可惜了路芸暮,只是觉得可怜的是公子玉,好好的一个人,脾气也好,怎么就招惹上了路芸暮这个妖女?   可不就是妖女,在现在的世道上,就算是沈容,行径都没有她那么大胆,无论是行为还是想法,都比沈容还要先进,两人比起来,路芸暮倒比较像是穿越的那个。   “算了算了,那你要去哪里,总该和寡人说一声,寡人保证决然不与公子玉说。”   路芸暮摇了摇头:“现在暂且还不知道去哪里,先离开王宫再做打算。”   “那你还不如回宫去,那还是最安全的地方,若真的进宫寻你,让宫女说你不在,他知你心虚,兴许还会真的相信你不在宫中,而是躲到了其它的地方。”   听了沈容的话之后,陆芸瑶“噗嗤”的笑了。   “你笑什么?”   “我笑小容容你,俗话皆说一孕傻三年,怎你反倒是越发的聪明了?”   沈容:“……”滚!   沈容与路芸暮错开回宫,她可不想让公子玉知道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始终要留些面子给他才好。   所以霍景霆正准本出宫寻沈容的时候,她就已经回来了。   见了霍景霆,沈容快步走过来,让霍景霆直直皱眉,差些出口制止到让她别动,他过去。   许是见到了霍景霆紧皱的眉头,才想起来太医嘱咐过她,月份小,切记要小心,步子顿时慢了下来,身后提着一口气的宫女和内侍们都同时松了一口气,天知道他们多害怕,看来也就只有大将军能管得住大王。   走到了霍景霆的身旁,霍景霆微微的不悦,问:“怎走得这般匆急?”   沈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宫女内侍,摆了摆手,道:“都下去吧。”   “喏。”   待人都下去了之后,沈容的一双眼睛亮亮的,如同要探究什么八卦一样。   把霍景霆拉到了树底下,左右看了没人靠近之后,压低声音问道:“你如实说,你在船舱中看到公子玉的时候,他是不是衣衫不整?虚软无力?”   霍景霆闻言,目光复杂的看向她。   “是谁告诉你的?”   “寡人越想越不对,就追上了芸暮,从她的言辞和表情中猜出来的,她也没否认。”   霍景霆略微的想了想,看来公子玉是真的被怎么着了……   霍景霆不明显,却可以看出来有变化的表情让沈容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没有错的,然后声音压得更加的低。   “寡人觉得应当要好好的劝劝芸暮,公子玉只怕是以前的病根深,身体不怎么好,所以……那个只在船上不到一刻钟,芸暮就从船上下来了。”沈容说得隐晦。   霍景霆是后边才来的,故不知道公子玉和芸暮到底相处了多久的时间,如今沈容一说,他也是懂沈容想要表达什么,所以这眼神中出现了几分的耐人寻味。   “他们的事情,你还是少参与,我看看能不能帮到公子玉。”   听到霍景霆说要帮公子玉,沈容嘴角一抽,平日里,他不是和公子玉不怎么合吗?怎又突然说要帮公子玉了?而且这种事情他怎么帮?!   该不是要传授什么持久力的经验吧?!   沈容的表情带着一丝不纯洁,霍景霆一眼便看穿了,抬起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无奈道:“不要尽想那些有点没的,你还怀着孩子呢。”   沈容眨了眨眼,问:“那你到底要怎么帮?”   “前些日子,你身子虚,跑了几个月之后,明显已经好多了。”   “所以,你打算让公子玉和你锻炼身体?”沈容问。   霍景霆点了点头。   沈容:“……”他这是因为这段时间少了她和他一起锻炼之后,寂寞了吧?所以才想找一个小伙伴一起来重新锻炼?   公子玉呀,公子玉,寡人不是故意的,但怎么感觉将军就是像故意的,就是想把你把路芸暮弄做堆。   如此想,沈容忽发觉得霍景霆不仅要把做为她夫人的路芸暮弄走,还想把与她交好的公子玉也弄成有妇之夫?   会不会下一个就轮到陆芸瑶了?   沈容这般想着,公子玉就从朝暮殿出来了,看到沈容的时候,目光也有些复杂。   沈容顿时明白这复杂的目光是什么意思,他大概是觉得她是和路芸暮是勾结好了,沈容一瞬间戏精上身。   和霍景霆走上了回廊,看向公子玉,问:“方才寡人在烟雨阁的时候,芸暮匆匆忙忙的上了岸,问她什么事,她也不说,就走了,你们到底谈了些什么?”   公子玉视线微偏,看向霍景霆。   情敌与媳妇,霍景霆一刻都没有想,直接站在了自己媳妇这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什么都没有说,沈容什么也都不知道。   公子玉虽然敏锐,但今日一池子的水都被路芸暮给搅乱了,心思也已然被绕乱了,怎还能注意得了这么多,所以便信了这夫妻二人。   “无事,在下先走了。”拱了拱手,心思絮乱,心不在焉的离开。   看着公子玉消失在回廊的身影,沈容朝着霍景霆露出一抹笑意,调皮的眨了眨右眼。   不错不错,霍景霆也知道配合她坑人了,看来以后夫妻二人狼狈为奸的日子也不远了。 第七十八章 大梁来人   路芸暮躲在朝暮宫, 也不出来了, 似乎生怕她在宫中的消息给公子玉知道了, 平日里那么嚣张, 连沈容都不怕的一个人, 遇上了感情的事情之后, 便也怂了。   没了路芸暮缠, 魏枫开始缠起了沈容。   “魏王,你说的事情什么时候兑现?”   沈容无奈,“寡人说了以十日为期限, 可你只缠了八日,还差了两日,做人得言而有信。”   “言而有信?!魏王, 那你也得把你家丽夫人得行踪告诉我, 我才能继续把最后两日给缠完呀!”魏枫差点没被沈容话刺激得吐血,言而有信, 那他也得知道现在人在哪里呀!   沈容伸出了两个手指, 道:“只要还有两日, 一切好商量。”   魏枫咬了咬牙, 最后还是得妥协。   “好, 我把丽夫人找到, 再缠她两日。”   沈容两手相叠,支在桌面上,拖着下巴, 好奇的问道:“你怎么找?”   路芸暮还在宫中, 也没几个人知道,她那日回宫,听言还做了乔装打扮。   “莞夫人是她姐姐,总该知道她去了哪里!”   沈容笑了笑,似乎看穿了魏枫那点儿小心思,揶揄道:“怕你只是想找个借口光明正大的去找云瑶吧。”   “哪有!我是因为魏王的事情才去的!”不知道是被说中了心事,还是被气的,魏枫脸上微红。   沈容摇了摇头。   “最近,寡人路过朝夕殿的时候,总是能听到两种不同的琴声,一种琴声是像莞夫人所弹,悠扬委婉,优美而悦耳,而另一种琴声倒极像在大梁所听的曲调,虽有高山流水,却又不够耐心,总有想要表现自己的急切之意,六公子,你说说看,这两种琴声怎么来的?”   魏枫的脸更红,依然死鸭子嘴硬,打死也不承认自己借着“请教”之意去接近路云瑶。   “这我知晓,许是莞夫人想要尝试另外一种风格也不定。”   装,继续装,一个才十七岁的小男人,居然还打起了比他大五岁的大姐姐的注意,还用了旧套路,她可还记得在大梁之时,他几乎要把自己的那把琴给烧了,这为了泡妞,竟然还一路走到黑,依然是用琴来吸引路云瑶。   路云瑶如今也二十有二了,大魏的女子多为十五、六就议嫁了,可路芸暮太过出众,在路家门槛都快踏破后,路家的两个闺女都过了议嫁的年纪,愣是没瞧上一个,所以到最后沈容登基的时候,都还未嫁出去,为了杜绝谣言,即便早就知道沈容是女人,姐妹二人还是自告奋勇要嫁给沈容。   沈容嗤笑了一声,不再拆穿他,而是从桌案上拿了一卷竹简,递给他。   魏枫看向竹简,问:“这是什么?”   “梁王道你在魏国已经待了些时日了,该是时候回去了,让寡人和将军劝劝你,让你收收心。”   魏枫闻言,五官几乎都皱到了一起,还是接过了竹简,打开看了一眼后,放回沈容的桌案上,摇了摇头:“我还未从霍大将军那里学到本事,我不回去。”   “不回去?你没看到竹简上说,已经派人来接你了?”沈容猜测,大抵是梁王顾忌她会把魏枫当成人质来威胁于她,虽说她不会做么做,可梁王不这么想,若真的是顾忌才派人来接魏枫的话,也就说明梁王还是非常在意这个孩子的。   魏枫陷入了沉思,大概是在思考怎么拖住要来接他的人,又该怎么说服自己的父王。   魏国又不缺魏枫这一个人的粮食,他愿意待他就待,就是要在魏国找一个媳妇,她也不拦着他,只要是梁王不反对。   大梁派来接魏枫的人还未到,却是太子魏敏之送的东西到了魏国,当初在大梁之时,魏敏之抬了好几箱的赔礼,说是为自己不当的行为道歉,沈容以路途遥远而谢绝了,他却说到她回来之时,再派人送过来,不曾想还真的差人送了过来,赔礼也比在大梁之时要丰厚许多。   这一堆赔礼中,最为让人觉得耀眼的是一尊玉人,白玉却剔透,雕砌成了一尊半截手臂上,衣裙灵动,含着笑意的美人,细看玉人的五官,却觉得有几分眼熟。   沈容拿着拿着玉人皱眉端详了许久,问身旁的青决:“不觉得这雕砌的玉人有些眼熟?”   青决也皱起了眉头,看了眼送礼来的大梁使者,随即附耳在沈容的耳旁,低声说道:“大王,这尊玉人长得像你。”   沈容……   魏敏之这个变态!   一想到这尊长得想自己的玉人被魏敏之把玩手上,顿时一阵恶寒,从未有过害喜的症状,忽然捂着嘴巴想要干呕起来。   大梁使者都愣了愣,不明所以,随之青决解释:“大王最近害喜严重,望请诸位见谅。”   沈容怀孕两个月以来几乎是吃得好穿得好睡,,完全没有过害喜得情况,青决说起谎来,也一样面不改色。   沈容怀孕的事情,魏国人虽然已经有所耳闻,但对于初来咋到的大梁使者,完全不知情,在听闻青决说魏王有孕,皆为之一怔,随后才在惊讶中回过神来,向沈容祝贺。   “恭喜魏王殿下。”   胸口那股恶心的感觉挥之不去,随之起身,对着使者挥了挥手,青决会意,对使者道:“诸位舟车劳顿了,已经安排了地方给诸位休息,大王身体有所不适,望请见谅。”   大梁使者自然是不能说什么,只能做出恭送沈容的姿势。   有了第一次害喜,沈容这症状就越来的严重,平日连最喜欢吃的东西一眼都不想看,就是连一口水都喝不下,霍景霆一日都不在王宫内,几乎把青决和近身伺候的人给急坏了。   路芸瑶听闻之后也匆匆赶过来,身后还跟着魏枫这小尾巴,自然被拦在了殿外,只有陆芸瑶能进去。   一进殿中就听到了呕吐的声音,陆芸瑶脸上带着淡淡的担忧之意,问外殿的青决:“这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青决皱眉道:“今日大梁太子让使者送了礼来了之后,其中一尊与大王长相相似的玉人过来,大王见了之后,便这样了。”   陆芸瑶闻言,向来端庄温婉的一个人,却是皱眉低声骂了一声“混账。”   一国之君的雕像岂是他人想雕刻就雕刻的!   “问了太医了没有?”陆芸瑶到底是没有经验,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太医说,害喜也是孕期正常反应,只是大王的症状,倒像是被什么事情刺激到了才会这样,大抵只能减轻一些害喜的症状,但接下来的一个月,可能都会害喜。”   青决话敢说完,内殿又出来一声声干呕声,陆芸瑶心疼的进了内殿,把在一旁的宫女挥开,坐到了床边,抬起手,轻柔的拍着沈容的背。   “妾身听言梅子能止害喜,待会妾身让人去弄些梅子来,吃了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沈容吐到几乎黄胆水都要出来了,眼眶中都是难受得被逼出来的眼泪,一时虚弱又难受,委屈兮兮的埋到了陆芸瑶的胸口上,枕得软软,刚刚难受得已经哭出来得心情才得以一丝丝缓解。   可怜得让人心疼的容容。   陆芸瑶轻拍着她,轻声细语的在沈容耳边道:“将军大概也很快回来了,你且忍忍。”   沈容点了点头,有个人这么抱着,恶心感也少了很多。   霍景霆赶回来的沈容也已经睡下了,但是午膳也没有用,晚膳也只是面前的喝了小半碗粥,什么都没有胃口。   青决把大梁太子魏敏之送过来的玉人递给了霍景霆,霍景霆看到玉人雕像的时候,手一收紧,眼眸一冷,有渗人的寒意递出。   “他能公然挑衅,那便是要与大魏为敌,把魏枫请道偏殿,我有话与他说。”   “喏。”青决表情略带严肃的退了下去。   有烛火映在霍景霆的黑眸中,却是寒光。   魏枫被请到偏殿的时候,内心有些小忐忑,总觉得是有点什么事情发生了,还是与自己有关的,与自己有关的,大概就是今日大梁来人了,这来的不是把他带回去的人,而是他那王兄派来的人。   见到霍景霆的时候,魏枫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大将军?”   在看到霍景霆抬眸的时候,被气势所震慑得往后小退了一步。   这、这要杀人的眼神怎么回事!?他好像没得罪他将军,也没得罪魏王吧,怎就这一副杀人的表情?难道霍大将军不知道他自己的气场有多强大?   霍景霆的眼神看向了桌面上的白玉美人,魏枫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微微皱了皱眉,端了起来看。   “这玉人雕刻得真不错,栩栩如生……”话未说完,顿时感觉这殿中有一股森然的冷意,冷到他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再仔细看了一眼那玉人,好像有点像魏王……   “这是大梁太子送过来的。”   哦,大梁太子……   魏枫瞳孔逐渐缩了起来,终于反应了过来。   什么?!大梁太子不正是他那总看他不顺眼的王兄吗?!   差点没把手中的玉人给摔了,只觉得这玉人几乎把自己的手心给烫伤了,赶紧的把玉人放回了原位,心中忐忑难平。   男人送女儿家她的雕像,便是说心仪她,可魏敏之的雕像还是魏王的样子,送的还是魏王,人家魏王若是没有成婚就算了,可人家魏王已经成婚了,且对象还是……   他面前这个千军万马都难抵挡的霍大将军!   就算找死,能不能不要扯上他?!他就算是堂堂大梁六公子,他也怕魏国霍大将军啊! 第七十九章 魏枫条件   “我, 很生气。”   霍景霆就这几个字, 淡淡的, 听上去无波无澜, 却让魏枫全身的汗毛再度竖了起来。   这四个字, 魏枫觉得可以这样来理解——我很生气, 我想杀人。   魏枫抖了抖身子, 堂堂一国公子,能被吓到这种程度,除了他, 好像也也没谁了。   “霍大将军,你是知道,王族没几个是真有兄弟感情的, 我和我这位王兄关系真的不怎么好, 如果有机会,他是绝对会用最阴损的方法对付我。”   在大梁, 即便魏枫表现得再无心夺嫡, 但因是梁王最为宠爱儿子, 魏敏之早就视他为眼中钉, 平日里但凡有机会陷害他, 就绝对不会放过, 即便他成不了父王严重的不成器的儿子,也要把他的名声弄得狼藉,让大臣和大梁百姓认为他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 到了以后哪怕父王有意废长立幼, 也因为反对之声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   “那么现在这事情也已经很是明朗了,既然知道你在魏国还搞出这等事情,怕是要置你于死地。”   魏枫一愣,没有深度细想,只是觉得太子还整这一出,即便有盟约在,可他人还在魏国,若是魏王或霍大将军盛怒,必然会牵连到他。   不,或许太子的根本目的就是想要把他拖入泥潭,他步步后退,早已经表明了不会与他争夺大梁,他却依然步步紧逼,把他逼得悬崖边上,让他无路可退。   “魏敏之,想要一石二鸟,其一做这种事情就是要惹魏国的不快,再让我开罪与你,让你受苦,其二心系儿子的梁王在知道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受难必然会大怒,梁国之间的矛盾也会越积越深。”   越是往下听,魏枫越是皱眉,他也不笨,遂问道:“大将军,你到底想说什么?”   霍景霆微微眯眼,霸气侧漏。   “大梁将来的梁王,必然不能是魏敏之。”   被霸气所波及的魏枫咽了咽口水,略有迟疑的问:“你是想让我也参与到夺嫡之中?还是说你会助我一臂之力?”   霍景霆摇了摇头。   “你与容容比较相像,她是毫无选择才会做上魏王的這个位置,而你还有选择,你也不想做梁王,在大梁之中,比魏敏之有才能的公子也大有人在,换一个人,你觉得如何?”   魏枫再退了一步。   “大将军,你不是想让我助你一臂之力,而是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对吧?”   霍景霆眼神中有着明晃晃“有何不可”四个大字。   “我是魏国人,不好插手你大梁的事情。”   ……   大将军你还知道不好插手呀……呸,就算我崇拜你,但我还是要说:“大将军你这好像已经在插手了。”   霍景霆挑了挑眉,再度重复了刚刚那句话:“我,很生气。”   魏枫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得要有骨气,毕竟他是堂堂霸主强国的大梁公子。   腰杆一瞬间挺直:“我……”   霍景霆眼神再度微眯,没几个人能忍受得住这股让人胆寒的目光。   魏枫的骨气挺不过一息,立即怂了下来。   “事先说明,我不做那种大义灭亲的事情,即便太子这样对我,我也不能要了他的命。”   无论是性格,还是作风,魏枫都与沈容很是相似。   “让你挑一个你看好,你助他上位,也可保你无忧无虑,逍遥下半辈子。”   挑一个看好的……霍大将军他以为这是在挑媳妇吗?说得倒是容易,玩心计,他玩不过他那些腹黑的王兄呀,霍大将军这不是让他自己往火坑里跳么。   他一点不想成为狼窝里面唯一的羊!!!   霍景霆似乎看穿了魏枫的想法,冷冷一笑:“那你就继续受大梁太子的打压,或许哪天他不是陷害,而是直接派人追杀你了,届时你能确保你自己还能安然无恙?”   魏枫一时语塞,太子真的会这出这种事情来,他对此毫不怀疑。   “我可以给你个建议,四公子魏延倒是个明智的选择。”在他们离开大梁的时候魏延便已然想通了,如此的话他也表明了善意。   魏枫不仅是被太子,更被霍景霆逼到了悬崖边上,悬崖底下是刀山火海,而这两个人都想把他推下悬崖……   真想骂人!   离梁王派人来还有五到八日的期限,而魏枫也有五到八日的考虑时间。   “我可以考虑,但若是我答应了你,那你是否能应允我,让我带一个人走?”   “谁?”   “魏王的莞夫人。”   霍景霆略微顿了一下:“为何"   “因为,莞夫人很聪明,她看得比我全面,有她在我身边替饿我谋划,事半功倍。”   在霍景霆略为思索的时候,魏枫又补充道:“若是如此,可能要委屈莞夫人去了她魏王夫人的称号……再以我夫人的名义回去,这样才不至于叫人怀疑,反正我在大梁的子民的眼中也已经够荒唐了,这样他们反倒觉得正常。”   这大概才是魏枫真正的目的。   霍景霆只道:“莞夫人的事情,我不会插手,她的意愿由她自己决定,若是你能说服她,会把她莞夫人的称号取消,再然她随不随你回大梁,也看她的决定。”   魏枫俯下身来,一拍桌面,毫不迟疑的道:“好,一言为定!”   魏枫觉得若是他的身边没个聪明的人为他出谋划策的话,他决然是不够他那些王兄玩的,再者能把心仪的路芸瑶带回去……一举两得,岂不是很好?   对于怂恿魏枫这件事情,霍景霆也没有隐瞒沈容,沈容闻言,却也是赞同,魏敏之已然不把魏国放在眼中,且对她还有龌蹉的想法,若是让他当上梁王,他第一个征伐的必然是魏国。   虽然不反对霍景霆的想法,可却反对魏枫的想法。   “他凭什么要把寡人的莞夫人带走!?他要是不走,寡人直接把他轰走,就他这小屁孩,还想要给寡人带绿帽?想都别想?”   霍景霆:……   看了眼霍景霆,沈容想想这戴绿帽的话似乎也不对,便再多加了一句:“好歹芸瑶姐姐也是和寡人拜过天地的,无论性别,她都是寡人的人!”   “那,你的意思是,我是你小妾?”气魄顶天的霍大将军微微皱眉。   沈容坐在床上,钻进霍景霆的胸膛中,磨蹭了两下,虽面容有些疲惫,却还是卖乖道:“妻不如妾,寡人可喜欢了!”   但才开始撒一会娇,沈容害喜的那种感觉又上来了,快速的推开了霍景霆,跑下了床,干呕了几声,霍景霆倒了杯温热的水给她,沈容却是摇了摇头,连水都不想喝一口。   霍景霆有些无奈,却又是心疼,把沈容抱上了床,轻声问:“那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沈容是什么都不想吃,可肚子还有一个,不想吃也得多少吃一些,不然孩子的营养也跟不上来。   “吃面。”   霍景霆附身下来,在沈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我现在就去。”   霍景霆前脚才去膳房,后脚躲了好些天的路芸暮也来了,沈容害喜严重,就是闭关不闻窗外事的路芸暮也听闻了,担心沈容还有她肚子里面的孩子,也匆匆的赶额过来,心想都已经这么多天了,公子玉的气总该消了。   “我的小容容,没事吧。”人未到声先到。   沈容嘴角一抽,她这是准备自爆位置了,路芸暮大概还不知道公子玉他……   算了算了,不说的话可能还好一些。   路芸暮进了内殿,只见沈容面容憔悴,顿时露出了心疼的表情,   “你怎不躲了?”沈容坐了起来,靠着床背。   路芸暮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上下左右很仔细的看了眼沈容后,见她只是面容有些憔悴,没有太过严重,顿时松了一口气。   “我担心我的小外甥,就是外边刀山火海,我也会过来看看。”   不说她们这层近的关系,远的关系便是没有血缘关系表亲关系,按照辈分,沈容还得喊路芸暮一声表姐,所以这孩子也算是她的外甥。   “可你就不怕公子玉找你算账了?”   路芸暮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即一笑:“我还巴不得他来找我算账,这样一来二去,说不定还能干材烈火。”   ……论厚脸皮,沈容就服路芸暮,不过路芸暮这么说,说不定还真能如她所愿。   路芸暮问候了半响之后,沈容把魏枫的想要带走路芸瑶的事情说给了她听,路芸暮闻言,眉头微挑,“魏枫确定把人带回去之后不会后悔?就连我也怕我姐姐。”   自家的姐姐是怎样的,这二十年也够她了解了,自家的姐姐虽看起来温婉贤淑,体贴知心,但只有彻底了解她的人才知道,她姐姐,不是个好惹的主,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魏枫这傻里傻气的能欺负到自家姐姐。   “不过倒算他有眼光,知道姐姐聪明,当初先王就是觉得姐姐聪明,慧心巧思,善于谋划,才想把姐姐安排在你身旁来辅助你,而我不过是厌倦了催婚,也随着姐姐进宫了,不过看来,有大将军在,姐姐似乎完全没有任何的用武之地。”   确实,沈容也觉得这么蕙质兰心的路芸瑶确实是不应该埋没在宫中。   “将军说,去不去,全凭芸瑶姐姐自己做决定。”   “姐姐有她自己的想法,不是魏枫三言两语就能说服的。”   无论是霍景霆还是沈容,亦或者是路芸暮都觉得路芸瑶不会答应魏枫的,毕竟路芸瑶才认识魏枫没多久,再者又何必为了个了解不深的人而背井离乡,卷入大梁政谋的时局中。 第八十章 将军要走   路芸暮从韶华殿中出来的时候, 月儿正圆, 清辉照射在树上, 月光斑斓, 柔柔的月光, 并不清冷。   大抵是月色太美, 让自己关了自己数日的路芸暮想要自己一个人走走。   “你们先回去, 我先自己走走。”说罢从宫女的手中接过灯盏,自己一人走到院子中。   已是深夜,宫中已经寂静, 因沈容是睡到深夜忽然醒的,方巧朝暮宫有宫女从韶华殿过,见有太医从韶华殿中出来, 所以才会回到朝暮殿告诉了路芸暮, 路芸暮放心不下,便过来了。   花园中, 只有寥寥几个提着灯盏而过的宫女, 见到路芸暮皆停驻行礼。   路芸暮点头示意, 随之走到了莲池边上, 依坐在栏杆明与暗交界处, 目光落寂的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那亮闪闪的水面似乎有荧光洒在上面一般,让人产生一种想要去把这荧光捞上来。   路芸暮也产生了这个冲动,随即走出亭子, 走到亭子旁下池子的阶梯下, 站到了最后一层的阶梯上,撩起了裙脚,蹲了下来,捞着水中看着美好,却捞不到的光辉。   就如同……   她喜欢公子玉,近在咫尺,想要得到,可却发现如同现在的水中捞月一般,徒劳无功。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正要站起,但没有仔细注意石阶上的青苔,脚一滑,并未慌张,而是打算翻身再稳定身形,却不料手腕忽然被人拉住了。   “你想死?!”带着怒意的声音呵斥道。   路芸暮略微一惊。   稳定身形后,转身看向在月光之下,脸色阴暗的公子玉。   “你……”怎么会在王宫里?!   “随我走!”公子玉反手重新握住了路芸暮的手腕,用力的把路芸暮拉向不远处的小树林中。   小树林不过七八棵树,地方小,却昏暗,也偏僻,在这其中躲两个人也不会发现。   路芸暮身后抵着树干,被公子玉圈在他的两臂之中,若是她想要挣脱逃跑的话,即便是霍一到十中的其中一个也困不住她,更何况是公子玉,只是……她不想挣脱。   心肝胆颤,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动作,睁着一双大眼看着眼前的公子玉。   忽然强硬起来的公子玉,竟让她挪不开视线。   “为何要那么做!?”嗓音满是凉意。   自烟雨阁之后,公子玉便与沈容请求进宫小住几日,而事过多日,公子玉依然没有消气,反而气焰较比之前还盛。   他脾气向来极好,却还是被她激怒,那日在烟雨阁之后,有太医过来,隐晦问他身体是否因为长年寒疾缠身,故在某些方面有所隐疾。   起初他不怎么明白,便深入问了些,后才知道此隐疾是所有男人最为忌讳的隐疾。   不是因为太医对他身体有所怀疑,而是……他自己对自己的身体有所怀疑。   这才是他最为苦恼的。   他未曾对谁有过欲念,身体也未曾有过任何的反应,所以,他也怀疑了。   对于公子玉的苦恼,躲了数日路芸暮怎可能会知道,所以勾起唇角,眼波流转。   “为何要那么做?你不应该知道吗?”路芸暮眼角带着媚意,柔若无骨的手攀上了公子玉的胸膛,随即随手拾起他胸膛前的一绺青丝,用纤长白皙的手指卷绕着,动作透露出丝丝的暧昧。   公子玉不动如山,脸上依然是方才的愠怒之意,对于路芸暮的勾引似乎心如止水一般。   “你当真要这般作践自己?”没有了一开始那种盛怒,而多了一分疏离。   路芸暮被公子玉的话说得一怔,手一僵,抬起眼眸与他对视,眼眸中多了几分的落寞。   “为什么,我不可以?”若是他日他会娶妻生子的话,为什么是她就不可以?   公子玉微眯双眸,问:“为何要考虑你,你给我个理由。”   公子玉这一句话,摆明了说他不可能选择她,路芸暮眼中浮现不甘,忽然气急反笑:“理由?好,我给你个理由!”   瞬间用力揽住了公子玉的脖子,用力的把他拉了下来,微微踮起脚尖,强势的再次堵住了公子玉的嘴唇。   再次被轻薄,而且两次还是同一个人,还是女人!   让他堂堂男子汉,脸面何存?!   公子玉原本又惊又怒,却忽然平静了下来,任由路芸暮强吻,双手垂下,闭上了眼睛,无动于衷。   在狠狠的咬了一口公子玉的下巴,得不到回应的路芸暮忽然就落泪了,平日里那般要强的一个人,也哭了。   放开了公子玉,埋在趴在公子玉的怀中,紧紧的揪着他的衣领,无声的抽泣。   “我从不知道喜欢一个人,会让人变得这么的不可理喻,得不到心如刀割。”路芸暮嗓音带着哽咽。   公子玉第一次看到如此脆弱的路芸暮,以往路芸暮在他的眼中,是一个很是坚强,对什么都是一副随性的态度,即便对待感情也像是在戏耍的一个人。   他是否过于绝情了?   心,软了。   最终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抬起垂落的手,轻轻的拍了拍路芸暮单薄的背。   “我并非你的良配。”公子玉有淡淡的无奈,淡淡的哀愁,他对魏王曾有过淡淡的,很细微的感情,却早已经放下,大概到如今心如止水,不想蹉跎了路芸暮。   “你并非我,你又怎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我喜欢的,不管是貌丑,还是命不久矣的,我愿意甘之如饴,可你却不曾给我机会,因为你不曾给我机会,大概也会误了我一辈子,或许我这一辈子也会等下去。”   情起,便是一往而深了,深陷其中,又如何能从中□□?   公子玉一愣,路芸暮吸了吸鼻子,继而道:“但既然你不想让我继续耗下去,那我便如了你的愿,离辰那里有能让有情人忘情的药,我会找他要。”   那次在为公子玉而求离辰的时候,离辰就与她说过,什么时候想要忘记公子玉了,就去寻他。   离情之药……   公子玉微愣,听闻路芸暮所言,他竟然闪过一丝的犹豫。   路芸瑶松开了公子玉,不再看他,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   王宫戒备森严,路芸暮与公子玉相见,本无窃听之意,可人就在小树林中观察着王宫中动静的暗卫也很无奈,出去也不是不出也不是,干脆不动。   