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白月光回来后我被赶出豪门[穿书]
作者：鼓瑟希


　　文案：
　　医修大佬林静，一朝穿书就遇到了医闹。林大佬活动活动手指，叹息：这年头，没绝世身手，都不好当医生。
　　等教训了医闹人员，林静才知道被打的是本文男主。她是豪门抱错的假千金，男主的未婚妻，却不是男主的真爱。重伤的患者，她才是豪门失散多年的女儿，男主的白月光。
　　小说里，白月光一回来，假千金的地位就一落千丈，又因为嫉妒，百般算计白月光，害死白月光之后嫁给男主。可男主为白月光痴狂，一生寻找跟白月光相似的女人，后宫无数。
　　最后，假千金成了男主衣服上的蚊子血，下场凄惨。
　　……林静面无表情地看完剧情，二话不说掏出极品灵器手术刀，先把白月光救活，再登门退婚，最后收拾东西离开豪门。
　　收留一只猫，每天上班救人，下班撸猫，没事收个妖怪小弟，日子何等快哉？要什么男主？
　　没想到这世界妖怪太多，修士不足，林静身为医修大佬，不仅要当医生，还得兼职法医。合作对象，竟然是被她退婚的男主！
　　玄学管理局的一级督察楚明渊不苟言笑，恨不得离她这个前未婚妻十米远：林法医，看下这块骨头。
　　可到了晚上，她的猫会变成男主的样子，还完全换了个性，又浪又贱，没皮没脸地赖着她。
　　狐狸精楚明渊：静静~人家想你！
　　林静一把推开死狐狸精：对不起，都市修仙界大佬，你高攀不起。
　　退婚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一心搞事业女法医/医生VS没皮没脸/高冷双人格玄学治安管理局督察。男主真的是狐狸精。
　　灵气复苏题材，即都市修仙设定，其实就是玄学文。

　　内容标签：女配 穿书 爽文 玄学
　　主角：林静；楚明渊 ┃ 配角：预收文《穿成小白花我靠学习逆袭[穿书]》求收藏 ┃ 其它：都市修仙；灵气复苏
　　一句话简介：豪门和男主都求我
　　立意：科技强国！妖怪也需要科技！



第1章 
　　林静睁开眼，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混乱至极的抢救室里。
　　四周的医生护士都在跑，还有各类医疗仪器熟悉的滴滴声。
　　一个高大俊美的男人抓着医生的白大褂领口，双眼通红地怒吼：“我不相信！立刻抢救！救不好，我拆了你这破医院！”
　　林静的脑袋还在糊涂着，但医修的本能让她瞬间明白——抢救室里有危急病人，家属居然还要打医生，搞医闹？
　　林医生撑着疼痛的身体站起来，揉了揉指关节，心中感慨：这年头，没点身手，还真不好当医生。
　　一念闪过，林静蓦地出手，一拳打向咆哮男。咆哮男着实愣了一下，本能地放开医生，侧身躲开。但同时，他五指如爪，抓向林静纤细的手腕。
　　林静手腕一翻，手指迅疾如电，如弹琵琶般在男人手腕上弹了十几下，每一指节都弹在男人的穴道上。男人的手臂一麻，就被她反剪着双手按在墙上。
　　这一下变故来的突然，谁也没有预料到，全场人都呆住了。
　　只有女子冰冷沉着的声音响起：
　　“医院之内，禁止喧哗！”
　　现场足足安静了三秒，中年妇女最先反应过来，指着她哭骂道：“你……你哪里来的身手？你果然是个冒牌货！”
　　“贱/人！你骗得我们夫妇好苦！”中年男人骂道，手指握成拳头，似乎想冲上来，又畏惧她的武力值。
　　等，等等？林静没反应过来。
　　什么冒牌货？什么骗人？
　　就在这时，她脑袋里的疼痛逐渐消失，一段一段的记忆潮水似的冲进来。
　　大骂她的男女，是林氏夫妇，也是她这十年的父母。
　　十年前，林家千金被绑架，找回来的时候重伤昏迷，醒来便失忆了。林氏夫妇并没有计较，何况女儿还招来了金龟婿。
　　她在林家千珍万爱地生活了十年，可就在刚才，楚明渊抱着个浑身是血的女孩来医院。那女儿长得和她一模一样，楚明渊说，这才是真正救了他的人，真正的林家女儿，她只是个冒牌货。
　　她一下子懵了，下意识地问：“怎么可能？”
　　得到的回答，是父亲林天浩狠狠的一耳光，直接将她打得撞到墙上。
　　或许，应该感谢这记耳光？
　　林静的嘴角露出个嘲讽的笑。
　　这一撞，把真正的林静给撞出来了。
　　她当然不是什么林家的女儿，她是另一个都市修仙世界的医修大佬，因为医疗事故被九天惊雷劈死，意外穿进这个世界的。当时她重伤昏迷，被封闭了记忆和修为，不知为什么变成林家千金的样子，被救了回去，变成了这本书的恶毒女配。
　　是的，穿进来的世界是一本都市修仙种马文，她是个恶毒女配。
　　原著里，恶毒女配因为同样的经历被林家救回去了。因为失忆，女配一直深信自己是林家的女儿，有顶级白富美的身份，有深爱自己的未婚夫，有疼爱自己的父母。
　　然而真千金一回来，假千金的地位就一落千丈。
　　地位、财富、父母、未婚夫，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真千金的。
　　巨大的落差扭曲了女配的心灵，她弄死了真千金。在安慰男主的时候，女配趁虚而入，表示愿意做真千金的替身留在男主身边。于是她顺利成为男主的妻子，真千金却成为男主永远的白月光。
　　可替身终究是替身，蚊子血连朱砂痣都成不了，更别说战胜白月光。
　　往后数年，男主搜集了无数跟白月光相似的女人做后宫。而假千金，因为嫉妒白月光的其他替身，以蛇蝎手段害人，最后被男主亲手杀了。
　　楚明渊……真千金……
　　林静僵硬地回过头，看着被她按在墙上的男人。
　　虽然男人气质冷峻如千年寒冰，但那剑眉，那桃花眼，怎么看都美得惊心动魄。他紧紧地盯着林静，目光似是冰冷，又像是要冒出火来。
　　本文男主，楚明渊。
　　她在记忆混乱的情况下，教训的医闹人员，是本文男主。金手指粗长，将来人鬼妖三界闻风丧胆的大佬，楚明渊。
　　这一动手，就已经踏上了恶毒女配之路。
　　种马文里，连女主都不会打男主，打男主的人，最后只会被男主以残忍百倍的手段踩回去！
　　如果能重来……算了，未免将来被搞死，她得自我拯救一下。
　　林静感知了一下，嗯，很好，她的极品灵器柳叶刀虽然坏了大半，但还在身体里。
　　既然如此，什么狗屁男主？什么豪门千金身份？她统统不要了，反正本事在手，有一天能得到更好的。
　　林静放开医闹人员，走向抢救台：“准备继续抢救。”
　　“不！”林太太最先反应过来，疯狂地扑上来，“你想害死我女儿！”
　　林静抓住她疯狂的手，而后手臂一振，将女人推出了抢救室，再戴上口罩，走向病床。
　　“想要她活命，就不要影响抢救。”
　　声音冷如敲冰断玉，狠狠地砸在众人心里，一时谁也不敢动。等抢救室的门关上了，林天浩和徐颖才又想扑进去，却被人拦住了。
　　楚明渊双眼紧紧盯着抢救室，摇了摇头。
　　这天急救室值班的一共三个医生，林静被父母揍了，带队的医生被楚明渊医闹吓坏了，还有一个一直在抢救台前忙碌。
　　林静看了一眼，这人纯粹瞎忙活，便扣好白大褂上前。“曹医生……”
　　话一开口，就被打断了。
　　“小林，什么时候了你还闹？你现在已经不是林家千金了，别摆出发号施令的样子！就凭你那三瓜两枣的本事，想害死病人吗？滚一边呆着！”
　　哟。林静挑眉，记得今天交班的时候，她带了奶茶和西点来，这位曹医生还一口一个“林医生”叫得亲切。现在，她就成小林了？他们是同一届的，她还先考到执业医师吧？
　　曹医生见她没动静，便对护士下令：“还不把她赶出去？顺便告诉林总，我叫曹刚，一定会竭尽全力救活他女儿的，请他放心……”
　　“我觉得你救不活她。”林静凉凉地截口。
　　曹刚登时大怒：“林静！你就盼着她死是不是？我告诉你，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你就是个冒牌货，就算她死了，你也做不来真的！”钙片网50元永久免费 lyx77五一五三909
　　“救人和真假千金有什么必然联系吗？”林静戴上手套，双眼一直盯着患者的伤口。“我问你，患者受的什么伤？怎么救？送来快三分钟了，你做了什么？”
　　“她——我……”曹刚冲口就想编一串名词，但他搜肠刮肚，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曹光恼羞成怒地骂道：“废什么话？患者腹部这么大一个创口，流血根本止不住。你厉害，你能救，你来啊！”
　　“你让开，我来。”林静点头，一把将他拨开，“通知血库支援A型血，至少两个成人全身的血量。给各个科室的主任打电话，请他们过来。最后，找个防强腐蚀强毒的容器来。”
　　护士们一边照做，一边心中暗叫：卧槽，林医生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这是身体力行地实践，“我上就我上，不行别逼逼”啊！
　　作者有话要说：　　灵气复苏题材，都市修仙剧情流三部曲之二。
　


第2章 
　　患者的腹部有一个巨大的贯穿伤，前小后大，是被圆锥状的东西从背后刺穿的。伤口流血全都是不正常的紫黑色，血液无法凝固，一直在汩汩地流。
　　“失血太多了。”林静吩咐，“准备手术。”
　　“不行！”护士下意识地反驳，“林医生，这不符合规定！”
　　按照医院规定，像她这样毕业半年的低级住院医师，需要在上级医师的指导下才能做一级手术。现在没有可以指导她的医师，这个手术难度根本不是一级，而是超越四级的难度！
　　林静看了一眼表：“主任赶过来至少要半个小时，但是，再有五分钟，患者就凉得不能再凉了。我说我可以，我就可以。怕丢工作的，排队抽我给一记手刀。被打晕了，你们就没责任了。”
　　她说完环顾一周，问：“相信我的，准备手术，有没有人敢？”
　　这强悍的作风，把护士们都吓傻了。四周静了三秒，只有监测数据的护士慌张地提醒：“患者没有自主呼吸了！”
　　林静不再犹豫，亲自推着病床就往手术室狂奔。后边的护士跺跺脚，大声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手术在最短的时间内准备好，林静换上手术服：“输血准备好了吗？患者是被独角狮戳穿的，要先把毒素清理干净，否则输再多的血都没有用。”
　　协助的护士们问：“什么是独角狮？”
　　这东西没听说过，怎么处理？
　　“一种妖兽。”林静简单地解释，“独角狮的角像眼镜蛇的毒牙一样，刺穿的同时会释放出毒素，令血液无法凝固。所以，被独角狮刺中的人大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原著里，白月光被林家不惜血本地救了回来，但独角狮的毒素全都留在体内。所以白月光的凝血功能非常差，一点点小伤都可能失血过多而死。
　　而女配，就是故意让白月光翻书。白月光被书页割伤手指后又被关在书房，最后全身的血都流干了。
　　不过，现在有她在，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她是救人的医生，不是杀人的刽子手。(?′з(′ω`*)?棠(灬? ε?灬)芯(??????ω????)??????最(*￣3￣)╭?甜?(???ε???)∫?羽( ?-_-?)ε?｀*)恋(*≧з)(ε≦*)整(* ￣3)(ε￣ *)理(ˊ?ˋ*)?
　　“先给她全力输血。”林静吩咐。
　　她没有接过护士递来的手术刀，而是从手掌中抽出一把冰冷雪亮的柳叶刀，低头在患者的伤口上缓慢地割除着。
　　这是在干什么？护士们没见过这么救人的。
　　林静头也不抬，只问：“防腐蚀的容器呢？”
　　“这里。”护士赶紧递上一个标本瓶。
　　林静的动作迅速，每切除几下，柳叶刀雪白的刀身上就沾了紫色。她将刀子在瓶口上方抖了抖，紫色便簌簌落下，在标本瓶里堆积着。
　　这又是什么东西？哪来的？
　　“伤口上的毒素。”林静的手不停，“小心别碰，独角狮的毒素可比HIV厉害多了。”
　　护士们面面相觑，毒素也能切除吗？林医生不是刚毕业不到半年，怎么忽然就这么厉害了？
　　问了也没有答案。仅仅五分钟，患者的失血量已经达致命，等其他能上手术台的人来，患者早失血过多而死了！
　　更何况，她们选择跟着林静进入手术室，就没有回头路了。
　　手术室里安静无声，足足过了半个小时，手术室的门才被打开。
　　穿着手术服的外科主任冲进来，怒吼：“林静！谁给你的胆子，一个住院医师，竟敢自己上手术台！”
　　“主任，因为除了我，没有人能将患者体内的毒素清除。”林静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目光沉静。“您过来看看。”
　　外科主任早过去了，一看瓶子里的紫色，再看看患者伤口，登时吸了口气。
　　“独角狮毒素！”
　　这不是死亡率95%的毒素吗？能救活的都是靠运气，因为根本没有去除独角狮毒素的方法。
　　“主任。”护士长一直在旁边盯着，低声提醒道：“你看患者的伤口。”
　　外科主任一看，登时又变了脸色。
　　患者腹部伤口的上的血液，竟然从紫色，渐渐地变成红色。这说明，林静真的将独角狮的毒素从从患者体内“切除”出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不管怎样，救人要紧。
　　患者腹部是个贯穿伤，光是切除毒素就花了四个小时，患者全身的血液几乎换了两次。林静额头上全都是汗，护士都不知道为她擦拭了多少次。
　　当林静输出口气，说了声：“清除完了。”整个手术室的人都松了口气。
　　但是，手术还远远没有结束。
　　“主任……”护士长开口。
　　处理创口就是凡人级别的手术，按道理，应该由外科其他医生接手，让林静休息的。
　　但主任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没有叫医生过来。
　　林静也没有发觉，她埋头在手术台上，聚精会神，仿佛身无外物。
　　她喜欢和死神搏斗的感觉，救活病人，非常有成就感。
　　患者的创口非常严重，幸好内脏都在，但最后缝合的时候，整个手术时间已经超过12个小时。可终究，还是做完了。
　　看着患者的声明体征一点点恢复，护士齐声欢呼。
　　“太不容易了！”
　　“太了不起了！”
　　普通人腹部被弄了那么大一个伤口，都可能活不过来，别说里头还混杂了独角狮毒素。这场手术，完全是林医生追着死神的脚步，从死神手里抢人！
　　“别喊了，把患者推出去。”林静松了口气，走向手术室的另一个通道。“告诉家属，我还清了。”
　　护士几乎被她一句话逗出眼泪来，她们推着患者走出手术室，林氏夫妇登时扑上来。
　　“女儿！”
　　“女儿，你一定要没事啊！”
　　“放心吧，患者已经救回来了，在重症观察一天，明天可以转入普通病房。”护士说，“此外，林医生让我们转告二位，她还清了。”
　　“啊？”徐颖这才反应过来，登时紧张：“给我女儿动手术的是……是她？那她会不会……”
　　“你们养人是看血脉不看感情的吗？养了十三年说扔就扔、说不要就不要？”
　　“换做是我，我可不愿冒着被吊销医执、甚至因为医疗事故入/狱的风险，站十几个小时不吃不喝地抢救。救活人家的女儿，人家还怀疑你害人呢，直接凉了多好？本来中了独角狮的毒素就是全球公认的没救，何必呢？”耽美小 说独.家资源,群特价60元进群有月.费，钙.片网.址永久50元微ly x7备注75,15 3来意909
　　“真为林医生不值得。”
　　护士们语调凉凉的，却好像有实质，一字一巴掌地打在林氏夫妇脸上，火/辣辣的。
　　“那个……护士。”安顿好真千金之后，林天浩才问：“小……林医生呢？”
　　护士冷淡地说：“她站了12个小时，哪有功夫理你们这些‘病人家属’？回去休息了。”
　　“哦。”一听到回去两个字，林氏夫妇理所应当地觉得，林静肯定回林宅去了。
　　两人又在观察室里守到天亮，才熬不住回家去。
　　一进家门，保姆就迎出来了，着急地说：“小静上次值班到现在都快24小时了，怎么还不回来？打电话还不接，不会出事了吧？”
　　徐颖和林天浩闻言对望一眼，心咯噔的一沉。
　　林静不回家，难道纠缠楚明渊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重申：玄学文，玄学文，关于医疗都是瞎写的，胡编的，假的！


第3章 
　　在林静失联的8个小时里，林氏夫妇已经预想好了各种情况。
　　例如林静一时想不开自杀了，他们就哭几句“好女儿你怎么想不开”，然后迅速火化。往后尽量不提这事，提起来就落两滴泪，是最好的结局。
　　最怕的是林静哭着喊着跪在门口，非要留在林家。他们好不容易找回真正的女儿，她出现不是膈应人吗？肯定得想办法撵她走。
　　这办法刚想到，保姆就来说：“先生，太太，小静回来了！”
　　林氏夫妇交换一个眼神，徐颖先站起来，迎上去问：“小静，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抱歉，我找林先生。”林静神色冷淡地打断她的话，拿着个文件袋，直奔客厅。
　　“林先生，这是分户的一系列材料，麻烦二位确认之后签字盖手印。”
　　分户？林天浩和徐颖对望一眼，怎么跟他们想象中的不一样？
　　“分离户口。既然我和林家无关，当然要离开。”林静重申。“咱们把账算一算。首先，我原有资产都记在‘林天浩女儿林静’名下，户口、身份证号都是你女儿的。不需要办理转移，资产都是她的，我一分也不会侵占。”
　　她说着，将一排银/行卡摆在桌面上。
　　“这是我名下的所有银/行卡，余额我已经打印账单，密码写在上面，银/行盖章，没有作假，现在交还给二位。不过，大学的四万元奖学金，是我凭本事挣来的，自己留着，你们没意见吧？”
　　林天浩和徐颖面面相觑。
　　林静一向娴静沉默，没有主见，极度依赖父母，怎么今天跟变了个人似的，做事如此雷厉风行？她一开口就是离开，叫这戏怎么演？
　　“沉默我就当同意了，请在资产交割清单上签字。”林静抬手，又问，“楚家那里，是你们去说清楚，还是我去？”
　　“不用你！”徐颖下意识地说。
　　好不容易攀上楚家，哪能让她去说？坏了她女儿和楚家的婚事怎么办？
　　OK。她也不想见那个种马渣男。林静继续说：“财产算清楚，咱们来算恩义。你们对我有救命之恩，昨晚我把你们女儿从鬼门关拉回来，可以算扯平了。至于二位的十年养育之恩，想要我怎么报答？”
　　怎么报答？林天浩商人的本性立刻思考起来，一时却拿不定主意。
　　“没关系，我工作不变，想好了去一附院找我。”林静示意，“麻烦动作快点，我赶着去办新的户口本。”
　　林天浩被她无情的态度气得内脏生烟，当即唰唰唰将字签好，把笔拍桌面上。“我看你多能耐！”
　　林静拿起文件，略一点头，笑得自信张扬，艳光四射。“那请拭目以待。告辞。”
　　语罢起身离开。
　　前后不到五分钟，全程处理事务，一句温情的话、一滴眼泪都没有。林氏夫妇都愣了，和预想中的情形，天差地别。
　　但走到门口的时候，林静的脚步忽然停下。
　　“怎么？求我们让你留下？”徐颖忍着笑问，“演得跟真的一样！离开林家，你怎么活下去？”
　　“不好意思，这家庭白送我都不要。”林静懒懒地说，让开一步。
　　有人来了？林氏夫妇刚疑问，便听低沉磁性的声音便传进来：“林叔叔，林阿姨。”
　　徐颖的心咯噔一下，暗叫一声：不好！楚明渊怎么来了？还偏偏看到他们将林静赶出去，他不会心疼林静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上榜前攒收藏，日更字数比较少，上榜后会日更3K~V后会爆更哦，求收藏。
　　另：楚督察是用来虐的，小狐狸精么，其实很可(qian)爱(zou)哒~


第4章 
　　撇开其他不说，楚明渊是个挺好的男人，好看而且本事大，将来成就惊天泣地。男频文男主么，不厉害哪成？
　　但是，那都与她无关了。
　　林静一言不发地经过，安静地离开。可刚一走过，就被人抓住了胳膊。
　　“你要去哪？闹什么脾气？”
　　她还有什么脾气可闹？林静回头，脸上保持着客气而疏远的微笑：“楚明渊先生，跟你说明一下，我已经把一切归还林家，冒牌货不会带走一分一毫。别后山高水长，祝你和你的未婚妻幸福安康。”
　　这话她说得真心实意。
　　只有男主和他的白月光过得幸福，男主才不会祸害其他女人。她也不会因为跟白月光有一丝丝关系，被男主针对。
　　可这话听在楚明渊的耳中，却是又酸又怨。“你什么意思？”
　　林静重复：“跟林家、跟你从此再无关系的意思。”
　　楚明渊的目光瞬间冷了下去，好像有风暴在逐渐汇集，沉声问：“林静，你决定了？”
　　“对。”林静转身就走，还对他挥挥手。“楚明渊，后会无期。”
　　男主么，自带金手指和不败外挂，她暂时还惹不起，那就走得远远的。
　　林静离开小区就直接去了辖区警局，带着齐全的材料，三两下就把新户口给办妥了。
　　拿到新的户口本，看户主上写着自己的名字，开启了新的人生。
　　她现在只是她，不是什么替身，跟林家的真假千金无关。
　　这么一想，林静登时心情大好，回到小出租屋，连房子都顺眼了。
　　白天找房子太急了，林静匆匆租了个可以拎包入住的老小区。房子是三十年老楼，步梯扶手摇摇欲坠，房子里除了床和衣柜什么都没有。但是，林静并不觉得自己很惨。
　　她现在有了新的身份，有地方住，手里还有点钱，最重要的是，她还有一份不错的工作。
　　一附院可是最顶级的医院之一，只要她好好工作，下个月拿到工资就能租个环境好点的房子。
　　“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好好工作。”林静给自己打气，九天惊雷都劈不死她，小小困境，能奈她何？
　　第二天一早，林静准时上班。一走进科室，她就感觉到了异样的眼光。
　　“真惨啊，真可怜……”
　　“昨天背的还是LV，现在背个土不拉几的帆布包，我赌不会超过三十块。”
　　“看看那身衣服，那材质，淘宝19.9包邮？”
　　“一/夜跌落凡尘，太惨了。”
　　嘴上说着惨，实际上，全都在看好戏。还说得特别大声，恨不得在她面前嚷起来。目的么，不就是为了激怒她，气哭她，看她出丑，以满足她们踩踏“千金小姐”的心理。
　　可惜，林静神色自若，没有一点伤心恼怒的意思。
　　“切~装什么镇定？暗地里不知道怎么哭呢！”护士们不屑，正要继续激怒林静，但一个护士推了推众人，挤眉弄眼地暗示着：好戏来了。
　　护士们登时安静下来，阴阳怪气的男声响起：“林大小姐……哟，对不起，忘了，林大小姐在病房躺着呢。我说小林呐，院长要你马上去第一会议室。”
　　林静转过身，便看到曹刚幸灾乐祸得差点把眉毛飞出去的脸。
　　她心里登时一紧：第一会议室？
　　“对，第一会议室。”曹刚啧啧叹息。“越级动手术，还不打申请和报告。林静，你的医师生涯完了。唉……真是可怜啊。72小时之内，先没了白富美的身份，再没了工作。你说，你以后能做什么呢？柜姐？下次带我女朋友逛街，赏脸给你的柜台开个单？”
　　“曹医生！”旁边一个护士忍不住了，“你幸灾乐祸什么呀？林医生还不是为了救人！”
　　“救人？呵呵。”曹刚给自己泡了杯挂耳咖啡，惬意地呷了一口，掀着眼皮子说。“好伟大哦，那就，安心走吧？”
　　“你……”护士气得脸都红了。这叫什么话！
　　“佳璇。”林静叫住了她，转身就走。
　　“林医生！”宋佳璇看看离开的身影，跺了跺脚，愤慨地说：“你们怎么回事啊？平时那些奶茶、咖啡、蛋糕、甜点，林医生少了谁？吃了人家多少东西，现在给人伤口上撒盐，你们良心不会痛吗？”
　　“哎哟。”护士们找借口，“现在这个情况，谁能救她啊？”
　　她们可不是那天急救室里跟着林静，只要救人不要工作的小年轻。
　　宋佳璇听着眼眶都红了：“怎么林医生救活了人，自己却要丢工作？这是什么道理啊？”
　　“哼！”曹刚喝着咖啡，需要话很大的力气，才能忍住嘴角得意的笑。
　　他等这天，可等得太久了！
　　想当年，他是历届医科大学生里分数最高的，也是专业成绩最好的。可没想到，林静的高考分数奇高，直接成为医科大唯一一个被临床本硕博连读录取的学生。
　　好，高考是他输了，教育水平是逐年上升的。既然进了学校，那他就以学长的身份照顾学妹，好吧？
　　然而他刚考上研究生，林静就通过了本科提前毕业的考试，成为他的同学。他研究生还没毕业，林静已经博士毕业。二连跳的优异成绩，让林静直接进入一附院工作了！
　　他迟了半年进医院，反而成了后辈！
　　至今为止，每次听到别人说“师妹变前辈”这事，曹刚都气得五脏生烟。要不是怕赔上前途，他真恨不得一手术刀戳死林静。
　　现在。曹刚咬牙笑着，嘴角的肌肉不住地抽动。终于给他出了口恶气！
　　一附院的第一会议室只有两个用途：国际交流，全院通报批评。等着林静的，一定是吊销医生资格证，被通报，被解雇！
　　如果林静还是林家大小姐，还有个未婚夫楚明渊，凭借楚家的关系，她还能大事化小。
　　现在？两个字，没救！
　　林静到了第一会议室，敲门进去，就发现会议室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人。她神色自若，说：“院长好，各位领导好，我是林静。”
　　现场的目光唰的一下看了过来，第一排坐满了中年老年医生，其中一个抬手示意主持台上的话筒。
　　林静走了上去，感觉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她不慌不忙，以不变应万变，只是微微笑着。
　　“林静医生。”第一排的一个老医生问道，“12月4日晚上是你和曹刚、冯建贤一同值急诊夜班，对吧？”
　　“是的。”
　　“当时冯建贤医生因为身体不适，没有参与病人抢救。曹刚医生说，当时你不许他参加救治，所以他也没有参与，是吗？”
　　“我没有阻止曹医生，是他不知道怎么救治。”林静回答，“非常抱歉，我急着抢救患者，没有注意到曹医生的心情。”
　　医生们交换眼神，另一个医生开口：“这么说来，病人的抢救是你一手组织、主持的？”
　　他问得直白也充满陷阱，话中的意思，仿佛林静承认了，医院就要追究她私自动手术的责任。
　　但林静毫不犹豫地点头：“是。”
　　“你知道自己的医师资格不足以应对这么复杂的手术吗？”
　　“我知道我只是个住院医师，应该等上级医师到来。但是，我能等，病人不能。”林静说，“我觉得，危急的时候，病人的性命最重要。”
　　“如果你因为抢救病人，被医院处分，甚至吊销执业医师资格证呢？”
　　林静微微一笑：“我没了医师资格证可以去做别的行业，但是病人的命只有一条。”
　　话音落下，在座的人忽然齐声鼓掌起来。
　　林静一愣，院长开口：“我们一线医护人员，就是需要林医生这样专业技能过硬、病人优先、大胆果断的精神！林医生，你处理独角狮毒素的经验非常值得借鉴，我们领导组决定，接下来几天，组织专业的研讨会，由你主讲，形成科研成果，突破独角狮毒素这一难关。林医生，你愿不愿意与大家分享？”
　　她猜的不错，竟然真的是研讨会。林静脸上的笑容逐渐温煦：“能和各位前辈一同研究课题，是我的荣幸，请前辈们好好教导我。我需要学习的地方，还非常多。”
　　院长对她谦虚的态度非常满意：“现在，我宣布研讨会开始。林静医生，请你仔细讲讲，你是怎么处理独角狮毒素这一世界难题的。”
　　卧槽！！！
　　宋佳璇躲在门口偷听，差点兴奋得叫出来，她悄悄地将声音录下，回到科室大声宣布：“第一会议室在给林静开研讨会！要林静说怎么攻克独角狮毒素的！”
　　科室里瞬间一片寂静，众人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曹刚手里的杯子直接咣当掉在第三，砸得粉碎。
　　林静不仅没有被医院处理，还被当成楷模，要开专业的研讨会？！
　　“对。”宋佳璇裂开嘴笑得开心，“不仅没有被处罚，我看啊，还会被表彰呢！”
　　作者有话要说：　　现实中分离户口和落户的手续非常麻烦，但是剧情需要，静静就很快办完了。
　　文中的医生、医院等，全都是虚构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如和现实不同，纯属架空，请勿计较~
　　今天开始日更三千，继续求收藏~


第5章 
　　学医这么多年，曹刚第一次体会到耳鸣的感觉。耳中一直嗡嗡响，眼前满是金星，好一会儿没听到其他人说什么。
　　他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林静怎么会没被处罚呢？越级独自做手术，换做别人，早就被吊销资格证了！
　　这念头就像一个锤子，在他脑袋里咣咣敲着，终于他找到了理由。
　　“呵！再大声点嚷嚷？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两天没来上班，林静去哪个酒店了？”
　　宋佳璇愤怒地拍了一把桌面，指着他怒骂道：“曹刚！你狗嘴里能不能吐出象牙？”
　　“佳璇！”另一个护士将她拦下，转头嗔怪地说：“曹医生，林医生昨天没来上班是因为连夜动手术，你怎么能说她用身体贿赂领导呢？林医生可不是这样的人。”
　　“也不一定哦。”另一个护士语气漫不经心的。“昨天我上早班，看到林医生从附近的酒店走出来，身上的衣服都没换。”
　　真的？科室里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十有八/九是信了。
　　你说一个年轻姑娘，有家不回，在酒店过夜。第二天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除了跟人开/房，还能有什么事？
　　那护士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反应，又歉疚地掩住涂着ysl粉嫩唇釉的嘴唇，慌张地说：“啊呀，那个，我呢，也就是随便一说，口说无凭的，大家别当真哈。”
　　“眼见为实，说不当真的，心也太大了。”拦住宋佳璇的护士叹息，“没想到林医生竟然是这种人。”
　　“没了白富美的身份，谁还不是靠工资过日子？为了工作，她也是出于无奈。”粉嫩唇釉护士继续叹气，“她也不容易。”
　　两人言语间一来一回，就好像“林静陪/睡免罚”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了。宋佳璇可被气了个够呛，正要拍桌子吵架，忽然一个含笑的声音响起。
　　“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众人的笑容僵住，脸上或多或少露出尴尬之色。
　　林静不是去第一会议室开研讨会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科室门口？
　　“林医生！”宋佳璇告状。“她们污蔑你，说你是□□才免罚的！传播这种谣言，嫉妒得连良心都不要了！”
　　林静听了她的话，不仅不气，还温和宽厚地笑了。
　　护士们登时松了口气——瞧瞧，她还是这副包子样。
　　当然，平时林静遇事大事化小，那是白富美有涵养，不跟她们计较。现在没了白富美的身份，就是夹着尾巴做人。
　　有些人，仗着人多势众，就以为自己是理直气壮了。
　　“哎！”宋佳璇气得跺跺脚，准备战斗，忽然“咣当”一声，科室的门被踹了一脚。众人吓得全都跳了起来，惊恐地看着走进来的人。
　　是科室主任和人事科主管！
　　完了！护士们吓得面如土色，科室主任最讨厌的就是议论领导，而人事科主管这女人，掌握全院的绩效考核。
　　“瞧瞧你们眼红的样子！”人事科主管当先发难，踹门的就是她。“不好好工作，就知道传播风言风语！有证据吗？就这么污蔑人？都是些什么脑子？医学上的都是实打实的技术，行就行，不行就不行，靠陪/睡就能免于处罚，你们一个个还不削尖了脑袋往领导床/上/挤？”
　　科室主任也气愤地压沉了声音：“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林静能免于处罚，不是别的原因，靠的就是过硬的医疗技术。独角狮毒素是世界难题，林静能攻克，是造福数百万生命的事，是能写进教科书的！”
　　人事科主管继续骂：“看到别人取得工作上的成就，不先想跟人学习技术，提高自己专业素养，先开口污蔑人家姑娘是陪/睡的。职场女性为什么处境艰难？有你们这些长舌妇出的一份力！好的也说成黑的！在你们心里，女性就是不行。男性取得职业成就是靠本事，女性取得职业成就，靠的就是陪领导睡觉！敢情女性只长了下/半/身，都是靠胸思考的！”
　　她嗓门大，火气足，一边骂一边拍桌子，经过的医生护士全都停下来看着，满脸不屑。里边的护士们臊得面红耳赤，一个个低着头，掖头发的掖头发，绞手的绞手，吭都不敢吭一声。
　　林静从办公桌上取出文件夹，平和地说：“手术资料我拿到了，秦主任，冯主管，咱们回会议室吧。”
　　秦主任开口：“你和冯主管先回去。”
　　冯主管知道他要训自己人，卖他面子，拉着林静就走。一边走，冯主管还不忘一边撩狠话：“有本事拿医术说话，没医术老实呆着！吃白饭的也配拿工资？”
　　林静听着，不由得抿嘴一笑。
　　刚才她在第一会议室，主持台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宋佳璇。看她走了，林静就担心她回科室会被欺负，提出回科室拿资料。
　　科室主任对她的手术最感兴趣，积攒了一大堆问题，当即表示陪同。同时站起来的，还有人事主管。
　　这位冯女士，林静略有耳闻。她欣赏职场新女性，对某些捏造风月事污蔑他人的手段非常痛恨。
　　结果这一回来，还真就撞上护士们说她陪/睡免罚的事。
　　“冯主管。”林静轻声说，“谢谢你。”
　　“不用客气。”冯主管拍拍她的肩膀，“医生这个职业男多女少，林静，我看好你，你也别辜负我，给女医生争口气。”
　　林静点头：“我一定会的！”
　　两人回到第一会议室，继续开研讨会。另一边，外一科科室里，秦主任沉着脸不说话，目光扫了众人一遍。
　　护士们吓得胆子都快破了，一个个面如土色，最后还是唇釉护士楚楚可怜地开口：“主、主任……”
　　“闭嘴！”秦主任厉喝，“还嫌丢人丢得不够吗？有这个功夫说三道四污蔑领导，怎么不去多看看书，也给院里表扬表扬？本事没有几两，嘴巴倒是挺多！你们的下半年的奖金，我会跟院领导提议，全部取消！”
　　什么？就因为几句话，半年的奖金都没了？这可是好几万呐！
　　护士们全都抬起头来，一个个眼中含泪，秦主任却没有理她们，继续点了曹刚的名。
　　“曹刚，4号那天晚上，你怎么回事？”
　　曹刚作为散播林静陪/睡免罚的源头，一直试图溜走，可惜主任挡在门口。他只好躲在自己的工位上，努力降低存在感。
　　没想到，最后还是被点名了。
　　“主……主任。”曹刚站起来，垂着头讷讷地说：“该汇报的，我已经跟院领导汇报过了。”
　　“我没问你怎么处理病人，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不参与处理病人！”秦主任蓦地提高声音，震得人头皮发麻。“曹刚，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医生吗？急救部来了病人，你就在旁边看着？患者家属呐你？”
　　曹刚被喷得肩膀耸起，恨不得将脑袋缩进肚子里，他涨红了脸，分辨道：“我，我不知道那个什么独角狮毒素……”
　　“独角狮毒素你不知道，输血会不会？协助手术会不会？最不济的，推病床会不会？”秦主任一声比一声高，“你手脚残废了？住院医师资格是买来的？这不会那不会，回家种红薯会不会？”
　　曹刚只恨地板太硬，不能一头撞出个洞来钻。他支吾半天，挤出一句：“我……主任，我不是农村人！”
　　秦主任手指虚空指指他，咬牙说：“你一个大男人，有功夫嘴碎，不如跟林静学学，想想怎么提高专业技能！行了，你自我反省去吧，会议室一大堆专家等着呢！”
　　他说着转身就走，没两步回头，发现曹刚竟然跟上来了！
　　“主任……”曹刚一听“专家”两个字就按捺不住，畏葸地问：“我……我能去参加研讨会吗？你不是要我提高专业技能吗？”
　　秦主任气得都笑了，骂道：“就你？够资格吗？”
　　曹刚好似被人又打了一记耳光，他站在原地片刻，听着身边响起轻笑，登时脸色又红又白，转身就往男洗手间去了。
　　进了隔间，他才捏着拳头，狠狠捶了一记墙。
　　凭什么？他连个参加研讨会的资格都没有，林静却是研讨会主讲？！
　　事实上，林静不仅是研讨会的主讲，这研讨会还开了整整一上午加大半个下午。
　　下午四点，大会堂还开了表彰大会，全院表扬林静以及当天参加抢救的护士们，还颁发奖金，请了媒体来采访。
　　这表彰大会曹刚倒是能参加了，只是林静在上边领奖金，接受采访，他在底下鼓掌，干看着，有恨也不敢表现出来。
　　表彰会弄得声势浩大，林静事先没想过，但是琢磨一下，她就明白了。
　　一附院是全H国最好的医院，一附院和豪门之间，谁求谁还真说不好。对医院来说，没有比顶尖医生更好的。
　　一个攻克世界难题的医生，会给医院带来多么大的荣誉、提升多少地位，简直不可估计！
　　医院明知林静最近的遭遇，生怕医院里有谁欺负林静，给她不痛快，所以，特意大办了表彰会。目的就是为了告诉全院职工，这是医院捧在手心的红人，谁想得罪，自己掂量掂量身份。
　　当天晚上院长等领导还想和林静吃饭呢。
　　林静连声推辞，再加上第二天确实还有个研讨会，晚饭才没吃成。
　　幸好没吃，否则，她怎么能遇到这么个小东西呢？
　　林静在自己的小出租屋门口蹲下，看着缩在角落里的小可怜——一只黄狸花猫。
　　看不出年龄，瘦瘦巴巴的，显得眼睛特别大。
　　“喵……”它微弱地叫了一句，林静就受不了了。
　　她从前就想养猫，但是一直没付诸行动。
　　“小可怜，你哪来的？”颜梨伸出手，试探地靠近，柔声问：“你跟我回去好不好呀？”
　　“喵呜！”不等她靠近，狸花猫就主动抬头，蹭了一下她的手心。
　　！！！心要化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生物！
　　“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啦！”林静将狸花猫抱起来，打开门，欢喜地说。“难怪今天一直逢凶化吉，原来是你的功劳！”
　　作者有话要说：　　楚狐狸：给大家介绍一下，我就是静静的心肝宝贝小可爱！


第6章 
　　林静将手里的资料往家里一放，地图APP一搜，就抱着黄狸猫往最近的宠物医院去。
　　她要给小可爱做检查，洗澡，打疫苗。
　　“小姐，打疫苗前后半个月不能洗澡哦，建议先检查，再洗澡。我们给你建个档案，猫咪叫什么名字呀？”
　　林静看着站在柜台上，歪着头看她的黄狸猫。猫咪的身子瘦削，但眼睛大大的，眼角的延伸线就像画过眼线似的，微微上挑，十分魅惑。
　　她心中一动，伸手揉了揉猫咪的头，柔声问：“以后你就叫骨头，好不好？”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手下的猫僵硬了三秒，才蹭着她的手心。“喵~”
　　“噗~”建档的护士笑了，好奇地问：“一般猫咪的名字如果不是可爱风，就是愿望、性格或者食物，比如说发财、闹闹、可乐。美女，你为什么给猫咪取名‘骨头’啊？感觉……嗯，很特别。”
　　不是特别，是诡异吧？难道猫咪也听得懂？林静解释：“大名叫骨头，小名叫小骨，取透骨草的意思。透骨草是一味中药，性温味辛，有舒筋活络、解毒止痛的作用。”
　　“原来是这个缘故啊。”护士将单子打印出来，“您好，请签个字，进里边检查。”
　　林静抱着林小骨进了检查室，十分担心地将它交给医生。
　　一离开她的手，林小骨就不安地动了动。林静立刻紧张，以为它要挠人，据说，猫咪都不喜欢检查和洗澡。
　　但是，林小骨虽然满脸都写着不高兴，不喜欢医生和护士，却不反抗，更不挠人。
　　它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看林静，时不时发出一声低微的叫喊。
　　“喵呜……”
　　才刚见她，就认主了，就这么粘她！
　　这一瞬间，林静体会到了古代昏君的感觉。
　　“猫粮、猫窝、猫碗、猫砂、外带包……”林静报了一串东西，掏出包里刚发的奖金。“麻烦送货上门。”
　　只要小可爱高兴，一掷千金算什么？心肝也能捧出来！
　　检查完了，林静为了表示愧疚，都没有将林小骨放在外带包里，而是一路抱着回了出租屋。
　　等猫咪用品都送来了，林静东摆西放，竟然将空荡荡的客厅塞满了。原本冷冰冰的出租屋，忽然因为小可爱的到来，变得温馨。
　　林静抱着林小骨给一一辨认：“这是你睡觉的地方，这是你上厕所的地方。你要乖哦，不许在屋子里随地大小便，否则的话，我就——”
　　她压低声音，做出恶狠狠的样子：“没收作案工具！知道吗？”
　　林小骨瞬间浑身僵硬，回头瞪着大眼睛看她。确定她不是开玩笑，林小骨赶紧在地上打了个滚，露出肚皮。“喵~”
　　林静恶作剧心登时起了，一把将林小骨的双腿掰开。
　　林小骨呆愣一秒，瞬间炸毛：“喵呜！！！”
　　仿佛遭遇流氓的小姑娘。
　　“好啦，不闹你了。不过，你也会害羞吗？”林静撸了一把它的头，站起来伸个懒腰。
　　她一回到家就为林小骨忙上忙下，这会儿还没吃饭呢。她点了个外卖，在泡沫地板上支了桌子，盘腿坐在坐垫上就开始看带回来的资料。
　　明天要去另一个学校开讲座，主讲独角兽毒素的处理办法，观众和今天不一样。今天都是专家学者，明天却有好一部分学生，得讲得浅显易懂才行。
　　林小骨歪着头看她翻开资料，似乎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一步步走了过来，窝在她盘起的腿里。
　　软乎乎的，还挺有分量。林静一边撸猫一边看资料，外卖到了，就放下猫拿外卖。关上门一回头，猫就在脚边蹭着。
　　林静心中登时升起一股柔软之意，蹲下摸摸林小骨的脑袋，温柔地说：“医生说你已经一岁半了，以前是不是被遗弃过？你放心，我不会抛下你的。”
　　“因为现在，我只有你了。”
　　“喵，喵呜~”林小骨使劲蹭她，在她脚边来来回回地转。
　　“噗~没有那么严重啦！”林静露出欣慰的笑。
　　有一只猫在，确实是不同的，至少有陪伴的感觉。
　　当天晚上，林静将猫窝放在窗前，和黄狸猫大眼瞪小眼地互道晚安。
　　“晚安，林小骨。”
　　“喵喵~”
　　睡到半夜，林静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蹭着她的脸。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嘟囔地说：“林小骨，别闹我，床分你一半……”
　　说着往里挪了挪，又继续睡去了。
　　说来神奇，之前在酒店，林静站了台18小时的手术，累得半死，却怎么都睡不好。包括昨晚，不是梦到她被惊雷劈死的情形，就是梦到被楚明渊砍死。
　　但是有了枕边有了林小骨，就好像有个温柔的目光守护着似的，叫她分外安心。
　　一/夜无梦到天亮。
　　睡饱了，林静自然心情大好，她给碗里添加了猫粮和水，将林小骨抱在怀里撸了几把，叮嘱：“阿妈要上班去啦，你在家不许乱跑乱吃，不要伤到自己，乖乖等阿妈回来，知道吗？”
　　林小骨百般依恋地蹭着她的手，抱着她的手指不放。
　　真是从此君王不早朝……
　　林静好笑，狠心将它放下。“好了，不粘人了。听说猫都很有灵性，你保佑阿妈今天顺顺利利，早点回来。晚上没事了，阿妈抱着你看视频好不好？”
　　“喵呜~”林小骨抱着她的手指又蹭了一下，才回到垫子上，蹲坐着看向她。
　　目送麻麻出门~
　　太乖了！林静都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大的决心，才将锁门上班去。
　　这一天乘坐医院的车子去K大医学部讲课，林静三无不时地就要发呆，惹得K大的教授开玩笑。
　　“怎么？小林在挂念谁呢？”
　　那教授本来有意刺探，谁不知道林静刚没了个未婚夫，叫楚明渊，是A城鼎鼎有名的贵公子？现在问林静挂念着谁，不是说她短短几天就移情别恋吗？
　　“我儿子，林小骨。”林静说着又补上一句，“一只一岁半的狸花猫。”
　　“哈哈！”教授拊掌大笑起来，“林医生，你这个性格，我喜欢！今晚我做东，你们一附院的几位难得过来，咱们好好交流交流。”
　　林静十分不想浪费时间，但是带队的领导却答应了。K大医学院在郊区，回去要辗转几趟公车，没办法，她只能等着一附院的车。
　　这一等，就等到晚上十点。大概也知道时间晚了，林静眉间又一片着急，所以司机开车的速度有点快。车上大多人都喝多了酒，都昏昏沉沉地靠着座椅睡了。
　　林静累了一天，也有些困，正一手撑着头要睡着。忽然车子猛地一颠簸，然后“吱”的一声，刹车了。
　　强大的惯性差点将林静甩出去，幸好腰上系着安全带。她睁开眼，带队的领导还没开口，就听司机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好像撞人了……”
　　好似有一盆冰水泼来，所有人都睡意全消，林静第一个反应过来：“肇事逃逸会从重处罚，咱们一车的医生，先救伤者！”
　　对！重伤判刑可比撞死轻多了！
　　林静和带队领导孙副院长率先下车。
　　这里离K大医学院不远不近，还是郊区。路上本来有灯的，偏偏这一节的三盏灯都坏了。路上黑漆漆的，只有车灯照着前方。
　　林静和孙副院长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亮车底。
　　这一看，两人同时吸了口凉气——
　　车下躺着个成年男人，身上裹着黑色的塑料袋，头发纠结，胡子拉碴，浑身散发着臭味。男人与车轮垂直地躺在地上，身上两道深深的伤痕，鲜血汩汩地流出来。
　　显然，这是个流浪汉，或许智力还有些问题，所以大冬天裹着塑料袋睡在马路上。谁能想到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这段马路的路灯坏了。
　　“我……”司机下车一看，登时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我看一团黑漆漆的，以为……以为只是个塑料袋，怎么会……”
　　他猛地反应过来，膝行到林静身边，慌乱地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林医生，你一定有办法救他的对不对？你可是攻克世界难题的人，你一定有办法的……”
　　“老张，你……”
　　“你一定有办法的！”司机后退半步，头咚的一声就要往下磕，“林医生，我求求你……”
　　林静的手虚空一托，没让他将头磕下，她冷静得残忍地说：“不行，我救不了。”
　　“因为，患者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孙副院长开口。
　　司机一呆，瞬间化作一滩泥，软在地上。
　　“老张，唉……”孙副院长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心念一动，甚至想过，这里没有摄像头，又黑漆漆的，不如……
　　这念头刚划过脑海，就看到红蓝两色灯照过来，警笛声由远至近，停在大巴车附近。
　　“头儿。”粗嘎的男声嚷着，“就是这里。”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从警车上走下来，混乱的灯光照在他线条利落的脸上，阴影将他的五官衬得越发深邃立体。
　　呃……林静思考，她现在躲进草丛里，还来得及吗？
　　答案是，来不及。因为楚明渊第一眼就看到了她，还在所有人的注视里，定定地看了她十秒。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我一直在看，就是没啥时间回复。如果小天使们问的问题里涉及剧透，我就不回答哈，请见谅。
　　本文私设较多，会一一解释的~


第7章 
　　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那前任见面呢？
　　当事人的心情不知如何，反正知情群众们看着相对无言的前未婚夫妻，很是尴尬。
　　楚明渊身后跟了两个警察，一个高大胖，一个鸟窝头。两人无声地交换着眼神，不知道谁先开口才好。
　　出警现场呢，老大总这么盯着人家姑娘看，怎么回事？说好了一心为公绝无私情呢？
　　高大胖胳膊肘捅了一下：你去提醒老大别看了。
　　鸟窝头捅了回去：不，你去。
　　两人正推搡着，把气氛炒的更尴尬，一附院那边尴尬癌都快晚期了。孙副院长赶紧上前，赔笑着问：“楚督察，怎么劳烦您来？我们刚准备报警呢。”
　　楚明渊脸色冷如寒霜，谁也看不出他心里想什么。他看了旁边的高大胖一眼，高大胖马上调和气氛：“刚好路过。孙副院长，怎么回事，你给说说。”
　　刚好路过？林静皱着眉头回忆，发现警车确实是从郊外开往城区的。
　　她沉默着不开口，孙副院长作为带队领导，只好把情况说了一遍。“……就是这样，唉。”
　　高大胖没说话，只是挥挥手，便有其他警察上前，先把司机控制住，再去检查车轮底下的流浪汉。
　　“老大，副队，受害人已经死了，身上有碾压痕迹。”
　　司机老张听到“死了”两个字，又是浑身一抖。他仰起脸，看着高大胖，又看看楚明渊，神色麻木又绝望。
　　“扣留双证，叫车支援，带回去做笔录。”楚明渊下令，“全部。”
　　跟来的警察分成三拨，一些将司机老张从地上扯起来，押上警车。高大胖和鸟窝头分别给法医和局里打电话，还有一波接管了一附院的大巴车，准备带回去做痕迹检查。
　　林静发现自己是个尴尬源头之后，就躲进了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假装自己不在。但是一听楚明渊的吩咐，她就站不住了。
　　她本来就着急，担心她的小可爱没饭吃饿着，楚明渊还还要带人回去做笔录！
　　玄学管理局离她住的地方天远八百里，等做完笔录回到家，都要三点了！她家林小骨饿着怎么办？
　　林静一时没忍住，扬声说：“楚督察，你是不是瞎？”
　　话音未落，高大胖刚接通的手机就咚的一声落在地上，整个警队都呆住了。
　　他们怀疑自己听错了。
　　前任嫂子，说……说什么？他们老大楚督察，眼瞎？
　　这哪是老大眼瞎？是前任嫂子吃了豹子胆把！
　　楚明渊一转头，高大胖和鸟窝头同时伸手挡在他面前。
　　“老大别冲动！”
　　“老大这是……”鸟窝头差点把“咱嫂子”两个字说出口，好险改了过来。“这是女人！不是咱兄弟！”
　　楚明渊不语，低头看了挡在面前的手臂一眼，高大胖和鸟窝头同时缩回手，讪讪的不敢说话。
　　再一抬头，那玲珑的身姿从阴影里走出来。
　　妩媚的脸上满是不耐烦。
　　楚明渊觉得她陌生得很，也努力将她当陌生人，问：“什么意思？”
　　“人不是老张撞死的。”林静说，“亏你还是督察的，这点都看不出来？”
　　“嫂……林医生。”高大胖给她挤眉弄眼的暗示，提醒。“断案要讲证据的。”
　　林静走上前，脚尖在盖着尸体的白布旁点了点：“尸体就是证据。”
　　时值初冬，A城已经快下雪了。她一身毛呢大衣配毛衣牛仔裤，中规中矩的打扮，伸出的腿被牛仔裤裹着，纤瘦笔直而长。
　　牛仔裤和高跟鞋之间，细细的一截脚踝。
　　楚明渊的目光在她脚踝上滑过，精准控制着落点，在尸体上，抿着嘴没说话。
　　鸟窝头问：“林医生，尸体怎么了？你能治好了让他说话？”
　　“不能，但尸体是受害者对凶手的指控。”林静漆皮单鞋，鞋头尖尖，她足尖一动，就把白布给掀开了，露出伤口狰狞的尸体。
　　“看到没？车轮碾过的时候，受害者就已经死了，黑色塑料袋不是流浪汉裹着睡觉的，是凶手拿来裹尸的。”
　　高大胖和鸟窝头睁大了眼睛，现场附近的路灯坏了，除了车灯，就只有众人的手机自带手电筒。隔着老远的距离，除了血肉模糊，什么都没看到。
　　林静皱着眉，抱着手臂说：“黑色塑料袋上的血迹新旧重叠，一部分已经半凝固，另一部分才溅上。车轮碾压痕迹下面，还有别的伤口，那才是致命伤。”
　　这话一出，连楚明渊都不禁神色一动。
　　她的意思是说，凶手先杀人，再抛尸在路上，嫁祸路过司机。目的，就是借用车辆的碾压掩盖受害者的致命伤！
　　林静继续开口：“所以，老张最多是个碾压尸体的过错，不是撞死人。凶手但越是急着掩盖，就说明致命伤不一般。”
　　“怎么不一般？”鸟窝头追问，“林医生，伤口是什么造成的？”
　　“反正，不是人造成的。检验过致命伤，就知道侦破方向。但是怎么侦破，就是你们警察的事了。”林静微微扬起下巴，望向楚明渊。
　　“现在，楚督察了解了吗？需要再解释一遍吗？不需要的话，现场做个笔录，可以让我们回去了吗？还是你觉得，我们就是嫌疑人？”
　　这语气……挑衅的意思可太重了！
　　高大胖生怕楚明渊发难，赶紧出来打圆场：“就算是肇事，也不关你们乘客的事。麻烦各位现场做个简单的笔录，做完就能走了。”
　　林静这才在脸上露出一丝笑，目不斜视地路过楚明渊，走向高大胖：“高哥，我先来。”
　　高大胖大名高天朗，一听她的称呼就给吓出个好歹来，他看一眼楚明渊，赶紧说：“别，林医生，你叫我小高吧。”
　　高哥这两个字，再被多叫两次，他估计就得被老大打死！
　　“哎，高警官。”林静乖巧地换了称呼。
　　车灯照耀下，女子面容姣好，气质妩媚。刚才说尸体状况时，她眉目间全是不屑和凌厉，仿佛热烈盛放的玫瑰，明艳张扬。但现在，那凌厉沉浸下去，常年当学霸而来的书卷气浮现。
　　书卷气与妩媚混合，便如得道的世外高人眉间的朱砂痣，鲜艳欲流，却又禁/欲高华。
　　这前后对比，便叫人生出一股差别对待之感。
　　被差别对待的高警官，吓得背后出了一身冷汗，飞速做完笔录。刚好局里叫的车来了，高大胖赶紧好声好气地将人送上车了。
　　那神色，只差说一句“慢走不送”。
　　林静眉目回到车上，什么明艳逼人、鲜艳妩媚全都消失了，又变回了沉静文雅的林医生。
　　随行的医生们却有些害怕，车子开出好一段距离你，孙副院长才问：“小林，你刚才说那些话……就是尸体什么的……”
　　“是真的。”林静淡淡地说，“我不说谎。”
　　车里的气氛死寂片刻，还是孙副院长干笑一声开口：“哈……小林，你还真是多才多艺。今晚，幸亏有你，不然大家都要去警局喝茶。”
　　林静知道，正常的医生和法医之间隔着患者的生死，是真正的隔行如隔山。但她就不是个正常的医生，她是医修。在原本的世界里，资源匮乏，绝大部分医修都是医术、法医双修的。她既然是医修大佬，会验尸有什么奇怪？
　　不过，这些话不能说。
　　林静随便找了个借口：“读医科的时候，悄悄去法医那边蹭课过。”
　　哦！这么一说，所有人不仅恍然大悟，还心疼起来。
　　“小林，你……唉！”
　　林静可不知道他们叹什么气，心里只挂念着自家林小骨，到了最近的路口就让司机将她放下，一路赶回家去。
　　一打开家门，还没开灯，就感觉一个毛茸茸、软乎乎的东西蹭着她的脚。
　　“喵、喵呜……”
　　那声音，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对不起，阿妈下班晚了。”林静一手开灯，连包都没放，先把林小骨抱在怀里，胡噜它的脑袋。
　　林小骨的眼睛圆溜溜水汪汪的，粉红色的鼻子动了动，小爪子不敢伸出指甲，只是用肉垫搭在她身上。
　　“喵呜！”
　　都是楚明渊那王八蛋！林静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锅扣上，然后抱着林小骨到猫碗前，给它倒猫粮，换水。为了表示愧疚，当天晚上，林小骨从猫窝里跳出来，非要睡在她枕边时，林静也舍不得赶走。
　　“小可怜。”林静的脸庞蹭蹭林小骨的脑袋，关灯睡了。
　　临睡前还骂了一句：楚明渊，你个王八蛋！害我儿子挨饿！
　　此时，王八蛋楚明渊正带着高大胖，围着口罩，穿着手术服，盯着法医做尸检。
　　“黑色塑料袋上的血迹检测结果出来了，是死者的。塑料袋内侧的血迹分成两部分……”
　　高大胖脱口而出：“血迹新旧重叠，一部分已经半凝固，另一部分才溅上。”
　　“可以啊，小高，还会看血迹了。”老法医夸着，手上动作不停。“死者的伤口也分两部分……”
　　“车轮碾压痕迹下面，还有别的伤口，那才是致命伤。”高大胖又一次脱口而出。
　　老法医抬起头，睁大眼睛：“小高，你别干副队长，跟我学法医吧？我看你天赋挺高。”
　　“额……”高大胖没敢回答，悄悄地看着旁边的冷面阎罗。
　　老法医的话证明，刚才在现场，林静说的推断全都是正确的！她是怎么做到只看一眼，就得出法医尸检才能得出的结论？
　　楚明渊戴着口罩，看不出神色，问：“死者的致命伤是什么？”
　　“我不知道。”
　　高大胖一愣，嚷了起来：“老周，你搞什么？一个法医，不知道死者致命伤？这叫我们怎么查？”
　　“我是真的不知道。”老法医叹气，“小高，楚督察，你们也清楚，我是在警局干法医的，而你们这里，是玄学管理局。”
　　一句话，把高大胖都说蔫了。
　　是啊，这里是玄学管理局，不是警局。
　　十年前，他们所处的世界忽然出现了可以修仙的物质。经鉴定，这就是传说中的“灵气”，这一现象被称为“灵气复苏”。
　　灵气复苏之后，修仙狂潮出现，不管人还是动物植物，全都开始想方设法吸收灵气，开始修仙。于是世界上开始出现各式各样的修士，什么符咒师、剑修、阵法师，还有各式各样的动物修炼成妖物精怪。
　　随着而来的，就是修炼者造成的社会治安问题。
　　还好在灵气复苏来临之前百多年，就有人会法术，成立了玄学管理处和玄学大学，培养了一批玄学师。世界灵气复苏之后，为了解决社会治安，原本的玄学管理处改名为玄学管理部，与警方合作，在同级警局下设置玄学管理局，专门管理修炼带来的社会治安问题。
　　但是，玄学警察有了，玄学法医却没有培养。随着修仙类案件不断出现，法医修士需求缺口巨大，没办法，只能从普通法医里抽调人才，进入玄学管理局工作。
　　但，即便是周法医这类从业二十年的老法医，对修士造成的伤，也无法判断。
　　没有经验，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造成的。
　　从法医室离开之后，楚明渊一直没说话，眉头紧紧皱着。
　　“老大……”高大胖一直跟在他旁边，他知道楚明渊的担忧。
　　十年来，因为法医修士的缺乏，已经累积了大量案子。许多就跟眼前这个案子一样，因为不知道死因，连从哪里查起都不知道。
　　干警察的都知道，命案必须迅速侦破，才能有效震慑犯罪分子。一旦有命案悬而未破，就会有人存着侥幸心理，有样学样不说，连警方的在百姓心里的信任度都会下降。
　　这一次，又是因为不知道死因，卡住了侦查的进度！
　　高大胖心里堵得慌，充满了挫败。他在办公室里转来转去，仿佛被无形的鞭子抽着。
　　忽然，他转头说：“老大，要不，咱们让林医生过来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求收藏求评论~


第8章 
　　第二天，林静照常上班，进了医院一拐弯，就看到个人杵在门口那里。
　　高大，俊美，黑色的长风衣穿在他身上，就像衣架子似的，好看得很，叫人想忽略都不行。
　　而且，她一出现，那人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想装傻也不行。
　　行吧，躲不过，那就迎上去。
　　林静抿抿嘴，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微笑：“楚督察，您怎么迷路了？住院部往后走哦，林小姐在18楼1831号病房。”
　　楚明渊看了大门一眼，用目光暗示，他不瞎。
　　门上红通通的一行大字：医务职工出入口，进出刷卡。
　　林静要的就是他这一抬眼的时间差，抬手刷卡。但人才刚过闸机，就被抓住了手腕。
　　他声音沉沉：“出来，闸机拦不住我。”
　　闸机那点高度，他确实一翻就过来了。手上传来的力道也挺大，彰示着他的怒气。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她又不是以前那个手不能提的普通女生。
　　林静风轻云淡地一别，就将手抽了出来，继续往前走，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
　　居然无视他！楚明渊懊恼地再度开口：“我是来找你的。”
　　这人怎么不懂进退呢？
　　林静停下脚步，回头微微一笑：“楚督察，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检点？我代表吃瓜群众谴责你，希望你注意分寸，不要跟陌生女子勾勾搭搭。”
　　楚明渊的眼神一沉：“陌生人？”
　　他是陌生人？
　　“‘前任’这个身份，对你我的未来都不好，我想还是‘陌生人’更合适些。”林静看着门里门外一堆吃瓜群众，干脆说个清楚。
　　“楚先生，那天我是当着你的面从林家离开的。户口我已经分离，所有的资产，除了我的奖学金之外，全都还是林小姐的，我一分没动，连衣服首饰我都没拿，全都是搬出来后新买的。”
　　“我想，我的态度已经非常坚决了。”
　　楚明渊嘴角紧抿，垂在身侧的手不觉收进风衣的口袋里，紧紧握起。
　　林静的语气逐渐郑重：“我不是林家的女儿，什么也不是。我已经摆正了自己的身份，回归自己的生活。这不是什么以退为进的招数，是我的真心话。楚督察，你和林家都不用担心我去纠缠，而一再试探我。”
　　楚明渊眼瞳一缩——
　　她觉得他来找她，是想试探她离开的心有多坚定？
　　楚明渊喉结滑动几下，正要开口，一个人影从他身边经过，拉着林静就走。
　　“林医生，你怎么还在这？迟到要被扣全勤啦！12月有600块呢！”
　　林静从口袋里掏出护士表，大惊失色，赶紧和宋佳璇冲进电梯。
　　楚明渊到了嘴边的话，就如关上的电梯门，没有开口的机会。
　　围观的群众也散了，不知道是谁，一边跑一边小声议论。
　　“我上个轮值就是外科，那时候林医生还是林千金，大晚班请大伙儿吃一顿宵夜就是几千，一个月光是请大家吃宵夜零食奶茶就得四五万，一点心疼的样子都没有。现在，为了600块全勤，斤斤计较。”
　　“麻雀终究是麻雀，变不了凤凰，这不，打回原形了。”
　　“我早上看到她骑车来的，一辆二手电车。”
　　“可怜……唉，她怎么不争取一下？要是能傍上楚明渊，林家算什么？根本不需要放在眼里。”
　　“林医生可是本硕博连读还跳了两次级的学霸，有自己的骄傲。”
　　电梯里，宋佳璇一直悄悄打量着她的神色。
　　林静好笑：“你看我做什么？”
　　宋佳璇看电梯里只有她们俩，便劝道：“林医生——”
　　“客气什么？叫我林静啊。”
　　“林静。”宋佳璇皱眉说，“我真的不明白，林家怎么能这么狠心？你和他们当了十年家人啊！”
　　这个问题，林静没有回答。
　　一是因为电梯里进来了别人，二，是她心里有个猜测。
　　到了科室一上班，林静借着巡查病房的机会，去了18楼。
　　“林静？”宋佳璇跟上，“你干嘛去？”
　　“去看看我的病人。”林静应着，直接去了1831号病房。
　　那位林千金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吃早餐。一看到进来的人，林千金的脸色就白了。
　　她一面揪紧了被子，一面鼓起勇气，小声宣战：“我没有抢走你的东西，我有DNA报告的，我才是……”
　　“你在这里干什么？！”
　　话还没说完，尖利的女声就响起了，林太太疯了似的冲上来，抱住林千金，又喊又叫：“我不许你伤害我女儿！保安！保安！把人带走！”
　　“你喊什么？”宋佳璇半侧着身护住林静，声音更大。“谁要伤害你女儿？没有我们林静，你女儿这会儿都能火化了！你们夫妇去殡仪馆哭吧！”
　　“佳璇。”林静反而十分平静，拉着她就走。
　　宋佳璇是个急脾气，被她拉着走还问：“林静，你说你何必好心来这一遭？”
　　“我不是好心。”林静按下电梯，“我是来印证一件事的。”
　　印证一件，楚明渊不知道，林氏夫妇也以为她不知道的事。
　　十年前，重伤昏迷的她醒来时，因为失忆了，对周围的人很抗拒，包括林天浩和徐颖。
　　那时候一直有个说法，说是林家搞错了。血脉的亲近是天生的，就算失忆了，女儿也会下意识寻求母亲的庇护，而不是连父母都害怕。
　　有一天，林静因为激烈反抗医生护士的治疗，被打了一针镇定，陷入昏睡。但她是医修体质，很早就醒了，只是睁不开眼睛。
　　她听到林天浩说：“不会真的搞错了吧？咱们赶紧做个亲子鉴定，别给人白养孩子。”
　　“可不是吗？”林太太也表示赞同。
　　林静醒来就等着被送去做鉴定，但是林天浩还没来得及跟医生提议，楚明渊就来了。
　　那时楚明渊才刚成年，性子却已经和现在一样冷，进来便开门见山地说：“林先生，林太太，我叫楚明渊，北华一号楚家的楚明渊。你女儿在受伤的情况下还救了我一命，我非常感激。我希望能照顾她一辈子，与她订婚，两位是否愿意？”
　　林静清楚地记得，当时林天浩和林静迅速交换了个眼神，态度一下子变了。
　　他们一口答应了婚事，从此再也不提亲子鉴定的事。
　　十年来，她不是林家千金的传言一直存在。高考成绩出来时，林静还特别郑重地问过林太太：“我们能不能去做亲子鉴定？”
　　林太太却先将她怒斥一顿，然后抱住她，柔声说：“小静，我知道你听了风言风语，我和你爸爸也听过，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不带你去做亲子鉴定吗？”
　　她茫然地摇头，林太太又说：“因为一个母亲，相信自己的直觉，母亲是不会认错孩子的。我和你爸爸都清楚，那些散布谣言的人只是嫉妒你。带你去做鉴定，除了证明我们你之外，还能证明什么？那些人要的只是去鉴定这个行为，想以此为借口，让怀疑伴随你一辈子。小静，这是害了你呀，妈妈怎么忍心？你答应妈妈，就算是学医了，也不要私下里做鉴定好吗？否则，爸妈会非常伤心的。”
　　那时她还没恢复医修的记忆，心智和普通少女没什么区别，因为家境良好，比同龄女孩更天真。对林太太的话她深信不疑，以致学医多年，从没想过私底下做亲子鉴定。
　　那天楚明渊抱着真正的林千金来医院时，林静还想问一句：为什么你们一见面就确定她就是真正的女儿？
　　现在，林静知道了。
　　不是因为林氏夫妇一见面就能认出那是他们的女儿，而是十年来他们从没放弃过寻找真正的女儿。
　　刚才林千金的话已经证明，在林千金受伤送入医院之前，就已经和林氏夫妇做过亲子鉴定。什么相信她的身份，做亲子鉴定是害了她？全都是谎言！
　　林氏夫妇早就怀疑她不是亲生的，但因为找不到亲女儿，证明她的身份就会失去跟楚家联姻的机会，所以一直想方设法逃避跟她做亲子鉴定。
　　而那天，林千金被楚明渊所救，楚明渊对林千金大为关心，对她视若无睹。林氏夫妇便知道，楚明渊心里真正的白月光是谁。
　　白月光回来了，她这枚蚊子血，自然就不需要了。
　　对她的态度，也就自然崩塌了。
　　林静回忆林太太方才的表情，就想笑。
　　林太太一定很害怕她对林千金说，你只是个联姻工具而已，所以阻拦她和林千金见面。
　　再想原著里，白月光死后，林氏夫妇做得最多的，就是顶着白月光的名义跟楚明渊要钱要好处。
　　林静看得越清楚，就越庆幸。
　　“佳璇，你相信吗？”林静转头说，“其实我一点也不难过，反而开心得很。”
　　她不是失去了父母，而是逃脱泥潭。
　　宋佳璇歪着头眨眨眼，也露出了笑：“很好，我们林医生超级了不起，摆脱极品，我也为你开心！”
　　两人一齐笑了。但是在1831病房里，有人不开心。
　　林太太温柔地安抚着女儿的情绪，目光落在床头，森冷而阴沉。
　　这个林医生，是绝对不能出现在她女儿周围了！
　　玄学管理局。
　　鸟窝头和高大胖躲在走廊尽头小声交换意见。
　　“妈呀，老大一回来就看昨天案子的照片！全屏超清版！血乎乎的，看得我都快做噩梦了！”
　　“坏了，他肯定在林医生那里吃瘪了！”
　　“那怎么办？”鸟窝头担忧，“老大都请不来。”
　　高大胖摩挲着下巴的胡茬：“我听说，那位找回来的林千金是被独角狮戳伤的。独角狮毒素死亡率高达95%，林医生在身世揭露、情绪极度混乱的情况下，还能将独角狮的毒素全部清除。我觉得，她对妖兽一定非常了解，请她来做咱们局里的法医，很靠谱。”
　　“靠谱有什么用啊？”鸟窝头嘟囔，“现在请不来啊！”
　　高大胖嘿嘿一笑：“私情不行，咱们走程序呗。”
　　鸟窝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愣了两秒，追上去问：“副队，你干嘛去？”
　　“打报告去。”
　　高大胖说到做到，没一会儿就打印好了申请，赖在局长办公室不走。一个小时之后，高大胖顺利拿到了协助函，以最快的速度到了一附院。
　　到了外科，高大胖拉住个护士问：“美女，麻烦找下林静医生。”
　　护士狐疑地看着他：“你谁啊？”
　　高大胖努力露出最和善的微笑：“我是玄学管理局的，找林医生有急事。”
　　宋佳璇一听“玄学管理局”几个字就拒绝：“不在。”
　　高大胖不相信：“美女，怎么会不在呢？”
　　宋佳璇俏脸拉得老长：“说了不在就不在。你是病人吗？不是别妨碍我们工作。”
　　她和林静讨论了这两天的情况，两人一致认为，林静之所以连续倒霉，又是遇到凶杀案，又遇到林太太发疯，都是因为遇到了楚明渊。楚明渊就是个霉头，千万不能碰。
　　这人是楚明渊手下，还敢来找林静？宋佳璇恨不得拿消毒洗手液喷他驱邪！
　　“怎么回事？我这帅脸咋不顶用了？”高大胖摸摸胡渣，转身就走。“嘿嘿，幸好我有B计划。”
　　金牌令箭在手，高大胖转身就去了院长办公室。在院长办公室门口，他还遇到了一对中年夫妇，那样子，看着有点眼熟。
　　不过高大胖没有留心，正事要紧，他直接进了院长办公室，将文件袋取出来。
　　高大胖：“院长，这事你无论如何都得答应。”
　　院长将协助函看了又看，最后一声叹息，给外科主任打了个电话。
　　外科科室办公室里，正好是下午交班时间，早班晚班的医生护士都在，刚交接完毕，秦主任就进来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不动声色地交换着眼神。
　　主任的心情，似乎不大好。
　　秦主任的目光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落在已经换下白大褂的林静身上。
　　林静自觉地站了起来，平静地问道：“主任，我是你一手带出来的，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她这样通情达理，秦主任的表情却更愧疚，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才说：“林静，医院接到协助函，从明天起，你去协助周法医。”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更新，今日三更一万字，分别在0点、3点、6点~
　　从今日起到8月5日，消费晋江币可以得回馈积分，例如本该花30晋江币买的章节，只要花费20晋江币。作者君专栏里好多完结文，欢迎大家光临哈~


第9章 
　　一句话说出，整个科室都惊呆了。
　　宋佳璇几乎怀疑自己做梦了：“主任，林静是个医生，你让她去协助法医？她学的是救人，不是解剖！她这双手是用来治病动手术的，不是切割腐肉……”
　　“佳璇。”林静拉住了激动的宋佳璇，一把将她按在位置上，手紧紧地抓在她肩头，然后才转头问：“秦主任，这是谁的决定？院长的？还是医院的？”
　　秦主任眼底一片欣慰，果然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人，“医院”还是“院长”，含义可大不相同。
　　“医院的决定。”他重复，“医院的。”
　　林静沉默了一会儿，点头说：“我明白了，秦主任，我不会让医院为难的，请将相关信息发给我，明天，我会准时去报道的。”
　　宋佳璇脸上全都是难以置信，她摇了摇头，再度跳起来，却又被林静拉住了。林静捏着她的手心，阻止她的话。
　　“佳璇，下班了。”
　　她竟然一句抗争的话都没有。护士们转头交换着意见，难道林静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吗？
　　“呵……”曹刚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兴奋得手脚微颤，他怎么都没想到，上天竟然给了他这么个机会！
　　林静是没有抗争吗？不，是她很清楚，这份调令，她根本反抗不了！因为没人能帮她！
　　他无法抑制地发出嘲讽：“噢，林静，再见咯——大概是再也不见了！”
　　林静蓦地回头，目光如电，吓得曹刚瞬间跳起来，抓着椅子的靠背抖着声音问道：“你……你想干什么？林静，你敢动手试试？”
　　又是这个曹刚！宋佳璇咬着牙，一口气憋着差点闭过去，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和林静同一批进医院的医生里，曹刚确实是除了林静之外最优秀的，但那也是除了林静！曹刚在林静面前耀武扬威个什么劲啊？
　　林静足足看了曹刚五秒，才转头看向秦主任：“主任，我的合同还是在医院的吧？”
　　“是。”秦主任给她吃定心丸，“你只是外借，相信我。”
　　林静便笑了，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曹刚：“有需要——比如，某些人出了纰漏，遇到不能解决的问题，秦主任，别忘了叫我。你知道，我只是个协助的法医，时间多得很。”
　　曹刚愠怒：“林静，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要你争气点。别把我挤出去了，揽了瓷器活，却没有金刚钻。”林静笑得温和，“有些事，我做得，你就做不得。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比你能干。没错，我是离开医院了，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是你嫉妒我，把我排挤出去的。”
　　“曹刚，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个比不过我，只能将我弄走的废物。”
　　“我——我——”曹刚捏紧拳头，目光跳来跳去，就是不敢直视任何人。他咬牙笑着：“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还能在医疗系统平步青云，你呢？你只能对着一堆尸体！”
　　“哈~”林静轻轻一笑，拉着宋佳璇出了科室。
　　宋佳璇没说话，一进电梯，眼泪就流下来了。
　　太过分了！林静明明是医院的功臣，为什么会被撵出医疗系统？反而是曹刚小人得志？
　　“别哭了。”林静掏出纸巾为她擦眼泪，柔声说，“帮我问问，今天谁去找过院长了，特别是，不是咱们医院的人。”
　　“对啊！”宋佳璇擦擦眼泪，取出手机，一边发消息一边说：“院长刚刚表彰过你，一副要重用你的样子，医院居然把你送去玄学管理局当法医，这不是打他的脸吗？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林静摇摇头，直到搭着宋佳璇上了她的二手电车才问：“佳璇，你知道院长要退了吗？”
　　宋佳璇捏着手机算了算，确实，院长估计半年内就要退休了。
　　她骤然一惊，偏偏这时候，她还收到了消息：“糟了，林静，裴思思——就是上次跟你一起给林千金动手术，最后也被表彰的护士之一。她说，中午林天浩和林太太，还有林副院长去了院长办公室，还有那个自称是玄学管理局的高大胖。太过分了！林副院长这是……这是要……”
　　她想了好一会儿，憋出一个词：“逼宫！”
　　“噗~”林静被她逗笑了。
　　“本来就是嘛！”宋佳璇气呼呼地强调。
　　现在医院是个特殊阶段，老院长就要退了，争夺院长之位的两个副院长中，林副院长跟林静的关系可非同一般——
　　副院长林文华和林天浩，是远房堂兄弟。
　　这些年来，林文华和林天浩的关系一直很好，林文华能做到副院长的位置，林天浩出了不少力。
　　宋佳璇明白了：“林太太怕你告诉林千金她只是个联姻工具，不想你接近林千金，所以才撺掇林副院长给院长施压的！”
　　“她撺掇，林副院长就会答应吗？”林静提示，“你再想想，我这几天在干什么？谁带队的？”
　　“你在孙副院长的带领下，在医院和各个医学院之间做研讨会，宣讲独角狮毒素的处理技术！”宋佳璇眼睛一亮：“我知道了，林副院长这是一箭双雕，他表面上是帮林太太调走你，讨好林家，实际上，是剪除孙副院长的羽翼。你可是万众瞩目的医学界新星，他担心你会因为林家的事站进孙副院长的队伍！”
　　“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孙副院长和秦主任，不会让他得逞的。”林静勾起嘴角，“他们的斗争，从院长决定表彰我，而不是处罚我的时候，就开始了。院长不是真的要把我弄走，而是要借这个机会，让孙副院长和林副院长开战，帮孙副院长稳住胜券。”
　　“稳住胜券？”
　　林静嘴角翘起：“你猜，林副院长队伍的人出了错，谁会修补错误？”
　　“是孙副院长的人！是你！”宋佳璇的心情也变好了，“林静，我就知道，你可是手握独角狮毒素研究成果的女人！医院不会轻易放弃你的！”
　　林静也笑了，载着她一起去吃火锅了。一直到晚上十点多，她才将宋佳璇送到地铁站，然后，骑车回她自己的家。
　　“喵~”一进门，就看到她的小可爱林小骨蹲在门边迎接。等她关上门，就过来蹭她的腿。
　　林静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她弯腰将林小骨抱起来，先撸了几把，然后坐在茶几前的垫子上。
　　“喵呜~”林小骨在她腿上翻滚，露出肚皮，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无邪又依恋地看着她。
　　林静眼中不觉含笑，抓着它的爪子晃了晃，悄声说：“我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喵！”林小骨的语气非常不赞成。
　　“嗯。”林静捏捏它的爪子，语气微冷：“既然为了自己的利益不管女儿，那么，我何必多此一举？”
　　人，做出决定，就要为后果负责。
　　林静很清楚，要求换医生是林氏夫妇，将她排斥出医院的是林副院长派系。如果仅仅是想她不站孙副院长，只要将她支回医科大教书就好了。
　　现在，林副院长将她送去法医系统，是要毁了她的前途，要她以后再也不能当医生。
　　“大概是从前留给他们的印象太温和了，叫他们忘了，我的悲天悯人和仁心……”林静捏捏林小骨的肉垫，亮出锋利的爪子，目光瞬间冰冷。“可是用刀换来的。”
　　医修林静，从来不是什么善茬。
　　“喵！”林小骨撒娇地蹭了一下她的手，然后收拢爪子，抱着她的手腕不放。它挨着林静露出的手腕，似乎想舔又担心舌头上的倒刺，变成了鼻尖蹭蹭。
　　林静被它哄得心软乎乎的，指尖逗着林小骨的爪子：“真期待明天呢，你说，他们会是什么表情？”
　　看看时间，差不多开始了。
　　就在同一时刻，一附院的1831病房，警报声忽然急促响起。
　　“不好了！”护士呼叫，“1831的病人不明原因血压骤降！快叫林医生！”
　　“林医生被调走了，主治是曹刚医生，快请他来！”
　　半小时后，林天浩和林太太赶到医院，抓着护士哭着问：“我女儿怎么了？是不是有人要害她？”
　　“不，病人忽然血压骤降，没有外力原因……”护士正解释着，曹刚已打断她的话。
　　“林总，林太太，我是令千金的主治医生曹刚，请相信，有我在，一定没问题的！”
　　林天浩看着那年轻的男医生匆匆走进抢救室，先是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拉住一个在旁边休息的护工问：“医院给我女儿换主治医生了？原来的那个呢？”
　　“哦，你说林医生啊？”护工说，“听说她去什么玄学局做法医了。”
　　玄学管理局！林太太登时扶住墙壁，暗骂一句。
　　林文华个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尽会要钱！她要的是林静远离她女儿没错，但林文华怎么能把林静送到楚明渊身边？
　　不行，得想办法。林太太掏出手机。
　　“你打给谁？”林天浩追问，“都这个时候了，女儿躺在急救室里！”
　　“打给楚家。”林太太咬牙小声骂道：“呵，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想去玄学管理局勾/引明渊？我不会让她得逞的！”
　　她盯着手机，一个电话没接，又重播。十分钟后，电话终于被接起。
　　“喂，林阿姨。”电话那边响起一个慵懒妩媚的声音，“我是楚明汐。”
　　林太太抖着哭腔叫道：“楚总……”
　　第二天早上，楚宅。
　　楚明渊刚把房门打开，就看到个裹着睡袍的娇媚女人靠在门口。
　　见他出来，女人指着自己眼睛问：“看到没？”
　　楚明渊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由衷地说：“娇美绝伦。”
　　“去你的！”楚明汐拍了他的肩头一下，笑骂道：“虽然是真话，但我要你看的可不是这个！我让你仔细瞧瞧，我眼角又多了一条细纹！”
　　楚明渊很自觉地反思：“我气的。”
　　“差不多吧。”楚明汐没好气地抱怨，“昨晚你那准岳母，从8点开始，给我打了一晚上的电话，哭得我一/夜没睡好。”
　　楚明渊下楼的脚步一顿，回身，皱眉问道：“林太太？”
　　出了什么事？难道是……
　　“她说，她的宝贝女儿，你的未婚妻林晓静，病情忽然发生变化，抢救了一/夜。所有的医生都束手无策，只能将林晓静送到重症室里观察。直到今天早上八点为止，还没有研究出对策。”
　　楚明汐靠在墙上，双手抱在胸前，缓缓地说：“据她说，林晓静原来的主治医生林静，今天要去你那里做法医。她希望你能向林静求求情，放过她的女儿。”
　　法医？楚明渊的眼神一冷，没多一句话。
　　半小时后，他沉着一张脸冲进玄学管理局刑侦队，沉喝道：“高天朗！”
　　高大胖手里的肉包吧嗒一下掉在地上，条件反射地立正：“到！”
　　“你……”楚明渊质问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背后寒意一窜，他想也不想地侧开身。
　　就在同时，银光闪过，叮的一声，一柄雪亮的手术刀戳进督察办公室的门上，稳稳地钉住，轻薄的刀刃还在轻轻晃动。
　　“楚督察。”含笑的女声响起，“真是甩得一手好锅。”


第10章 
　　竟然……竟然有人敢在玄学管理局的刑侦队里动刀/子？
　　警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愣头叫道：“嫂……”
　　“咳！”高大胖赶紧清咳一声，打断警员的话，干巴巴地介绍道：“咳！给各位介绍一下，这是一附院来的支援法医，林静。大林法医，我是刑侦队的副队高天朗，你叫我小高就行了。”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满脸的热情和欢迎。
　　林静微微一笑，握住了他的手，缓缓地说：“哦，高副队，你好啊。”
　　说话的同时，她抬起另一只手，五指一抓，那戳进大半个刀身的手术刀嗖的一下回到她手里。林静仿佛课堂上的顽皮少年转笔似的，将手术刀唰的转了一圈，刀柄落在手中。
　　她含笑而温柔地问：“就是你，拿着什么函件去找我们院长，把我一个救人的医生，调来这里当验尸的法医？”
　　高大胖学刑警出身，又进了玄学管理局的刑侦队，什么大场面都见过了。但是，即便面对的都是穷凶极恶的嫌疑人，他也没像现在这样，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眼前的女子，好像巧笑倩兮着，就能用那手术刀将他的手切断一样！
　　“林……林医生……”
　　有话好好说啊！
　　“我才是玄学管理局的督察。”楚明渊伸手要扯开两人纠缠的手，“有怨气，冲我来。”
　　林静在他的手到来之前先松开了，她歪着头，笑眯眯地问：“楚督察，你怎么知道我对你的怨气还没撒呢？”
　　楚明渊的嘴角不觉抿起。
　　她刚才，是厌恶他的触碰吗？
　　“楚督察玩了一手超棒的以权压人，我学了好几年的救人，为了保住劳动合同，无可奈何，只能过来切尸块。不过……”林静笑了，抬起眼皮轻轻瞥了一眼。
　　楚明渊的心一紧，她不过什么？
　　林静笑得愉快：“噢，楚督察的脸色不大好呢，是不是昨晚没睡好？你那亲爱的未婚妻，离开重症观察室了吗？”
　　楚明渊的脸色骤然一冷，冲上前抓住她瘦弱的肩头，沉声问：“真的是你？！”
　　林静随他抓着肩头，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哇，好着急哦，看来昨晚林小姐的病情很严重？我猜，医生一定说，血压骤降，无故昏迷，并且伴有间歇性呼吸骤停，对不对？”
　　她每说一句，楚明渊眼中的神色就冷一分，他咬牙道：“你对她做了什么？快解开！”
　　“不是中毒，也不是法术，什么解不解开的？这不过是独角狮毒素的后遗症罢了，很正常的反应嘛，怎么？一附院没人知道吗？”林静无辜地摊手，叹息着：“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楚明渊的嘴角紧抿，改抓住她的手腕，要拽着她往外走。谁知刚一动，眼底便闪过一道雪亮的银光，他咬着牙不肯放手，身边的人却差点被吓坏了，全都扑了上来。
　　“老大！”
　　“林医生，别啊！”
　　鸟窝头和高大胖一人一个将两人分开，挡在中间。看着楚明渊的手腕，两人脸都吓白了。
　　那里，细细的血线宛如一条红丝线，完整地绕了楚明渊的手腕一圈。不深，但已经见红！
　　林静在眨眼之间，手术刀快而轻巧地在楚明渊的手腕上绕了一圈！
　　“林、林医生……”高大胖胆战心惊地劝着，“咱们，都是同事了，有话好好说。”
　　“对对。”鸟窝头也哆嗦着劝道，“有话好好说，你这算是故意伤人，要被处罚的……”
　　“处罚？”林静轻轻地抖了一抖手中的柳叶刀，将上边残留的些微血液甩落。“我求之不得呢，无所谓啊，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只是，我到了玄学管理局还可能被叫回去救人，到了看守所里，要被叫出来，就难了。啊，不对。”
　　她点点下巴，望着天花板：“林太太煞费苦心，可不是让楚督察拎我回去给她女儿治病的，而是想告诉你，我谋害了她女儿，希望楚督察将我扭送监狱。”
　　鸟窝头和高大胖听着简直头疼，林静这话和承认自己在治疗过程中做了手脚，害了林千金有什么区别？
　　他们老大，可是嫉恶如仇的！
　　“老大……”高大胖试图劝阻，却又不知道怎么劝才好。这一定是气话，谁不知道他们嫂子是个济世救人的好医生？
　　楚明渊没说话，他目光森冷地盯着林静好一会儿，那样子似乎想把林静掐死。
　　许久许久之后，楚明渊才问：“那么，是你做的吗？”
　　林静一手撑着斜靠在办公桌上，另一手玩着柳叶刀。
　　那细长锋利的柳叶刀好像被什么黏在她指尖一样，纤长洁白的手指转着刀柄，雪白的刀刃随着旋转，像一只随时准备飞出去的白骨蝶。
　　她抬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楚明渊，反问道：“你说呢？”
　　楚明渊看着她，缓慢但肯定地说：“不是你。你没有做。”
　　林静的表情一点也没动，脸上的笑，眼中的神色，都似真似假。她淡漠地回了一个字：“哦？”
　　“因为不值得。”楚明渊率先避开她的眼神，盯着她玩柳叶刀的动作，眉头紧紧皱着，冷静地分析着。“你心里有自己的价值观，为了个林晓静，毁了你的医生之路，这不值得。”
　　“确实，你们不值得我自毁前程，楚督察能认识到这点，我非常欣慰。但是，如果你们再步步紧逼……”林静转着刀/子的动作一停，刀尖不偏不倚，正好对着楚明渊的心脏。
　　女子的容姿妩媚，可眼中的光，却比手术刀更锋利。
　　“我虽然一无所有，但依旧可以让你们失去所有。”
　　楚明渊的眼瞳骤然一缩，林静却转身离开。
　　要不是为了防这波狠话，她才懒得见这男人呢！
　　“那、那个……”高大胖看看情况不对，赶紧追上去，连声说：“林医生，对不住，找你来真不是我们老大的主意，是我去找的局长。你要怪就怪我，跟我们老大无关。”
　　林静头也不回，直接略过这话题：“带我去法医室，有没有年轻的法医？找个来，老的不要。”
　　“小丫头，你什么意思？”旁边传来阴沉的声音，“看不起我？”
　　“我的娘喂……”高大胖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把自己也挠成鸟窝头，却只能硬着头皮介绍：“给两位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法医部周康乐主任，老周，这是一附院来的支援，林静。”
　　周法医上下打量了一眼，评价：“女性，23岁。”
　　23岁，刚医学院毕业？这么嚣张？
　　“我不是嚣张，而是我来这里，是做妖兽类知识讲座的。谁来听无所谓，但是认真学的，我希望是个年轻人。首先，传承这个活儿，年轻人比较合适。其次，处理妖兽类法医工作，需要非常强悍的体力。”
　　林静解释完毕，往更衣室走去。“高副队，去找年轻人来。”
　　她还没走进去，就听到周围响起好几道不服气的声音。
　　“这女的也太D了吧？不就是个协助的医生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把挂满勋章的国宝级老法医请来了！”
　　“还对老大动手，不就是仗着旧情吗？”
　　“喂！闭嘴！”高大胖回头吼，“都回去做事！”
　　可惜，已经晚了。(?′з(′ω`*)?棠(灬? ε?灬)芯(??????ω????)??????最 (*￣3￣)╭?甜?(???ε???)∫?羽( ?-_-?)ε?｀*)恋(*≧з)(ε≦*)整(* ￣3)(ε￣ *)理(ˊ?ˋ*)?
　　“我改变主意了。”林静笑得意味深长，“为了提高玄学刑侦队的办案能力，我希望全体警员都到解剖室去。顺带的，做个投影仪，我要好好给大家讲解、讲解。”
　　这个时间点，刚吃完早餐，合适了。
　　她本不想这么嚣张，但是现在看来，要是不露出点本事，这群跟犯罪分子打交道的警员，根本不会把她放在眼里。
　　既然如此……
　　林静扯扯手套，走进解剖室，目光环视一圈。
　　解剖室里坐了二三十个人，除了出任务的、休假的，剩下的警员全都来了。他们有些搬了笔记本电脑，有些直接揣了个记事本，但大部分还是空手来的，满脸看好戏的表情。
　　而坐在最中间位置的，是面前放了台笔记本的楚明渊。
　　林静的表情登时冷了三分。
　　“林医生……”高大胖小声说，“是你让我把人都叫来的。”
　　行吧，是她说漏了嘴。
　　林静戴上口罩，走到解剖台前，那里已经站了个年轻男人，跟她一样穿着手术服，戴着口罩。
　　“林医生你好，我是实习法医童芳尘。”
　　说到自己的名字，年轻的实习法医有些羞涩。毕竟一个男性名字里有个“芳”字，实在女气了些。
　　林静却点头赞许说：“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真是个好名字，适合干法医。”
　　童芳尘的双眼登时一亮，抬起头看着她。
　　楚明渊刚打开的文档，一不小心又给关掉了。
　　小实习生虽然戴着口罩，但是双眼害羞又明亮地看着林静，露出的耳朵尖全都红了。要是现场再安静点，都能听到他扑腾的心跳。
　　“林法医。”楚明渊冷硬地提醒，“请开始。”
　　林静漠然走到解剖台前，低头看了第一眼。
　　没有人看到她的眼神，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周身的气息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元代：王冕《白梅》
　　——
　　下一章，狐狸精要出现了。
　　如果顺利换榜，今晚九点还有一章~


第11章 
　　一刀戳中督察办公室大门时，她是骄艳的；对楚明渊放狠话时，她是嚣张的；安慰童芳尘时，她还带了一丝温柔。而此刻，低头看着尸体，她就像一个摒弃了七情六欲的得道仙人。
　　是所谓的大道无情。
　　无情得公正。
　　“基本信息略过，我想周法医已经写过报告，我们略过，重点看伤痕。”
　　林静示意童芳尘协助，将镜头对准死者的腹部。
　　“唔……”立刻有巡察捂住口鼻。
　　这死者腹部的伤口，就算是对见惯了尸体的巡察来说，也太狰狞了！
　　林静却一点异常反应也没有，除了楚明渊，谁也没有看到她从哪里拿了一把手术刀，在死者伤口上轻轻撇着。
　　“死者身上的伤痕一共四处，车祸造成的胸骨粉碎性骨折，我相信周法医已经说过，我们重点看这里。”
　　林静手中的手术刀瞬间不见了，她用戴着手套的手将死者腹部的伤口轻轻掰开，说：“这里虽然很像车轮碾碎痕迹，但伤口很特殊，规则，也不规则。不规则在于伤口排列很混乱，像被车子碾压之后的肌肉开裂，但我们将伤口放大……芳尘，把镜头拉到最近。”
　　镜头呼啦一下拉到尸体的伤口上，腐烂和血肉清楚地彰显出来。
　　“呕——！”现场就有两个巡察受不了，一边干呕一边往外跑。
　　林静却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继续说：“我们可以看到，在这个距离里，伤口分为两种，一种2mm左右，另一种则是5mm左右。这两种伤口中，2mm的分布非常规则，每个创口之间隔了5cm，误差不超过0.2mm。而5mm的创口就分布在这间隔的5cm之间，分布得非常凌乱。”
　　“这是人为的！”童芳尘脱口而出，“5mm伤口分布得凌乱，是为了掩盖2mm伤口的整齐！”
　　“答对了。”林静抬头，对他温柔而赞许地笑了一下。“真是聪明的孩子。”
　　童芳尘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楚明渊面不改色，手指不觉重重按下，回过神来已经将一大串打好的字给删了。他抿抿嘴唇，一边咬紧牙关，一边按恢复。
　　“5mm的伤口创口平整，这种创口，是由针刀造成的。破坏2mm创口的人，是个医学相关的人士。只有医学用的针刀，才能造成这样的伤口，也只有学医的人，才能如此镇定地，在死者腹部留下数百道痕迹，把死者的整个腹部破坏成这个样子。”
　　这话犹如给迷雾中的巡察们一盏引路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原来伤口还分两种！
　　“那……”鸟窝头问，“就是说，凶手是个医学生？”
　　“不，凶手不只是个医学生。”林静摇头，“这些2mm伤口呈圆柱形，把伤口切开的话……”
　　她手中再次无声无息地出现手术刀，精准地将2mm的伤口切开。
　　放大的镜头下，血肉的纵切面清晰而完整。
　　“……我们可以看到，这是一个细长的V型伤口，伤口中还残留有些许蓝色的粉末。”
　　林静将粉末小心地刮下来，放入试管中，交给童芳尘。
　　“拿去化验吧，如果是有毒且带麻痹作用，是照夜蝙蝠。如果无毒，就是植物妖女萝缠。不过后者的可能性不大。”
　　现场所有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好一会儿才有人问：“你怎么知道的？”
　　“女萝缠虽然会伤人，但是很怕血，除非将它们逼急了，否则和一般植物没什么区别。”林静冷淡地笑了一下，“这是常识。”
　　巡察们默然了。
　　这……哪门子常识？他们在玄学管理培训学校里没讲过这个啊！
　　林静没觉得自己说的哪里不对，她瞬间收回手术刀，一边和童芳尘一起将尸体重新整理干净，一边开口：
　　“到底是照夜蝙蝠还是女萝缠，我想，很快就会有答案。在那之前，你们不如好好地在去各大医学院调查一下，哪里新近丢了5mm切面的针刀，在那个学校里，有没有学生租了什么又大又破，没人会去的大房子。例如……”
　　“旧厂房！”
　　“废弃的仓库！”
　　好几个巡察激动得跳起来，抓着笔记本就要往外跑。
　　“等等。”林静叫住他们，“无论是照夜蝙蝠还是女萝缠，它们的生活环境都必须潮湿、黑暗、与泥土有直接接触。照夜蝙蝠的食物，必须是新鲜肉类，非常新鲜，刚宰杀的、血液还流动的新鲜。”
　　“好的！”巡察们飞速记在本子上，配合默契地自动分配任务。查针刀的，排查租房的，连童芳尘都拿着试管飞速去化验了。
　　等林静换下手术服出来，解剖室里除了楚明渊，已经没别人了。
　　那男人还靠在门边，一副生怕她逃走的样子。
　　林静上下打量着他，好心地提醒着：“楚督察，真打起来，我不如你……的控制力，一不小心，是会弄死人的。你不想把自己搞得非死即伤吧？”
　　听懂了吗？听懂威胁就赶紧让开。
　　可楚明渊不仅没让开，望着她的目光还又冷又怒，沉声问道：“你从哪听来的？”
　　听来的？林静想了三秒才知道，他指的是验尸和妖兽的事。她微微一笑，抱着厚重的笔记本电脑说：“楚督察，你放心，我说的妖兽知识百分百正确，绝不骗人。”
　　“我知道。”楚明渊向前一步，低头看着她，森冷地问：“回答我，你从哪听来的？你不该知道！”
　　过去十年，她养在豪门里，只是个医学生。会治病救人就算了，怎么会解剖尸体，还如此了解妖兽？
　　可林静却没打算正面回答，她伸手顺顺垂下的长发，妩媚一笑：“你说呢，楚督察？”
　　话音落下，楚明渊的目光冷如寒光，蓦地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双眼紧紧盯着她的掌心。
　　“哦，我知道了。”林静嘴角含笑，右手纤长的手指捏在左手的掌心，一点一点将雪亮的柳叶刀从左手掌心抽出来。“楚督察，在找这个吗？”
　　楚明渊的目光仿佛柳叶刀那冰冷的刀光，他必须很努力才控制住心中的愤怒，将那四个字缓缓说出口：“本命灵器。”
　　只有修炼到一定的境界，才能掌控灵器，将灵器炼化到本命灵器之后，才能化实为虚，藏在体内。
　　这一点，连当了多年玄学督察的他才能做到，为什么她……
　　“诧异吗？恐怖吗？”林静若含朱丹的唇轻启，她凑到楚明渊耳边，吐气如兰：“楚明渊督察，多得是——你不知道的事。”
　　楚明渊的身体不觉绷紧，林静不觉大笑起来，手腕一甩挣脱他的手，又当着他的面，将柳叶刀塞回左手掌心之中。
　　而后，扬长而去。
　　怼渣男的感觉真是太好了，虽然这渣男以后会是日天日地的男频大男主，但是现在愉快就好了嘛！
　　林静神清气爽地走在法医部，一整天呆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也不烦了，甚至还打开笔记本，继续写论文。
　　虽然她离开了医院，但是独角狮毒素的处理是她的科研成果，绝对不能让别人占据。孙副院长同意让她去做法医，也是帮她挡了无数的研讨会，希望她有更多的时间，尽早将论文写出来，早点发表，巩固医学地位。
　　她不能辜负了期望，更不能丢了这个科研成果。
　　不过，论文这玩意儿，实在太可怕了。林静宁愿解剖一百具尸体，做一百台手术，也不愿写一篇论文。因为只有写论文的时候，她才切身体会，什么叫绞尽脑汁。
　　一整天死磕论文的结果，就是让她脑袋发昏，骑车回家的路上晕晕乎乎的。在花鸟市场附近，她的小电驴咚的一下，撞倒了个摊子。
　　“对不起、对不起。”
　　林静赶紧下车道歉，看看摊上剩下的盆子，她干脆掏出手机。“那个，作为赔偿，你这盆月光草，我都买了。”
　　月光草是一种特殊的含羞草，白天叶子像豆荚，晚上才会展开。林静回到家事，刚好天彻底黑了，月光草的叶子一片片展开。
　　“喵呜？”林小骨看到，本能地伸手去挠了一把。
　　“不可以。”林静抓住它的爪子，严肃地说：“这个呢，能助你吸收月魄精华，让你长得健健康康的。所以，别挠了，知道么？”
　　“喵……”林小骨恋恋不舍地看了月光草一眼，回到她身边窝着。
　　“乖啦。”林静拈了小鱼干喂它，又揉揉它的头。
　　这天晚上，林静抱着林小骨又看资料看到晚上十一点，一整天都在搞论文，她脑袋彻底爆炸。林小骨什么时候跳出怀抱的，她都不知道，洗完澡出来看到花盆里光秃秃的，她也只是下意识地想：
　　咦？月光草的叶子呢？
　　然后倒头就睡。
　　合上眼睛的那一刻，林静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一觉睡到天亮！
　　可是，天不从人愿。
　　半夜里，老有东西在蹭她的脸，痒乎乎的！
　　“骨头，别闹……”林静嘟囔，以为是林小骨，闭着眼伸手，要把它捞下去。
　　可是一摸之下，林静的眼睛还没挣开，掌心先出柳叶刀，闪电般抵住对方的脖子。
　　喉结滑动的动静从柳叶刀薄而利的刃上传来，男人双手撑在她身侧，附身看着她，发出疑惑的声音。
　　“诶……？”
　　床头的小夜灯淡淡的光照在他脸上，五官清晰而立体，从仰视的角度看，他的五官俊美得几近魅惑。
　　林静的心脏骤然一缩，失声叫道：“楚……楚明渊？你……”
　　深更半夜的，楚明渊一身睡袍地出现在她的床/上？
　　到底是他疯了，还是她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楚狐狸：不！静静！是我！是你的小可爱吖！
　　——
　　今天开始依旧每日21点更新~


第12章 
　　楚明渊身上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衣袍，跪坐在她的床边，一手撑在床边，一手还保持着抚摸她脸颊的姿势。
　　锋利的柳叶刀就抵在他的脖子上，他却好像没察觉到，只是表情先疑惑，然后委屈兮兮地泫然欲泣起来：
　　“静静，你太过分了！居然把人家认成别的男人！说，是哪个不要脸的臭男人勾/引你？我一爪子挠死他！”
　　静静？林静先从这个称呼反应过来，不，这不是楚明渊，就算是两人关系最好的时候，楚明渊对她的称呼都不是这样的。
　　随即，她又被“人家”这个自称恶心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再听到“爪子”两个字，不知怎么的，她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了林小骨的样子。
　　难道……？
　　“静静~”男人无视脖子上的刀，抓着她的手，低下头。
　　医生天性，林静不觉将刀移开，他便顺势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手背，舒爽地眯起眼睛。“是我呀！”
　　蹭脸的动作，和林小骨一模一样？
　　林静下意识地收起柳叶刀，扣住他的脉门。
　　男人也不反抗，乖乖地给她刺探他的修为，还委屈：“静静，你还没认出我？我是林小骨……”
　　话还没说完，林静一抬头，柳叶刀又架在了他脖子上。
　　“诶……？”男人满脸疑惑地歪头，试着避开，刀锋却如影随形。
　　“林小骨？”林静目光如电，“我的林小骨是只猫，你这只狐狸精现场基因变异给我看看？”
　　她是绝代医修，什么都可能判断错，就是生物的构造不会。妖是生物，兽也是生物，基因里带的东西，也想骗过她？
　　这男人体内的血脉根本就不是猫，而是狐狸！
　　这是只彻头彻尾的狐狸精！
　　“那个，静静，你听我解释呀。”男人表情乖巧，恨不得现场蹲坐在地上，“我本来就是只狐狸精，只是修为受损，一直被压制在别人的身体里，浑浑噩噩的。幸亏今晚吃了你给的月光草，月魄给了我力量！让我变身！”
　　他说着便要靠近：“静静……”
　　柳叶刀寒光一闪，成功阻挡了他靠近的姿态。
　　“狐狸精，你大约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林静纤长的秀眉高高挑起，“我是当代第一医修，如果林小骨身体里有别的魂魄，你觉得我天天抱他，会察觉不出来？”
　　狐狸精的眼珠子转了转，往床边一指：“看！”
　　林静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床前的地毯上，林小骨蜷成一团，肚子一鼓一鼓的，睡得正香。
　　眼前的男人嗖的一下化作青烟，落在林小骨身上。一秒之后，林小骨睁开眼睛，先张嘴吐舌地打了个哈欠，然后站起来，伸腿弓背地隆起个小山丘，伸了个懒腰。
　　一串动作做完，林小骨才看了她一眼，动作轻巧地跳到床上。
　　这是每天林小骨醒来的必备动作，林静差点伸手出去抱它入怀，好好撸一把。
　　结果林小骨一站在被子上，就歪着头口吐人言：“静静，现在相信了吗？”
　　声音质地是她熟悉的，但是语气里的调笑之意……
　　林静抬起另一只手揉揉眉心。
　　如果是被夺舍，不管是人、妖还是动物，一旦夺舍成功，魂魄是不可能再离开身体的，离开了就回不去，身体也会因为失去魂魄而死。狐狸精离开林小骨身体时，林小骨还能呼吸，狐狸精还能回到它的身体，这说明狐狸精不是夺舍，他真的只是暂时附在林小骨身上而已。
　　“静静。”一声称呼，四周的气息骤变。
　　林静瞬间放下手，厉喝：“不许变成人……”
　　可是说出的瞬间就晚了，林小骨仰头打了个呵欠又蜷成一团睡着了，而被子一沉，男人M字腿坐在床上，双手还撑在面前，还傲娇地说：“不行！我好不容易能变成人形，只要有可能，我就要用人形呆在你身边！”
　　可是……林静扶额叹息，一想到这是自家猫，她不觉就退让了一步。“那你好歹换个脸！”
　　“诶？静静你不喜欢吗？”狐狸精歪头，“我觉得这张脸挺帅的啊。”
　　楚明渊的帅脸，有什么好看啊！看得多了心肌梗塞，还容易经常呕吐造成胃病啊！
　　林静抓紧被子，一脸忍耐，只恨这理由不能诉诸于口！
　　“静静，你真的不喜欢吗？”狐狸精满脸失落，“人家以为，能给你个惊喜呢……为了见你，我还特意变出一身冰绡衣呢！”
　　这语气沮丧得，如果他头顶有狐狸耳朵，马上就能耷拉下来。
　　养猫的人，谁能受得住自家猫咪这样？
　　林静不觉望了他一眼。
　　这时才发现，他身上穿的不是睡袍，而是一件斜襟大袖的古代衣袍。布料似纱非纱，光滑柔软得像是把月光和冰光揉碎后，舂捣了无数遍一样。
　　林静不得不承认，衣服是很好看的，人也好看，短发搭配长袍，居然没有不伦不类，反而有种复古的飘逸之感。
　　就是这样子……林静再度扶额。
　　大半夜的，她家猫变成了人，还是楚明渊的样子！
　　惊喜？是惊吓过度吧！
　　“静静~~~”狐狸精一看她目光松动，便柔柔软软地叫了一声，努力将丹凤眼瞪圆，企图装猫。“你救了我，我要愿意以身相许，为奴为婢，伺候茶饭，报答你的大恩。”
　　林静没有回答。
　　狐狸精又可怜巴巴地说：“当然，你也可以不愿意，毕竟你爱的是小猫林小骨，不是我这只狐狸精。你要我走，我就走得远远的，再远远的守着你，绝对不让你发现。静静，我只是想报恩而已，如果因此让你不高兴，那我的报恩还有什么意义？”
　　“至于我自己住在哪里，过得怎么样，是不是流落街头，靠翻垃圾桶过日子……没关系，我会学着像人一样挣钱的！”
　　随着他的话，林静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一只小狐狸翻垃圾堆，惨兮兮地吃剩饭剩菜的样子。
　　不管前世今生，不管林静是医修大佬还是医生法医，不变的是她毛绒控的本质。
　　林静试着反击：“你威胁我？”
　　“怎么会呢？”狐狸精弯眼笑了，缓缓地，温柔而缱绻地说：“静静，你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这根本就是想赖在她家的借口而已！
　　但她就是……就是无法赶一只本体是毛绒绒的狐狸精出门！
　　“那……”林静试着做最后的挣扎，“你给我变另一张脸！”
　　“唉……”狐狸精重重地叹了口气，跳下床去，苦笑起来。“静静，你明知道我现在修为受损，不能变第二张脸出来的。我都明白了，我这就走，祝你和林小骨幸福美满。一饭之恩，我永生不忘。”
　　什么鬼？林静气恼，她就摸了一下他的手而已，那么短的时间，只来得及测出他的血脉而已，怎么可能准确了解他的修为有多高，能不能进行二次变形？
　　“实际上，我连长久的化形都不可以，只能在晚上，吸收月魄力量的时候变成这样。白天的时候，我需要借助林小骨的身体沉睡，才能保持魂魄不散。”
　　狐狸精对她温柔深情地笑了，体贴地说：“不过不要紧，我会想办法的，绝对不会让你变成杀人犯的。静静，我知道，你是个医生，最不能忍受的事就是死亡。”
　　……是，所以他这话根本就是威胁吧？就是变相说，你不让我留下，我就去死了。
　　林静气得太阳穴都疼了，怒火攻心之下，差点一句“那你给我滚”就要出口。
　　可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却响了。来电屏幕上显示“高副队”。
　　是玄学局的事，还不能不接！
　　“喂。”林静压着怒火接通电话。
　　“林医生，兄弟们按照你说的发现了一处废弃的仓库，现场很多血迹，但是老周看过了，不是人的，他没法辨认。你现场来一趟行不行？都是新鲜的证据，我怕……”
　　“我这就去。”林静一边说一边掀开被子起床，“你马上把定位发到我微/信。”
　　她说完就挂了电话，匆匆去洗了把脸，一边套上外套一边抓着包往外走。
　　曾做过法医的她，早就知道会有这状况，所以一旦接受了法医工作，她就都是穿松宽的衣服睡觉，方便五分钟内妥当出门。
　　可一到门口，刚要关门，一个人就跟着溜了出来。
　　“等等，我这就走。”
　　……林静怒火攻心，一把将他推了回去，骂道：“别给我捣乱！”
　　然后将门一锁，跑下楼骑车就走。
　　小王八蛋！真是的！
　　作者有话要说：　　狐狸精：计划通。


第13章 
　　“吱——”林静将小电驴停在这片区域唯一亮灯的厂房面前。
　　高大胖接到消息赶出来，正好看到她将安全帽摘下，呼出一口白气。
　　那一瞬间，高大胖心里有些愧疚。
　　这地方虽然是医学院附近，但A医大的新校区几乎到镇上，距离市区快一个小时的车程。这高大胖习以为常地认为林静还是豪门大小姐，自己有车，以为她开车过来的。
　　没想到车是开了，但不是四轮的，而是辆二手电动车。
　　“对不起，林医生……”
　　林静摇摇头，将安全帽挂在车上，下车就往警戒线处走。“现场什么情况？”
　　公事公办，公私分明，不抱怨，不诉苦，是种极其可贵的专业精神。高大胖打心眼里佩服，跟了上去解释道：“我们按照你说的方法，在医学院附近搜查，白天就看到了这仓库。不过当时没发现异常，附近的人都说这里是用来堆放钢筋的。”
　　林静接口：“直到晚上，仓库发出异样的光。”
　　高大胖瞪眼：“你怎么知道？”
　　“因为附近有磷火的气息。妖兽也是动物，动物腐化之后，多多少少会产生磷火。”林静解释，目光转了一圈。“老周呢？防护服有没有？”
　　“林法医！”
　　实习法医童芳尘已经全副武装了，拿着袋子跑来，“辛苦了，周法医年纪大了，我们让他回去休息，现在我给你打下手。”
　　林静点头，接过他递来的无菌服和口罩戴，穿戴整齐，抬起警戒线走了过去。
　　一过警戒线，就看到一个铁皮围着的仓库，面积大概有10mx20m，大门是一扇像是集装箱改成的大门，上边还有栓子。
　　门已经开了，但是里面没人。
　　林静推门走进去，入眼第一感觉就是——
　　干净。
　　太干净了。
　　虽然室内满墙都是堆起来的笼子，仿佛进了一个放大版宠物店，但是里面一点味道都没有。地面已经做了硬化，笼子中间是一个不锈钢台子。
　　不管是笼子、地面还是不锈钢台子，都非常干净。
　　“林法医，现场已经被……”
　　童芳尘的话还没说完，林静就往仓库的铁皮墙壁走去。
　　既然高大胖在电话里说有血迹，现场又这么干净，那么这现场，一定是人冲洗过，发现的血液就一定在排水沟里。而这铁皮仓库的地面是高出附近地面的，冲洗后的水一定会流入台阶附近的地面。
　　果然，到了铁皮墙根一看，地上全都是暗色的凝固物质。浙西物质堆积在墙角，一不小心就会被当做青苔和垃圾，被忽略掉。
　　“……冲洗过了。”童芳尘将话打住了，因为林静已经蹲下身低头，伸手将暗色物质抠了一块下来。
　　她看着手套上的片状物，皱了皱眉。那神色不是嫌脏，而是认真地在思考。
　　这换他一个大男人，都还有几分犹豫，她竟然毫不嫌弃。童芳尘对她的佩服又多了几分，解释说：“这物质很复杂，我猜测是血液，才让高副队叫你过来的。”
　　他说着便面红耳赤起来，不安地低下头。
　　还没有确定是什么成分，就急匆匆地说是“大量血迹”，把她给骗过来了。
　　林静却没有责怪的意思，她将干涸的碎块捏碎在指尖，低头闻了闻，说：“你的猜测是对的，这确实是血液，不过是很多种血液混合在一起。”
　　“真的吗？”童芳尘松了口气。
　　林静点头：“妖兽中并不是每一种血液都是红色的，更多的是蓝色、绿色，植物妖还有白色的血液。多种血液混合在一起，就形成了这种暗色的凝固块。凝固块散发的气味很像发霉和饭菜腐烂的味道，所以往往被认为是青苔、正在腐烂的盒饭。”
　　她说着抬头，被口罩遮住的脸露出一双笑眼：“这些痕迹很容易被忽略，你能发现，说明你很细心。”
　　童芳尘猛地吸口气，涨红了脸，心跳加速，一个字也说不出。就在这时，忽然远远的灯光靠过来。
　　林静转头一看，一辆大切诺基由远而近，稳稳地停在巡察们的车队中。
　　驾驶位和后座的车门先后打开，从后座走下来的竟然是楚明渊！
　　对了。玄学局出任务这么重要的事，他一个案件负责人，应该出现的。
　　可是，高大胖两个小时之前就通知她了，没道理不通知楚明渊。她骑电动车都到了，楚明渊开着越野车，竟然现在才到？
　　一念划过，又一个人从驾驶位上走下，竟然是楚家的司机之一老冯！
　　楚明渊竟然是让司机送来的！
　　“呵！”林静不觉冷笑出声，“楚督察，你可以等天亮再来！”
　　楚明渊的嘴角抿了抿，似乎想说什么，但林静觉得还是不要听了。她可不想现场吵架，坏了公事。
　　“小童，来，跟我搜集证物。”林静转身便围着铁皮墙壁转起来，小心地将地上的暗色血迹给取进证物袋里。
　　“林……”高大胖语塞，不由得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旁边的楚明渊一眼。
　　他们老大怎么回事啊！这么久才来，脸上还明显残留着一丝睡意！给人印象多不好！
　　不过共事多年，他对自己老大还是了解的。
　　高大胖摇摇头，转头问道：“老冯，老大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让你送来了？”
　　楚明渊除了少数几次带伤上阵，就没有让人送过，再晚的任务都是自己开车的。
　　司机老冯叹了口气：“先生前段时间就没有好好休息，现在为了你们这案子，就没睡过几小时。今天下班回家就摇摇晃晃的，我们把他搬到床上去的，睡得跟昏迷似的。”
　　“怪不得。”高大胖恍然大悟，“我打了四五个电话他才接！”
　　“是楚总听到动静，看是你的电话，硬是把他摇醒的。先生起床好一会儿都是迷糊的，还是我把他扛到车上，一路跟他说话才把他弄醒的。”老冯的声音提高，“他现在还难受着呢！”
　　林静脚步没停，抿着嘴轻轻地哼了一声。
　　说得这么大声，不就是想她听到，让她不要误会楚明渊吗？
　　但是走一步，林静又是一顿。
　　等等，狐狸精大半夜的顶着那张脸出现，楚明渊又刚好这时候昏沉虚弱？虽然很荒谬，但林静不得不怀疑，狐狸精的真实身份。
　　难道楚明渊……？
　　不，林静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
　　首先，楚明渊是一个身体不适就要司机送来现场的贵公子。楚家何等清贵的累世名门，被从小拿清贵公子教育长大的楚明渊，能跟死狐狸精一样在她面前M字腿坐？
　　不可能！
　　再者，虽然她没有搞到楚明渊的鲜血化验，但狐狸精的血脉她是确认过的。她穿书而来，原著里可没说楚明渊是狐妖，只说楚明渊血脉里有缺陷，但是被他强行压制，所以剧情越推进，缺陷压制得越厉害，他的力量就越强横。
　　所以，不可能的，她想什么呢？楚明渊不可能是那只狐狸精。
　　林静甩甩头，继续给血液取证。
　　童芳尘看看她，又看看门口的楚明渊，心底一片雪亮。
　　在场的人都知道他们是尴尬的前任未婚夫妻。
　　他不忍林静难堪，没话找话地问：“林法医，这些都要取证吗？不是已经血液混合吗？”
　　林静还没回答，便听到一道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便响起：“多种血液混合？能分辨吗？”
　　她朝天翻了个白眼，发现楚明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穿着防护服进来了，居然还敢跟她说话！
　　林静视而不见地从他身边路过，开始检查不锈钢台子，从台子附近取下证物痕迹，又盯着靠墙壁放的钢筋笼子。
　　“需要取证的话，我可以帮忙。”楚明渊再度出声。
　　“不用了，楚督察贵体多娇。”林静转头叫道，“高副队，给我搞张梯子来！”
　　跟在她身边的楚明渊刚要开口，她便不耐烦地打断：“为了效率，楚督察，麻烦你闪开，别打扰我。”
　　高大胖仔细观察着现场，他是很想让这两人和好的，但是现在看来，要不是林静专业素养在，见到楚明渊的瞬间就走了。现在楚明渊靠近一秒，林静头顶的怒火就多烧一分。
　　想到林法医能直接戳进不锈钢门框的手术刀，高大胖就叛变了，他一手招呼其他巡察给林静搬梯子，一手拉着楚明渊往车上去，强行关心。
　　“老大，你身体不舒服就休息吧！这里有我就好！”
　　他觉得自己会挨好几拳头，才能成功将自家老大押回车上。没想到，楚明渊竟然由着他拉扯，毫无反抗地给按在了后座上。
　　“呃……”高大胖有点心虚，“老大，你没事吧？”
　　他们老大的脸色，怎么白白的？生病了还是生气了？还是两者兼有？会把他打成肉包子吗？
　　楚明渊的脸大半被口罩遮住了，目光藏在阴影中，看不出神色，只听得到他低沉的声音。
　　“天朗，你有一附院领导的联系方式吗？”
　　高大胖出于惊慌之中，没敢多想，直接回复：“我有院长的名片。”
　　“现在就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复制错了！抱歉！