暗卫受过严格训练,对于隐藏技能最为严格,所以暗卫从开始到最后都在小树林中,路芸暮心全扑在公子玉身上的,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大胆的行径已经被别人看到了。   人都走后,暗卫从树上跳了下来,扶住了树干。   太过于刺激,他需要缓缓。   楚国质子和大王的丽夫人……他要不要如实禀告大王和将军?   到最后暗卫还是如实禀告了,大王不仅没有任何的怒意,似乎还听得津津有味……   沈容觉得多听听这些八卦,害喜的症状也轻了,精神气也上来了。   听了路芸暮大胆的行径,沈容觉得,既然她不管对方貌丑还是命不久矣,那必然也不会介意公子玉那方面如何。   既然如此,她为何不帮她一帮?   即便是公子玉这一刻对她还没有感觉,但若是现在就放弃了,   只怕到了药效过了之后,也会后悔。   “你把你所看到的,加以修饰,再传出去。”   暗卫一怔,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不然他怎么会听到大王让他把李夫人和信侯君的事情给传出去?   霍景霆在一旁看书,未参与进他们的谈话中,在听到沈容的吩咐之后,才抬起视线,看了眼那个未反应过来的暗卫。   “大王让你如何做,你便怎么做。”霍景霆说道。   这回暗卫没有怀疑自己听错了,只还有为难。   “怎么修饰?”万一修饰不好,无法弥补了怎么办?   沈容想了想,眼神忽然一亮,道:“就说他们月下幽会,至于信侯君与丽夫人之间到底说了什么也不必说出去,传得柔情蜜意些。”   “喏……”暗卫总觉得今天过后,他会被信侯君追杀的。   暗卫退了出去,沈容从位上下来,走到了霍景霆的身旁,直接侧坐到了他的腿上,问:“寡人不会做得很过分吧?”   霍景霆笑了笑:“或许他们以后会感激你。”   沈容正想洋洋得意,霍景霆忽的一小盆冷水撒了下来:“或许也会埋怨你多管闲事。”   ……   沈容白了一眼他,不满道:“寡人是孕妇,不能受刺激,要说好话顺着寡人,知道吗?”   霍景霆吧手放到了沈容的腹部上面,轻轻的抚.摸着。   “可还难受?”几天下来,沈容都吃不好,人似乎了瘦了些。   沈容摇了摇头,“还好,太医说,只要过了三个月,害喜的症状就会逐渐平缓下来。”   “那便好,我与你有话要说。”霍景霆的脸上多了一分严肃。   沈容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什么事?”   “等你不害喜后,我要去一趟边疆。”   沈容略微一愣,沉默了小会后,问:“去多久?”   “我回京已有大半年,虽说战事不吃紧,但在我管辖的军队中,必须去一次做调整,加上行程,估计要四个月,我离开这几个月,母亲会在未央城中替我照顾你,”   沈容即便怀孕,却也没到任性妄为到要求霍景霆不要走待在未央城中,他是将军,她是王,她们彼此都有要肩负的重任。   “寡人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吃好睡好,不让自己太劳累,你也要好好照顾好自己,不让寡人担心你。”他们之间需要相互理解。   霍景霆“嗯”了一声,把沈容抱在怀中,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第八十一章 一夕冷清   魏国的后宫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魏王下旨, 去了路家姐妹二人的封号, 还她们自由之身, 为了补偿他们, 皆封为公主, 赏食户千邑, 黄金千两,绢锦丝绸不计。   沈容想到要把路芸瑶和路芸暮送走,顿时就觉得王宫以后会空荡荡的, 有些难受,再想霍景霆也要去边疆四个月,更是难受了, 公子玉只是在宫中小住几日, 在那晚彻底拒绝了路芸暮之后,第二日也出了王宫, 一时间, 感觉所有人都走了一样。   她也明白,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只是这散得太快了。   圣旨下了之后, 路芸暮也知道沈容最忍受不得孤单, 便到了韶华宫,说她还会留在宫中陪她,省得她到时肚子大了, 无聊得想找个聊天的人都没有, 沈容自怀孕以来,有点过于多愁善感了,所以听得沈容感动的都快红了眼眶,虽然路芸暮喜欢埋汰人,可贴心的时候却不比谁差。   “不过就是最近流言不好听,说我还是丽夫人的时候,与燕国质子私通。”路芸暮有些郁闷,那晚月黑风高,还是在小树林中,怎就被人看见了?真是失策。   沈容有些心虚,却半点也没有表现出来。   “这也算不得流言,你确实做了,但寡人想知道,你那般做了之后,想怎么做?”   路芸暮垂下了眼帘,苦笑了一声。   “还能如何?感情若是相互欢喜,那人就如同是抹了蜜,但若只是单方面的,心如刀割,食不安寝,离辰曾与我说过,若是我想忘了公子玉,他哪里有离思,或许会对记忆有所影响,可对于最执着的人,会忘记。”   闻言,沈容皱眉:“当真要做到这地步吗?你向来不是这般容易认输的人呀?”   路芸暮笑了笑:“心里总是惦记着,会短寿的,还不如忘了,活得自在些,现在我的名声不大好,那正好让我恢复自由身之后省去麻烦。”   沈容:……   寡人想的是逼公子玉出面呀,不是让你省去麻烦呀!   “那你可问到药了?”   “药,离辰早已经给我了。”   沈容不知怎么劝,她本想说再助她一臂之力,可是离辰也曾经说过,路芸暮的情路要比旁人要坎坷,最终陪她到最后的究竟是不是公子玉,还不一定。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服用?”   路芸暮苦笑更浓。   “大概就这些天吧。”   “要不你再……”沈容话未说完,殿外就通传云瑶公主觐见,打断了沈容的话。   “难不成姐姐也是来告诉小容容,说也要留在宫中陪着你把孩子生下来?”   沈容心想现在劝不了,晚些再单独劝吧。   本来沈容也以为路芸瑶此来就是为了告诉她,她会在王宫中再留些日子,等到霍景霆从边疆回来的时候再出宫,岂料,路芸暮来的目的却是与她和路芸暮所想的南辕北辙。   “我想与大梁六公子回大梁。”路芸瑶淡淡的道。   沈容和路芸暮却是一脸惊呆的看着她。   路芸暮不仅是要离开王宫,更是要离开魏国!   魏枫那小子……   沈容忽然觉得自己的墙脚是彻底被撬了,前有公子玉,后有魏枫,一个是来当质子的,日子过得却挺好,顺带还把她二媳妇的魂给勾走了,其二,魏枫说是来当客人的,却一样把她的大媳妇给顺走了!   那是不是下回再来个王女,公主的就把霍景霆给顺走了?要是最后一个也被勾搭走,她绝对会黑化的!   “是不是谁给你施压了?”沈容不相信路芸瑶就认识魏枫才一个月左右,就会答应魏枫那荒唐的请求。   路芸瑶摇了摇头:“是我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再下的决定。”   “可魏枫那小子还有另外一个更过分的要求,他说要与你扮成夫妻!”   路芸瑶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答应了!?”沈容忽然认识她们姐妹二人半年,却还是一点都不懂她们。   “姐姐,你喜欢魏枫?”路芸暮问。   路芸瑶摇了摇头:“有些事情并非是因为喜欢。”   “并非喜欢,那又是因为什么?”   路芸瑶莞尔一笑:“其一因为心软,将军把魏枫逼回大梁,可魏枫性子如大王一样纯,他这小狼崽若是掉入了自相残杀的狼窝中,只怕难以生存。”   小狼崽?   沈容和路芸暮的脑海里面同时浮现了一只黑毛白尾巴,毛茸茸的小狼狗朝手中拿着一根骨头的路芸瑶摇晃着尾巴。   莫名的突然觉得魏枫有些些的可爱,心软似乎也情有可原。   “那别的原因是什么?”沈容问。   “若是,能把他扶持上大梁的王座之上,不是,很有趣吗?”   路芸瑶的嘴脸划着一抹淡淡的的笑意,但这抹淡淡的笑意,看在沈容的眼中却是有种大局在手,运筹帷幄的感觉。   沈容现在才算对路芸瑶有了一丝了解,绝不甘于平庸的一个人。   这是路芸瑶的选择,沈容并未劝阻,路芸暮也没有劝阻,似乎都相信路芸瑶的能力。   路芸瑶答应了魏枫之后,魏枫简直就像是乐疯了一样,之前说打死都不回去的人,现在确实非常的积极收拾东西,把自己喜欢吃的魏国特产,整整整理三大箱。   对于路芸暮,沈容也是无奈,这两姐妹的决定都叫人措不及防。   这边沈容才恢复了路云瑶的自由身,那边魏枫就当穿得隆重到沈容的跟前请求赐婚,原本像魏枫这等身份的,必然要回国请示君主,但那魏枫向来胡闹惯了,且还宠着他,先斩后奏的事情,也没少干。   让人无法忽视他那春风得意的笑意,想把他拖到角落中揍一顿的笑意。   大概他还没有意识到路云瑶可怕的地方,例如,爱看小黄书的爱好,相信魏枫很快就该知道了,大概在新婚夜……   沈容是第一个被吓坏的,第二个被吓坏的绝对是魏枫。   私下也已经说好了,沈容就是想为难一下他都为难不了。   为了不把沈容的名声败坏,对外的说法便是路云瑶和大梁六公子情投意合,故魏王才会成人之美。   旁人都心知肚明当初路家姐妹二人会嫁给魏王,全然是在掩人耳目,算不得真,他日会改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都想不到路家大姑娘会嫁给大梁的公子,二姑娘会和楚国的质子有所牵扯。   真真的是谁都没想到,且都听说,似乎要等魏枫成了婚之后才回大梁。   来接魏枫回大梁的人在魏枫提亲后也来到了魏国。   本想就待几日就把魏枫接回去,却不想被魏枫在魏王的面前忽悠得多待半个月,顺便等婚成了。   魏枫是完全的先斩后奏,就算是梁王想反对也反对不了。   路芸瑶和魏枫的大婚比当初沈容和霍景霆还要来得仓促,但路芸瑶似乎不在意。   大婚当日,宾客满堂,沈容与路铭同为一桌,路铭脸上不见喜悦,沈容曾问过路铭对于路芸瑶远嫁大梁,有何看法,路铭却是说,若是云瑶能让大梁与大魏叫好,是她的荣光,虽这般说,可沈容也看得出来,路铭是舍不得的。   到了魏国之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一次。   时间不经留,昨日恍如她才登基,但今日她已经是魏王,更是准备当母亲的人了,云瑶也要远嫁他国。   在宴席上对路芸暮和公子玉二人多做留意,公子玉似乎看了一眼她,但路芸暮却是一眼也没有看他。   路芸暮已经服了离辰离开未央城前给的离思,沈容还是在她服了几天后才发现的,因为她所表现得一切都很是正常,后来路芸暮才如实说,她在饮之前就给自己写了一封信,交待了她怕忘记的事情,结果却是,唯独忘了公子玉而已。   路芸暮是个随性的,却不曾想连选择忘了一个人,也这般的随性,公子玉大概也猜不到路芸暮能做到如此的决择,只怕现在也不知道路芸暮已经忘却了他。   大婚第二日,准备给魏枫和路云瑶饯行,只是魏枫略微呆滞的表情似乎很有故事。   沈容和路芸暮相似了一眼,都猜测是不是昨晚路芸瑶就和魏枫摊牌了,所以魏枫才这样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送走魏枫和路芸瑶,沈容总是觉得心里头失落落的,空荡荡的,人最喜欢热闹,也最怕冷清。   原本还很是理解霍景霆去边疆的沈容,在霍景霆离开的前夕,沈容还是忍不住抱着霍景霆,稀里哗啦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你到了边疆之后,无论怎么样都要托人带一封信给我。”   “好”   “边城的女人,绝对不能多看一眼。”   “好。”   “小白脸也不行!”   “好。”   “要是有需求,就……靠它解决。”沈容拉起了他的右手。   霍景霆见她越说越是离谱,反握住她的手,止住了她继续交待的念头,道:“我去四个月,很快就会回来,朝政之事若忙不完,交由大司空处理,也可让路芸暮替你打理。”   沈容撇了撇嘴,不悦道:“寡人和你说这个,你却和寡人扯别的。”   霍景霆无奈。   “好好,我会第一时间写信与你,不看女人不看男人,若有需求,就忍着。”明日就要分别,霍景霆便也就事事应着她。 第八十二章 将军来信   霍景霆离开了未央城, 去了边疆。   少了路云瑶, 将军, 魏枫, 沈容从梦中睡醒的时候, 几乎都觉得整座王宫就只剩下自己了, 安静得可怕, 许是怀孕后多愁善感,几次都想哭。   大概是怕沈容觉得寂寞,路云瑶就搬到了韶华殿的侧殿, 每日都会去和沈容说说话。   而路芸暮真的像是对于公子玉,仅像一个刚认识的人一样,冷冷淡淡, 沈容特意的提起过, 路芸暮确实皱眉道:“男子还是强势些好,如他……”路芸暮摇了摇头, “还是太弱势了。”   路芸暮把公子玉温文尔雅的性格看成了是软弱, 真真的是喜欢一个人的是, 他身上所有优点, 不喜欢这个人的时候, 优点也会变为缺点。   在沈容四个月身子的时候, 两人倒是在宫中见过一次面。   两人是在韶华殿在碰见的。   “信侯君。”路芸暮只对公子玉点头,带着淡淡的笑意,很是冷淡的笑意。   大抵是没有想到路芸暮变得如此的冷淡, 公子玉微微一愣, 随即才点头示意。之后便一同的在殿外等通传,两人皆无话,就像是不熟,才第二次见面的人一般。   路芸暮的变化,公子玉看在眼里,大致也猜到了她当真是用了药,有一丝难以言明的感觉,却也忽略不记。   青决从殿中出来,见到两人,略微顿了一下,以往偶尔也能见到他们一起说话的画面,但自从路芸瑶出嫁之后,倒是再也没见过两人站到一块了,路芸暮对公子玉有意,这点青决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这两人如今的交往已然淡如水了。   “大王正在见女客,不便见信候君,多请见谅。”   “那便下次再来问候魏王殿下。”公子玉点了点头,便走了,临走之时看了眼正进入殿中的路芸暮,最终还是收回了目光。   如此应当是最好的结局。   路芸暮进入殿中才知道这女客是谁。   “婶婶,你怎进宫了?”这女客不是别人,正是路芸暮的婶婶,路家二夫人。   路家二夫人见到自家的侄女,面上带着笑意道:“你都许久不回府了,怎的,做婶婶的还不能来看你了?”   路芸暮走近来,看向沈容,问:“你可相信我婶婶可是为了见我才进宫的?”   沈容笑了笑:“二夫人进宫来,是想劝你来的。”   路芸暮在路二夫人的对面坐了下来,略带疑惑:“劝我什么?”   沈容看向路二夫人,道:“这还是二夫人你来说吧。”   路二夫人想了想,也不拐弯抹角了,直言道:“芸暮,你看,你姐姐也出嫁了,你也已经不小了,是否也应该考虑一下自己了。”   路芸暮微勾嘴角,在宫女端上茶水之后,路芸暮轻阖了几次杯盖,去了些热气之后,抿了一小口。   抬起笑眸,问:“可是要给我介绍?”   若是旁脸皮子薄的姑娘,早就羞涩了,也就路芸暮是个脸皮厚的。   原本就是一家子的路二夫人怎就不知道路芸暮的底子,所以也不奇怪。   “确实,可还记得渭北封底的伫候府的世子?十几年前随伫候来未央城的时候,你们还一同玩耍过,他还当着你爹的面说等以后长大了,要娶你为妻,当是可把你爹弄得哭笑不得。”   路芸暮想了想,记忆中似乎也真有这个人,道:“记得。”   在前两日到了大司空府,暗中告诉了你爹,心仪与你,想让你爹把你许配给她,”   沈容刚刚听到路家二夫人说的时候,还纳闷为什么这伫候府的世子会想娶路芸暮,毕竟当过王妻,现在的身份也更加的显赫,没几个人敢上路府邸提亲的,更别说现在还有和公子玉的流言。   原来这是青梅竹马。   沈容不知道路芸暮作何感想,若是她永远记不起来自己心慕过公子玉,倒也还好,若是想起了公子玉,却又嫁作人妇了,她不知道路芸暮是否会后悔。   “芸暮,你看法如何,可先不要应,先相处看看再说。”沈容说道。   路芸暮挑眉一笑:“那就先相处吧。”   路芸暮会答应,出乎了路二夫人和沈容意料,皆愣了一愣,随后路二夫人生怕路芸暮会返回一样,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寻个时间,让你们见一见,不许拒绝。”   “若是要嫁人,无论如何我也先等容容把孩子生下来。”路芸暮没有反对。   算算也就只有半年时间而已了,路家二夫人倒也觉得合适:“那就这么说定了。”   路二夫人笑意浓,路芸暮自小没了母亲,从小姐妹俩就跟着路二夫人,受她教导,路二夫人也罢这俩侄女当成了亲生的一样,这路芸暮终于肯松口议亲了,也算是了却了她一桩心事,她又怎么不开心?   路二夫人笑得开心,沈容却是不知道该怎么笑,算了算了,忙也帮过了,没有一点进展,她也完全束手无策了,爱咋滴就咋滴,不掺和了!   沈容想通了,也不再纠结,随意他们怎么闹,因为,霍景霆回信了。   去了几乎一个月,到了边疆的霍景霆第一件事便是给沈容写了信,第一句话便是——我想你了。   沈容关着殿门,抱着信傻笑了许久,不苟言笑霍景霆竟然也会说甜言蜜语了,   但……   沈容觉得自己就应当看第一句话便好了,因为除了第一句话那三个字外,全都是这个不许那个不许的,即便是远在千里的边疆外,竟还能管到了王宫来了。   出宫次数不许太多。   晚上不许太晚睡。   公子玉和路芸暮的事情不许管太多。   不许挑食。   不许跑太快。   不许……   一长串的不许,如同是霍景霆在面前正着脸色念着一样,想着霍景霆,沈容笑了。   他宠着她,她可以感受得出来,她这辈子最幸运的莫过于就是在四年前的时候把霍景霆给得罪了,才会让他念了她这么多年,以至于才能发展到这个地步。   说起来还是得感谢她那素未谋面就已经不在了的王兄沈棕,当初若是没有他算计霍景霆,今天哪来的孩子?没准她能不能逃出“细腰阁”都是个未知数,更别说是当上魏王了,想想沈棕的功劳挺大的,沈容便决定今年扫墓的时候,给他多烧纸钱,多上几支香,报答报答他。   沈容小心翼翼的把信绢按照叠纹重新叠了起来,放到了抽屉中,而后准备了笔墨,回信给霍景霆,而回信却像是他的问答一样。   寡人也想你。   寡人每个月就出宫一回,   寡人有每晚准时就寝。   寡人已经不管公子玉和路芸暮的事了。   寡人连萝卜也吃了,不挑食了。   寡人现在都是慢慢的走路,绝不跑。   ……   沈容一项项的恢复着他的不许,就是为让他安心,赶紧处理好事情然后快些回未央城,她发现他才走了一个多月,她就已经很是想念他了。   以前未分别过,她从不知道,原来她也是会想念的,想念被抱在他的怀着入睡,想念他的味道,更是想念他冷着脸却说着做着关心自己事情。   时间便在想念中慢慢的流逝,六月中旬,是沈容最忙碌的一个月,从三月初开始,沈容的新政在大魏开始实施了起来,也是按照各个地方先进行小考,再到县中考,最后是封地守城大考,最后才是到未央城进行重考,脱颖而出的人便有机会入朝为官,因担忧有些家境不好子弟,沈容便下了旨,凡是进了大考者,都由各地方的诸侯资助路费。   不得不说,沈容的这个借鉴古人的新政,甚受大魏百姓的支持,以往普通百姓都是能够吃饱穿暖就可以了,哪还会想着让自己的孩子读书写字,就算是多念书,将来也没有什么作用,所幸就是能写几个大字,算些帐就已经很好了,但现在不一样了,读书的话以后可能会有大出息,许还能光耀门楣,当起官来,一时在魏国掀起了读书的风气。   因沈容是最为清楚怎么来进行的,在离秋季的重考还有小半个月,沈容即便已经快六个月的肚子里,但也开始忙活了起来,许是以前霍景霆在的时候,每日一早便拉着她去跑圈,如今怀着孩子,却也不觉得辛苦,唯一觉得不好的,就是霍景霆不在,没个人给她撒娇。   人前她可以坚强,人后她却也想做个小女人,被宠着,被呵护着。   这边新政进行得如火如荼,大梁也来信,是路芸瑶的来信,她直言与魏枫已然有了夫妻之实,在她出行之时马儿受惊,查出是太子妃所为,魏枫大怒,却也逐渐稳了性子,不再胡来,最后便是和沈容分析了大梁如今的政局,说魏枫已经和魏延结盟对付太子,往后的事情她也做了铺路,让沈容莫过于担心,好好保胎。   看了信之后,沈容才觉得魏枫很有慧眼识英雄的眼光,有路芸瑶为他铺路,或许很快就能在对付太子中站立阵脚。 第八十三章 如何抉择   霍景霆离开的第三个月, 沈容的肚子也鼓了起来孩子已经六个多月了, 也会踢人了, 沈容第一次这么清楚的感觉到孩子的波动, 便迫不及待的写了信, 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到边疆, 让霍景霆感受到她的喜悦。   未央城中若说是有大事的话, 便是选拔人才这方面出乎意料的顺利,有二十个人从中脱颖而出,有世家子弟, 也有寒门子弟,大抵是因为这是首次通过科考的形式来招拢人才,所以平民百姓中读书的人少, 故这二十个人中寒门子弟占比小, 即便人数少,但也给魏国的老百姓们莫大的鼓舞。   辈有能人出, 国怎会不强?   因在大梁与多国签订了为期三年的盟约, 最起码这一年是没有战祸的, 现在沈容便想待选拔人才的措施稳定之后, 就开始减免赋税, 让百姓在这些太平的日子里面休养生息, 最大的限度做到国强民富,即便现在还是太平,但终有一日, 这天下会有一场大乱, 虽不是现在,却要居安思危。   一场大混战之后,若是真到了要大一统,她希望是魏国,哪怕她在位的时候做不到,那就让她的后代来做,她会把自己所知道的教导给她的孩子,她所知道的那些历代君王是如何兴盛,又是因何而灭亡的,即便是维持不了几百年,她还是希望能把这些经验传授下去,或许百姓也能受点苦。   以前,她便觉得自己能活着就不错了,哪里还有空闲管什么天下苍生,管其他人是死是活,可是现在她发现,这种心态,不是圣母,而是一种责任,老魏王把魏国的苍生都交到了她的手上,她要是不管,那她就很有可能成为了刽子手,间接的杀了无数的人,这么大的罪她真的扛不起。   她扛不起这莫大的罪名,所以,她就只能扛起魏国,认认真真的做魏王。   认真作魏王的同时也在等霍景霆回来,但霍景霆没回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离辰却是回来了,即便多月不见,她依旧是一身让人一言难尽的绿,一身绿却还是精神抖擞,春风满面,完全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岁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才俊,但了解的,都知道他是一个老妖怪,只长年岁,不显老的老妖怪。   那一身绿,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想忽视也忽视不了,沈容就没忍住,问他:“为什么每次见你,都是这么……这么绿?”   离辰“啪”的一声,展开了他手中的绿色骨扇,勾着嘴角,眼中噙着笑意,依然一副浪荡不羁的浪子模样。   “绿色好呀,绿意盎然,生机勃勃,总不能让谁都像你那将军一样,要么黑要么白,还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那朵影响心情呀。”   那你还不如一身红呢,喜气洋洋的多好,沈容在心底腹诽道。   她姑且不问他那一身绿了,倒是好奇他怎就回来了?   “你此番回来,所谓什么事情?”离辰每次回来,不是回来坑她的,就是坑别人的,总之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离辰似乎真的是有什么大事才回来的,合了骨扇,放到了桌子上,没了方才的浪荡不羁,眉眼多了一丝的严谨,让沈容都跟着紧张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事情?”   离辰的目光移到了沈容那鼓起来的腹部:“若生产之时,是个机会,你会如何抉择?”   “什么机会?”莫名其妙,沈容也不明白离辰说的是什么意思。   离辰顿了半响之后,还是摇了摇头:“到时你自然会明白,可我就是算不准你的抉择。”   离辰依然是没头没尾的说出这一段话,让人觉得疑惑重重。   离辰似乎就是特意来吊沈容胃口的,话说了一半就不说了,再追问,也问不出半点端倪,索性沈容就放弃了,把问题转到了路芸暮的身上来。   “你给芸暮的离思,能不能维持一辈子?”这个问题她一直都想要问清楚,若是一辈子的话,她就让人赶紧的把公子玉送回燕国去,也别等到她生产了,不然谁能确定路芸暮会喜欢公子玉第一次,会不会再喜欢第二次?毕竟能喜欢第一次了,人都还是那个人,喜欢什么样的人其实也都一样,只怕见面的次数多了,路芸暮又深陷其中了。   离辰闻言,继而拿起骨扇,扇着清风。   “离思,不过是减轻了人对思念之人的思念,爱念,起初强到可以忘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慢慢的开始回念。”   离辰似乎说的就是自己,离思,只怕是离司吧,路芸暮的姑姑,路司若名字中便有个司字,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那你可曾忘记过?”沈容犹豫了一响,还是问了出来。   “忘记……不过是自欺欺人,给芸暮的离思我已经加重的份量,她对公子玉的恋慕还未深及骨髓,只要以后少些见面,这份量也足以让一辈子也想不起来自己曾经恋慕过公子玉。”   “既然如此,寡人便提前催促公子玉回楚国。”即便以后公子玉随着时间的推移,或许会想起路芸暮,念起她的好,但错过就是错过了,再走回头路,也就难了。   离辰回来的目的不明,就只是来和她说了几句话便又出宫,不知去向,沈容也懒得管他了,他爱去哪就去哪。   朝政渐渐入了正轨,但因月份逐渐大了起来,不能操劳过度,一些政事也慢慢的交由大司空路铭来处理。   □□月最是酷暑,从八月初收到霍景霆的来信后,便了无音讯,他最后一封信只道或许回途要顺道去一趟西邵,那边常年有匪对百姓烧杀抢掠,他会带着一支小队乔装打扮混入西邵,但一定会在她生产前赶回来。   沈容没有怨言,霍景霆堂堂大将军,却也甘于身居于她身后,她又怎能因为他的公务而不满,只是她想他,分别已经快四个月了,怎教人不想?   腹中的孩子,名字也尚未起好,就等他一起回来,再给孩子取名,肖太医几番确定,是个男孩。   确定性别之时,崔瑛也在,沈容在霍景霆离开未央城之后,就与崔瑛说过,   她无论如何都会生两个孩子,一个是随她姓沈,继承魏国,另一个孩子便随霍家姓,崔瑛却是道,孩子无论是随谁姓都是王家和霍家的孩子,大抵崔瑛不是那些大家之女,是山匪出身的原因,也不在意这些框框条条。   知道霍景霆不能如约的在九月回来,崔瑛便告诉劝慰沈容,莫要担心。   “想当初,我要生景霆的时候,他父亲也不在我的身边,敌袭阵营,九死一生中,他才赶来。”   听崔瑛这么一说,沈容也来了兴致,问:“那如此凶险的环境之下,娘你当时在想些什么?”   崔瑛笑了笑:“也没有想什么,就想着,就算是藏也要藏到他赶来,景霆他爹一定会赶来的,他赶来的时候景霆快生了,那时我满身是血。”   “那爹他是什么反应?”   “他爹见过一身都是血,把手上的兵器都扔了,抱着我,竟哭了,只说了五个字。”   “爹说了什么?”   “他说,阿瑛,我来了。”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是比过千言万语,最能让人安心的话。   崔瑛和她说这些往事,便是想让她心安,莫要胡思乱想,只是每晚睡醒之后,身边没有一个人,总是有种失落感和惆怅感。   待到十月份,大抵是见沈容临盘在即,沈安旧部欲打算卷土从来,集结了暗中的旧部,有人密报,有一姬妾和沈容一样怀孕九个月,在送往尼姑庵的时候趁乱逃跑了,对于沈安的妻妾,沈容也从轻发落,只是送往尼姑庵。   旧党散布出那姬妾怀的是男孩,举起了伦理纲常的旗帜,说正统的王家血脉,必须是男子才能继承,朝中许还有隐藏着的旧党,沈容挺着个大肚子,在朝堂之上,横眉冷目的看着朝堂之下的百官。   “你们之中究竟有几人是忠于寡人的,又有几个安得是狼子野心,寡人定会查得清楚清楚,决不轻饶。”一再仁慈已经没有用,宽恕的话,只会让这群人得寸进尺。   别人都说怀了孕的女人会越来越心软,但是,沈容却是越发的坚强,大抵是想要告诉别人,即便霍景霆不在她的身边,她依然不是示弱。   霍景霆不在京城,沈容更是临近生产,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却忘了,未央城还有崔瑛在。   沈容身边的人,青决都换了一批最为信任的,就是为了生产是能够顺利,至于沈安的姬妾,沈容让青决必须找到,若是男孩,一生下来就很有可能会被利用,当成棋子来对付大魏,为今之计就是找到这个孩子,藏到别的地方。   预产期原本是十一月的中旬,却提前了数天。   在沈容生产的那晚,霍景霆依然还没有回来,却也明白当初离辰特意说的抉择是什么意思了。   留在这个时代,还是离开这个时代。 第八十四章 离辰走了   沈容的这一胎, 太医一直说胎位很稳, 不必担忧, 沈容信了。   宫中传出魏王就好要临盘的消息, 即便快到子时了, 百官都想是自家孩子要出生了一般, 都从温暖的被窝中爬起来,   穿戴好朝服,匆忙的赶进王宫。   