第14章 
　　刚开始童芳尘说发现血迹，要让林静过来时，高大胖心里的是打鼓的。
　　就算林静不是白富美了，但她还是被当白富美养了十年的，你说大半夜的让人出任务，哪个姑娘家愿意？
　　没想到林静不仅二话不说就来了，来了也不含糊，直接就怼进仓库，开始工作。
　　而所有人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废旧仓库，就算有血迹，也可能是少数混杂在污水、泥土里而已，不会太多。
　　因为不管是什么血液，都有味道，血液量大，血腥味就遮不住。同理，能遮住血腥味的，都不是啥大问题。
　　可这仓库给林静一检查，他们才知道，仓库到处都是血迹！
　　不光是水泥地四周的地缝里，被冲刷过的水泥地板，不锈钢床，还有钢筋改造成的笼子里，全都有血液的痕迹。而且无一例外，都是妖兽的。
　　林静花了大半个晚上的时间，全都在提取现场的妖兽血液样本。第二天早上七点，终于将现场的证据整理完毕，林静却没有休息的机会，因为现在整个玄学局上下，只有她一个人会分析这些混合起来的血迹。
　　高大胖越想越觉得没脸见人姑娘，但还得硬着头皮上：“林法医，你辛苦了，你的车我会让人给带回去的，你在我的车上休息会儿吧。”
　　说完他就想给自己一耳光，瞧瞧他说的是什么话！
　　这不是明摆着说你没时间休息吗！
　　林静却没介意，更没矫情，她将电动车的备用钥匙取下来，交给一个巡察，自己就往高大胖的车上走，叮嘱说：“到了就告诉我。”
　　一点怪人的意思都没有，更没有喊苦喊累。
　　高大胖佩服极了，也心酸得很，就是他们干刑侦的这样了，不管性别，都把人当牲口用。林静好好一个姑娘家，又不是学法医的，更不是干刑侦的，这么受苦为哪般啊！
　　他叹了口气，路上努力将车开得平稳，到了玄学局还犹豫是不是要出声叫喊。但是车子一停下，林静就醒了。
　　“林医生。”鸟窝头从值班室走出来，手里拎着豆浆油条和包子，“香菇肉馅的包子吃不？要不我去给你买流沙包？”
　　经过昨晚的血迹取样，整个玄学局已经彻底扭转了对林静的印象。
　　什么对老大没礼貌？姑娘家个性狂傲？人家能大半夜顶着寒风骑车两个小时出现场，什么泥土、排水沟、墙壁、地板、笼子，每个角落都不放过地翻了一遍，连7个小时做续血液取样后，还二话不说就加班化验。
　　一句抱怨诉苦没有，一声辛苦不说。这技术，这工作态度，整个玄学局有几个巡察能做到？
　　狂是有原因的，可以原谅的。要人人像她这么任劳任怨又厉害，都可以狂，掀翻局长桌子局长都得担心她手疼不疼。
　　高大胖也附和：“附近有超市，应该开门了。林医生，我给你买牛奶？”
　　“不用，我没这么娇气。豆浆油条就行，放我办公桌，我去洗手再吃。”林静边往洗手间走边交代，“小童，将血液样本都搬到化验室去，我吃了早餐就过去，你回去休息吧。”
　　可等林静穿戴妥当进了化验室，童芳尘却比她早一步等在那里了。
　　“我还要学习呢，学习使我精神！”
　　挺有前途的小孩嘛！林静微微一笑，也不吝啬，让童芳尘支好手机录像，一边化验一边现场教学讲解。
　　这一折腾，又是好几个小时过去。等林静将化验服换下，已经下午3点。
　　距离出门已经12个小时，林静才终于得空摸一摸包包，看看手机。
　　可她刚点开微/信，还没看清宋佳璇说什么，童芳尘就抱着报告跑过来：“林法医，化验报告整理出来了，我已经通知了高副队，他说现在就去会议室开会。”
　　林静就将手机又调成静音塞进包里，接过报告，一边检查一边走。童芳尘给她开门，林静拿着报告走上主讲位，目光在会议室内转了一圈。
　　会议室最中间的位置，坐了个穿着风衣，似乎刚赶来的楚明渊。
　　出现场他最晚，蹲现场他先走，现在听报告倒是快。这副豪门贵公子做派，林静很怀疑他那些勋章表彰是哪来的。
　　林静嗤之以鼻，自动忽略了他，略一点头：“各位辛苦了，我长话短说。”
　　“昨晚发现的仓库里，有32种妖兽的血迹，名单我已经列出来了，这些血迹分布在笼子的钢筋、地面和水泥地的沟渠里。笼子里的血迹有新有旧。”林静让童芳尘将数据亮出来，“这是妖兽的种类以及对应的血迹时间。”
　　巡察们一看时间和妖兽名单，登时有人叫道：“照夜蝙蝠！”
　　“对，有照夜蝙蝠。”林静点头，“另外，现场虽然已经经过冲洗，但在不锈钢床焊接的缝隙里，也残留了血迹。血迹经过化验，属于伪造车祸的死者，妖兽的血迹则是照夜蝙蝠。”
　　“那死者身上的伤口……”
　　童芳尘应道：“经过化验，也是照夜蝙蝠造成的。”
　　巡察们点点头，想提问，却不知道从哪里问起。最后还是一个巡察提出关键点：“照夜蝙蝠，是什么？”
　　“蝙蝠种类很多，大多属于动物，只有一种属于妖兽，就是照夜蝙蝠。”
　　“林医生。”一巡察举手，“动物和妖兽有什么区别？”
　　林静解释：“纯属的动植物可以吸收灵气修炼，成为妖怪。但妖兽天生带了某种某种能力，所以很难吸收灵气，只能保持动物性，无法成为妖怪。”
　　林静打开电脑，亮出一张图片。
　　图片上的蝙蝠鼠面獠牙，光是翅膀就有半米长，翅膀上的手臂肌肉壮硕，爪子锋利。光是看图片，就令人胆寒。
　　“这就是照夜蝙蝠。妖兽的一种，獠牙带毒，爪子无毒，但是手臂力量非常强悍，成年照夜蝙蝠可以轻松撕开一个人。它们通常生活在阴暗的地方，尤其是地下洞穴，以生肉为食，尤其喜欢‘新鲜’的肉。”
　　她特意强调了“新鲜”两个字，成功让在场的巡察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过不要紧，照夜蝙蝠是夜行动物，非常怕光。火系、雷系法术都可以对付它，简单的喷□□围攻都能把它吓死。”林静做了个手势，让童芳尘将图片换成死者的伤口，以及化验单。
　　“死者身上由照夜蝙蝠造成的伤口总共1500余处，按照伤口的新旧程度，以及照夜蝙蝠通常上下总共50颗牙齿，可以推测，死者被照夜蝙蝠咬了30多次。最后一次伤口在死者的腹部，因为彻底咬穿了腹部，造成死者濒死。凶手大概是看死者中毒已深，没救了，于是用针刀破坏伤口，造成死者死亡。”
　　“另外，看看现场的血迹，估计这只照夜蝙蝠也凶多吉少了。”
　　说完，她将报告拢成一堆，环视一圈：“化验报告就这么多，还有什么问题？”
　　楚明渊在整个过程中一句话都没说，这次连笔记本都没有带，他沉吟三秒，放下抱在一起的手，说：“死者是被人用来做妖兽伤害实验的，造成死亡的妖兽照夜蝙蝠要抓，人更不能放过。昨晚出现场的兄弟回去休息，换班的，一组去查照夜蝙蝠的下落，一组从仓库入手，调查凶手。最后，一组继续搜寻凶器针刀的下落。”
　　他一边说，现场一边有人应着“是”，而林静，则将报告一收，直接离开了会议室。
　　现在法医的工作告一段落，就看他们巡察能从线索里能查到多少东西了。林静累了十几个小时，应该回去休息了。
　　但是……高大胖眼珠子一转，胳膊肘捅了楚明渊一下，低声说：“老大，你不送送林医生吗？还能趁机知道她住在哪。”
　　楚明渊的身体僵硬了一秒，还没回答，童芳尘的声音就传来了。
　　“高副队，林法医让我转告你，她自己打车回去了，她的电车先放在局里，你别让人当废品拖走哈。”
　　“……”高大胖被一番话堵得说不出话来，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身边的冰山男人一眼。
　　这么迟钝的男人，还找什么老婆？别找了！有什么将就什么吧！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也回去睡觉了。
　　一时出任务的出任务，回去睡觉的去睡觉，会议室里只剩下楚明渊一个。他静默片刻，目光不由得落在屏幕上血肉模糊的照片。
　　“法医工作真的太辛苦了。”他心里想。“这不是她喜欢的。”
　　此时，林静已经坐上了出租车，她喘了口气，取出手机。
　　这才终于有时间检察微/信。
　　[11:00:08][佳璇：林静！特大喜讯！特大喜讯！林副院长被举报以权谋私、收受红包为患者更改手术时间等问题，被停职调查了！]
　　[15:31:34][佳璇：特大喜讯X2！！！林静！现在院长也主动申请调查，医院里的事情由孙副院长做主了！我今天特意去探了他口气，他说要找个借口找你回来！]
　　居然……林静有些吃惊，林副院长有林家这个豪门撑腰，确实在医院里干了不少不符合医生职业道德的事。但这几十年了，一直没出事，怎么现在忽然被举报？
　　另外，回去医院？她真的可以吗？林静忽然紧张起来，就在这时，一个电话响起。
　　来电号码，孙副院长。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是谁的手笔？
　　狐狸精：不是我，真的不是。


第15章 
　　“林静，是我。”孙副院长的声音平和而慈祥。“今天宋佳璇来探过我口风，我想，你应该知道老林的事了。”
　　“嗯。”谨慎起见，林静只应了一个字，准备听他继续说。
　　孙副院长却转了个话题：“林静，你在玄学局的工作怎么样？还适应吗？”
　　林静斟酌地回答：“不过就是做贡献。”
　　“这样啊。”孙副院长笑呵呵地说，“虽然法医的工作很忙，但是走之前交代你的论文要记得写啊。早点形成科研成果，医院也好早点报上去，给你表彰。”
　　这话说得含蓄，但已经是暗示她可以回医院的意思了。林静心中一动，问道：“可是，审核论文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吧？”
　　“这个你不用担心。”孙副院长打了个包票，“你只管将论文写出来。”
　　林静心里便有了数，她随意扯了几句，将电话挂了。她趁着在车上将事情好好地想了一遍，下了车，便感觉头脑有些昏沉。
　　虽然记忆还是医修的记忆，但身体里的修为差太多了，她现在的身体素质和一般人没太大区别。这才连续工作了15个小时，就跟要猝死似的。
　　林静一路昏沉地回到家，进了门之后习惯性地将围着腿转圈圈的林小骨抱起来撸了撸，然后给检查水和猫粮。确定一切都还充足，林静便将钥匙一丢就把自己砸在床上睡觉。
　　等她再醒来，已经是晚上一点了。她揉揉脖子，伸了个懒腰，便看到林小骨也从床前的垫子上醒了，打了个大呵欠之后跳上/床来，在她被子上踩来踩去，等着被她摸摸。
　　对了。林静趁机抱住它，指尖一点修为探入它的体内。
　　片刻后，林静不由得看了林小骨一眼。
　　它体内还真有另一个神识。不，这根本不算是“一个”神识，顶多算是神识碎片。看来狐狸精说的没错，他确实是神识严重受损。这么微弱的神识，那一点月光草根本就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狐狸精居然还强行化出人形。
　　现在好了，不出三天，这狐狸精的神识绝对要完蛋。
　　林静眉头皱了皱，举高林小骨到面前，小声问：“儿砸，你说，阿妈救不救他？”
　　林小骨的眼睛圆圆的，望着她喵了一声，好像在说：您不是已经有决定了吗？
　　确实。医修的天性，不能见死不救，这还真个麻烦点。
　　林静气鼓鼓地点点它的额头，翻身下床。这天晚上刚好是十五，冬夜的月光明亮澄澈，从西边的窗子照进来，地板上一片雪白。
　　阵法治疗是医修治疗中最难的一种，如今她修为没完全恢复，只能用手术刀在地砖上划了一个聚灵阵。
　　坚硬的瓷砖在手术刀之下好像豆腐一样柔软，但阵法画好，除了一层淡淡的白光之外，又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林静将林小骨拎到阵法里，叮嘱说：“没事就呆在这里，别让他死在咱们屋子里。”
　　“喵~”林小骨眼睛睁大，十分兴奋地接下了这艰巨的任务。
　　林静摸摸它的头，洗个澡，打开电脑，坐下来打开手机，发现高大胖给她发了微/信，说她辛苦了，让她休息一两天，需要她的时候再去局里。
　　正好，她忙着呢。林静将手机一丢，又跟论文奋战起来。
　　其实关于独角狮毒素处理的论文林静很早就写好了一稿，现在不过是再倒腾几下，将论文修改得更精细。第二天上午下班之前，林静就将论文发给了她的博士导师和孙副主任。
　　博士导师和孙副主任只帮她改了些格式，并且坦言：“独角狮毒素的处理是世界难题，目前没有任何有效研究。林静，你这是独一份，是我们的骄傲！”
　　孙副主任要她立刻给N刊投稿，林静在第三天上班之前投，居然在中午就收到了过稿的邮件！
　　当时林静还没睡醒，就接到了孙副院长的电话。
　　“林静，你的论文在N刊过稿了，而且科学院的院士们看了你之前的研讨会资料，对你的研究成果非常感兴趣。几天前他们就提出了要来医院开研讨会，医院也答应了，就在明天早上九点，还在第一会议室，记得准时到啊。”
　　明天？医院的第一会议室？林静彻底清醒了，眼底满是欣喜的光。
　　难道……
　　“对。”孙副院长含笑说。“你有医学的研究成果，谁敢不给你回医院上班？咱们医院，还得靠你。”
　　“谢谢孙副！”林静挂了电话，捏着手机呆了三秒，然后猛地跳起来，抱住林小骨给它举高高转圈圈。
　　“儿砸~~~”
　　林小骨给她吓了一跳，又被她的欢喜感染，跟着兴奋的喵喵喵起来。
　　与出租屋的欢喜相比，玄学局里可就愁云惨雾了。
　　按照林静化验血液得出的线索，巡察们兵分几路，连续奋战了3天，案情终于有了进展。
　　首先是废弃仓库附近仔细排查，终于在附近的河流里发现了针刀。经过童芳尘的化验和对比，死者的伤口确实是这针刀造成的。但问题是，针刀被水泡太久了，上边已经没有指纹了。
　　巡察们只能通过针刀的型号追查，终于查到A医大丢了一个相同型号的针刀。再一追查，终于查到，针刀是一个学生偷的。巡察们将学生拘留审问，学生倒是承认自己偷针刀，却始终不承认自己和妖兽实验有关。
　　“阿sir！”那学生不知道看了多少港剧，开口闭口连个同志都没有，只会叫这称呼。“真的不是我，你看我手上没二两肉的，怎么可能抓妖兽？我给妖兽吃还差不多！再说了，我抓妖兽干什么？”
　　审了一天，医学生还是这说法。把审讯的巡察气得一肚子火，回到办公室就灌了自己一大杯凉茶。
　　“气死我了，这小子背后一定有人，来头还不小，否则的话，他不会这么有恃无恐。MD，气死老子了！老大，这怎么办啊？”
　　虽然现在已经是灵气复苏时代，修仙成风，但基本的法律体系还是沿用现代人类社会的。审问的时间不能超过24小时，不能出拘留书就要放人。
　　从带走医学生到现在，已经过去10个小时了，天都又亮了。再耽误下去，只能放人了。
　　楚明渊靠在椅子上，捏捏眉心，问：“法医科那边有什么新发现？”
　　“没有新发现，因为林法医不在，老周和小童俩不顶用。”高大胖也加了两天班，黑眼圈堪比熊猫。“老大，要不咱们……”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楚明渊如冰似雪的目光被冻住了。
　　“呃……那个，我上次不是为了赶紧破案嘛！”高大胖赶紧解释，“老大你看，既然人都调来了，那咱们不用，是不是可惜了？还是把林法医叫来吧，也许有新发现呢。”
　　“不用，她以后不会来了。”楚明渊一手抓起风衣一手抓着钥匙，“天朗，你带人继续审问，陶磊、丁冬，准备一下，你们跟我走一趟。”
　　“是！”鸟窝头迅速拿好物件跟了出去。
　　那女警丁冬应道：“老大，我找下护手霜，你和磊哥开好车在门口等我呗！”
　　她是玄学局刑侦队的唯独的一枝花，也是刑侦队里唯一一个木系修士，玄学局上下都当她是棵娇花护着。所以楚明渊和鸟窝头都没说什么，只是走了。
　　等两人一出门，丁冬就跳到高天朗身边，扯住他悄声问：“怎么回事？我回趟老家而已，咋就跟不上时代了？这林法医是怎么回事？”
　　高大胖无奈，只好将事情说了一遍，末了还嘀咕：“我这一心为公的，哪做错了？怎么老大一副看涮猪脑的表情看我？”
　　“唉！你啊！”丁冬狠狠地敲了他脑门一下，恨声骂道：“老大被你害惨了！他和林家的关系、林法医的关系本就很微妙，你说他到底是跟林家女儿订婚，还是跟林法医订婚？这事老大自己还没定呢，你就一纸调令把林法医从医院调过来了，在林法医看来，这不就是老大联合林家毁她前途吗？林法医没弄死老大，还真是个慈悲心肠的好人了！”
　　“不至于吧？”高大胖挠头，“老大要是跟林家合作对付林法医，问我要院长电话干嘛啊？他不是要帮林法医吗？”
　　“这叫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你没听刚才老大说，林法医不会来了吗？估计是老大用楚家的权势把林法医又调回去了。”丁冬分析着。
　　高大胖瞪大了眼：“林法医调回医院了？那咱们怎么办？童芳尘才给她教了两天，会个屁啊？”
　　丁冬又瞪了他一眼，看看手机上鸟窝头已经打电话来催了，她才赶紧揣上大包包出门。
　　车子一开出玄学局，丁冬就想问话，可惜楚明渊捏着方向盘，下颔紧绷，一副打扰者死的架势。她只好憋着气，千头万绪只好在心里翻滚。
　　没办法，她只能看着窗外。
　　经过某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丁冬忽然坐直了，扯扯鸟窝头问：“磊哥，那是车牌好眼熟啊。”
　　鸟窝头虽然不修边幅，却是玄学局里的百科全书，看了一眼便说：“哦，是科学院医学部的车。”
　　科学院医学部？丁冬嘀咕：“这是往哪去？客车呢，是来了十几个人？”
　　鸟窝头在手机上一搜，应道：“今天在一附院有个研讨会，是关于独角狮毒素处理的。科学院医学部不少人去听了，这就是了吧。”
　　科学院医学部……丁冬迅速翻着手机里的通讯录，八卦小能手，社交小达人，她绝对能左拐右拐联络到那辆客车上的人。
　　一边联络，她还一边问：“老大，咱们干嘛去？”
　　楚明渊淡淡地吐出四个字：“青丘集团。”
　　哈……？丁冬手一划，差点发错消息。
　　去……去青丘集团？！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拘留、法律、医学、论文等的设定，都与现实不符，都是瞎编的哈！本文是个灵气复苏的修仙世界！不是真实的！


第16章 
　　这天早上，林静准时去了一附院。
　　一过门口，安保岗亭的大爷伸个头出来，笑眯眯地打招呼：“林医生，早啊。”
　　语气熟稔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她还是外科的林医生一样。
　　不过，终究有什么不一样的。
　　“林医生，科研会在行政楼！”大爷提醒。
　　林静回以微笑，往行政楼走去。
　　穿过花坛，林静便看到行政楼门口拉了横幅，由孙副院长带头，身后管理层领导和护士们，捧着花候着了。
　　一见她出现，孙副院长便微笑着迎了上去，亲手送花，大声说：“林静医生，欢迎外调回来。”
　　林静还没来得及回答，一辆客车便在门口停稳，下来十几个年龄不一的院士。
　　“欢迎欢迎。”孙副院长拉着林静上前，一边寒暄一边介绍：“这就是我们林静医生。”
　　科学院的院士们夸道：“这么年轻！真是后生可畏，来日可期啊！”
　　“医学界的新星，了不得！”
　　行政楼附近的角落里，曹刚双眼紧紧盯着行政楼门口，表情阴沉。
　　林静衣锦还乡，分光无限，还勾搭上了科学院医学部，将来前途无量，升职评优不是问题。而他呢？
　　他在今早交接班时，接到了秦主任传来的调令。
　　“小曹啊，最新一批帮扶名单下来了，今天你不用上班了，回去准备一下，明天跟队下乡镇。”
　　曹刚乍一听闻，几乎窒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要申辩：“主任……”
　　可秦主任说完就走了，根本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
　　他怎么能这样？！
　　“哎呀。”偏偏这时候，宋佳璇交班完毕，有意无意地说：“曹医生，别急啊，有本事都能回来的。你看我们林静，被调去做法医了，一篇N刊论文，不就回来了吗？说到底，医院就缺不了精尖人才，曹医生，你可争点气。”
　　让他争气，就是说现在的他不争气！
　　曹刚气得浑身哆嗦，脑袋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去楼下抽烟。可谁知，一抽烟，竟然看到林静被人簇拥欢迎的画面。
　　看着孙副院长对林静的照顾，曹刚脑子里忽然冒出个念头：“不，这不是我没本事，只是我没关系而已。”
　　这么一想，他心里就好受多了，于是紧接着这个思路下去了。
　　“不是林静本事大，医术比我高，是她先勾搭了孙副，又去勾/引了楚明渊。是楚明渊出面搞了林副，害了我。对，我是被害的！”
　　“对对。”他越想越点头，“就是这样的。我费尽心机对付林静，帮林副办事，帮林家办了多少事？没想到林家这么没用！害我的人里林静数第一，第二个就是林家！要不是他们，我怎么会被送去下乡镇？”
　　曹刚越想越气，越觉得不能这么轻易放过林静和林家。不知不觉之间，他走到了住院部观察区。
　　刚巧，徐颖就在观察区里抹眼泪，一看到曹刚，她就跳起来骂道：“曹刚，你怎么回事的？为什么治了好几天，我女儿还是没醒过来？你到底有没有用？不行就让别人来！你这废物滚一边去！”
　　曹刚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废物”两个字，登时冷笑说：“要不是你亲手把能治你女儿的人送去当法医，怎么会被我这废物接手？哦，对了，她今天回医院了，你要不去跪在她面前，求求她？”
　　这一个多星期来，曹刚在徐颖面前都是毕恭毕敬的。忽然被他冷面相对，徐颖心中的怒气不禁更胜，骂道：“你胡说什么？我弄走的人，谁敢找回来？跟我林家作对，不要工作了？”
　　曹刚故意刺激她：“找回她的不是别人，就是你那宝贝准女婿楚明渊！”
　　他真是受够这颐指气使、把医护人员当奴才的女人了！
　　他好不容易豁出去站队，处处针对林静，和孙副为难，想在林副面前争取个好印象。要不是为了巴结林副院长，希望早点升职、发论文，他也不会主动揽下治疗林晓静的工作。
　　没想到，落得如此下场！说到底还不是林家不争气！
　　曹刚心头越发怨怒，又说：“林太太，我劝你想开点，楚大少心里装的明显是相处了十年的林静，而不是忽然冒出来的林晓静。呵……林家的血脉？在楚家面前，林家算什么？你们花了大心血打压的林静，还想着毁人前途，结果呢？人家要回来，还不是楚大少一句话的事情？”
　　徐颖被他一连串的话给惊呆了，好一会儿才说：“不可能……明渊怎么会喜欢那个冒牌货呢？他要给我女儿报恩的！”
　　“有什么不可能的？外边挂着横幅，林静现在就在行政楼，我还能大变活人吗？”曹刚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缓缓地、阴恻恻地做了个总结：“这一切，还得感谢林太太你给她做法医的机会，否则，她怎么跟楚明渊朝夕相处，重温旧梦？我想，林静很快就要成为楚太太了。”
　　什么林静翻身回医院，徐颖都不在乎，但是“楚太太”三个字彻底触动了她的神经。
　　林静成了楚太太？那她女儿怎么办？她还等着当楚家的丈母娘呢！
　　曹刚看着徐颖的脸色瞬间阴沉，心里总算开心了些，扬长离开。
　　——
　　行政楼里，关于独角狮的研讨会正在进行中。
　　一顿讨论下来就是一个小时，中途休息十五分钟，林静才得以喘息，去了清静的角落靠在墙上喝咖啡。
　　“呼……”她喘了口气，便听旁边带笑的声音问：“怎么样？很累吧？”
　　林静转头，便要站直了问好：“吴院士。”
　　“哎，你别紧张，我也是过来避难的。”吴院士暗示地瞥瞥还在讨论的会议桌。她是所有来的院士中最年轻的一个，才36岁，分外好相处的样子：“抱歉，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林静摇摇头，这位吴院士为人非常和蔼，刚才交流里她还挺喜欢的。“研讨会不累，我学到了很多东西，所以很开心。”
　　她说的是实话，她一向非常喜欢这类科研的东西。
　　吴院士眼中露出一丝赞许，忽然岔开了话题：“听说，你前段时间被调去玄学局做法医了？”
　　林静的目光骤然锐利，又瞬间消失，玩味地看着她，只是不说话。
　　这就是默认。吴院士也笑了，又问道：“在你看来，玄学局的法医事业怎么样？”
　　不怎么样。林静在心里吐槽，还说玄学局的巡察主管妖怪相关的案子呢，结果连个给妖怪做法医检测的人都没有。发展极其落后，约等于无。
　　“十年的时间，对研究来说，远远不够。社会在飞速发展，跟不上的学科，很尴尬。”吴院士着，“林静，你知道吗？虽然我们这几个团队已经研究妖怪很久了，但我们只能从生物角度出发，没有谁能从玄学、法术的角度，给出清晰的解答。不管在救人还是法医学上，你都是第一个，我们迫切地需要你一分为二，指导发展。”
　　“一分为二？”林静明白了，“吴院士，你来给玄学局当说客的？”
　　“可以这么理解。”吴院士坦言，“我朋友的侄女在玄学局做刑侦，她天天跟我们抱怨案子难推进，因为一旦涉及妖怪、法术之类的东西，就束手无策。听说你去玄学局之后，三天不到就给化验出了妖兽的血迹，线索清晰。他们现在拿着你的线索往青丘集团去了，要抓幕后凶手呢。不过，我对这次的行动不抱希望。”
　　“为什么？”
　　“因为去了青丘集团，就表示他们怀疑幕后主使和妖怪有关，但他们的技术水平，不足以形成证明。最简单的，如果需要给妖怪验血，他们知道怎么分辨妖怪的血型吗？不知道，更别说给妖怪做DNA鉴定了。”
　　吴院士意味深长地笑了，留下一句话，转身就走：“那可是青丘集团。要我说，那流浪汉和妖兽，死了也白死。”
　　林静不觉捏紧了手上的咖啡杯。
　　她知道吴院士是玄学局找来的外援，希望她继续帮玄学局做法医工作，所以故意说话刺激她。但是，恼人的是，吴院士确实戳中了她的软肋。
　　她可以无视楚明渊，但是，她不想让流浪汉和妖兽们白死。
　　因为她是个医生，最恨的就是残害无辜生命。
　　那仓库里的血迹一层叠一层，光是妖兽血迹种类就达30余种，不知道有多少妖兽被弄死在里面。还有那个流浪汉，他确实是社会的废物，但废物就活该成为别人的试验品，被人拿来一次又一次被妖兽啃咬死掉吗？
　　医生为了救人和死神搏斗，殚精竭虑，那些藏在暗处的凶手，却把生命当儿戏，随随便便就能取走？
　　他们以为自己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践踏别人的性命？！
　　林静猛地转身，去找了孙副院长，问道：“接下来的讨论，必须我在吗？我能不能请一个小时的假？”
　　孙副院长先是一愣，随即点头：“接下来我们要去观察室观察患者林晓静的数据，我想你不方便在，就由参与抢救的护士们解说好了。给你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够了吗？”
　　说着他掏出一把钥匙。
　　“保安认得我的车牌，早去早回。”
　　这是无条件支持她……林静心中不觉感动，对他一点头，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静静是个非常善良的人，医生天性，在她看来，生命是最珍贵的东西。她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残害无辜生命。


第17章 
　　对妖族稍微了解的人，听到“青丘”两个字，都会开下意识地想起九尾狐。因为在古籍中，青丘是九尾狐的住所。
　　青丘集团，简单地说，就是九尾狐的家族企业，却又不只如此简单。
　　远古之时，大地灵气充沛，诞生了无数的神魔鬼怪，大地上修士遍地。但万年之前，大地上的灵气曾一度消失，导致以灵气为修炼根本的修士、妖怪数量锐减。为了保命，妖族不得不躲进开辟的空间里休眠。
　　直到十年前，灵气复苏，妖族重现世间，看到的是灯红酒绿的都市。世界安逸而美好，但都市是人族的都市，没有妖族的立锥之地。
　　人族中的修士虽然也以灵气为修炼根基，但灵气消失的万年里，既保存了吸收灵气修炼的法门，也有不依靠灵气施展的法术。
　　妖族一出现，人族就建立了玄学局，管理社会治安，防止妖族伤害人类。
　　怎么办？妖族全体惶惑，难道他们要回到山林里过日子吗？可这世间还有多少山林给他们居住？
　　人族和妖族出现利益冲突，差点酿成两族对立。
　　就在这时，九尾狐族第一个站出来，要与人族和谐相处，在城市里开了青丘集团，号召妖族和人族和谐相处，并且极力阻止妖族伤害人族的事件发生。
　　所有妖族中，九尾狐族作为妖中近神的存在，曾一度是西王母的陪伴，在妖族中话语权极重。有九尾狐族牵头，妖族便安定下来，做观望态度。
　　青丘集团主业务是开连锁超市。一方面，青丘集团开连锁超市，本身就需要数量庞大的员工，如收银、维修、收货、等，光是一个超市，就需要近200名员工。除此之外，青丘集团还鼓励各个妖族发挥特长，发展特色产品，进行优先收购。
　　虽然致力于服务妖族，给妖族以现代社会立足之地，但青丘集团却没有拒绝人族，始终在集团里保持一定比例的人类员工。在青丘集团和玄学局的不断努力下，妖族顺利融入现代生活。
　　也因此，青丘集团在妖族中的地位非常高。妖族上下甚至称青丘集团的九尾狐为“主上”、“王族”、“少主”，可见九尾狐族在妖族的地位。
　　没有必要的原因，官方是不会动青丘集团的。
　　所以前台听鸟窝头表明身份，查看了证件，非常吃惊。她打了个电话请示，才让人将楚明渊客客气气地将三人请到顶层，但只是到了会客室。
　　美丽的秘书抱着托盘过来，头顶的兔耳朵动了动，微笑着问：“三位喝点什么呢？”
　　要换平时，丁冬早就调戏她了，这会儿却没心思：“不用了，我们是玄学局特别行动队的，麻烦请你们苏董事长出来，有案件需要他协助。”
　　兔秘书笑得八风不动：“白开水是么？好的呢。”
　　装聋作哑一级棒，十秒就给上了白开水，差点把丁冬气得仰面倒。
　　足足二十分钟之后，才有人出现。
　　西装三件套的男人容貌英俊，风度翩翩，脸上堆满了笑：“抱歉、抱歉，让三位巡察久等了。”
　　鸟窝头和丁冬登时一惊，原来传说中的九尾狐董事长这么年轻俊美吗？妖族果然厉害！
　　两人正要站起来问好，却被楚明渊一个眼神阻止了。
　　楚明渊端起玻璃杯，淡淡地说：“我要见的是苏云峰。”
　　鸟窝头和丁冬又是一惊，望向西装三件套，心中不觉有气。
　　这男人竟然不是青丘集团的董事长？点明要见的人，派个谁来糊弄呢？
　　“这位巡察你好，我是青丘集团公关部的副总监，鄙姓江。”男人亮出脖子上挂的工作证，神色不动，笑如/春/花。“三位有什么事，跟我说是一样的。我们董事长和总裁的日程排得非常满，要是让三位等太久，岂不是耽误诸位的事么？”
　　什么耽误他们的时间？就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明明点明要见他们老大的，现在随便一个公关部副总监就来打发他们！
　　“呵呵。”丁冬干巴巴地冷笑一声，往楚明渊身边靠。
　　这位什么江副总监可能不知道，他们老大是什么身份！青丘集团又怎么样？他们老大可是楚家的少爷！
　　“老大。”丁冬低低地叫了一声，暗示着。
　　楚明渊却神色不动，只将督察证放在桌面上，说：“我是玄学局高级督察楚明渊，现在有一桩虐杀妖兽和凡人凶杀案需要青丘集团协助调查。这案子不是苏家干的，但和妖族脱不了关系，你想清楚，自己能不能为青丘集团扛起这个责任。再让苏云峰想清楚”
　　听到“玄学局督察楚明渊”三个字，西装男心里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楚少，真的不简单。
　　在商场上混的，谁不知道楚家？楚明渊一出现，前台就把他的身份报上来了。西装男故意姗姗来迟，先报出自己公关副总监的身份，接着又暗示他们苏董、苏总没有空，目的就是想摆出高高在上的大集团态度，刺激楚明渊报出身份，用楚家的权势压制青丘集团。
　　一旦楚明渊用了“楚少”的身份，那就是云梦集团和青丘集团、楚家和苏家之间的事，楚明渊的公私之间，就扯不清了。
　　没想到，楚明渊确实报了身份，却直接点出“玄学局督察”。这就是以玄学局的公务身份，要求青丘集团以公事公办的态度出面。局面一下子逆转，变成青丘集团面临两难选择——
　　是要继续保持身份，对玄学局不理不睬呢？还是放下身段，和玄学局合作？
　　现场忽然一片静谧，就在这时，一个焦急的声音响起：“对不起，女士，你不能闯进来……不！女士！”
　　“让开。”
　　清冷中带着妩媚的声音响起，楚明渊猛地抬头，呼吸瞬间停住了，一时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仿佛狂喜，又好像懊恼。千滋百味交集在心中，他一时竟没了反应，反而是鸟窝头已经跳起来，紧张得声音都结巴了。
　　“林、林医生！”
　　林静身形一闪绕过阻拦的兔子秘书，走了进来，无视楚明渊，先看了鸟窝头一眼，语气嫌弃：“下次记得给我做个工作证，麻烦死了都！”
　　“好的！”鸟窝头激动得连连点头，“林医生……”
　　林静抬手阻止了他的话，转头看了西装男一眼。
　　西装男也表情震惊，迟疑地问：“你是……？”
　　医生？来这干什么？
　　林静下巴微扬：“玄学局的法医。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能做妖族的DNA鉴定和录入。告诉苏远梦，和玄学局建立妖族DNA基因库是他最好的选择。否则，养虎为患，青丘集团十年心血付之一炬，可别怪人族不给面子。”
　　她说什么？楚明渊澎湃的心情瞬间被她一句话抢走了，眉头紧紧皱起。
　　她知道苏远梦在谋划什么？这消息还是楚家内部渠道得到了，整个玄学局只有局长知道，她从哪得知？
　　话音落下，通往办公室里间的门忽然打开，一个年轻男人走了出来。
　　江副总监一看，登时默不作声地退到一边。
　　他和江副总监一样穿着西装三件套，但那身黑色西装裁剪得宜，一看就知价值不菲。男人五官柔和而俊朗，眼角微微下垂，无辜又温柔，看起来十分和善。
　　“楚督察，三位巡察，不好意思，怠慢了，刚才开了个紧急会议。”男人微笑着伸出手，“我是青丘集团总裁，苏远梦。”
　　这就是青丘集团的总裁，九尾狐族的少当家，苏远梦？鸟窝头和丁冬对望一眼，没有作声。
　　林静也没有开口，终究是玄学局的事，还是得楚明渊出面。
　　“玄学局高级督察楚明渊。”楚明渊没有和他握手，只是亮出工作证。
　　苏远梦毫不介意地收回手，依旧笑得温煦：“你好你好，不知道督察要我们青丘集团协助查什么呢？”
　　楚明渊微微侧脸，瞥了林静一眼。
　　“需要你们青丘超市所有涉及生鲜、食品类工作人员的体检数据，尤其是血液样本数据。”林静掏出手机看了看，“考虑到数据巨大，麻烦今天下班之前送到玄学局法医部。”
　　苏远梦面露诧异之色：“这位是……”
　　“林静，玄学局新上任的法医，还没来得及办工作证。”林静开口。
　　“但她的一言一行，由我做担保。”楚明渊接口，“任何结果，由我负责。”
　　林静？苏远梦咀嚼着这名字，别有深意地看了楚明渊一眼。
　　哦，果然了。林静暗自冷笑一声。她就知道，只要她做出任何成绩，都会被人说“因为她是楚明渊前未婚妻”。
　　原本，她很迟疑。作为一个穿书女配，她知道书中太多剧情，但她要怎么用呢？许多事情不该是她的身份知道的，一旦用了，她就会被人怀疑来历。
　　既然如此，那她就顶着这名号继续，她知道任何事，都因为楚家啊。
　　林静嚣张地笑了：“苏总千万别说没有，超市生鲜行业，没有健康证？小心被有关部门问责哦。我言尽于此，还有事要忙，告辞。”
　　她看看桌上的水杯，用手指蘸水，在桌上写了个“W”，对苏远梦挑眉一笑，转身走了。
　　前后时间不到五分钟，好像专门为了说着一串话来的。
　　但苏远梦和楚明渊看到那个字母，却瞬间变了脸色。
　　她竟然真的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林家会处理的，白月光也会说明~


第18章 （入V公告）
　　她一走，楚明渊就开口：“苏先生。”
　　“楚督察。”苏远梦马上答应，“你放心，青丘集团遵纪守法，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将数据送到玄学局的。”
　　楚明渊略一点头，起身就走，离开会客室的范围，他脚步骤然加快，几乎是跑到电梯处。
　　可电梯却在他来到的前一秒彻底关上，林静留给他的，只有一丝莫名的笑意。
　　“……！”楚明渊暗骂一声，跑进另一架电梯。
　　数字一层层地跳动，每一秒都那么漫长，楚明渊第一次觉得青丘集团的楼层这么高。终于，电梯门打开，楚明渊飞快地跑到门口。
　　然而前后差几秒，就是赶不上。等他到楼底的时候，林静已经上车开走了。
　　哇，楚督察这表情，还真是懊恼呢~林静打着方向盘，看了一眼后视镜，拐弯离开。这会儿他心里一定充满了疑问吧？
　　为什么她会知道W计划呢？
　　因为她是穿书而来的，只要是书里写过的剧情，她知道又有什么奇怪？
　　听到吴院士提楚明渊去青丘集团的时候，林静下意识地问自己：楚明渊去青丘集团干什么？
　　然后她马上想起来了，楚明渊是去逼青丘集团跟玄学局的合作的。
　　原著里楚明渊也遇到了流浪汉的案子，但玄学局没有人可以为流浪汉做尸检，没有任何线索和头绪。楚明渊潜意识里觉得这事和妖族脱不了关系，凭借一腔孤勇，直接找上青丘集团，用青丘集团准备上线的W计划暗中威胁。
　　所谓的W计划，原著里有详细描述。
　　灵气复苏十年来，人族有很多凡人开始修仙，但网络科技的发展却没有停下，反而和都市修仙相辅相成。
　　最典型的，就是网络业飞速发展。
　　网购对实体超市的冲击，不是一点半点，青丘集团看似荣耀无限，实际上的利润却每季度都在下滑。为了挽救青丘集团，苏远梦最先想到的就是妖族也做网购。
　　青丘网站不仅可以销售青丘超市的商品，还能鼓励妖族、修士参与，制作、贩售修炼类材料、法宝。那才是妖族最大的商业优势，也是今后都市修仙的大势所趋。
　　这计划中最重要的就是修炼类商品的网上销售，所以，苏家将这个计划代号为“W”。
　　是网，也是web。
　　W计划在青丘集团都是最高机密，除了正在筹划的总裁苏远梦之外，只有几个高层知道。就连楚家，也一知半解。
　　因为W计划一直还停留在计划阶段，青丘集团内部，对于是否实施，还存在极大的争论。其中最大的一点争议，就是网站商品的合法问题。
　　妖族提供的修炼材料商品，大多是自己身上蜕下来的东西，例如鸟兽的羽毛、爪子的硬壳、蛇鱼的鳞片等。但怎么制作审查的判定标准？一旦出现非法捕杀妖族得来的商品，怎么处理？
　　这些都是问题，也不是问题。因为只要有妖族的DNA数据库，所有的问题都有了解决的办法。
　　妖族对人族成熟的社会制度是认可的，所以积极融入。青丘集团很清楚，人族为什么能迅速侦破命案、拐卖案？因为人族有有严密的户籍制度，有成熟完善的官方DNA基因库。
　　妖族呢？
　　妖族没有户籍制度，更没有DNA数据库。这些年不是没有妖族被杀，但缺乏关键性证据，很多妖族的命案都成了无头悬案，压在玄学局里。要破这些悬案，就要将妖族也纳入公民DNA数据库里。
　　这决定看似简单，但妖族总觉得基因和DNA技术就像是本命法门一样，不能随便交给人族。苏远梦一直想说服妖族，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原著里，楚明渊就是用流浪汉的命案，跟苏远梦合作，推动了妖族的户籍登记制度，给妖族做了个妖口普查，然后一点点侦破新旧案子。
　　林静觉得，自己既然占了玄学局法医的坑，那不妨抢占男主楚明渊的先机，以W计划为借口，推动妖族的DNA数据库建立。
　　她知道苏远梦一定会答应的。因为流浪汉的命案说明，这说明，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妖族和人族的矛盾已经发生了。
　　现代社会是法治社会，不管你是普通人族社会，还是妖族混入的人族社会，都已经不是弱肉强食、可以倚仗力量横行无忌的时代了。人族可能遭受妖族的伤害，反过来妖族也会遭受人族的屠杀取宝，维护稳定的方法，就是法律，不断完善的法律。
　　人族和妖族相互伤害的案子，十年来越来越多，玄学局都存着档案，青丘集团也心知肚明。人族给妖族面子，一直等着妖族加入法治社会，以“公民”的身份存活，而不是像上古时期一样，被人族围猎。除了极少数力量强悍的妖族之外，中下层妖族只能沦为鱼肉，沦为人族的坐骑、灵兽，任人宰割。
　　一想到那画面，林静便不由得皱眉。
　　与穿书的剧情相反，在原来的都市修仙世界，她是先学法医的。只是那个世界的法律形同虚设，只有力量至上，弱肉强食。她学到的法医知识毫无用处，找到了线索和证据也没有办法为死者申冤。
　　没有办法，她才改行做医生，从为死者语，变成为生者续命。
　　可那个世界的所有人都被欲/望驱遣着，想杀就杀，想打就打。每天每天，死伤无数。
　　那是她最讨厌的画面。
　　她一点也不希望这个都市修仙世界也变成那样，只要有一点可能，她都想促进妖族法律和秩序的完善。
　　不过，这种事，没经历过的楚明渊无法理解吧？她今天忽然出现帮了他，还自称玄学局的法医，楚明渊肯定觉得她对他余情未了，听到他被人为难，特意来帮他吧？
　　男频文的男主，一向自我感觉良好，觉得是雌性生物都会对他动心。什么鬼玩意儿！
　　林静翻了个白眼，越想越觉得不能让楚明渊这么感觉良好下去。
　　对了，他还有个白月光呢，让他着急白月光去。
　　林静想了想，赶紧回医院去。
　　回到一附院，林静就换上白大褂，问孙副院长：“孙副，你们都拿到独角狮毒素患者的数据了吗？”
　　“拿到了。”孙副院长点头，又皱眉，“不过毒素明明除去了，为什么患者还昏迷不醒，我们都没有头绪。”
　　“因为毒素除掉了，但是病人的身体一度受到侵蚀，还需要进一步治疗。”林静笑眯眯地说，“对了，外科的姜医生在吗？我已经把治疗方案写好了，我想让姜医生来实施。”
　　孙副院长闻言不禁挑眉：“林静，你想想清楚，这可是个在科学院院士面前露脸的好机会。”
　　“我知道，但是医生的天职是救人，光我一个人会，是救不了所有的病人的。我想让更多的医生同僚掌握治疗独角狮毒素的方法。”林静璀璨一笑，“这才是开研讨会的目的，不是吗？”
　　孙副院长心中大为感动，用力握了一下她的肩膀，动容地说：“林静，一附院有你，真是幸运！”
　　林静抿抿嘴：“我已经把治疗方案都打印出来了，我们这就去找姜医生，下午就开始治疗吧。”
　　——
　　时间回到半小时前，楚明渊追到楼下，却只看到陌生的车子留下一串尾气，消失在街角。
　　楚明渊神色不动，眼神却骤然暗沉。丁冬确认了周围有没有窃/听嫌疑，便小声劝道：“老大，那个……是我联络了在科学院的阿姨，托她告诉林医生咱们来青丘集团的。”
　　话音一落，楚明渊猛地转头，眼神锐利得差点把丁冬吓哭。
　　“我……那个……”丁冬躲在鸟窝头身后，抓着他的胳膊小声说：“但是，老大，林医生一听到消息就赶来了，说明她担心你，她心里是有你的。”
　　楚明渊闻言，静默了好一会儿，才摇头说：“她不是担心我，而是担心死者蒙冤。”
　　她骤然出现时，他也不由自主地欢喜，以为她担心他。但她说出“DNA基因库”时，他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她心里，法医事业的发展，远远比他重要得多。
　　她此行的目的，不过是想趁机推动妖族DNA数据库的建立罢了。
　　一阵不可言说的恼怒划过心底，楚明渊捏紧拳头，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去了。“丁冬，你和陶磊回局里，准备数据接收工作。”
　　那你呢？丁冬想问，却被陶磊拦住了。
　　往那个方向走，不到五分钟就是楚家的云梦集团。
　　云梦集团的总裁室里，楚明汐却已经先有了客人。
　　“楚总，我是真的没办法了。”徐颖哭着说，“明渊就算觉得对林静愧疚，也不用拿林副院长的前途来偿还呀。他这么做，给我们晓静多大的不安呀，我们晓静多可怜……”
　　楚明汐一身黑色的西服裙装，嫣红的嘴唇勾着笑，抬头望了门口一眼，问道：“你说说看，给人家什么交代。”
　　徐颖吓得猛地转身，竟发现楚明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她先吓了一跳，然后眼珠子一转，又要哭。
　　“林太太。”楚明渊的声音镇定又理智，“恩情我需要弄清楚，该还的我一分钱都不会少。但是我和林家的婚约，现在就取消。”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定于明日（周四）入V，V后日九，望大家支持正版。另外，求收藏专栏，求收藏我的预收文。
　　下一本开《狐妖影帝饲养手册[穿书]》
　　正经的王牌经纪人宋依依，穿成了书里不正经的女炮灰。
　　书中狐妖大反派因为容貌俊美非凡，被霸总女炮灰看上，玩弄身心之后又无情抛弃。结果狐妖黑化，化出真身，将她一口吃掉。
　　宋依依看着结局两眼一黑，而此时，狐妖少年已经送到她房里了！
　　不，她是王牌经纪人，什么盛世美颜没见过？她决定对自己的定力有信心！她一定能扛住反派的美貌攻势，好好培养反派这个潜力股，捧他上娱乐圈巅峰！
　　可当少年走到面前，宋依依瞬间脸红心跳：“我的钱都拿来捧红你，你、你别吃掉我，好不好？”
　　她说话算话，一手将少年捧成了影帝。可是少年长成了清冷高寒的男人，却食言了。
　　他将她困在怀里，咬着她的耳垂说：“依依，我想吃掉你。”
　　曾经，苏怀允发誓，哪怕他和那个女人百般纠缠，这关系也会成为他一生的黑历史，有朝一日，他一定会抹杀干净！
　　可真正见面，那女子却只说会捧红他，仿佛只是签个艺人。
　　接到试镜机会的前一晚，苏怀允哑声问她：“你想要什么？”
　　她笑眼温柔：“我想要，许你一个未来。”
　　然后亲手制造一个又一个机会。
　　苏怀允在她手里成为顶级流量，成为影帝，成为金牌编剧，写一部剧本爆一堆角色，娱乐圈里人人求着演他的剧。
　　他走上人生巅峰，成为人人仰望的遥不可及。这回换她问：“你想要什么？”
　　“我要的，你都给吗？”苏怀允将她压在墙上，目光中深情如许：“我想要——许你一个未来。”
　　你给我一束光，我还你整个世界。
　　我将你捧在心尖上，你看我一眼，别让我发疯，好不好？
　　温柔女霸总X清冷阴郁妖族影帝。
　　都市修仙世界设定，妖族娱乐圈文。
　　——
　　更多预收文，《把嘤嘤怪活成爽文女主[穿书]》、《天黑请开挂[穿书]》、《无限死于结婚前》点进专栏可见，求收藏。


第19章 
　　“取消婚约”四个字就像一记响雷, 把徐颖的顶级豪门梦炸了个粉碎。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楚明渊, 脱口而出地问道：“是不是因为林静？”
　　楚明渊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仿佛一条被触及逆鳞的苍龙，随时可能将触怒他的人撕成碎片。
　　楚明汐马上坐直了, 闪电般伸手抽了一个文件夹出来：“林太太, 这是林家一直想要但没有竞标资格的那块地……”
　　“是因为林静。”楚明渊声音冷冽, “因为我当初订婚的, 是我的救命恩人, 不是林家的女儿。”
　　“你是说林静才是救了你的人？”徐颖摇头, 断然截口：“不可能！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不可能是她！”
　　楚明汐还要开口，就在这时, 徐颖的手机忽然响了。徐颖看了一眼手机号码, 立刻抓在手心，起身就后退。
　　“明渊，无论如何，我希望你不要相信林静的一面之词，给我们晓静一个解释的机会。”
　　说完，她转身跑开，一直进到电梯里, 才接了电话，声音都是颤抖的：“喂……喂，你好。”
　　“你好，你是林晓静家属吧？这里是一附院, 你女儿林晓静已经醒过来，转入普通病房了。希望你……”
　　护士后面说什么，徐颖全都没听到，她脑袋里嗡嗡响，只有一个念头：果然如此！天助我也！
　　老天爷是站在她这边的，否则，怎么会楚明渊一提解除婚约，林晓静就醒了呢？
　　只要林晓静醒了，一切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徐颖握紧手机，目光闪烁，慌乱的心终于定了，下了电梯就开车去了一附院。
　　一走进病房，徐颖便看到林晓静靠在床头，正在喝水。
　　“女儿！”徐颖不禁喜极而泣，扑上去握住林晓静的手，仔细观察着。
　　林晓静看她着急，心中感动，也握着她的手，轻声说：“妈，我现在没事了。”
　　徐颖观察着她的脸色，不住地点头：“好，很好。”
　　林晓静虽然醒了，但是因为长期昏迷，所以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说话声音也微弱如游丝。再加上如今清瘦的模样，活脱脱一个楚楚可怜的病美人。
　　正所谓我见犹怜，何况老奴？
　　“女儿，你听我说。”徐颖拉着她的手就要走，“你现在就跟我去找楚明渊！”
　　“哎！等等！”
　　林晓静还没说话，护士先拦住了。
　　“病人刚醒，还不能出院，家属请不要随意将病人带走，很危险的！”
　　“你懂什么！”徐颖蛮力推开护士，转头对林晓静说：“为了你将来的幸福，为了咱们家的将来，女儿，你必须现在就跟我去见楚明渊。只有你现在这个样子，才能让楚明渊心疼，让他打消解除婚约的决定。”
　　林晓静原来还不明所以，听到“解除婚约”四个字，登时推开她的手，摇头说：“不，妈，不行。”(?′з(′ω`*)?棠(灬? ε?灬)芯 (??????ω????)??????最(*￣3￣)╭?甜?(???ε???)∫?羽( ?-_-?)ε?｀*)恋(*≧з)(ε≦*)整(* ￣3)(ε￣ *)理(ˊ?ˋ*)?
　　徐颖不敢在她身上留下伤痕，只能松开，皱眉呵斥道：“什么不行？你现在病着，才是最好的时机，才能挽回楚明渊的心！你再耽误下去，楚明渊就要被林静抢走了！”
　　“可是……”林晓静小声嘀咕，“楚明渊本来就不是我的未婚夫啊，我和他才见过一面而已……”
　　她声音太小，徐颖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我说。”林晓静鼓起勇气说：“妈，林医生才是跟楚先生在一起了十年的人！是林静医生救了我，我们不能这样对她！这是恩将仇报！”
　　“住口！”徐颖回头骂道，“这本来就是她欠你的！要不是她骗了我们，你怎么会在外边流落十年？”
　　“她自己也失忆了呀，怎么能说她骗你们呢？她也什么都不知道。”林晓静大概是孤注一掷了，坚决地反驳着。“我知道楚家是顶级豪门，但是，妈，楚明渊再有钱，我不爱他，嫁给他有什么意思？跟一个人不爱的人结婚是不会幸福的！”
　　“你怎么这么天真？豪门夫妻，哪对是有感情的？再说了，男女之间的感情，睡着睡着就出来了！”徐颖没想到她这么不懂事，怒骂道：“你现在就给我去找楚明渊！”
　　“不，我不去！”林晓静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蓦地冒出一句：“你根本不是爱我，你只是将我当成攀上楚家的工具而已！”
　　“你说什么？！”徐颖的眼瞳骤然紧缩，扬手就是一耳光。
　　林晓静吓得闭上眼，却不敢躲，等了两秒，却没有耳光打来。她睁开眼，发现徐颖的手腕被一只手抓住了。
　　那只手莹白如玉，五指纤长，仿佛弱不禁风，却让徐颖动弹不得。
　　“林太太，我的病人，没有人可以打。”
　　相似的声音，却是清冷高傲的语调，一模一样的脸，神色中却满是高冷和凌厉。
　　叫徐颖在她面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林静的手腕一振，将徐颖甩开，回头看着林晓静。
　　那目光清澈又清寒，仿佛高天上千年不变的明月，早将人世间的一切都看明白了。林晓静只觉得自己的心思在她眼中无所遁形，不禁心中一慌，下意识地低头。
　　“慌什么？你又没做亏心事。”那清冷的声音命令着。“抬起头来看着我。”
　　林晓静不由得抬头，只见那妩媚又清寒、熟悉又陌生的脸俯视着她，问：“你想成为联姻工具吗？”
　　林晓静下意识地摇头，但又不由得说：“可是，他们是我爸妈……”
　　她声音里有无限依恋，好像期待了很久的宝贝。
　　林静明白了：“以前吃过苦？”
　　林晓静低下头，苦笑一声：“是，所以我想有一个完整的家。”
　　流落外边的十年里，她被人收养了，但是那个家庭却一点也不幸福。
　　她一直想，如果找到亲生父母，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样了。可是现在看来，她不配拥有。即便找到了亲生父母，他们也只是想拿她当联姻工具而已，根本不在意她的健康和幸福。
　　“你会有一个完整幸福的家，有爱你的丈夫，有你们爱的孩子。你已经长大了，既然父母不能给你爱，那就去找别人，这世上的爱不是只父母才能给你。但在那之前，你要自己拥有力量，要掌握话语权。”
　　林静低头看着她，问：“知道什么是话语权吗？”
　　林晓静茫然地摇头。
　　“经济，能力。”
　　就是……钱和权力吗？林晓静心中问着。
　　林静瞥了靠墙站着，抿着嘴白着脸，不停揉手腕关节的徐颖，说：“你要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保护，没有力量，被他们牵着走，有一天就是全家覆没。如果你有能力，将经济权握在手中，就是掌握了话语权。那么，就谁也不能强迫你，谁也不能害他们。你心里应该清楚，按照他们这么闹下去，想安度晚年是不可能的，早晚得把自己玩死。”
　　“所以，你不想沦为工具，就要成为掌握工具的人，懂了吗？善良很好，但你不能让自己的善良成为软弱。”
　　林晓静满脸震惊地看着她，好像被她一字一句刷新了三观似的。徐颖更是冲上来，指着林静骂道：“林静！你不要怀恨在心，挑拨我们母女的感情！”
　　林静回头看了她一眼，那微微上挑的眼角仿佛一把预备出鞘的刀，锋锐无匹。
　　徐颖不由得后退一步，问道：“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手，我绝对会去医务处投诉你！”
　　“没什么，我就算动手，也是为了保护我的病人，怎么会被投诉成功呢？倒是你……”林静嘴角微微勾起，“林太太，怎么说我们也做过十年母女，你真的要在你女儿面前对我这么无情吗？要知道，人都会物伤其类，触景生情的。”
　　徐颖强行要自己镇定，分辨说：“亲生的怎么能一样？你一再出现，博取我女儿的好感，不就是想回到林家，借机用妹妹的身份勾引楚明渊吗？”
　　林静笑了笑：“林太太，你知道我不稀罕那些东西，不过，我也有非常珍视的东西。例如，病人。”
　　她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把手术刀，寒光凛凛，清楚地映出她的眉眼。她轻描淡写地往病床上一滑，不锈钢制作的护栏仿佛豆腐似的被切开。
　　这刀……哪来的？为什么这么锋利？徐颖被她吓得几乎跳起来，接连后退了好几步，抵住墙根不敢说话。
　　林静的眉挑了挑，目光中的神色仿佛洞悉一切，却没有说出来。她转头看着林晓静，语气忽然温柔了许多。
　　“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是楚明渊心中的白月光，你和他会很幸福的。但是一定要记住，是非曲直，遇事决断，自己心里要有杆秤，不要被人左右。”
　　“啊？”林晓静着实愣了一下，似乎想反驳什么，她猛地转头看向门口，惊慌地叫道：“楚先生？！”
　　林静转身，心里咯噔一下。
　　楚明渊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
　　刚才的话，他到底听到多少了？以为是什么意思？
　　不过，反正他们以后最多就是同事关系，误会不误会，要什么紧？有的是他求她的时候。
　　林静波澜不惊，话已经说完了，转身就走。
　　哪怕楚明渊的双眼一直紧紧盯着她，她也面无表情地和楚明渊擦肩而过，不带一丝停留和迟疑。
　　楚明渊的神色也没动，只是看着她。
　　那眼神，如有实质，紧紧地跟在林静身边。
　　毕竟他们认识了十年，也当了十年的未婚夫妻啊！林晓静觉得自己正在看一出悲剧发生，她揪紧病床的被子，试图开口：“楚先生，我没有……”
　　声音一起，楚明渊有如鹰隼似的眼便望了过来。
　　林晓静更紧张了，心头犹如擂鼓，张张嘴竟然说不出话来。徐颖见状灵机一动，接口说：“明渊，晓静是真的喜欢你，没有跟你解除婚约的意思！她为了你都闹成这副病弱的模样了，你真的要抛弃她吗？林静是什么样子，你刚才也看到了，哪个医生的刀/子说切不锈钢就切不锈钢？我看她就是个社会不安定分子，你赶紧把她……”
　　“不、不……”她声音又尖又高，林晓静几次想说话的都被她打断了，登时涨红了脸，她也不知是跟天借胆了，冲徐颖大吼一声：“您可别添乱了！”
　　徐颖没想到林晓静竟然敢吼她，一时呆住了。林晓静趁着那一吼的余勇转头说：“楚先生，我没有救你，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我……”
　　她想说“我想跟你解除婚约”，但一想又觉得，这话她有什么资格说出口呢？跟他订婚的明明是林静。
　　林晓静赶快住嘴，勇气耗尽，面红耳赤，瞬间又想起自己吼了亲妈，又吓得脸色发白。
　　“你不用多说，我已经明白了。”楚明渊对她略一点头，眼中露出感激的神色。“非常感谢你，林小姐。另外，我认可林法医的说辞，你需要学习勇气和掌控。不嫌弃的话，可以到我姐姐身边工作一段时间。”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每说一个字，语速都轻微加快。一说完，看到林晓静点头，楚明渊便马上转身就走。
　　林静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赶紧又按了几下电梯。眼看着电梯打开了，她刚迈开脚步，就被人抓住了胳膊。
　　她想也不想地回身就是一记手刀，却被人技巧地一扭胳膊，躲过了。
　　“你不想在医院动手吧？”楚明渊拉着她就走，“事情闹了这么久了，你不觉得我们应该谈谈吗？”
　　对，他很会拿捏人的软肋，这一层住的病人大多需要静养。要是在这里动手，不知道会吓到多少病人，万一那些阿公阿婆受不住刺激又进ICU，ICU的同事还不得忙死？
　　林静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往走廊尽头走去。
　　住院部每一层楼的走廊尽头，都有一个露天的阳台，有玻璃门隔着，是方便病人家属打电话抽烟的。
　　隔音效果非常好。
　　林静一走进去就把玻璃门关好，保证隔音，然后才问：“你想谈谈什么？”
　　“谈谈我们。”楚明渊看着她的眼睛，“谈谈——你当年救我的事。”
　　林静眼皮一抬，目光中全都是不耐烦，好像面对一个听不进老师话的顽固学生。“我不是……”
　　“你否认不了。”楚明渊在她开口之前说，“那时我遇到雷暴，那人为了救我抗击惊雷。林晓静只是个普通人，如果真的是她救我，她一定九死一生，身体不可能这么健康。那么，救我的人，就只有身带灵器的你。”
　　林静不觉抿紧嘴唇。
　　王八蛋不愧是做刑侦出身，心思非常缜密，证据也很充足。
　　对，十年前的雷暴意外里，确实是她救了楚明渊。
　　那都是无意之举，她根本没想那么多。那时她刚在原来的世界被雷劈死，穿过来莫名就变成了林晓静十岁的样子，还没想好怎么回事呢，就看到个少年在自己面前被雷劈。
　　她是个医生，救人是刻在血液里的职责，本能反应就是将少年推开，以身挡雷。二度被惊雷劈中，她被封印了记忆和修为，昏迷不醒，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前段时间楚明渊抱着他的白月光出现，揭露身世的时候，林静也没有想起这事。林静就想，反正不是她的救命恩人，管他对的错的，楚明渊爱搞清楚自己搞清楚。
　　直到刚才听到林晓静说不是她救的楚明渊，林静才想起，剧情又出错了。
　　原著里确实是林晓静救了楚明渊，原作者也说不清林晓静一个普通人，是怎么抵挡得住惊雷的，但她就是在惊雷下救了楚明渊。不过，林晓静因此体弱多病。
　　“体弱多病”、“体内残存惊雷伤痕”两点，是原著里楚明渊判断真假救命恩人的依据。
　　林静亲手救过那位林千金，那位林千金身体里有没有惊雷残留的伤痕，她心里清楚得很。她没有跟楚明渊纠缠这个问题，转而问道：“楚督察，你这话就不道德了。林小姐的独角狮毒素是怎么中的，你给忘了？这就忘恩负义了？”
　　没想到楚明渊反问：“林小姐的独角狮毒素怎么中的？”
　　“呵！”林静冷笑了一声，抱着手臂没说话。
　　怎么中的毒？原著里写得清楚。要不是为了给楚明渊挡了一下，林晓静不会中独角狮毒素。惊雷里不是林晓静救的，独角狮这次总是吧？他还想否认？
　　“我不知道你这声笑是什么意思，但我必须说明，林小姐中毒，和我无关。是林太太给我打电话，说她女儿被妖兽重伤了，我才去的。”楚明渊望着她，不愿错过她的任何表情。
　　“我以为，受伤的是你。”
　　这……怎么会？林静的眼睛微睁，心中微微慌乱，暗骂了一声这坑爹的人生，怎么不按剧情走呢？那她穿书的优势何在啊！
　　她抿紧了嘴唇不回答，控制着没有露出指责的神色，脑子里却不禁一阵阵冒出疑问。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跟她说？
　　“因为我以为，你骗我。”楚明渊说。
　　“哦。”林静的心一顿，脸上露出个嘲讽的笑：“楚督察，你想的没错，我是个冒牌货。”
　　“我本来想跟你对峙的！”楚明渊的声音中出现一丝懊恼，“那天在急诊室我才知道你的身世，第二天我去林家找你，本来是想问清楚怎么回事。我想说，我们是未婚夫妻，十年感情，携手并进。可是你呢？你对我们之间的感情视如敝履，说丢就丢，林静，你有没有想过我当时什么感受？”
　　十年感情？林静仰头看了看天空，轻轻地喘了口气。
　　楚明渊就不喜欢她无动于衷，永远都是清清冷冷的样子，他一步步逼近，看着她的眼睛说：“我知道你怨我没有及时站出来维护你，是我不对，是我那天听了你说‘毫无瓜葛’四个字，太气了。但是，这段时间以来，我从没有放弃过寻找真相。现在，我已经把一切都调查清楚了，林小姐身体里没有雷劫伤痕，她不是我的救命恩人……”
　　“如果她有呢？”林静忽然反问一句，“楚明渊，如果十年前救你的人，是林晓静，不是林静呢？在你心里，你和林静十年的感情重要，还是林晓静的救命之恩重要？十年之后给你再次选择的机会，你会选用婚姻报答林晓静的救命之恩吗？”
　　“你这是个伪命题！因为根本就不是林晓静救的我，我不欠她的恩情！”楚明渊的声音里满是怒火，他抓住林静的肩膀，咬牙说：“对，十年前我确实是因为报恩才订婚的，但十年来与我相处的是你，如果我只想报恩，我根本不用追查这么多，根本不用证明你才是名正言顺的、未来的楚太太，你不明白吗？阿静，做这一切，是因为我心里的人就是……”
　　“对不起，我不明白。”林静断然截住他的话，扬手把楚明渊的手拍开，防备地后退两步。
　　她微微扬起下巴，宛如传说中的月神常羲，声音冰冷，神色高凛，不可侵犯。
　　“楚明渊，十年前原身才13岁，你居然喜欢她？你也够变/态的。”
　　“我不是因为救命之恩喜欢那个13岁女孩，我是喜欢的，是长大后一心学医救人的姑娘林静！”楚明渊失控地喊出来，却猛地发现不对——
　　等等，她说什么？原……原身？
　　林静娴雅地站在原地，神色语调都没有变，依旧从容镇定，甚至还轻轻地鼓了掌。
　　“啪、啪、啪……”
　　掌声仿佛一记重锤，一下一下打在楚明渊脑海中，叫他无端充满了害怕。
　　她这是什么意思？
　　“真是深情，令人感动。”林静笑着说，“不过很可惜，楚先生，我不是林静哦，我是穿越来的。”
　　“原身林静小姐，已经死了。”
　　楚明渊的眼瞳骤然失去焦点，手指一片发麻，太阳穴突突地跳动。
　　她说……什么？
　　“你还记得吗？”女子的声音温柔而无情，一字一句提醒着。
　　“你抱着林晓静进急诊室的那天晚上，她被林总打了一耳光。你说得很对，没有普通人能抵挡惊雷的威力，她身体里一直有残余的伤痕，只是这个世界的玄学类医术发展是在太落后了，没有医生发现，她的心脉已经微若游丝。她骤然知道身世，被她认为的父亲打了耳光，一时受不住，心脉断绝。”
　　“所以，那一刻，她死了，我穿越过来了。”
　　楚明渊僵在原地，好像整个身体的血液都消失了一样，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先扯出一个笑，干涩地问：“你以为……这样就能骗倒我？伤害我能让你快乐吗？解恨吗？”
　　“你觉得我骗你？”林静摇头笑了笑，语气无奈。“楚督察，拜托你用脑子想一想，十年前，一个普通女孩为什么能替你挡惊雷？九天惊雷是什么好玩的东西吗？你觉得她会没事？如果她天赋异禀，可以扛住天雷，为什么十年来除了成绩好点，她和普通人没区别？哦，还有这个。”
　　她说着指尖一动，柳叶刀瞬间化形在掌心，雪白的刀尖映着她鲜红的嘴唇。
　　“楚明渊，你是玄学局的督察，她身体里有没有这东西，你比谁都清楚，对不对？毕竟——你们曾那么亲密过。”
　　这些话，一字一句仿佛都化作锤子，锤在楚明渊心口。他骤然呼吸困难，好像心脏被捶碎了一样，一时什么反应做不出来。
　　“抱歉，应该早点告知你这事的，我只是以为，她在你心中并不重要。”林静愧疚又同情地说，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语气遗憾。
　　“节哀。”
　　她留下两个字，踩着高跟鞋离开了，还体贴地将玻璃门关上了，免得楚明渊被人打扰。
　　回到电梯门，按下数字，林静不知怎么的，又回头看了一眼。
　　走廊尽头，黄昏的阳光斜斜地照来，看不见那人的脸，只有身影被阳光剪成一个颓丧的姿态。好像一棵陈年的树，树干里已经死了，只有光鲜的表面，随便吹一吹，就会拦腰截断。
　　她是不是……
　　一个念头划过脑海，电梯便“叮”的一下提醒她，该走了，还有那么多事等着她呢。
　　林静便将这念头打住了，坚决地走进电梯，按下楼层。
　　她没有做错，就应该断得坚决。
　　因为不值得，因为不应该。
　　她穿越成恶毒女配，本来就打算和男主毫无瓜葛，当她的医生，治病救人就行了。现在无意识地改变了剧情，抢了真千金的机缘，成了男主白月光，本就不应该。
　　再说了，成为楚明渊的白月光有什么好？这可是个男频文的世界，原著里楚明渊开的后宫可不止一个两个。一想到他那环肥燕瘦、风格各异的后宫妹子，居然是顶着“你和白月光很像”的名义收的，林静就觉得吃了苍蝇似的，说不上的恶心。
　　这白月光白得毫无价值，不过就是男主集邮妹子的借口罢了。
　　她不稀罕。
　　如果真的要谈恋爱，她，林静大佬，要的一定是一份好无杂质的感情，绝不允许有什么“替身”、“共享”出现。因为真爱具有唯一性，无可分享。
　　对，所以她的做法一点没错。
　　反正原著里真千金也是死后才成为男主白月光的，那现在她就让楚明渊认定救他的女人已经死去，也算是符合剧情了对不对？
　　“叮——”
　　电梯到了楼下，林静看着外边已经昏黄的残阳，给自己点了个头。
　　对，她没有做错，她绝对不要成为楚明渊的后宫之一。她要做的，就是安安心心做她的医生，本职治病救人，兼职验尸破案。
　　林静将其他事抛在脑后，医生的职业操守就是如此，不管遇到了天大的事情，遇到要抢救病人的时候，什么情绪都可以压下。
　　她回到科室，正好医院里要跟科学院的院士们吃饭。吃了一顿，科室还要拉她去吃宵夜，庆祝她顺利回医院。
　　一旦庆祝，就不能少了喝酒。
　　林静平时滴酒不沾的，这天晚上却不知道为什么，多喝了两杯。
　　送她去坐地铁的时候，宋佳璇都担心：“林静，你没事吧？”
　　“没事，一点小酒而已。”林静冲她挥手，“要不是多喝几杯，做出醉了的样子，科室里的混蛋们可不愿放过我。”
　　她挥挥手，上了一号线：“晚安，别担心，回到家我给你发微信。”
　　宋佳璇这才放心下来，与她挥手告别。
　　但车门一关上，林静就靠着位置坐下，揉了揉眉心。
　　好累，破事好多，想回家抱她毛茸茸的儿子……林静拖着脚步往家里走，路过附近的小广场时，被一群大呼小叫的人挡住了去路。
　　“好萌！”
　　“我的心都要萌化了！”
　　“想拍照！”
　　这是干什么？林静的脚步一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忙上前挤进人群。
　　这一眼看去，登时黑了脸。
　　小广场中间的地上放着一个果篮——就是某天她随便买果送的！果篮里垫着一张白纸，上边写着：
　　“猫咪卖萌，10元一次。”
　　下边还有一行小字：
　　“我要赚钱养麻麻。”
　　纸盒旁边蹲着一只黄狸花猫，正摆出无辜又纯良的样子，睁着大眼睛跟路过的妹子们合影。
　　林静眼睛一翻，差点闭气过去。
　　这不是她的宝贝儿子林小骨吗！
　　不，这不是林小骨，林小骨又乖又懂事，就算门打开它也不会出家门一步，怎么可能出来卖艺？
　　那纯真中透着一丝狡黠的样子，就不是林小骨，肯定是那只狐狸精！
　　这王八蛋，她给他做阵法，养神魂，死狐狸精居然敢带她儿子出来街头卖艺！
　　林静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噌的一下出现雪亮的手术刀，一言不发地看着。
　　本来卖萌的猫咪登时缩成一团，乖乖蹲在地上不动了。
　　林静轻轻地哼了一声，收起柳叶刀转身就走。
　　啊呀~狐狸精心里暗叫一声，给观众们喵了一声，叼起篮子就跑。
　　林静踩着高跟噔噔噔地走着，浑身上下都透着一句话：
　　生了气！哄不好的那种！
　　“啊呀，谁家的猫？这么可爱，还会叼篮子呢。”
　　“篮子里面还有钱，怎么回事？”
　　“不会是被虐待了吧？”
　　“唬！”狐狸精炸毛，瞪了路人一眼，你才被虐待！它这叫懂事！
　　炸毛完了，又飞快跑到林静脚下，蹭着人的腿。
　　“喵呜……”叼着篮子的声音，含糊不清又可怜兮兮的。
　　林静脚步一顿，低头狠狠瞪他一眼，正要发火，没想法那狐狸精得寸进尺，看看周围没人，竟然瞬间化形了！
　　“……？！”林静大惊失色，立刻看了一眼四周，拉着他躲进楼道里，咬牙骂道：“你做什么？顶着这张脸出现，你不想活了？！”
　　白袍的狐狸精被她压在楼梯里，无辜地眨眨眼，原本上挑的眼角垂了下来。
　　“静静，我想照顾你的日常生活，想给你买菜做饭，不想你吃外卖。”
　　深夜应酬回来，能听到有人这么说，确实很窝心。可如果说话的人顶着楚明渊的脸，就变成戳心了。
　　特别是，在她白天刚把楚明渊骗得伤心欲绝之后。
　　林静心情复杂，猛地别开脸，没想到动作幅度太大，一阵头晕胸闷，她不由得伸手扶墙，捂住口鼻。
　　“静静？”狐狸精吓了一跳，忙扶着她，“你怎么了？”
　　糟了，酒劲上来了，有点想吐！林静想推开他跑回家去，没想到身体一轻，她竟给人抱了起来！
　　“忍一下，很快就回家了。”狐狸精抱着她就跑，还不忘回头叮嘱。
　　“小骨头，跟上！”
　　林静只看到她儿子叼着篮子脚步轻巧地跟在后边，而周围的房子飞速后退，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她就到了自家的洗手间里。
　　“来。”狐狸精将她放在马桶边，一手帮她抓着长发，另一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吐得出来么？吐出来会好受些。”
　　林静脑子里有一千个问题，却敌不过身体的反应，她扶着马桶盖，吐了个肠胃倒腾。好不容易止住了，嘴里的味道别提多难受了。
　　“水。”
　　一大杯水递到她嘴边。
　　林静想也不想地漱了口，温热的毛巾便又贴了上来，为她细细擦拭了一回，然后结实的胳膊一揽，又把她抱起来，稳稳地放回床上了。
　　“我……”林静挣扎，“小骨……”
　　“在这里呢。”男人招招手，林小骨便“喵呜”一声跳上床，歪着头往她身上扑腾。
　　“不行。”男人抓住它，把它放在床的边沿，教训道：“你阿妈今天不舒服，不要去蹬她，我们在这里陪她睡觉就行了，懂吗？”
　　“喵！”林小骨竟然应了。
　　难道他能和猫科动物交流？林静迷迷糊糊地想，有个人在家好像也不错的样子……
　　“不，他不是人，他是狐狸精……”
　　“静静，我不叫狐狸精，我有名字的，我叫阿渊……”
　　什么？阿什么？
　　林静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但这身体实在太受不得酒精了，她没有多余的力气，瞬间陷入昏沉的睡眠里。
　　作者有话要说：　　明后两天日更三千，夹子后开始日六。
　　本章留言有红包哦，感谢支持正版。


第20章 （改错字）
　　林静穿越之后, 这还是第一次喝醉, 一整晚都睡得昏昏沉沉的，中间几次口渴，都没力气起来。好在有人一直扶着她, 及时喂她喝水。
　　第二天早上醒来, 房间里只有一只猫睡在床前的垫子上。听到她起来的动静, 林小骨也只是伸舌头打了个呵欠而已。换了个姿势, 继续睡。
　　那个……林静皱皱眉。嗯, 呢？
　　念头划过, 林静便看到床头桌留了张便签，上边歪七扭八的字写着：
　　电饭锅里煮了白粥，要吃哦, 不吃人家伤心的~
　　签名倒是龙飞凤舞骚气四溢的一个字：渊。
　　什么鬼, 是因为宿醉清肠胃吧？林静的嘴角翘了翘，又赶紧压下。她起了床，走到林小骨面前先戳一戳儿子的头，咬牙说：“你可太容易被狐狸精收买了！”
　　林小骨仰头，语气不满：“喵！”
　　也不知道是不爽她打扰清梦，还是给狐狸精申辩：他有名字！
　　儿砸都不爱她了！都是因为那只狐狸精！
　　林静深深地感觉到了危机，但是洗漱完毕, 打开饭锅的一瞬间，浓郁的米香味扑鼻而来。
　　盛出来，吹一吹，凑到嘴边尝一尝, 唔……林静不由得点头，不错，蛮好吃的。
　　……算了，狐狸精好像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如果狐狸精能老实给她当个田螺姑娘，她就给他修修神魂，让他好生生的恢复狐狸身，不必寄身在猫咪身上。
　　林静眯着眼睛，心满意足地吃着白粥，顺便看手机的消息。
　　刚一解锁屏幕，便收到了童芳尘的电话。
　　“林法医，青丘集团已经将妖族的血液样本送来了，您今天有空过来处理吗？”
　　“没问题，我正常上班时间到。”林静答应了。
　　她现在在医院风头正盛，但十分有空。因为常规治疗不需要她，需要她的独角狮毒素研究，已经给了完整的报告，接下来就等其他医务人员吃透。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她指导就行。
　　换言之，她现在有几天的时间，可以全身心投入妖族DNA数据库的建设中。
　　将最后一口白粥吃完，林静给狐狸精留了张纸条，这才给林小骨挥手。“儿砸，阿妈去上班了，你醒来记得去阵法里躺躺，阿妈的晚餐就看你了。”
　　“喵。”林小骨懒懒地应了一声，伸了个懒腰继续睡。
　　医修大佬林静完全没察觉，自己被一顿照顾、一碗白粥就收买了，到了玄学局，跟人打招呼都带了三分温度。
　　“早啊。”
　　“林法医早。”
　　高大胖看着周身温度和煦的美人，大吃一惊，把丁冬拉到一边问：“怎么回事？林医生来协助咱们破案就算了，怎么还高高兴兴的？”
　　上次把她找来，老大的办公室大门可直接吃了一刀/子！
　　丁冬抱着手臂得意地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昨天我提点了一下咱们那迟钝得只知道破案的老大，我说林法医是在意你的。他就跑他姐那去了，昨晚回家我特意在闺蜜圈里打听了一下，他们都说，楚家放出消息了，和林家的婚约解除了。”
　　“也就是说，咱们嫂子还是林医生啦？”高大胖捶了她肩头一下，“你这丫头，可以啊！有一手！”
　　“嘿嘿~”丁冬越发得意了，她冲高大胖眨眨眼，拎了豆浆油条上前，扬声问：“林法医，吃早餐了吗？豆浆油条要不要？”
　　“不用了，我早餐吃了点白粥。”林静微笑着婉拒了，走进法医部。
　　“看，献殷情了吧？”高大胖笑话她。
　　丁冬兴奋得两眼放光，原地蹦了蹦：“听到了没有？白粥哎！白粥可是有人提前煮的，我听明汐姐说，咱们老大这辈子没下过厨房，唯一会煮的食物就是白粥。”
　　高大胖先呆了一秒，接着明白了，也兴奋了过来：“你是说，林医生吃的是……”
　　两人对望一眼，双双感受到了CP粉的鸡血，登时兴奋起来，只恨不能为当事人出谋划策。
　　就在这时，特动队的大门被打开，楚明渊走了进来。
　　高大胖和丁冬，一个除了破案，做事就看眼前三分地，一个被逼着相亲自己也流淌着红娘的血液，一见当事人，脸色也没看，嗖的一下围了上去。
　　“老大，你跟林医生和好了吧？怎么感谢我？”
　　“林医生先到的，你说大家又不是知道你们的关系，还避什么嫌？”高大胖说着用肩膀顶了楚明渊一下，挤眉弄眼地说，“林医生可是春风满面的，还拒绝了我们的早餐，说喝了爱心白粥。”
　　他们特动队都是知根知底，好些都是一起长大的，平时这些玩笑也没少开，高大胖和丁冬都习惯去撞楚明渊，再被他反弹好几步了。
　　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是楚明渊被高大胖撞得后退了好几步。
　　“哇！老大，一/夜而已，你这么虚啊？”高大胖开玩笑地扶住，这才发现，楚明渊不大对劲。
　　他虽然穿戴整齐，但脸色灰白，眼中全都是血丝，眼瞳更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似的。
　　就好像，他昨晚被什么超级妖兽重伤了神魂一样。
　　“这……”高大胖和丁冬都吓坏了，抖着声音问：“老大，你这是怎么了？”
　　楚明渊摇了摇头，忽然冒出一句：“你说——她早餐吃白粥？”
　　这个“她”字可把丁冬和高大胖吓坏了，两人对望着，哪敢多说？
　　楚明渊却已经明白，他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要往法医部去。
　　“老大！”丁冬马上张开手臂拦住去路。
　　楚明渊低头看了她一眼，小姑娘吓得差点手指一撮召唤一串树木保护自己，她抖着声音，挤着笑说：“老……老大，那个，我觉得，你……你别冲动，林医生现在是咱们的技术骨干……”
　　楚明渊的脚步一顿，似乎思考了三秒，然后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咔哒”，督查办公室的门关上，丁冬好像被那声音打开了一声开关，精神骤然松懈。她噔噔噔后退了三步，靠在墙上，然后缓缓顺着墙壁滑下，跌坐在地上。
　　“咚咚，你怎么了？”高大胖摸不着头脑，“没吃早餐，饿晕了？”
　　丁冬抿着嘴唇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实际上，大冬天的，她的打底衫已经彻底被冷汗浸湿了。
　　刚才楚明渊看她的眼神，妖异又疯狂，就像……像一只进入狂暴状态的妖兽，没有理智，只会将挡路的东西撕成碎片！
　　那根本不是玄学局督察会有的！
　　不……甚至可以说，不是人应该有的！
　　可那真真实实的是个人，丁家和楚家是世交，楚家是什么权势地位，楚明渊的一举一动，在豪门圈子里都是新闻。他绝对是普通人，没有错的。
　　而且，楚明渊可是老部长点明的玄学局督察，全权负责特别行动队的人。这么多年来，楚明渊带他们破了多少案子，数都数不过来。
　　不可能，一定是她看错了。
　　“我，我没事。”丁冬摇头，摸了一把额头，“我那个，没吃饱，低血糖，我要吃酱肉包！”
　　“干刑侦的还低血糖，你这可是个大毛病啊，搞不好要调到后勤的。”高大胖将她从地上扯起来，往座椅上一塞。“吃东西吧。”
　　丁冬捏着包子，极力将脑子里那双妖异的眼睛甩掉。
　　而此时，督察办公室里，楚明渊坐在椅子上，双眼静静地盯着电脑屏幕。
　　而电脑主机的开关黯淡无光。
　　漆黑的屏幕中，隐隐约约地映出他的双眼。
　　“白粥……”他喃喃地说，“她早上喝白粥……”
　　他脑子里有一个飞速念头在飞速运转，但那是什么，他却想不明白。于是他努力去想，全神贯注、排除身外物地想。
　　那双映在屏幕上的眼，也渐渐泛起血一般的红色。
　　忽然，楚明渊猛地站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眼中红光大盛。
　　——
　　法医部检验科里，林静全神贯注地处理着血液样本，整个上午，她连续工作了四个小时，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
　　中午休息的时候，她走出实验室，洗了手靠在椅子上，双眼还是没有焦点的。
　　现在她的脑子已经全部被血液样本的种种数据所占据，别说周围的人和事，连她自己的身体都快感觉不到了。
　　“林医生。”一个声音响起，明明腔调很怪异，但林静却没有发现。“辛苦了，喝点东西吧。”
　　一个插/了吸管的纸杯递到她面前，林静想也不想地接过，就着喝了一口。
　　一触即，林静登时捂住嘴，扭头凑到垃圾桶旁边干呕起来：“呕——呸呸！这是……”
　　“番茄汁。”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森冷。
　　林静扭过头，只见楚明渊一手捏着手机，先前那怪异的腔调，是他用翻译软件打出来的语音。
　　那纸杯，也是他递过来的。
　　楚明渊的目光闪烁不定，好像有红色和黑色的光在纠缠战斗似的，他看着林静，平静地问道：“很淡很淡的番茄汁，比例不超过1%。我想，世上不会有谁对番茄过敏成这样。”
　　“除了，我的阿静。”
　　楚明渊每说一句，就往前一步，最后抵着她，俯身问：“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作者有话要说：　　楚督察有许多小秘密~
　　——
　　9-10-11三天先日三，11号夹子，更新推迟到晚上11点，12号开始日六~


第21章 
　　番茄汁？林静心头一紧, 暗骂了声：竟然搞暗算, 楚明渊你要不要脸？
　　没错，她有个特别的习惯——极度厌恶番茄。不管是番茄汁还是番茄汤，只要有一点番茄, 她都能感觉出来, 并且条件反射地呕吐。
　　该说楚明渊不愧是搞刑侦的, 心细如发就算了, 还遇事特别镇定？昨天还被刺激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今天就能想到用番茄汁验证她的身份。
　　不过, 他会试探，难道她的深浅就这么容易被试出么？
　　林静先是表情茫然：“哈？？？”
　　然后才恍然大悟地笑了：“哦，楚督察, 你的意思是说, 我也极度厌恶番茄汁，吃到就吐，跟原身一样。所以昨天的话是我骗你的，我还是原身？”
　　楚明渊的嘴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线。
　　他不喜欢她“原身”来“原身”去的叫，好像他们真的是刚认识的陌生人。证据就在眼前，她还想否认吗？
　　“楚督察，凡事要讲证据的。”林静将纸杯往垃圾桶里一丢, 拿了旁边的不锈钢保温杯。“我觉得你昨天情绪太激动，没有听清楚，那我再重复一遍。”
　　她抬起头，双眼直视楚明渊的眼睛, 不畏不惧：“楚督察，我是魂穿来，知道什么是魂穿吗？就是身体是原来的，魂魄是我的，所以这个身体有什么样的反应都很正常。你如果要强行判定‘身体是原来的就是原来的人’，那我也没话说，毕竟我只是个强占身体的游魂嘛。啊呀！”
　　林静说着表情一惊，担心地问：“楚督察，你不会把我当夺舍恶鬼给收了吧？这可要看你有没有本事了。收了我这魂魄，你要自己埋葬未婚……”
　　“砰！”
　　楚明渊骤然抓住椅背，握紧拳头，手背青筋暴起。他咬着牙，声音压得低低的，嘶哑而凶狠：“林静，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动你？”
　　“不啊，你敢的。”林静诚挚地说。
　　笑话，他可是男频文的男主，日/天/日/地，将来横扫人鬼妖三界，有什么不敢啊？
　　“但是么，你敢动手，我就一定输么？再说了，现在你们求着我的技术，不是么？”林静眯眯笑，神定气闲地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茶，甚至语重心长地劝道：“楚督察，年纪轻轻的不要太燥，喝点红枣枸杞茶，养生了解一下？”
　　楚明渊双眼紧紧盯着她，足足有十秒的时间，他一动不动，眼中黑沉沉的。
　　林静也大方得很，随便他看。
　　半晌，楚明渊直起身体，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我不相信。”
　　“爱信不信。”林静耸耸肩：“我知道事实一旦伤人，人就会自我逃避。这是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我是医生，我理解，不怪你。”
　　什么“事实”？这就不是“事实”！楚明渊再也受不了，起身大步离开。
　　“等等。”
　　刚走到门口，又被叫住了。
　　林静的声音漠然又理智：“血液样本有重大发现，楚督察，是开个短会，还是……”
　　楚明渊周身的愤怒气息一收，回身问：“什么发现？”
　　林静不由得笑了，果然嘛，跟她猜的一样。
　　男频文的男主不能随便刺激，大多数男主一被挑衅就要反击，踩得对方不能翻身。但楚明渊不一样，也许因为出身顶级豪门，从小就是个贵公子，所以他对挑衅的容忍度非常高。除非违法乱纪，否则他不会跟你计较。
　　这也是林静敢惹怒他的原因。
　　但相对的，楚明渊一心扑在“伸张正义”四个字上，可以说嫉恶如仇。林静记得原著剧情发展到后期，楚明渊简直可以说是黑面阎罗，因为法医学知识跟不上，很多案子强行抓人，往往是靠嫌疑人口供定罪的。
　　这做法使得他饱受诟病，毁誉参半。大约也是如此，所以一直到了剧情最后，楚明渊的愿望还是建立完善的玄学法医体系，让其他玄学局巡察查案时更方便。
　　所以，只要她的法医技能不倒，能帮玄学局建立玄学法医体系，楚明渊就不会拿她怎么样。
　　有本事，就是能有恃无恐。
　　林静将刚刚做出的检验报告拿起：“通过对比青丘集团的妖族员工血液样本，以及在仓库发现的血液痕迹，可以断定，里边有一个血液样本是特别的。”
　　楚明渊没有接她的检验报告，只是盯着她，咬牙问：“林静，你故意的？”
　　故意挑衅他，惹他生气，又故意在他气极要走的时候说案子有关键证据！
　　“对。”林静居然还点头承认了，“楚督察，我这是帮你做脱敏训练呢，玄学法医学的发展道路还很长，我在玄学局做协助法医的日子还久得很。我可不想随便一个动作，就被你认为是你那未婚妻，然后公私不分地纠缠起来。我希望，你永远能公私分明。”
　　她说得感情真挚，也站住了道理，一时楚明渊竟哑口无言，只能将检验报告接过来。
　　翻开一看，楚明渊便发现了问题：“仓库里有妖族的血液？”
　　林静点头：“非常小的剂量，混在妖兽的血里，第一次做检测时，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妖族，所以我也没敢确定，暂时断定为妖兽。现在拿到了妖族的血液样本，经过DNA鉴定对比，发现这血液样本属于蛇族，而且跟青丘集团提供的某个血液样本的DNA非常相似。我可以断定，二者之间存在不超过四代的亲缘关系。”
　　随着她的话，楚明渊的眼睛飞快扫过鉴定报告，话音落下，他也翻了一页。
　　“那是血液样本的资料。”林静抱着手臂微微笑，“青丘集团准备得很充分，我想，楚督察，从现在开始，你没有时间纠结那些儿女私情了。”
　　她体贴地将大门打开，做了个手势：“请。”
　　楚明渊一向以为，自己受贵公子教育近三十年，涵养极好，不会动真怒。他也一直以为，如果谁惹动他的真怒，必定死无全尸。
　　可惜，世上就是有这么个人，能惹动你的真怒，让你怒火万丈，却又拿她没奈何，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舍得动。
　　楚明渊气得咣当捶了一下门，大步离去，回到特别行动队就把文件夹丢在办公桌上。
　　“丁冬，高天朗，有新线索。”
　　高天朗拿起文件夹一翻，差点嗷的一下跳起来，好一会儿才压着嗓子问：“老大，林……林医生给的？”
　　楚明渊火冒三丈地敲了一记桌面：“干活！”
　　丁冬赶紧拉着高天朗就跑，两人出了办公室范围才小声交换意见：“老大这是找林医生去了？能把咱们老大气成这样，林医生可真厉害。”
　　“你们男人看女人，就会看些情情/爱/爱/的，什么把男人的感情玩在手心里就厉害。依我看，林医生最厉害的，是把个人感情和工作分得很清楚。今早才来的，中午就给线索，看这效率，咱们这是遇到幸运星了。”
　　丁冬语气里满是佩服，把文件夹打开，然后眼睛一亮。
　　林静将线索写得很清楚，仓库里有一点微量血液样本，跟青丘集团旗下超市的一个生鲜员工DNA是四代之内的亲缘关系。由于作案时仓库里只有被害妖兽、被害人以及凶手在，所以推断这点微量血液是属于凶手的。再结合凶手对医疗很熟悉，建议调查这个生鲜配送员的亲属中有谁是跟医疗行业有关的。
　　逻辑链清楚，要调查的事也明白。
　　“林医生这水平，真是天生干法医的！”高天朗也不得不佩服。
　　两人嘴上议论着，手脚也行动起来，根据资料很快找到了那个生鲜员工。
　　那是个蛇族化形的男人，年纪四五十岁，因为长期在超市做事，对人族并不排斥。
　　“有什么亲戚做医疗行业？”蛇族生鲜员仔细想着，摇摇头：“没有。”
　　“没有？”丁冬皱眉，怎么会没有呢？她不相信林静的判断出错，追问：“大叔，你再好好想想。”
　　大概是这声大叔太亲切了，蛇族生鲜员解释说：“小姑娘，我不骗你。你可能不知道，别说在城市里，就算是在妖族里，蛇族也不受欢迎，大伙儿觉得我们又毒又阴，搞不好就会被暗算一口，咬了就没得救。所以，我们蛇族大多都过得不好，只有……啊！对了！”
　　丁冬眼睛一亮：“大叔，你想起什么了？”
　　“我有个姑奶奶，很多年前擅自离开家族……你知道的，十年前，咱们妖族都还住在结界空间里。她自己偷偷跑出去，嫁给人了，嫁的就是A市一个姓古的人，住在……”
　　蛇族生鲜员回忆着：“兰坊巷！对，就是在兰坊巷47号。十年前我们一家来了A市，刚安顿上就去拜访这位姑奶奶了，结果人说孤家寡人，没有亲戚。我们在门口，还撞见邮递员送通知书，说是这家孩子考上医科大了。”
　　兰坊巷47号，姓古，孩子十年前上医科大？丁冬和高天朗顺着线索往下查，没多久，就查到了这个人。
　　“是医科大的学生，算起来，还是林医生的学长呢。”高天朗汇报说，“五年前从医科大毕业的，听说天赋很高，本来都定好要去一附院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体检不合格，没去成，最后委委屈屈地去了A医大，做实验室的管理员。”
　　“从医科大高材生，到三流医学院的实验室管理员，中间差距有一线明星和十八线群演那么大。”丁冬不明白，“他怎么会闹到这程度？我们怎么抓他？就说怀疑他和案子有关？”
　　楚明渊还没说话，就听到咚咚咚的敲击声。
　　抬头一看，林静靠在值班室门框上，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不好意思，偷听了。这是刚刚分析出的嫌疑人血清成分和DNA信息，嫌疑人血液75%与人类血液相似，但其余的25%与蛇族一模一样，而且含有蝮蛇血统。我已经把他的血液成分完整列出来，相信其中很长一段数据，和一附院的体检血清数据一致。”
　　也就是说，凭借她手中的化验报告和当年的体检报告，完全可以将嫌疑人拘捕！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静静就是这么厉害！
　　——
　　求收藏我的专栏！
　　求收藏我的预收文：《狐妖影帝饲养手册[穿书》温柔女霸总救赎狐妖少年，成为影帝心尖宠。
　　古言大女主文《朕的废后是将军》
　　从闺秀到皇后，从废后到太尉。长剑所指，你的江山。


第22章 
　　林静说完便将文件夹放下, 等着特别行动队的人起来干活。谁知证据她是给了, 其他人却没有动。
　　怎么回事？林静皱眉：“你们在等什么？等我这个法医去抓人吗？”
　　在场的人除了楚明渊，全都茫然地摇头。
　　“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有种过年的感觉。”丁冬翻着手机上的日历, 数着数字, 然后难以置信地转头嚷起来：“老大！才一个星期, 我们居然就破了命案！”
　　“而且是证据确凿地破案了！”鸟窝头在旁边听着, 也语气梦幻。“老大, 我们终于不是靠口供破案了！我们走进了新时代！”
　　楚明渊也难得露出激动的神色, 他看着林静，眼中除了激动，还有更多莫名的神色。
　　像是欣赏, 又像是自愧。
　　他几乎是硬生生将自己的目光从林静身上撕下来, 下着命令：“陶磊去联络医院调出古樊徽的体检记录，丁冬去申请拘捕令，天朗带人去盯着古樊徽。都给我行动起来！这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所有人都好像被打了针鸡血，呼啦一下各自跑开了。楚明渊深深地看了林静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林静却耸耸肩, 对他视而不见。
　　跟他没有私人话题可聊。
　　下班时间到，就算有工作，她也要带回家去做。
　　哦，对了, 还有她的小电驴。
　　林静收拾好东西就问了她的电车在哪，安全帽一扣，骑着电车优哉游哉地混在下班高峰的车流里，慢慢地回家去。
　　路上还不忘觅食。
　　今天是个好日子，林静觉得应该庆祝一下，干脆就去了家附近的小菜馆。
　　“老板！要一份蜜汁叉烧排骨饭！”
　　别看这家店小，饭菜也便宜，但是店面干净，卫生条件在医生看来都是极好的。最重要的是，老板做的一手正宗广味烧卤，非常好吃。
　　林静付了钱就找位置坐下，刷着手机等着饭。
　　片刻后，一个大大的白瓷碟盛着白饭、白灼菜心、蜜汁叉烧和排骨被放在了她面前。端着白瓷碟的手，清瘦但有力，指节分明，第一眼看上去，林静脑中就浮现一句诗：
　　垂手明如玉。
　　她抬起头，男人便笑了。他本就长得俊美，这一笑，眼角微微下垂，越发温柔。
　　苏远梦将将勺子递过来，含笑问：“林小姐，请——我可以坐下吗？”
　　林静接过勺子，没有回答，脸上的神色淡淡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狐狸登门，肯定没好事。
　　苏远梦越发笑得眉眼温柔，他在对面的位置坐下，打量了店面一眼，问：“从花钱不眨眼的白富美，到吃二十元一份饭、住单间出租屋的工薪族，林小姐，我很想知道，你后悔吗？”
　　林静慢条斯理地将饭菜咽下，小心地将白灼菜心里的蒜蓉拨开，声音里不见一丝火气。“苏总纡尊降贵地来这小店，想必是有事。咱们明人别说暗话，毕竟彼此的时间都很珍贵对吧？就开门见山，长话短说吧。”
　　苏远梦又笑了，他喜欢这女子直截了当的作风。“我刚刚收到一个消息，说楚督察抓了个蛇族的妖。”
　　“是带有四分之一蛇族血统的人。”林静纠正，“涉嫌用流浪汉和妖兽做活体实验、谋杀人族和妖兽、盗窃医用物品等一系列罪名。”
　　“我知道。”苏远梦的笑意越发浓重，那双眼中的温柔，好像能把人溺毙一样。“我还知道，林小姐真的从我给的员工体检血液样本数据里，找到了关键线索，给玄学局以铁证。”
　　林静替他说了那个名词：“DNA技术。”
　　“对，妖族的DNA技术。”苏远梦点头，忽然转了个话题说：“林小姐，我自问条件不差，不知道林小姐有没有兴趣，做青丘集团未来的夫人，我的太太？”
　　林静脸上一点吃惊的表情都没有，语气里甚至还带了一丝科研的态度：“狐妖真是一种不要脸又自恋的种族。”
　　“林小姐，只要跟我结婚，我可以签公证，青丘集团千亿资产是我的也是你的，苏家全部资产都分你一半。作为你的丈夫，虽然你不一定会爱上我，但我会努力爱上你，会一辈子对你忠诚，温柔体贴，绝不抛弃，事事以你为先。”
　　苏远梦微微俯身，眼神缱绻。“我想，即便是楚明渊，也给不起这么优渥的条件。”
　　话还没说完，林静“咣当”一声就把勺子丢在碟子上了。
　　她人如其名，虽然对事单刀直入，但大多时候，她是不会生气的，只会冷漠理智地怼人。可一提到“楚明渊”这三个字，她就止不住地心烦。
　　怎么滴？因为她曾经顶着“楚明渊未婚妻”的名头生活了十年，所以她一生都无法摆脱这个头衔。连诱/惑她的人给的条件，都表示可以将楚明渊踩在脚下？
　　他们为什么不明白，不是楚明渊抛弃了她，是她斩断了和楚明渊的关系。没有楚明渊，她一样可以凭本事过得很好。
　　她确实不想跟楚明渊有私人感情纠葛，但这不表示她恨楚明渊。
　　男女之间，任何憎恨都是因为爱。爱的对立面是淡漠，憎恨不过是爱的另一种表现形式罢了。
　　怎么他们就不懂呢？
　　林静气着气着，忽然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这是个男频文的世界，这个世界的男人都是男频文思维，要的是钱，是事业，是女人，是感官享受罢了。
　　至于爱情？
　　原本她在的世界没人懂，这个世界更不会有人懂的。
　　一想明白，林静就释怀了，不能跟脑子不好的人计较。她陈述着事实：“在你们眼中，婚姻不过是一个筹码罢了，楚明渊用来报恩，你呢，用来换我的DNA技术。”
　　苏远梦继续他的深情款款：“因为你值得。”
　　林静抬起眼皮，问：“苏远梦，你知道为什么我选择玄学局，不选择妖族吗？”
　　苏远梦嘴唇一动，她便接着说：“因为人族有成熟的制度，可以约束力量，使之不被滥用。”
　　苏远梦没说话，但眼中似乎透着轻轻的笑。
　　那笑和方才的温柔缱绻并不相同，透着努力抑制却还是散发出的轻蔑之意。
　　“你这轻蔑彰显着无知和贪婪。”林静评价，站了起来。
　　苏远梦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住她的手腕，却不料一道银光猛地划过。林静晃晃手中的柳叶刀，无声地暗示他不要接近。
　　然后，饭也不吃了，转身离开。
　　苏远梦的声音里忽然带了一丝火气：“我确实贪婪无知，但你以为楚明渊和玄学局比青丘集团、比妖族好到哪里去？”
　　林静本来不想理他，但是想到原著里的剧情，她的脚步不由得一顿。
　　苏远梦这个人物，原著里有提及，他和男主楚明渊是亦敌亦友的关系。
　　一方面，他良知未泯，不喜欢杀戮和暴力，但另一方面，他非常感情用事，喜欢妖族那套情理至上的原则，喜欢将情理置于律法之上。很多涉及妖族的案子，苏远梦都帮过忙，但相对的，很多案子他都觉得情有可原，所以阻挠楚明渊抓捕凶手归案。
　　他甚至，把好几个背着十几条性命的妖怪送出国去。原因就是四个字，情有可原。
　　而且他的情，是针对妖族的，人族并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一块感情用事的绊脚石吗？如果现在说说能点化石头，以后少点麻烦，那现在多嘴几句还是值得的。
　　“苏远梦，技术这个东西就跟力量一样，本身没有对错，只看谁在用、怎么用。要保证技术的纯洁，就要保证使用技术的东西是纯洁的，你不妨将它看成一种约束，就像动车有约束的、特制的轨道，才能跑得更快，不至于狂奔把自己毁灭一样。”
　　“我知道你觉得妖族在现代社会生存，危机四伏。你想用妖族的DNA技术，想建立妖族的DNA数据库。但是，有一点你要明白，妖族的文明程度，令青丘集团即便掌握了妖族的DNA技术，也不能保全所有的妖族。相反，这会成为阻挡妖族发展的一把剑。”
　　她看着苏远梦，目光清寒也清澈，仿佛能照出心中最深的念想。
　　“你扪心自问一下，如果你掌握了DNA技术，你会不会因为凶手‘情有可原’，就用来阻挡玄学局查案？不用别的案子，就拿最近这个案子来说。”
　　“如果我猜的没错，凶手从不知道自己身上流着蛇族血脉，他开开心心地去学医，想做医生，救死扶伤。学医是要吃很多苦的，别人读大学上课谈恋爱撸串，医学生只有看书实验考试。他为了学医付出了非常多，但最后令他理想破灭、人生溃败的，不是他本事不行，不是他道德污点，甚至不是人对妖族的歧视。只是因为，他身体里有不明物质，不允许参与医学救治。”
　　“你说他错了吗？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也没有任何人做错任何事，他只是不适合当医生而已，就像一个肝功能异常的人也不能当医生一样。你信不信，他被抓的时候，还会冲玄学局的人喊，我只是想研究怎么有效避免妖族血脉在医疗过程中对患者的污染！我是为了医学的发展！”
　　“你说他苦吗？惨吗？确实很惨。一个学医的高材生，本事明明可以进一附院，成为行业精英，却因为血脉，只能在三流医学院当实验室管理员，连讲师都不是。他用流浪汉和妖兽做实验，流浪汉和妖兽都可能对社会造成危害，他实验的目的，却是为了避免自己的悲剧在其他妖族孩子身上重演。”
　　林静说了一长串，忽然反问：“在此前提下，换做妖族的判断里，他是不是情有可原？”
　　苏远梦坐在远处，没有直接回答。
　　他不开口，林静就替他说：“他可怜，他悲惨，那么被他杀害的流浪汉和妖兽，就活该死吗？就算你觉得流浪汉可怜，妖族其他人呢？会不会觉得凶手‘情有可原’，要求放了凶手？”
　　“苏总，你们妖族，缺少一个判定犯罪的标准。有句话虽然俗，但没有经历过混乱的人，是不明白它有多重要的，所以它是我心中的做事的标准。”
　　“这句话叫做——维护律法的公平公正。”
　　“所以，在青丘集团和玄学局之间，在你和楚明渊之间，我选玄学局和楚明渊。”
　　林静说完，果然地转身离开，可一转身，她就愣住了。
　　楚明渊这王八蛋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他不是查案去了吗？
　　不过，管他怎么想呢。她好累啊，搞了一天的数据，想睡觉，想吃好吃的东西。这俩男人，一个男主，一个反派，自己斗去吧，她要回家洗澡睡觉。
　　林静直接略过，回家去了。
　　倒是楚明渊看着苏远梦，目光中的温度逐渐降了下去，变成森冷。
　　他刚才——跟林静求婚？！
　　作者有话要说：　　静静：好心累，这世界的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
　　明天开始日六，求继续支持~