就算霍景霆不在,却也是有很多人在盼望着这个孩子的降临, 在韶华宫外站满了人,崔瑛,路芸暮, 还有近臣。   谁都认为沈容会顺产, 却在沈容进产房一个时辰之后,从产房中传来沈容撕心裂肺的痛喊声, 外边的人听到这一声声嘶喊的声音都急促不安, 随后有宫女不停的从产房中端出一盆盆的血水, 生过孩子的崔瑛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抓住了其中一个宫女, 问:“怎么回事?!”   宫女神色惊慌:“大王难产了!”   听到这五个字, 所有人都蒙了。   沈容知道这个朝代的女人生孩子就如同是在鬼门关走一遭,所以平时她都很注重护胎,孕期不能做的, 绝对不会去做, 不能吃的也绝对不会去吃,还时时刻刻的打一下太极,但人算终究是抵不过天算。   汗珠掺杂着泪水,满头的喊,一声痛喊声,沈容终还是痛晕了过去。   “大王,坚持住,不能昏过去呀!大王!”   耳边传来惊慌失措的声音,意识模糊之时,不知道谁往她的口中塞了一片东西,涩中带苦,但意识还是慢慢的飘远了。   不知道飘到了何方,只是目所能及,一片白茫茫的云雾。   “来了?”   一片白茫茫中,忽然有一道熟悉的男声传来。   “离辰?”这声音轻佻,就是属于离辰的声音。   半刻之后,离辰从白茫茫的白雾中走了出来。   沈容的目光落在离辰的衣服之上,有些惊讶:“你的衣服怎么……?”   离辰身上的衣服不再是一身绿,而是一身白。离辰曾说过霍景霆要么一身白一身黑,活似奔丧一样,既然如此,他怎么就肯把他那一身所谓的“生机勃勃”的绿袍给换下了?   离辰勾着唇角,嘴角的那一抹笑,甚是妖孽:“今晚总会有人要走,先穿白色,也算是做好了准备。”   “有人要走?”沈容微微一愣,没有反应过来离辰的意思。   “你看那里。”离辰说着,转身看向了左侧。   沈容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左侧出现了一扇生锈的铁门,是关着的,铁门大概八尺宽,高不见顶,铁门上有着怪异的花纹,似乎很古老的感觉。   一股想要打开铁门的想法在看到这扇铁门的时候充斥了整个脑海。   往前走了两步,身旁的离辰忽然道:“你想清楚了,要去打开这扇铁门?”   沈容脚步顿住,看向他,眼中有不解。   离辰笑了笑,道:“你是谁,你从何处来,虽不清楚,但我早已和先王说明了,你并非沈容。”   沈容一怔,愣了半响后反应过来,看着他,问:“父王大概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离世的一年前。”   离世的一年前……   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还执意的让她登上王位?   离辰许是看穿了沈容的想法,道:“我也在他离世前问他,问他为什么知道你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还要把王位传给你,你知道先王说了什么吗?”   沈容摇了摇头。   “他说,他只知道,认亲的那一个人是你,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是他的骨肉,不是别人,比起他的其他儿女,你与他更加是一对父女,你会拌嘴,你会撒娇,更会撒无赖,他嘴上说着嫌弃你的话,却是最喜欢你。”   魏王是名副其实的女儿奴。   沈容听闻离辰这般说,眼眶不由自主的便湿润了。   她自小父母离异,跟着母亲生活,父亲对于她来说亲情很寡淡,几乎一年才见一次,她几乎没有感受到过父爱,倒是老魏王,给了她父爱,这父爱如山一般重。   她早已经把老魏王当成了自己的父亲,打从心底尊敬他。   “你也会有儿有女,还有丈夫,但只要你打开那一扇门之后,你在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会变成过眼云烟,如黄粱一梦,一切不复存在。   沈容闻言,看向那扇生锈的铁门,明白了离辰的意思。   那一扇门,连通着另外一个世界。   “你的选择是什么?”离辰眯起眼看着沈容,似乎在等,等她的选择。   只有半刻,却如同是过了一个时辰之久。   看着铁门发愣的沈容,忽然笑了,脚步慢慢的退回去了两步,看向离辰。   “我从未想过有机会能回去,且我已经在这个朝代生了根,拔不起来的那种,所以是去是留,根本不需要迟疑。”   她,决然是会留下来的。   离辰轻笑了一声,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有的人会执着于过去,有的人放下过去,放眼未来,而你,便是后者,而我……是前者。”   “你什么意思?”沈容听得不明白,想起离辰刚刚说的,便问:“你方才说,今晚无论如何都是要有人离开的,是什么意思?”   离辰看向铁门,敛去了脸上的笑意,目光有些遥远。   “这是你的机缘,但若你不走,我便可以借助你的机缘走。”   “……走去哪?”   “去挽回让我悔恨了十几年的那个人。”说着,眼中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他的师傅曾说过,穿梭过去未来,扭转乾坤,未曾不无可能,只要老天眼愿意给你开那扇门,他在知道司若走了之后,他也然生无可恋,在濒临死亡的时候,师傅救了他,告诉了他,多年之后他或许能扭转乾坤,只是要他把门派天机算学到了巅峰,便能算出扭转乾坤的机缘。   从沈容出现的时候,他便知道,他的机缘来了,所以他在等了十几年之后,又等了近五年的时间。   “若是你真可以回去,那你走吧,寡人要留在这里。”   话才落,白茫茫的云雾中传来话语:“大王!你快醒醒,将军已经回来了,就在宫门外了!”   听到这声音,离辰和沈容皆是一愣,随之相似一笑。   “这里,寡人无论如何是舍不得的,有将军,还寡人的孩子,有寡人的朋友,有寡人需要肩负的责任。”   离辰眼中噙着笑,在准备走之前,与沈容说道:“孩子的名字,就叫沈景言吧。”   话落,向铁门走去。   沈景言,沈容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即一怔却又笑了,这名字中,有这个时代她的姓,也有霍景霆的字,更有……她曾经的姓。   看着离辰打开那扇门,有强烈的光照出来,让人睁不开眼睛。   再见了,离辰。   再见了,那个世界的亲人。   再见了,那个世界的朋友。   再见了,那个世界好吃的,好玩的。   再见了,那个曾经让她幸福过的世界。   再见。   ………………   沈容醒过来的时候,才天明破晓,扇了扇眼睫毛,在一双充满着期待的目光中睁开了眼睛。   “容容,我回来了。”霍景霆坐在床头,看着沈容的目光很是柔和。   听到这几个字,沈容的嘴角微扬,她终于体会到了崔瑛那时的心情,一种安全感,满足感,幸福感,全然浮现,触动着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大抵是赶回来很是匆忙,他一身衣袍未换下,风尘仆仆,脸上还有了胡子,回来已久,却还是受在她的身边,没有去梳洗。   “回来,便好。”笑意渐浓,但随即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紧张的问:“孩子呢?”   她生的时候,似乎听到宫女说是难产。   霍景霆目光带着淡淡的笑意,依然柔和。   “是个近八斤重,很健康的男孩。”   听到孩子很健康,沈容便松了一口气,又问:“我昏睡了多久?”   “一个半时辰。”   一个半时辰的话,那么,她方才所梦见的,究竟是梦还是真的?   “可有离辰的消息?”   沈容忽然问起离辰,霍景霆一愣,随即那丝笑意也暗淡了下去,看他的表情,沈容便猜到了。   “他走了,是不是?”此走非彼走,是永永远远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一个时辰前,青决收到了消息,说半个时辰前,离辰在大司空府,原路家大小姐的闺房之中,没了呼吸,在桌面上,只留了两个“勿念”的字。”   原来,这是真的,沈容露出了笑意。   “为何笑?”霍景霆看到沈容的笑意,有一丝诧异。   “离辰他不过是去挽回自己错过的,此事说来话长,以后,寡人会慢慢的告诉你。”但愿,他能顺利的回到过去,寻到路司若,无悔那一生。   “好。”   “寡人想看看孩子。”   霍景霆嗯了一身,便起身到不远处的小摇篮中抱起了那小小的婴儿。   那么高大的一个男人,抱着小孩子抱得极为小心翼翼,大抵是因为有了经验,再抱这么小小软软的孩子,也顺手了许多,不慌不乱。   把孩子放到了她的床头,沈容侧过脸,看向孩子,红通通的脸,皱皱的,眼睛还是闭着的,看着他,沈容却觉得无比的可爱。   “孩子的名字叫沈景言,你看如何?”沈容看向霍景霆,征求他的意见。   “这名字很好。”   霍景霆同意,沈容便看向孩子,只见孩子的嘴角似乎是弯弯的,像在笑一般,让人感觉到甜丝丝的。   “再给他起个小名吧,笑得这么甜,就叫糖宝,甜甜的。”   霍景霆看着母子二人,嘴角渐渐的勾了起来,眼眸之中也浮现了笑意。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第八十五章 日常恩爱   离辰离世, 且还是在路司若曾经的闺房离世的, 对此, 路铭更多的是无奈。   路司若去世, 并非是因为离辰, 而是自身的原因, 所以路铭也从未怪罪过离辰, 故在离辰去世之后,路铭就便做主把他和路司若葬到了一起,生前有缘无分, 那便死后相守。   只是让离辰死亡的原因一直都是一个谜,没有任何外力的伤害,也没有服用任何的药物, 就这么没有任何征兆的没了。   又是深冬, 沈容几天前就出了月子,糖宝也已经一个多月了, 虽然还是小小的一个, 却也是小小的一颗小肉球, 小脸白白胖胖的, 躺在床上就像一颗小小的汤圆。   大概在床上自个玩久了, 玩厌了, 也没有人理会他,扁起了小嘴,皱起了小脸, 像随时都会降临一场暴风雨一般, 但这场暴风雨还是没有着陆。   在小糖宝快哭的时候,霍景霆就把他抱了起来,一沾上自己的父亲,小糖宝就是嘴角眼角都是弯弯的,比起沈容,小糖宝似乎更加的粘霍景霆,睡前若是霍景霆不抱一下他,就会不停 的哭闹,就是沈容抱着他也无济于事。   而那个曾经在听到她有孕也不曾喜悦的人,却在抱到软软糯糯的小糖宝之后,似乎一下子就实实切切的感觉到了当爹的感觉,有了真实感,所以对于这孩子,霍景霆总是小心翼翼的疼爱,沈容破天荒的从他眼中看到了“慈爱”这两个字。   她都觉得她在这家庭中的地位变到了最后一个……   想想也是心酸,这位置怎么就对调了?家庭地位的排行,不是打从孩子出生了之后,父亲的地位就会一落千丈么?   怎么一落千丈的那个反倒成了她?   没良心的大男人,没良心的小男人。   沈容看着霍景霆抱着小糖宝的画面,却又觉得很暖,一个冷峻的将军,一个圆圆萌萌的小宝宝,对比非常的强烈。   看着这两个气场完全不一样,长相也不相似的父子俩,每回崔瑛进宫的时候,都说小糖宝长得非常像霍景霆,她左看右看,都没从小糖宝肉肉的小脸上面看出哪里像霍景霆,就是那双圆滚滚,对什么都好奇的大眼睛,每每都像是带着笑意似的,更是和霍景霆那双时常覆着冰霜的眼睛不一样。   后来崔瑛才说,霍景霆小的时候,也是这般的软萌可爱好骗,好些时候被她骗得每天都要亲她一下,只是后来逐渐长大了,上了战场之后,性子也就渐渐地冷了,更加的沉稳了。   沈容看着霍景霆出神,也没看出来他有那点是软萌可欺的。   早就察觉到沈容一直盯着自己看,抱着孩子的霍景霆抬眸看向桌子旁撑着脸颊的,看着他发呆的沈容。   “怎么了?要抱他。”   沈容看了眼小糖宝,摇了摇头:“你才抱他不久他最黏你,要是让我抱,他又该哭闹了。”   话才刚说完,小糖宝还真的开始闹腾了,时辰到,是饿了。   小糖宝什么时候是最心甘情愿的从他爹的怀中到亲娘的怀中的?   那就是在肚子饿的时候,越想越觉得这小家伙没良心,生他的可是她,喂养他的还是她。   她就不明白了,怎么粘的就是霍景霆?   把糖宝抱到了怀中,沈容走到了床边,坐了下来,把外衣脱了一半,露出圆润的肩膀和红色的肚兜,正要下一步动作的时候,抬眼看向霍景霆。   “你……不回避下。”虽说两人是夫妻,沈容也不在意,可是这一个多月来,若是白日喂孩子,霍景霆在的时候,都会先回避,她也不明白他为何要回避。   但这一回,霍景霆都没有回避。   “为何要回避?”微皱眉头,似乎在反问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沈容微愣,他的问题才奇怪吧,这些天不都一直是他在躲吗?沈容细想了一会,才想到这几天是她出了月子日子。   ……   感情前面的一个月不是在回避,而是在避免擦枪走火。   想想,他们确实已经有很久没做了,从怀孕到现在,都快一年的时间了,霍景霆能憋到现在,真不知道是该说他的忍耐能力好,还是说她的魅力不足以让他失控?   沈容也不再矫情,嘴角微微勾,单手慢腾腾的解开了肚兜,露出涨得更加丰满的上围。   吃着奶,小糖宝就睡了过去,晃了几下,让他睡得更沉一些,抬头看向目不转睛的霍景霆,甚是细声的道:“帮寡人把衣服拉上来。”   “好。”嗓音低沉。   应着好字的男人,在弯腰下来的时候,却不是替她把衣服拉上来,而是把小糖宝抱了过来,在沈容怔忡的片刻,只见霍景霆抱着孩子往小摇篮走去。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霍景霆已经去而复返了,把她推在了床上。   “你……”   “嘘,小声些,会吵到糖宝。”   ……你还知道会吵到孩子呀?!这一个多月下来,不声不吭,就是个闷骚的。   把人推到在床上之后,随之自己也覆了下来,沈容本就衣衫不整,被这么一推,上身也几乎全果,霍景霆的眼底尽是灼热。   头埋了下来,吸.允.中.发出响亮的声音,所幸糖宝睡得沉,并未被两人弄出的声响所吵醒。   ………………   糖宝软萌可爱,谁见了都非常喜爱,路芸暮最甚,在沈容和霍景霆上早朝的时候,常常自告奋勇的过来帮她带孩子。   一次下朝回宫,霍景霆见路芸暮抱着糖宝爱不释手,便对一旁的沈容说:“她应该早到成婚的年纪了吧,你比她小,都是一个孩子的娘亲了。”   沈容沉默了许久,在思考霍景霆这句话里面的意思,他是不是在提醒她,该把路芸暮弄出宫了?   “不过奇怪得很,说在寡人生下储君之后便回国的公子玉怎还在未央城还不回去?”   闻言,霍景霆蹙眉,似乎有些不悦,大抵不悦的是,孩子和公子玉又有没什么关系,为什么非得等她生下孩子再走。   “那就派个人去问问,他到底什么时候走。”霍景霆极为冷淡。   沈容颇为迟疑:“这不好吧,总感觉想是在赶人一样。”这大抵就是传说中的请神容易送神难,公子玉这尊佛请进了庙里面,还真把这大庙当成了自个的家,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你不赶他,他会走?”   “那委婉一些?”   霍景霆别了一眼她:“我来出面便可。”   好吧,霍景霆都说他来出面,那她就不出面了,省得以后路芸暮会有机会记恨她。   路芸暮已经看到他们夫妻二人,沈容和霍景霆这才迈进殿中,小孩子看得不远,走近了之后,才发现是自家爹爹,顿时笑容如糖一样,发出愉悦的咕噜声。   这是在求抱抱。   路芸暮和沈容都明白这小家伙想要的,所以沈容抱孩子接过来,放到了他亲爹的怀中。   “这小没良心的,只要有爹就不要娘了。”   沈容却也是说说,一看自家孩子待在霍景霆的怀中那傻乎劲就觉得可爱,沈容才有这种想法,路芸暮就在一旁无缝的接着她的想法,笑道:“小太子可真像大王你的性子。”   沈容:……   寡人才没那股傻乎劲!   在私底下路芸暮喊沈容小容容或者容容,但在霍景霆面前,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倒是正经严肃了起来,都喊她做大王。   霍景霆不仅能治得了妻儿,更是治得了任何的牛鬼蛇神,简直就是镇宅的最佳宝物。   小孩子易困,在最舒适,最信任的人怀中,没一会便睡着了,小鼻子还冒出了小泡泡,可爱得让人想要捏一捏。   也就现在敢这么粘着他亲爹了,等懂事了之后,他亲爹让他跑圈了,他就该知道什么叫做少不更事,且谁才是最温柔的那个。   人也睡了,路芸暮也该走了,沈容便随着她出去了走走,顺便给霍景霆问问,路芸暮什么时候打算出宫。   “出宫?小容容你真的舍得我走?”   一离开了霍景霆的视线,路芸暮还是那个轻佻的路芸暮。   “舍得,当然舍得,你父亲现在都有意无意的暗示寡人,让寡人把你赶出宫去,寡人压力很大的。”   路芸暮闻言,顿时没了笑意,不悦道:“可是人家很喜欢糖宝,小容容你舍得我,我可舍不得糖宝。”   ……话说这孩子是她和霍景霆生的吧?怎一个个都像是孩子他亲爹亲娘一样?   前几日孩子的满月席,那群大臣简直了,几乎都想要把家底掏空了送给糖宝一样,都抢着来看糖宝。   “既然那么喜欢孩子,那你也赶紧与那渭北的世子增进一下感情,该是时候就把婚给成了,也生一个可爱的孩子。”   这回路芸暮是真的没了笑意:“我不想远嫁。”   “渭北离未央城近,只要几日便到了,且渭北世子也说了,只要你愿意,他愿意一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陪你待在未央城。”   渭北世子可谓是真的对路芸暮用心良苦。   路芸暮沉默了半响:“我再想想吧。”   “年岁不饶人,好儿郎需珍惜。”公子玉不珍惜路芸暮,路芸暮依然是有人来珍惜的。 第八十六章 霍六叛变   三月中旬, 浙南传来了消息, 沈安余党浙南郡守里应外合, 攻占了浙南整个郡, 造反声势浩大, 事态严重。   夫妻二人才甜甜蜜蜜不过一个月, 霍景霆又要离开未央城了, 他说沈安余党留着始终是一个隐患,便率着五百精兵出了未央城。   沈容便觉得现在他们就当真是男主外女主内可,而整个魏国就是一个大家。   霍景霆离开的第一天, 小糖宝一直哭闹不止,折腾可半宿,给他盖着他亲爹的衣服, 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他才肯入睡。   沈容也无奈, 这才回来两个月,又出去, 但更多的是担心他, 即便他是长胜将军。可上阵杀敌不是闹着玩的, 刀剑无眼, 她怎能不担心?   所幸的是, 他所去的地方比边疆要近很多, 信件快马加鞭,几日也到了,有他报的平安, 她才安心。   沈安余党在浙南闹起动乱, 所以霍景霆也是去了,却不想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沈容从未想过自己的身边会有卧底,不,不是她的身边,而是霍景霆的身边。   晚上的时候,听闻霍景霆来信,霍六作为通传之人。   把小糖宝哄睡了之后,让人看着便出了殿外。   “大王,这是将军传回来的信件。”霍六呈上了信件所用的绢布。   霍六是霍景霆的心腹,沈容不疑有他,便让他递了上来,准备接过信件的时候,寒光一闪,沈容虽然警觉,正做出反应,但没有功夫之人定然是比不过一身武艺的霍六。   清决也在第一时间进入殿中,看到眼前的一幕,并未慌乱,眼神深不可测。   “霍六,你是沈安的旧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闻言,霍一他们都瞪大了眼睛,大概是对于霍六是沈安的旧部不敢置信,毕竟大家这十个兄弟都是从刀山火海一起闯出来的,感情比亲兄弟还要亲,让他们怎么能相信自己的兄弟中竟然出现了奸细?   霍六脸上不动声色,只与沈容道:“大王,只要你配合,我便不会现在伤你。”   沈容连鬼门关都走了一遭,起初被吓了一跳,但才过片刻就已经冷静了下来,冷静的分析现在的情势,霍六原来是奸细,霍一到霍十都是从霍景霆带兵之前就跟在身边的,是最信任的亲兵。   大概是从霍景霆十几岁回未央城的时候,沈安便已经对霍景霆打起了注意,不安好心,一开始就把人安插在霍景霆的身边,隐藏得这么深,十几年都没有被发现,那么就说明沈安一直都没有启用这颗棋子,如今沈安已经不在,这棋子自然是要发挥最大的作用。   霍六说现在不伤她,她相信,因为杀了她,也无法顺利的把沈安的遗腹子给扶上帝位。   算算时间,沈安妾侍还没怀孕的时候,沈安还在狱中,而那个时候定是有人特意把妾侍带进了监狱,不然沈安旧部绝对不可能不怀疑妾侍的遗腹子是不是沈安的,所以他们才会在沈安儿子出生之后才会开始动手。   “你要带寡人去哪里?”沈容表情镇定的问身后霍六。   霍六看了一眼殿中的众人,冷着表情道:“去到之后,大王你自然会知道。”后与殿中的人道:“退开!”   因沈容还在霍六的手上,众人不敢轻举妄动,踌躇片刻,还是让出了通往殿门的道。   霍六挟持着沈容,从殿中慢慢的走出,经过青决,沈容说道:“先替寡人好好照顾太子。”   青决喏了一声。   “备马车。”霍六没有一丝的感情道。   青决让人在宫门外备了马车,在霍六挟持着沈容出宫的同时,侍卫依旧在保持不变的距离跟着,上了马车,霍六把沈容的双手双脚都捆了起来,捆绑的方式却也不至于让沈容不适。   绑着的同时,还是问道:“大王真不怕我杀了你?”   沈容抬眸看了他一眼,淡定自若道:“你不会,因为杀了我,即便他日也不会那么容易轮到沈安儿子登基,先不说天下服不服,大臣们服不服,继承帝位的人还有小太子,小太子之后又有几乎掌管了整个魏国兵马的霍家,你们不是对手。”他们的目的,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便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霍六目光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确实如大王你所说的,我们不会那么轻易的杀了你,我如今带大王去浙南见顾相。”   再度听闻顾相的名号,沈容怔了一下,随即也觉得是理所当然,自从她女儿身的身份曝光了之后顾相就是作为反对她那一派主要人物,在她的政权慢慢得到稳固之后,顾相和个别的官员都辞去了官职,沈容还让人观察了他们一段时间,而大抵是他们太能忍,在那段时间并未发现什么端倪。   如今看来,领导动乱的人便是顾相没错了。   在霍六钻出车厢的时候,沈容问:“这十几年来待在将军的身边,难不成你就没有过一时半刻想过弃暗投明?”   霍六的动作略微一顿,随之还是出了车厢,冷冰冰的道:“大王与我说这些,是没有用的。”   霍六油盐不进。   未央城南去数百里便是浙南,浙南是丰沃的郡,原来是沈安的封地,只是在五年前,沈安造反了之后,这封底也收了回去,如今作为余党冲挂旗帜的主要地点,也不足为奇。   天色暗沉,乌云笼罩着了月亮,大地一片暗沉,马车向南驱赶得极快,只听到哒哒哒的马蹄声和车辘轳声,以及呼呼作响的北风。   马车后追赶的人紧追不舍。对霍六穷追不舍的便是霍一他们,可他们还是在林子中跟丢了,霍六比他们想象中还要藏拙,以前只怕表现出来的能力只有六成。   天边的启明星已经高挂,黎明也即将到来,马车渐渐放慢了速度,沈容检查了一下自己手脚上的绳索,虽然不紧,却也复杂难解,自己来解,几乎不可能,除非现在这里有刀或者利器,只是这些都没有那么凑巧。   她无心再去想如何解开绳索,现在最担心的莫过于还未断奶,才两个多月大的小糖宝,也不知道他一醒来,见不到她,会不会哭闹不止,更不知道别的奶娘喂他,他又是否能喝得惯?   霍六说要把她带到浙南,而就算快马加鞭也要四日才能到浙南,再加上躲避搜查的人,她看见到顾相,也会是七八日后的事情而来,她倒是要看看顾相究竟有什么能耐觉得能对付得了她和霍景霆,乃至整个魏国的大臣。   至于霍六……   沈容微微皱起了眉头,在生死患难之交的环境之下和霍景霆,还有霍一他们从年少血气方刚的少年到如今成熟稳重的男人,在这十几年中,不信就没有过迟疑的时候,或许可以利用。   到了浙南之后,定要想方设法的联系到霍景霆,近火只能靠近水来救,在别人想方设法的救自己的同时,也要想办法自救。   沈容被挟持的事情,有许多人看见了,即便是封锁了消息,也避免不了走漏风声,路铭索性便昭告天下,沈安余党不管天下道义,挟持了魏王,欲让沈安之子登基。   沈容虽为女子,但在位这两年,不仅让人兴修水利,还减免了赋税,百姓的生活慢慢的好了起来,都赞道魏王是巾帼不让须眉,接纳了沈容,如今再听闻那弑兄反父的沈安,他旧部又出来闹事的消息,还把他们的魏王挟持了,民愤由此被激起。   或许是怕后边有人追上,霍六在荒山野岭的地方,解开了车上,沈容的绳索,给了干粮她自己用,不做停留休息,继续往浙南而去。   “大王,若你是聪明的,便不会跳下马车。”因为马车很快,若是跳下去,非死即伤。   而沈容现在也没有逃跑的心思,她想会会顾相。   沈容几番想套霍六的话,但霍六却是沉默寡言,不会多说一句。   沈容失踪的消息,提前送到了霍景霆那里,在知道沈容是被自己所信赖的心腹挟持,霍景霆面色冷若冰霜,眼底之下几乎没有一丝的温度。   “来人。”霍景霆朝厅子外喊来了人。   来了人,霍景霆立即吩咐:“派人在浙南外周边严密调查,仔细勘察每一个进浙南的人,还有派人沿着回未央城的各条道去查有没有挟持了大王那马车的踪迹。”   将士得令,没有半分的迟疑便去派人。   霍景霆几番忍耐,才把想要立即去寻人的冲动给压制了下来,分析了半响,现在沈容是没有生命危险的,她以往在他的面前虽然胆子不大,但面对其他人,他相信她能够淡定下来,寻找机会和他联系上,他若是出了浙南,就怕和她错过了。   霍景霆的想法与沈容的想法不谋而合。   若是没有猜错,霍六就是带着沈容来浙南。   不仅沈安的遗腹子在浙南,就是沈安旧部有近一半的势力都在浙南,而浙南城中也有无辜百姓,这些也是他为何在浙南攻了半个多月,还未攻下浙南的原因。 第八十七章 霍六涉险   奔波数日, 沈容猜想已经快到了浙南, 或者已经到了浙南, 只是在浙南的一些隐蔽的地方转悠, 等待时机和顾相他们汇合, 霍六走走停停, 等待时机的时候也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霍六是跟随在霍景霆身边的亲兵, 侦察能力自然是不弱,霍一到十,霍六的能力在中等, 若是他真有藏拙的话,那么能力极有可能再他们九个人之上,在搜查的人还未近的时候就已经躲远了。   这几日来, 霍六几乎没有和沈容交流。   沈容也无法松动他半分, 他的目的似乎谁也撼动不了。   被挟持的第八日,天阴沉阴沉的, 天上乌云密布, 冷风中挟着潮湿的味道, 似乎随时都会有一场大雨。   空中开始落下豆大的雨滴, 如同拍打一样落在马车的车厢上的车顶之上, 滴滴答答的声音, 莫名的让人紧张了起来。   雨越下越大,雨幕重重,纵使视力再好, 山路陡滑, 也不好赶路,也不知道霍六是怎么找到了一所破庙。   在撩开了车帘后,霍六递了一把伞进来:“进破庙。”   沈容看了一眼车厢地上的油纸伞,诧异的看向已经淋得湿透的霍六,即便她是魏王,可如今也是阶下囚,他本不需要做到这个地步的。   给了伞之后,霍六等沈容下了马车之后,便牵着马车也进入了破庙,生了火,霍六站到了门外,往雨中观察,而这火似乎是给沈容烤的。   三月份,虽然已经快夏至,但今年的三月的天气依然是冷飕飕的,身上沾了湿气,总还是会冷。   沈容烤着火,看向门口站着的霍六,他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雨水,即使是头发和衣服都在滴滴嗒嗒的滴着水,也不做处理,可却是先给她生了火,她怎么觉得不奇怪?沈容便猜测的想着:霍六难不成是念了霍景霆的旧情才会如此这般,她哪怕是阶下囚了,都未曾对她恶言相向,也未曾使用暴力。   霍六,当真是个奇怪的人。   酝酿了一响,沈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怎会投到沈安的门下?”   霍六闻言,转回头看了一眼沈容,目光倒是没有什么变化,随即又转回了雨景之中。   “大王怕不会不知道什么是死士吧?”   死士分两种,一种是自愿成为王公贵族富人的武器,敢死,敢做,而另外一种便是自小就被培养成不怕死的武器,而这种组织当中,大概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也很有可能是杀人凶手,不管年纪,只要为了活下去,便一直要接受变.态的教育。   霍六是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进了军队,那么他便是后者。   “那既然如此,沈安已经不再了,你又何须还为他卖命?难不成,你还要为他的子孙后代效命?”   霍六轻嗤了一声便没了后续,沈容不明其意,但霍六的反应,似乎……不像是要给沈安后代继续效命的反应。   