第23章 
　　“苏远梦, 离她远点。”楚明渊声音沉沉, “这是警告。”
　　“嗤~”苏远梦也笑了，他站起来，整整西装, 走到楚明渊面前, 微微侧脸, 用眼角的余光看着, 轻声问：“你是以什么身份说这句话呢？楚督察, 还是……楚少？”
　　楚明渊的嘴唇一动, 他又飞快说了一句：“她是你的所有物么？”
　　一句话成功堵住了楚明渊的话，苏远梦又微微笑了，轻声说：“她没有结婚, 甚至没有婚约在身。她是自由的, 任何人都可以追求。”
　　语罢，一辆宾利停在面前，将他接走。
　　楚明渊原地没动，不过半分钟，另一辆本市品牌的轿车停在面前，丁冬从驾驶位上探出个头。
　　“老大，拘捕令我拿到了, 走，咱们跟大胖汇合去。”
　　她满腔热血，一心要抓人，以为楚明渊也一样。
　　天知道他们玄学局多久没有正正经经按照正规程序抓人了！
　　可她等了一下, 却没见楚明渊上车。
　　丁冬将心里的热血稍微压了压，明白了过来，趴在方向盘上笑了，调侃说：“老大，你要是觉得咱林法医看上了那台宾利，就把玄学局的工作辞了，开你家那辆帕加尼……”
　　后边的话，被楚明渊如冰雪似的目光给切断了。
　　他坐上副驾，上边已经放了一堆卷宗等他看了。楚明渊将安全带一绑，就开始在晃动的车子里看卷宗。
　　没办法，楚家是有钱，但玄学局是个公家单位，讲究的就是廉洁办公。别说楚家有沃尔沃、帕加尼，就算是有火箭，也不能拿到公家开。贵公子如楚明渊，入职玄学局了，也只能坐在几万块的车子里，在晃荡的行程里，看卷宗，准备捉嫌疑人。
　　“渊哥。”丁冬握着方向盘，忽然叫了他私下的称呼。
　　楚明渊的目光并没有从卷宗上离开，嗯了一句表示听到了。
　　“其实吧，我觉得，你和林法医才是同道中人，苏远梦那没有理想的玩意儿，不会入了林法医的眼的，你放心吧。”
　　丁冬转了个弯，没得到回答，又继续说了下去：“其实吧，从前我不喜欢林静，你看你们订婚十年了，我就没见过她。不是没机会，是我不想见。因为我周围都是白富美，我觉得白富美都是娇气的，她们肯定不能理解，为什么咱们放着豪门生活不过，偏偏来做玄学巡察，熬夜蹲在几万块的车里啃面包。她们庸俗无知的脑袋，就配不上咱们的层次。”
　　“但是，我觉得，是你配不上林静了。所以……你得加把劲。”
　　楚明渊啪的一声，将一个文件夹拍在置物格里。
　　小姑娘怎么说话的！
　　“哎呀，你别气啊……”丁冬被他吓得缩了缩，嘀咕：“说实话你不听，你还怎么追老婆啊？现在人家林医生就是看不上你嘛！”
　　她冒死说了最关键的一句话，已经做好被老大一拳打死的准备。可等了三秒，楚明渊还没动手的动静，丁冬又大胆起来，她试着另起一个话题重新说。
　　“渊哥，你知道我今年几岁了？谈过几次恋爱吗？”
　　楚明渊还真给问住了，两人也算知根知底一起长大的，丁冬还跟着他一同入了玄学局。但这问题，他真不知道。
　　“渊哥，我今年27岁。”丁冬叹息，只恨手上抓着方向盘，不能弹烟灰做沧桑状。
　　“你知道豪门里的风气，从15岁起，我身边就充斥着各式各样的男人，明里暗里希望能跟我订婚。但是12年了，这些豪门帅哥也好，贵公子也罢，我一个都没看上。渊哥，真不是我挑，是豪门公子这个圈子吧……别说真爱了，你们中连个正常男人都没有，都习惯性地将女人当成物品。”
　　“你们开口就是‘我有钱，你听话’，好像找老婆就跟挑外围似的。你说要是做生意，合作婚姻，大家彼此当个生意伙伴，彼此遵守合约规定就好。可是呢，你们又要老婆对你们真心爱恋、一心一意。啊，对了！”
　　丁冬趁着红灯打了个响指：“你们就是一副‘我有钱有地位你这女的赶紧过来死心塌地爱我’，然后人家爱你的钱不爱你的人吧，你说人拜金庸俗；爱你的人想跟你真心实意过一辈子吧，你说人家痴心妄想。总之，你想怎样对方就得怎么样，哪怕一会儿一个心思，都要人女的跟上，跟不上就是‘不懂事’、‘不体贴’。”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干嘛你有钱有权人姑娘就得爱你呢？你配得上人家姑娘吗？”
　　楚明渊差点被她逗笑了，他配不上林静？
　　“你看你看，你这表情就是用钱衡量人了吧？人家林医生医学天才，科研能力超一流，能独立建立妖族DNA数据库，将来是写进历史教科书的人。你们呢？光会看人家有没有钱。”
　　“渊哥，你知不知道这样很俗啊？好像除了钱，你们一无所有。”
　　楚明渊第一次被人说得茫然了。
　　除了钱，他一无所有？
　　“老大，你听我一句劝，你要是想跟林医生谈恋爱呢，就摆出谈恋爱的态度，好好追人家。你别整天一副高高在上，我喜欢你是对你的恩赐，你必须也喜欢我的样子。小说里都说了，喜欢一个人时，是卑微的。”
　　话一出口，丁冬就咬住舌头。
　　糟了！她暴露了自己的理论知识来自网络小说的事实！
　　她悄悄地、飞快地瞥了一眼，生怕被老大拿来祭天。没想到楚明渊不仅没发现，还重复了一遍：“喜欢一个人时，是卑微的？”
　　“对啊。”丁冬抓着这难得的机会，试图体会教训上司的爽感。“爱情肯定要回报嘛，你既然喜欢人家，肯定会担心人家对你印象怎么样，喜不喜欢你啊。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恋爱的人心里，对象肯定是最好的。那自己呢？那肯定是极力表现自己的好，这是所有生物的特性。公孔雀为了求偶还得开屏呢，你说说看，你哪点能让林医生喜欢？除了钱。”
　　楚明渊回答不上来。
　　十年感情，十年婚约，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这喜欢也是。他从没想过，自己哪点能让林静喜欢。
　　那林静呢，她哪点值得喜欢？
　　反过来想，却容易得多。
　　因为林静美丽、善良，因为林静妙手仁心，因为她是如此强悍，认定的真理就去执行，想做的事就凭自己的力量做成。
　　她就像高天上的月亮，你说我在黑夜且不能发光，那么我就借来太阳的光芒，照亮漫漫长夜。
　　如此孤高清绝又强悍，谁会不被她的魅力折服？
　　“是啊。”一念及此，楚明渊也不得在心底不承认，“她这么好，我拿什么来令她喜欢？”
　　一丝黯然浮上他的眉头，丁冬被他忽然降低的情绪吓着了，唯恐矫枉过正，让她萌的cp拆了，赶紧作补充说明。
　　“不过呢，老大，你也别泄气，就像我说的，你和林医生的理想是一致的。你只要稍微改正那么一点点，明白她喜欢什么，就行了。”
　　楚明渊转头过来认真地问：“她喜欢什么？”
　　丁冬一时词穷，脱口而出：“有趣的灵魂！”
　　楚明渊眉头紧皱，这是什么东西？
　　丁冬假装专心开车，双眼紧紧盯着前方，心里已经把自己看过的网络段子和小说情节飞速检索了一遍。
　　“老大，你要明白，林医生不贪钱。她要是喜欢当豪门太太，就不会离开林家，也不会跟你掰了。她追求的是科研成果，是建设自己的事业。这类科研大佬，追求的就不是一般人想要的钱/权/色，而是伴侣，灵魂伴侣。”
　　楚明渊有些信了。
　　别的不说，丁家在豪门中确实属于清贵一类，亲属中许多都是科研界屈指可数的人才。也许，丁冬才比较了解林静这类做科研的人？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常一点：“什么是，灵魂伴侣？”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中二？
　　丁冬一本正经地说：“灵魂伴侣的最高要求——相互尊重，知情知趣。”
　　互相尊重，知情知趣。楚明渊将这八个字记在心里。
　　丁冬一看他竟然听进去了，登时跟打了鸡血似的。她是林静和楚明渊的CP粉，当然希望这两人有个好结果。但同时，她也是楚明渊的下属。给领导做教育，这机会谁能不兴奋？
　　她清清嗓子，恨不得将自己从看小说里得来的经验全都摆出来。
　　“虽然要求只有八个字，但执行起来是艰难的。首先也是最重要的，相互尊重。像林医生这样有本事又理智高傲的女性来说，你不尊重她，一切玩蛋。这玩蛋不是说她不理你，厌恶你，而是她从心里把你当成个智障，很可能因此对你格外宽容。为什么？因为人不要跟智障讲道理，智障不懂道理。”
　　……为什么楚明渊有种感觉，他和苏远梦都被林静归入智障那类呢？
　　瞧她刚刚跟苏远梦说的话，循循善诱，就跟教个不通事理的智障儿一样。
　　丁冬没有发现他哪里不对劲，只是往下说。
　　“相互尊重，就是你将她当成独立自主的个体，充分尊重她，别整些‘听话’、‘你乖给你买条gai’的玩意儿。她们最讨厌的就是明明自己有本事，却被要求当一个受人摆布的玩偶，不能拥有独立意识。从这点上说，有句话是她们的忌讳，千万不能说。”
　　楚明渊下意识地问：“什么？”
　　“听话，这是为你好。”
　　楚明渊的眉头微微一皱。
　　为她好，要她听话，有什么不对？
　　“看，这就是你们大男子主义的一面了吧？凭什么你说的就是对的，她认定的道理就错了，就要听你的？你一定要明白，你喜欢的是个理智、成熟、能力卓绝的女性，她不是对世界一无所知的小孩，她有自己的三观和判断标准。你既然喜欢她，就要相信她的判断能力，极尽可能地支持她。如果你觉得她做错了，和她起争执了，一定要用道理说服对方，不要搞强/制。就这么说吧，说话做事之前，想想如果被对待的是你，你会什么感受，那就行了。”
　　“能做到相互尊重这点，其实你已经打败了世上大多数的男人。接下来就是知情知趣，这个就简单了，不过‘投其所好’四个字，满足她的愿望和爱好，让她喜欢，让她开心，别惹她生气。”
　　丁冬看看目的地快到了，赶紧做总结陈词：“老大，做兄弟才提醒你，相互尊重是最大的前提，没有相互尊重，你再知情知趣都没用。”
　　她说完就闭嘴了，手心上全都是汗。
　　妈耶，她居然教训了一顿她渊哥！这可是她从小到大环境里，所有豪门公子千金的噩梦，豪门里的“别人家的孩子”！
　　丁冬想想就刺激，能拿出来吹牛几十年了！她好想现在就叫几声啊！
　　坐在副驾上的楚明渊没有留意到司机差点因为激动而超速，他的全副身心都放在了反省上。
　　反省他和林静……不管是从前的林静，还是现在的林静，他们的相处模式上。
　　丁冬说得对，好像从十年前开始，就一直是他在做决定。他要报恩，所以两人订婚，他要带着林晓静回去认亲，所以她得接受身世。他需要时间调查真相，所以她就得独自面林家的责难和突变的环境。
　　他太习惯什么事都是自己做主了，所以一旦事情变成由林静做主，他就受不了。
　　林静要离开将婚约还给林家，他焦急愤怒；林静要跟他恩断义绝，他就失去理智；林静要跟他当同事，他就一再地想控制局面，回到未婚夫妻的关系。
　　他从没问过，什么才是林静想要的。
　　路灯依次一闪而过，照得他的心明明灭灭。
　　楚明渊忽然取出手机，给一个人发了条信息，问道：你当初苦苦追求，是什么感觉？
　　对方很快回答：是被女神一点点肯定的感觉。
　　楚明渊将手机握紧，心中如天光乍破，红日破开迷雾，天地豁然开朗起来。
　　追求是么？好，他会努力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只有四千，今晚零点补发一章！
　　静静并不是你追，就给你喜欢的人啊！男主你醒醒吧！你这是在找虐啊！


第24章 
　　这天晚上的最后, 林静是捂着肚子回家的。
　　拜苏远梦所赐, 那份蜜汁叉烧饭她就吃了两口白灼菜心，一丁肉没吃到。苏远梦还想拉拢她？就这事，仇已经记下了！
　　天知道作为医生, 一天里吃饭的时间有多宝贵！苏远梦竟然害得她没吃上？
　　这仇就小不了！
　　林静心里骂着, 一边上楼一边掏出手机开始开外卖, 想到还要等半个小时, 她就犹豫要不要出门去买饭。
　　就在这时, 一阵喷香的饭菜味从她的房子里传出。
　　林静脚步一顿, 随即加快，霍地将房门打开，目光凌厉地扫了屋子一圈。
　　“喵~”林小骨在她脚下打转, 蹭蹭她, 欢迎她回家。
　　“儿子……”林静刚一开口，还没问呢，一个人影就从厨房跑出来了。
　　狐狸精顶着楚明渊的脸，还穿着他的古代长袍，袖子已经给撕了，做成围裙围在身上。他一手拿着锅铲，一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语气欢喜得仿佛另一只林小骨。
　　“静静，你回来啦？饭菜刚做好呢！快去洗手，马上就可以吃了。”
　　“……”一连串的话在脑子里闪过，林静不知道先说哪句比较好。
　　这世界的狐狸精技能这么强大？还会做饭了？不对, 苏家那堆狐狸精还会开公司呢。
　　大概是从厨房里飘出来的饭菜太香了，而她又太饿，人总是难以抗拒雪中送炭、瞌睡送枕这事的。所有的话冲到嘴边，林静自动改成了温和语气。
　　“你哪来的菜？”
　　作为标准的白富美，林静科研能力一流，但是，不会做饭。所以别说菜了，她家的米都是刚搬来的时候，买日常用品时中奖得来的。
　　“买的啊。”狐狸精理所应当地说。
　　林静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哪来的钱？你出门了？”
　　顶着玄学局督察的脸出去抢钱盗窃？不知道她把这狐狸精抓到玄学局去，会不会引起轰动？
　　“静静，你想什么呢？我疼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给你惹麻烦？”狐狸精失笑，指指篮子，又指指桌上的塑料袋。
　　“我去卖艺了，你忘了？我有钱的。我也没出门买菜，你给我纸条，说我这张脸被人看了会引起轰动，要我别出门。我也很听话，我是趁隔壁拿外卖的时候，花10块钱让外卖员给我买的菜。而且过程中，我都在脸上用了法术，他们看到的都是个国字脸中年大叔哦！”
　　他越说越得意：“静静，狐族的迷惑术是不是很厉害？”
　　说是狐族，其实自己双眼亮晶晶地等着夸奖。
　　林静换了鞋子进屋，不觉撸了一把他的狐狸头。“做得很好，谢谢你，我刚好饿死了。”
　　这随手一撸，就跟摸到猫的下巴似的，狐狸精爽得眼睛都眯成一条月牙线，身后嗖的一下冒出条白色的尾巴。他慌忙用法术给变没了，转身就往厨房跑。
　　“静静快去洗手！”
　　他这……林静看着不觉失笑。
　　初见面他装可怜、软威胁都用上了，舌绽莲花，分明是只心机狐狸。现在因为她随手一撸，又开心得不能自已，像个得了糖吃的孩子。
　　这只狐狸精，也太多变了，跟戏精似的。林静忽然好奇起来，他还能变出什么戏法？
　　林静不喜欢被骗，但也乐于看戏，既然她敢留下狐狸精，就有足够的信心对付。
　　她洗了手，坐在餐桌边等着。没一会儿，狐狸精就端着菜出来了。
　　小葱炒蛋、红烧鸡翅，还有一碟白灼菜心。
　　这白灼菜心可太应景了，要不是时间差不对，狐狸精不能在十分钟内变出菜心又做好，她差点怀疑自己被狐狸精用了读心术。
　　“我不会选菜，让外卖员在超市里随便买的。”狐狸精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满脸居家贤惠，眼中还满是期待。“静静，你尝尝看。”
　　林静拿起筷子，一样样都尝了一口，每吃一下，狐狸精的眼睛就睁大一分。等她三个菜吃完，狐狸精的眼睛宛如银杏，明亮得好像能发光。
　　好吃吗？喜欢吗？开心吗？
　　一连串的都是问题。
　　“不错。”林静先对厨艺打了分，然后表达自己的感受。“我很开心。”
　　“哦。”狐狸精嘴角抿了抿，没忍住还是翘了起来，他试图冷静，但声音里还是充满了欢喜。
　　“你喜欢就好，以后我天天给你做饭好不好？我没有别的事可以做，只有这一个愿望，希望你每天都能吃我做的菜。”
　　林静考虑了三秒：“每天恐怕不行。”
　　狐狸精的表情一瞬间就蔫了下去：“啊……”
　　“因为作为医生和法医，我不是每天都有空在家吃饭的。不过，如果回家，能看到有香喷喷的饭菜等着我，我会很开心的。”林静抬手将另一张椅子拉开，“去盛饭，一起吃吧。”
　　“好啊~”狐狸精简直就像得了恩赐，飞速去厨房拿碗筷盛饭，又回来餐桌边坐了。
　　吃饭时间对医生来说是很珍贵的，再加上林家严格的淑女教养，林静在饭桌上并不多话。但好像能跟她一起吃饭，就是天下最开心的事一样，狐狸精欢欢喜喜地吃饭，开开心心地去洗碗了。
　　林静靠在沙发上玩电脑，圈着的腿上，还躺了个林小骨，她时不时撸一下。
　　哗啦啦的水声响在厨房，空气里残留着饭菜的味道，又新混进了淡淡的洗洁精的味道。一切都那么日常，那么温馨，对认真工作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温馨的家、美味的饭菜更能洗刷一身疲惫了。
　　也没有人知道，当了两辈子医修大佬的林静，从未有过温暖而完整的家，从未体会过烟火俗世里的平凡温馨。
　　等狐狸精洗好碗出来，林静靠在沙发上，表情微微发怔。狐狸精目光不觉柔软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对这个女子好，就是想赖在她身边。
　　他甚至不觉得买菜做饭有什么不好，好像他很早以前，就想这样寻常地对一个人，一同享受人间烟火似的。厨房里的水壶咔哒跳了开关，热气呼呼地喷着，他新沏了荞麦茶，端上去，放在茶几上。
　　说话的语气都柔软了三分：“静静，喝点茶。”
　　林静转过头来，目光还是温和的，却已经少了份沉醉在人间烟火里的温馨。
　　“咱们谈一谈。”
　　狐狸精乖乖走过去，在单人沙发下的厚毯子上盘腿坐下，姿态闲雅。“静静？”
　　林静抬手将荞麦茶端起来，温暖着手指，心平气和地说：“这几天太忙了，没时间管你，现在，来开诚布公谈谈。你姓苏？苏渊？”
　　他曾经自称阿渊，留的字条上也带了个渊字，名字里肯定带渊字。刚才他露出的尾巴是白色的，看来是白狐一族。妖界的白狐，几乎全都是姓苏的。
　　狐狸精却摇头了：“我叫阿渊，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但我可以肯定，不姓苏。我不喜欢这个姓氏。”
　　不姓苏。林静轻轻地给热茶吹了口气。
　　狐狸精阿渊主动坦白：“静静，我对以前的事，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一直在沉睡，有天忽然醒了，但脑子还是迷迷糊糊的。我一直飘荡，忽然就附身在林小骨身上。我一直想跟你说话，但发不出声音。后来你把月光草带回来，林小骨吃了，我得了月魄的力量，才能化形出来。”
　　他说着伸出手，放在茶几上。
　　“我知道你不信，现在不做任何抵抗，你可以对我的身体做任何检查。”
　　林静自然不客气地将手指按在他脉门上，甚至探出一丝修为，在他体内经脉一寸寸游走。
　　这一检查，林静不觉皱了眉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阿渊弯眼笑了：“静静，我虽然不知道自己从哪来，但是很清楚，我命不长久。”
　　对。林静暗自思忖。
　　这狐狸精受伤极为严重，浑身的经脉十有八/九是破损的，丹田没坏，但是残留的修为也就那么一点。维持化形足够，但是想干点别的，不行。再加上他的神魂十分中只存二三……
　　只要是修士，神魂和经脉就极为重要。经脉决定修为，神魂决定意识。像狐狸精这样的神魂受损程度，失忆是很正常的，因为他的神识已经不足以容纳“记忆”这玩意儿。
　　而命不久矣……
　　林静收回手：“你的经脉确实没得救了，因为你已经没有肉体，但神魂我却是能补救的，只是要花些时间和药材。你听我的话，我林静想救的人，没有救不起来的。”
　　狐狸精眼中却没有露出开心的神色，竟只跟她确定一件事：“静静，你让我留下了？”
　　“对。”林静点头，“但是，要约法三章，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不能让人看到这张脸。还有，不许作奸犯科。你或许不知道，除了医生，我还是个法医。”
　　她语气骤然一沉，森冷地威胁着：“你要是敢作奸犯科，我会亲手将你送进监狱！”
　　“不不，我不会的！”狐狸精眼中的狂喜如烟花绽放，“静静，我只想照顾你而已！没有别的愿望了！”


第25章 
　　林静给狐狸精重申了三条规矩：
　　1、不许进她的房间。
　　2、不许违法乱纪, 作奸犯科。
　　3、不许让别人看到他的脸。
　　狐狸精已经得到留下的准许, 整只狐狸都是开心的，一不小心就把本性露了出来。
　　“静静，你不让人看到我的脸, 是因为我长得太俊美绝伦, 你担心我被人抢了？”
　　林静回身, 用眼神阻止了他的进一步靠近——脚底下就是卧室的门框了。
　　留下的规矩第一条, 不许进她的房间。
　　狐狸精乖巧地停在门外, 不越雷池一步：“那, 静静，晚安。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白粥。”
　　他煮的白粥还挺好吃的。
　　“哎。”狐狸精恋恋不舍地看着房门关上，“静静, 晚安呀。”
　　林静客气地一点头：“晚安。”
　　她不是傻子, 感觉得出狐狸精对她异样的热情和好感，但那又怎么样？
　　首先。这狐狸精的心眼多得跟天上的星星似的，影帝级演技，一天一个样，剧本人设信手拈来，谁知道他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其次，这是她的病人啊, 医生和病人之间不会有什么事发生，这是职业道德。
　　与其担心狐狸精作妖，不如担心玄学局把人抓到了没。
　　玄学局不至于这么废材吧？好歹也是男频文男主带的队伍啊。
　　第二天一早，林静起床, 吃了早餐就骑车去玄学局上班，准备继续做她的DNA数据。
　　没成想，一到门口，人就被记者围住了。
　　“林小姐，听说你和楚明渊复合了对吗？”
　　“据说楚明渊为了你跟林家断绝往来，解除婚约是吗？”
　　“请问你和楚明渊进行到什么程度了呢？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林静简直摸不着头脑，怎么这会儿才有记者问她和楚明渊之间的事？而且，来玄学局问？这些记者的脑袋没有进水吗？
　　她不予理会，更没有将记者们放在眼里。眼看着记者围在电车周围，将路围得水泄不通，一副不回答就不许她通过的样子。林静便在掌心上暗含一点修为，然后猛地捏碎。
　　随着电车骑进的动作，修为如无形的海浪向四周扩开。
　　“哇！”
　　“怎么回事！”
　　记者们纷纷被无形的力量推开、撞倒，个个不明所以，面露恐慌。好不容易站稳，记者们想再围上去，就在这时，一辆车从大门口呼啸而来，在记者们面前一个急转弯，性能极佳的车子瞬间调转成90°，挡住了记者们的去路。
　　“哎！你……”记者们不服地叫喊，却在车窗玻璃摇下的时候没了声音。
　　楚明渊的声音冷硬如铁：“案情通报的记者会，不在门口进行。谁再敢问她的私事，先问问够不够资格。”
　　记者们登时怂了，个个放下镜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退出玄学局大门之外。
　　楚明渊轻轻哼了一声，调转车头要停车，却发现丁冬跑到大楼门口了，对他挥挥手，兴奋地做着手势。
　　好机会！上啊！
　　楚明渊脑中灵光一闪，对，她的意思是，现在林静需要帮助，正是他出现“追求”的时候。
　　知情知趣，不久是要雪中送炭、瞌睡送枕，在她需要任何人事物的时候及时出现吗？
　　他抿了抿嘴唇，赶紧开车追上去，看到林静从电动车车棚出来，他赶紧下车去。
　　“林静！”
　　刚刚他用车挡住记者，勉强算是他欠了个人情吧。林静勉为其难地停下脚步，略一点头：“楚督察早。”
　　“你早。”楚明渊下车走过来，不知如何开口。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什么时候，他竟然需要去讨好一个人？揣摩她的心思，生怕自己哪个字没说好，惹她生气了？
　　可对象是她，楚明渊不仅没有不爽，反而心跳忽然加速，莫名一股紧张感袭来。
　　“你——”他目光乱窜了一回，落在她的手上，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一句话自动冒了出来：“这不是你以前的笔记本。”
　　林静解释：“那是林家的财产，我没有资格带走。楚督察，你放心，这虽然是二手货，但是我自己买的，资金干净，来源清白。”
　　“我不是那个意思。”楚明渊试图解释，“我是说，你，你现在做妖族的DNA工作，设备不好的话，是否会影响……”
　　“做数据用的是局里的电脑，笔记本是看论文用的。”林静回答，“楚督察，你放心，我给的结论百分百正确，不会让玄学局背上捏造证据这一罪名的。”
　　不，他也不是怀疑的意思，他只是觉得那笔记本不够好，希望送她一台更好的。楚明渊眉头紧皱，第一次体会说一句就被人堵一句的感觉，偏偏就在这时候，还有人来捣乱。
　　“林法医，早！”
　　法医部全力推荐的幼苗童芳尘，看到林静就兴奋地跑来，手里抱着一本砖头厚的A4笔记本，还翻开了一页。“林法医，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昨天你教我的分离方法，有个点我不大明白，想了一晚上头都快想破了！”
　　“我看看。”林静立刻进入法医状态，和童芳尘讨论着，一连串的专有名词从她嘴里冒出来。
　　楚明渊几次想开口，都没有机会，也插不上话。林静也根本没有继续理他的意思，一边和童芳尘讨论，一边进法医部去了。
　　楚明渊被晾在原地，12月下旬的寒风吹过，萧索之中，还透着尴尬。
　　童芳尘忍不住想回头，却被林静按着脑袋给扳回来了。
　　“林法医……”老实人童芳尘轻声说，“楚督察是不是在讨好你？你这么对他，真的没事吗？我听说他家里很有钱的，会不会……”
　　“不会，楚家不会仗势欺人。”林静只说了结论，没有说任何判定条件。
　　楚家上下的品质，她还是知道的。
　　童芳尘“哦”了一声，又小声问：“那……林法医，楚督察是不是在追求你啊？”
　　林静翻着他的笔记，声音淡漠：“他追他的，我过我的，谁规定他追了我就一定要答应？不答应会死吗？”
　　可那是楚家的儿子，是楚督察啊！童芳尘没敢把这话说出口，林静却已经知道了。
　　“楚家的儿子又怎么样？”林静语气淡淡的，“我不喜欢，天王老子我也会拒绝。走吧，你记错了一个点，我们去实验室，再给你过一遍操作过程，你也做一遍给我看。这个分离试验，你必须掌握纯熟，否则以后的检验技术更难学。”
　　童芳尘立刻被转移了心思，颠颠地跟在后边，进法医部去了。
　　此时的特别行动队办公室里，丁冬叼着油条，含糊不清地跟宣传处的人打交道，准备待会儿要发的案情通报。她觉得自己肩上的使命光荣极了，见了楚明渊进来就把人宣传小哥给晾在一边了，呼的一下冲到面前。
　　“老大……”丁冬两眼放光。
　　楚明渊先横了她一眼。然后拎着她的胳膊，把她拖进了办公室。
　　丁冬看看那关上的门，咽了口唾沫，总觉得自己即将接受拳头教育。没想到楚明渊只是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最后冒出一句。
　　“她跟我就没话说！”
　　丁冬松了口气，这算什么？不动手就一切好办。
　　“老大，你可别泄气，要是这么容易就被得到，那就不是林医生，而是那些你不用勾手，就恨不得拽着你的裤腿不放的女人了。那个……你千万别急，咱们从长计议。”
　　丁冬思考三秒问：“你们没话题是吗？那就聊以前的话题啊，你们在一起十年，总不至于一天都没话题聊吧？”
　　“……”楚明渊闭紧嘴唇。
　　不是没有话题聊，而是每次引导话题的，都是林静。如果两人没话说，她周身的气息也是安宁的，让沉默也变得温馨。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沉默得令人尴尬。
　　“呃……”丁冬转移话题，“那林医生平日里有什么爱好？你跟她聊爱好啊！”
　　楚明渊想了半分钟，吐出两个字：“看书。医学书。”
　　过去十年里，占据她大量时间的就两件事：学习，工作。而医学上的事，他一个词都不懂。
　　“不可能，肯定还有别的爱好，只是你不知道罢了。”丁冬立刻察觉此路不通。
　　你说一钢铁直男，指望他能明白什么是“爱好”？
　　她立刻换了话题：“那，林医生喜欢吃什么？从前你送什么礼物给她？”
　　楚明渊被问得更茫然，他甚至连“我不知道”四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不知道林静喜欢吃什么，好像一直以来，给什么，林静就吃什么。至于礼物，那都是他的家庭私人助理挑选的，每次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一种难以形容的愧疚涌上，像刀一样，切割着楚明渊的心头。他不由得问自己，相处十年，你知道她什么？你给过她什么？
　　楚明渊搜寻记忆，发现两人相处的记忆是温柔而温馨的，可这些美好，都由于林静温柔沉默地在他身边。她总是关心他的一切，提醒他寒暖，安慰他因为无法破案的狂躁心情。
　　但是他呢？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做。
　　“你出去吧。”楚明渊忽然开口。
　　丁冬看看他的表情，不敢多说，赶紧溜了。
　　等门一关上，楚明渊就将自己砸在椅子上。
　　他以前到底是个什么垃圾玩意儿？为什么能将她忽略成这样？
　　懊恼了还没到三分钟，他的手机就响了。
　　锁屏上一长串感叹号。
　　出什么事了？楚明渊解锁屏一看，登时跳起来。
　　【丁冬：报——！！！老大！门卫大叔说！有人给林医生送花了！！！！】
　　此时的玄学局大门口，保安大爷裹着绿色的军大衣，拦在门口。
　　“不行，真的不能进去，这是办案的地方，能随便进出么？过来登记，我给人打电话。”
　　送花小哥大概受过叮嘱，不敢硬闯，只能乖乖填写信息。
　　老大爷按了座机号码，大嗓门喊着：“喂，林法医在吗？有束花送给你，上边还留了张卡片，落款是……苏，啊呀！青丘苏远梦！林法医，是青丘集团的……”
　　“退回去。”
　　“啊？”保卫大叔傻了，“这可是妖族的少主，身价千亿的苏远梦啊，林法医，你……”
　　“退不了就丟进垃圾桶。后果我负责。”林静的语气斩钉截铁，“敢放在我的视线范围，让人误会是我收了，这就是违法乱纪，我主动接受组织调查。”
　　说完她就把电话给挂了。
　　门卫室的大爷看看座机话筒，叹了口气，问送花的小哥：“这花多少钱啊？”
　　小哥答：“苏总指定的月季，从Y国专机空运过来的，光是运费就六七十万。这花还是园艺家精心培育的，一束花下来……怎么的也得80万吧。”
　　老大爷撸撸袖子：“那我得感谢林法医，让我这个月薪三千的返聘老人有了一回扔80万的经历。”
　　楚明渊冲出大门口时，便看到门卫老大爷抓起花束“嘿”的一声，将花丢进了大门外的垃圾桶里。
　　而那位送花的小哥倒吸一口凉气，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
　　她拒绝了。楚明渊憋在心口的气彻底松了，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心竟然全都是汗。
　　越是了解她的美好，越能明白自己的不足，也就越担心她被人抢走。
　　该怎么办呢？怎么迅速提升自己，掌握优势和筹码，让她喜欢呢？楚明渊捏捏眉心，接到了楚明汐的电话。
　　“弟啊，你争不争气啊？”楚明汐手上的钢笔戳得桌面笃笃响，恨铁不成钢。“竞争对手都送花了你知道吗？这样下去阿静迟早被人抢走！”
　　“她不会喜欢苏远梦的。”楚明渊也不知道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她。“他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楚明汐恨不得戳破他的头：“这是她喜不喜欢苏远梦的问题吗？是你什么都不做的问题！没有苏远梦，还有张远梦、秦远梦，你不努力，别人努力，阿静是个人就会被真心打动！你问问自己，你甘心什么都不做就让她被人追走吗？”
　　当然不愿意！楚明渊没开口。
　　楚明汐的语气缓了下去，往后靠在椅子上，语气恢复了平静。“你以为苏远梦只会送花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他心眼多着呢！你们玄学局这会儿在开新闻发布会，说最近破的妖兽实验案子对吧？我刚刚得到消息，青丘集团控股的那几家新媒体全都去了，你猜猜看，他们会报道什么？”
　　楚明渊闻言，立刻挂了电话将微博打开，热搜上一溜下来全都是林静相关的话题。
　　#美女法医林静 神速破案#
　　#一手救人一手破案女神林静#
　　#时代楷模守护女神林静#
　　#最美手术刀#
　　再看各大论坛，关于林静的帖子已经铺天盖地了。
　　《今天通报的妖兽案子你们看了吗？据说拿到妖族DNA的是个23岁的美女法医！太牛了吧！》
　　《今天热搜的女法医也太传奇了！因为救命之恩和楚家订婚，又是假千金被撵出豪门，转身就成了科研大佬！》
　　《林静是不是完美演绎今天你爱答不理，明日高攀不起？》
　　《解决独角狮毒素，创建妖族DNA鉴定技术，绝对写进历史书！我要大声说：是楚家配不上我女神！》
　　《昔日被赶出豪门，被迫分手，她用绝代科研能力实现华丽转身！逆袭豪门！》
　　——
　　青丘集团的总裁室里，苏远梦端着咖啡，看着手下送来的报告，嘴角含笑。
　　“苏总，其他所有媒体都在报道玄学局破获活体实验案，在讨论现代社会如何让人妖混血的后代有更好的发展。我想，作为破获案件最大功臣，林静小姐看到媒体的报道，心里一定会不舒服的。明明是自己的功劳，却被玄学局那群巡查抢去了风头！”
　　“这个时候，咱们一边极力渲染林小姐和楚明渊的旧事，引导楚明渊没眼光的舆论。另一边，则夸奖林小姐的科研能力，突出林小姐的贡献和成就。骂楚明渊的媒体，绝对查不出是我们的，但夸林小姐的媒体，却一查就知道。”
　　助理报告着：“这个时候，林小姐再想想早上被她丢掉的花束。苏总，我想，下次见面，她一定会对您态度软和的。”
　　“因为此时，她心里已经有了愧疚。”
　　苏远梦嘴角的笑更明显了。
　　愧疚永远是人类最容易被利用的感情。
　　————
　　玄学局特别行动队里，高大胖、丁冬、鸟窝头已经自行成立了代号“CL”的行动组，以促进楚明渊和林静的感情为目标，严肃地开会研讨着。
　　“高，这招实在是高。”丁冬赞叹着，“苏远梦真不愧是只老狐狸，太懂人心了。咱们人么，追求的无非就是那么几点，名，利，权，色，爱情。对付咱们林医生，鲜花钻石这些俗气的东西不行，但是追求成就的人，谁能抗拒名誉呢？”
　　“咱们做事，除了求良心过得去，对得起一身制服，不就求老百姓说一句好么？”高大胖也夸着，“咱们通报的时候都忘了表扬林医生，宣传科都是干什么吃的！现在好了，苏远梦把林医生捧成了女神。看看这网上的舆论，一边骂咱们亏待科研天才，只要人奉献不给人待遇。一边呢，又骂咱老大负心薄幸没眼光，是个渣男，配不上林医生。噢，还劝林医生千万别吃回头草。”
　　“完了！”丁冬拍着额头，“这下咱们老大可输了一大截了！”
　　“唉！”高大胖也重重地叹气。
　　楚明渊站在小会议室外，双手抱在胸前，脸黑得跟暴雨天似的。
　　他刚刚想开个短会，把妖兽活体实验的案子再过一遍，总结经验。没想到出了办公室一个人都找不到，人都聚在小会议室里，还敢议论他的私事！
　　看来这群家伙都过得太轻松了，缺活儿干！
　　楚明渊正想一脚踹门进去，却听鸟窝头慢吞吞地开口了。
　　“我觉得，林医生不在乎名誉，她是个实干的人。”
　　丁冬和高大胖都表示了不同意见：“你一个书呆子，懂什么？”
　　“就因为我是书呆子，所以我懂。”鸟窝头挠了一把头发，“林医生是天才，听说读书的时候跳了很多级，她的人生里会缺少夸赞吗？”
　　丁冬和高大胖都沉默了。
　　确实不会，林静从小肯定被人变着花样夸。
　　“所以，夸出花来，不如做点实事。”鸟窝头举例，“你们看，林医生都成咱们局里的功臣了，天天还骑着二手电车上班，用着千元机，笔记本也是从大学城淘来的二手货。哦，对了，听说她租的房子也破得很。”
　　“所以，咱老大现在要做的，就是给林医生送房子、车子、本子、手机。”丁冬总结并提问，“那么问题来了，怎么送？林医生可不会轻易收这些东西。”
　　会议室里三个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瞬间有种从前破案的感觉。
　　方向是有的，行动都是无效的，找不着好方法。
　　室内一时沉默了下去，而室外，楚明渊将伸出的脚收了回去，转身离开。
　　房子、车子、本子、手机……该用什么方式送她呢？
　　他陷入沉思，没发现身后边，小会议室的门被无声地打开，三个脑袋伸了出来。
　　你说，咱们演这一出有用吗？
　　丁冬叹气，要是这还没有用，那也别救了，救不了，活埋吧！
　　——
　　外边风云变幻，多少人心在谋划，但在玄学局法医部，一切却是照旧。
　　林静将电脑包挂在挂钩上，把车子推出来，跨上去就开出了玄学局大门。
　　照常下班。
　　只是刚出玄学局的大门，就被人叫住了。
　　“林静。”
　　林静刹车回头，只见路边停了辆帕加尼，一个黑色西装套裙的女人斜靠在车门上。
　　长发微卷，肤白如雪，笑起来就像诗里写的一样，美人微笑转星眸。
　　楚明渊的姐姐，云梦集团的现任董事长，商界的第一美人，楚明汐。
　　“你下班了？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林静思考了三秒，然后点头：“行，楚总，在哪吃？告诉我地址，您先行一步，我自己骑车过去。”
　　楚明汐微微睁大了眼——林静的意思是，不坐她的车，自己骑这小电车过去？
　　有意思。楚明汐由衷地笑了起来，也不勉强：“好，那我在望江楼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更新晚了，姨妈痛要命，布洛芬也救不了我。


第26章 
　　林静对楚明渊的印象非常不好, 但是对楚明汐的印象非常好。
　　原著里楚明渊能日天日地, 除了本身的能力之外，就靠楚家的地位。而楚家炙手可热的权势谁撑起来的？
　　楚明汐。
　　女霸总楚明汐，比楚明渊大整整十岁, 目前芳龄38。因为年近四十还没结婚, 日常被楚家的对头们暗骂嫁不出去的女魔头。但林静却觉得, 楚明汐活出了自己的幸福女人味。
　　她从小是天之娇女, 楚家的掌上明珠, 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这点毫不夸张, 因为楚明汐在18岁成人宴会上许愿成为董事长，24岁研究生毕业之后，她就真的进了云梦集团。当了四年总裁之后, 28岁的楚明汐登上云梦集团董事长的位置。
　　执掌云梦集团十年, 云梦集团的业绩不仅没有下滑，反而上升了不少。
　　林静进了望江楼，在服务生的引导下走向江景包厢，看着落地窗前的女子。
　　她已经在短短的时间内换了件一字肩连衣裙，黑色的绸缎柔滑熨帖地依附着她，极尽所能地勾勒着她迷人的身姿。
　　察觉到林静的目光，她转回头来, 先招手笑了笑，然后问：“怎么样？38岁的老女人，还跟十年前一样好看吗？”
　　“不，更好看, 更迷人。”林静坐下，语气由衷，没有半点虚伪。
　　楚明汐就像一块钻石，岁月没有令她苍老、沧桑，反而将她打磨得更为璀璨。
　　那些对手说她为了事业不能嫁人，一生奉献给楚家，被困在楚家的黄金牢笼里。但看过原著剧情的林静知道，不，从没有什么被困。
　　这个妩媚娇嗔的小女子身体里，装的是勃勃雄心，她就是喜欢在商场上厮杀。她享受厮杀的过程，乐见成果的丰硕，每次胜利都能给她注入新能量，令她乐此不疲。
　　她才是楚明渊的守护女神。
　　“楚明渊有你这个姐姐，可太幸福了。”林静由衷地感叹。
　　楚明汐笑了，意有所指：“我也一直想当你的姐姐，在等你给个机会呢。”
　　只要林静点头，她那个傻弟弟楚明渊，一定会马上娶她进门。
　　“不过呢。”楚明汐端起柠檬水，马上又接了一句，“我那蠢弟弟是没有机会了，我今天约你，是来谈补偿的。”
　　林静差点笑出声来，那个，难道她遭遇了传说中的豪门分手费？
　　“是谢礼。”楚明汐让服务生给她菜单，“玄学上的事，我不大懂，我是读商科的。但我相信明渊是不会弄错的，你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很多事……说起来，都是我们自私。明渊自私，我也自私。”
　　林静没有说话。
　　楚明汐也顿了顿，先轻声点了一道菜，才继续说：“当年你救了明渊，失忆、重伤、住院，虽然长得像，但不该被认错为林家的女儿。DNA鉴定技术对妖族来说难得，人类却已经掌控，林家十年来都没带你去做鉴定，其实是欲盖弥彰，他们一定早就怀疑你不是亲生的。”
　　“是因为明渊那傻小子，他没头没脑地跑去医院要跟你订婚，林家舍不得这桩生意，所以才把你当宝贝养了十年。这事不合常理，我早就察觉，但是，我弟开心，我也就随他去了。我没有想过，一个决定，会给你带来人生的巨变。如果……”
　　“楚总。”林静打断她的话，“人生没有什么如果。世间的事都是福祸相依的，你不妨换个角度想，如果不是楚明渊脑子有坑定下婚约，我也没有十年豪门生活，更不可能专心读书，获得今天的能力。我没有怪任何人的意思，就是希望，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别再提，人应该往前看，不是吗？”
　　她说话的时候语气真诚，甚至带了点不耐烦，确实一副不想跟楚家再有瓜葛的样子。可她越是撇清，楚明汐便越是觉得难能可贵，也就越不肯放手。
　　“林静，你这就双标啦。”她挥手让服务生去备菜了，笑得无奈。“既然事情都是双面的，你可以只看自己得到的好处，而不去计较曾经受过的伤。那么相对的，别人也可以只看到自己犯下的错，而不去看错误带来的些许好处。”
　　服务生送茶上来，楚明汐亲手斟茶：“你选择原谅，我选择赎罪，咱们折中一下，给彼此一个机会。”
　　最后茶沏好了，楚明汐亲手端过来，语音柔婉中带着一丝撒娇：“好不好？”
　　对着这样一个美人，这样真挚的请求，哪怕林静清楚地知道背后不简单，却也说不出一个人“不”字。
　　林静无声地叹了口气，难怪都说美人乡是英雄冢呢！
　　对这类温柔撒娇型女子，她毫无办法。
　　“楚总，你到底想干什么？”
　　楚明汐失笑：“我想做什么？一开始不是说了么？想补偿你啊。你不收也可以，只是我这心里的愧疚，就要一辈子留着，时时刻刻折磨我了。林静，你医者仁心，就当是帮帮我，好不好？”
　　林静再度没了语言。
　　如果是强横霸道地要给分手费，或者拿钱促成她和楚明渊，林静当即就能甩她一个白眼。可楚明汐这样柔柔软软地说，请给我一个为过去赎罪的机会，帮帮我。
　　林静就没有办法了。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么吃软不吃硬的！
　　见她再三不说话，楚明汐也不逼迫，只是将茶杯放在桌上，回身坐好。
　　“你放心。”楚明汐说，“我知道你现在在玄学局工作，又是个医生，我不会让你的形象受损的。我给的东西也不多，就一辆二十万的车，一套三房一厅的房子。用的还是一附院给你的安置费名义，这事明天才能落实呢，你有一晚上的时间考虑。决定权在你，你别烦，没有人强迫你接受的。”
　　“只要接受了这份补偿，你和从前的事一笔勾销。我们楚家上下再也不会提婚约的事，外头谁敢提，我第一个教训他！我楚明汐纵横商场十几年，说话一诺千金！”
　　楚明汐撂下这话，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林静喜欢吃什么。她知识面极广，虽然不擅长医学，但文学、艺术、电影、音乐、绘画，流行的还是古典的，都信手拈来。
　　不管谈什么，总之楚明汐说到做到，一个字都没有提楚明渊和补偿的事。
　　林静不得不承认，与她相处，真是极为愉快。
　　吃晚饭，楚明汐甚至没有提送她回去，好像两人只是剖通聚餐的朋友，到了时间，各自回家似的。
　　“林静，骑车小心啊。”楚明汐站在望江楼门口，对她挥挥手。
　　林静点头，拧着油门离开了：“楚总，再见。”
　　楚明汐挥挥手，在门口等了一分钟，来了她的帕加尼。
　　楚董事长难得打开副驾坐上去，因为给她充当司机的，是大名鼎鼎的楚督察。
　　“怎么回事？”楚明渊扭头过来就问，“车子就在停车场里，你怎么让她骑车回去了？不是说好了一定让她收下的吗？”
　　嘘。楚明汐竖起手指，暗示他不要说话，随即将电话划开。
　　“楚总，最新消息，青丘集团的苏总也在接洽一附院方面，试图借用一附院的名义，送林小姐一栋独栋带院的别墅，一辆宾利尚慕。”
　　“知道了。”楚明汐只回了三个字，就将电话挂掉了。但助理和楚明渊都明白，这是随苏远梦去的意思。
　　“老姐！”楚明渊忍不住了。
　　看她出的什么主意？都是给林静落实房子车子，他们给的是20万别克和500万套房，苏远梦给的是600万的宾利、三亿别墅。两相对比，差别也太大了吧？
　　“你啊，还是个木头，真不知道哪天才能开窍，难怪林静看不上你。林静稀罕的是多少钱吗？她喜欢的，是贴心的安排。她现在只是个科研新人，开几百万的名车，住几个亿的豪宅，成什么样？她怎么可能接受这么贵的礼物？”
　　楚明汐抬抬下巴：“说你蠢你还不信，多花点时间在人家身上吧。开车，不想看你这张笨脸，哪来这么蠢的弟弟，看着就闹心！”
　　帕加尼穿过车流的时候，小电驴也穿过城市回到了小出租屋。
　　林静才将电车停下，房东阿婆就出来了。
　　“501，你回来啦？”
　　“哎。”林静点头，给她递了一个袋子。“阿婆，给，今天去一家高级店吃饭了，给你打包了奶黄包。”
　　“哎呀，谢谢啊。”房东阿婆一看上边望江楼三个字，登时欢天喜地地接下了。看在奶黄包的面子上，她多说了几句。“501，你是不是电视上那个科学家啊？我看你长得挺像。”
　　林静不置可否，只是问：“阿婆，你怎么这么问？”
　　“没事，今天下午忽然有好多人来附近，举着相机说要采访科学天才，但是没多久，又被附近的片警撵走了，说是扰乱社区治安。”
　　阿婆说得吞吞吐吐，不好意思把目的说出来——你要是那个科学家，整天招人来采访，闹哄哄的，影响租客休息，我可不想租房给你了。
　　一来，采访的人才刚来，就被片警撵走了。二来，她不是才接了人家几百块的包子么！
　　但是，林静却已经明白了。她略一点头，拎着菜上楼去，一边走，一边取出电话，拨了个号码。
　　电话一接通，不等那边说话，林静先冷硬出声：“行啊，楚明渊，软硬兼施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这两天姨妈痛得厉害，今天更的晚也更的少。明天恢复21点更新，日六千。


第27章 
　　“……”电话那边, 传来一声无奈的呼吸声。
　　此时的楚明渊难得有空在家, 正坐在花房里陪楚明汐，手机响起，他一看号码, 手一抖, 差点将手机摔了。
　　自从真假千金事件之后, 这还是林静第一次打电话给他。
　　她要说什么？难道知道送房子是他的主意？还是有案子上的事要找他？
　　楚明渊的心跳微微加速, 不自在地看了楚明汐一眼, 拿着手机走到花房门口, 压了压情绪将电话接起，声音还是不稳的。
　　“……喂，我是……”
　　可对方的语气, 却是又冷又硬, 兴师问罪：“行啊，楚明渊，软硬兼施是吗？”
　　楚明渊沸腾的心情如被一盆冰水当头淋下，瞬间跌落谷底。他还没想好怎么解释，林静又冷冷地开口。
　　“不要说我误会你。今天楚总又请我吃饭又送房子车子，软言温语，回来让房东警告我, 因为我出名了，媒体骚扰小区，如果不是你让片警过来赶人，我现在不光被记者包围骚扰, 还已经被房东赶出去了，是吗？我被赶出去，刚好住进你送的房子，是吗？”
　　一顿抢白，楚明渊从来不知道，她竟然是如此尖锐的人，从前那个温柔宁静的林静呢？
　　楚明渊试图解释：“我没有软硬兼施……”
　　林静再度截断他的话：“那是不是你做的？”
　　楚明渊捏紧手机，烦躁地往后抓了一把头发。他从未被人逼得如此狼狈，却不得不坦白。“是我，但我只是想……”
　　“楚明渊，你还不死心吗？”林静的声音里满是嘲讽，“楚总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也不好明说，只能先应下来。但你明知道我不是原身，现在追求我，补偿我，有什么意思？难道追到我，你就能追回从前的林静吗？我不是她。”
　　最后四个字落在耳中，楚明渊骤然一阵刺痛，低头才发现他的手不知怎么的竟然抓住了伸出的月季。
　　深冬时节，月季休眠，园丁已经全部将其修剪。除了深色苍老而遍布尖刺的藤蔓，什么花叶都没有。
　　好像去除伪装的真相，清楚明白得伤人。
　　楚明渊捏了捏指尖，挤出一滴血，掉落在白色的地砖上。痛从指尖传到心里，楚明渊仿佛看到自己一边清醒一边沉/沦。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你既然继承了她的身体，也继承了她的社会关系，不应该为她做点什么吗？至少，不要让她的身体受苦。”
　　林静一瞬间屏住了呼吸，可见气得不轻。
　　楚明渊也不知怎么的，忽然无师自通、福至心灵，退了一步，说：“就当你我都偿还她的，我偿还伤害，你偿还占据她的身体和因果。”
　　电话那边停顿片刻，楚明渊觉得自己在一张赌桌上，对方隐藏在黑暗里，什么都看不清，而自己孤注一掷。
　　“这并不需要太久，或许就一两次罢了。偿还之后，从前的事，包括婚约和感情，都一笔勾销。”
　　这对姐弟怎么都喜欢用一笔勾销这个词？当然，这个词确实很有吸引力。
　　林静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选择了挂电话。
　　她捏着电话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心里有些拿捏不定。
　　楚家姐弟不同于其他人，他们是言出必行的，那么，她要不要为了以后的安宁，先答应下来？
　　正思考着，忽然面前的门打开了，狐狸精探出个脑袋：“静静，你回来了怎么不进门呀？今天好晚哦。”
　　他将门大开：“静静，昨晚我闻到你身上有烧卤的味道，今天学着做了广式糖醋炸蛋，还有蒜蓉蒸娃娃菜……”
　　他语气期待，林静不觉歉疚：“对不起，我忘了跟你说，我今天在外面吃过了。”
　　狐狸精的表情瞬间凝固，好像头上不存在的耳朵都耷拉下来了。他扯扯嘴角，强打着精神说：“啊，没事，那个，你也没办法联系我嘛。那个……总之先进屋吧。我，我刚刚还想菜凉了要不要回锅热一下，现在我把菜敷上保鲜膜，明天……嗯，明天我拿去给房东太太吃吧。今天我出门和她聊了两句……”
　　他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马上解释：“我没有让她看到我的脸，我一直顶着国字脸大叔的样子，说我是你乡下来的表哥，准备找工作的。她挺喜欢你的，嗯，明天我给她送去。”
　　一边说，狐狸精一边快速将饭菜用保鲜膜覆盖上，拿到冰箱去放。
　　关上冰箱门的时候，他眼睛闭了闭，身体略微僵硬。
　　“怎么了？”林静问。
　　“没事。”狐狸精摇摇头，“就是今天没有碗可以洗，我还能不能化形，留在身边陪你？”
　　说着，他还可怜巴巴地笑了一下。
　　这演技，不去当演员真的可惜了。林静将包放下，坐在沙发上敲敲桌面，吐出两个字：“手。”
　　狐狸精乖乖地走过来，将手腕亮出来。
　　林静伸出两根葱管也似的手指，搭在他的脉门上，片刻后，皱起了眉。
　　“静静。”狐狸精柔声劝道，“我知道你很厉害，但你也要明白，人力终有不及。”
　　作为医生，林静就不爱听“不行”两个字。她收回手指，挥了挥：“你今天化形的时间太长了，再勉强下去，明天就不能再化形了，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我会给你做一个更大的聚灵阵，帮助你吸收灵气。”
　　狐狸精的神色蔫蔫的，一双狐狸眼睛水汪汪的，千言万语地看了她一眼，老老实实回到林小骨身体里休息了。
　　林静看看自己的房子，一房一厅一卫，冰箱是房东废弃下来的，客厅里除了餐桌和两张椅子，只有一张老旧的单人沙发和茶几，地毯还是超市打折买的。窗外传来嘈杂的喧哗声，一楼的道路上，全都是摆摊的夜市。
　　她并不介意自己住的是豪宅还是破屋，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但是这样狭窄破旧的空间，对林小骨来说，确实委屈了。而且，如果她要做更大的聚灵阵，势必会影响周围的住户，万一周围也住有妖族，她影响了他人，就不好了。
　　还有被记者骚扰的事，身为医院重视的科研人才却租小破屋住这一影响……
　　种种思考涌上心头，林静眉头微微皱起，就在这时，手机还响起了。
　　来电显示，是一直器重她的孙副院长。
　　“孙副。”林静接了电话。
　　“林静，是我啊。”孙副院长笑呵呵地说，“我知道你最近忙着给玄学局建立DNA鉴定模型，就不跟你啰嗦了。是这样的，这段时间呢，你在科研上取得了非常优异的成果，不管是独角狮毒素的治疗，还是妖族DNA鉴定技术，都值得奖励。医院也已经拿出了方案，玄学局也跟我们联系了，这点你不用担心，我们不会亏待人才。不过就是……”
　　林静明白了：“是云梦集团插手了？”
　　“不只是云梦集团，还有青丘集团。我觉得，这不是个好的兆头，是逼你站队了。”孙副院长担心地说，“我已经先帮你扛了下来，云梦集团虽然跟你牵扯很深，也背靠玄学局，但如果你不想牵扯，我们也会帮你回绝的。作为单位，我们会保证你最大的科研空间，帮你排除杂事。”
　　林静心里也清楚，成绩做到她这个份上，是不会缺奖励，任何单位都不会亏待她的。这是她拒绝楚明渊和苏远梦的底气，但现在的情形很明白，人族和妖族之间，楚家和苏家之间，她必须选一个，否则以后还有无数的争端发生。
　　从这点上说，她更愿意站在玄学局这边，和楚明渊为伍。至少，玄学局是执法机关，青丘集团，只是资本。
　　而且是几乎没有法制观念的资本。
　　更何况，接受楚家的条件，还可以跟从前一刀两断。
　　“孙副，我愿意接受楚家的东西，我相信你，你帮我把关吧。”
　　孙副见她如此坚定，也松了口气：“你一向决定果断，我相信你。我也跟你明说吧，苏家给你一辆600万的宾利、一栋三亿别墅，而楚家给的，是20万别克和500万套房。林静，别怪我多嘴，我自认是你长辈了——楚家，为你着想啊。”
　　林静没回答，只说：“明早我会去医院接受奖励的，孙副，早点休息，不要太累。”
　　“哎，好。”孙副也没有多话，他知道，小姑娘听进去了。
　　林静挂了电话，坐在沙发上，轻轻地舒了口气。
　　没错，楚家确实为她着想。
　　苏远梦做事，是从他自身的角度出发，考虑的是他想得到什么，所以摆出条件。并没有想过，自己这么多，会给她带来什么后果。
　　他是妖族少主，如果外界知道苏远梦给她送价值几个亿的别墅、近千万的豪车，会怎么说？她是苏远梦安插在玄学局里的一颗钉子？
　　都是借助医院的手给她送东西，一开始并没有谁比谁高贵，不过都是想从她身上讨得好处罢了。
　　只是楚家的礼物借了医院的遮盖，与她的贡献、身份都相符。楚明汐想补偿从前犯下的错，楚明渊想挽回她，一切还算在私情里。他们想给又担心连累她，哪怕跌了顶级豪门的份，也要送得小心翼翼。
　　而苏远梦呢？他不过将她当成一个可攻略的对象，出手就用钱砸，至于她收礼之后会不会被公众骂死，他并不在乎。因为苏远梦想要的，仅仅是她手里的技术罢了。
　　“真是太可笑了。”林静摸摸林小骨，低声说，“有一天我竟然得在矮个子里挑将军，本来厌恶番茄，结果番茄和翔一比，番茄还可爱了。没有对比，还真就没有伤害了。”
　　“静静。”林小骨忽然抬头，发出狐狸精的声音。
　　林静浑身一炸毛，差点将亲儿子丢下膝盖去，她厉声问：“你偷听我电话？！”
　　“我不小心听见的，晚上我总是有意识的，就算在林小骨身体里，也不能避免啊。”狐狸精委屈，又柔声劝道：“我觉得……我刚听了一下，一个悄无声息，没有谁发现，一个大张旗鼓害你遭人非议。那么，取前者也不错。两害相权取其轻。”
　　也对。反正她和楚家，也不过各取所需罢了。只要楚家能跟他们说的一样，她接受条件，过往一笔勾销，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双赢。
　　“静静。”见她不说话，狐狸精又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为了给我治病，才为难的？要不然……”
　　“闭嘴。”林静打断他的话。她将林小骨放在沙发上，回房间准备洗漱了。“我是为了我自己。”
　　她并不是性格纠结的人，大多情况下，权衡利弊就决定了，不会后悔。
　　第二天一早，林静就骑车去了医院，找了孙副院长。孙副院长给她开了个表彰大会，代表医院给予奖励。林静在颁奖仪式之后就拿了车钥匙，一边开车一边挂着蓝牙耳机，给楚明渊打电话。
　　“我答应了你的条件，希望你也能说到做到。”
　　楚明渊沉默片刻，回了一个字：“……好。”
　　那头便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盲音，楚明渊叹了口气，捏住眉心。
　　从来多少人求着他青睐，求着给他送礼，现在轮到她了，却变成他千方百计地想送她礼物，只怕她不收。好不容易她收下了，却只是为了尽快跟他一刀两断。
　　林静啊林静，他心里翻来覆去地念着这个名字。你可真够能耐的。
　　可即便如此，又能怪得了谁？是他自己行差踏错，没有珍惜她，保护她。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罢了。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
　　楚明渊收拾了心情，坐直了：“进来。”
　　鸟窝头抱着文件夹进来：“老大，你要的旧案资料，我都给你调出来了。”
　　楚明渊点点头，接过了就翻开。
　　第一页上写的，就是“灯笼街妖怪集市分尸案”。
　　——
　　此时的林静，刚把退租手续办完，准备搬离出租屋。
　　她的东西很少，几套换洗的衣服，笔记本，还有就是各种猫的用具。分几趟搬下来，全都塞进车里，竟也全都能塞满。
　　“OK了，儿子，你乖乖的，很快就到。”林静叮嘱，然后开车就往新居去。
　　路上，林静开着广播，听着本地新闻。
　　“……时隔三年，灯笼街集市41号重新开张，奇货引来不少关注……”
　　等等，灯笼街？林静心里忽然有了个想法。
　　到了新房子，林静来不及仔细看，只是将猫用具全都摆好，添加水食，让林小骨乖乖在家，便又出门了。
　　灯笼街……她记得原著里写到过某个剧情，具体事件不清楚，但这天新开的店里有块凝血月光石，却是难得的宝贝，可以给狐狸精疗伤用。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被狐狸精的戏骗了！
　　今天还是有点难受，欠着2K字，等姨妈期过了，我再补上。