雨大概是下了一个时辰,还是没有停歇的意思,大概还会下一段时间,霍六似乎没了耐心,未看沈容直接道:“走了。”   沈容闻言,看向破庙外的倾盆大雨,皱了皱眉,却还是打了伞跟上。   被绑票的人,这般淡定配合听话的,几乎没几个。   因为大雨,霍六也走得很慢,至今天完全黑了下来,大雨才停了,点了灯笼,马车的速度也快了起来,直到夜半,听到狼嚎声音的时候马车才听了下来。   霍六进山了。   “下来。”   声音似乎已经带着些许的疲惫,沈容从马车上下来,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是一家破败的猎户房子,她便以为他们今晚是在这过夜了。   霍六没有半点的犹豫,到了破屋前,用力一推,门便开了,随后提着灯笼便进去了,沈容跟在他的身后,昏黄的光线,屋子中只有已经被腐蚀的破桌子,破床,都蒙上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灰尘,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了。   霍六站在房中停驻了许久,眼神似乎蒙上了一层阴郁之色,但很快却又消失不见了,就好像是沈容出现了错觉了一样,这个地方,肯定和霍六有关系。   “山路崎岖,大王还是不要乱走,省得出现什么意外。”   霍六说完,在摇摇欲坠的桌面上放下了一把匕首。   “你要去哪?”霍六这意思,似乎要把她留在这个地方,然后自己离开。   他费尽心思把的把她掳走,怎可能这般轻易的就舍她而去?   霍六沉着内敛的看了一眼她:“很快就会有人把大王你带走的,毋须担心。”   说罢往门口走去,沈容想跟上的时候,他忽的啪的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还在外面……上了锁?!   随即马车声响起,霍六便架着马车离开了,留下茫然的沈容。   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霍六不是要把她带到顾相面前吗?为何又自己一个人走了,他说会有人来接应她,难不成是顾相派人来接应?   满脑子的疑问都得不到解释。   屋子的门被锁了,而窗户也早已经被原来的主人从外面用板子钉死了,屋内只有霍六留下来的一把匕首,和一盏灯笼,沈容没有想如何去开锁,在这种深山林子中,且还是晚上,待在这房中才是最为明智最为安全的选择。   几日都因为霍六的赶路而不能好好休息的沈容,精神已经有些稳不住了,找个干爽点的木头,擦了擦,坐了下来,狠狠的掐了好几下自己的大腿,以防自己真的扛不住睡了过去。   大概过了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中沈容一直在戒备着,也跟过霍景霆学过点耳听八方,眼光八路的皮毛,感觉到气氛忽然不对了,似乎狼嚎声也渐渐弱了起来,一时间屏住了呼吸快速的把身旁的灯笼给熄了,把匕首拿了出来,握在手中,走到门口旁边,晃了晃头,让自己的精神更加的集中。   一刻的时间,沈容却是感觉过得更久,久得如同是过了一个时辰。   一定不能是除了顾相和她之外的两边人,不然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只有这两方的人是绝对不可能要她的命,但别人就不知道了,比如路过的陌生人,若是心眼不正,见色起意,劫财又劫色,她一介女流又该怎么办?   如果是陌生人,但愿看到这屋子上的新锁会认为这不是一处废屋,而是有人居住的。   但随即沈容否了是过路人的想法,因为外面的人非常的小心翼翼,小心到沈容接下来几乎都察觉不到有人。   如此小心翼翼,沈容心生怀疑,反正外面的人也已经认定了屋中有人,她也不必躲,且,是营救她的人几率比较大。   重新用霍六留下来的火折子点燃了灯盏,提着灯盏站到门后的几尺外,问:“门外是何人?”   门外的人听到沈容沈声音的时候一震,快步走到了门前来,拔出剑,一剑把锁砍开。   门被打开的时候,看到来人的时候,沈容一怔,顿时眼眶一红。   在这近乎十日来她坚强,她不慌不乱,但在见到眼前这个人的时候,把软弱露了出来。   霍景霆三步做一步,两步便走到了沈容的跟前,那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似乎要把她的每一根头发都看得仔细,在完全没有看到有受伤的痕迹,猛的把人抱入怀中,紧紧的,非常的用力,几乎想把眼前的这个人揉进自己的血肉之中。   霍景霆再遇见沈容之前,没有害怕的东西,却在遇见了她之后,他会害怕失去她,因为害怕,所以心柔软了,处事想的方面也更加的周全。   抱了许久,屋子外面的人没有一个人不会不识趣的跑进来打扰他们夫妻二人。   霍景霆派了人出来找沈容,但寻了好几日,半分消息也没有,便带着人亲自出马。   两人分开之后,沈容疑惑的问道:“你是怎么找到寡人的?”   “若是你们现在还没有进浙南,那霍六必是在边缘的地方转着,寻找进入浙南的机会,一路寻来,在破庙中发现未燃尽的柴火,还有雨天泥路留下来的马车车轮痕。”   闻言,沈容皱起了眉,露出了疑惑,怎么感觉霍六留下这些证据,就是为了要把霍景霆引到这里来?   “霍六是这种做事不紧密的人?”   霍景霆略微的一顿,忽的像是明白了些什么,“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他是沈安部下自小就培养成死……”沈容略微一顿,继而问:“他是哪里的人?”   “浙南。”   沈容看了一圈周围,有些不确定的道:“这里,应该就是霍六曾经的家。”   闻言,霍景霆四处打量了一下,随之停在了桌子前面,桌面上有着厚厚的一层灰,霍景霆把上面的灰尘用手拨开,只见上面有被刀砍的痕迹,眼神一凛,随之把将领都喊了进来,吩咐道:“你们两个,带人把大王护送回营地,你们几分,随我潜入敌军。”   沈容闻言,再看那桌子上面的刀痕,也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拉住了霍景霆的手,霍景霆看向她。   “万事小心。”   霍景霆“嗯”了一声:“你也小心。”   霍六的目的,如今也全明白了,所有的人都被霍六给骗了,他并非是真的要挟持她送到顾相哪里,他的目的大概是要行刺顾相,而他的身世,也可以确定了一点,亲人都是被人杀死的。   为何要行刺顾相,到底是因为顾相是他的仇人,还是说他是为了魏国,都不知道,只知道他骗过了所有的人,以身涉险。 第八十八章 道出缘由   黑夜迎来了黎明, 在浙南的怀城的行宫之中, 顾相就坐在殿中左侧阶梯的位置上, 而正殿之上, 是一个貌美的女子, 抱着一个婴儿, 襁褓中的婴儿, 已经三个月大,但看起来却像是两个月左右。   方才有人来通常,先王按在霍大将军身边的人, 把魏王给抓来了。   所谓的先王,并非是老魏王,而是沈安, 是顾相替现在的南王追加的。   现在的顾相, 不,应该是现在的摄政王, 顾成以沈安之子血统才是最为正宗的皇家血统为由, 尊称沈安遗腹子沈孟良为南王, 那姬妾为太后, 因南王年幼, 便是太后垂帘听政, 可谁都知道,真正做决策的还是顾成。   至于沈安安排在霍景霆身边的人,是顾成得了一份名单之后才知道的, 便觉得此时就是把细作发挥重要作用的时候, 掳走沈容,是顾成下的命令。   等待压着魏王进殿中的顾成,嘴角微勾,女人到底是容易对付,所以才说女人不适合当王,女人就应该是负责在后院中相夫教子。   所有的视线都聚在了大殿的门口外,都等着人走进来的这一刻,半响之后,“沈容”走进了大殿之中,而霍六则走在身后,在“沈容”在见到顾成的时候,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怎是顾成你?!”   似乎看上去真的不知道浙南叛变的领导人就是顾成的样子。   顾成在见到“沈容”的时候,不疑有他,毕竟宫中不止霍六一个细作,有一些细作靠近不了魏王和霍景霆,但却能看到宫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例如十日之前霍六把魏王挟持了,许多人都见到了,这也包括顾成收买的人。   贪财的人比比皆是,多花些钱,自然有人会为你效命。   顾成嘴角带着笑意,从位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从阶梯上走下来,走向“沈容”,在三尺外停了下来,眼中带着轻蔑。   “让一个女人做魏国的王,简直就是对魏国的侮辱,让魏国成为了笑话,若不是有霍家帮着你,先王早就已经登基为魏王了,又怎会被你这昏君害死!“   顾成说得义正言辞,表情为之气愤。   “如今你落在南王手上,便是你朝代结束之时,若是你现在写退位书,兴许我还能把你的孩子从宫中寻出来,让你们母子二人团聚,若是你不写,那也没关系,有你在手上,不怕诸侯不听从,但这样,你这辈子就无法再见到你的儿子。”   “沈容”闻言,蓦地瞪大眼睛瞪着顾成,被激怒:“顾成!你不过是想自己执掌大权,自己当王而已!不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话一落,整个大殿中的人都不敢出声,因为对于魏王所说的,他们心底也是知道的,与其说顾成这样做是维持男人当王的伦理纲常,还不如说,他想坐在在王之的位置上,能操作王的存在。   对于“沈容”的话,顾成讽刺的一笑,像是看蝼蚁一样看着魏王,随之对霍六道:“把魏王殿下带下去,好吃好喝的供着。”   “喏。”霍六微微弯腰,却在弯腰的时候,眼神霎时有杀气递出来,袖中的断刃紧紧的握住了,就在那么一瞬之间,握着断刃从袖中猛的抽出,快速的向顾成刺去,一声高喊的“小心”让顾成稍稍偏了位置,断刃从他的身后刺入了心脏的旁边,就在霍六准备第二刀的时候,一支箭穿透而来,快狠准的穿透了霍六的手腕中。   有财有势,最不缺有本事的人。   而那“沈容”飞跃起来,踢倒了一个扑面而来的侍卫,从他手中抢过了长剑,替霍六挡开了再次射过来的短箭。   “哥,我做掩护,你撤退!”   “要走一起走,走不了,一起死。”霍六早已经视死如归。   一时间,兵刃相接与叫喊声,碰撞声同时响起。   两人被人团团围住,孤军奋战,霍六左手被短箭穿透,只能忍痛的用着右手,显然右手执剑生疏,几番不敌,落入险境,都是那假扮成沈容的女子相救。   两人杀出了大殿外,可是对方的人数极多,似乎源源不断的向他们涌来。   就在霍六不能动弹的手臂又让人砍了一刀,鲜血喷涌出来,寡不敌众之时,不知道谁来了一句“北城门有人攻入!”   霍六和他小妹相视了一眼,眼中都露出了惊讶。   围攻他们的人,有一大半赶往了北城门,毕竟比起为了抓这两个刺客而致北城门失守,得不偿失。   即便是有一大半的人没有继续围攻他们,但就是现在余下的人都不是对手,   正在此时从八方的屋顶之上有羽箭破风而来,却不是向着他们,而是向着攻击着他们的士兵舍去。   有人来救他们了。   这点毋庸置疑。   两轮羽箭之后,从屋顶之上跃下十个人,手中各执着武器。   “将……将军……”霍六在看到那从屋顶之上飞跃而下的霍景霆,说不出的惊讶,再看霍一霍二等兄弟,眼眶顿时一热。   霍景霆干净利落的处理了围攻霍六面前的那几个人,冷静的吩咐霍六的妹妹,护着他,立刻撤离。”   霍六的妹妹愣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好!”   十个人,一个比一个强悍,围着他们的不过是百余人,不足以威胁到他们。   不知道敌军是谁发了信号烟花,霍景霆喊了一个“退”字,众人丝毫不恋战,把霍六护在安全的位置,随之霍景霆从霍六妹妹的手上拉过霍六,把他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面,向屋顶跃去。   他们在营救之时就已经规划好了脱身的路线,退得也好不拖泥带水。   城门已经封锁,十二人目标太大,便分成了三队,霍景霆,霍一,还有霍六兄妹二人,在马车之上,霍六的妹妹把沈容样貌的面皮撕了下来,露出了一张清秀的脸,神色极度的担忧的扶着脸色苍白,还冒着一头冷汗的霍六:“哥,你挺住!”   霍景霆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随即微眯眼,没有立刻去探究,而是看向穿透了霍六手挽的断箭,身上其他的伤口都没有这个伤口中,查看了一下,那断箭刺穿了霍六的手上的动脉,贸然取下断箭,霍六极有可能很快就失血过多而亡。   “霍一,立刻找个安全的地方,替霍六拔箭。”即便不拔,他这手也迟早会废掉。   “喏!”   在浙南昊城中,自然也有熟识的人,但天色还没有暗下来,青天白日的他们四个出现在有人的地方,也会引人注目,所以便让霍一带着那自称是霍六妹妹的随娘一起去找相熟之人,准备药物。   浙南临海,无论是城中还是城外,都分布有不少的了龙王小庙,霍景霆霍六便是等在龙王小庙之中等他们把药寻来。   霍六在放松的时候就晕了过去,现下醒了过来,有些许的意识,入眼看到在替自己抱着肩膀的自家将军。   一个大男人,眼眶也红得不像话。   “将军……”   霍景霆瞥了一眼他,随即看回伤口,冷淡道:“说,什么原因。”   “将军,属下虽是公子沈安安排在将军身边的人,在此次大王的事情之前,却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将军的事情。”   包扎好了肩膀,并未动他的手腕,而是定然看着他,表情冷静:“理由。”   “顾城重新启用属下,能以最快的速度接近顾城的办法就只有这一个了,沈安是顾城派人杀死的,顾城的目的只有一个,掌控大魏!”   霍六所说,霍景霆早有怀疑,沈安的死他都有在调查。   霍景霆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带着几分寒意。   “你挟持大王,你可有想过能否百分百的护她周全?你又想过,若是她有半分的意外,魏国又会处于一种什么局面?”他更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霍六低下了头:“是属下鲁莽了,任凭将军处罚,任打任杀,绝无怨言!”   霍景霆皱眉:“如此大费周章的救你出来,还杀你?”霍景霆冷哼了一声。   走到门口,霍景霆负手站在门口,观察了着四周,问:“你与顾城有仇?”   霍六愣了一下,先是问道:“将军可还记得你在十三岁之时,一人独闯了山寨?”   闻言,霍景霆转回身看向他。   “属下的父母是被那个山寨的山贼所杀,我被母亲掩护,得以逃脱,只是七岁的妹妹落在了山贼的手中,之知道将军你闯了山寨,与老魏王把山寨灭了,那时属下便把你当成了恩人,咳咳咳……”   霍六咳了数声,继续道:“在沈安说要安排人在你身边之时,我便拼尽一切,从众人中脱颖而出,为的就是防止对将军下毒手,在几年前与随娘相认,知道她险些被买到青楼之中,后来因将军灭了山寨而得救,被安置在了镖局之中,镖局的夫妇无儿无女,便把她收养成了养女,在一次押镖中,遇上山贼,偶然得知,当年浙南一代的山贼与朝廷中大臣有所勾结,因有朝廷命关的包庇和通风报信,才会更加的肆无忌惮,而这朝廷明白就是当时还不是丞相的顾城,他也是间接害死属下父母之人。”   霍景霆看了他良久,半响才道:“你犯的错误,在养好伤之后,再到霍一哪里去领罚。”   霍景霆之意便是领罚之后,不会再追究。   霍景霆与霍一到霍十,是从十六岁开始认识到至今,已然有十几年,出生入死不计其数,他即便对人凉薄,却是念在心中,早把他们当成兄弟。 第八十九章 逃出怀城   霍六的那一刀虽然狠, 但并没有伤及顾城的要害, 可也足够让他躺在床上很长的一段时间, 又或者说熬不了多久, 而顾城还在昏迷中。   因为顾城性命垂危, 一下子, 浙南就没有了主心骨, 南王现今还只是一个婴儿,太后又是什么都不懂的妇人,只能是顾城的儿子来掌控全局。   而做为声东击西吸引注意力的那五百精兵是霍景霆从未央城带出来的, 更是霍景霆带出来的兵,在霍景霆他们脱险之后,很快便退了, 退到了山上, 浙南山地险峻,易守难攻, 即便是熟悉山路的怀城将军, 也不敢百分百的确定能带兵上山把那些人灭了。   而顾城儿子顾严更是个小心敬慎的人, 没有百分百的事情很为慎重, 原本怀城中的兵力就不多, 又担心霍景霆突然带兵攻向怀城。左右权衡之下, 还是不敢太冒险。   顾严的担忧不无道理,怀城本就人心不稳,在顾城遇险之后, 更是人心惶惶, 而此时便是和伪王朝开战的最佳时刻,但城门已关,必须要有一个人得以出城,再传达霍景霆的命令,开始发兵。   但如今霍景霆的身边就霍一霍六,还有一个女人,这几人也就霍景霆和霍一是冒险出城的人选。   出城凶险万分,稍有不慎被发现了,有性命之忧是必然的,在怀中人数众多,以一人之力不足以抵挡。   “我寻个机会出城,你们与霍二他们汇合,随后和何副将他们也汇合。”何副将领着五百精悍在早些时候分别混入了怀城,本是打算在大战之时再里应外合,杀他个措手不及,但却是因为营救霍六不得已提前暴露了,但所幸的是顾城已然重伤昏迷。   顾城重伤昏迷,也是霍景霆出城的契机。   霍景霆决意一人混出怀城,他所做的决定,霍一他们改变不了,只有服从命令。   霍景霆隐入了坏城大街,简单的易了容,在坏城大街上,不用担心会被认出来,打探到了一些消息,顾城伤势严重,顾严重金悬名医医治顾城。   怀城的大夫医术即便再好也没有未央城中的好,顾城的伤势严重,怀城的大夫也只能做到续命,即便是续命,可也续不了多久。   最好的大夫便在未央城中,若是要救顾城,必然要出了怀城,去未央城寻大夫,大抵是怕派去未央城中的人不能平安把人请回怀城,顾严便每天都已经派人前往未央城,去请未央城的名医。   怀城的城门把守了重重的士兵,除非有出城的令牌,不然不予出城。   已易容成了普通样貌的霍景霆正坐在茶楼的二楼楼台前,叫了一壶茶,仔细的观察城门处的禁戒程度,视线从士兵的身上转到了周围的摊贩上,从城门到茶楼之下,再过去,依然热闹繁华。   大战在即,还倘若无事的叫卖,怎么看都不正常。   只怕顾严早已经在这布了天罗地网等着他自投罗网。   霍景霆嘴角微勾,似乎已经想好了怎么出城方法了。   “小二。”   喊了一声,跑堂的小二便端着一个茶壶过来,客气的问道:“爷是要加茶?”   霍景霆往茶桌上面放了几个大钱,跑堂小二看到几个大钱的时候,眼睛一亮:“爷有什么吩咐?”   “去附近的布庄买几根细针来,余下的钱赏你。”   跑堂小二咧开嘴,把钱从桌面上拨到了自己的手中:“爷你等着,小的去去就来!”   等了半响,跑堂小二把东西买了回来,霍景霆放下了茶钱,便离开了茶楼。   行宫前,亦把守了重兵,霍景霆从远处的客栈客房中,打开了一条窗户的缝,虽远,但对于视力好的霍景霆来说,还是能看到行宫前到底有多少人。   等了半响,只见有人拉了马车过来,从车厢中下来了一个人,半响之后,顾严从行宫走了出来,不知道与车厢下来的人说了什么,而后那人又重新上了马车,顾严四周看了一眼,随之回了行宫之中。   霍景霆也关上了窗户,从桌面上翻了个杯子,倒了些清水,随后从袖中拿出了个药粉包,把药粉倒入了水中,再把针放入泡,半会才拿出来。   这些药粉市用一种红色像果实一样的植物磨成的,这种植物是他在北地出征的时候,在山地上偶然发现得,无毒,但只要是入眼,或者涂抹在伤口之上,会让痛感更加的强烈,更加的红肿,只有用清水清洗才能减轻。   城门前,刚好换了一队巡查的兵,马车就到了城门前,车夫把令牌拿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只能有令牌的才能出去,检查的人格外的谨慎,也格外的仔细,若是有人混在其中,必然逃不过。   这检查就好像是猜到了霍景霆等人会借助这个机会逃出怀城。   检查了许久,几个检查的士兵皆对城门前的将领摇了摇头,将领挥了挥手:“放行。”   城门打开,马车缓缓的驱赶去出城门,才过城门,在谁都未曾在意的情况之下,一根细小的针飞向马车的马,直直插入马臂中,一声撕叫声,马匹受惊,发疯一样的往前跑,不知道谁突然来了一句:“敌军会不会易了容现在就在马车上!?”   将领一听,顿时睁大了眼,似乎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再看那马匹忽然惊慌,暗道不好,一声令下:“一部分人随我去追!”   数十人随着将领上了马向那发狂的马车追去。   追了大抵有小半个时辰,才把那马车制服,将领亲自上了马车做检查,把奉命之人和随行那些人脸皮都搓破了,都没有发现有任何易容痕迹,细想了半响,蓦地眼一瞪:“糟,中计了!”   此话一出,顿时四面八方有烟尘飞扬而起,数不清的魏国将士汹涌而来,把他们团团围住,数十人被围在了圈中心,数十人手持着兵器,有些慌的看着密不透风的魏国将士,顿时不敢轻举妄动,在这种情况之下,硬碰硬,只会尸骨无存。   青决从士兵的中走了出来,看着他们,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现下放下兵器归降,便留你们一命。”   领兵的将士也是个骨气硬的,抬着胸膛道:“士可杀不可辱!”   话音才落,就从他的身后传来了兵器落地的声音。   将士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他的个个手下都把手中的并下放到了地上,举起了双手,做出了投降的动作。   “……”一种孬种!   但还是有一个人没有放下手中的兵器,腰身挺直,站如松,鹤立鸡群的站在人群,格外的显眼。   “这才是铮铮傲骨,你们这群人都是一群懦夫!”将领的语气无比的气愤。   那人听了将领的话,嗤笑了一声,随之把手放到了脸颊的边缘上,微微用力,□□撕拉了下来,一张冷峻的脸露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去你娘的!   将领几乎骂娘,眼中竟是不可置信,怎么都想不到,霍景霆没有像顾严所预料的那样,会从去未央城中寻大夫的马车上做手脚。   这是顾严想出来的主意,他觉得唯一有可能让霍景霆伺机而动的,就只有混在马车出去,顾让他们在城门埋伏好,只要霍景霆一出现,便不计一切的把人杀了,可万万没想到,他是借助了出城的队伍,却没有混在这队伍之中,而是混入了把守城门的重兵之中,刚刚换的那对巡查兵才是关键。   他们都把注意力放在了马车车队中,却没有注意到他竟然会在最危险的地方下手。   最后认输,把兵器也扔在了地上。   “是我输了。”   “将军。”青决见到霍景霆的时候,并没有过于惊讶,似乎已经料到了霍景霆会在其中。   若是连一座小小的怀城都出不来,霍景霆又怎能担当得起百年难能一见的将领之才的赞美。   霍景霆看了怀城士兵一眼,随即对青决道:“立即回阵营,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不对。”   “喏!”   魏国士兵把人都押了起来,朝主阵营赶回去。   路上,青决告诉霍景霆,他是来把大王接回王城的,但是大王没有收到将军安全无恙的消息,怎么都不肯回王城,哪怕心系小太子。   “是谁让你们在方才的地方埋伏的?”霍景霆有把握从怀城中出来,却没有料到在坏城外早有人埋伏。   “是大王,大王说,顾城重伤,怀城定会有影响,正是最好开战的时候,而大将军必然会想方设法的从怀城中出来,便让臣领人在此做接应。”   朝政,政局并不是很容易就能了解透彻的,以往书中各种女主穿成了一朝皇帝的时候,想要暗搓搓搞大就能搞大,总能手握大局,没学过帝王之道却总也能大刀阔斧的成为一方女帝,而这种事情是不现实的,沈容就不能,她穿越之后,只在书上学到了一些历史,但真正的朝政朝局,以前很多都是半懂,也看不到太深远的,但自从决意要做好魏王之后,她也是做了极大的努力,努力的学习朝政,努力让自己看得长远,不再是得过且过。   而此时的沈容,正在将营中听着副将给她讲解浙南的地图,以及他们现在的兵力布防,还有就现在了解到的叛军的兵力布防。   沈容认真的听着,俨然没有作为魏王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身上那一身女帝的行头早已经换下,穿上了一身黑色的甲胄,头发简单的束成了一个发髻,没有半点的装饰,就是脸上也没有一丝脂粉,原本白皙粉嫩的脸,黑了些,也瘦了些,出了月子之后身上养的那些肉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将军回来了!!”   忽然从将营之外传来了惊喜的声音,沈容一愣,表情有些怔然,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身边的副将小心翼翼的又提醒了一句:“大王,大将军回来了。”   沈容顿时回神,扔下了手中画沙盆的棍子,快速的跑了出去,一路向军营外跑去。   在军营的大门前停下了脚步,脸上的表情似乎僵硬了一般,只有眼神,很红。   紧紧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没有让自己失控的冲上去。   霍景霆走到了沈容的身前,看向她那不仅瘦了还黑了的脸,道:“怎么瘦了?”   沈容咬着嘴唇,不说话,半响,在众人的视线之下,拉上了沈容的手,往将营中拉去,所有人都很默契的一句话都不说,默默的看着他们两个人离开。   进了将营之中,所有的矜持在一夕之间全部抛掉了,猛的抱住了霍景霆,声音哽咽:“寡人就知道你能想到办法出来的。”   沈容的身子在微微的发抖,似乎真的很怕,很怕,霍景霆抬起手,安抚的抚摸着她的头。   “我决然不会有事,为了你为了糖宝。”因为他知道,若是没了他,晚上她会睡不着,糖宝也会哭闹。   “那你答应寡人,以后绝对要安安全全的,绝对不会有事。”在这几日她睡得非常不安慰,时时刻刻都在为霍景霆担忧,这不同以往,他身在敌军的阵营之中,生死未卜,她相信他,但她一样会担忧。   霍景霆埋首在沈容的耳边,低声道:“嗯,我答应你。”   “让寡人再闻闻你的味道。”沈容埋在霍景霆的胸口间,重重的闻着他的气息,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糖宝那么喜欢他亲爹的气息了,因为安心。   霍景霆嘴角带着笑意,拥着她,让她闻。   许久许久之后,沈容才肯放开他,让人准备了热水,热菜热饭,沐浴用膳了之后,并没有太多时间让他们夫妻二人相处,霍景霆让全部将领聚在将营之中,沈容也其中,分析现在的战局,虽怀城易守难攻,但如今顾城重伤昏迷中,即便现在顾严出来稳住局面,但多数的沈安旧部心中难免会有所抵触,趁他们心不在一条线上的时候,是最好攻城的时机,且还有将士在怀城之中,可以与他们里应外合。   这种时机决然不能错过。   虽还未部署好,但时间紧急,霍景霆已然让一部分的人在入了夜之后靠近怀城,他们在军营之中做精密的计划,没有彻夜的商讨,而是在商讨过了子时之后,霍景霆便让众将士回去养精蓄锐,第二日天一亮便即刻攻城。   夜深,帐外有柴火烧得滋滋作响的声音,还有巡逻的脚步声,但却还是很安静的夜。   沈容枕在霍景霆的胸膛上,闭着眼,却没有入睡,而是在享受自家将军在自己身边的这种时刻。   “霍六他们已经没事了?”因从霍景霆回来之后两人也只是短暂的相处了一会,并未聊到霍六。   “没事了。”说到霍六,霍景霆的语气变冷了些,不是在意,而是气未消。   沈容听出了这种语气,随即睁开了眼睛,翻了身,趴在他的身上,看着他:“见到霍六的时候,有没有一剑杀了他的冲动?”   霍景霆有没有这种冲动?答案是有的。   “于公,霍六私自行动,于私,他绑走了寡人,你生气是自然的,但将军你与霍一霍六那十人出生入死十几年,早已经把对方当成了可托付性命的人,你是不会下手的。”   霍景霆抱着沈容,嗅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浮躁的心情缓和了下来:“我以为我是凉薄的人。”   他以为自己是出了妻儿,除了父母之外,不会对旁人心软的人。   “才不是。”沈容贴在了霍景霆的胸口上,嗔道:“你不过是面上冷而已,但心是热。”   她感觉得到。   霍景霆不以为然,他心是冷是热,他不会去深究,他只会按照自己的所想的去行动,不被旁人左右。   “晚了,你早些休息,寡人不吵你了。”沈容从霍景霆怀中出来,躺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五指握住了他的五指。   “明天,你能大获全胜的,寡人相信你。”   “定然。”   “把浙南的事情解决了,然后回未央城,我们明年再给糖宝生一个小妹妹怎么样?”话题一下子便转变了画风。   霍景霆闻言,侧过头看沈容,只见烛光昏暗之下的她眼睛闪闪发亮。   “这么想要女儿?”无论儿子还是女儿,霍景霆都觉得自己会一样喜欢,可能唯一不同的就是或许在再次听到她有孕的时候,心境会有所不一样。   “不是,寡人是觉得有了儿子,一定要有个女儿才是最圆满的。”想象着给自己的小闺女打扮的画面,简直不能忍,巴不得一回去就和自家将军实行造人计划。   “那就生一个女儿。”   两人是说好了,但生男生女,可不是他们能做好就行的。   ………………   破晓,当启明星升起的时候,大军已经整军待发,号角声似乎响彻云霄。   沈容登上了台上,与众将士道:“寡人等着凯旋而归,你们的妻儿父母,亲朋好友也在未央城等着你们大胜而归,你们能不能做到平安归来?!”尾声忽然加重。   “能!”众多异口同声,比那号角声还要浩荡。   大抵是因为这几日沈容在军中稳定了军心,也与众将士一样吃苦,让这些好儿郎都慢慢的对他们这个大王开始信服。   目送了大军离开,沈容呼了一口气,终于到了做决断的时候了。   她该庆幸的,内战所发生的时间,是在签了盟约之后,不然,最怕的就是内忧外患。   现下她倒是没有前几日担心霍景霆那般担心他,在城中他是在敌人那里,但现在他却是带兵出征,他征战十几年,不会让她担忧的。   每隔两个时辰,便会有探子从怀城赶回来报信战况如何。   白日,魏军占了上风,到了晚上,这场内战还没有结束,因为怀城的援兵也到了,随后霍景霆也从军营中又调了兵力去攻怀城,怀城会攻下,不过是迟早的事情,顾严不过是在垂死挣扎而已。 第九十章 圆满结束   残阳如血, 斜阳之下, 干戈寥落, 战火停歇, 尸体堆积, 随处可见的断臂残肢, 青石砖被鲜血侵染得颜色更深, 战场狼藉,怀城昔日的繁荣早已不再。   在魏军破城而入的时候,这场战役的胜负已经分晓, 是顾城败了,在魏军入城之后,顾严带不了顾严逃跑, 便只带了南王还有太后逃跑, 而就在逃跑出行宫了之后,就被霍一带人给堵了。   在行宫之中, 站在高台之上, 霍景霆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半响有人把顾城抬了出来, 依旧是昏迷不醒, 霍景霆道:“把人带回未央城, 让肖太医医治,把人给医治好,他所犯的罪让他一条条认清。”   “喏。”   众人又把顾城抬了下去, 随之霍景霆走了下来, 在顾严戒备的眼神,太后惊慌的眼神之下,走到了她的面前。   太后……不,应该说是沈安众多姬妾中的一个,她抱着一个比糖宝还要小的小孩子,在看到霍景霆的时候,一双不怎么灵动的眼睛,却是定定的看着他,小手慢慢抬起来,忽然咧嘴一笑。   霍景霆视线从小婴儿的身上抬了起来,目光如挟着寒冷的风一样,让人在这目光之下,产生害怕之意。   沈安姬妾在这目光之下,手在瑟瑟发抖,控制不住自己后退了几步。   霍景霆眼一眯,声音冰冷:“这孩子真是沈安的?”   “自然!”这答话的人不是姬妾,而是一旁被人架着的顾严说的。   那姬妾仅被霍景霆的一个眼神吓得脸色苍白,霍景霆问孩子是不是沈安的,顾严回答的时候,抱着孩子的手瞬间像是没有了力气一样,手一松,手上的孩子眼看就要掉到地上,而霍景霆却在这瞬间眼疾手快的把孩子接住了。   在感觉到自己手上掉的时候,姬妾还惊喊了一声,看到孩子平安无事的被霍景霆接住更是害怕,“噗通”的一声就跪到了地上。   “大将军,孩子是无辜的,别伤害他!他不是沈安的孩子,他……他是顾城的孩子……”姬妾说到最后,满脸的泪水。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是父亲的孩子!?”顾严显然不知道,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霍景霆怀中的孩子。   “……在顾城把我暗中送到牢中的时候,他就已经做了双手准备,他、他同时也……侮辱了我。”姬妾泣不成声,似乎在这场争斗之中,她就是一个棋子,没有任何的棋子,或者说是木偶。   至于顾城怎么让对方的人相信姬妾所生的孩子就是沈安的孩子,很简单,究竟是不是真的,所有的人都不会去怀疑,他们要的是一个正大光明,名正言顺的造反由头,扶持一个傀儡君王上位,掌握整个政局。   权势,谁不爱?   真正淡泊名利的,没有几个。   俗话常言,斩草不除根,来日必又重生,但稚子无辜,手段凶残,连幼子都不放过,不是霍景霆的手段。   把孩子还给了姬妾,姬妾把孩子紧紧的包在怀中,失而复得,眼泪再度决堤。   “来人,把顾严先押入牢中,等大王来了再发落。”   而顾严怔怔的看着那幼小的孩子,未从震惊中反映过来便被押了下去。   霍景霆再看姬妾。   “千里之外的楚国,我会让人送你们母子二人去,世上再无南王和太后,你可做得到?”   闻言,姬妾一愣,忘记了哭泣,似乎没想到会从传言中杀人无数的霍大将军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将军问你话呢!”霍一朝那姬妾喊了一声。   姬妾瞬间被喊回了神,抱着孩子跪在地上,一直伏地身子,不停地道:“感谢大将军不杀之恩,感谢大将军不杀之恩,以后决然不会再有什么南王,也不会有什么太后!”   从顾城造反之后,她就没睡过一天的安稳觉,顾城威胁她,若想要待在孩子的身边,就必须要服从于他,不然她的下场只会和沈安一样。   姬妾被送走,霍景霆大获全胜的消息传回了驻扎地,沈容跟随着回来的人一同去了怀城,怀城的的战俘,宽容处理,被派往边关成修建护城墙。   对于一些人可以宽容,但有一些人必然是严惩,至于顾严怎么处理,就按照律法来处理,不轻饶。   而在攻下了怀城之后,霍景霆明确的说过不会伤怀城的百姓分毫,也做到了。   在怀城整理了三日,便班师回朝,离开了未央城几乎快一个月了,沈容最念的便是软软糯糯,圆圆的小糖宝。   所以在一回到王宫,换了一身衣服,连饭都没有吃就让人把糖宝抱了过来。   好在糖宝不怕生,对谁都是一双大眼睛笑得弯弯的,所以哪怕阔别了一个月,小糖宝似乎都没有对沈容生疏。   沈容额头抵了抵自家儿子的额头,目光柔和温暖:“小可怜,爹和娘不在的时候,你肯定很想我们吧。”   自家儿子想不想,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很想很想小糖宝,想要亲亲他的小脸蛋,捏捏他。   霍景霆回宫之后,也去把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比沈容晚了些进到内殿,见到沈容抱着糖宝,嘴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许是糖宝这一个多月来都是抱着他的衣服,闻着他的气息睡的,所以从霍景霆进殿之后,一双小肉手一直朝着霍景霆挥舞着,咿呀咿呀的喊。   沈容的笑容顿时僵硬,这反应……   回头一看,果真是看到他亲爹的反应,明明他也差不多一个月没有见到她了,怎么就没见对她这么热情!   都说孩子和母亲最亲,现在完全是和父亲亲!   沈容不高兴了,又吃醋了。   鼓着脸,把孩子抱到了霍景霆面前:“他要你抱。”   不开心。   沈容表情明显不高兴,而糖宝则是笑容满面,明明是不一样的表情,可却是如此的相似,都让人心生欢喜。   霍景霆轻笑了一声,把他们二人同时拥入了怀中:“你们,我都抱。”   殿中的宫女内侍见了,脸上也都染上了笑意,识趣的都慢慢的退出了殿中。   沈容看向霍景霆的含笑的双眸,相视一笑。   无论前面有什么困难,他们二人都会相互扶持,一路走过,江山社稷,并非一人之力就能肩负得起来的,往后还有更多需要他们去慢慢的摸索。   ………………   小糖宝已经一岁半了,沈容肚子也鼓了起来,大抵是因为太过于想要一个女孩,所以在回王宫,处理了怀城的事情,也完全把沈安顾城的事情全部清理掉之后,沈容和“昏君”沾上了边,那便是耽于美色。   几乎是花了所有的心思想要扑倒将军,就为了要一个女儿。   对于这种情况,大将军自然是乐见其成。   天气慢慢炎热,小糖宝穿得清凉的和沈容在阁楼上,在榻上爬到了沈容身旁,看着沈容的肚子。   “弟弟。”糯糯声音很是好听。   但沈容就是不喜欢听了,捏了捏小糖宝的鼻子,矫正他:“这是妹妹。”   小糖宝依然喊着“弟弟”,无论沈容怎么诱导,就是不肯喊妹妹,沈容也无奈。   糖宝一声声弟弟,在两个多月之后……   沈容真的又生了一个儿子……   直到第三胎才要了个女儿,因儿女都有了,且多国的大战开始爆发了,孩子没有继续要,而是继而投身于朝政之中。   生活还没有大圆满的结束,她,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夜深人静,沈容把最后的一本折子批阅完,眼睛疲惫,肩膀酸痛,才动了动僵硬的肩膀,就有一双大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面,力道适中的揉捏着。   “莫要太过强迫自己。”   沈容拉开了霍景霆的双手,自己站了起来,把他拉到了自己刚坐的位置上面,而后坐在了他的腿上,贴着他的胸膛,寻了个舒适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寡人再累十一年,等糖宝十六岁之后,就把魏王的位置传给他,若是那时战乱已经平息,寡人就陪着你,游山玩水。”   “嗯。”淡淡的一声,饱含着不用说出来也能感觉得到的重视。   相拥了好半响,沈容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情:“对了,寡人今日收到了一个锦囊,寡人还没看。”   说着站了起来,在桌面上翻找了一下,找出了一个绿油油的锦囊。   沈容看到锦囊的时候,举了起来,看向霍景霆:“有没有觉得很像一个人的风格?”   “离辰。”霍景霆不用思索也知道沈容说的是谁。   “对,寡人也想到他了,可他不是已经……”沈容顿了一下,但所有事情都与霍景霆交代过了,对于自己的事情,说与不说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无论她曾经是谁,现在她只是沈容,是魏王,更是他霍大将军的妻子,是他儿女的母亲。   没有了顾忌,怀疑的道:“难道是他已经回到过去了,而这个锦囊是通过某种神奇的方法交到寡人手上的?”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他知道了她的一切,曾经她是有机会可以离开的,却留了下来,知道的那一刻他紧紧的把她禁锢在自己的怀中,感谢她选择留了下来。   沈容打开了锦囊,拿出了里边的绢布。   摊开绢布,只见上面写着——除了司若陪伴我身旁,走遍大江南北,其余一切未变,小容容你依旧一样可爱,你们的儿女也甚是讨人喜欢。   沈容与霍景霆相视一笑。   离辰圆满了。   而那个离辰在的世界,他们二人依旧相守。 第九十一章 离辰番外   两年前, 西北荒凉之地, 一望无际的沙漠戈壁, 太阳缓缓的西落, 天上的繁星点点, 让人眼花缭乱。   离辰躺在车顶之上, 喃喃自语道:“异星到底什么时候出现?”   抬起手, 捏算了几遍,表情略有思索:“照理说,理应出现了……”   离辰看向夜空, 一颗耀眼的星辰忽然黯淡。   “帝王星忽暗忽明,老魏王还是没熬过?”离辰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捏算了一下老魏王的命数, 却忽然瞪大了眼, 再看夜空,在那颗忽暗忽明的帝王星旁, 有一颗丝毫不起眼的星辰, 若是不注意看, 还真的发现不了。   帝王星黯淡, 那颗不起眼的星辰开始闪烁。   异星早已经出现,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而已。   他的机缘也来了。   司若, 再等等,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   没有人能知道在打开那扇门之后,会看到什么, 离辰也不能, 只记得在进了那扇门之后,意识模糊,再睁开眼的时候,天空很蓝,鸟语花香。   脑子有些懵,有些混乱,但半刻之后,离辰猛的坐了起来,再站了起来,周围没有任何人,只有一辆马车,他的马车,却又不是他的。   因为这马车的马,早在多年前就死了,走到了白马身旁,抚摸了一下它光亮的毛发。   他真的回来了。   寻了有人的地方,离辰才知道这个时候他早已经离开了未央城,司若正是在这个月离世的!   得知这点之后,离辰便彻夜不眠的赶回未央城。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穷极所有也要为司若续命。   天色阴沉,在未央城的路府更是阴云密布,没有丝毫的欢笑声,人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愁云密布的表情。   路府的管家从前院走过,走到了路家大小姐的院子中,对着立在房外的路铭喊道:“公子。”   路铭闻声看向了他,问:“人寻到了吗?”   管家无奈的摇了摇头。   路铭见此,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公子,小姐的病情,怕是熬不到离司命回来了。”   “在小姐的面前切记不要提起离司命的名字。”路铭无奈,自从去年离辰离开未央城之后,原本身体健康的长姐,身体越来越差,看遍了所有明医,都无济于事。   病来如山倒,说的大抵就是路司若。   路家父母早逝,路家兄妹二人都是有长姐拉扯长大,也有过艰辛,但都熬过来了,所以路家的姐弟,兄妹之情比寻常人家的还要深,路铭对长姐路司若更是尊敬。   又是幽幽的摇头叹息了一声,正要转身离开,房门“啪”的一声就被人拉开了,路司若贴身侍女满脸的泪水,悲伤之意全都显示在了脸上。   “公子,小姐恐怕不行了……”侍女声音哽咽。   路铭闻言,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管家道:“把三小姐喊来。”随即走进了路司若的房中,纱幔放了下来,只模糊的看到床上躺了一个人,立在床边,路铭喊了一声“长姐”,这声长姐喊得艰难,嗓音中有悲伤之意。   “人都有一死,不过是早与晚的区别而已,我走了,莫要伤心,过两年等陈家姑娘及笄了就上门提亲,还有小妹的婚事,你也要注意一下,要用心给她找一户好人家。”路司若的嗓音很轻,气若游丝,似乎已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路司若又轻声道:“把帐子拉开,我要好好看看你。”   闻言,侍女把幔子撩了起来。   即使重病缠身,卧床数月,路司若那倾城容颜还是不减,只是脸色苍白得没有任何的血色。   路铭的眼睛一瞬间便红了,这世间最让人割舍不了的莫过于阴阳两隔。   路家小妹路敏儿急匆匆的跑来,在路司若的床边蹲了下来,握住了路司若的手:“长姐,你不要离开敏儿,敏儿答应你,以后绝对不要胡闹了,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路敏儿满脸的泪水。   路司若闻言露出了一抹虚弱的笑意,淡淡的浅浅的笑意:“敏儿,往后好好听你兄长的话,长姐最担心的就是你,平日胡闹,有长姐和二弟护着你,可往后长姐不在了,也少了一个能护着你的人了。”   “不,长姐你不会死的!”路敏儿把长姐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脸颊旁,泪眼婆娑。   路司若看着自己的小妹,视线慢慢的变得模糊了起来,视线中似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最想念的那个人。   “阿铭,敏儿,我好像看到他了……”说罢嘴角慢慢的浮现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在路敏儿手中逐渐冰冷,无力。   “大姐!”一声悲痛欲绝的声音响彻整个路府。   而就在这声叫喊声之后,在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之下,一道疾风掠进了房中,黑影毫无声息的从他们的身边飞驰而过,待反映过来之时,路敏儿已经被推开。   “谁?!”路铭眼疾手快的上前扶住了被推开的路敏儿,尾音咋落,就看清了来人的面貌。   “离司命!?”   离辰什么也听不进去,迅速的拉起已经没有了意识,只有一丝残识的路司若,让她坐了起来,自己极快的坐上了路司若的身前,一挥手,路司若的双手便平抬了起来,手掌张开,离辰手上也抬了起来,对着路司若的双手,像是两双手合起来一样,但中间还有半指缝隙,隐隐有气体流动。   “你别碰我长姐!”路敏儿推开了自己的兄长,想要冲上前去想要把离辰拉开。   离辰冷眼看向扫了一眼她,眼神及其的锐利:“把她拉开!”   路铭瞬间反映过来,把路敏儿拉住:“别打扰他,他在救长姐。”   闻言,路敏儿一愣,怔怔的转头看向自家二哥:“你说,我们的长姐还有救?”   路铭看着离辰,眼神露出几分沉思:“也许。”   离辰不停的把自身的真气渡过给路司若,想要保住她的心脉。   整整渡了五个时辰真气,但真的渡到路司若身上的,只有很少的一小部分,路铭看着离辰整整五个时辰都未曾停歇,却也不敢打扰。   但此时渡着真气的离辰忽然说道:“我会直至耗尽真气为止,若是我救不了司若,把我与她同埋一穴。”   二十几年前的现在,他功力有限,救人的能力也有限。   路铭闻言,顿了一下,迟疑了半响,才应了一声“嗯”。   出了房外,管家过来,问:“公子,要不要去通知国师?”   路铭皱了皱眉,国师向来反对自己的徒儿和长姐在一起,还因为此事常常在朝堂之上针对他们的叔父。   “不必。”路铭还未发话,房中就传来了离辰的声音。   管家再度看向路铭,用眼神来询问路铭的意思。   “也罢,随离司命。”   把门关上之后,路铭让管家传令下去,所有人都不准靠近大小姐的院子。   房中只剩下了只有一缕残魂的路司若,以及渡着真气的离辰。   “司若,你能否听到我说的话,若是听到的话,不要走,我承受了一次失去你的痛苦,痛苦的度过了二十几年,已经承受不住第二次了,你就当可怜我,不要丢下我,可好?”   似乎像是听到了他的话一样,原本一动不动的路司若,手指微微的动了一下,离辰瞪大了眼,眼中有惊喜闪过,加大了真气的输送。   但就在此时,真气越多的输入,到路司若身上的就越少,离辰心生了怀疑,这似乎有什么外力阻挡他救人。   上辈子,路司若的死,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如今的离辰虽然功力没有二十几年后那得逆天的功力,但所经历的,会的全部记在了脑子中,有些能力,也不需要逆天的功力。   腾出了右手,凝力的看了一眼自己食指的指腹,一小道伤口出现在了他的指腹上,慢慢的溢出了血丝,在血丝溢出的同时迅速的在路司若左手的掌心之前凭空出现画出了一道红色的符咒,一推,悬浮的红符瞬间打在了路司若的掌心之中,离辰也闭上了眼睛。   顿时有狂风在房中乱窜,蓦地睁开了眼睛,“呯”的一声,大风骤然而至,但也没有任何东西摔坏,恍如方才那“呯”的一声,是错觉。   但离辰却知道那不是错觉,而是他替路司若解开了别人在路司若身上禁锢,别人的法器损坏的声音。   他从未想过司若的死和别人有关,直到现在他才发现。   到底是谁!   是谁想害司若,他绝不轻饶!   离辰的眼中露出了杀意。   路铭听闻吓人说长姐房中传出巨响,匆匆赶来,打开了房门,看到里边的景象,顿时一惊。   被惊到的不是凌乱的房间,而是离辰的头发,一头黑发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头白发,如雪一般的白。   去了禁锢之后,真气陆续的输入了路司若的体内。   路铭惊奇的发现自己长姐原本没有了一丝的血色的脸,竟然慢慢的染上了淡淡的血色,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   半响,离辰收了手,路司若倒在了他的怀中,离辰看着路司若,眼中情深之意如汪洋一般,嘴角浮现了笑意。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抱着人,慢慢倒在了床上。   路铭走了过去,久病成医,因为长姐的病,路铭也学了些医术,替两人把了脉,感受到长姐又有了脉搏,且很稳健,松了一口气,如释下了万斤重的石头一样。   放轻了脚步声,慢慢的退出了房外,彼时路敏儿也听到下人的话,跑了过来,见兄长从房中走了出来,急切的问道:“二哥,长姐怎么样了?!”   路铭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已经救过来了。”   “我要进去看看我长姐!”路敏儿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自己的长姐。   路铭却是拦住了她。   “离司命损耗了真气,让他先休息。   路敏儿愣了下,脸色刷的一下就红了,声音不利索的说道:“可,可那是长姐的闺房……”   路铭摇了摇头:“莫吵他们。”   路敏儿犹豫了良久,还是没有破门而入,只是年纪仅仅十二岁她,实在想不明白二哥为什么让离辰这个大男人在长姐的闺房之中休息,明明一直以来长姐和二哥和她说的都是男女有别之类的话…… 第九十二章 离辰番外(二)   离辰这一生说长, 其实又很短, 因为他真正感觉自己有血有肉的时候, 是认识了路司若的那短暂的两年。   他无父无母, 自小被师傅收养, 被师傅严格要求, 哪怕他性格表现再洒脱, 终究是洒脱给别人看的,虽然脸上总是挂着笑意,但他不知道什么是开心的, 什么是伤心的,因为他从来就没有过让自己开心或者伤心的事情。   直到遇见路司若,她无论遇上什么事情, 她都是一副淡淡的表情, 淡淡的性子,比他, 比他师傅更像一个仙人。   她不同于旁的大家闺秀那般温柔贤淑, 逆来顺受, 她的娴静不是妥协, 倒是因为看得很淡, 所以不在乎, 因为几面之缘,他倒是起了想要看看她究竟会在什么时候会扔掉她那副事不关己,永远一派漠然的样子。   所以, 最先开始招惹的人, 是他。   感觉到有像羽毛一样的东西落在自己的头发上,离辰蓦地睁开了眼睛,一睁开眼睛,看到那张让自己魂牵梦索了二十几年的脸,顿时视线有些模糊,抬起了手,放在那张脸的上方,却又不敢触碰,生怕是梦,是幻觉,一碰就散了。   路司若的手摸在了离辰的白发上面,嘴角上有一丝浅浅的笑意,目光对上他的目光,道:“回来了呀。”   就这么一句话,让离辰彻底决堤,活了数十载的人,一个男人哭了,哭得像一个孩子一样。   路司若愣了下,却还是把他抱住,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我知道,你耗尽了毕生的修炼来救我,所以我也回来了,我放下了二弟,放下了三妹,唯独放不下你,若我走了,你该怎么过。”   该怎么过?   行尸走肉一般,面上永远带着笑意,似乎对什么事情都敢兴趣,可没人知道,他心底早已经是冰川万里,从路司若走了之后,二十几年来,他从未入眠过,他希望司若能入他的梦中,更怕的事——梦到司若死亡的那一刻。   他想,若是真的梦到了,他决然接受不了,他也会坚持不到机缘来到的那一刻。   “司若,对不起。”离辰的声音有哽咽,若是当初他做得决绝一些,他还留在未央城的话,他或许能帮她改命的。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悲伤,路司若额头抵上了额头。   “阿辰。”路司若轻轻唤了一声。   离辰抬起了眼眸,他眼中的深情如同宽阔的海一般。   “谢谢你能回来。”她若是去世了,最大的遗憾,大抵是没有在去的时候多看一眼他。   离辰反手把司若拥在了怀中,似乎害怕再次丢失了比性命还重要的珍宝一样,紧紧的抱住。   ………………   饭厅中,路铭的眉头忍耐的跳了跳,看着粘在他长姐身边的男人,嘴角又忍不住的抽了抽,   虽然长姐死而复生着实让路府高兴不已,也对离辰充满了无比的感激,但几日过去了,离辰对长姐寸步不离,同进同出,同吃同……住。   理智上告诉他,长姐都还未阻止,还轮不到他说话,但他就是心里堵得慌!   “离司命,你回京多日,也应当回天机府复职了吧?”路铭道。   离辰替路司若剥了虾壳之后,用湿帕擦了擦手,看向路铭,如同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一样,淡淡的道:“你们霸占了司若十几年了,还不许我多占几日?”   路铭:……   路司若无奈的笑了笑。   “我用好了。”路司若放下了碗筷。   “我也好了,司若我陪你去花园走走。”   “好。”   路铭直接被忽视,有些傻眼了,总怀疑是不是离辰在救长姐的时候,给长姐下蛊了,不然向来守礼长姐怎会陪着离辰胡闹?   明明都还没成婚,却是过着夫妻一样的生活!   院子中的,路司若与离辰坐在亭子中,让旁人都退了下去,路司若伸手撩起了一绺离辰银白的发丝。   “没有办法再变回黑色了吗?”   离辰握住了路司若的手,有些忧心仲仲的问道:“莫不是嫌弃我少年白头了?”   路司若闻言掩唇一笑,目光柔柔:“不,这样也好看。”   说罢,亲昵的抱住了离辰的腰,靠在他的肩膀上。   离辰一怔,有些飘飘然,以往都是他追着司若跑,司若向来冷淡,就算是这几日同床共枕,也是他主动去拥着她,一直以来从未做过逾越之事。   路司若的主动亲密,着实让离辰受宠若惊。   心念一动,看着路司若:“司若……”   “嗯?”   在路司若抬眸之时,离辰便低下了头,银丝随着他的动作,随着凉爽的清风而飞扬而起。   覆上了她的嘴唇,轻轻的一个吻。   “过些日子,我带你去看看塞外风景,如何?”离辰带着期待的目光看着她。   他已经改变了司若的天命,若是再多做改变,只怕会出现更多连锁反应,例如,沈容不会出现。   他能做的就是除了司若外,不再去触碰发展的轨迹,上一次,在回来之后司若便不在了,他只在未央城待了一个月,之后便浪迹天涯,后来师傅过世,魏国处于危难之中,他只好受命接管天机府成为国师。   直到魏国稳固在了七强之中,他才又放下了国师之位,再度云游,没目的的云游。   “好,我随你去。”离辰所说的,路司若皆说好。   离辰沉默了一下,看着路司若,道:“司若,你……从醒来之后,就未曾拒绝过我。”显然,离辰也注意到了这点。   莫不是他没有凝聚好她的三魂七魄?   闻言,路司若笑了笑,从他的怀中出来,看着他随之伸出手,放到了他的胸口上:“因为我感觉得到了,你这里千疮百孔,不能再忍受再多的痛苦了。”   在昏迷的时候,她感觉到了他内心的痛苦,感同身受一般,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苍凉,有恐惧,有害怕,都是从他哪里传来的。   如同一个孤立无援的孩子一样,在荒凉的世界中,没有任何的人,任何的活物,孤独的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她知道,他害怕的是失去她,这一切她都感觉得到,所以,他想要的,她都不想拒绝他。   离辰闻言,握住了放在他心口上的手。   “在离开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去处理,我明日会回一趟天机府。”有的帐,是该算一算了。   离辰离开未央城已经有一年时间,而他回来的消息,在把路司若救了回来之后,天机府的人都知道可了。   只是没有来打扰他而已,但是现在他该回去了。   一头银白的发丝,一身绿色的衣袍,却也甚是和谐。   在离辰出现在天机府的时候,天机府中的人个个都高呼大师兄回来了,但在看到国师之时,一个个都萎了。   人人都知道离辰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离开天机府,离开未央城的,是因为和国师闹翻了,国师年仅五十才得一女,想要什么都会给到她,在以死相逼的要嫁给大师兄离辰之后,国师无计可施,也逼着离辰。   离辰无父无母,国师就相当于他的父亲,违抗自己的父亲,则是不孝,再者若是他再在未央城待下去,他还会提议魏王赐婚,他若是抗旨,便是不忠,不忠不孝,只会连累到路家,再者师傅也用路家作为威胁。   师傅为国师,路家当时仅是靠着路司若二叔在朝中有些地位才能有今日的繁荣,但若是真的如国师对上了,遭殃的只会是路家,所以他选择离开一段时日,等师傅放松警惕,潜回未央城,把司若带走,一起云游四海,不再管未央城的所有事情,只是当初他造诣不高,算不到司若会由此一劫,终还是后悔了大半辈子。   国师现今六十五岁的高龄,但因保持得体,身子骨依然英朗,站在天师府的庭院之中,一身灰袍,白鬓白须,颇有仙风道骨,只是那含怒的面容,又把那几分的仙风道骨给弄没了。   “你竟然为了一个女子,放弃一身修为!”在看到离辰那一头白发,再听了天机门中的人回报回来的消息,他就知道离辰未路家的那丫头放弃了一身修为。   在看到自己的师傅,离辰也停了脚步,两人就隔着一个院子对视。   隔了二十几年再见到自己的师傅,离辰的心情很平静,也很愤怒。   “师傅,师妹呢。”离辰没有太多话,见到自己师傅的第一句话,便是问师傅的女儿,他的师妹。   “你还寻琳儿作甚,难不成想开了,要娶琳儿?”国师冷哼了一声,从他废了一身修为去救路司若这件事情来看,他是决然不会再同意娶琳儿。   离辰抬起手,张开手心,一小撮火焰在掌心升起。   国师一惊:“你不是修为全无了吗?”   离辰并未回答自己的师傅,他后来的修为比自己的修为还高,这些事情也不会去解释。   “师傅,弟子让你看的,是这火焰咒,被下火焰咒之人,不被察觉的话,只会身体渐渐虚弱,最后如同得了炎症而亡,而这是在司若身上提出来的,天机府,会用火焰咒的除却师傅你,还有弟子,就只有师妹了。”   上一世,他在司若离世许久之后才回来,那时司若已被焚化,无迹可寻,自然不知道司若的死有问题。   “荒唐!”国师徒然一怒,瞪向他:“你莫不是怀疑你的师妹!?”   离辰表情冷冽,收了掌,火焰也随之变为烟雾。   “我破了施法之人的法器,那人自然也会受伤,若是不是师妹,喊出来便知。”   国师怒意极盛,瞪了离辰良久,到底是自己养大的,不想因为误会而反目成仇,无奈的叹了气,让身旁不敢出声的弟子去把大小姐喊来。   那弟子却是犹豫不决。   “怎么?!”国师喝了他一声。   弟子身子抖了抖:“师、师傅,师妹前几日把寝房都砸了,还不允许任何人全去找她。”   闻言,国师看了一眼离辰,顿时心生不详的预感。   “随我去找琳儿!”   国师脚下如生风一般向自家闺女的院子中寻去。   站在门外,敲了敲门,随即从房内传出暴怒的声音:“滚!都给我滚,不要靠近我!”   门上了锁,国师仅是抬了抬手,锁便“啪”的一声掉落,门也开了。   “啊!”一声尖叫声,在门开了之后,一个头发黑中掺着白发,脸色苍白的女子惊恐的看着出现在门外的人。   “琳儿!”国师看到琳儿的模样,不用多做言语也看得出来她是被反噬了。   “爹,师兄,你们听我说,不是这样的。”琳儿捂住了自己的头发,想要把自己的头发掩盖住,却是掩耳盗铃。   离辰深深吸了一口气。   “师傅,此生我不会原谅师妹,但你曾救了弟子一命,如今一命抵一命,弟子不再和天师府有任何的关系,师妹的罪行,我也不会与大王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别说是琳儿谋害人命。   上一辈子也脱离了天师府,这辈子不过是快了些。   说完话后,便不再留恋,转身就离去。   “师兄!师兄,你别走,听我解释!”   琳儿想要追出去,国师却是深呼吸了一口气,吩咐弟子:“把大小姐拦住。”   “琳儿,为父知道你胡闹,却不曾想你却恶毒到了谋害人命,你可知,用术来害人是要折寿是要招天谴的!?”   “不!都是那个女人和我抢了师兄,都是她……”   声音渐行渐远,与离辰也无关了,他不是不计较,只是相处了十余载,他不会下手,即便他不会下手,也终会有报应。   琳儿,上一辈子,没活过二十,这是任何人都没有预算到的,大抵这就是她的天谴,害了人的天谴。   天机府的事情已经落幕,之后便是与路司若云游的事情了。   “为什么!你和长姐没有成亲,凭什么要长姐随你走?!”路敏儿气鼓鼓的瞪着离辰。   他们竟然收拾好了行装才告诉她,他们要走了!   “谁说我不娶司若,我做梦都想娶她,只是,算算日子,在一年后才是大好日子,到时我们也该塞外回来了。”一年后,师傅油井灯枯,会让他回来继承国师之位。   “长姐,不要走。”路敏儿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家的长姐,她还没有从长姐复活中的惊喜缓和过来,长姐却要远游了。   路司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长姐没有去过塞外,想要去看看,不可以吗?”   路司若也对自己的小妹眨了眨眼。   路家小妹:……   长姐什么时候学会用她的方法来对付她了?   离辰想笑,忽然发现自己变成了路司若眼中的第一位,说不出来的满足。   路司若自然是要走,路家兄妹二人只好在府门外送行。   “此番去塞外,我主要是想要带你去认识一个人?”架着马车,离辰说道。   “是谁?”路司若颇为好奇的问道。   “见到你便知。”   路司若想过或许是鼎鼎大名的霍宴霍大将军,又或许是崔瑛大将军,只是……   低头看向这四岁,圆滚滚的小霍景霆的时候,用以怀疑的目光看向离辰。   离辰依旧是带着轻浮的笑意:“司若,你说要不我们趁着两个大将军都不在营中,把这可爱的小肉球偷走,好不好?”   路司若:……   “我才不要和你们走!” 穿着一身银色小军服的小肉球用戒备的眼神瞪着离辰,似乎还没忘记几个月前,也是面前这个男人想要把他掳走。   闻言,离辰蹲了下来,用诱.惑的语气说道:“你要是和我走,我就告诉你,你以后的媳妇是怎么样的。”   谁知小霍景霆抬起下巴,用糯糯的声音冷哼了一声:“我以后的媳妇,一定像娘亲一样天不怕地不怕,连爹爹都不怕的!”   听到小霍景霆说完,离辰略有所思的站了起来,路司若问:“怎么了?”   “我在想要不要告诉他残酷的真相。”   离辰这么一说,路司若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笑了笑,道:“这些惊喜,还是等他以后慢慢发现的才好。”   “不过,司若,以后我会带你去见见他那可爱的小媳妇你必定会喜欢。”   “我媳妇才不会可爱,她一定会像娘亲一样!”一定是。   …………   霍景霆从梦中醒了过来之时,天色还未亮,低头看了眼身旁的人,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离辰当初大抵是想要告诉他,他的媳妇不止怕天怕地,更怕他,是和他娘亲完完全全相反的一个人。   沈容察觉到身旁的人醒了,也坐了起来,睡眼惺忪的问:“怎这么早就醒了?”   霍景霆揉了揉她的头发:“大概再过不久,离辰就会回来了,带着路家大小姐一起回来。”   刚刚睡醒,脑子还不大清醒的沈容问:“为什么?”   霍景霆笑了笑,按他今晚所梦到的,应当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是过去,既然过去都已经改变了,轨迹也应当变了。   离辰他们的命运也应当是变了。   霍景霆没有猜错,在他们的闺女一周岁的时候,离辰回来了,除却沈容和霍景霆,所有的人都似乎觉得是理所当然,就是早应该在二十几面前就应当死了的路司若也出现了。   唯一不变的是,这几年离辰都有在未央城,参与过曾经参与过的一切,只是路司若在这段时间都未在未央城。 第九十三章 路遇夫妇   入了夜, 朝暮殿挂起了灯笼, 光辉洒满了整个庭院, 但依然是冷清得让人心生孤独之感。   把宫人都屏退了下去, 路芸暮坐在梳妆台前, 拉开了抽屉, 拿出了抽屉中的一个小瓷瓶, 放在掌中看了许久。   烛火快燃尽了,还在看着,但目光没有焦距, 想的却是别的。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公子玉的?或许是在第一次抓弄他,他云淡风轻面对那时,又或许是从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 她就看上了他的皮囊, 这份喜欢随着时间越来越深,感情越深被拒绝得也彻底, 她说过会服用离辰给她的离思, 去忘却对他的感情。   但如今……她却想反悔。   最终还是把瓷瓶放回它原来的位置, 关好了抽屉。   她自小性子就倔, 连离辰都说她的性子最像她那素未谋面的姑姑, 一样的倔强。   遇到困难, 她从来不会逃避,这次也不会。   有些回忆或许是苦涩的,可她不后悔选择记得自己喜欢过这么一个求而不得的人, 能拿得起放得下的感情, 那便说明不够深,当真正拿得起放不下的时候,方是用情至深。   以前她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在求而不得的感情上面死皮赖脸,那是因为他们是真的喜欢。   她喜欢公子玉,本身就是一件没有错的事情,他孤家寡人一个,她即便是追求了又如何?只要是他还未成家立室,就没有人能说她是错的,她不过是想得到自己想要的。   想通了,陆芸暮对着镜中的自己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公子玉,只要你一日还未成家,那我便会用尽办法来攻略你。   陆芸暮一直以来就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从来都不是,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狡猾的女子。   在抽屉上了锁之后,便朝寝殿外喊自己的贴身宫女:“如意,给我备笔墨。”   “喏。”   备好笔墨,陆芸暮细想了半响才落笔,在绢布上写好内容之后,放入细竹筒之中,交到了如意的手上,吩咐道:“让人把这信送到渭北王府世子的手上。”   “小姐为何要写信给渭北世子?”如意打小在陆芸暮的身边,可谓是半个玩伴,胆子自然也比普通奴才要大。   陆芸暮敲了敲她的脑袋,勾唇一笑:“自然是给渭北世子送情书。”   “啊……?那、那楚国的信候君呢?”   陆芸暮皱了皱眉,狐疑道:“他与我有什么关系?”   如意:……   整个王宫中的人几乎都知道小姐你对信候君有意,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小姐你还问信候君与你有什么关系?   “得了,别说有的没的了,快把信送出去。”   如意摸了摸被敲的头,喏了一声,表情很是诧异。   小姐真的很奇怪,很奇怪……   看着如意把信件拿了出去,陆芸暮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意。   希望她这一招故擒欲纵会对公子玉有用。   常言道,送上门来的,远没有得不到的挠心挠肺,大抵是她之前太过于主动了。   ………………   陆芸瑶与魏枫大婚很是仓促,比当初魏王与霍大将军成婚还要仓促,从魏枫提亲到魏王赐婚,再到现在大婚之日,不足一个月的时间,谁都知道大梁六公子这是想要先斩后奏。   先把人给娶了,即便到时候梁王再不高兴,也总不能悔婚吧?   若是这女方是个没身份没地位的,悔婚定然不是问题,但这女方是大魏魏王亲封的公主,即便是嫁过一次人……自然这不算,所以这婚并不是那么好悔的,况且与大魏联姻,也是百利无一害。   出席二人婚宴的,大梁只有几个使者,其余都为女方的亲朋好友,再者就是大魏的官员诸侯,也包括了作为质子留在未央城的公子玉。   沈容早就让公子玉回楚国去了,但他不知怎的,说要等魏王诞下小太子的时候再回去也不迟,朝中官员都怀疑霍大将军会黑着脸把人赶回他的老巢,毕竟他们家的大王生太子,与他这个楚国人有什么关系?   但最终公子玉还是没有被霍大将军赶走,这让文武百官有些匪夷所思。   婚宴热闹,作为新郎的魏枫似乎极其的高兴,一直不停的喝酒,不管是谁敬酒,都喝上满满的一整碗。   陆芸暮见此,叹了一口气,有些可怜他,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了她的姐姐,也不知道他这心脏是否能承受得了她姐姐的癖好与聪明才智。   她向来不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人,都害怕她姐姐,看起来是那么一个温柔贤淑,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但……   根本就是个笑里藏刀的,捅你刀子的时候,都会让你怀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为魏枫默哀了半响,视线一转,只是从公子玉的方向一扫而过,目光并未在他的身上停留一刻。   许是最近流言传得沸沸扬扬,又或者是向来主动的路芸暮对公子玉视若无睹,让公子玉心生怀疑,多看了几眼似乎有所不同,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的路芸暮。   公子玉眼中有几分思索,想起她在林子中说的话,她说会服用离辰给她的离思,自此忘记他,难道她如今已经服用了?   公子玉有所怀疑,却没有去问。   这一次婚宴,公子玉与陆芸暮没有半点交集,即便只是视线相对也没有。   果真,是服用了。   也好,莫要误了她。   两人再见之时,便是在韶华殿前。   两人碰面,陆芸暮如同是见到一个陌生人一般,露出淡淡的笑意,随之点头示意:“信候君。”   大抵是没有想到路芸暮变得如此的冷淡,公子玉微微一愣,随即才点头示意。   之后殿外的两人一同在殿外等候魏王通传,一时无话,就像是第二次见面的人一般,很是生疏。   清决从殿中出来,怪异的看了两人一眼,随之道:“大王正在见女客,不便见信候君,多请见谅。”   闻言,公子玉点了点头,道:“那便下次再来问候魏王殿下。”   话落,似不经意的看了眼正要进入殿中的路芸暮,最终还是收回了目光,离开了殿前。   正要出韶华殿,却听到路芸暮身边宫女与另一名不是宫中的宫女,估摸是那位女客的婢女,在讨论。   “如意,我与你说,昨日夫人回娘家的时候,正巧碰上了从渭北来的陈世子来大司空府做客,向司空提亲了。”   公子玉闻言,脚步略微一顿。   “那姑奶奶这是进宫说服小姐的?”如意问。   “小姐早过了适婚的年纪,渭北世子也是堂堂一表人才,自然要好好的把握住这缘分……”   公子玉抬起了脚步,不再停留。   直到公子玉走远了,如意瞥了一眼,收回了目光之后,就制止住了婢女的:“主子们的事情,我们下回可不能在这个地方议论了。”   那婢女露出了怪异的表情,明明……是她先提起来的,怎就说了这种话,但还是点了点头。   如意心想最近小姐行为怪异,大概就是因为对信候君求而不得才变成这样子,希望她故意说这些话给信候君听到,会让他有所醒悟。   她家小姐那么好的一个,漂亮又聪明,他怎就看不上了?必定是久病弄坏了眼睛!   路芸暮不知,自家的丫鬟竟然也暗中的帮了她一把。   渭北世子怎么会出现在未央城,这事情除了收到信的渭北世子之外,就只有路芸暮一个人知道了。   在路芸暮姑姑的安排下,两人在烟雨阁相聚……   两人相见,路芸暮如大家闺秀般盈盈失礼:“芸暮见过渭北世子。”   渭北世子样貌俊逸,也是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路二小姐不必拘礼。”   江上的画舫靠近,渭北世子做出了请的动作,道:“路二小姐,请。”   路芸暮也在笑意,小心翼翼的上了画舫。   两人皆上了画舫,游到江中,渭北世子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你让我匆匆的来向大司空提亲,你真的能确保最后不用我娶你?”   路芸暮瞪了一眼他,再看了眼掌船的人。   “不必担心,他是我的人,不会泄露你我交谈的内容。”   闻言路芸暮也就没了顾忌,对于脸上的表情收放自如,眉眼如丝,哪里还有方才大家闺秀的摸样,手背扶着脸颊,带着几分笑意:“怎么,就这么怕娶了我?”   渭北世子冷哼了一声:“娶你?你们路家姐妹俩是怎么样的,我岂会不知道,娶你们,我怕天天被算计。”   “怎么,还记恨小时候我和姐姐框你的事情?”   “停,到此为止,先说你的目的。”渭北世子自小就认识路家姐妹二人,明明看起来是两个很漂亮的小妹妹,但做的事情却让他记忆犹新,至今都忘不了,也不想提起被当成猴耍的那些年。   “我对公子玉有意。”   “然后?”   “可他拒绝了我。”   ……   “你打算用我来刺激他?可我在未来未央城之时就听说那魏枫在娶你姐姐前就追求过你,也没见公子玉有反应,难道你还想故伎重施?”   “是也不是,我是打算用来刺激他,正好也可以让父亲在短时间不要逼婚,再说那魏枫,任谁都看得出来,他追求我,敷衍了事,明显就是大王让他做的,我都知道了,公子玉岂会不知?”   渭北世子摇了摇头,感叹道:“你们路家姐妹果真是让人害怕,连自己喜欢的人都算计。”   路芸暮瞥了眼他,淡淡的道:“我若是不算计,只怕这辈子要么孤独终老,要么就是找个男人凑合过一辈子,比如说……那个男人可能是你。”   渭北世子被路芸暮看得打了个激灵。   “你……果真是把我拖下水,与其祸害我,你还不如继续祸害公子玉。”   他如今已经光明正大的提亲了,若是在女方答应之后再反悔,他父亲定然会把他双腿都打断。   路芸暮笑意渐浓,俯身向前。   “所以,你我就应当好好计划。”   渭北世子:……   ——信候君,对不住了,与其牺牲我,还不如牺牲你,路家闺女,我真真无福消受。 第九十四章 路遇夫妇(二)   画舫靠岸, 渭北世子先行下船, 再后是路芸暮。   路芸暮与寻常的女子不同, 练过武, 本可以平稳便下船的, 但不知道路芸暮不经意抬了下头, 看到了什么, 忽然脚滑了一下,渭北世子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渭北世子蹙眉,低声说:“才多久不见, 你功夫退步得连下个船都下不稳了?”   教导路芸暮武功的,也是渭北世子的师傅,算起来两人还算是半个师兄妹。   “公子玉在烟雨楼上。”路芸暮抓住了渭北世子的手臂, 淡淡的道   渭北世子:……   两人可谓都是变脸界中的翘楚, 路芸暮变脸快,渭北世子也不逞多让, 听到路芸暮说公子玉在烟雨阁上, 脸色顿时变了。   把人平稳的扶了下来, 渭北世子脸上透露者关切, 可说的话却是和关切这两个字沾不上半点边。   “我倒是想见见公子玉到底是何许人也, 竟然能路家二姑娘这般的煞费苦心, 看来必然不是普通人。”   路芸暮浅浅一笑,道:“不过是青菜萝卜各有所爱,你就当我是看上了他那副好看的皮囊。”   好看的皮囊么?   我也有一副好看的皮囊, 渭北在心底暗暗的道, 却不敢当着路芸暮的面说出来,就怕路芸暮也注意到了他这副好皮囊。   “那接下来,我们应当怎么做?”   “自然是给你看看公子玉到底是何许人也。”   路芸暮没有躲避,公子玉在那个方向,她便去哪。   烟雨阁上,公子玉看着江岸边上下来的两个人,皱眉而不自知,一旁的小厮看了眼自己的公子,又看了眼烟雨楼下的两个人。   “公子,我们要回去了吗?”路家二姑娘倾心公子玉早就是人人尽知的事情了,小厮不知道两人各种的曲折,便认为自家公子之所以皱眉,是不想见到路芸暮,而那两人似乎正往烟雨楼走来。   公子玉摇了摇头:“暂时不回去。”   小厮愣了愣,有些想不明白自家公子平日里躲路家二姑娘都来不及,今日怎就不躲了?   路芸暮与渭北世子上到了烟雨阁,在见到公子玉的时候,似乎才发现一般,怔了一下,随即带着很浅却也很疏离的笑意朝着公子玉点了点头。   目光也是如此的陌生。   坐落在了靠另一方栏杆的位置,烟雨阁的顶楼向来招待的都是达官贵人,大抵是今日不是看景的好日子,所以这顶楼也就公子玉和路芸暮两路人。   路芸暮与渭北世子靠得很近,不知道路芸暮说了什么,渭北世子便公子玉看了一眼,随即站了起来,往公子玉的走了过来。   “听阿暮说,您便是信侯君,在下渭北王府陈靖。”   公子玉因为“阿暮”二字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从位上站了起来,拱手做揖:“失敬。”   “信候君若是不介意的话,可否过来与在下喝一杯茶。”   公子玉看了一眼路芸暮,知道渭北世子说的不过是客套话,便拒绝道:“我便不打扰你们了。”   渭北世子没有再次邀请,只是客套了几句便回了原来的座位。   “他这般的冷淡,你真的确定他会在意你是否谈婚论嫁?”渭北世子回来之后便若无其事一般,似闲聊一样与路芸暮说道。   路芸暮表情倒是没有失望。   “在我们上来只是没有走,我便认为我已经成功了一小步。”路家的女子向来执着得让人意想不到,路芸暮也是其中之一。   路芸暮只能这般猜想,若是公子玉对她半分感觉都没有,那么在他们上来的时候就应当离开了,而不是在这里等他们上来。   到底路芸暮和渭北世子没有太过于亲密,毕竟过于亲密便是做作了,还不如相处得自然些。   不知道那渭北世子到底和路芸暮说了些什么,只见路芸暮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淡过,又兴许是真的对面前的男子有好感,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有大家闺秀的感觉。   这点,是公子玉不曾在路芸暮身上看到过的。   她每每表现出来的都是妩媚……   公子玉回过了神来,却发现自己似乎对路芸暮过多关注了。   深呼吸了一口气,依旧是哪个淡如水的君子,从位子上面再次站了起来,却是准备离开,路过二人的桌旁,如同带着一阵清风一样。   “二位,我先走了,失陪。”脸上那抹淡淡的笑意,云淡风轻。   待公子玉离开,渭北世子,再次露出了怀疑的表情。   “我看那公子玉似乎对你没那意思呀,你算计就算计,可别把我也搭进去。”   路芸暮敛去了脸上的笑意,看了眼渭北世子,渭北世子一下子就怂了,连忙改口:“不不不,我倒觉得他是恼羞成怒才离开的,不然若是对你没意思的话,就应该待到我们先走他才走。”   路芸暮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放下杯子的时候,看似很闲适的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子的。”   渭北世子:“……”   …………   路芸暮在与渭北世子分开后便回宫,却在准备回到王宫之时,马车停了。   “何事?”   马车外的车夫道:“回禀姑娘,有人拦住了马车,似乎是信候君身边的小厮。”   闻言,路芸暮心中一喜,脸上露出了笑意,但下一刻撩开帘子之时,却是一副平静的表情。   “去问一下,为何要拦住我的马车。”   “喏。”车夫下了马车,上前与那小厮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路芸暮看似很平静,但心中却是很急切的想要知道公子玉为何忽然拦住了她。   车夫回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与路芸暮道:“二姑娘,那小厮说信侯君邀二姑娘到醉月楼一聚。”   路芸暮看了眼公子玉的马车,便见公子玉从马车上下来,想了想也从马车上下来,与车夫道:“我去与信侯君说几句话便回来。”   说罢便往公子玉走去,公子玉的小厮和车夫很自觉的走到了一旁。   在公子玉三步之外停下了步子,微微皱眉问道:“不知信侯君要与我说什么要去到醉月楼说?”   公子玉脸上向来温和的笑容淡了些,道:“确实有些话要与你说。”   稳住,定要稳住,决然不能叫公子玉觉得她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女子。   凉凉的蹙眉,不喜道:“信侯君有什么话便直言,未央城中我与你的传言已经够多了,我并不想再添一笔。”   路芸暮把一个忘了情以后听到自己和一个男人的流言蜚语苦恼不已的女子演得淋漓尽致。   公子玉闻言,微怔。   “有什么话,还请信候君尽快直言,我须要赶回宫中。”   公子玉的笑容淡去,缓缓的摇了摇头:“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那便失陪了。”话落,路芸暮便转身。   心在滴血。   她越发的喜欢这个人,拒绝的时候真的想要抽自己一巴掌。   上了马车,放下了帘子的时候路芸暮勾起了嘴角,果然是有效果了。   公子玉看着路芸暮的马车经过,半响有些晃神。   “公子,要回去了吗”小厮再三的斟酌,还是问了一声。   “走吧。”方才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拦住了路芸暮的马车,只是想这么做。   公子玉有些无法直视自己的内心了。   当初他并不否认对魏王有所好感,可到了路芸暮这里,之前明明就是心如止水的,为何演变到了现在这般,看到她和渭北世子在一起的时候,竟觉得有些刺眼。   无奈的摇头苦笑了一声,他只怕是早就对这个狡黠的女子有意了,只是他自己一直不肯相信,造成如今这种局面的是自己,又能怪得了谁?   自烟雨阁之后,两人再也没有再见面,路芸暮纵然想见公子玉,但奈何找不到理由,若是忽然出现,只会让公子玉怀疑,现在所有人知道路家二姑娘对公子玉没了那意思,而了解情况的也都以为路芸暮服用了离思。   知道真相的目测现在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本人,另外一个便是狼狈为奸的渭北世子,为了到最后不被逼着娶路芸暮,渭北世子也是豁了出去。   时至今日渭北世子还是跳了一个坑之后再往另外一个深坑去跳,还是他亲眼看着路芸暮挖的坑,本来一直都以为是用来埋的是公子玉,她明显就是用来埋他的。   大抵是路芸暮已经忍耐不住了,未央城中传出了渭北世子为了娶到路芸暮,在听到路家二姑娘说不想远嫁之后,提出了成婚之后一年在未央城中待半年的时间,可要知道渭北世子迟早会接手渭北,成为渭北侯,作为渭北侯,一年中在未央城中待半年,已然是非常大的牺牲了。   作为这传言中的主人公,渭北世子:……   他、没、说、过、这、种、话!   若是真的说了,他亲爹还不打断了他的腿!   渭北世子索性也不解释了,任由路芸暮自导自演,他就静静的看着她能作到什么时候那公子玉才会憋不住。 第九十五章 路遇夫妇(三)   魏王在年底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太子, 在满月的时候路云暮便看到了, 一看到便喜爱得不行。   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似乎会笑一般, 闪闪发亮的。   逗弄着摇篮中的小糖宝, 路云暮可惜的道:“若是你在二十年前便出生了, 我便非你这小可爱不嫁。”   听不懂的小糖宝对着路云暮便嘴角弯弯的, 那笑甜得让人甜到了心坎里面去。   沈容出了月子, 也下了床活动,听到路云暮这句话,嘴角微抽, 到了摇篮前,对着小糖宝道:“儿子,辛亏你晚了二十年出生, 不然你要是有这么一个媳妇, 还不得一辈子翻不了身。”   路云暮抬眸,颇为受伤的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与沈容道:“小容容你这么说, 便伤了我的心了。”   沈容白了一眼她。   “伤你心?你的心难道不是穿了金丝软甲, 刀枪不入, 寡人又怎伤得你?”   路云暮闻言, 轻笑了一声, 继而拿起泼浪鼓在小糖宝面前摇晃。   “便是穿上了金丝软甲,刀枪不入,但若是神兵利器, 一样能刺破金丝软甲。”话语间带着一丝感慨。   沈容一愣, 看着路云暮的目光露出了些许的怀疑。   “渭北世子伤你了?”沈容试探性的问。   路云暮难不成已经想起了自己喜欢公子玉的事情了?不然怎会有这般感慨?   “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渭北世子为人彬彬有礼成熟稳重,待人也温柔,怎会伤了我。”路云暮说着谎,却是一点也不心虚。   渭北世子是怎么样的人,路云暮怕是最为清楚了,彬彬有礼,成熟稳重,待人温柔,那不过是伪装罢了,卸下伪装,不过是个有些小脾气,却也有些欺软怕硬,更怕麻烦的人,幼时她还曾取笑过他,说他是个小刺猬。   有时候胆小却也会用自身优势来伪装自己。   “这可不像是你。”   路云暮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沈容,问:“那在小容容眼中,我是怎样的?”   沈容笑了声,把小糖宝抱了起来:“你?你是当别人用神兵利器来伤你的时候,你便已经把对方弄得遍体鳞伤了。”   路云暮轻笑了一声,沈容说错了,应当是在别人伤了她之后,她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别人弄得与她一样,浑身是伤。   …………   小太子的满月宴,因渭北候来参加,渭北无人坐镇,渭北世子便以这个借口回了渭北,实则是落荒而逃。   毕竟若是双方父母都见了,那定然是要来讨论婚事嫁娶的问题,想到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情,他又怎能不逃?   