第28章 
　　灯笼街这个名词, 林静在原著中看了很多次。
　　这个地方, 原来是妖族开辟的空间，但因为开辟的地方是人类的地盘，所以万年以来, 都是沟通人间和妖界的通道。十年前灵气复苏, 妖族重现人间, 灯笼街也不再隐藏, 一同出现了。
　　作为存在了万年的妖族集市, 灯笼街里面有固定店铺, 也有零卖摆摊。不过里边的商品大多是来源干净的，所以原著里，就连楚明渊都来买了好几次。
　　林静将车停在附近, 走过转角, 就看到了灯笼街汉白玉做的牌坊。走过牌坊，两边便是古色古香的砖木结构建筑，每一个店铺门口都挂着两盏灯笼，一盏写着字号，一盏写着忌讳。
　　例如，林静走过一家名为“捣药记”的时，另一边灯笼写着“食肉免入”。林静想了想才明白, 这是一家兔妖开的药店，取名自玉兔月宫捣药的典故，所以不喜欢食肉类妖族，如狼族、虎族进入。
　　这倒是有趣。林静理理围巾, 双手收在羽绒服口袋里，慢慢地逛着。
　　四周熙熙攘攘的，细细分辨，有修炼已久的妖族，也有刚开始修炼的人族修士。彼此之间讨价还价，不时传来几声“支付宝还是微/信”、“大哥600真的不能再少了”，充满了温暖的烟火气息。
　　这是从前的世界里没有的事，生意这种建立在公平交易上的事，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想都不敢想。
　　林静听着，走着，嘴角不由得露出个淡淡的笑，很快找到了新闻里说的那家店。
　　太显眼了，整条街都在忙着做生意，就这家店在热热闹闹地舞狮放炮仗。
　　因为城市里不许燃放烟花爆竹，请的还是一群香蒲精和狮子精。狮子精里化形的开始敲锣打鼓，没化形的原地舞自己。香蒲精排好队，噼噼啪啪地炸自己的豆荚，豆荚里的毛毛还被染了色，假装是彩带，飞得到处都是。
　　林静看了一秒，觉得环卫一定会来找麻烦，正要找店主说一下，结果目光一转，就看到了斜靠在门口上，拈着长烟杆的男人。
　　男人笑得眉眼弯弯，大冬天的穿了一身白色棉麻做的褂子，穿着布鞋，还留了长发，一副刚从古代穿越过来的样子。十年了，妖族大多已经跟随人族的习惯，喜欢上穿现代简单便捷的T恤牛仔裤，男人这副打扮便十分显眼。
　　不过，这并不能遮挡他身上那股令人不舒服的气息——冷郁，阴毒。
　　蝮蛇。
　　林静眯了眯眼，知道这个种族在妖界里也不怎么招人喜欢，但她只是个医生，只负责治疗，心中倒没有芥蒂。
　　所以她走了上去，先提醒了一句：“老板，你请的香蒲精？环卫会恨你的。”
　　老板见她一个年轻女子竟然敢上来说话，眼中不禁露出玩味的神色，他脸上露出个带阴毒意味的笑，问：“姑娘，你是来本店买东西么？”
　　语调嘶哑，仿佛毒蛇嘶声，听着就让人背脊发凉，浑身都不舒服。
　　林静的眉头也皱了皱，她总觉得，这店主在故意惹人厌烦。但他是个做生意的人，怎么会故意惹顾客厌烦呢？这不合常理。
　　事若反常必有妖。
　　林静心中一动，干脆走了进去，点头说：“我听新闻里说，灯笼街新开了一家店……”
　　“是灯笼街41号重新开张吧？”老板还靠在门口不动，只看她走进店里，注视着她的目光，阴阴地笑着：“姑娘，你听过本店的名号吗？”
　　“没听过。”林静的目光在店里转着。
　　古色古香的店，全都是木质的桌椅架子，一个又一个博古架上放着商品。深色的柜台与桌子一样高，上边放着一个香炉。
　　檀香袅袅，好似走进古代高雅的古玩铺。
　　“可惜……”林静摇头，“老板，你这就没有点值钱的东西吗？”
　　老板依旧靠在门框上，嘶嘶哑哑地问：“客人，你想要什么值钱的物品？”
　　“治疗神魂的物品。”林静说，“例如——凝血月光石。”
　　老板的眼瞳登时收缩如针，他吸了一口烟，缓缓地笑了：“原来是个识货的。客人，这可不是寻常商品，你就算是看看，也要到库房里去。”
　　“没关系。”林静一口答应，“老板，开个价，这东西我要了。”
　　虽然她手上没有现金，但她有信用卡啊，现在她领两份工资，很快就能还上的。
　　老板的目光更是玩味，他打量了一会儿。
　　眼前的女子穿着普通，但身上有股清贵孤高之气，老板似乎一时不能决定，但又被利益诱/惑着。片刻之后，他还是点了头，身体终于离开了门框，慢悠悠地摇着身体，往楼梯走去。
　　“客人，那就跟我来吧。”
　　林静毫不迟疑地跟着他往楼梯上走，在走上楼梯的时候，她不知为何，仰头看了一眼。
　　店面的楼层足足有10米高，但却没有隔开二三层，而是非常奇特地，做成一个旋转的楼梯，一层层绕到天花板上，越往上空间越小，就像一个倒放的海螺。没有看还不觉得，猛地从一楼往上看，便有种被黑暗吸进去的错觉。
　　“客人？”店主在楼梯上呼唤。
　　林静收回心思，毫不犹豫地搭着楼梯扶手往上走。
　　脚步彻底离开地板的瞬间，林静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息不对劲了，但她表情纹丝不动，依旧跟着店主往楼上走。
　　似乎永远也走不完，店主与她闲聊着：“客人，我看你年纪很轻，竟然也是修仙的人，现在的人族，果然厉害啊。”
　　林静回答得冷淡而客气：“比不上妖族年岁长。”
　　她一副不想聊天的样子，店主也不说话了，只是往上走。很奇怪，明明没有走多久，楼梯一圈一圈地往上，却给人一种永远也走不完的错觉。旁人走到这里已经害怕得退缩了，店主几次借着楼梯的旋转角度看她，女子的表情却没有一点没变。
　　最后，还是店主先停下了脚步，往旁边打开了一道门。他侧身靠在门上，让开路，微微笑着，嘶声说：“到了，姑娘，请进。”
　　林静毫不迟疑地便要走进去，谁知脚刚一动，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凌厉之气。她下意识地回头，便给人抓住了肩膀，往后扯着。林静不由得顺着楼梯噔噔噔后退了三步，硬生生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里。
　　疼死了！林静恼火，便要骂：你干什么？
　　但她话还没出口，便看到店主的眼瞳变得圆溜溜的，嘴里的蛇信忽然吐了出来，笑意渗人。
　　“楚督察，好久不见。”
　　楚明渊一手扣住林静的肩膀，一手抬起，挡在胸/前，语气森冷：“佘离，我警告过你，不要妄动。”
　　“楚督察，你的警告，三年来我一点都没忘。但是……三年前你用胡搅蛮缠，害我关门，现在，又阻挠我的生意。”店主的眼瞳在光线没变的情况下，缓缓从圆珠变成细针，怨毒无比。“这三年，我学了很多做人的道理。例如，巡察做事，讲究证据。楚督察，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的话……”
　　“没有。”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林静肩膀一动将楚明渊的手甩开，再度走了上去，肯定地说：“他没有证据，老板，别理他。凝血月光石呢？给我看看，我今天必须买。”
　　楚明渊差点被她的举动气死，他再度抓住她的肩膀，咬牙道：“林静，你别胡闹！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就跟我走！”楚明渊抓住她的手，恨不得将她揉进怀里，现场拖走。
　　林静的眉头紧紧皱起，正要再度反驳，店主便开口说：“姑娘，算了，这生意我不做了，你请回吧。”
　　林静皱眉：“我可以出高价。”(?′з(′ω`*)?棠(灬? ε?灬)芯 最(*￣3￣)╭?甜?(???ε???)∫?羽( ?-_-?)ε?｀*)恋(*≧з)(ε≦*)整(* ￣3)(ε￣ *)理(ˊ?ˋ*)?
　　“我也可以不卖。”店主目光幽幽地落在楚明渊身上，“原来你与楚督察认识，这可不是我能惹得起的。请回吧，你的生意，我是不做的。”
　　“走。”楚明渊也不想她在这里多待，拉着她的手就要下楼。
　　可他手上用劲，林静却纹丝不动。
　　“老板。”林静上下打量着那蛇妖，嘴角微微勾起。“既然钱买不到，那不如换个方式——你经脉受损，左手化形非常吃力，不能动弹吧？只要你给我那块凝血月光石，半个小时内，我可以治好你的伤。”
　　店主捏着烟斗的右手不动，藏在长袖里的左手却不觉痉挛了一下。他目光骤然一沉，不得不重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她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一眼就能看穿他的伤势，还在明知他是楚明渊对头的情况下，为他治疗？
　　“你不用想那么多为什么，凡事当断则断。”林静想甩开楚明渊的手，却怎么都甩不开，干脆拖着楚明渊往楼上走了两步，凑到店主面前。
　　一阵青烟从烟斗中淡淡地冒出来，林静吸了口气，嘴角的笑更明显。
　　“玄霜莲的花蕊……店主，你身体里的寒毒，可不轻啊。如果要我治疗的话，得加一份比凝血月光石更贵重的法宝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开始早晚九点各更三千~


第29章 
　　直到林静精准地说出店主烟斗里的成分, 楚明渊眼中的担心才渐渐消退。
　　原来她不是一无所知, 而是有备而来。那就好。
　　店主佘离也抿紧了嘴唇，细细地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最后嘴角噙着一抹淡而阴的笑, 依旧抬手向那打开的房间。“女士, 请。”
　　林静略一点头, 走了进去, 楚明渊也紧紧跟着。房间里却没有什么特别, 依旧是靠墙放着博古架, 架子上放着商品。房间中央放着三张椅子，中间两个茶几。
　　平常的摆设，平常地嘲讽着楚明渊的小人之心。
　　“两位请坐。”佘离指了椅子, 然后亲手给两人倒茶, 放下茶杯的时候，他手指一动，一个盒子就从茶几背后的博古架飞来，落在茶几上。
　　啪嗒，盒子打开。黄色锦缎上，一块红白相间的石头静静躺着，正是林静想要的凝血月光石。
　　佘离在椅子上坐下, 吸了一口烟，问：“客人，怎么称呼？”
　　“林静，你可以去查一查最近的新闻, 自然知道我是谁。”林静的态度比他更嚣张，抬抬下巴说：“左手伸出来。”
　　佘离目光在她和楚明渊身上来回转了一圈，右手还捏着烟管，左手慢吞吞地搭在了茶几上。
　　他的右手白皙而指节分明，非常好看。但左手却完全不一样，惨白枯瘦，完全皮包骨头，就像个饱受折磨的人才有。
　　林静的眉头动了动，手指搭在他的脉门上，指尖探出一点修为。修为一进入佘离的手臂经脉，就感觉到极强的阴寒气息阻挡着。她并不着急，围着那阴寒气息转了一圈，然后把手收回来了。
　　“你身上有两种伤，一种是去了极其阴寒的地方，被极阴寒气侵入体内，伤在肺腑。蛇族怕冷怕热，你不能超脱种族本性，所以同样的寒气入体，你会比其他种族受伤更重。不过你很聪明，一直用玄霜莲的花蕊做成烟丝，吸收玄霜莲的药力，以寒冷压制阴寒。所以，你表面看起来没什么病。”
　　她每说一句，佘离的眼瞳便要缩小一点，缩成一条线之后，他一笑，眼瞳又忽然变圆了。
　　“还有呢？”
　　“你的手没有受伤，不知道你犯什么毛病，吸收了哪里的病气，封在左手的经脉里。所以，你的左手经脉承受不住，枯萎了。”
　　林静说着，竖起手指：“两个病，两个条件。经脉里的病气容易处理，换凝血月光石，体内的寒毒比较复杂，暂时我还没想好，你要治，就给我签个合同。用你的命，换一件你店里的宝贝，不算过分吧？”
　　佘离嘶嘶笑了：“是不过分，不过，林小姐，你口气不小。”
　　林静懒得跟他多费口舌：“一句话，治不治？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的伤，这个世界只有能彻底根治。”
　　这话说得也太狂了。佘离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似乎在思考是不是遇到了骗子。他明显是不相信林静的，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点头了。
　　“好，我答应你，你治吧。”
　　林静嘴角勾了勾，指尖一动，柳叶刀就出现在手心，她盯着佘离，试探地问：“我需要切开你的经脉。”
　　佘离吸着烟，好像她说的是要切开哪个不要的莲藕。
　　“切。”
　　林静一手抓着他的手腕，另一手捏着柳叶刀，在他左手上轻描淡写地划了一刀。
　　刹那间，佘离和楚明渊都不由得坐直了。
　　她看似随意划的一刀，竟然不偏不倚，正好划在左手的少阳三焦经上。而且看似平滑的一刀，实际上却一划一顿，每一次停顿的时间小于0.01秒，却正好点在穴道上。
　　一刀划过，她便松手。就在她收刀的瞬间，淡淡的灰气从佘离的穴道里冲出来。
　　那灰气冲出来的瞬间，便有白色的光将它们困住。随后，“嗤”的一下，白光与灰气一同燃烧，眨眼间全都消失了。
　　同时，肉眼可见的，佘离的左手就像重新被注入鲜血一样。虽然还是瘦得皮包骨，肤色却一瞬间鲜活起来，不再灰败。
　　林静将手术刀收回体内，往后靠在椅子上，语气依旧淡淡的：“行了。”
　　佘离下意识地抓紧左手的手指，这一动，他的表情便震惊得无以复加，看着林静，彻底呆住了。
　　他左手经脉里的病气，真的全都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他花了无数的力气，请了无数的高手，就是无法将病气排出体内，只能从一个身体转移到另一个身体。为什么她随便划拉一下，就能将病气消除？
　　“我刺探你伤势的时候，在你体内留了一点修为。然后割破你封闭的穴道，用手术刀将我的修为连起来，形成一张网，将病气逼出来，再用五残之火烧了。”
　　佘离难以置信：“就这样？”
　　她说得，好像从指尖挑出一根刺。
　　“就这样。”林静反问，“不然呢？”
　　佘离被反问得哑口无言。
　　不然呢？他怎么知道不然怎样？
　　“好啦。”林静站起来，拿起盒子里的凝血月光石，问道：“你的手伤我治好了，现在，东西我拿走，没问题吧？”
　　佘离手中的烟杆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他右手握着左手的脉门，什么也没说，只是点头。
　　那就是成交的意思了。
　　林静也不理楚明渊，好像他们不认识一样，自顾自地往门口走。
　　楚明渊深深地看了佘离一眼，赶紧跟上，心里简直惊涛骇浪。
　　他知道林静的医术很厉害，林晓静中了全世界都没办法的独角狮毒素，她一个手术就能救回来。但他那天有案子要处理，没在当场，所以，他是第一次证明直视她的医术。
　　竟然……竟然能一刀下去，痼疾全消！她……
　　楚明渊心中念头才起，忽然心头涌上一阵不好的预感，他想也不想地抓住林静的手，用力一拽。
　　林静再一次撞进他怀里，却没有像刚才那样大呼小叫，她冷静地就像预料中一样，看着四周的景色骤然变化。
　　原本的旋转楼梯忽然消失，四周漆黑一片。
　　林静没有惊呼，楚明渊也一样，两人平静的看着对方。最后，光芒亮起，是楚明渊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
　　林静也低头检查手机：“信号通信没有问题，连定位都没有变。”
　　法术再厉害，也不能让科学作假。定位没有变，说明他们没有踩中传送阵法，被瞬间转移到某处。眼前困住他们的，只是个障眼法而已，他们还在灯笼街41号店里。
　　“不过……”林静也将手机的手电筒打开，四处照亮着。“妖族开辟小空间这个能力，还真是令人惊叹。”
　　一边说，她一边借着四处打量的机会，将楚明渊的手挣开了。
　　楚明渊的手指抓紧又张开，最后只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现在不是说私人感情的时候，最要紧的是离开这里。
　　而这里……林静眉头皱了起来。
　　这是个3x3x3米的房间，没几步就能走到头。四面墙壁，天花板也轻易就能见到。林静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从头到尾都没发现门，就像被关在一个盒子里似的。
　　她专职医术和法医，打架也没输过，但阵法这东西着实不在行。转了一圈，没发现门，她只好停下来，说：“抱歉。”
　　楚明渊正在一寸寸摸索墙壁，听了她的话，不禁吃惊地看过来，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对他，道歉？
　　“做错了事，为什么不能道歉？难道我是蛮不讲理的人吗？”林静没好气地说，“这事是我判断失误。我以为在都市里不能用有害阵法，但我忘了，灯笼街是妖界和人界的通道，不是一般的都市范围。现在被困，是我莽撞技术不够，我的责任。”
　　“不，是我的。”楚明渊摇头，“三年前，灯笼街曾经出了一起分尸案，我来处理的时候，佘离在现场。我当时急着破案，将他当做嫌疑人查了一顿，导致他的店铺关门三年。他恨我，要教训我，你只是被连累的。”
　　三年前？林静心中一顿，她有印象的，难道是……
　　“就是你二十岁生日那天，我们本来准备吃烛光晚餐的，但是局里一个电话，我就出任务的。”楚明渊语气低低的，忽然打住了，像是骤然想起眼前的人不是他的阿静一样。
　　他背过身去，在房间里寻找着，突然说：“等等，这里有个门把……”
　　林静顺着光线照过去，眼看他就要握上门把，不禁心头一跳，想也不想地抓住他的手腕，喝道：“别动！这上面有……”
　　话一出口，她的头皮一阵发麻，就知道不对了。
　　可已经来不及，楚明渊紧紧地抓住她的手，慢慢地回过头来。
　　“漆树汁。”
　　他说：“上面有漆树汁。”
　　他抓紧了她的手腕，一下子将她拉到面前，双眼中仿佛有红色的光在闪动，说：“除了阿静，没有人知道，我对漆树汁过敏。”
　　“现在，你还要否认吗？我的——阿静？你根本没有被魂穿！”
　　林静心头先是一阵怒火，随即笑了出来。她用力一挣，从他手里挣扎出来，问道：“楚明渊你，你和佘离一起，算计我？！”


第30章 
　　林静怒火中烧, 怒不可遏地质问, 落在楚明渊眼中，却是另一层意思。
　　她色厉内荏，做贼心虚！他本没有证据, 只是忽然福至心灵, 趁着被佘离关在阵法里这么一试。没想到, 竟然真的给他试出来了！
　　她……楚明渊双眼紧紧地盯着林静, 不再作声, 垂在身侧的手却不觉握紧。
　　他不开口, 不否认设计，那么她呢？她会说什么？既然开口说他设计她，想再否认, 就没有余地了！
　　阵法形成的空间黑漆漆的, 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手机的光照在楚明渊眼中，仿佛红光闪动。
　　周遭沉寂，狭小的空间里什么都听不见，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一轻一重地此起彼伏。
　　轻的是她，重的是他。
　　平缓的是她，急促的是他。
　　两相无言之时, 林静的嘴唇似乎动了动，佘离阴郁的声音便响起了：“林医生，你可不能这么污蔑我，我怎么会跟仇人合作？”
　　佘离！你出声的时机可真好！楚明渊心里暗骂一声。要是佘离在他身边, 他一定会将他的七寸捏起来！要了他的半条命！
　　因为他清楚地感觉到，林静原本为了掩饰心情而放得又慢又轻的呼吸，变得正常了。她是何等聪明的人，佘离这一打岔，她的理智回笼，又无懈可击了！
　　“佘老板是吗？”林静冷冷地问，“那你想干什么？做生意就像你这么做的？难怪蛇族的名声不好，看来你们本族人根本不在乎！”
　　佘离的声音比她更阴冷：“蛇族怎样关我什么事？我一个小妖罢了，还能扛起改变蛇族的印象？笑话！”
　　“改不改变蛇族印象我不知道，总之我对你的印象就很不好了。”林静四处看了一眼，语气轻蔑。“就你这破阵法，困得住我一个小时，我林字倒过来写！”
　　她声音里充满了轻蔑、自信和怒火，仿佛是新仇旧恨没法算在楚明渊头上，转而在佘离身上撒火一般。
　　佘离安静了片刻，很快问：“林医生，你别误会，我就想跟你说几句话而已。”
　　他本性阴沉，声音嘶哑冷郁，此刻却努力将声音放温和。林静一听就知道他果然是大有所求，正要敞开怀敲竹杠。楚明渊却将手机的手电筒关上，同时一手伸出，将她的手机抓住。
　　四周刹那一片漆黑，林静正要质问，忽然一团深蓝色的火焰亮起。
　　“唔……！”
　　佘离极轻地闷哼一声，黑暗瞬间从四周向中间收拢，消失不见。景色一变，眼前一亮，林静便发现两人又回到了41号店铺的木质楼梯上。回头看看，佘离还靠在刚刚谈话的房间门口，手里还捏着烟斗。
　　只是脸色不大好，好像刚刚被人狠狠揍了一拳肚子，恨不得扶着门框就吐出胃酸来。
　　“哼！”楚明渊将一件东西别在腰侧，回头深深看了佘离一眼，一副“哪天再给你好看”的架势，然后拉着林静就往楼下走。
　　林静也不反抗，随便他拉。
　　被困阵法又猛地被他算计质问的那一刻，林静确实有点慌乱，所以脱口而出了质问。但是被佘离一打岔，她就冷静了。
　　现在？现在的林静嘴角勾了勾，默无声息地离开了灯笼街41号，甚至楚明渊拉着她上他那辆大切诺基的时候，她也没有反抗。
　　等楚明渊一将车门关上，转过头来。林静就开口说：“对，我骗你了，我没有被穿。”
　　从问出口到坐上车，楚明渊心里已经闪过了成千上万的念头，比他侦破最复杂、最凶残的案件更费心费力。他想了一千种林静可能用的否认借口，也想了对应的措辞，想好了每一种借口他们是怎么言辞交战，激烈争辩，最后他怎么逼出她的真话。
　　可是他没有想到，林静居然承认了，还承认得痛快直接，一点犹豫都没有。
　　楚明渊彻底呆住了，人生第一次，他没有了反应能力。只有下意识的狂喜在他脑中炸开，他想：她承认了，那么，他们是不是可以回到……
　　“我本来想找个借口好聚好散的，但是你硬要逼我，我也没有办法了。楚明渊别怪我无情，是你想听真话的。”
　　林静理了理被弄坏的围巾，轻微地叹了口气，温柔地说：“我实话跟你说吧，我骗你，是因为我不想跟你有感情纠葛，希望我们之间成为过去。大家相识十年，彼此之间太多恩怨需要厘清了，你一件我一桩，扯来扯去，像什么样子？又不是离婚需要分家产，我们只是未婚夫妻而已，又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既然要分手，何必闹得这么僵？找个借口，断得干干净净的，不好吗？”
　　她语气越温和，楚明渊心里越是慌张。他将彼此之间的感情看得如此重要，一点波澜都能让他的心情惊涛骇浪，她怎么能温柔成一滩风平浪静的水？
　　越温柔，越平和，这感情对她而言就越不重要！
　　“不好！”楚明渊捶了一下方向盘，咬牙道：“林静，我没有同意，你凭什么说分手？”
　　“凭什么？”林静嗤声笑了，从包里取出一串钥匙，“就凭这个。”
　　楚明渊的眼瞳一缩。
　　是送她那辆车以及房子的钥匙！
　　“分手费，认出来了吧？”林静特意将钥匙晃了晃，“你主动送的，我点头收的，这分手的仪式就成了。楚明渊，你别想反悔，你去问问你姐姐，合约双方已经完成了解约手续，一方能不能强行说生意还在？”
　　“不行，没机会，不可能。”她语调温柔，连说三个否定。
　　楚明渊本来兴奋的心就像被一只无情而巨大的手掌，一掌按下，拍扁在地上，鲜血淋漓又动弹不得，连跳都快不会跳了，只有痛感弥漫整个身体。
　　“我不同意。”他握着拳，嘶哑地说：“林静，就算你单方面认定分手了，我也会将你追回来。”
　　“你别……”
　　“我已经知道错了！”楚明渊急切地打断她的话，“我知道自己对你有多喜欢，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我知道过去十年，我对你忽略太多。我总是只记得工作，只想破案，总是牺牲和你一起的时间。我对你不上心，连礼物都是让助理挑选。我不好，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你一直默默守在我身后。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
　　他说得又急又恳切，好似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她看看。而林静只是靠在车门上，微微笑着看他。
　　眼中的神色，又平静，又无奈，一点也没有因为他话里的真情切意而波动。
　　楚明渊的心原本痛极，在她柔和得薄凉的目光里，又渐渐地冷了下去，沉甸甸地往下坠。
　　“我——”
　　“你别我了。”林静摇头，“其实你心里都明白，感情这东西，并不是你破案追求的真相。案子不管积压了多久，不管有没有破，真相就是真相，永远在那里，只看有没有被发现。但是感情不一样，感情是会变的。没有哪一份感情会永远不变，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是变深，就是变浅。”
　　“很遗憾，我对你的感情，原本就很淡薄，随着时间又变浅，所以现在已经没有了。”
　　“我——”楚明渊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他也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么嘶哑难听，透着歇斯底里的疯狂。“我——不相信！”
　　林静摇摇头，语气中更多叹息，充满了谆谆教导的意味。“你不相信，是因为你没有想过感情这回事，更不了解感情。世上没有一种感情是无怨无悔的，哪怕是父母对孩子，呕心沥血地照顾，也希望孩子将来有出息，给自己长面子，给自己养老。这就像法律上权利与义务相统一一样，不期望回报的感情，不是真感情。”
　　她又叹了口气，终于用从前的温柔语气叫了他一直想听的称呼。“明渊。”
　　楚明渊又痛又冷的心一抖，好像能洒出一地的血。他第一次知道，这么温柔的称呼能锋利成一把刀，直接捅进他的心里！
　　“明渊啊，我13岁就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夫了，你知道13岁是什么概念吗？你13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楚明渊的心已经痛得几近没有知觉，脑袋里也只剩下潜意识地反应——13岁？他在做什么？他那时还在读初中，除了每天上学，就是跟同学参加各种活动，成为同龄人的楷模，同时看着已经23岁的姐姐，充满了羡慕。
　　无能，幼稚，中二，又心比天高。
　　“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但是13岁的我，什么都不记得，对人对社会的认知一片空白。别人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一直到18岁，五年了，我都是这么过来的。”林静说着，忽然岔开话题。“这十年来，外边不是没有传过我不是林家的骨肉，但我从没有怀疑，你知道为什么吗？”
　　楚明渊下意识地摇头。
　　“因为徐颖告诉我，没有母亲会认错自己的孩子，不带我去做DNA鉴定，是不肯怀疑我。所以，哪怕我后来学医了，也没有私下做过DNA鉴定。”林静说着就笑得更深了，“我从前，就是这么好骗，没有自主意识，别人说什么，我就相信什么。”
　　她看向楚明渊，那眼神依旧温柔又无情。
　　“从13岁起，所有人都告诉我，你是我的未婚夫，我将来要嫁给你，我一定会爱你。所以，我就从13岁开始告诉自己，我爱你。可是——”
　　楚明渊的眼瞳猛地一缩，几乎落荒而逃，本能告诉他，不要听后边的话！
　　可林静已经说出来了。
　　“13岁的孩子，怎么知道什么是爱情？”
　　你不要说下去了！楚明渊想吼她，喉咙却干涩得说不出话。
　　“从来没有人告诉我，爱情应该是什么样子，我看着周围，懵懵懂懂地照着他们的样子做。我看到高中的同学们甜甜软软，我也跟你说我的少女梦；我看到医科大的同学谈恋爱都相互扶持，外校的学生为医学生们坚守，安慰，无怨无悔地等待，从不计较时间和陪伴。我也学他们，默默守在你身后，什么都不计较，只要陪伴。但是学来学去，我总是觉得，爱情不应该是这个样子，怎么我们的爱情像是演电视剧呢？到底缺少了什么？”
　　“后来，我明白了，缺少的是情绪。”
　　她说着说着，眼中慢慢浮现一层笑意：“爱一个人，是会在意他给自己多少的，会因为他的一举一动开心、难过，会患得患失，还会哭。对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放大。我们之间缺少的，就是这种激动。”
　　那眼中的笑太刺眼了，楚明渊简直不敢想，到底是谁教给她这些感受，他只是争辩：“怎么会没有？我们之间，有的。”
　　“或许吧。”林静说，“你有没有你心里清楚，我也很清楚，我是没有的。我只是被告知有这个婚约，必须嫁给你，也必须喜欢你而已。其实，说起来，一开始我有点懵，但我本能地感激林晓静的出现，否则我也不会当场亮出医修的本事，决定救她了。她让我有了斩断过去的机会，脱离了林家女儿的身份，我什么都不是，我就可以做自己了。什么婚约、义务，都跟我无关。”
　　“所以——”楚明渊抓着拳头，眼中一片红色的血丝，哑声说：“你当天晚上没有回林家，第二天一早就去找林家断绝关系。因为你不想我插手，你想——接触我们的婚约。”
　　林静用另一种说法承认了：“明渊，我只是想要自由。”
　　“自由……自由……”楚明渊喃喃着这两个字，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林静，你想要自由！”
　　原来他们的婚约，对她来说是束缚！他一直等待的未来，对她来说是负担！他从前觉得愧疚、如今觉得后悔的忽略，她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亏他想清楚以后时时刻刻想求得她的原谅，她在乎吗？
　　她从来不在乎。
　　难怪从前每次为了案子抛下她，忽略她，她都没有抱怨，因为她根本不在乎啊！陪伴他，对她来说不过是履行未婚妻的义务而已！
　　“哈哈……”他笑声渐渐嘶哑，最后一手撑在方向盘上，笼住了眼睛。“林静啊林静，你可真能耐。”
　　他当了快三十年的豪门贵公子，连十年前都没有这么伤心。只有她，只有她能把他伤成这样，她轻描淡写的真相，就恨不得将他的心活活剖出来！
　　“明渊……”看到他这样子，林静眼中也露出些许复杂的神色，“对不起，我原本不想说得这么清楚的。”
　　“不，你不用说对不起，真的不用。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困住了你。”楚明渊低低地笑着，别过头去，将车锁打开。“你走吧，我以后不会再纠缠你了，你是自由的。你——你现在自由了。”
　　他靠在驾驶位上，别着头，林静看不见他的神色，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有三个字。
　　“你保重。”
　　说完，她就打开车门，下车去了。
　　深冬时节，骤然从温暖的车里走进寒风中，林静浑身都打了个战，不由得将围巾拢得更紧。
　　可没走两步，背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静的心一抖，刚一回头，手臂就被人抓住了。
　　没怎么用力，但手是颤抖的。
　　“你——你——”楚明渊呼出一阵阵的白气，声音哑得好像喉咙被人掐住了。“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我就再也不纠缠你了，我保证，你老实告诉我。”
　　他的眼神，一半疯狂，一半……几近失去理智。
　　林静的心颤动，脑中立刻就想到了这本书的剧情。
　　不需要太久，原著里白月光死了没到两个月，原身刚说自己可以当白月光的替身，楚明渊就娶了原身。原身的错已经在原著里付出了死的代价，可男主滥开后宫的错呢？
　　什么代价都没有。
　　男频文男主玩弄女性怎么能算是玩弄呢？都是这些女人自己送上门来的，男主只是怀念他的白月光啊，他只是爱疯了他的白月光。
　　这就是男频的男主，男频的爱。
　　这么一想，林静的心就冷静下来了。
　　得斩断情丝，如果一刀斩不断，就再砍一刀。
　　“你问吧。”她点头。
　　“你……”楚明渊几乎花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句话挤出来。“谁教你，什么是爱情的？”
　　哦。林静心底一片笑意，痛快无比，她伸手进羽绒服的口袋里，那口袋很小，能清楚地露出她握紧什么东西的形状。
　　“当然是——我喜欢的人。”
　　楚明渊的眼瞳骤然收缩，眼里的疯狂和血红都退走了，只剩下灰败。
　　“我明白了。”他松开手，喃喃地说，“我明白了。”
　　她喜欢的人……
　　她口袋里，装着刚刚拿到的凝血月光石。
　　难怪她明明知道佘离有问题，佘离的店不正常，还是要上楼。难怪她不惜露出身份，私下救人，也要给佘离治病。
　　因为她一定要拿到那块凝血月光石。
　　那东西他知道，是用来修复神魂的。
　　什么人会神魂受伤？当然是修炼的人。
　　为什么她一个普通的医学生，忽然就成了医修，手里有了本命灵器？因为她生命里，出现了个修炼的人。
　　可——楚明渊看着她快步走向车子。那到底是什么人？！
　　“吱——”林静的车子调转了个方向，从另一头离开。开走的时候，林静特别看了一眼后视镜。
　　楚明渊高大的身影一直停在原地，没有离开。他的目光，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令她不安。
　　别是这招都不能撵走他吧？
　　要是这招都不行，还要怎么办？林静想想就头疼，疼着疼着，脑中灵光一闪——
　　对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既然他不相信，她就让人看看，她的“男朋友”，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狐狸精：我我我！租男友选我！我超戏精！


第31章 
　　林静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新家, 顾不得打量她的新房子, 先闭上眼，用自己的修为灵感寻找屋子里最适合布阵的方位。
　　客厅！
　　她睁开眼，迅速召出柳叶刀, 在客厅画了个阵法, 阵眼正好在客厅的茶几上。林静将凝血月光石往茶几上放着, 运修为在掌心, 蓦地睁眼发力。
　　噗的一下, 凝血月光石陷进大理石做成的茶几里, 毫无损伤。
　　一放上阵眼，修复阵瞬间启动，整个房子范围的灵力全如漩涡一般转动起来, 都往阵眼集中。不仅仅是客厅, 整套房子的灵气都在流转，不管林小骨呆在哪里，都能被灵气滋养。
　　不仅仅是林小骨，对她的修为也有帮助。
　　当然，灵气最集中的，还是客厅。
　　林静将林小骨的猫窝、猫玩具都放在了客厅里。做完这一切，林静才将林小骨抱在怀里, 愧疚地说：“对不起儿子，今天忽略你了，你在新环境还好吗？”
　　“喵呜！”林小骨仰头叫了一声，抱着她的手臂不放。
　　黏人, 但是不害怕，一双眼睛咕溜溜转着，抱了一会儿，就从她怀里跳下来，一扭一扭地晃着它的长尾巴，巡视领地起来。
　　林静脸上终于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容，目光也柔软起来。
　　果然还是猫咪最好，世上只有毛茸茸是最好的安慰。
　　她心情转好，忍不住跟在林小骨身边，也在房子里转了一圈。
　　三房两厅两卫，客厅、主卧各带了个阳台。
　　林静一看这格局心里就有了打算，主卧的阳台改成小书房，放一张单人沙发和小茶几，平时休闲看书就在那里。客厅的阳台最大，种些花草，特别要种月季，她就喜欢这又娇艳又带刺又娇贵难养的花。
　　草么，乱长就行，但是花就得娇贵，越好看越娇贵，才能显出主人对它们千珍万爱的心来。
　　种了月季，还要摆上两张藤椅，一张藤桌，顶上有盏灯就算了，桌上还要放一盏青铜做旧的台灯。样子嘛……就做成走马灯的样子，要会转的，要转的时候灯光一格一格地变，照在她的月季上。
　　一边走，林静一边想，刚走到大阳台，她的脚步就停住了。
　　铜灯、藤椅藤桌，还有月季。
　　满满一阳台的月季。
　　金丝雀、美咲、甜梦、斯蒂芬妮古堡、克莱尔奥斯汀、伊芙、瑞典女王……都是常见的月季品种，没有哪种是名贵的，但没有一种是她不喜欢的。
　　林静觉得自己的心情顿了顿，掉头就去看厨房。
　　厨房是单独隔开带门的，里边装了空调、油烟机、洗碗机，都是最好的，洗菜盆里装了净化处理系统。冰箱装了两个，方便食材和即食食品分开存放。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林静不会做饭，但看到这厨房的第一眼，她心里就冒出个念头：狐狸精会喜欢的。
　　离开厨房，再去的就是书房。
　　去了才发现，书房不仅有锁，还有指纹和瞳膜双重识别系统，保证安全。林静输入自己的指纹和瞳膜，进去一看，心里不觉又是一动。
　　书房非常大，她看过住房面积，可以肯定，书房才是三个房间里最大的——也正是她想要的。
　　对她来说，卧室只是个睡觉的地方，书房才是最重要的。
　　里头一个又一个防尘书架，高到天花板。其中一面墙的书架已经放满了医学相关的书，都是……
　　从前在林家，她也有个差不多大小的书房，是楚明渊来见她时两人呆的地方。这架子上的书，都是从前她书房里出现过的。
　　一本没多，一本也没少。
　　再看书房的布置，电脑桌、电脑，沙发、茶几，厚实的地毯、坐垫，靠枕、小冰箱，三个不同的布局。林静伸手摸着浅蓝色的沙发，脑子里忽然冒出一段话。
　　“有空了我要重新布置书房。”
　　“怎么了？”
　　“这书房太一本正经了，跟我爸的书房一样，只有书柜、书桌和椅子，连沙发都是黑色的真皮沙发。我一进来，就感觉进了我爸的书房，马上就要被谈话了。”
　　这话太孩子气了，引得他都笑了，问：“那你想怎么改？”
　　“最好嘛，分成三个部分。电脑桌一个空间，这是干正事用的，比如说写论文，写邮件。沙发一个空间，这是会客用的，宾主一起坐着喝喝茶。落地窗旁边要放张厚厚的毯子，赤脚踩上去软软的，要有靠枕和坐垫，还要放个小冰箱和暖柜一体机，夏天能喝冷饮，冬天能喝热奶茶。整个书房要蓝白两色，宁静但是不冰冷……”
　　“你啊……”当时他笑笑，没说别的。
　　再后来，林家的书房也就那样，从来没变过。
　　她还以为……林静摸着角落的冰箱暖柜一体机。以为他忘了呢。
　　虽然，前尘往事也只是前尘往事了，可要是知道楚明渊借楚明汐的手送给她的是这么一套房子，她肯定不会收的。
　　太合她心意，就显示出他处处费了心思。
　　要不……林静心中念头刚划过，忽然玄关的电话就响了。
　　铃声瞬间提醒了林静。
　　这栋住宅楼看着普通，实际上也不贵，但安保措施非常好。一梯一户，不仅各个角落都有监控，保证安全，而且进出几道门禁，有访客也要一一打电话之后，由住户按下门禁，才能让人进来。
　　这门禁制度，确实是她非常想要的。
　　林静一边想，一边去接了门禁电话：“喂，你好。”
　　“1301住户，你好，这里有位佘先生想拜访你。”保安说着便将单方视频打开，“您看……？”
　　佘先生？林静心头一惊，双眉就皱起来了，一看屏幕上那张阴沉的脸，她的心情也不大愉快。但是想一想她一向无所畏惧，再说了，她想也知道，佘离敢布阵困住她，怎么还敢来找她。
　　嫌命长了？得罪医生？
　　“让他上来吧。”
　　林静挂了电话，心里就下了决定。
　　连本事大得跟佘离似的妖族都进不来，这房子的安保措施很好。为了狐狸精和林小骨的安全，还有她电脑里那些DNA信息数据，这房子不能退。
　　再说了，现在退也已经晚了。
　　她刚才在灯笼街给楚明渊撂了一通狠话，把楚明渊伤得体无完肤，只要是个男人，有自尊，他就不可能吃回头草。而她明确说这房子是分手费，要是还回去，不就是说她不想分手吗？
　　这房子她不能退，楚明渊也不会收。
　　至于这里边的用心……也不用想什么用心，这是个男频文世界，楚明渊是男频文男主，他会有什么用心？就是把妹而已，谈恋爱都算不上，想想他集邮的后宫。原本她就替白月光恶心，现在自己成了白月光，更恶心了。
　　他自己滥/情就算了，凭什么扯着对白月光深情的旗号？
　　如果房子她觉得受之有愧，那以后楚明渊的案子，她更费心一点，尽力协助，帮他实现惩奸除恶的愿望，总可以了吧？
　　这么一想，林静的心情就重新平静下来了，刚好门铃也响了。林静打开门，佘离便拎着一个果篮，手里还拿着长烟杆，对她尽力温馨地笑。
　　“林医生，我来恭贺你乔迁新居。”
　　林静冷冷地“哼”了一声，让他进来，没说多一个字。
　　这十足不欢迎的态度，佘离竟然没有计较，走进来之后，还又奉承了一句：“这屋子风水真好。”
　　林静还是不说话。
　　等她一在沙发上坐下，佘离便将果篮往茶几上一放，双手作揖，像古人一样，给她深深鞠躬。
　　“林医生，是我对不起你。”
　　他估计觉得林静依旧不会开口，所以继续说了下去：“你是上门的顾客，我是做生意的，居然算计你上楼，这是我第一个不对。咱们公平交易，你帮我治好了左手的经脉，我给了你凝血月光石，你的恩情已经大于我的赠与，我却恩将仇报，将你困在阵法里，这是我第二个不对。这第三个不对，我不该向其他妖族打听你的行踪，上门来惹你厌烦。”
　　林静给他气得都笑了，一口一个不对，还不是上门给她添堵了？她懒得跟他花言巧语的浪费口水，直接就问：“你怎么找到我的？找我干什么？”
　　“妖族里有很多擅长追踪气味的妖怪，欠我人情的不少，做生意的更多，花点钱，总是能顺着气味找到的。不过也只能在一个小时之内了，超过一个小时，都市的味道太杂了，闻不出来。”
　　佘离先说方法，再安慰她不用担心，最后又拜了下去：“林医生，求求你救救我老婆。”
　　老婆？林静心中一动，他左手里不同寻常的病气，是他老婆的？
　　“是。”佘离点头，“我老婆已经病了两百年了，我找遍了妖族的名医，谁都说她没救了，但是我不相信。他们也说我的左手废了，没救了，林医生你不是把我的左手救回来了吗？所以，我想求林医生给我老婆治病。只要能只好我老婆的病，不管是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我的店面，我的宝贝，我的命……”
　　“闭嘴吧你。”林静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你以为现代社会的医生跟你们老古董妖族的一样？”
　　佘离眼神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变作一片凄惨神色。
　　他心里有数的，早就知道不应该困住她，可是蛇族的本性，就是想算计，想威胁……他怎么就是蛇族了？心肠这么歹毒？
　　佘离直起身体，努力挤出个笑：“林医生，我……”
　　“别我了，我这里不欢迎你。”林静将果篮塞进他怀里，指着门口。“你回去吧，明天我回去一附院上班，你带你老婆去挂号。”
　　佘离一听呆住了，喃喃地问：“挂……挂号？”
　　“对，挂号。我家里什么医疗设备都没有，在店铺里能治好你，那是碰巧。既然你老婆得的病难治得很，就需要做个彻底的检查，就需要去医院。”林静亲自去给他开门。“回去准备东西，一附院早上九点上班，记得早点去排队，人多得很。”
　　佘离嘴唇剧烈地抖动起来。
　　他对现代社会有了解，知道挂号是什么意思，就是……就是想确认一下。
　　他只是冒险来求的，做好了长期赖皮的准备，没想到林静一口就答应了。
　　她是个好医生。佘离心里冒起个念头，又将果篮放下了，还嗖的一下出门了。
　　“林医生，这些不是一般的果子，在妖族空间里养了几百年，这果子里都是灵气，对那位病人身体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晚上9点更新。


第32章 
　　佘离最后留下的那句话里, “那位病人”四个字说得尤其暧昧, 显然，他事后一琢磨，也明白林静不是被骗, 而是明知他布下陷阱还要往里闯。
　　在他和楚明渊看来, 哪怕林静自恃本事高强, 但为了一个人连危险也不顾了, 这就很能说明人在她心里的重要性了。
　　虽然林静心里清楚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她只是个医生, 只是看到病人有需求，就本能地想治好而已。不过，误会就误会吧, 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现在就需要点桃色误会，让楚明渊死心，然后一朝振作，去开他的后宫，别来找她了。
　　林静将果篮拆了，检查了一遍。
　　果然都是普通的果子，苹果啊梨啊什么的, 还有个菠萝，果然都是包含灵力的。她冷静了下来，又在房子里翻了一圈，果然翻出了新手机和新电脑。
　　她将资料和数据都转移到新电脑和新手机, 又把旧手机旧电脑清理干净。做完一切，差不多就天黑了。
　　林小骨睡了一下午，终于醒了。它伸了个懒腰，四周的灵气一动，狐狸精就出现了。他身上还穿着那身长袍，一落地就目光转了一圈，一看到周围，他的眉毛就挑了起来。
　　“静静，咱们搬家啦？这房子我喜欢，厨房我也喜欢！”
　　他最先喜欢的果然是厨房。林静无奈地笑了，招手说：“你过来。”
　　狐狸精站在原地不动，倔强地说：“静静，你要喊我的名字，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喊的是林小骨还是桌子？”
　　名字……林静实在不大想喊那个名字，但如果连名字都避讳，这不是在意的一种形式吗？
　　她心一横，说：“阿渊，你过来。”
　　“阿渊”两个字就像是无形的手，挠在狐狸精毛毛上，叫狐狸精浑身都舒畅起来，恨不得现场就蹦起来。他眯着眼，欢欢喜喜地到了林静身边，蹲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乖乖地应道：
　　“哎！静静！”
　　林静看他这个乖狗狗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仿佛看到一只微笑脸萨摩耶。她忍住要摸头的冲动，指了指茶几上的旧手机、旧电脑。
　　“会用手机和电脑吧？我是说互联网。”
　　“会的会的，我是一只与时俱进的狐狸精，不是老古董。”狐狸精将手机拿起，熟练地开机，输入指纹和面部识别。
　　“会就好。里面有一张我的副卡，你先用着，在家闲得无聊就用笔记本上网。没事不要出门，千万记住&”
　　“不要让人看到我的脸。”狐狸精接口，抬头对她露出个大大的微笑。“静静，相信我对你的心，也相信我的迷惑术。”
　　狐妖的迷惑术，世上确实没有哪个种族更强了。但是，她想说的不是这个，而是……林静咬咬牙，知道拖得越久越难办，干脆就豁出去开口了。
　　“还有一件事，阿渊，我想请你帮个忙。”
　　狐狸精瞬间眼睛一亮，又蹲到了她面前，期待得跃跃欲试。“静静，你想要我做什么？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我要你……”林静吸了口气，坚定地说出口。“假装我男朋友一段时间。”
　　她说完就有点不敢去看狐狸精的眼睛，但是不看就是心虚，所以一别开眼，她又转回头去了。
　　于是，她便看到狂喜之色如烟火似的，在狐狸精眼中绚烂绽放。
　　好像他听到的是世上最幸福、最动听的消息。
　　至于嘛……林静心中更愧疚了，她这算不算利用人感情？
　　“我愿意，我可以，让我来！”狐狸精连声说，“静静，我保证，一定装得好好的，绝对不让人发现我们是假的。我保证！”
　　他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恨不得原地跳起来，围着屋子狂奔一圈。但是几乎一瞬间，他又明白了过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只留下一双亮晶晶的眼。
　　“我也保证，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的。静静，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不会勉强你。”
　　虽然也有这个担心，但是……林静轻笑一声，斜睨着他：“就凭你？”
　　“嘿嘿，凭我当然是不行的啦，我这么弱，我是个神魂受损的病人呐。”狐狸精努力控制着心中的兴奋，但那双笑眼，还是出卖了他。他不由自主地开始谋划将来的日子。
　　“静静，以后呢，你上班，我就在家给你买菜洗衣做饭。但是，我也可以挣钱的，我可以在网上做兼职……”
　　“别，不需要，我两份薪水，足够养你了。”林静将果篮推过来，“客厅里做了聚灵阵，你睡客厅也好，次卧也行，都能修补神魂。还有这果子，里面蕴含灵力，你吃了大补的。”
　　“嗯嗯。”狐狸精连连点头，已经飞快在APP上下单。“静静，你先去忙吧，我已经下单了，很快就会送菜上来。今天来不及了，给你煮碗面？”
　　“谢谢。”林静客气地道谢，起身往书房走。
　　“不，你不用说谢，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呐，我报答你的。”
　　可她救人，从来不想回报，她只是遵照了医生的本能而已。不过，现在也不好解释这些，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已经变得有些复杂了。
　　他觉得欠她的，她心里对他，何尝不愧疚？
　　她利用他应付楚明渊呢！
　　说来说去，还不是怪楚明渊，他为什么是个开后宫的男主？林静心里抱怨着，回到书房，又摇摇头，开始准备明天的救治。
　　佘离说他妻子得病两百年了，说明他妻子不是人。不是人的救治，对一附院来说一定是第一次，需要好好整理数据，做好总结，这是个宝贵的经验。
　　林静迅速投入工作中，开始联络各方面。一附院那边，孙副院长听说了竟然有个妖族愿意来医院看病，非常欢迎，也非常激动。
　　“这是个观摩的好机会啊！林静，你一定要主导好这次会诊，留下宝贵的经验。”
　　“我知道的，孙副。”林静应下，又让医院准备好仪器。
　　她的性格，一旦开始工作，就全身心投入，没有多余的心思给别的事。什么给楚明渊造成的伤害，什么利用狐狸精带来的愧疚，都没有了。
　　林静连狐狸精煮的是什么面都没注意，整个晚上都在想她要怎么把会诊资料完整地记录下来。
　　第二天一早，林静也是匆匆吃了早餐，七点半就到了一附院。
　　“林医生，早。”
　　“早啊，林医生。”
　　她的地位今非昔比，所有人都客气地跟她打招呼。林静一一微笑点头，开始检查、指导协助的医生护士们，告诉他们到时候记录什么数据，做什么视频。
　　医院也早已准备好，连医疗挂号系统里都新做了一页。
　　“妖怪科，住院医师，林静。”
　　早上九点，妖怪科就接到了第一个挂号单。
　　全体医生护士都紧张地等待着，林静带头站在最前边，等了片刻，前台护士指引着，佘离推着轮椅来了。
　　轮椅上坐着一个非常瘦小的女人，长得非常白，眼睛红红的，脸色非常苍白。见了医生护士，女人有些紧张，下意识抓住佘离的手，被佘离安抚地拍拍手背，就安定下来，对众人抿嘴一笑。
　　这一笑，林静就发现了问题，她的门牙，似乎有些突出。换句话说，就是这女人龅牙。
　　龅牙的女人，妖族——兔妖。
　　林静看着佘离的目光不觉多了一分玩味。
　　蛇妖和兔妖相爱？还结婚了？蝮蛇不会一不小心就把他老婆给毒坏了吧？但这兔妖的样子，又不像是中毒，她到底得了什么病？竟然谁都治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被狐狸精骗了、


第33章 
　　在医学上, 林静从来就不是个服输的人, 越困难、越棘手的病情，对她来说就越具有挑战性，所以, 她越兴奋。
　　“林医生。”一楼服务台的护士报告说, “患者名叫洛咏, 因为户籍系统里面没有市民卡, 所以给她办了张临时卡。”
　　林静点头, 让佘离将洛咏推进会诊室。里边已经聚集了一圈的人, 她坐下便开始问诊：“患者你好，请问你是什么症状？”
　　洛咏非常害怕人，先征求地看了佘离一眼, 然后才小小声说：“我, 我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
　　“浑身都不舒服，我没力气，我……我闻不到东西的味道，从小就闻不到。”
　　呼吸系统。林静取了听诊器，开始听诊，报告了数据，“患者习惯用腹部呼吸, 说明呼吸系统里，病变在胸部，需要做个胸透，同时检查肋骨的完整。闻不到气味, 需要给鼻子做检查。佘离，我开个检查单，你带着患者去做。”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谁也没给妖族做过检查，所以林静依旧全程指导，教给检验科经验。妖族的血液检验哪些数据，做胸透怎么做，全都要林静一一指导。
　　林静也不耐其烦，详细地解说了，一遍不行就说两遍、三遍。等待检查结果的时候，还对佘离解释：“你不要觉得拿你妻子当试验品，世上只有我一个人会，是远远不够的，因为一旦需要动手术，就需要协助。协助人员要是什么都不懂，到时候我也救不了。而且你妻子平时住院的照顾，也需要懂妖族的人。”
　　原本佘离看他们一群医生护士围着洛咏，心里非常不满，但被这番话一劝，不禁点头。
　　说得很对，多一个人会，就多一个能照顾洛咏的人。
　　等了快一个小时，检查结果才出来。护士拿着单子过来，眉头皱得紧紧的：“林医生，这数据不对劲呀。”
　　佘离立刻紧张地站起来，林静拿了数据仔细看，思考片刻，亮出来给周围讲解，分析哪些数据不正常，然后问洛咏：“你是个混血妖族？”
　　洛咏和佘离都呆了一呆，佘离转头看妻子，洛咏则摇头：“没有啊，我是兔妖，我家祖祖辈辈都是兔妖，怎么会有混血呢？哪个妖族愿意和兔妖这种弱小大的种族混血？”
　　她说着还冲佘离笑了一下：“这不是傻么？”
　　佘离也笑了，握紧她在轮椅上的手。
　　林静对这一片温情却没有看在眼里，她眉头紧紧皱着，说：“不可能，DNA检测和血液数据是不会作假的，洛咏，你的数据显示，虽然兔妖的数据占了巨大多数，但你确确实实是个人妖混血。你再想想，你DNA数据里的人类基因非常少，不会是祖父母一代留下的，只能是更久远的时候。还有，想想你家族是不是有特意的地方，例如——每个人都会或多或少地生病。”
　　洛咏照她说的仔细想了想，越想脸色越白：“医生，我……我不知道，但我家族确实每个人都会和我一样，鼻子有病，对气味不敏感。只是我的特别严重，从小就闻不到气味。还有，人族……”
　　她仔细回想，语气不确定地说：“我确实听说过，老祖宗一辈有个祖奶奶，她有个孩子是父不详的。族里本来要将她处死的，但那时候正好灵气迅疾衰竭，族里的孩子死了大半，生养不容易，就留下了。我，我好像就是那个父不详儿子的后人。”
　　“这不可能吧？”佘离不禁有点慌，反驳说：“人和妖之间，是没办法留下血脉的！”
　　林静摇头：“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按理说不同种族之间存在生殖隔离，但不排除用了特殊方法。据我所知，如果用了特殊的丹药，或者邪法，都是可以留下后代的。”
　　她眉间一片不赞成的神色，还有浓重的忧虑，叫佘离更慌了。
　　“林医生，混血会怎么样？”
　　林静抬头看着他，缓缓地说：“会从基因里带有病。”
　　佘离虽然也在都市生活了十年，但并不懂医学专有名词，他茫然地问：“基因里的病……是什么意思？”
　　“换你们妖族的说法，可以理解为血脉，就是决定你身体遗传信息和健康的东西。同一种族的基因基本都是稳定的，但也经常出现缺陷，人族结婚生孩子的时候，都会进行检查，人族也禁止近亲结婚，原因就是防止出现病变儿，这对孩子是非常残忍且不负责任的事。你妻子，就因为祖上曾经和人族混血，出现了基因缺陷。”
　　“这种缺陷基因长久地流传了下来，或多或少地对他们家族成员的健康有影响，而洛咏……她非常不幸，她的情况是最严重的，影响了她整个呼吸系统。她从小闻不到气味，这是因为她的嗅觉神经出生的时候就损坏了，后来她的肺部出现呼吸问题，几乎不能用肺部呼吸。但你们妖族有自己的救治方法，教她用腹部呼吸，这能解决她的呼吸问题，但不能解决她已经逐渐衰竭的肺部。”
　　林静说着看了佘离一眼：“你当时就是吸收洛咏身上的病气？”
　　佘离听了一大串从来没有过的名词，几乎傻了，下意识地点头：“我们不懂什么基因，我只知道，她喘不过气来，经常晕过去，可是谁也不知道她怎么回事，该怎么治。后来有人教我，将她身上的病气吸过来，可以让她多活一段时间。”
　　“传统玄学治疗里的病气和修为，我也研究过，但病气这东西，治标不治本，你以后不用这么做了，白白损害自己。”林静沉吟着，“你去办住院手续吧，我要好好想想洛咏的病怎么治。”
　　佘离点点头，茫然地推着轮椅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嘴唇动了动。他似乎想问什么，却最终没敢问出口。
　　他今天受到太多冲击，甚至不敢问，洛咏的病能不能治好。因为在妖族的认知里，只要是血脉里带来的病，除非全身的血换得一滴不剩，改变种族，否则是不可能治好的。
　　所以，他不敢问。
　　林静却好像知道他的想法，头也不抬地说：“你放心，这病我有把握治好，去办理手续吧，好好安慰病人，要她别多想。”
　　她的话就像一道救命符，瞬间叫佘离红了眼眶。他点点头，带着洛咏去办理住院手续了。
　　这还是一附院接手的第一个妖族病人，一出手就是个基因病带来的肺部衰竭，整个医院上下都惊动了。林静心里有想法，作为院领导，孙副院长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
　　现在既然是灵气复苏时代，妖族肯定有病痛，但世上还没有哪家医院可以接诊妖族病人。一附院作为首屈一指的综合性医院，当然应该挑起大梁。
　　孙副院长迅速找人，在一附院、医科大，甚至带着林静去玄学大学挑选人才，一天之内组建了一支团队，成立了新科室。
　　名字……暂定玄学病痛科。
　　而林静，毫无意外地，成了科主任。
　　一附院说起这事，大多数人都酸溜溜的。
　　“才23岁，毕业才一年，就成主任了，真是……啧啧~”
　　“整个科室不是本科医学生就是刚毕业的医学生，哦，还有刚毕业的玄学大学学生。她一个住院医师，还成了职称最高的人，这声主任，谁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在医院里，有两种主任，一种是科主任，一种是主任医师。
　　这两者之间，可是有严重区别的。主任医师是高级职称，而科主任只是个行政职位，通常来说由科室职称最高的医生担任。
　　像玄学科这种全部由毕业生担任的科室，由一个住院医师当科主任，道理上也没错，只是怎么听怎么像玩笑。
　　只有昔日跟过林静做林晓静独角狮毒素手术的护士们，还有宋佳璇，真诚地给林静道喜。
　　“林主任！咱们什么时候去搓一顿！”
　　“我现在是没时间了。”林静连回一句话都趁着午饭的时间，“整个科室忙得脚不沾地。”
　　洛咏是一附院接诊的第一个妖族病人，整个玄学科都借机整理出一条妖族接诊流程来。而林静，更是日夜不休地分析病情、给科室人员上课，讲解病情病理。
　　她连续半个月，一天都没有休息，终于填鸭式地将一批基础玄学医生护士培养了出来。在半个月的努力之后，也终于将洛咏的病情暂时稳定住。
　　而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要给洛咏做一个人工肺脏。
　　“主任，我怎么觉得……自己像个兽医？”跟着做准备的本科生小声嘀咕，“我在给兔子换肺脏呢！”
　　林静整理着口罩：“是兔妖。要是换的肺脏不能支持灵气运转，反而毁了她的修为，那你在手术台上就杀了个病人。”
　　整个科室都被她这句话吓到了，谁也不敢怠慢。林静一言不发地上了手术台，主刀并且讲解了整个世界第一部 妖怪器官移植手术。 
　　移植的还是人造器官。
　　光是这消息就引起不少轰动，玄学世界里，各个医学相关的行业都等着手术视频和讲解视频出来。
　　多数人没有抱希望，你说灵气这东西，怎么可能在人造的器官里运行呢？但是，林静就是来破除各种不可能的。
　　经过三天的手术，洛咏被推出手术室。
　　还是保持人形的样子。佘离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
　　洛咏的身体里还有灵气在运转！
　　手术成功了！
　　“林医生……”他激动地转过头要道谢，却看到整个手术室的医生护士，包括林静，都直接躺在地上就睡。
　　三天三夜的手术，把整个科室都累坏了。
　　那一瞬间，佘离心中有了个决定。
　　等第二天林静休息够了来检查术后情况，佘离就找到了她，说：“林医生，我有线索汇报。”