故在满月宴上并没有渭北世子的身影,而很多眼尖的都发现那路家二姑娘今晚似乎一直愁眉不展,独自一人在位上喝闷酒。   莫不是因为渭北世子回了渭北而闷闷不乐?   而公子玉也属眼尖中人的其中之一。   视线在路云暮身上稍作停留,心中想法也与他人一样。   收回了目光,举起酒,也是独自一人饮了杯中的酒,以往带着微微辛辣的醉,入到他的喉中却是带着一丝苦涩。   那日从烟雨阁回途的路上与路云暮分别之后,他回到府中,脑海里边想的都是她与渭北世子在烟雨阁之上笑语晏晏的画面。   他。   似乎是吃醋了。   放下了酒杯,手成了拳头,松了又握紧,紧了又松,几番反复,又倒了一杯酒。   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他究竟是何时注意上路云暮的?一直以来,他只想远离她,想着自己这副活不长久的身体决然不能拖累与她,她值得寻一个更好的如意郎君,他也未曾想过要娶妻。   哪怕是现在寒疾已经让离辰治好了七八分,但总是觉得日后若是又复发了,便就是拖累了人家姑娘。   苦笑了一下,到底他就是个懦弱的人。   沈容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来扫过去,总觉得这路云暮奇怪,公子玉更奇怪。   坐在沈容身旁的霍景霆顺着沈容的目光看了半 响。   “公子玉何时回楚国?”说着这话的时候,霍景霆蹙着眉,面带不悦。   糖宝都出生了,公子玉怎还在?做男人就应当信守承诺,像公子玉这般出尔反尔的,算什么男人?   “这个……寡人怎么知道,腿长在他的身上,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公子玉是在校糖宝出生后,在他们夫妻二人话题中出现过最多名字的人,而话题永远都是围绕在霍景霆问她——为什么公子玉还不走这个点上。   奇怪的循环。   “不过,寡人总觉得,云暮很奇怪。”   闻言,霍景霆看了一眼路云暮,问:“如何奇怪?”   “寡人总是觉得云暮没有忘记公子玉,她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忘情都是装的。”   霍景霆笑了声,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沈容无辜的看了眼他:“不要小看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女人的直觉可是准得很恐怖的。”   霍景霆:……   “若是如此的话,也算公子玉倒霉,偏招惹了路云暮。”   沈容闻言,看了眼闷声喝酒的公子玉,虽然不明确路云暮是不是假装忘情的,但单单这样看着公子玉,都莫名的有些同情他。   夜已深,小糖宝早早便在自己亲爹的怀中睡着了,小小的一团缩在了霍大将军的怀中酣睡,简直萌化了所有人,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放低了说话的音量。   渭北侯感慨的来了句:“我儿这么大的时候,也这么可爱,就是长大了之后……”有点混账。   家中有儿子的大臣和诸侯闻言,都默默地含泪喝了一杯酒。   谁家儿子这么大的时候不可爱?都恨不得捧在手心上,只是长大了之后恨不得用棍子抽。   满月宴散去,路芸暮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正欲离宫,却听到路芸暮身边的宫女走到了他身边:“信候君,可否借步说话?”   公子玉脸上有一抹淡淡的笑意:“好。”   两人走到了院子的亭子中,公子玉问:“可是你家姑娘有事?”   如意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道:“奴婢不知道二姑娘究竟是怎么了,以往二姑娘都把你挂在嘴上,但最近,白日都把渭北世子挂在嘴边,但每晚睡着了之后,却又是又哭又笑喊着信候君您的名字,奴婢是真的担心二姑娘她。”   闻言,公子玉脸上的笑意似乎有一丝的僵硬。   “她……,可还喊我的名字?”   如意点了点头。   公子玉思绪万千,竟然有几分如释重负的感觉。   “你们家姑娘在哪里?”公子玉忽然想见到路芸暮。   “二姑娘方才喝了些酒,我不放心她,但她硬是说要去御花园逛逛,奴婢拗不过二姑娘,便随她了。”   “她喝醉了,你怎能让她自己一个人乱走!”公子玉鲜少会发脾气,现今却是完全没有了笑意。   呵斥了声如意之后,便转身大步向御花园走去。   看着公子玉远走的背影,那原本淡淡的如意,表情瞬间蹦了,猛的拍着自己的胸口,心有余悸,自言自语的道:“吓死我了,还以为要穿帮了!”   如意在前两日便知道了路芸暮的计划,在知道之后,还一度担心会不会被自家小姐灭口,其实她一直都很怕自家主子来着。   在自家主子把计划告诉她了之后,让她配合,她除了配合自家主子,她还能有什么选择?没有,比起怕自家主子,如意更想自家主子等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家的主子,从来就和那些认命的女子不一样。   公子玉在花园找了一圈都没有把路芸暮寻到。   问了在花园中巡查的内侍,内侍指了个方向,公子玉便走了过去。   才走到花园的楼阁处,就被忽然从回廊转角伸出来的手拉住了左手旁的衣襟,猛的扯到了回廊的角落处。   回廊转角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小巷勉强可以通两个瘦小的宫女,但若是体积大一些的话,就不行了,转角有灯笼,但因围墙上方被从围墙外的大树树叶遮盖住了明月的亮光,便也就显得阴暗。   “丽夫……路姑娘?”原本想喊丽夫人,却发现她早已经不是沈容的名义上的夫人,便改了口。   “路姑娘……你一直都是喊我阿暮的呀?”路芸暮嗓音中有些醉意,口齿不清,但也能让人听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公子玉是个聪明人,略微思索了一下便知道,她把他当成了别人。   路芸暮抓着公子玉的胸襟,抬着头,用那双平时勾人,现在确实覆着一层水雾,水润润的眼睛看着他。   “陈郎,你为什么要回去?明明可以不回去的呀,是不是你嫌弃我烦人……”说到最后,路芸暮的声音中带着哽咽。   公子玉敛下了眼帘,逆着光线,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眼中到底有什么,只知道,他嘴角上没了平日里的笑意。   “若不然便是嫌我一直不答应你的提亲,是不是?”   “陈郎,你为什么不说话。”含泪的眼睛忽然看向他的眉头,露出了一丝疑惑:“为什么你要皱着眉头?”   说着便伸出了手,放到了他的眉头之上,慢慢的抚平。   “若是你开心,那我便答应你的提亲,然后我们相扶相持一辈子,好不好?”踮起脚尖,鼻尖几乎触碰到他的鼻尖,贴得极近。   近到他能清晰的闻到她身上的酒气,还有淡淡的兰花香。   以前他从不知道她身上的香气竟然是兰花的香气。   “好不好?”路芸暮又问了一遍。   公子玉听到她口中一个陈郎陈郎的喊,又听她说要答应渭北世子的提亲,向来如湖面一般无波无澜的心情,忽然起了浪涛。   “路芸暮,你看清楚,我是谁?!”话语中带着恼意。   路芸暮一愣,随即露出了一抹似抹了蜜一般憨甜的笑意:“你长得可真好看,看着,我心很是欢喜。”   公子玉也是一怔,忽然表情中露出了一丝悔意。   “路芸暮,我错了,我本以为能孑然一身,但现在却是发现,根本做不到了,你可否不要忘记对我的情?”语气中带着央求。   路芸暮却是像听不懂一样,懵懵燃的道:“陈郎,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   公子玉不语,猛然的揽住了路芸暮的腰,把她用力的抱入了怀中,那玉兰花香便清晰的围绕在他的鼻息之间。   在公子玉看不到的那一瞬间,路芸暮的表情有些不敢置信,但这抹不敢置信,一闪而逝,随即嘴角微勾。   即便你现在说对我有意,我也要先把我受过的相思之苦还给你,再谈情说爱。   在公子玉的怀中,路芸暮闭上了眼睛,她也在闻着他那似乎带着淡淡海风一般,舒适的味道。 第九十六章 路遇夫妇(完)   如意寻来的时候, 路芸暮抱着公子玉, 头一直埋在他的胸口前, 愣是不撒手。   如意看到如此难缠的自家主子, 都怀疑她是真醉还是假醉, 在计划中, 路芸暮是假醉。   要是假醉的话, 还这般的不要脸,那自家姑娘真真是太可怕了。   如意迟疑了一瞬,才上前硬拉住路芸暮, 还特意的膈应公子玉,便道:“姑娘,醒醒, 这是信候君, 不是渭北世子。”   公子玉在听到渭北世子这个名字的时候,脸色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硬。   “不要, 走开。”路芸暮就是不肯撒手, 抱得紧紧的。   公子玉任由她抱着, 微微侧开了身子, 隔开了如意的动作。   “便让她这样抱着吧, 现在深夜, 小心些送她回殿,也是可以的。”公子玉的语气不咸不淡,似乎是没有被路芸暮影响一般。   如意愣了愣, 怎么都算是在路芸暮身边待了快十年了, 变脸也变得极快。   “信候君,万万不可,二姑娘与渭北世子快要定亲了,现在若是传出对姑娘不利的传言,只会把这亲事搅黄了。”如意表情到位,丝毫不像是昨日才知道路芸暮计划的,配合得非常好。   本要扶着路芸暮回去的信候君脚步一顿,侧目看向她:“亲事……?”   如意还伸出手,却因公子玉的身份不能冒犯,又得放下了手,答道:“再过半余月,渭北侯爷会带着渭北世子到未央城向大司空提亲。”   公子玉眼神蓦地变冷,往常的暖意全然不见。   这是路芸暮还细语的叫喊着“陈郎”。   有时脾气再好的男子,也容不得这般一而再的挑衅,特别是曾经做过一些事是让让自己后悔的男人,例如公子玉。   敛下了眼帘,忽然的把路芸暮打横抱了起来,当如意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便抱着路芸暮往她的寝殿大步走去,把身后的如意惊得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随后用手抽了自己一巴掌。   “啪”的一声,如意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到底是二姑娘的道行高呀。”   道行怎能不高,信候君这般温文尔雅的人竟然也被逼得在旁人眼皮子弟子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来,真真是厉害了她们家的二姑娘。   实则路芸暮也没有反应过来,今晚她以为公子玉回说出后悔且对她有意的话已然是最大的限度了,不曾想,他竟然还能把她抱了起来,但……   她还是有些担心,担心向来身弱体质差的公子玉一下没抱稳有些重量的她,这样的话,以后公子玉造成心理阴影如何是好?   “放我……下来,我要自己走”路芸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醉意也也很自然。   身后的如意匆匆跟上,还不忘的低声道:“信候君你快把二姑娘放下,你这般不好,不好!”   嘴上如是这么说,可就是特意的放慢脚步,尽量保持在公子玉的两步之外。   到底是担心失了公子玉的面子,路芸暮微微用了些力道推开公子玉的胸膛,两人间隙加大,公子玉没有像路芸暮这般练过武的,自然是不可能桎梏得住路芸暮。   为避免路芸暮摔下来,公子玉只好把她放下来,路芸暮站稳了之后,抬起眼眸看向公子玉,因为回廊的光线昏暗,再着他低着头看她,路芸暮看不清楚他如今的表情,只是感觉到现在的这种气氛不大好。   能从公子玉身上感觉到气氛不太好,那就只能说明公子玉动怒了。   公子玉动怒,她的心情便好。   “信候君……你怎会再这?陈……渭北世子呢?”路芸暮扶了扶额头,身形也晃了晃,如同一个醉酒的人一般。   “你醉了,如意,送你家姑娘回去。”公子玉退了一步之后,很快便转了身,似乎落荒而逃一般离开了。   如意在公子玉走了之后,才反应过来,疑惑的道:“方才明明就想要送二姑娘你回寝殿的,怎这会走得这么急?”   路芸暮的眼神很是清明,哪里还有方才那般迷茫,朦胧,看着公子玉离开的方向,嘴角微微勾起。   他为何落荒而逃,已然不重要,最为重要的是他承认了对她的感情。   既然承认了,那么他就在劫难逃,无论怎么逃,她都不会放他离开她的手掌心。   公子玉确实是落荒而逃了,路芸暮分辨出来他是谁的时候,他想到了自己当初如何恶劣的拒绝她的,今日又是如何缠着她不放的。   如此的他,当真是丑陋。   …………   在小糖宝生下来之后,公子玉一直没有离开的意思,霍景霆在沈容不知情的情况之下通知了楚国现任君主,也就是公子玉的兄长。   楚王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弟,向来都是放任和疼爱有加的,所以即使是过去了快两年的时间,依旧对当初公子玉代替自己去做质子的事情放不下,虽然公子玉也因缘际会的治好了寒疾,可还是改变不了当初是公子玉代替他做了这个质子的事实。   在知道魏国已经决定把质子放回楚国之后,他亲自来接,信任魏国是一个原因,更是想要弥补公子玉。   所以当楚王出现在魏国的时候,不仅是公子玉惊讶,就是路芸暮也震惊了,她还没来得及实施计划,公子玉这就要回去了?!   局促不安的在宫殿中来回的徘徊,如意时不时提议:“二姑娘,若不然直接让大王赐婚吧?”   路芸暮瞥了一眼她:“可以说些实际的?”   即便现在公子玉对她也有意了,但她还是不会去请求沈容赐婚,她已经主动过很多次了,她不想最后还是她自己在主动,她更不想以后即使和公子玉在一起之后,还对公子玉对自己的感情心存怀疑,她要的是公子玉扔掉他那些可笑的束缚,让他主动一次。   “若不然还能怎么办?”   路芸暮眉头紧皱,她实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若是这几日公子玉就随着楚王回去,她更是无计可施。   有什么既能阻止公子玉回去,也能逼他在短时间内做出抉择的好办法?   “二姑娘,若不然,你假装失踪一段时间,若是信候君在乎你的话,肯定不会走。”   路芸暮蓦地的抬起视线看向她,如意以为自己的又提了个馊主意,便垂头丧气的道:“好吧,二姑娘你就当奴婢什么都没有说。”   但路芸暮却是连连摇头,赞赏道:“不不不,你这个提议极好,我现在就去找大王。”   这个计划实施起来,若是处理不当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那就必然要和小容容先串通一气,至于霍大将军……   算了!   ………………   沈容在听到路芸暮说自己并没有服用离思的时候,没有半点惊讶的样子,像是早已经知道了一般。   “小容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路芸暮颇为好奇,她以为自己已经装得够好了,连聪明的公子玉也没有发现。   沈容把桌面的奏折收拾好才抬眼看她。   “自从服用离思之后,你太过安分守己了,这一点也不向你,且寡人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公子玉的时候说过他的外貌很秀色可餐,即使服用了离思之后只是让你忘情,又不是把你的喜好给变了,从你说公子玉身子孱弱的时候开始,寡人就怀疑了。”   路芸暮闻言,端来了一杯热茶,放到了沈容的面前,笑道:“到底小容容你是聪明的。”   “你有什么话便直说吧,”沈容把面前的茶水推开,不吃她那一套,无事献殷勤,必定没什么好事。   “我想失踪几日。”路芸暮眼中似乎有光亮一般。   沈容:……   这就是女人,坏女人,也就公子玉这么好脾气的能容忍了,换做是她的话,分分钟甩了她,这种女人太可怕了,每时每刻都担心会被算计。   “不过公子玉也是活该。”沈容只是同情了公子玉一会,便觉得他活该,当初路芸暮没用心机追着他的时候,他倒是个有受虐倾向的,不接受,偏得等到人家算计的时候才吃回头草,这不是受虐倾向还能是什么?   “那小容容?”   “之前公子玉居住的枫林园,你可以去哪小住几日。”   路芸暮嘴角略勾:“那此事,小容容可否不要告诉霍大将军?”   沈容点了点头:“寡人明白的。”   不过沈容倒是没有点明路芸暮,霍景霆之所以通知楚王把公子玉接回去,一则是对这两个人迂回得没了耐性,二则是……   前不久霍大将军才意有所指,大概是说沈容把太多精力放到公子玉和路芸暮的身上了。   不推波助澜一下,这两人只怕等到小糖宝会喊人的时候都不知道有没有挑明,只是这波浪有点大,大到几乎把船上的两个人都快甩下船,更把路芸暮逼到了绝境。   沈容应了路芸暮,也开始帮助她。   虽然路芸暮失踪的消息被强压了下来,但还是通过各种途径传到了公子玉的耳中。   本已经打算过两日便随着楚王回楚国的公子玉,却忽然与楚王说暂时不回楚国了。   “为何?”   “此事情况颇为紧急,王兄还是先行回楚国吧。”公子玉脸上的担忧之意怎么也隐藏不住。   “寡人从未在你的脸上会露出过如此着急的表情,你是因为路家的二姑娘才不肯回去的,是不是?”楚王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端倪,且公子玉和路芸暮的事情在这未央城来说也并未是什么秘密,楚王会知道,也属正常。   公子玉没有否认,沉默也属于默认了。   楚王无奈的摇了摇头:“魏王是个好君主,即使你继续留在魏国,她也不会用你来制衡楚国,这点也是寡人对她心悦诚服的原因,若你想继续留在魏国,寡人也不逼你,只是寡人希望你留在魏国之前,回楚国一趟,母后心系你。”   公子玉点头:“我明白。”   楚王还是先行回了楚国,而据说是公子玉的身体不便,再修养一段时间再回去。   在这端时间,公子玉……   这身体哪里像是有不便的地方?!生龙活虎的好吗!一天基本上都没在行宫待几个时辰,日日都带着楚王留个他的那些精干护卫早出晚归,似在找些什么。   是的,公子玉在找,在找失踪了有三日的路芸暮,他去问过沈容,沈容却是说什么都没有发生,路芸暮不过是去散心了,可沈容的表情中非但没有轻松之意,倒是多了一丝的担忧,像是为路芸暮担忧的表情。   路芸暮去散心?   可为何连自己的婢女都没有带去?   路芸暮去散心?   可为何到了他这里确实失踪了?在听闻路芸暮失踪的消息,他便暗中调查,多人都说路芸暮是去散心了,可却没有一个人亲眼目送路芸暮离开的,路芸暮身边的亲信更是一个都没有带走。   着实让人感到蹊跷。   在公子玉着急的寻找路芸暮之时,路芸暮却是在枫林园泡着温泉,当真是在散心。   渭北世子也很是着急的从渭北赶到了未央城,暗中派遣了多人去寻找路芸暮,这也更是印证了公子玉的猜测——路芸暮真的是失踪了。   公子玉虽然睿智,却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渭北世子在和路芸暮合作的时候也同时被坑了。   本打算再也不来未央城的渭北世子,在收到路芸暮带有浓重威胁意味的信件之后,怒气冲冲的赶到未央城寻找路芸暮讨个说法,谁知道路芸暮却是躲了起来!!!   路云暮说若是逼不到公子玉,她当真便要嫁给他了,若是真到了这一步,她不想嫁给别人,只能委屈他娶她,两人成为形式上的夫妻,且她若为渭北世子妃,定然不会管辖他的生活,他想纳多少房妾侍她都不管。   渭北世子:……   他并不想纳多少房妾侍,他只想娶一个不需要太貌美的,只要性格好,人交往单纯,还善解人意的小妻子,而不是像路云暮这样的,长得貌美,且也没几个女子会长得像她这般貌美,只是性格不好,人不单纯,还不善解人意!   所以他匆匆赶来了未央城,就是为了找路云暮说清楚,他不掺和她和公子玉之间的事情了,他们怎么闹腾都与他无关。   只是他没想到,路云暮竟然躲起来了!!   实在不能忍了,公子玉这本就该下叫路云暮的这座地狱的,他就是死也不要给公子玉做替死鬼。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大家都不要好过算了。   就在他找路云暮的时候,公子玉倒是找上门来了。   渭北世子第一次见公子玉的时候,直觉便告诉他,公子玉是个正人君子,还是那种很难看到他生气的君子。   但这一次,他却看到了他的怒气。   “芸暮究竟是怎么回事!?”才见渭北世子,公子玉的步伐加快,只一会便走到了渭北世子的面前,语气含怒。   公子玉回来找自己,这是渭北世子从未想过的,也没想过公子玉来寻他,是为了路芸暮,那这就很好玩了。   微抬下巴,一副倨傲的模样。   “芸暮怎回事?我如何得知,我来到未央城便寻不到她了,也不知她跑哪去散心了。”   “你为何不知道!?”公子玉想起了那晚路芸暮喝醉之后,口中喊的都是渭北世子的名字,像是被伤了一样。   渭北世子好笑道:“我与她还未成婚,就算是成婚了,我的事情不会全然不会告诉她,她的事情,我也不需要全部知道。”   “你就不在乎她?”公子玉微愣了一下,他以为渭北世子是爱路芸暮的。   渭北世子的嘴角更加的往上扬,这有戏,他绝对不用娶路芸暮。   “在乎?怎不在乎,这整个未央城,大概也找不出像芸暮这般美貌且风情万种的女子了。”渭北世子的嘴角侧勾,那一副表情说不出的让人厌恶,就如同是一个只好美色的放荡子。   公子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目光渐渐冷。   “你不配她。”   闻言,渭北世子嗤笑了一声:“我不配她?难不成你配?我可是听说当初是芸暮心悦与你,而你已经拒绝,那如今你又为何出现在这里?就算以后我娶了她又休了她,好像与信候君你没有半点关系。”   “混账!”   一拳落在了渭北世子的脸上,公子玉的脸上竟是怒火。   渭北世子:“……”   他是懵的,公子玉在打完人后便转身离去。   渭北世子:他忍!传言一直都说公子玉身体不大好,要是他还一次手,公子玉他就躺在这起不来了,那路芸暮还不得要了他的命,所以他忍!   路芸暮此时就在枫林园庭院的凉亭中,用了茶点,站了起来面朝着池子张开了手,正要舒展一下身体,却在看到对面疾步走来的人之后,停下了动作。   那疾步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寻了数日路芸暮的公子玉,在看到迎面而来,那似乎已经憔悴的许多的公子玉,路芸暮略有心虚。   路芸暮左右的看了一眼,看哪里有地方挡住自己,奈何自己早已经被公子玉发现,公子玉不止憔悴了不少,连一向温润的表情都变得……阴郁。   待他走近,路芸暮表情看似很从容,问:“信候君为何在……?”   话还没问完,蓦地被公子玉扯入了怀中。   “不要嫁给渭北世子!”   路芸暮愣了愣,极快的反应过来,欲推开他,却发现他的力气出奇的大。   “信候君,你放开我!”路芸暮怒喝道。   “芸暮,我们都别闹了。”公子玉的声音透着无奈。   路芸暮一怔,顿了一下。   “我知道你并未服用离思。”   一句淡淡的话,没有责怪,却有一丝后悔。   路芸暮闻言,没有继续推开公子玉,露出了一抹轻松的笑意,嘴角微勾:“何时知道的?”   “前几日见了渭北世子,猜测出来的。”   路芸暮笑了笑,她即便是做到滴水不漏,却不想渭北世子却暴露了。   “好,暂时先不闹,你放开我。”   闻言,公子玉放开了路芸暮,路芸暮后退了几步,抬起视线看向公子玉,他的眼神中有后悔,有爱意,可路芸暮却强迫自己不去看。   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我就是想看看,当你也陷入感情之中的时候,是否后悔过淡出拒绝我。”路芸暮以为自己对当初公子玉一而再的拒绝已经释然,却不然,在公子玉点破了她未服用离思之后,那一股怒气也涌了上来。   “我后悔了。”公子玉定定的盯着路芸暮,眼神中后悔之意很是明显。   路芸暮有怒气,有怨念,嗤笑了一声:“后悔……那就继续后悔。”   说罢转身就走,却被公子玉从身后抱住。   “公子玉!大庭广众之下,你放手!”路芸暮一惊 ,从未想过公子玉会做出这么失礼的举动。   “芸暮,随我回一趟楚国可好,我想让母后见见你。”   路芸暮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动摇了,这么快就动摇,不向她。   用了些许的力气掰开了公子玉的手,面向他,笑意消失殆尽。   “我现在气尚未消,等我那日气消了再说!”说罢,不看公子玉,快步的走出了凉亭。   公子玉看着路芸暮离去的背影,露出了落寂之色,自嘲的笑了一声。   路芸暮着实会很生气,毕竟他当初不止一次拒绝她。   路芸暮失踪就是为了逼公子玉丢掉他那从容,而公子玉也确实如此做了。   路芸暮依旧留在枫林园,公子玉却是光明正大的去了大司空府向路铭提亲,这一下子便轰动了整个未央城。   楚国的信候君,渭北的世子,这两人都算是人中龙凤,一个曾今是路家二小姐心悦之人,一个是对路家二小姐有心之人,这两个人凑在一块,那就有好戏可看了。   在听到公子玉也去大司空府去提亲之后,渭北世子只差没让人放鞭炮,庆祝终于可以摆脱路芸暮了。   ………………   如意端来了燕窝,看到路芸暮依旧像是没事一样修剪花瓶中的花枝,好奇的问道:“二姑娘,信候君如今都已经向老爷提亲了,为何你还不答应?”如意在公子玉寻到路芸暮之后,也出了宫来了枫林园。   路芸暮:“再等等。”   “二姑娘在等什么?”   路芸暮略微一顿,她等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只是不想那般快的接受公子玉。   “没什么。”没了修剪的心情,便放下了剪子。   见路芸暮停下了,如意便把燕窝端了过去,道“二姑娘,燕窝熬好了,你喝些吧。”   把燕窝从盅中盛到了碗中,递到了路芸暮面前。   路芸暮接过了燕窝,虽然没有胃口,却也是喝了些,才喝了半碗,就有一股倦意袭来,放下了碗便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如意看着睡过去的路芸暮,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   “二姑娘,这怪不得奴婢,是大王和将军让奴婢这么做的,千万别怪奴婢!”   从王宫中看向北面有红色信号烟火飞起,沈容表情有一点的过意不去,问身旁的霍景霆。   “你真的确定芸暮在醒过来的时候会屈服?”   霍景霆收回目光,平淡道:“路芸暮逼了公子玉,但也就差个人逼她而已。”   “可……就这么把她迷昏后放上了公子玉的马车上,似乎有点不好。”   霍景霆瞥了眼她。   “注意是谁出的?”   “寡人……”   “又是谁说看不惯他们两人互相折磨的人是谁?”   “还是寡人……”沈容撇了撇嘴:“寡人这不是做贼心虚么,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总该是会害怕。”   霍景霆笑了一声,伸出手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回回都说害怕,但做起这些有点小阴损的事来,没一回见你怂过,心口不一。”   沈容耸了耸肩,但她确实是真的害怕呀。   “不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芸暮。”公子玉说,等他带着路芸暮见了自家的母后之后,还会回来正式提亲,届时回楚国举行婚礼,再来魏国,继续做他的质子,对于这点,霍景霆似乎不悦。   “公子玉怎这么热衷做魏国的质子?”   “大概是魏国的伙食好吧。”   调侃了一句之后,心里有些落寂,先把路芸瑶嫁到了大梁,再到现在把路芸暮送走,有点淡淡的失落。   “也不知道在大梁的云瑶过得好不好。”路芸暮去楚国,不会有危险,但大梁就不一样了,她去过,所以她知道大梁究竟有多么凶险,为夺王位,必然是凶险万分。   魏枫曾经没有夺王位的心,可路芸瑶却有替她谋划王位的决心,比起路芸暮,路芸瑶更有野心,更睿智更有胆量,而梁王也有让魏枫参与夺嫡的心,而魏枫想要在这大梁之中存活下来,也就只有夺嫡这一条路走,而路芸瑶无疑就是他的好帮手。   但愿二人都平安无事,她能做的,便是支援他二人。 第九十七章 魏枫云瑶(一)   魏枫觉得自己大概是中毒了, 若是没有中毒的话, 怎会才个把时辰未见路芸瑶的时候, 就会这么想她?   即便对方比自己大了四五岁, 可他还是觉得路芸瑶极具魅力, 不是陆芸暮那般千娇百媚, 而是那种淡如秋水一般, 让人亲和,舒心的魅力。   