第34章 
　　林静一听这话, 还以为他隐瞒病情呢, 登时皱眉说：“还有什么病情没说？”
　　佘离摇头：“不是病情，洛咏对我这么重要，我怎么会瞒她的病情？再说了, 这大半个月来, 你们医生护士为了救她尽心尽力, 要是我还瞒着, 这不是畜/生行径吗？”
　　他的喉结滑动几下, 很犹豫, 神色里好像豁出去一样，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是案子的线索。”
　　话音未落，林静的手机忽然响了, 来电显示：高副队。
　　有案子。林静抬手示意他先别说, 站起来去休息室接了电话。
　　“喂，我是林静。”
　　“林医生，抱歉打扰你，出了桩棘手的案子，现场有点惨，童芳尘说他拿捏不定，你能过来吗？”
　　现场有点惨？林静心里咯噔一下, 瞬间想到了佘离要说的话，问道：“现场怎么了？什么样的案子？”
　　高大胖缓缓吐出几个字：“妖怪分尸案。”
　　妖怪的分尸案？林静点头：“好，我明白了，把地址发给我, 我马上就过去。”
　　挂了电话，她离开休息室，本来想马上收拾工具就过去。但是看到办公室里执着等待她的佘离，林静心里就有种预感。
　　佘离要说的事情，和案子有关。
　　“好了，你说吧。”林静将手机收回口袋里，接了一杯热水给他。
　　佘离捧着热水杯，显然在她打电话的时候斟酌了很久，再开口就一鼓作气说了：“三年前，灯笼街出了个妖怪分尸案，不知道林医生知不知道，那个案子，是楚明渊负责的。当时他看到我在现场，一直逼问我怎么回事，跟踪了我很久。其实我知道他是想从我这里撕开口子往下查，但我自以为行得正坐得端，没有理他。也……没有告诉他分尸案的内幕。”
　　三年前就发生过妖怪分尸案！而且按照说法，到现在都还是个悬案！林静心里更提紧了，她问道：“什么内幕？”
　　“其实……洛咏的病总不好，又一直说喘不上气，我有点怀疑她的肺部出问题，所以……我想给她搞个新鲜的兔妖肺。”佘离艰难地说完，感觉自己登时矮了一大截，羞愧地无地自容，做的都是什么混账事！
　　林静暗暗心惊，他的意思是，有人在灯笼街贩卖妖族器官？她表面上不动声色，劝道：“病人家属担心，走岔路险路也是常事，病急乱投医，你没做违法的事就好。”
　　“我当然没有。”佘离被她的话安慰到，心情松懈了下来，说：“我不是那种人，林医生，我对得起你的救命之恩！”
　　“我知道，你本性不坏的。”林静继续试问，“你说的妖怪分尸案，是怎么回事？”
　　“其实真正的内幕我也不清楚，是我偶然听到一个消息，说灯笼街一家店里有妖怪器官出售，就想去碰碰运气。但是我去了，却没有遇到做生意的人，只看到一地的尸体，被切成很多块。”佘离想到当时的情形，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能让一个蛇妖打寒颤，那犯罪现场的情形，可想而知现场有多可怕。林静思考着，没有再追问，点头说：“谢谢你提供了关键的证据，对玄学局破案很有利的。现在，不要告诉其他人这个消息，你回去好好照顾病人吧。”
　　佘离点点头，他的表情如释重负，将热水放下，离开了。
　　林静将纸杯里的热水倒掉，扔了纸杯，沉思片刻，拿了设备箱就直奔停车场。高大胖已经把地址发来了，林静放大地图，发现那是个距离市区很远的地方，附近的地标只有一个垃圾处理场。
　　她以最快的速度开车到了现场，现场竟然不是在垃圾处理场里，而是附近的一个平方。一靠近，就闻到了异样的味道。
　　动物的味道？
　　林静拎着工具，奔着警戒线去，问道：“怎么回事？”
　　这时间已经是傍晚，冬天的傍晚，阴阴沉沉的天气，附近的光线又不足，林静只看到两个玄学局督察站在警车附近讨论。等她一出声，两个巡察都转过身来，才从缝隙间漏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林静的呼吸登时一顿。
　　楚明渊。
　　他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他们明明才半个多月不见，楚明渊就瘦了一大圈，脸色白白的，一双眼睛里都没了光彩，好像被抽取了神魂似的，整个人都憔悴了。看到她，楚明渊的目光动了动，却没有了从前激动的样子，只是点点头。
　　“来了？辛苦。”
　　普通的同事态度，普通的问候。
　　这正是她想要的。林静的心一紧又一松，点点头，没有寒暄什么，只是将口罩挂上，问道：“现场呢？带我去看看。”
　　高大胖看看她，又看看楚明渊，那表情显然什么都猜到了。他也没有多说私事，只是往前走，介绍说：“老大，林医生，这是个黑肉联厂，没有许可证的。报警的是这家肉品加工车间的工人。”
　　“肉品加工车间？”林静赶紧将身心都投入工作中，“肉联厂的工作流程是怎样的？”
　　“一般来说，肉猪送进来，先由装卸、过磅，然后由兽医检查，再分类，分开饲养。但这是家黑心肉联厂，兽医检查这步是没有的。然后就是第二个工作区，给肉猪冲洗，屠宰，再将产品分成几个部分分别加工。”
　　林静又追问：“分成哪几个部分？”
　　“血、毛、皮一个加工间，内脏一个加工件，肉品加工间。肉品分成各个部分之后，就送入冷却车间冷冻，送进仓库，准备出场。”
　　高大胖说着带他们在外围溜了一圈，最后在一条警戒线面前。
　　“这就是肉品加工车间。报警人称，下午他来换班，进入车间后发现堆放肉品的筐里出现其他肉类。他说他长期处理猪肉，一眼就认出了那些肉类不是猪牛羊的肉，但又是红肉，担心出事，就报警了。警察兄弟来检查后，在屠宰区里又发现了一些尸块，立刻把案子转到玄学局了。”
　　林静本来还想问他们怎么知道这不是人命案，而是妖怪分尸案，但是一看屠宰区的尸块，她就闭嘴了。
　　屠宰区的处理筐里，本来堆着切成四块的肉猪，但是翻开的猪肉块下边，却出现了人形的残肢。而且，残肢上还残留着动物的特征。
　　例如，人形手臂，手指却是爪子。
　　看着，尤其令人毛骨悚然。
　　“我需要好好地检测一遍。”林静将工具箱放下，问道：“童芳尘来了没有？”
　　“林医生，我到了！”童芳尘穿着防护服跑进来。
　　林静二话不说，带着童芳尘就开始现场检测。
　　他们检验了三个小时，楚明渊就带着人在外边等了三个小时，等林静和童芳尘协助着将现场的肉块分隔清楚，该收入裹尸袋的全都收好，已经是四个小时之后了。
　　“封锁现场吧，晚上太黑了，白天再来看看。坐我的车吧，路上说。”林静将钥匙丢给高大胖，和童芳尘上了后座。
　　她如此尽职尽责，丝毫不计较两人之间的过去，如果他处处在意，处处避讳，真是感情用事，公私不分，和她相比，无地自容。他不该是这样，至少不能输给她。
　　楚明渊二话不说，也上了副驾。
　　高大胖开车带队回玄学局，车一开，林静就说：“尸块都检查过了，是妖族的没有错，而且非常杂，粗略估计有四五种妖怪。都是四肢，没有躯干部位，也没有内脏。”
　　楚明渊据此推断：“这不是第一现场。”
　　“嗯，这个要你们查。我们法医部也会尽快将妖怪种类、DNA数据整理出来，有DNA数据库进行对比，希望能得出近亲的信息。”林静靠在后座上，揉了揉太阳穴。
　　楚明渊的心一软，他知道她这大半个月都在忙佘离妻子的病情，刚刚才连续动了三天三夜的手术。她的身体，没事吗？撑得住吗？
　　他应该……不，可以出口关心吗？
　　一念划过，楚明渊的心头又是一阵刺痛。他清楚地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关系变了，许多从前以为理所应当的事，都变得不能了。
　　连关心都不能。
　　林静没有看到他的神色，她心里思考着佘离话里的真假，问道：“三年前的妖怪分尸案，是怎么回事？”
　　高大胖赶紧接话：“当时我们接到一个匿名电话，说灯笼街一家废弃的店铺里有人杀妖怪。赶去的时候，满地的尸块，根据后期的整理，现场被杀了7个妖怪。但是当时没有玄学法医技术的支持，我们无法断定那是什么妖怪，案子也没有别的线索。”
　　林静思考着，下意识地问：“那……结案了？”
　　这种情况，有时会按照妖怪斗殴致死结案的。
　　“没有。”楚明渊沙哑地开口，“我觉得案子不简单，压了下来，一直当命案萱着。”
　　没有任何证据，却将案子当命案处理，不肯结案。这还真需要魄力、手段，和正义感。
　　在追踪破案这点上，林静是服气这个原著男主的，他一生都在追求惩凶除恶这个理想。
　　所以，她也就将佘离的事说了：“今天佘离找我，说当年他之所以出现在犯罪现场，是因为打听到小道消息，说有妖族器官买卖。”
　　其他三人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肉联厂没有发现被害妖怪的躯体和内脏，三年前妖怪分尸案的唯一现场人证，又说妖族器官买卖？
　　难道是真的？可是妖怪的器官，能做什么买卖？


第35章 
　　车里沉默了一阵, 童芳尘先开口了：“器官买卖？黑市器官移植吗？电影里演的那种？”
　　器官买卖这种案子, 人族的世界里也会出现，大多数器官买卖都是被底下黑医疗组织掌控的。卖家用尽残忍手段，而买家大多数是找不到合法途径进行器官移植的病人。
　　这些病人中, 有拼了一辈子、攒一辈子钱的穷人, 也有身价千亿的顶级富豪。
　　但是这话一出, 高大胖就反对了：“不可能。这几天林医生才做了全世界第一部 妖怪器官移植手术, 用的还是人造器官。在此之前, 谁能做妖族的器官移植？这不是骗钱吗？做一个死两个啊。” 
　　道理是这么说没错, 可佘离听到的消息怎么说？空穴来风？
　　“如果真的存在妖族器官买卖，那就会有两个情况。”楚明渊分析，“一, 妖族中已经有人掌握了妖族移植器官的技术, 在黑市做器官买卖。二，妖族中没有谁掌握妖族器官移植技术，但是妖族器官移植手术一直存在。”
　　这话令林静倒吸一口凉气：“如果是前一种，最多一年，我也可以将技术熟练掌握，配合妖族DNA数据库建设，我要他们血本无归。但如果是第二种……那就是尸山血海啊。”
　　如果是第二种, 就说明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打着器官移植的旗号，骗妖族进行手术。一边暗杀妖族，获取活体器官, 一边骗妖族中的病人，口中说着手术，实际上是拿病人做活体实验。用妖族活生生的性命，去测试那万分之一的成功可能。
　　甚至他们花了这么多时间和性命，也没有摸索到妖族器官移植的门。
　　可是背后，至少妖族器官买卖已经进行了三年。
　　三年啊，死去的妖族，白骨都能堆成山了吧？
　　这念头让车里四个人都不寒而栗。
　　“总之，辛苦法医部做鉴定了。”楚明渊客气地说，“我们全力排查。”
　　这言辞，这语气，疏离得就像十万八千里外的人，成功终结了车内的谈话。林静嘴唇动了动，干脆就闭上眼靠在车里休息了。
　　迟钝如童芳尘，也察觉出林静和楚明渊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闭嘴不敢多嘴了。
　　一路无话到了玄学局，林静和童芳尘立刻指挥人搬物证去法医部，开始检验。这一忙又是一整晚，第二天中午，林静把困死的童芳尘撵去休息，自己拿着检验报告去了特别行动队。
　　“检查报告出来了。”
　　因为没有头绪，特别行动队的巡察们已经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由高大胖带队去走访调查黑心肉联厂了。办公室里只有丁冬等人，以及，楚明渊。
　　楚明渊双眼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
　　她眼睛底下有黑眼圈了。
　　林静的肤质比较特别，楚明渊记得姐姐楚明汐曾私下里羡艳地说过，林静是冷白皮，还不容易留下黑眼圈。冷白皮是什么楚明渊不知道，但林静的肤色真是白如凝脂，以前医科大考试，她不眠不休地复习了三天，考完试也没见眼下留下黑眼圈。
　　现在居然有黑眼圈了，她这段时间是真的累了。
　　楚明渊一边暗自心疼，一边心中酸楚。
　　他一直以为他们的记忆里什么都没有，但其实他都记得清清楚楚，随便一点小事都能想起。但是现在想起有什么用呢？该珍惜的时候没珍惜，机会不会等人。
　　感情更不会。
　　可心里的情绪再汹涌，再难过，楚明渊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他只是拉了张椅子给她坐下，仿佛顺手似的，给她冲了杯热奶茶，放在桌上。
　　“有什么发现？”
　　林静是真的累狠，她前二十天每天只睡5个小时，带科室处理兔妖的器官移植。刚有一天睡了8小时，马上又是一个通宵。
　　做手术或者做检验，都是费脑又费力的活。
　　她捧着奶茶暖手，靠在椅子上，说：“残肢里面有7种妖怪，分别是白狐、狼、虎、狮子、孔雀、猴子、猫。其中白狐有3只，猫妖有两只，其余的各一只。10只动物全都已经做了DNA分析，录入数据库了，但受害妖怪里，只有一个猫妖和狮子精的DNA和数据库里有相似，具体的信息我已经调出来了。其他痕迹的话，童芳尘可以应付的，我已经让他下半夜开始休息，等下他醒了，就能出现场了。”
　　她说完这些话，差点连杯子都握不住了，就着杯子喝了几口热奶茶，脸色才好转一些。
　　“行，我知道了，走访调查就不需要法医部费心了。”楚明渊点头，“你累了一夜，开车不方便，我……”
　　一句话到了嘴边，马上就改口。“……让丁冬送你回去。”
　　林静也知道自己这状况最好别开车，不然她就成手术台上的病人了。她把杯子放下，点点头，回法医部收拾东西去了。
　　楚林最大cp粉丁冬看看楚明渊，又看看远去的背影，没敢多说。她一路开着林静的车把林静送到车库里，看着林静上电梯，自己又打车回来了。
　　一回到办公室，她就忍不住了，冲进督察办公室里就痛心疾首：“哥啊，林医生都辛苦成那样了，你怎么不心疼心疼人家？”
　　楚明渊低着头翻旧卷宗：“我凭什么关心她？”
　　“就凭……”丁冬卡壳了，顿了顿强行解释。“就凭你是她同事，同事相亲相爱对不对？对待同志要春天般的温暖对不对？你看林医生脸色白成那样，好歹请人熬个汤，煮个饭，给她送过去吧？”
　　她越说越觉得有道理，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你看，以前林医生赶医学生的功课，累是累点，但是看书哪有做科研、做手术、做检验累？对不对？再说了，以前林医生有林家保姆照顾，一日三餐精心准备，还有好汤好水喝，药膳补着身子。现在呢？她累死累活回到家，对着空无一人的房子。要不订外卖吃，要不干脆饿着先睡觉，长时间这么折腾下去，她身体受得了吗？”
　　说来说去，丁冬就为了一句：“你还不懂疼人！哼！”
　　楚明渊翻着卷宗的手，不觉停了下来。
　　那情形，他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受不了，何况正在经历的她？
　　他默不作声，也不抬头，丁冬觉得自己苦口婆心吼给一根棒槌听，大大地叹了口气，拿着资料准备带人走访调查了。
　　办公室里，楚明渊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要温和滋补的，辛苦了。”
　　没有人知道，此时的林静，已经饱饱地吃了一顿午饭，躺床休息了。
　　她一进家门，就闻到了汤的香味。
　　林小骨趴在客厅的沙发上睡觉，茶几上留着一张纸条。
　　“饭菜保温在锅里，今天有笋干老鸭汤，温和滋补的，一定要喝一碗哦~”
　　在这种天寒地冻的时节，从寒风里回来，能喝一碗热汤，确实是非常享受的。
　　林静吃了午饭喝了汤，休息了一下还泡了澡，暖呼呼的睡觉去了。
　　虽然连续劳累了近一个月，但是狐狸精全程给她当保姆，回家总有热菜热饭热汤。林静不觉被勾出吃货属性来，每次吃完都能浑身舒畅，疲劳全消。
　　——
　　第二天一早，丁冬就拉着高大胖在门口附近悄悄蹲守。
　　“看到没？老大手里提着什么？”
　　垫背属性的高大胖眯了眯眼：“那个……保温壶？老大怎么了？”
　　“老大开窍了。”丁冬老怀甚慰，几乎泪流。“昨天我刚提醒他，林医生现在单身独居，没人照顾，肯定吃不好。这不，我们老大就提着保温杯来上班了。我敢打赌……”
　　她吸了吸鼻子：“这个味道，里面是乳鸽汤。”
　　“你该不会是只猎犬妖吧？”高大胖对她的嗅觉表示震惊。
　　“别说这个了！”丁冬眼睛一亮，“那是林医生车，女主角来了！”
　　顾不得被楚明渊发现，丁冬冲出去就跟下车的林静套近乎。“林医生，早啊。”
　　“早。”林静点头，“案子进展怎么样了？”
　　“有进展的，这里太冷了，走走走，咱们去办公室说。”丁冬三言两语就把她拐去办公室，然后假装偶遇地打招呼。“哎，老大，你也刚来啊！手里提着什么啊？”
　　楚明渊的心忽然一阵忐忑。她……会收下吗？为了身体好，她不会拒绝的吧？
　　“这是……”
　　话还没说完就林静就出声了：“汤？”
　　她猜到了吗？楚明渊浑身紧绷，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嗯。”
　　“这种天喝汤是很好的，老鸭汤里放点笋干，光是笋干就很好吃。”林静瞬间想到了昨天的老鸭汤，笑着说：“对消除疲劳很有效果。”
　　她心情不错，难得用闲聊的语气和众人说话，在场的其他三人中，两人听了她的话，却心中一沉。
　　只有一个傻大个没察觉出来，还乐呵呵地笑着：“是吗？林医生你常喝啊？今天脸色挺好啊。唔，医生的话，我要听。”
　　这人的脑子什么结构啊？丁冬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拍进地缝里，他问的什么问题！
　　而林静还没发现不对劲，点点头说：“昨天刚喝，今天精神多了。”
　　那一瞬间，楚明渊的心就跟绑了块石头一样，不停地下坠，沉甸甸的。
　　作者有话要说：　　楚督察：现场表演我醋我自己！


第36章 
　　现场的气氛已经非常诡异了, 但林静没发现, 高大胖也没发现，他还问：“老大，你的……”
　　剩下的话, 被丁冬一巴掌给拍回去了。
　　“老大, 刚刚我看到磊哥, 他说案子有新发现了, 咱们赶紧过去吧。”丁冬的手搭在高大胖的腰上, 在他后腰上狠狠地拧了一下。
　　高大胖痛得龇牙咧嘴, 还得强笑。丁冬展露霸王花特制，一手高大胖，一手楚明渊, 将两人都给拖回了特别行动队去了。
　　楚明渊被丁冬拖着走了两步, 就将她的手甩开了，还顺手将保温壶塞进她怀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办公室。
　　高大胖看她抱着个保温壶，好似怀中抱着炸药包的人质，弹了一下她额头，问：“咚咚，你怎么回事？受了咱老大的爱心汤, 喜不自胜？”
　　丁冬气得将保温壶往他怀里一塞：“爱心汤？你敢喝吗？这都是咱老大的怒火啊！”
　　高大胖有些明白，也不大明白：“老大生气了？哦，这汤是给林医生的？他怎么不早说？”
　　“他倒是想说，问题是林医生给他机会了吗？”丁冬叹气, “咱们昨天还说，林医生辛苦，家里没人照顾，可能吃不好喝不好。于是老大就让人煲汤，准备送温暖表示体贴的。结果呢？林医生今天满血复活、红光满面地来局里了，还特意提了老鸭汤。”
　　“老鸭汤怎么了？”
　　“老鸭汤没怎么，关键是谁给林医生煲汤的！”丁冬恨铁不成钢，“你这人怎么回事？老大是个棒槌脑袋，你也脑抽筋！就你这思想敏锐程度，还吃什么瓜？瓜秧都没有你的份！”
　　“哦！”高大胖这才明白过来，他一捶掌心：“对啊！谁给林医生煲汤的？她现在不是孤家寡人自己住吗？”
　　丁冬又叹了口气：“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
　　给林医生煲汤，就是住在林医生家里……高大胖立刻瞪大了眼：“林医生现在跟人同……唔！”
　　“同居”的最后一个字，被丁冬给捂住了。
　　高大胖觉得自己手里也捧着个炸/弹了。林医生才和老大解除婚约没多久，就跟人同居啊！眼睛一瞥，更是让他魂飞魄散——
　　楚明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就在他们身边！
　　要是丁冬不将他嘴巴捂住……可是即便捂住了，就差一个字，难道楚明渊会不知道？
　　高大胖额头冷汗涔涔，丁冬也脸色煞白，强行挤出个笑说：“老、老大，你别听大胖胡说，万一……万一林医生只是跟人合租，是女性舍友照顾她呢？”
　　这话说得，连丁冬自己都不信，哪能糊弄他们楚督察？这不是找死么？
　　丁冬预感自己已经要接受铁拳制裁了，没想到楚明渊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不要在走廊乱议论事情。”
　　然后就回办公室去了。
　　他这是怕被林医生听到。丁冬和高大胖对望一眼，拎着汤躲在角落里，默默地喝完了。
　　在他们喝汤时，林静也慢慢地往法医部走，准备问童芳尘去现场二次勘察的新发现。
　　楚明渊想做什么，她心里不是不清楚，是关心她。关心是好事，她很喜欢，自从离开林家，周围已经没有多少关心她的人了。但，那关心如果来自楚明渊，就算了。
　　他们之间，当同事挺好的，进入男频文男主的事业队伍，但又不跟男主有感情牵扯，这不是事业型女性的最好出路吗？
　　林静来自修仙世界，看过太多世事，她比谁都知道，感情这种东西，是非常脆弱的。感情不稳定，需要太多条件才能维持，又有太多条件可能改变。
　　与它比起来，世上还有太多舒爽的欲/望容易满足，例如美人的身体，钱，权力。这些都是真真实实的，知道怎么等价交换，有方法可追求的。
　　而感情，是没有办法确定的。
　　所以，还要要抓紧事业呀。林静提醒自己，将心情收拾好，去了法医部，问道：“小童，二次勘测现场有什么新发现吗？”
　　童芳尘摇头：“没有，现场的痕迹全都是肉联厂工人留下的，每个痕迹我都找人核实过了，特别行动队的人也调查过。工人们没有问题，他们没有作案的时间和条件。”
　　这样吗？那这案子可棘手了。
　　“那……”林静还想继续问，那给出的DNA数据，巡察们找到亲属了吗？但这些案子的关键问题，问童芳尘一个小法医，他肯定不知道。
　　林静犹豫了片刻，还是去了特别行动队。
　　丁冬和高大胖差点没准备好怎么面，见了她就跳了起来，支支吾吾地问：“林、林医生，你怎么来了？”
　　林静假装不知道他们的惊慌失措是为什么，平和地说：“我来问问案情进度，看看还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上次给的受害人DNA数据，以及推测出的近亲数据，确定受害人身份了吗？”
　　“大致确定了，还需要法医部的工作。”
　　丁冬和高大胖没有开口，最后说话的，是楚明渊。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将卷宗递给林静看：“这是搜集到的资料。”
　　林静借着接过文件夹的时候，悄悄打量了楚明渊一眼。
　　她早上故意提到汤的事，丁冬和高大胖都能猜到她家里住了人，楚明渊没道理猜不到。那么，他现在的情绪……
　　很冷静。
　　一眼飞快地打量之后，林静只能得出这个结论。楚明渊的情绪很冷静。
　　他没有在灯笼街摊牌时的伤心欲绝了，看样子，快一个月了，这伤好得差不多了。
　　林静心里有一丝丝的异样情绪，但楚明渊能放开两人之间的过往，用同事的态度对待她，这不就是她一直追求的目标吗？
　　别多想，万事大吉。
　　林静的目光聚焦在文件夹里，立刻被吸引了心思。
　　玄学局的妖族DNA数据库还非常简陋，里面的数据全部来自上个妖兽活体实验里，青丘集团给的妖族员工体检数据。但就在这些数据里，就有这次妖怪分尸案的受害人的相似DNA。
　　昨天林静给的检验报告就提到，有一只受害猫妖和青丘超市的检验员工是堂姐妹关系，而一只狮子精是某个青丘超市员工的族叔。但困难的是，这两个受害者亲属，猫妖在G省G市，狮子精在S省Y市，和A市相隔非常远。当地玄学局虽然协助调查了，但只能得出大致的结论。
　　猫妖和狮子精都说，他们亲属里确实有失踪的，还给出了失踪亲属的照片。但是一看这照片……
　　林静：“……”
　　一只黑猫，一只雄狮，和其他黑猫、雄狮长得都一样，根本没有办法从外部分辨。再说了，凶案现场都是尸块，怎么确定尸块是不是这两只妖怪？
　　“你们……”林静刚一开口，楚明渊就说：“我们排查了这两个失踪妖怪的亲属关系，已经参考人族的做法，采了失踪妖怪子女的血液样本，连夜让人送来。按照动车时间，应该差不多到了。”
　　如果能确定受害者的身份，确实对破案有一定的帮助，例如可以调查受害者生前的活动范围，经济社会关系等等。但是，仅仅知道一两个受害者的信息，还都是妖族，恐怕侦破案件的概率还是非常小。
　　因为妖族，虽然进入现代社会生活，却从来没有真正融入现代社会。例如最重要的，妖族的户籍问题。
　　除了某些想工作、喜欢用银/行存款的妖怪，大多数妖族都是黑户。
　　黑户就代表行踪难以追踪，那接下来怎么办呢？
　　林静沉思着，忽然发现文件夹被人抽走了。
　　“这个问题，不用你操心。”楚明渊淡淡地说，“等血液样本到了，就辛苦你赶紧把DNA鉴定做出来。”
　　林静点点头，正要开口，忽然一个路过的巡察伸头进来说：“楚督察，你还在这？会议室设备都弄好了，局长正跟部长视频呢！”
　　楚明渊将文件夹拿在手里，应着：“我马上到。”
　　局长？部长？开会？林静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原著的剧情。
　　对了！原著这个时候也发生了妖怪分尸案，当时楚明渊没有DNA技术支持，他是怎么破案的？
　　对，他用自己的推断和楚家的身份，说服了玄学管理部部长和玄学局局长，强/制推行妖族户籍管理政策，要求每一个妖怪都要纳入户籍系统！随后，再根据户籍系统相关的住宿、交通出行等信息，一路追查案子。
　　那么，案子最后……破了吗？林静问自己，随即心中一沉。
　　案子破了，但是，只抓到一个无关紧要的疯子而已。
　　“楚明渊！”林静转身，叫住了正要离开大办公室的人。
　　楚明渊回头，目光中看不出什么心思：“怎么了？”
　　林静沉吟着说：“推行妖族户籍政策是可行的，除此之外，我想，你可以联络媒体，鼓励妖族办理市民卡，进行体检和疾病救治。”
　　这样的话，还能顺便扩大妖族DNA数据库。
　　可是——楚明渊的手不禁握紧了文件夹，为什么是她第一个猜出他的目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参加“科技兴国”活动，一个地雷/一瓶营养液得一票，求小天使们投喂营养液~


第37章 （改错字）
　　楚明渊站在原地, 定定地看着林静。
　　那目光很平静, 甚至还带了几分打量，落在旁人眼里，就是审视, 就是在问, 她怎么会知道他想着手弄妖怪户籍系统？这事整个玄学局上下, 除了局长, 没一个人知道。
　　只有楚明渊清楚, 他心里在不停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她能想到用市民卡作为契机, 将妖族纳入现代户籍体系中？
　　灵气复苏十年，楚明渊是亲眼看到种种玄学管理措施是如何艰难推进的，他在玄学局工作了好几年, 职位虽然高, 做的事却非常基层。越是查案子，他心里越是明白，玄学局之所以很多案子都查不出来，是因为妖族的社会基础跟不上。
　　太多人族认为理所应当的东西，妖族根本没有。
　　例如现场发现一根头发，人族能鉴定DNA，在DNA数据库里翻找。有没有罪犯、受害人的DNA和这个DNA有关？从而推断出嫌疑人的大致范围。
　　而推断出大致的人群范围, 就可以调取户籍系统里的资料，知道这个范围大概有多少人，谁是有犯罪记录的，谁的长相如何, 工作、住址等等。从而，方便走访调查，也能顺藤摸瓜。
　　可这些最基本的侦查手段，对妖族来说是不可能的，因为妖族没有DNA数据库，没有户籍，偏偏妖族要是以原形行动，就和普通的动物没有区别，很难分辨。
　　楚明渊很早的时候，就想推进妖族户籍制度和DNA数据库的建设。现在妖族DNA数据库已经建立了雏形，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建立妖族的户籍制度，完善和扩充妖族DNA数据库的数据。
　　可是妖族又不是人族，一直有户籍制度，被户口调查，对妖族来说简直就像被刨根问底调查一样，是不可能接受的。更不要说，还要他们交出DNA数据，在妖族看来，这就是把血脉里的秘密兜底了。
　　不可能，妖族不会愿意的。但楚明渊想，现在已经不是妖族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有得必有失。
　　妖族想在现代人类社会生活下去，就一定要融入人族的户籍制度！
　　如果他们不愿意，那他就用强/制手段。
　　趁着这段时间妖怪的命案频发，就以维护妖族治安为理由，强行在妖族中推行户籍制度，采集DNA数据。
　　就在昨天，楚明渊连夜打报告，已经说服了局长。现在局长正在会议室里跟玄学管理部的部长打视频电话，待会儿楚明渊就要去费尽唇舌，劝说部长同意强/制推行妖族户口普查。
　　这是个不可能的任务，楚明渊清楚，从他进玄学局的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在走一条无比艰难、甚至可能没有结果的路。
　　他知道这条路注定满是荆棘，注定孤独，也做好了形影相吊的准备。他已经一个人在这条路上走了好几年，有丁冬他们几个跟在他已经砍光了荆棘的路上，走在背后，他已经觉得很幸运了。
　　楚明渊确实期盼着有一个人能与他并肩，与他一起挥刀披荆斩棘，和他拥有同样的想法。可这只是他心里的渴盼罢了，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个人会真的出现。
　　而且，还偏偏是她。
　　是林静。
　　想把妖族纳入户籍制度，想建立妖族的DNA数据库，用的却是“市民卡看病”这一方式。世上没有谁是不需要看病的，看病、办卡、交钱，缺钱就纳入社保体系，纳入社保体系就需要户口。这简直是一条龙服务，不知不觉就向妖族宣传了现代社会的种种好处。
　　这方法还比他想的温和，简直就像天生就与他并肩作战一样。这个人他梦寐以求，可为什么，偏偏是已经和他解除婚约的她呢？
　　楚明渊足足过了半分钟那么久，才有力气低低地问：“为什么？”
　　这三个字在众人耳中，却有太多意思了。
　　最浅层的，为什么要用市民卡这种方式？
　　好事八卦的想，林医生为什么要帮他？
　　连林静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微微一笑，回答说：“就不许我有点事业心，追求社会贡献吗？我也想将来教科书上写到妖族融入现代社会的过程时，有我的名字。”
　　楚明渊扯了下嘴角。
　　不，他想问的不是这个，他只是单纯地想问：为什么这个人是你？为什么我梦寐以求的灵魂知己，竟然是已经解除婚约的你？
　　如果这个提议是两个月之前……不，哪怕是灯笼街外两人摊牌之前，由林静提出，楚明渊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提出疑问。
　　你为什么想为都市修仙治安出谋划策？是不是因为我在做玄学局督察？你心里还在意我，还爱我，对不对？
　　可他先听到林静亲口说被喜欢上了别人，又看她喝着别人的爱心煲汤，这份责问，就成了自作多情。
　　更何况，林静医生挑起一附院玄学科大梁，做了第一例妖族器官移植手术的新闻铺天盖地。从18岁开始，她就是个坚定要走医学道路的人。
　　她不是豪门里的菟丝花，更不是会在职场上等着男性闯荡，在背后捡漏的女人。她要自己拼事业。
　　她也只是拼事业而已。
　　他多想一点，都是可笑的自作多情。
　　“我明白了。”楚明渊点头，“我会跟上边提议的。”
　　“嗯。”林静也交代，“一附院的玄学科室已经把妖族就诊的流程做了出来，有越多的病人，就越有利我们的研究。我们不怕病人多。”
　　她说一附院是“我们”，玄学局对她来说只是过客。楚明渊先留意到这个词，然后唾弃自己的心境。
　　他怎么跟怨妇似的？
　　“行，多谢你。”楚明渊点点头，不再耽搁，朝会议室去。
　　会议室在玄学局顶层，没事不会有人到顶层来，所以走廊又长又空旷。楚明渊曾经非常不喜欢这条走廊，因为这走廊会让脚步声的回音在里边来回撞击，无比寂寞。走廊尽头是多媒体会议室，每次走过，就代表他要独自去战斗了。
　　不过这次，他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楚明渊敲了门，走进会议室，将林静的提议完善后提出来。事情果然事半功倍，没费什么功夫就通过了。
　　当天上午，玄学局调了人来，迅速成绩户籍小组，套用人族的数据库建设，建立了妖族户口数据库。随即，在各部门配合下，对一附院做的妖怪器官移植手术进行了全方位的深入探讨，在电视、报纸、广播等媒体宣传开来。
　　这场宣传声势浩大，青丘集团的成员们也不免听到了。
　　苏远梦坐在转椅上，看着玻璃窗外车水马龙的都市，听着助理的报告。
　　“苏总，这场宣传，很多妖族都动心了。”
　　苏远梦没说话。
　　他心里当然清楚，怎么会不动心呢？
　　妖界一直以来都是个凭力量说话的世界，弱肉强食，弱小的种族只能臣服，只能在强者身边捡饭粒吃。规则始终如一，很多普通的、弱小的妖族都习以为常地低头。
　　他们的生老病死都由不得自己，因为医术、药物都不在他们手上，他们也没有资本去求医问药。许多时候，他们生病了，也只能听天由命。他们以为别的种族也是这样的，所以一直认命得很，从来不反抗，
　　可是灵气复苏了，到了人族的都市，他们才知道，人族不是这样的。
　　人族除了武力值之外，还有许多别的技能可以用，可以挣钱。他们中有许多庸庸碌碌的平凡人，平凡地活在世上，或许不能出类拔萃，但只要够努力，就可以得到平凡的安乐。
　　哪怕是个普通人，也可以挣钱，生病了可以看病。他们的孩子，可以读书认字，可以有机会去学习高深的法术，只要孩子成绩够好就能上所谓的“大学”，改变命运。
　　这中间许多事，人族管它们叫基本生活保障，是官方一定要做好的，做不好是会挨骂的。
　　比如看病。
　　不知道多少妖族羡慕人类有医院这个东西，可以上门看病，哪像妖族，医生门口跪上三天，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排除钱这个大前提，如果能想看病就看病，谁能抗拒便利的现代生活？
　　更何况，林静救的那只兔妖，在妖界也算是个名妖。佘离不知道带她看过多少医生，全都说没救了。可是现在呢？她好好地活在一附院里，还配合着拍了视频，脸色都红润了许多。
　　“苏总。”助理又说，“咱们青丘集团在妖界的地位是没人能比的，要是苏家不同意，玄学局这个计划，保准泡汤。”
　　可这么一来，就变成苏家拦着妖族，不让普通妖怪看病。也是苏家和玄学局作对，阻碍妖族融入现代社会。
　　到时候，就会有人说：凭什么你苏家在现代社会当豪门，普通妖族却只能像封建社会来的佃户一样脱离现代社会而生活？
　　“楚明渊这一招，还真是高。”苏远梦冷冷地哼了一声，将报告丢在桌上。“让妖族自由选择吧。”
　　自由选择的结果，就是妖族里有妖怪带头，就有一有二，大量的妖怪挤进一附院要看病。守在一附院接诊台附近办户籍的玄学局巡查，累得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一附院玄学科一号难求，差点连黄牛都出现了。
　　而林静，在接诊的病人里，终于找到了妖怪分尸案全部受害妖怪的亲属DNA，为侦破案件找到了突破口。
　　作者有话要说：　　苏远梦：楚督察，锅我扣你头上了！


第38章 
　　扩建妖族的DNA数据库没有想象中的艰难, 因为十年来, 普通妖怪在都市中艰难求生，早就想要“市民”的权利。他们也一样，希望孩子能上学, 工作有社保, 老人有养老金。
　　但是, 他们几乎都没有户口, 连移动支付都不能用, 只能在城市里接支付现金的零工。
　　市民卡这个东西, 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张可以在城市里便捷生活的符，怎么会不办呢？
　　何况十年来妖怪们自己在都市里体会冷暖, 对人族的种种已经不陌生, DNA数据掌握在玄学局数据库里，他们是放心的。
　　林静借着办市民卡的机会让妖怪们融入现代户籍体系，也在体检的时候征询了妖怪们的同意，采集了他们的DNA数据。
　　然后，她就顺利地拿到了受害妖怪的亲属DNA。
　　拿着分析报告，林静有点犹豫要不要拿去给楚明渊。
　　她记得原著里写到这个案子，是一个单纯的凶杀案。一个修炼走火入魔的犀牛怪, 本身就力大无穷，疯狂狂之后杀了自己也不认识的人，他还有个弟弟帮助处理尸体，进行分割。
　　整个案情清清楚楚, 背后没有牵扯什么妖怪器官买卖。
　　但是佘离会骗她吗？林静觉得不会，因为佘离是真的爱她的妻子，他不会对妻子的救命恩人说谎。
　　那么，为什么原著里没有写到妖怪器官买卖这点？
　　林静心中隐约有种猜测，却不能肯定，正要拿检验报告去找楚明渊，路过检验室外边的桌子，正好童芳尘也在做检测。童芳尘的脸藏在口罩后，双眉紧紧皱着，似乎在苦恼什么。
　　“小童。”林静顺口问了一句：“有什么新发现吗？”
　　“林医生，你来得正好，你看这块受害者尸块上发现的毛发。”童芳尘让开位置，“我觉得这不是受害者的。”
　　不是受害者的？林静将报告一放，立刻过去看。
　　那是一根混在尸块皱褶里的毛发，不注意看的话，根本不注意发现，或者发现了也只当是妖怪的毛发。但是……林静用镊子将毛发小心地夹起来。
　　黑色的，但这个尸块是属于受害的白狐妖，白狐没有黑色的毛发。这毛发非常细，非常柔软，像是……
　　林静小心地将毛发放在器皿里，做了个DNA鉴定，最后的结果出来，令她大吃一惊。
　　“楚明渊！”林静拿着分析报告跑进特别行动队的办公室，叫道：“我发现了非受害妖怪的毛发！”
　　楚明渊听到她的声音心中便是一颤，走出办公室，便看到林静双眼亮晶晶的，显然是激动的。
　　这还是在身世揭晓之后，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泄露心情，为什么东西而激动。显然，经过一系列的试探，她心中已经确定两人现在是普通的同事关系了。
　　如果这是她想要的，那么他会顺着走下去。
　　“非受害妖怪？”楚明渊接过她手中的报告，“肉联厂没有妖族员工，全都是普通人。”
　　如果有非受害妖族的毛发，那一定是凶手的！
　　林静也不住地点头：“是，我做了DNA鉴定，这是一只黑猫妖的毛发，DNA数据库里昨天刚录了相似的亲缘DNA，是这只黑猫妖的堂姐妹。”
　　随着她的话，楚明渊立刻用办公电脑登录妖族DNA数据库，将亲缘DNA数据调了出来。
　　亲缘DNA来自一只黑猫妖，名叫苗玲，是一家酒吧的服务员。她一直没有户口，但是生活很混乱——大约是兼职了某些不正经的生意，所以担心自己得病。苗玲前两天才去一附院做了身体检查，顺便也录入了自己的DNA数据。
　　但是，苗玲的其他亲属，就不在DNA数据库里了。
　　楚明渊当机立断地下令：“马上调查苗玲！”
　　“是！”丁冬和一个男巡察马上行动。
　　他们找到苗玲，苗玲两天前还是个都市黑户，好不容易过上能看病、能存钱、能用移动支付的生活，当然舍不得，问什么就说什么。
　　“堂姐妹？我有很多个堂姐妹的，我都给你们列出来。”苗玲将手机翻出来，一个一个地将黑猫妖的地址和姓名都指出来。
　　丁冬等人又按照她提供的地址和姓名，悄悄地拿到了那些黑猫妖的毛发，交给法医部鉴定。
　　“这只黑猫妖叫苗玔，在黑猫妖中法力不错，根据周围的人描述，她从小不大合群，所以黑猫妖族并不知道她的行踪。但有一点很重要，就是灯笼街的店家说，这个苗玔曾经在灯笼街做黑市生意。”
　　特别行动队的会议室里，移动百科全书陶磊将基本情况说了一遍：“发现毛发的尸块属于受害白狐中的一只，根据亲缘DNA和走访，可以确定这只白狐名叫苏乾，在此之前，一直在建筑工地上打零工，单身。一个月之前莫名失踪，连工钱都没有拿。”
　　他将图片播放完毕，做了总结：“没有证据显示，苗玔和苏乾有来往。”
　　“没有证据？”楚明渊冷冷地说，“法医部怎么说？”
　　丁冬看了一眼手机，将微/信语音功放，里边传来继续的跑步声和喘息声。
　　“丁姐，鉴定结果出来了，苗玔的DNA和白狐尸块上的是一致的！”
　　楚明渊闻言立刻站起来，下令：“将苗玔带回来！”
　　自从焦点落在苗玔上，特别行动队的人就盯紧了她，楚明渊一下令，巡察就将她带了回来。
　　苗玔化形的是个瘦瘦小小的女孩，二十三四岁的样子，一双眼睛瘦瘦小小的。一被带走问话，她就止不住地犯了猫病，想舔自己的爪子，梳理毛发。
　　然后瞪着一双大眼睛，死活不开口，好像要熬过审问的巡察。
　　“苗玔，你想清楚，现在证据确凿，不是你想抵赖就能抵赖的。你也别说你和苏乾是朋友，你的毛发不小心掉进去的，怎么？你们交朋友的时候，苏乾已经被切成块了？”
　　跟他们比耐心？那可真是算错了。在林静没有带着妖族DNA鉴定技术来玄学局之前，特别行动队的巡察们都是靠口供定罪的。审问嫌疑犯，他们是一把好手，谁耗得过谁是显而易见的！
　　跟熬鹰似的熬了一天一/夜，终于，苗玔扛不住了。
　　“她说，她只是觉得好玩。”童芳尘跟林静转述听到的消息，语气里充满了唏嘘，“真是进了玄学局，才知道教材上说的案例都是真的，真的有人单纯只是为了好玩，就会杀人。医生救人多不容易，人命在他们手里却只是玩具。”
　　林静整理数据的动作一顿，皱眉问：“好玩？她承认是她杀了那些妖怪？用什么方式？”
　　童芳尘被她问得一顿，想了想才回答：“根据她的交代，男妖怪都是她用身体骗来的，迷晕之后先杀害，再分尸。女妖怪，她就假装迷路，利用受害妖怪的好心，骗到家里进行杀害。哦，丁姐他们已经查到了苗玔的住处，我马上就要出现场了。”
　　他说着双手握紧了拳头，紧张地看着林静。
　　这是他第一次单独出妖怪的现场，这段时间以来林静教了他很多东西，但是，他可以吗？
　　“你可以的，相信自己。”林静拍拍他的肩膀，心思却只有一半在他身上。
　　童芳尘没发现，他得到女神的鼓励，登时觉得自己被加了圣光祝福，头上顶着巨大的buff，提着工具就跟丁冬出现场去了。
　　勘察现场的结果也很快出来，苗玔住的黑租房里，确实到处都是鲁米诺反应，房子里有切割用的刀具、捆绑的绳索，甚至还有好些编织袋，袋子里也全都是鲁米诺试剂测出的荧光。
　　再对道具、绳索、编织袋进行法医鉴定，上边不仅有几个受害妖怪的血迹，还有苗玔化形后的指纹、苗玔不慎残留的血迹。
　　所有证据形成链子，肉联厂妖怪分尸案告破，凶手是只变/态猫妖，连凶手都认罪了。一切水到渠成，马上就可以移交检察院，准备公诉了。
　　可是……
　　一附院的玄学科科主任办公室里，林静坐在办公椅上，手上转着一支铅笔，眉头紧紧皱着。
　　这案子破得也太简单了，和原著的剧情一对比，也太微妙了。
　　原著里也记载了肉联厂的妖怪分尸案，但破案的契机不是什么DNA技术，而是疯了的犀牛怪自己胡言乱语说出来，被人举报的。楚明渊先带人审问，问出颠三倒四的供词之后，从证词中分析，找到犀牛精的住处，在住处里找到了物证，最后定了犀牛精的罪。
　　原著剧情和现实案情，有共同之处。
　　都是先拿到口供，凶手自己承认，最后都在屋子里找到了物证，从而定罪。原著里并没有写犀牛精的住处在哪里，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林静有理由怀疑，就是现在找到的猫妖住处。
　　毕竟，死者的血迹，不可能后期作假。
　　可是凶手却换了人……
　　那么，可不可以推测，房子确实是杀害并且分尸的现场，犀牛精和猫妖，却都是真凶推出来的替死鬼罢了。
　　或者，也不是替死鬼，应该说，是真凶手底下的小喽啰？
　　林静猛地将铅笔往桌山一拍，眼神骤然锐利，起身就往住院部走去。
　　这案子背后一定不简单，她需要再跟……
　　念头划过脑海，林静的脚步一顿。
　　就在洛咏住院那一层楼的露天阳台上，佘离和楚明渊相对站着。
　　楚明渊也发现了案子不对，两人竟然在案子上心有灵犀起来。
　　对啊，这才是男频文男主啊，纠结什么爱情感情？一起拼事业不好吗？林静眼中划过一丝赞许，敲了敲阳台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静静第一次质疑原著剧情~


第39章 
　　自从两人都把心思收在事业上, 关系就像增进了一个阶层。
　　像这一刻, 根本不需要什么言语，两人目光一对视，就知道对方发现了案情的漏洞, 而且和自己想的一样, 案子背后还有人, 不可能简简单单就用“变/态杀人”结案。而背后的人怎么找, 还得问佘离。
　　因为佘离是唯一一个, 真正在“妖族器官买卖”这个点上接触的人。
　　楚明渊目光一看到她, 就走过来将阳台门打开，林静走进去。两人目光轻轻碰了一下，林静微微点头, 直接走到佘离面前。
　　她不需要说话, 看她和楚明渊两人的情形，佘离就知道她要和楚明渊问的是一样的话。
　　你从哪里得知那家店铺可以买妖怪的活体器官？
　　这个问题，楚明渊问，他是绝对不会说的。
　　因为一来，楚明渊曾经将佘离扣起来审问，还追踪了他很久，导致佘离不得不关闭店铺, 是他的仇人。二来，既然涉及活体器官买卖，那就是涉黑集团，他贸然泄露, 自然担心被报复。
　　但林静问，他却一定要说。
　　他欠林静的何止是一条命？是他们夫妻的命。
　　“当时并不是我找的对方，而是对方找的我。”佘离说，“林医生，因为洛咏得病很久了，我一直带她在妖界求医，很多妖怪都知道我有这么个病妻子。三年前，是一只老鼠精来店里找我，说要卖给我一个消息和一封介绍信。我看见信上有祝馀花的封印，就买了。信的内容，就是有人做妖族器官移植手术，只要我按时去白虎角等着。”
　　林静不由得和楚明渊对望一眼。
　　祝馀花？白虎角？这是什么？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
　　佘离见他们的神情，又补充说：“妖界一直有个传说，祝馀花可以实现任何愿望，很多妖族以为是花的功效，实际上，祝馀花这种东西从来没有存在过，存在的是一个用祝馀花为标志的组织。这个组织，可以实现任何愿望。”
　　“我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印着祝馀花的信封，所以那时我一看信封上祝馀花的标志就相信了。”
　　原来妖族还有这种传说，他们都是人族，难怪不知道，也难怪个性多疑的佘离，会相信一封信的传言，去了凶案现场。
　　“那信封呢？”楚明渊追问，“现在在哪里？”
　　从信封上，肯定能发现什么。
　　佘离摇头：“带有祝馀花的信封，在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会自动烧毁，不会留下痕迹的。三年前，我就是看到祝馀花信封在白虎角烧毁，才会进房子的。”
　　结果一进去，看到的却是满地的残肢，没多久就来了玄学局的巡察。
　　林静又问：“那，白虎角是什么？”
　　“白狐为煞，是不吉利的象征，很久之前就传说过，灯笼街西北那块废屋……”佘离说着就看了楚明渊一眼，解释说：“那就是座废弃的屋子，只是被施加了法术，才看起来是座空店铺的。传说那里封印了一只妖力强大的白狐妖，需要吸收煞气才能令他舒爽，不跑出来闹事。所以一般灯笼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都是去白虎角处理的。”
　　聚众斗殴和解决私仇的地方。林静再度和楚明渊交换了个眼神，然后点头说：“谢谢你愿意告知。”
　　佘离摇摇头：“林医生，你这句谢谢，真是折煞我了。你救了洛咏，我说这些是应该的。我不知道你们想怎么继续调查，但是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再多我也帮不了，我只能说，一切小心。”
　　“谢谢。”林静点头。
　　佘离依旧摇头，表示不用，他和楚明渊是不愿意交谈的，见事情说完了，就离开了。阳台一时只留下楚明渊和林静，两人沉默着，各自思考片刻，最后抬头，相互看了对方一眼。
　　——既然有白虎角这个神奇的地方，肯定要去看看。
　　——那么，坐你的车还是我的？
　　“我的吧。”楚明渊说，“性能好，遇事跑得更快。”
　　灯笼街毕竟是妖族的地盘，万一遇到谁阻挠调查，不好打架，跑还是要快的。
　　林静点点头，两人便上了楚明渊的大切诺基。这车是楚明渊最常开的车，从前的时候，两人经常坐，也是这么驾驶位、副驾，各占一个位子。
　　只是从前此刻、身份不同，很有几分物是人非的意味，也就一丝尴尬。
　　“这段时间……”楚明渊找了个安全的话题，“你一附院和玄学局两边跑，辛苦了，身体还吃得住吧？”
　　“没事，我是个医修，身体没有那么弱。”林静脱口而出，显然还在思考案子的事。
　　楚明渊一听到医修两个字，心里就如泼了一瓢滚烫的油，又疼又辣。可他深深知道，不纠缠是给自己最后的面子，也是给她的尊重和爱护。
　　他表明若无其事，甚至还微弱地笑了一下，边开车边说：“玄学大学成立这么多年，医修的数量一个手指头就数得出来，你是跟谁学的？”
　　林静一听这话就知道在打听了，既然决定让狐狸精当挡箭牌，她也不吝啬透露。
　　“蛮久之前，我救了人，他教我的。”
　　这话半真半假，最容易令人相信。
　　楚明渊的下颔绷紧，又笑了一下：“是吗？从没听你提起过，就是他教你的？”
　　如果承认是狐狸精教她的医术，万一将来有天狐狸精和楚明渊见面了，被楚明渊发现那仅仅是只神魂受损的狐狸精，岂不是要被拆穿？
　　林静想了想，换了个说法：“搬出林家这段时间很忙，幸亏有他煲的汤，不然的话，我也不能这么红光满面的。他做饭菜很有一手，好吃，对身体也好。”
　　这可是大实话。
　　楚明渊也感觉得出她的真情实感，他心里一边酸楚难当，嘴巴却控制不住地问：“世上还有会做饭的男人？他什么工作的？可靠吗？”
　　话音一落，他便感觉到林静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那神色仿佛在说：楚督察，疏不间亲，你不懂吗？
　　楚明渊的心一梗，差点没喘过气来，就听到林静又开口了：“我选的，我能对付，你放心吧。”
　　“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楚明渊下意识地扯了下嘴角，猛地发现这短短的时间里，他笑的次数比平时一天都多。
　　而且脸上在笑，心里还滴血，偏偏还管不住嘴巴：“你别介意，我不是想打听什么，只是你现在一个孤身女性，要多注意安全。再说了，我们——我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我现在也算是你半个上司，担心你而已。你看——什么时候定下来了，请大家吃个饭，认识一下？”
　　认识？林静的心瞬间一跳。
　　让楚明渊见狐狸精？狐狸精可长了一张楚明渊的脸呢，要是两者见了，会不会搞出什么意外状况？比如说大打一架，把周围的东西毁了。
　　又或者，楚明渊和青丘集团一直不对付，青丘集团是狐族，狐狸精也是狐族，他会不会以为青丘集团派人来对她骗财骗色？
　　可是楚明渊这话里明显带着怀疑成分，她好不容易成为楚明渊的工作伙伴，这段时间两人工作上配合得很好，妖族DNA数据库和市民卡带来的妖族户籍制度，也搞得如火如荼。林静实在不忍心，让这来之不易的工作环境发生变化。
　　她想跟男主一样，建立不朽功勋。
　　看来，还是得消除他心里最后一丝侥幸，让他看到狐狸精。而且见面的地方，还得是她家。
　　上次两人一起被佘离困在阵法里，楚明渊也没有离开的方法，可见楚明渊一个玄学督察，对阵法并不擅长。那医疗阵法他就更不会懂了，不如将见面的地点安排在她家。
　　有医疗阵法加持，狐狸精神魂稳定，修为持久，也就能多跟楚明渊说几句话。
　　就这么决定了！
　　“行啊。”林静回过神笑了，“今晚回去我问问他，看他什么意见。要是他同意的话，改天找个同事们都休假的时间，我请大家去我家吃饭，尝尝他的手艺。”
　　这话的意思，是她真的和那男人住在一起了，而且对那男人的意见非常尊重。还……特别喜欢那男人的厨艺。
　　厨艺……他这辈子，只会煮白粥，凡是绿色叶子的菜都管叫青菜，根本分不清具体种类。原来她喜欢的，是居家型男人？
　　那么，作为玄学局督察的他，是一辈子都达不到这点要求了。
　　楚明渊不着痕迹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上再度露出个笑，点头说：“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都等着你的答复。”
　　这个话题谈到这里，就可以停下了，不能再继续，他承受不起。楚明渊换了话题，两人讨论着案情，一路到了灯笼街外的停车场。
　　大切诺基吱的一下停了，上次就是在这里，两人摊牌。
　　淡淡的尴尬再次袭来，林静只好率先下车，往灯笼街里走去。楚明渊锁车之后几步走在前面，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到了佘离说的地方。
　　三年前的分尸案现场，白虎角。
　　作者有话要说：　　楚督察：我要看看是哪个狐狸精把你的魂勾走了！
　　楚狐狸高高举手：是我！it's me！
　　你们俩一体的，别相互吃醋了！
　　下一章，狐狸精：你身上有他的香水味！
　　——
　　最近晋江的评论抽得很厉害，有些评论我刷得出来，可以发红包，有些实在刷不出来，发不了，请大家见谅。