却未曾见过这样的,不仅仅人美, 还有让人能够心情平静的人,魏枫在路芸瑶身边的时候,心情自然而然的就会宁静下来, 这是魏枫从未在其他人身上感觉到过的。   宁静的同时, 却又有好几只小野猫在心底里面挠啊挠,想要路芸瑶每时每刻都待在他的身边, 他想了很久, 觉得这大概就是传说中二见钟情。   在想过了始终要回大梁的之后, 再加上魏王和霍大将军给魏枫施压之后, 魏枫便生出了一个念头, 那便是把陆芸瑶娶进自己的家门。   魏枫向沈容提出求娶路芸瑶的要求, 而沈容却只有一个条件,那便是这件事情由路芸瑶自己来做决定,她绝对不会去干涉路芸瑶的决定, 若是路芸瑶答应的话, 她也不会拒绝。   沈容会这么说,也在魏枫的意料之中,至于如何说服路芸瑶,他自有想法。   魏枫想到的方法有很多,无外乎都是想要让路芸瑶答应嫁给自己。   “为何要娶我?”凉亭中,路芸瑶挥退了其他人,只与魏枫二人独处,在知道魏枫向沈容求婚之后,再见魏枫,却也没有任何的尴尬之意,一如既往的温婉。   这种温婉说不出来的让人舒心。   魏枫轻咳了一声,自以为的掩盖住了表情中的一丝丝爱慕之心,假意沉稳道:“我若回大梁,前路不明,需要一个贤内助。”   “六公子,何以见得我会是贤内助”路芸瑶浅浅一笑,无论怎么看,路芸瑶都像是一个聪慧的人。   魏枫叹气了一声:“路姐姐,你不能见死不救,这次魏王逼我回大梁,我此次从魏国回去,那怕我无心争夺王位,我那些兄弟也不会对我手软,我斗不过他们。”   魏枫初识路芸瑶的时候,就是喊她为路姐姐。   魏枫的方法便是直接在路芸瑶的面前示弱,这算是好办法了,毕竟他还真的斗不过他的那些所谓的兄弟,他相信,只要他回去露出半点争夺王位的意向,即便是正在互相算计的,保不准都手携手的来对付他,毕竟,他父王从来就没有掩饰过对他的宠爱。   “六公子你的意思是,我若是嫁了你,与你回大梁,便能抵御住其他公子的算计?”   魏枫重重的点了点头,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有私心存在的,所谓的私心无外乎就是回了大大梁之后,希望还能继续见到路芸瑶。   “路姐姐若是答应了,我魏枫用王室的名义起誓,定然不负你,这辈子不纳妾,只你一人。”魏枫看着路芸瑶,小心翼翼的起誓,却也说得无比的真挚。   他见过自己的父王数不清的夫人,这些夫人表面上和和气气,但这私底下各种针锋相对,各种栽赃陷害,如果不是父王身边有试毒的,也不知道父王会被毒死多少次了。   他可不想身边没个试毒的,然后死在女人的手上,妻子,一个就好。   魏枫紧紧的盯着在听了他的话之后,依旧平静如水的路芸瑶,等着她的回答,若是她不应,那他只能用另一个方法了。   一个他非常不想提出来的方法,不用怀疑,他这次回大梁,若无意外会成为众所之矢,他即便再无心,也会被人一步一步的往夺嫡的路上走,而父王也是其中一个,他希望看到的是,虎父无犬子,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中有弱的。   他想做的,就是让自己的儿子靠自己的实力坐上王位,不管是他喜爱的,还是不喜的,只要有本事,都能坐上王位。   那他会用夺嫡为借口,让路芸瑶和他回去,若是为王,便是与大魏形成了姻亲。   路芸瑶在他的视线之下,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半响之后道:“我若应了你,但有一点我也需要告诉你,我并非像你所见的这般温柔贤淑,知书达理,若是这样,你可还愿意娶我?”   魏枫连连摇头:“不管如何,我相信自己的感觉,无论路姑娘你是怎样的人。”   就算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像她妹妹陆芸暮那般惊骇世俗追一个男人追得满城皆知,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像大魏的魏王,女扮男装登基为王,还把强国皆知的霍景霆霍将军给“娶”回了王宫。   “我也会尊重你,在我们彼此熟悉之后,再行夫妻之礼,”   路芸瑶看了他一眼,稍稍愣了一下,倒是让人捉摸不透她在想些什么,只须臾后,表情淡淡的应道:“好,我答应你的婚事。”   魏枫一傻,就这么容易就成了?   在路芸瑶答应了魏枫之后,魏枫一直处于一种轻飘飘的状态,在还没从惊喜之中回过神来,婚期也已经定下了,更是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婚期不够一个月,正好赶上大梁时臣来接人,他们还能来喝上一杯喜酒。   在大梁就因为耍了小聪明,想要吸引沈容,连连弹了好几日的琴,从日出到日落,再到深夜,从那之后,谈琴色变,可却又在遇上了路芸瑶之后,却又重新抄起了老本行,投其所好,用琴来接近路芸瑶。   沈容有一回在宫中看见魏枫抱着一把琴去寻路芸瑶的时候,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这小子要是真的投其所好的话,还不如去寻寻有什么出名的春宫画册,这远比拿着一把琴去找人来得有用多了。   沈容真真希望这小子不要像她当时的洞房之夜的时候,被手捧着一本大尺度春宫画册的路芸瑶给吓到。   魏枫无论怎么想,都不会想到路芸瑶说她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大概要成婚了之后才会知道在某些领域上面,自己的妻子理论比自己要丰富得非常非常的多。   大梁的使臣来到魏国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六公子已经和大魏魏王封的公主已经定了婚期,还是在这几日,想要反对,也来不及了,更别说这是谁的地盘,也只能出席自家公子婚宴。   婚宴之上,使臣为一桌,其他桌都热热嚷嚷的,也就这一桌,一个个垂着头喝闷酒,回到大梁之后该如何面对梁王还是个问题。   他们的六公子成婚成得如此的仓促,不必说,就是想要先斩后奏,倒是苦了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了。   使臣看向在主桌上喝得尽兴的魏枫,都暗骂没良心的臭小子,暗戳戳的想着要不要在洞房之前把他们的公子打晕带回大梁去,但也就想想,毕竟是两个国家之间的事情,他们担待不起。   使臣们的闷闷不乐,正好和他们的公子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倒也没有几个人向魏枫灌酒,魏枫倒是感觉得非常的不真实,自己把自己灌得个半醉,最后还是被人扶回了新房之中。   只是半醉,并不是醉得不省人事,取了喜扇,看到人比桃花娇的路芸瑶,眼睛中再也装不下其他的人。   喜娘在旁偷笑了一会,便道:“喝了合卺酒之后才算礼成。”   魏枫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喝了合卺酒的,等反应过来,房中也就剩下他和路芸瑶两人。   路芸瑶看了眼他,微微勾唇,问:“夫君在想些什么?”   这一声夫君,喊得让魏枫顿时脚软,不着痕迹的扶着桌面。   他一定要抗住,绝对不能在路芸瑶的面前露出半点弱气来,要稳住他男子汉大丈夫的形象!   “我有东西要给夫君你看。”   魏枫眨了眨眼睛,有什么东西要在新婚之夜给他看的?   路芸瑶站了起来,往她的那箱嫁妆走去,魏枫也好奇的走了过去,看着她把箱子打开,然后看到全是书的那瞬间,感叹道他的媳妇果然是博览群书,学而不倦陪嫁的一箱子都是书……但,等等……   这些书有个别数本有些眼熟,皮子眼熟,名字眼熟,好像他当初刚刚满十六岁的时候,教导的师傅拿了好几本书来给他,说是给他启蒙用的……   看了那书之后,他连数做了好些时间的春/梦。   魏枫微微的退了一小步,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幻觉.   幻觉个屁!   他还看到路芸瑶拿了其中一本出来,看着他,表情认真的说:“这便是不一样的我,我对着这些说,仅是用欣赏的角度去看的。”   魏枫傻愣愣的点了点头,魂已经不知道去哪了。   “夫君可能接受这样的云瑶?”   魏枫脑子乱成了浆糊,他的新婚妻子,在夫妻之事上,理论比他还丰富……   “我能接受,但要缓缓。”他是需要缓一缓,真的有点被吓到了,你说这陪嫁的,一两本没什么,那是整整一大箱呀!!   他也都还是当初师傅给的那几本启蒙用的!   魏枫答应过陆芸瑶,说待熟悉之后再行夫妻之事,现在他脑子完全乱糟糟的,根本就没想过哪些事,自己在外间的软塌上过了一个晚上,一个晚上都彻夜未眠,脑子想的都是——路芸瑶看了这些书之后,那晚上都不会像他一样,做一样的梦   他实在无法想象这般冰清玉洁,让人不敢起一丝杂念的路芸瑶在看了那些书之后的反应。 第九十八章 魏枫芸瑶(二)   新婚洞房之后, 魏枫就是过了一个晚上都没有缓过来,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接受能力原来是这么的差。   所以在第二天, 魏枫携新妇进宫觐见魏王之时, 沈容就见到这么一个像是被什么打击到了一样, 目光有些呆滞的魏枫。   沈容更是同情魏枫了, 听说他才满十八岁, 才开始对爱情有那么点美好期待的,想当初她和路家这两位成婚的时候,还以为能组成联盟, 毕竟是全国闻名的才女,可谁知道新婚洞房之夜,她的美好幻想都幻灭了, 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魏枫是有点幻灭, 但比起幻灭,还是比不过白日里看到端庄的路芸瑶, 再想起她那一大箱子的画册来得刺激。   十八岁, 血气方刚, 刚刚娶了个美娇娘, 嫁妆还让人想入非非, 说没点想法,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一想到自己答应过路芸瑶,在她没答应之前, 不行夫妻之事, 差点没狠狠的刮自己两巴掌。   说不定他没有说出这个条件,路芸瑶也会嫁给他,他嘴欠什么!   成婚不过几日,便带着新妇一起赶回大梁,回去之前霍景霆还寻了魏枫。   对于霍景霆,魏枫一直都是又敬又畏的,毕竟在还没见面的时候,霍景霆年纪轻轻,威名却已经震慑了四方,怎么能让他不敬畏。   见到霍景霆,魏枫依旧是一腔热血。   “大将军,你看我都要回去了,你能不能就当时可怜我,答应我收我为徒弟?”   谁知霍景霆很是认真的看了他一眼。   “这样,辈分乱。”   表情认真,语气严肃,但魏枫清楚的知道,霍大将军根本就是在敷衍他!   辈分乱,还能有什么辈分?!不就是他的媳妇曾经是他霍大将军媳妇的媳妇么,但现在她们都分了,再乱还能乱到哪里去?   魏枫也没指望能拜霍景霆为师了,兴致缺缺的问:“那霍将军找我来所为何事?”   即便是霍将军,魏枫还是坚信那句话,无事不登三宝殿。   霍景霆表情严肃,似乎要说些重要的事情一样,这种严谨的气氛,也让魏枫一瞬间绷紧了神经,总觉得霍景霆要和自己讲的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明日你就要回大梁了。”   魏枫咽了咽口水:“然后呢?”   “若是让大梁太子坐上了梁王的位置,他定然会用诡计联合他国来对付魏国,我与容容商议过了,不能坐以待毙。”   魏枫微微眯眼,他大概,好像,或许已经猜出来了他的意思。   “你是让我也加入夺嫡?”先前只是让他回去对付太子,现在倒好,直接就让他夺嫡了!   魏枫笑了一声:“凭什么?”   霍景霆看了他一眼,走到了阁楼的窗外,看的方向是王宫的地方:“王家子女,能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能活得洒脱的,谁不是活在阴谋诡计中?除非……”霍景霆转回视线,看向魏枫。   “除非你想做任人鱼肉的那一方。”   魏枫沉默了半响,有些丧气,霍景霆所说的,也是他所想的,当初他跟来魏国的时候,其实想过了周游天下,每年回一次大梁。   可是在这次太子无视他在大魏,公然的送玉人来大魏调戏魏王,这已经是开始把他往绝路上逼了,若是魏王不是个好说话的,再或者他与魏王没有任何的交情,他在大魏就非常的尴尬了。   说不定,安全都会成为问题。   “霍将军想说什么?”魏枫不傻,只是很多时候懒得去计较而已。   霍景霆从袖中拿出了一块虎型的铜块,递给了魏枫。   “这是……?”魏枫微愣。   “这是离大梁最近的镇北军副虎符,凭它可以调动五千精兵,当然这五千精兵并不会转而攻击大魏。”   “你真放心?”魏枫有些不敢相信霍景霆会借他五千精来以备不时之需。   魏枫无奈的笑了一声,也算是看清了形式,把霍景霆手中的虎符拿了过来。   “谢了,若我真的走了狗屎运,当了梁王,那大梁和大魏就接个盟约,至于多久,我不敢确定,毕竟百年之后,你我早已经成了一杯黄土,什么都化作虚无了。”   “我们还在,便能保证。”霍景霆伸出了手。   魏枫犹豫了一下之后,忽然露出释然的一笑,抬起手掌,握住了霍景霆的手。   “但愿。”   在魏枫回大梁之时,魏王派了一千精兵护送魏枫返回大梁。   魏枫与路芸瑶同乘一辆马车,马车上,魏枫一直犹豫要不要主动和自己才成婚不到几日的新媳妇搭个话,从洞房那天之后,好像就他自己一个人在尴尬,尴尬得一直在躲路芸瑶,就是到了晚上,又难免共处一屋,但他也是深夜回去,那是路芸瑶也已经入睡,他是想打破这种相处模式,却无从下手。   总不能直截了当的和她说:我能接受你看小黄书的癖好,以后有机会咱俩一起研究。   这种话,让他对着温柔善解人意的路芸瑶,真真的说不出来,就算事实是她爱看小黄书,但总觉得他要是说出来了,就是玷污了她。   回大梁,避无可避,他又主动同乘一辆马车,想着该说些什么,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路芸瑶向来聪慧,也懂察言观色,揣测别人的心思,早早便知道魏枫有意避着自己,但她也不急切,一直随他。   “夫君若是想出去透气,不必在马车中陪云瑶。”   闻言,魏枫抬头看了眼路芸瑶,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随即让车夫把马车停了下来,下了马车,上了马。   骑了马的魏枫想要狠狠的甩自己一巴掌,自己好歹也是个男人,怎接受能力就这么差?   不就是整整好几箱小黄书么,他至于被吓到吗?!   难道要一直这样相敬如宾的回大梁?   想了半响,魏枫又下了马,回到了马车上,见到去而复返的魏枫,正拿着一本棋谱专研的路芸瑶抬起头,诧异的看着他。   “夫君怎这么快就回来了?”   魏枫坐回了马车中,目光紧紧的看着路芸瑶。   “我……这段时间只是在慢慢的消化。”消化这么一个看起来善解人意、慧心巧思、举止大方的才女喜欢看小黄书的嗜好。   这种极致的反差,真的需要时间来消化。   路芸瑶浅浅一笑,她明白魏枫的心情,所以这段时间,他躲着自己,她也配合,不过是想给时间他缓冲。   “夫君说过,你会真诚待云瑶,云瑶也会以诚相待,以后会相互扶持一辈子,故云瑶不想隐瞒夫君。”   魏枫点了点头,露出了一抹笑意……   有点牵强。   他还是觉得应该先瞒着他,等哪天成了真正的夫妻之后再说,那这就算是夫妻之间之间的情趣,还能慢慢的一本本了解。   总觉得……路芸瑶就是故意在新婚之夜说的。   好吧,他阴谋论了,或许云瑶就只是单纯的想要和他坦诚。   “以后,我也会对夫人坦诚相待。”坦诚都是相互的。   路芸瑶嘴角噙笑,略微的点了点头:“回到大梁之后,我会与夫君相互扶持,不离不弃。 ”   魏枫一怔,看着路芸瑶的眼睛,虽真诚,却看不到任何一丝的情意。   魏枫忽然有些挫败,能让路芸瑶嫁给他,却是不带感情的,他非常明白,路芸瑶之所以会答应嫁给他,完全是为了魏国,更知道在路芸瑶答应嫁给他之后,沈容也阻止过,但路芸瑶大概就是一个有自己想法的女子,无论是谁阻挡,都还是嫁给了他。   他明白路芸瑶嫁他,是为国,但他更明白,要是不把路芸瑶带回大梁,他们永远没有可能。   夫妻关系得以缓和,但魏枫还是没有逾越半步,两人即使是睡同一个帐篷,同一个榻上,魏枫老实得简直不能再老实了。   这夜,大军在林子中安营扎寨,已是深夜,在魏枫熟睡之后把手搭在了路芸瑶腰上的时候,向来浅眠的路芸瑶瞬间便醒了。   帐中留有昏暗的小灯,以备有意外发生之时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路芸瑶低下视线,看到搂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再转回视线,看向对着她,正在熟睡中的魏枫,略微顿了一下。   魏枫熟睡的模样,没有任何的防备,或者说,他对她,没有任何的防备,而他也是知道她嫁给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他争夺王位,创造对魏国有利的条件,可他还是执意要娶她。   更是在知道了她的那寻常男子不能接受的嗜好之后,接受了她,她新婚之夜确实有试探的意味,就是想知道,他对她的情意到底有多重。   看来他是极为喜欢她的。   “你对我这般好,让我心慌。”大概是因为给不了相对等的情意,路芸瑶觉得亏欠了魏枫。   叹息了一声,还是没有把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拿开,任由他在睡梦之中搂着自己。   她或许给不了魏枫他想要的,但既然嫁给了他,那便是他的妻,她所说的同甘共苦,相互扶持,也是真心实意的。   路芸瑶了解自己,她了解自己的理智,因为很理智,所以她和魏枫的关系,或许就只能停留在夫妻这个层面上,相爱……大概不可能。 第九十九章 番外结局   大梁, 太子府。   太子魏敏之在听到探子加急回报的消息, 说魏枫不日将与大魏大司空之女成婚, 差点没气疯。   魏枫原本就得尽父王的宠爱, 若是再来个魏国支持他, 他即便是身为太子, 但太子之位也岌岌可危!   这时就是要想去阻止这场婚事, 根本就来不及了,显然魏枫就是不想给别人有阻碍的机会。   魏敏之怒极之下把目所能及的物品全部扫落到地上,太子府的寝殿一片狼藉, 更是没有几个人有胆子靠近,生怕被太子的怒火殃及。   魏敏之发完怒火,但气焰还是没有消, 咬牙道:“好个魏枫, 原来以前都是在装傻!”   魏枫以往都装出一副对王位没兴趣的模样,他差些就信了, 好在他一直都提防着他, 不然现在估计都爬到他的头上来了!   魏敏之却不知, 正是因为他处处提防, 处处给魏枫设绊子, 才把魏枫逼急了。   “立即给我派人去截杀魏枫, 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别让他活着回到大梁!”魏敏之一想到现在大魏很有可能已经暗中支持魏枫了,他怒火就更甚, 恨不得立马就让魏枫死。   再想到魏王沈容模样, 火气上来的同时又极度的心痒难耐,他也想早日成为梁王,征战魏国拿下沈容。   “太子殿下,此事要不要再从长计议?若是贸然出手,恐怖大王会怀疑……”太子近臣想要劝他三思。   魏敏之阴冷一笑:“怀疑?既然会怀疑,为什么一定会怀疑到我的身上,父王还有那么多个儿子……对了,魏延最近不是挺得父王宠信的吗?就把他这残害手足的罪名推给他不就得了!”   “可太子殿下,此事太过仓促,恐有不妥……”   “不妥?!父王本来就偏爱魏枫,要是他和魏国私下有了什么协议,这次回来,指不定会给我使多少绊子,我若是不在他回大梁之前就解决他,那才不妥!此事就交给你们去办,别让我失望!”   近臣无法说服魏敏之,也只有听命。   行军完全已经离开了魏国,再有一个月的时间便会回到大梁的边境。   魏枫与路芸瑶之间的相处也多了一分默契,不至于像之前那样相对无言,魏枫明明可以骑马,却偏偏每日都要坐在马车中,顾名思义是说在马车中能看书,但实则是在看人。   马车中,气氛融洽,她看书,他闭眼假寐,但总是少了些什么。   忽然一个颠簸,马车晃了一下,马车便停了下来,魏枫睁开了眼睛。   “我出去看看。”朝着路芸瑶说道,随即撩开帘子,帘子才撩起一半,似察觉到了什么危险,蓦地放下帘子,猛的把坐在马车中的路芸瑶扑倒。   “怎……”   一个字才出来,一支又急又猛的羽箭直接穿透了车厢帘子,“呯”的一声插入了方才路芸瑶身后的板上。   “有埋伏!”马车之外瞬间传来高喊,行军立马做起了防御。   路芸瑶惊魂未定的看着那羽箭,差一点,差一点,那羽箭就会直接从她的脖子中穿过去。   “你跟着我!”魏枫直接拔出挂在马车中的长剑,拉起路芸瑶从马车中出来。   与此同时,从前方飞来箭雨,魏枫把路芸瑶护在身后,以长剑抵挡呼啸而来的羽箭,直接大声下令:“全力保护夫人!”   路芸瑶愣了片刻,看着前方把她护得密不透风的魏枫,一夕之间,却觉得自己似乎不认识眼前这个魏枫一样。   “你们拼死也要护住夫人,其他人随我分散敌人的注意力。”   在路芸瑶没有反应过来之时松开了她的手,路芸瑶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魏枫!”路芸瑶大喊了一声,但声声厮杀声完全盖住了她的声音,也被将士围在了中央。   一转眼便不见了魏枫的身影,路芸瑶在人群中着急的寻找他的身影,心中默念着千万不能有事。   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么的紧张,在乎。   …………   埋伏的人数不多,却也有近千人,原本打算一击埋伏,却没有想到,护送魏枫从魏国返回大梁的士兵,个个都是精兵悍将,没有半个是弱的。   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这场交战,魏枫的队伍大获全胜,死伤轻微。   魏枫从山坡那边着急的返回,几乎是用跑的跑回来,围着路芸瑶的将士也都自动的让出了一条道来。   下一刻,谁都没有想到向来端庄的路芸瑶会从人群中跑了出来,猛的扑入了魏枫的怀中。   魏枫整个人都怔愣得像一个傻子,哪里还有刚刚奋勇杀敌的英勇模样。   突然荒唐的觉得……似乎被埋伏,还是一件好事,难得一见路芸瑶的主动。   他们之间相差了三岁,且还是女方大男方三岁,魏枫平时就是想对她亲昵点,却也得小心翼翼,而平时路芸瑶大抵也在下意识之间,未把魏枫当男人看,所以很难亲昵得起来。   可遇上了危险,平日里面那个看似不靠谱的魏枫,却在这种时候,露出了路芸瑶从未见过的一面。   似乎是那种有他在便不需要害怕的安全感。   被抱了许久,虽然恋恋不舍,但也知道有许多人看着,耳根子通红的轻咳了两声:“夫人,先放开,一会再抱。”   路芸瑶闻言,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立马松开了手,脸色一下便红了,却还能镇定的看向他,担忧的问:“可有伤着的地方?”   魏枫咧着嘴笑着,摇头,那模样说不出来傻。   路芸瑶也被他这种傻劲弄得心情没有那么的紧张了,吐了一口气,看向被擒住的人,羞涩之意全然没了,正经而严肃。   “他们,是什么人派来的?”   魏枫也从路芸瑶主动中缓过了神来,闻言也看向了那些被擒住的人,冷笑了一声,“到底是谁,要查出来也绝不会是什么难事,就怕前面还会继续有埋伏,大梁,不想我回去的人,不止一个。”   争夺皇位的人,少一个便是少一个竞争的对手,更别说是备受父王疼爱的他,若没有意外,他回去之后,会直接成为靶子。   “夫君,把这些一个不差的一个个捆绑起来,大张旗鼓的带回大梁。”   魏枫一愣:“为何?”   俘虏少说也有两百多人,把他们也带回大梁,必然会拖慢行程。   路芸瑶嘴角微勾,眼底露出了一抹精明:“不管是谁,在夫君大张旗鼓的告诉全大梁的人,说你在回来的路上遭遇了埋伏,再把风向转向大梁中人,就算夫君以后做了什么事情,那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魏枫细细的品了一下路芸瑶的话,蓦地看向她,却在看到路芸瑶脸上那么自信的笑意之后,移不开眼睛。   大抵这就是她最美之处,自信,从容,聪慧。   以后即便魏枫兄弟相残了,在别人看来,那也是被逼无奈,是被逼到了悬崖边上的反击。   …………   用了一个多月,回到大梁,那一个个拷铁链被押回大梁王城的俘虏,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魏枫并未把自己被埋伏的消息告诉梁王,梁王也是在他们回到王城的前一日才知晓的,当即雷霆大怒,直接便让重臣去彻查此事,说着却不轻饶背后主使的人。   回到府邸,马车没有在魏枫的府门外停下来,而是直接让人把马车赶到了府中,他的房外。   神色着急的从马车上把脸色极度苍白的路芸瑶抱了下来,就在别人都以为发生什么事的时候,魏枫朝着自个院子中的嬷嬷吩咐:“立即去准备红糖水,再去叫太医过来。”   顿时,过来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把路芸瑶抱到了房中,放在床上,小心翼翼的盖上被子,压低了声音,哄道:“我现在就去给你把红糖水端过来。”   路芸瑶伸出手,拉着了他的手,摇了摇头,虚弱道:“晚一点没关系的,这已经是老毛病了,我已然习惯了。”   “不行!一刻都不能缓!”以前魏枫从不知道女子来月事会痛成路芸瑶这般,抱着肚子躺在床上,冒着冷汗,嘴唇还发白,要不是听到同行的军医说是月事来了,他差点没抱着她哭天喊地说着他不能没有她。   魏枫起身急匆匆的跑了出去,路芸瑶看着他着急跑出去的背影,虽然肚子痛得厉害,嘴角却是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没想到,她的决定倒是让她寻到了一个好夫郎,如今,她要收回那句不会产生感情的话。   在昨晚,他一直抱着痛得要打滚的她安慰的时候,他给她暖肚子的热水袋,凉了他就立即去换,几乎是彻夜未眠。   手慢慢的移动到了心口的位置,她似乎有一丝丝的心动了。   好似已经可以试着去接受,去了解他对她的心意,也可以慢慢的回应。   路芸瑶来月事的这几日,魏枫完全没有进宫去见自己的父王,差点没让梁王亲自来见见他这个有了媳妇忘了爹的不孝玩意。   在路芸瑶月事走了之后,魏枫才带着路芸瑶进宫,正式见梁王。   梁王是一开始不满意这件婚事的,毕竟,两人是先斩后奏,路芸瑶还曾是魏王的妃子,虽然只是假的,但总觉得自己儿子娶了个二嫁的。   但却在看到路芸瑶一切都异常从容之后,有所改观,与其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大臣的千金,还不如是魏国大司空之女。   梁王到底也是希望自己最小的儿子也参与到夺嫡的行列之中,虎父无犬子,梁王是希望自己的儿子每一个都是有血性,都是对权力追逐之心的,只是不触碰到他的底线,他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似乎太子做得过分了。   或许说,在这大梁,没有什么可以瞒得到梁王。   …………   从宫宴中回来,已是深夜,两人分别梳洗之后,依旧是同一间房,同一张床,一起睡了大地将近三个月,只除了抱抱,魏枫也从未做过逾越孟浪的事情。   但今晚大抵是因为魏枫喝了些酒,虽然未醉,但胆子却大了许多,在看到沐浴过后,一身白色里衣坐在床上看书的路芸瑶。   喉结滚动,不知觉的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在这深秋,却是燥热非常。   慢慢的走到了床边,拿掉了路芸瑶手中的书,用手抬起了路芸瑶的下鄂,与她疑惑的眼神对视上。   他的眼神,暗沉而幽深。   “夫君?”   鬼使神差的,魏枫低下了头,掠住了路芸瑶的唇。   路芸瑶一怔,眼睛微睁,下意识的推抵了一下魏枫,魏枫身体一僵,松开了她,神情说不出的低落,喃喃自语:“还是不可以吗……”   路芸瑶又是一愣,这三个月来,他原来都在忍。   既然都已经决定接受了,为什么她还要拒绝?   在魏枫站起来之时,路芸瑶突的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魏枫瞪大眼睛看着她。   “夫君,夜深了,你要去哪里?”说罢,为了印证她看了那么多的书并非不是没用的,指尖慢慢的从脖子上划下来,到锁骨,再到胸膛,缓缓向下。   魏枫蓦地抓住了她的手,黑眸灼灼的看着她,嗓音低沉而又沙哑:“可以?”   “为何不可以?”路芸瑶看向他,嘴角噙着笑意,一丝淡淡的媚意也能让男人折了腰。   有了路芸瑶这句话,魏枫大手一扯,帘子一时间倾洒下来。   帘子上倒映着两人相互交缠在一起的影子。   夜还很长,而他们的路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