第40章 
　　如果不是佘离说, 林静还真认不出来, 眼前这栋摇摇欲坠的老房子，就是传说中的白虎角。
　　房子是一层平房，在林静看来, 就是最早的混凝土结构, 老式推开的格子窗, 门上还是一根铁栓, 上边挂着个生锈的大锁头。
　　不过锁头已经打开了。
　　这是个凶案现场。林静心念一动, 拦住了要走动的楚明渊, 将法医用的一次性鞋套和手套。
　　进了房子，里头是个前后隔开的布局，看得出来也是个店铺, 前半部分是店铺主体, 后半部分是仓库和洗手间等场合。店铺里乱七八糟地放着许多桌椅，大多都坏得不成样子了。地上的灰尘里混着白色的粉末，林静用手捻了捻。
　　“应该是粉笔。”楚明渊开口。“当时用粉笔将散落残肢的形状画了出来。”
　　是粉笔，地上还有擦拭的痕迹。不是被人用清洁工具擦拭的，应该是……
　　林静比了一下痕迹，说：“佘离没有骗我们，这地方经常有人打架。原来画的粉笔, 都是被撞倒的人划过才被擦掉的。”
　　楚明渊点头。
　　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年，现场非常凌乱，在玄学局解除对现场的封锁之后，又有不少妖怪又借助这个斗殴私仇专用地, 进行打架斗殴。现场一片狼藉，灰尘遍布就不说了，还有新旧各种打架的痕迹，原有的物证也全都被毁得差不多了。
　　换做别人，一定会这么问。这样的现场，能找到什么？就算能找到血迹，怎么排除是凶案留下的，还是后期妖怪来打架留下的？
　　但是，楚明渊心里对林静充满了莫名的信任。
　　别人做不到的事，她一定能做到，因为她从来不是一般人，她是这个都市修仙世界里，最厉害的玄学法医！
　　“除了残肢，现场还有什么发现？”林静在屋子漫无目的地逛着，问：“有血迹吗？”
　　“有。”楚明渊回答，“现场到处都是鲁米诺反应。不仅有血迹，甚至每个受害人都能完整地拼起来，从里到外。”
　　从里到外？也就是说，三年前妖怪分尸案的受害者，是没有二度被搬运的，而是在现场就被杀了分尸？
　　“这么听起来，真像是准备交易的时候被发现，然后撕票了。”林静喃喃地分析着，“下手这么狠，现场这么惨烈，一定是为了争取时间，毁尸灭迹。那么，凶手在动手之前，一定会将其他人送走。”
　　其他人？楚明渊明白了：“买家。”
　　既然对方通知了佘离来白虎角，准备跟佘离做生意，白虎角这个房子就一定是存着“货物”的。现场残肢如此之多，不可能只有一个妖怪被当成货物，“货物”多，那么买家就会更多。佘离在妖族里的地位并不高，他很可能是最后一个买家，卖家是准备被其他人挑完了，再把剩下的给他。
　　只是忽然接到了玄学局要来的消息，所以不得不将“货物”全都毁了。但是在毁了之前，一定有别的卖家在。
　　凶手在残杀受害妖怪的时候会留下痕迹吗？让其他卖家离开时，会留下什么？
　　如果涉及器官买卖，一定是有病人的，病人也能想走就走吗？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林静一寸寸地摸索着，终于在一个角落发现了东西。
　　“楚明渊，你来看。”
　　楚明渊走过去，只见地上倒了三四张椅子，林静将它们一一扶起来，然后取出镊子，小心地将地上的一块东西夹了起来。
　　占满灰尘的东西，上边还有蜘蛛和焦黑的痕迹。楚明渊看了一会儿才辨认出来：“布料？”
　　“嗯。”林静借着光打量着，“准确地说，是手帕，用的布料很高级，我猜，应该不是人族的，根据材质就能确定丢失者的范围。等等，上边还有……”
　　楚明渊也看到了：“血迹！”
　　布料已经很脏了，而且有灼烧过的痕迹，在布料的一角，有暗红色的血迹。显然，丢失者不知道用这手帕擦拭血迹的时候，却忽然要离开这里。丢失者不想留下痕迹，所以想把证据毁灭，但是丢失者来不及检查证据是否完全毁灭，就离开了。
　　时间很紧，丢失者不想被人知道身份。
　　可惜，有血迹，有手帕的材质，她一定能查得出来！
　　林静自信地笑了，将手帕收进证物袋，转身就走：“抓紧时间，马上回局里，我今晚就把鉴定做出来！”
　　如果在从前，在渺无头绪的时候忽然发现可以获得证据的机会，楚明渊一定会激动得彻夜奋战，甚至拉着整个特别行动队赶工。拿到了证据，他也不会在意证据链是不是充分，先把人带回来再说。
　　只要严格地、有技巧地审问，什么样的口供拿不到？
　　可是现在，楚明渊忽然冷静了很多。
　　最直接的原因，是担心催进度把林静给累坏，深层次的原因，是担心欲速则不达，将好不容易建立的妖族DNA技术给毁了。
　　以后他办的每一个案子，都要证据确凿、证据链清晰，流程合理合法合规。否则，他就是亲手将自己梦寐以求的理想目标给毁了。
　　也是将她对他的信任、信心，她的理想毁掉。
　　楚明渊开着车，暗自下决心。等林静去法医部做检验，他就留在办公室里，将前后两期分尸案的卷宗又过了一遍。他猜林静又是通宵做检测，所以特意给这个特别行动队放了假，自己也在督察办公室的休息室里睡了一晚。
　　果然，第二天一早，楚明渊才买了早餐回来，就看到林静拿着报告出现在特别行动队的门口了。
　　“鉴定结果出来了。”林静说，“叫人开会，这案子没完。”
　　她的声音明显虚弱了很多，楚明渊几乎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将她横抱起来，送去沙发上坐。但是手一抬，楚明渊就想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他动作一变，赶紧将甜牛奶塞在她手里。
　　“去会议室等着，先吃点东西。”
　　林静点点头，一边喝着暖呼呼的甜牛奶，一边往旁边的小会议室去。刚把一盒牛奶喝完，特别行动队的人就都到了。
　　林静将牛奶盒往垃圾桶里一丢，就恢复了平时的精英女法医模式，将投影仪打开说：“昨天我和楚督察去了趟灯笼街，在三年前的旧现场里发现了些有趣的东西。”
　　她很清楚，没凭没据的，不能说肉联厂的分尸案也和妖族器官买卖有关。当然也不需要解释她为什么要和楚明渊去旧案现场，只是将证据展示出来。
　　“在灯笼街分尸案现场，我们发现了一块手帕，经过检验，这块手帕的材质蚕丝、冰蚕丝、黄樗叶脉的比例是5:4:1。”
　　作为玄学局的移动百科全书，陶磊最先反应过来：“蚕丝是普通的物品，但是冰蚕丝和黄樗叶脉是妖界封闭空间里才有的东西。这块手帕的拥有者是十年前，从妖界过来的妖怪！”
　　说完他才想到，既然是灯笼街的东西，那里有妖怪留下的东西，是很寻常的事。
　　“就算是妖族，黄樗叶脉和冰蚕丝也不是一般的妖族能用的材料，这块手帕用料非常贵重。”林静暗示完毕，又接着说，“手帕上有焚烧的痕迹，推测焚烧的是法术，但是隔太久了，无法鉴别出。但是这手帕上面有血迹，经过DNA鉴定，是属于九尾狐族的。”
　　在场的人听到“九尾狐族”四个字，全都坐直了，面面相觑着。
　　就是说……跟青丘集团有关？那不是苏家的人？
　　林静嘴角含笑，确认了他们的想法：“数据库里九尾狐族的数据不多，只有一个，还是青丘超市的高级领导。这个数据源虽然姓苏，和苏远梦的亲属关系还有点远，和手帕上的血迹DNA亲缘关系也在四代之外。”
　　“范围乍一看是有点大，不过，有限定条件。”
　　“这块手帕是女性拥有，分析DNA数据的时候，我也分析了这个血液。拥有者是个肺病患者，和我一附院的病人洛咏非常相似。混有人族血统，但是非常稀少，可能自身都不知道。肺部出了问题，三年前就出现咳血，现在的情况就会更严重，咳血非常频繁。”
　　林静说着，给一串话做了个总结：“总之，这块手帕一定是位病弱的九尾狐族千金，苏小姐丢的。”
　　所以，案子追查起来，是要跟请求青丘集团正面杠上了？
　　丁冬挑眉：“哦豁。”
　　不仅是她，整个特别行动队都摩拳擦掌地兴奋起来。
　　他们一直以来等待的，就是这天！
　　“林医生，鉴定报告给我，我来带队。”丁冬主动请缨，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我这就让他们看看，咱们衙内队得厉害！”
　　林静一听“衙内队”三个字，不由得笑了。
　　对了，她差点忘了这个设定里了。
　　原著里，A市玄学局的特别行动队，又被称为衙内队。因为特别行动队的队员们，个个来头不小。
　　例如，楚明渊出自顶级豪门云梦集团楚家，丁冬是科研清贵世家的千金，高大胖、陶磊，以及其他队员，全都是有背景的人。
　　这并不是巧合，而是有意为之。
　　A市这地方，街上随便砸个砖头，都能砸到三两个高官，七八个富豪，其中还有个身家百亿的。这样的环境里，钱有妖族，后有人族的权贵富豪，玄学局的执法难度可见一斑。
　　所以，当年组建特别行动队的时候，老局长亲自去玄学大学选人，老部长审核背景、能力、品德、心性。万中选一的人，才能进特别行动队。
　　除了要修为高、品德好，还有一点，就是要背景过硬。硬到什么程度？不管是哪个犯罪分子嚷嚷“我上边有人罩着”，他们都能一个电话打到对方的保护伞手里，问一句：“你罩着这犯罪分子？”
　　不过，从前的案子要么大案破不了，要么破小案子的时候用不上。所以，“背景硬”这个设定一直没起到作用，连特别行动队都差点忘了。
　　现在，特别行动队的背景作用，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青丘集团？苏家？那又算得了什么？
　　“林医生，老大，你们放心，这事叫给我们！”队里一个不知哪家的痞少大声说，“怼不死苏家的！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
　　“好，就看你们的了。”楚明渊点头，忽然冒出句：“这案子不简单，等真正破了，我们一起去林医生家里庆祝一下。”
　　丁冬拿着文件夹、带着队伍，正要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猛地回头，咚的一下把身后的人给撞开了。她还没发现，只是瞪大了眼看着留在原地的两人。
　　他们……才一起出去一趟，这就怎么了？忽然和好了？老大约他们是林医生家？
　　林静也是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肯定是楚明渊想借机见她的“男朋友”。反正都是要见的，多见几个人，也没事。
　　“行啊。”林静点头，同意了。“刚好我家有个好厨师，大家先想好喜欢吃什么，我让他准备好。”
　　这话就像一把大剪刀，把丁冬心里的CP箭头咔嚓一下剪断了。
　　什么关系忽然便好？根本就是他们老大上赶着去找虐！是林医生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跟别人同居，老大为了见那狐狸精一面，还要凑上去找虐！
　　或许，也不是找虐，而是他们之间，过去的事就真的已经过去了，他们之间，只剩下平淡如水的同事关系了。看，这连串门都干出来。
　　丁冬生生体会了一把被本人杀CP是什么感觉，心里更是起了一团邪火，带着人就走了，要找青丘集团麻烦去。
　　他们这一走，会议室又只剩下林静和楚明渊了。
　　林静熬了一晚上，连续做三场鉴定，简直要了老命，为了分析数据，眼睛疼得厉害。好在她的工作告一段落了，可以回去休息了。
　　“你的车在医院，我送你回去吧。”楚明渊开口，稀松平常的关心同事语气。“你一个女孩子，又困了，打车不安全。”
　　林静失笑，她能是一般的女孩子？手里柳叶刀一出，特别行动队里有几个能打得过她的，还是未知数呢。
　　不过，他已经表现出足够的同事距离，要是她刻意疏远，反而显得对过往太在意了。
　　“好，那我回法医部拿东西。”林静点头，“辛苦你了。”
　　楚明渊摇头，他不会开玩笑，否则这个时候就该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楚明渊一度对自己过于沉默寡言的无趣性格懊恼，但性格改不了，他能做的，就只是在林静上车之后，说一句：
　　“你靠着睡一下，到了我叫你。”
　　哦。林静这才想起，他是知道她家在哪里的，那是他送的房子不是吗？
　　这话题实在不好继续，林静也真的累了，从善如流，靠在副驾上睡了。一路上倒是很平稳，没有做噩梦，林静连车子停下都不知道，还是楚明渊把她叫醒的。
　　“醒醒，到了。”
　　林静睁开眼，发现楚明渊打开了副驾车门，连安全带都给她解下了。他身后，是熟悉的车库。
　　“哦，到家了？”林静嘟哝一声，将车门推开，下车去。一起身，不知道是车内外温差太大，还是没有休息好，林静准备下车的时候，竟然眼前一花，差点迎头栽下。
　　“小心！”楚明渊吓得心脏差点停止跳动，下意识地将她抱住，颤声问：“你怎么了？”
　　“我……”林静晃了晃脑袋，挣扎一下，“没事，可能因为没吃早餐吧，哎，最近天天按时吃早餐，把身体惯坏了，哪个法医像我这样？”
　　楚明渊的心脏本来砰砰直跳，但是听到“惯坏”两个字，他就冷静下来了。
　　她在他身边的时候必须温柔体贴，可是在别人身边，却可以被惯坏。
　　两相对比，难怪她会选别人。
　　楚明渊赶紧抓着她的肩膀，扶着她站直，语气却还是止不住担心：“你还好吧？”
　　“没事。”林静站直了，晃晃脑袋，从副驾上拎出一大盒子资料。“楚明渊，谢谢你送我，回去吧，我没事。”
　　楚明渊看看她手里的文件，眉头紧紧皱起：“我还是送你到家里吧，你这个样子，我不放心。”
　　送到家里？不行！她还没跟狐狸精对戏呢，万一演砸了，被楚明渊发现，岂不是前功尽弃？
　　可是，她要找什么理由拒绝呢？楚明渊的理由可比她正当多了。
　　正在犹豫的时候，林静忽然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了几下。她一手艰难地抱着资料，另一手将手机取出来。
　　只看了一眼来电屏幕，她就挂断了电话，微微侧过身去点开微/信。
　　但即便只有这一瞬间，楚明渊也能清晰地看到，她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来电人名片。
　　A0。
　　楚明渊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手机通讯录是按照首字母排序的，A0这个名字，不需要任何星标，就能排在通讯录最前方。而且，这是个不需要说名字，就知道是谁的人。
　　是在她心中特别重要的人。
　　是谁？是那个人吗？
　　楚明渊忽然觉得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收在风衣里的手不觉握得紧紧的。
　　他知道，他止步于此了。
　　果然，林静看了一条微/信便将手机收了回去，回身笑道：“楚明渊，谢谢你，不过不用了，我没事的。你回去吧，谢谢你送我回来啊，赶紧回去办案吧。”
　　说完，她双手抱着资料，转身就往电梯跑去。
　　他停车的位置就是林静的停车位，是楚明渊特别选过的，离电梯门很近。视线越过车子，能清楚地看到电梯的情形。
　　能看到，林静刚到电梯面前，电梯就来了。门打开，却没有人从里面出来，只有一只苍白的手伸出，挡在电梯门之间，等着林静进去。
　　林静抱着资料走进去，便侧头说着什么，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却非常放松。
　　是放下防备的表情吗？楚明渊一时无法回答，更觉得这地方他一刻也待不下去，所以上了车就开走了。
　　电梯里，狐狸精也清楚地感觉到，那辆停在林静车位上的车开走了，带走了送林静回来的那个人。
　　“哎。”林静靠在电梯墙壁上，没发现他神色不对，只问道：“你怎么会忽然下楼来？”
　　狐狸精转头笑嘻嘻地说：“因为我感觉到了你呀，静静。”
　　林静有气无力地呵呵一笑，完全当他在开玩笑。
　　实际上，却是真的。
　　狐狸精自己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他昨天晚上就收到了林静的微/信，说通宵做事不回来了，要他别做饭。到了早上，他本来已经准备回到林小骨体内，继续休养神魂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种强烈的不安感。
　　他的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东西要被抢走了。
　　狐狸精对过往的事完全不记得了，连自己的身体都没有，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思量片刻，狐狸精觉得这失去的，一定就是林静。
　　只有她，是他现在唯一可以称为“拥有”的。
　　狐狸精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出门，一边发微/信一边等电梯，进了电梯没有收到林静的回复，他就焦躁地打了电话。
　　果然，电梯一开，虽然角度不对，他没有看到人，但一辆车停在林静的车位上，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狐狸精站在电梯里，薄薄的嘴唇必须紧紧抿起，否则他会冲口而出那些问题。
　　谁送你回来的？你和他什么关系？他是男的还是女的？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感情在脑子里翻腾冲突，叫嚣着，理智在拼命阻拦：你只是她救回来的狐狸精而已，什么都不是，你现在是男朋友吗？不，你只是“假装的男朋友”。
　　理智一个声音，感情一个声音，在脑子里打得天翻地覆。
　　当两人进了家门，在玄关换鞋的时候，狐狸精都快把感情压下去了，却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骤然爆发。
　　“砰！”他一只手按在墙上，将她困在鞋柜和怀抱之间，暗沉沉地问：“静静，你身上——为什么有别的男人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晚了，抱歉。


第41章 
　　林静回过头来, 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 上下了狐狸精一眼，平静地反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狐狸精满心的怒气，登时哑火了。
　　他是没有资格的, 因为当时就说好了, 他和林静之间, 只是个交易关系。
　　他给林静做饭, 林静给他治疗神魂。
　　他要报答救命之恩, 林静就要他当假男友。
　　他就是个冒牌男友, 在她面前，他有什么资格责问她身上为什么有别人的味道？
　　他甚至没有□□，只是灵体化形。现在已经天亮了, 再过十几分钟, 他就要回到林小骨的身体里休息。
　　可是，这么多原因在，他还是想问个究竟！
　　他心里还是愤怒的，但心机已经回来了，念头在心里一转，登时把怒气勃发的气势一收，变回平时撒娇耍痴的样子。
　　“因为我担心你呀, 静静！”
　　他说话的时候，撑在墙上的手也没有收回，始终将林静困在手臂和胸怀之间。
　　林静也懒得推开他，困了累了, 没力气，于是干脆背靠在鞋柜上。她也不说话，只是抱着手臂，挑起左边的眉毛。
　　那淡淡的眼神仿佛在说：哦？
　　狐狸精越发心虚，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继续往下说：“静静，你要知道，我是狐狸嘛，对气味总是很敏锐的。你身上的味道我最熟悉了，平时你会沾有各式各样的味道，但人的味道都很均匀。”
　　他说着，声音都颤抖起来，深深地呼吸着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从来没有哪一次，你身上有人的气味，能这么重！还是个男人的味道！我——”
　　他一边说一边试图靠近，可刚凑到林静身边，就被林静手中的柳叶刀挡住了。
　　锋刃冰冷地贴在他的脸上，无声地宣布着威胁。
　　林静歪着头，温和地问：“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手里这把柳叶刀，是本命灵器？”
　　不要以为他是灵体化形，随时可以化为无形溜走，她就没办法。
　　灵体么，灵器随便伤。
　　狐狸精的心一惊，目光下垂，看着脸上的锋刃，再转回来，脸上的表情就变成了委屈巴巴。
　　“静静，你为了外头的男人，拿刀对人家。”
　　还委屈上了。林静好笑，她把刀/子收回来，有气无力地说：“别闹，我连续做了17个小时的检验，累得快晕过去了。”(?′з(′ω`*)?棠( 灬? ε?灬)芯(??????ω????)??????最(*￣3￣)╭?甜?(???ε???)∫?羽( ?-_-?)ε?｀*)恋(*≧з)(ε≦*)整(* ￣3)(ε￣ *)理(ˊ?ˋ*)?
　　狐狸精抿抿嘴唇，还是十分委屈的样子，但妥协地让开了，叹了口气说：“我在锅里煮了海鲜粥，放了好多虾仁呢。你先吃一点再洗澡啊，不然热水一冲，你晕了怎么办？”
　　“晕了你不正好表现？还能偷看我。”林静抱着资料往书房走，“帮我把粥盛出来吧，一碗就好，我吃完赶紧睡。”
　　“这就把我打发走了……”狐狸精嘟囔着，乖乖地去盛粥了。
　　林静通过检验，进了书房，又关好门，才将资料放下，把自己砸在沙发上。
　　她可算是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娇宠。
　　人真的是被宠了才会坏，才会娇气的。
　　狐狸精来了才一个多月，她也才过了多久有人照顾三餐的日子？身体就娇惯了，没能按时吃饭休息，居然还头晕。
　　这要是在从前那个都市修仙世界，17个小时的检验算什么？再长的时间她也呆下来了，回头还打了一架才回家，回家还得检查守护阵法有没有问题，才敢躺下。
　　就算是躺下了，睡着了，也不敢睡熟，生怕有仇家找上门来。
　　那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医修固然可贵，有脑子的都知道不能得罪医修，免得将来受伤没人救。但是，也有不长脑子的，恨医修救了对头，想搞死医修。所以，穿书之前，林静真的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没有过一天安稳日子。
　　更不要说……被人照顾，被人在乎。
　　对，在乎。林静浑身放松，靠在沙发上，闭上眼，仰头轻轻地吐出气息。
　　狐狸精来历不明，个性又十足戏精，林静很清楚，这份在乎，似真似假，最好不要相信。
　　但是不相信，不代表她不享受。
　　享受……林静咀嚼着心念冒出的这个词汇，越想约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
　　她心里着实吃这份似真似假的在乎。
　　那句话怎么说的？活在黑暗里的人，如果不曾见过光，就不会渴望光明。
　　前世林静活在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讲究的是生存第一、强权至上，温情是种懦弱的表现。在那个世界，她一生救人，也不过是秉持自己医生的本职和信念，以及追求医修的个人突破罢了。
　　救过的那么多人，也没有谁说喜欢她、在乎她。
　　救人者不屑要报恩，被救者无所谓恩情，一切就像交易一样冷漠。温情？关怀？那都是奢侈而且虚无的东西，林静在那个世界，从生到死，从未体会过。
　　知道关心、被爱是什么滋味，还是穿书之后。
　　是因为林氏夫妇和……他。
　　那滋味确实是很享受的，甚至很让人沉溺其中，不敢面对真实的黑暗和残酷。
　　离开林家的无数个深夜里，林静不止一次地问自己，穿书之后她不过就是失忆了而已，为什么会对林氏夫妇的话言听计从，什么都不怀疑？难道失忆了还能把人从头到尾换个魂魄？
　　可如果换了魂魄，为什么她又能在得知真相、恢复记忆之后，忽然又换回了原来坚决果断的个性，毫不留情地斩断了和林家、和楚明渊的一切旧情？
　　在无数次反思之后，林静终于想明白了，她斩断的，不是旧情，是自己的贪恋和软弱。
　　温情是很容易让人软弱的东西。
　　没有恢复记忆之前，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但她看着慈爱的父母、沉默忙碌但还是在乎她的未婚夫，好似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就不敢怀疑了。这梦她渴求太久，具有十足的迷惑性，她不敢打破。
　　美梦醒来，是非常残酷的。而且醒来之后，容易不理智。
　　她坚决和林家，和楚明渊划清界限，一切行为完全是出于她保护自身的本能。无一不昭示着，是她内心深处害怕自己因为贪恋温情，就纵容欺骗。
　　恢复记忆这两个多月里，她一头扎进事业中，建设妖怪就医体系，建立妖族DNA数据体系。事业蒸蒸日上，感情方面，却冷漠得几近无情，固执地拒绝一切温情。
　　因为她害怕再次沉沦。
　　不过，拒绝也是种懦弱，不是吗？时值此刻，林静人如其名，终于彻底清醒和冷静了下来。
　　这不是原来那个必须无情才能存活下去、一丝软弱就会丧命的世界，这个世界，是有法治，有良知，人族和妖族，是能和平共处的。
　　这个世界，人族和妖族，都在求安稳度日。
　　她不必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也不必将温情看成洪水猛兽，一味拒绝。
　　已经足够强大，且饱经历练的她，甚至能在感情的边缘试探。
　　“咚咚咚。”
　　敲门声与狐狸精的声音同时响起：“静静，别睡啊，先吃点东西，不然你20多个小时没吃东西，肠胃哪受得了？”
　　看。林静眼中露出一抹笑。至少对他，不用太绝情。
　　他们之间不会是爱情，她可爱不上楚明渊那张脸，但是可以有友情，以后发展为好朋友、知己，也是可以的，对不对？
　　“静静？”狐狸精又敲了两声门，“你别是睡过去了吧！”
　　“没有。”林静扬声应着，离开书房，往餐厅去了。还没到餐厅，她就闻到了海鲜粥的香味，不吝赞美：“嗯，好香。”
　　狐狸精看着那又关上的书房门，眼中满是沉思，嘴上欢喜地应道：“你喜欢就好。”
　　餐厅那边没有应，显然林静在吃东西了，她吃东西的时候是不会出声的。
　　狐狸精的目光，才从书房门上收回。
　　这道门，令他心里非常不舒服。
　　他清楚门后有什么，那都是林静的医学资料，科研成果，必须好好保护，不能有一点闪失。但是，道理都明白，他心里都不舒服。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和林静之间，还有许许多多的隔阂。他自以为在照顾林静的日常生活，可这个家，只是林静休息的地方罢了，她真正的世界在外面，事业才是她生命的意义。
　　哪怕是这个家里，她也有许许多多的地方，不让他知晓。
　　他和她同居一室，其实和普通朋友，也没有区别。
　　他也在她的世界之外。
　　狐狸精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占有欲，但他就是想成为林静生命里最特别的一个。
　　所以在她身上闻到其他男人的味道，他才会情绪激动，反应强烈。
　　不行。狐狸精觉得自己的心躁动不安，根本不能停下，他必须做点什么，才能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否则的话，他不知道自己会去做什么。
　　例如……顺着味道，找到那个抱了林静的男人，将他撕成碎片。
　　他现在是“男朋友”，不是吗？他得选试一下主权。而且，得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不然的话，林静知道，又该生他的气了。
　　他不喜欢林静生气，他想要林静永远开开心心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狐狸精眼中光芒闪烁，走到餐厅里，靠在隔断架上，安静地看着林静吃东西。
　　他喜欢这样子，给心爱的人做饭，心爱的人吃得很开心，这就是最大的肯定和幸福了。
　　“静静。”等林静把勺子放下，他便开口。“是不是有流/氓纠缠你？”
　　林静并不意外他能猜到，这狐狸精心眼比谁都都多，智商肯定不低。但是要说楚明渊是流/氓……这个，还是太损了。
　　“不是流/氓。”她毫不避讳，照实说了，反正网上一搜，全都是她和楚明渊的绯闻。“我以前有个未婚夫，已经分了，他不相信我们结束。”
　　“所以他纠缠你？还抱了你？”狐狸精的声音没什么变化，眼睛却骤然眯了起来，冰冷的目光从里面泄露出来。“静静，我觉得，你做得不够。”
　　林静撇头，斜睨着他：“你的意思是，怪我让人纠缠？”
　　受害者有罪论呐？皮痒了想被塞回林小骨体内？
　　“不不，我不是怪你的意思！”狐狸精赶紧摆手，“我就是觉得，你手段不够狠。”
　　她不够狠？林静默然。
　　狐狸精是没见到那天在灯笼街外边，她说有人教会她爱人的时候，楚明渊的表情。
　　说是被人在心口狠狠捅了一个对穿也不为过。
　　她一辈子都不会忘掉的。
　　那微怔且惘然的表情，落在狐狸精眼中，更叫他不爽。他不走近，依旧笑着，慢慢地说：“静静，那人还需要更大的刺激，例如——一个吻痕。”
　　嗯？！林静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失笑：“狐狸精，你想得倒美！”
　　还想占她便宜了？跟天借胆？
　　“不不，我没有要占你便宜的意思。”狐狸精打了个响指，一点淡蓝色的光从他指尖飘出。“这个，有我的法力保护，落在脖子上就会变成吻痕的。”
　　砰！林静瞬间撑着饭桌站了起来，双眼亮闪闪地看着那点蓝光。
　　“这是……狐火？”
　　“对啊。”狐狸精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激动，“有什么奇怪的吗？”
　　林静摇摇头，忽然冲进卧室，只听嗤啦一声，她又拿着一块布料跑了出来。狐狸精才来得及看清那是一块真丝布料，应该是从睡衣上撕下来的，林静就将布料凑到他面前了。
　　“来，点燃它。”
　　干什么？狐狸精疑惑地照做了。
　　幽幽地蓝光在布料上燃烧起来，迅速燃烧了大半。林静用力甩了几下，狐狸精看她像是要灭火的样子，赶紧一拍她的手背：“快松开！”
　　等林静松开手，让燃烧布料掉落，他又一手伸出，捏住了布料。蓝色的狐火，便在他手中捏熄了。
　　“静静！”狐狸精沉下脸呵斥道，“太危险了！”
　　他这是第一次用严厉的口气对她说话，顶着那张脸，让林静一瞬间想到了楚明渊。不过她心里记挂着另一件事，很快转移心思，问道：“狐火不能随意熄灭？”
　　“对。”狐狸精气呼呼地说，“狐火不是一般的方式就能灭掉的，除了狐妖自身，必须是专修坎水的法术才能灭掉。”
　　坎水……林静沉吟，坎水兑泽，是非常古老的法术分类方法了。
　　在太古之初，天地有八大神族，以先天八卦区分。其中坎水对应的是西方、月亮，代表的是月神常羲或者倚靠月光修炼力量的种族。
　　以月光为修炼力量的种族……林静在脑中搜索着，会是什么种族呢？兔妖？她所知的只有兔妖一种了。
　　按照狐狸精的说法，狐火一旦点燃什么，除非用坎水系力量，是不可能熄灭的。那么，灯笼街分尸案现场的那块手帕，会只燃烧了一半，就说明一定有会坎水力量的妖怪在场。
　　但是灯笼街分尸案里面，没有哪个受害者是兔妖或者月光系妖怪，难道竟然是“卖家”？
　　对，非常有可能，只有卖家这个解释了！
　　一定是“卖家”着急地将“买家”，那位九尾狐族的千金送走，千金着急地想将丢弃的手帕悄悄焚烧掉，免得被人看到她呕血。她确实做得很悄无声息，连“卖家”都没发现，九尾狐千金一走，“卖家”就施展法术，将现场的“货物”杀了分尸。
　　但“卖家”没有想到，他的法术波及了燃烧的手帕，把手帕上的狐火熄灭了！
　　一定是这样的！
　　林静想也不想地抓起手机，等那边一接通，她就一连串地说：“楚明渊……”
　　“静静！”狐狸精不赞成地打断她。
　　正在开车的楚明渊乍然听闻，差点方向盘一打就撞进绿化带里。
　　她电话里，有男人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狐狸精：娇宠？静静你认知有偏差，这根本不算什么！


第42章 
　　林静万万没有料到狐狸精竟然会在这一刻出声, 她下意识地伸手把狐狸精的嘴捂住, 然后问：“楚明渊？”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就是下意识地感觉到——楚明渊在开车！他忽然听到她电话里出现男声，没事吧？
　　楚明渊被她一声喊回了神, 车子也只是歪了一下, 前后都没有车, 他稳住方向盘。就这一会儿, 电话那边又传来林静的声音。
　　“楚明渊！”
　　声音里竟然有焦急的意味。
　　真的是医者仁心啊。楚明渊满心酸楚, 应道：“我没事, 你说吧。”
　　没事就好。林静松了口气，给了狐狸精一个“再闹把你塞回林小骨肚子里”的眼神。她试着松开手，确定狐狸精不会出声, 才用手指了指他。
　　等会儿再来教训你！
　　“那我继续说了……”林静威胁之后, 才转身快步回到卧室，将房门关上，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就是这样。但是我手上没有证据，数据库里倒是有不少兔妖的DNA信息，你们可以进数据库调出。”
　　“有DNA数据库信息，就能逐步排查社会关系。”楚明渊迅速收拾心情，进入破案状态, “后续的事，就交给我们办吧，你赶紧休息。”
　　有那么一瞬间，林静犹豫着要不要解释, 但是两人之间的关系……算了。
　　“嗯。”
　　林静应完就挂了电话，把手机丢在床上，洗澡睡觉，一切等醒来再说。
　　她连门都没有开，所以也不知道，狐狸精就站在门外，眼神沉沉的，全然不是她平时见到的样子。
　　他留在原地没动，只是在房门关起来之后，先伸手摩挲着嘴唇。
　　感觉不到。
　　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现在只是个灵体。
　　灵体化形，是有几个阶段的。最初级的，让人看得见摸不着，其次看得见摸得着，但是本身宛如物体，没有感觉。只有最高级的化形，才能和有□□一样。
　　能感知别人，也能感知别人的触碰。
　　所以，刚才林静触碰他的时候，他除了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捂上来，其他的什么都感觉不到。那双洁白的手，是什么温度？什么触感？柔软吗？温暖吗？还是干燥的？
　　这些问题，他都不知道。
　　在刚刚的触碰里，那双手和布匹、茶叶、塑料，没有任何区别。
　　四周寂静，只有林小骨在客厅蹦跶的声音，哗啦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撞倒了什么。
　　狐狸精好像被这声音惊醒一般，将眼中的阴沉之色一收，又变回温和无害的样子了。
　　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
　　如果他没有机会，他也不会让别人有机会。特别是——今天早上送她回来，抱过她的那个前·未婚夫。
　　他慢慢地往客厅走，中途还伸了个懒腰，然后瞬间不见，回到林小骨的身体里休息了。
　　城市的另一边，楚明渊也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林静家里那个男人，将注意力放在案情上。
　　他本来要去跟丁冬汇合，查九尾狐族苏家的事，但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楚明渊掉头回到玄学局，从妖族DNA数据库里调出兔妖的数据，核对之后，带着特别行动队的巡察去查了。
　　虽然只有“会坎水系法术的兔妖”这一个信息，但是却比丁冬排除九尾狐族容易多了。因为在妖界，兔妖是个非常弱小的种族。兔妖大多擅长种植草药和制作丹药，很多甚至不会化形，只有为了方便交流才会说人话。
　　在这样温和无害的种族里，出现一个法术惊人的同族，是会引起注意的，甚至被口耳相传。
　　果然，这一走访，就给他们走访出来了。
　　走访调查异常顺利的原因，竟然是因为给妖族们办了户籍手续，让他们享受公民待遇，可以用市民卡办理移动支付，可以上医院看病。
　　尤其是兔族的妖怪，听说他们是玄学局的人，个个都热情无比：“你们是玄学局的？帮咱们办市民卡那个玄学局？”
　　“你们是不是认识那个最厉害的林医生？”
　　巡察们每到一家，就被一家围住，差点被热情淹没。好不容易，巡察们问了正事：“跟您打听一下，兔妖族里有没有法术很厉害，能杀人的兔妖？”
　　“杀、杀人？”懒得化形兔妖吓得两只兔耳朵碰在一起，抖了三抖才说：“你是说……白小六？”
　　巡察追问：“白小六是谁？”
　　“那可是我们兔妖族里的大妖！”兔妖自豪地挺起毛绒绒的胸膛。
　　“对呀对呀。”旁边的兔妖附和着，“白小六很厉害的，他能手撕狼妖！”
　　巡察们交换了个眼神：“手撕狼妖？”
　　“对啊，你说厉不厉害？”不等巡察们问，兔妖就倒豆子似的哗啦啦全都说出来了。
　　“白小六以前很可怜的，你们人族不知道，封闭起来的妖族世界，东西是很少的。像我们兔妖，都是给大妖族种草药、做药丸才能领饭吃的，跟现在能做生意可不一样。白小六的父母也是给人种草药的兔妖，因为交货的时候把一棵月光草的叶子弄坏了。你们知道的嘛，月光草叶子里都是月光，咱们兔妖就是靠这个修炼的。”
　　巡察们点头：“嗯。”
　　“那大妖派来收货的就是狼妖啦，狼妖硬是说白小六的父母把月光草里的月魄精华吃了，自己修炼，要打白小六的父母。白小六的父母身体本来就不好，咱们兔妖啊，修为真的很弱的。”那兔妖说着叹了口气，“唉……”
　　“白小六的父母被狼妖打死了？”巡察们心头愤慨，对那个没有法制、只能靠自身力量报仇的世界，表示深深地无奈，又趁机做思想工作。“你们放心，现在是法制社会了，出命案就算你们不报案，我们也会追查到底的。”
　　兔妖却陷在过去里，没有听进去，只是摇头：“白家两个不是被狼妖直接打死的，是被狼妖逼着交出月魄精华的时候，白家嫂子怀着肚子，不小心踩到绳子，把自己摔出血。白小六他爸想求狼妖放过，但是狼妖揪着他不放，白小六他爸就眼睁睁地看着白小六他妈一直流血。最后白小六他妈孩子掉了，人也没了，白小六他爸也疯了。”
　　一个巡察脱口而出：“这不是故意伤人致死吗？没抓起来判刑？”
　　“那时候哪有什么判刑呐？咱们还要倚靠大妖族才能每个月分两捆提木西草，要是不听话，乱搞事，一个月就一把紫花苜宿。这一家老小的，怎么活得下去？”
　　兔妖想想当年的日子，又念了一遍“城市生活真好”，才又接着说下去。
　　“白家夫妇死的时候，白小六才刚开灵智，就被送去他姑姑家养了。他一直想学法术，为父母报仇，但他姑姑也是个种草药的，每个月紧巴巴地换两捆紫花苜宿，养着一家老小，哪能供他学法术啊？后来白小六和他姑姑大吵一架，离开了家。”
　　“他去了哪里，咱们也没法猜，更不知道。倒是他姑姑年纪大了，种的草药品质不好，经常被扣紫花苜宿，饱一顿饥一顿的。有次她去交货的时候慢了点，被收获的妖怪——就还是那个狼妖，推了一把。狼妖用了点力吧，白小六他姑就倒了。狼妖发气，说白小六他姑故意的，想讹他，就打了他姑几下。他姑就受了内伤，天天说心口疼，做不得活。做不得活就交不出货，日子就过得更惨了，我们本来还能接济她，但是后来被狼妖发现了……”
　　后面的话，兔妖没继续说，但巡察们也能猜到。他们当时也十分无奈，太穷了他们，都是被剥削被压迫的种族，只能独善其身，有心无力。
　　舍身救人的侠义，是英雄作为，不能要求每个普通人都这样。
　　巡察们理解，英雄应该是他们来做的，见到不法的事，应该是他们来阻止，群众应该受他们保护。
　　“后来呢？”巡察问，“他姑姑死了？”
　　“没有。”兔妖见他没有责怪，狠狠地松了口气，“他姑快死的时候，白小六化作人形回来了，他听说了这事，直接就去收货现场找了狼妖。然后，就……”
　　兔妖说着，浑身打颤起来，显然想起当时的事还非常害怕。但是她红通通的眼中，又闪着快意的光。
　　顿了好一会儿，她才又继续说：“我们吓得全都昏过去了，后来才听说，白小六把他姑带走了，说要给他姑治病。还在现场踩着狼妖的残肢说，以后谁在欺负兔妖，他就撕了谁。”
　　“呵！他说得好听！”旁边一个老年兔妖拄着拐杖愤愤地说，“这些年来咱们兔妖被欺负还少吗？他什么时候回来？他发达了，成了大妖，就改头换面，跟大妖在混在一起了，哪还记得我们？”
　　“海老公公，你快别说了。”那兔妖赶紧捂住老兔妖的嘴，回身看着巡察们说：“总之，我们兔妖族就出现过这么一个大妖了，巡察先生，你们要找的估计就是他了吧。”
　　各方面倒是很符合。巡察沉吟着，又问：“他就叫白小六？现在在哪你们知道吗？化形之后的样子能描述一下吗？”
　　兔妖捂紧老兔妖的嘴巴，继续摇头：“我们哪能知道？当时见有个人来，没敢看，然后就昏过去了。这么多年，总之是没有见过他了。”
　　“这样啊。”巡察将手机上的备忘录保存好，跟她握了个手：“谢谢你啊，有情况请随时联系我们玄学局。”
　　“嗯嗯。”兔妖的爪子紧张得一直在抖。
　　走访调查大多是两个一组，两个巡察一走，兔妖就松了口气。
　　“温宝，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对巡察说谎？”老兔妖生气地说，“要么不说，要么说完，说一半又不说，这算什么？”
　　“唉……海公公，这哪能怪我啊？我这是两边都惹不起啊。”兔妖重重地叹了口气，在围裙上擦擦手，转身走了，嘴里念叨着。“店里还剩多少草药？我去清点清点……”
　　老兔妖愤愤不平，拄着拐杖在原地转了几圈，嘴里也喃喃自语着：“你们怕他，我可不怕！一个跟杀父仇人混的，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他说着就下楼去，出了筒子楼，才走到巷子口，就遇到了那两个巡察。
　　——
　　当天晚上，特别行动队的队员们在小会议室开了个简短的会议，将消息汇总起来。
　　“……我们猜那个老兔妖知道不少事情，还一脸倾诉欲，所以在筒子楼外面的巷子里等着。他果然找出来了，告诉我们，后来他们都听说了消息，说是白小六改名叫白怰了，而且跟从前他们依附狼族高层混在一起了。”
　　白怰……楚明渊捻了捻下巴，思考着。
　　他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户籍数据里也找不到，或许，得找佘离问问。
　　“你们呢？”楚明渊问丁冬，“找到人了？”
　　“对。”丁冬将一张素描画像用磁铁压好，“九尾狐族还真有个病恹恹的苏家千金，叫苏笑语。这是我们根据描述画出的大致人像。”
　　“苏笑语，女性九尾狐妖，349岁，化形100年，但是有99年是躺在床上过的，剩下的1年，不知所踪。”
　　楚明渊重复：“不知所踪？”
　　“对。”丁冬点头，“就是字面的意思，查不到行踪。苏家是最先进入现代社会的妖族，为了起表率作用，十年前就加入了人族的户籍体系，办了户口。所以，他们的谱系是可以查到的，进出海关、乘坐高铁，哪怕是他们私人飞机起飞备降。但是，这些都查不到苏笑语的行踪。”
　　这话一说完，整个会议室都陷入了沉默。
　　“别这样啊！”丁冬着急地说，“我问过在苏家做帮佣的妖怪，她们都说，苏笑语一出生就有病，据说得的还是肺病，已经咳血好几年了，眼看着就要不行了！我觉得，林医生说的买家一定是她！狐族有钱的就那么几个，没钱的谁买得起活体器官？”
　　楚明渊屈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不能是你觉得，法律不会讲你觉得，咱们办案，要讲究证据的，知道吗？”
　　话音落下，整个会议室的人都震惊了。他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怀疑自己见到的是另一个人。
　　他们一向以“抓了再说，审出口供就定罪”为指导思想的督察老大，忽然改了性子，说要讲究证据？
　　好吧，也确实该讲究证据了，不然他们还得被说是衙内队。但是，这证据可不能从天上掉下来吧？现在有嫌疑对象，但是两个对象都只知道名字，不知道妖怪在哪，怎么查？
　　楚明渊屈指，在桌面上不轻不重地敲着，发出规律的节奏。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苏笑语的病，他就想到了林静接诊的第一个妖怪病人。
　　那个因为跟人族混血，造成基因病的兔妖。
　　说不定，她们的病是一样的。
　　“我去找一趟佘离。”片刻后，楚明渊收回手，站起来说：“你们给苏远梦打电话，请他到玄学局来协助咱们调查。”
　　“啊？”丁冬傻了一下，虽然他们对青丘集团不满很久了，但是一出手就搞对方的继承人？会不会把他们逼急了？而且，他们没有理由，请了，难道苏远梦就会来吗？
　　“他会。”楚明渊下令，“去通知你们家族旗下的自媒体，把苏远梦来玄学局的事写出来，把他往好的方面夸，就说他积极协助警方破案。”
　　苏远梦一定会来的，因为他曾经听说过一个消息，关乎苏远梦能不能继承青丘集团的消息。
　　苏远梦的血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静静即将得到一份非常重要的证据。


第43章 
　　楚明渊的话, 特别行动队里倒是没有人不信, 老大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的。
　　但是要他们相信发个协助通知，苏远梦就会来玄学局帮助调查……
　　emmm……他们也是打个问号的。
　　毕竟特别行动队的队员个个来历不凡, 要是他们没有在玄学局工作, 而忽然被有关部门叫去协查……除非拿出证据来, 否则他们大概率是鸟都不鸟的。
　　可是特别行动队的人怎么都没想到, 苏远梦不仅来了, 还第二天一早就到了。连楚明渊叫来做采样检验的林静, 都是在走进法医部的时候，在招待处的不锈钢长椅上看到他的。
　　林静挑眉：“苏总？这么早？”
　　苏远梦手上还拿着一本笔记本，似乎正在看文件, 见到她就把电脑合上, 交给身边站着的助理。然后，苏远梦优雅地站起来扣好西装外套，才伸出手：“配合玄学局是公民义务嘛，久见了，林医生，上次我冲动冒昧而且鲁莽傲慢，希望林医生原谅我的一时冲动。林医生, 你为妖族医疗事业做的贡献，青丘集团上下感恩戴德，铭感于心。”
　　林静瞥了一眼他的手，没有去握：“不用道歉, 更不用说什么感恩，我做事，从来不是为了单独的某个人。”
　　她这话说得丝毫不客气，却有不客气的资本，因为确实是她一手建立了妖族医科和妖族DNA鉴定技术。有本事，就能硬气。
　　苏远梦轻轻一笑，也不生气，收回手的时候，还有几分欣赏的意味：“林医生还是这么耿直。”
　　“因为忙得很，没时间与你打太极。”林静取下自己的白大褂，一边穿上一边问：“苏总，表格填好了吗？同意书签字了？”
　　“手续当然是妥当的。”苏远梦应着，忽然抬起手，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助理鞠了个躬，转身出去不说，还将检验室的门关上了。
　　嗯？林静挑眉。这是几个意思？
　　“林医生，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苏远梦似乎在思考什么，好一会儿之后才问道：“林医生，你说……玄学局的DNA数据库安全吗？”
　　这又是什么意思？林静暗自皱眉，忽然心念一闪，想起原著里的一个剧情。
　　苏远梦刚开始出场时，还是个温润清正的好人，虽然莫名和楚明渊不对付，但还是出于正义的选择，帮了楚明渊很多次。但是有一天，苏远梦忽然就，悄无声息地黑化了。
　　对了，当时他黑化的原因是……有遗嘱说，他并不是纯血九尾狐，而是人狐混血，没有资格继承青丘集团，还要将他赶出妖族。苏远梦从小学的一切、忍下的所有苦，都是为了继承青丘集团，带领妖族融入现代都市。
　　可……林静再仔细回想。
　　原著里一直有言论说九尾狐苏家有个混血的儿子。但妖族又不像人族，搞计划生育，他们是不限制生产的。虽然明面上，“远”这一代，只有苏远梦一个儿子，但九尾狐族到底有多少儿子，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林静觉得，苏远梦既然已经当上了青丘集团的总裁，已经是指定继承人，就不可能是人狐混血。因为妖族和别的种族不同，是非常讲究血统的。血统不纯正，不是力量强弱的问题，更是会影响心智的。
　　在原来的修仙世界，林静做过统计分析，大多数混血妖族，都有问题。
　　种族妖力弱的，例如兔妖这种，就是基因病，身体器官、机能天生缺陷。比如兔妖洛咏，先天肺脏出问题，呼吸系统有毛病。
　　而种族妖力强的，则会克服生理上的缺陷，造成力量和精神上的变异。
　　林静曾遇到一只上古白虎神兽的血脉，那只白虎妖和人族修士生下的女儿，天生神力，越长大力量越强大，而且理智越薄弱。那位人虎混血的半妖，天生不高兴，只有看到鲜血才会开心。所以，她无法控制地去杀害生命，就为了自己高兴。
　　现在这个世界，灵气复苏才十年，应该没有那么多人妖混血儿吧？如果有，会不会跟之前那个世界一样？会有新病例出现吗？
　　原著里也没写到苏远梦是不是真的人狐混血，指证他的是一份遗嘱，里面只他父亲亲笔写的话。但具体什么话，原著里也没有写出来，但苏远梦确实因为那句话黑化了，这剧情是不错的。
　　这么一想，林静心里也不禁咯噔一下。这事可大可小，千万不能坐视不管。
　　她神色还是淡漠的，但眉目间已严肃起来，说：“如果玄学局的DNA数据库也能被突破，世上也没有几个安全的数据库了，苏总如果不相信玄学局，这就回去吧。”
　　苏远梦立刻笑了，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就在凳子上坐下，将手伸了出去。
　　“唉……”他叹了口气，“是我不会与女孩聊天，嘴笨，惹林医生你生气了。”
　　如果不知道原著剧情，她还真可能当苏远梦是套话失败，可现在，她很清楚，也明白了苏远梦为什么会来协助玄学局。
　　因为苏远梦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人狐混血，但是现在能做妖族DNA检测的只有林静，林静在一附院和玄学局供职。如果在一附院做，谁知道青丘集团会不会神通广大，先拿到检验报告？如果被青丘集团其他人发现他是混血，苏远梦的未来就岌岌可危了。
　　只有玄学局的检验，是法医、本人以及办案人员知道的。
　　现在的办案人员，那不就是楚明渊么？天底下有谁能收买楚明渊？
　　那么，也就只有在玄学局做DNA鉴定，苏远梦才能保证，青丘集团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结果，也才能筹备将来。
　　林静并不揭穿他的话，只是取了一次性医疗用品，扎破苏远梦的指尖，取了血样收好。“可以了，最慢三天，最快今晚，就会有结果。”
　　苏远梦看着指尖的伤口，指尖上一点法术，轻轻抹过，伤口就消失了。
　　他神色奇异，似乎想问什么，但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离开了。
　　走出检验室的门，苏远梦才发现，楚明渊抱着手臂靠在墙边，一副守卫的样子，仿佛法医部里有一丁点状况，他就会冲进去。
　　苏远梦看着不觉好笑。
　　看他紧张成这样，未必没有挽留过林静，但结果很明显，林静根本没有给他机会。一个被抛弃的男人，总是很可怜的。
　　“楚督察，你可得好好守着啊。”苏远梦笑得意有所指，带着助理扬长而去。
　　楚明渊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但很快收回，他站直了身体，准备离开，却忽然发现林静悄无声息地出来了。
　　林静看着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思索：“你怎么知道苏远梦一定会答应来做鉴定？”
　　楚明渊的目光，竟然第一次瞥开了，没有直视她的眼睛：“楚家也是顶级豪门。”
　　话很简短，意思似乎是指，苏远梦的血脉问题，楚家也有耳闻。这也说得过去，但是……林静为什么会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呢？
　　算了，她摇摇头，转身回去做检验了。
　　楚明渊的事，与她关系不大，她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在林静做检验的时候，特别行动队的队员们，也利用家里的势力，将苏远梦来玄学局配合做检查的消息放了出去。
　　《身价千亿霸总现身玄学局献血做检验，问及原因只回四字：公民义务》
　　微博、微/信公众高还有新闻网站，全都发了类似的新闻，标题虽然没有提千亿霸总是谁，但配图里都放着苏远梦从玄学局出来的照片。
　　“哼！”
　　A市某套仿园林的豪宅里，坐在凉亭里的老人白须白发，怒哼一声将平板拍在石桌上，把平板的屏幕摔成了蜘蛛网。
　　“哎，三叔公，你也不要太生气。”旁边坐着的老人依旧悠闲地喝着茶，连语气都没变。“远梦嘛，这孩子一向跟咱们不是一条心。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是一回事，但再不是一条心，也是在咱们自己人屋里斗！他这是什么意思？要跟玄学局那帮人合作？搞自家人？”
　　白须老人背着手，在凉亭里转来转去，嘴里不住地嘟囔着：“我现在就要打电话，把那家伙叫回来，狠狠地骂一顿！”
　　“他三叔公，你气上头了。”饮茶老人悠悠地说，“你不能只看表面，远梦他啊，是个聪明的孩子，这是在帮咱们呢。”
　　白须老人猛地回身：“帮？！”
　　“对，帮。”饮茶老人放下茶杯，起身拉着白须老人。“走，咱们去他大伯公那里看看，顺便问问看，他那个宝贝病孙女，现在怎么样了。还能喘气，就也让她去玄学局一趟，尽尽‘公民义务’。”
　　白须老人还不明所以，但没反抗，就这么被拉走了。
　　此时的苏远梦刚回到青丘集团的总裁办公室，一进门，助理一将门关上，就报告说：“五叔公带着三叔公，去找大伯公了。”
　　苏远梦眼中蕴出一抹笑，什么也没说。
　　当天下午，一辆加长宾利停在玄学局门口。


第44章 
　　守门大爷探出个脑袋, 便看到那加长宾利的车门打开了, 两个女佣模样的人先走了下来。
　　一个打开精致的阳伞，守门大爷赶紧看看天上。
　　这都快过年了，傍晚的天阴沉沉的, 哪来的太阳？
　　再转回头, 就看到另一个女佣从车上搬下轮椅, 还把一个女子抱了下来。
　　这女人……！守门大爷眯起眼。女人脸色又青又白, 还泛着一层死灰色, 一看就是油尽灯枯了。她靠在轮椅上, 手里抱着暖炉，身上盖着厚毯子，一直闭着眼睛, 好像昏迷一样。
　　造孽啊, 都这样了，带她出门干什么？大冬天的，躺在床上不好吗？守门大爷心中一叹，拢拢军大衣，走了出去。“美女，你们来报案呐？”
　　撑伞的女佣回答：“不，我们找林静法医。”
　　找林法医？守门大爷一边让她们登记身份信息, 一边给法医部打电话。
　　林静刚好没下班，夹着电话看数据，问：“什么人要找我？”
　　守门大爷瞥了一眼登记册：“叫什么苏笑语。”
　　林静瞬间站直了，一手抓着电话, 以为自己听错了。
　　苏笑语？她来找法医？难道她也想做DNA鉴定？她不是病很久了吗？为什么会冒着严寒来玄学局？
　　林静一时拿捏不准，她做检验一把好手，但推理案情不擅长。
　　得告诉擅长的人。
　　林静一边让守门大爷把人放进来，一边飞快地给楚明渊打电话：“你赶紧过来，苏笑语来了。”
　　她着重地咬着字眼：“她说，来找‘林法医’。”
　　听筒那边传来一道吸气声，楚明渊的声音沉稳有力：“我马上到。”
　　他说马上，林静觉得真的就是马上，没一会儿楚明渊就推门进来了。林静看一眼时间，这还不到3分钟。
　　从特别行动队到法医部，也得六七分钟呢，这人是用飞的吗？
　　刚吐槽完，苏家那声势浩大的队伍就来了。
　　两个女佣、一个司机、四个保镖，还跟了一个医生两个护士。这架势，可谓公主出行。
　　楚明渊直接在门口一挡：“给个人推苏小姐进来就行了。”
　　保镖脸色一沉，就要开口，坐在轮椅上的苏笑语却忽然睁开了眼睛，气若游丝地说：“听，楚少的。”
　　玄学局督察，苏家的人可以不放在眼里，但楚家大少这个身份，他们还不敢得罪。保镖和女佣们交换了个眼神，终于退让，由一个女佣将轮椅推了进去。
　　有趣。一个常年病怏怏、连门都不出的千金，竟然一眼就认出了楚明渊。
　　林静目光玩味，不料苏笑语的目光忽然转了过来，两人的视线正好撞上。林静目光淡漠，苏笑语却人如其名，眼中出现璀璨的笑意，继续气若游丝。
　　“林法医。”
　　她的称呼……
　　明明在玄学局里，却叫楚明渊“楚少”，这是只认楚家儿子这个身份。而对她，一个病人，明明该叫医生，苏笑语却称呼“法医”。
　　林静继续琢磨着，觉得着九尾狐族上下，真是有趣极了。
　　苏远梦只想得到她的DNA鉴定技术，想要她帮鉴定DNA，无视玄学局，所以称呼她医生。但凡称呼她为法医的，都将她跟玄学局捆绑了，希望借助她的司法手段。
　　这位千亿家族的千金，想要她主持什么正义呢？
　　“苏小姐是吗？”林静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免得苏笑语总得仰头看她。“你来找我，有事吗？”
　　苏笑语的目光动了动，女佣便弯腰将她的左手从毯子里拿了出来。
　　手臂只露出手指那一截，干、瘦、枯、白，是林静对那双手的第一印象。苏笑语的手指保养得很好，指甲修剪得非常整齐，但是指甲青白一片，一点血色也没有。
　　“我，听我十七哥……就是苏远梦说，你们需要狐妖族的DNA。”苏笑语语速极缓慢，说两个字就要喘口气，“十七哥说，要尽公民义务。十七哥抽血了，我也要。”
　　就为了尽公民义务？她可不是一般蹦蹦跳跳的姑娘，根据特别行动队的调查，她出生之后，几乎每天都在床上躺着，说是苟延残喘也不为过。
　　一个下床都成问题的病患，主动来玄学局做DNA鉴定，目的是尽公民义务，扩充玄学局的妖族DNA数据库？
　　这是当她和整个玄学局都是白痴吗？
　　林静很想笑一声，更想知道她的目的，就配合着演出了。
　　“是么？感谢苏小姐的配合。”
　　苏笑语微弱地抿了一下嘴，算是尽力笑了，手搭在轮椅上，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她问：“那……我要怎么做？”
　　“你只要坐着就好。”林静拿了一次医疗用品过来，给苏笑语采血样。
　　过程非常快，连半分钟都没到，林静就弄完了。血样放在专用试管里，贴上标签，林静微笑：“好了，苏小姐，你可以回去了。”
　　苏笑语极微弱地点了下头，又被女佣推走了。前后呆的时间还不够一分钟，这公民义务，可真是尽心尽力，冒着生命危险来的。
　　楚明渊确定苏家人离开之后，转身问：“检验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苏笑语的检验结果，至少要等明天才能出来，不过……”林静嘴角勾起，“苏远梦的鉴定结果出来了，和灯笼街那块手帕上的血迹，确实是堂兄妹关系。如果苏远梦没有另一个病怏怏的堂妹，那块手帕的主人就是苏笑语无误了。”
　　她说着便拿起苏笑语的血液样本，往检验室里走。“等着，明天给你真凭实据，把她抓起来，案子就差不多破了。”
　　这案子按实际发生的推，已经压了三年，按理说楚明渊应该兴奋的。没想到，他抬起头，忽然冒出一句：“苏笑语为什么会病成这样子？”
　　他关心的，是苏笑语？林静回身，不觉笑了：“楚督察，你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
　　楚明渊居然皱眉了，那神色林静一看就懂，是在说：你怎么可能回答不了？
　　“我当然回答不了。我只是负责做出DNA数据，与现场证据的DNA对比之后，录入数据库。她不是我的病人，她没有授权我做DNA的病理分析，我就不能分析她的DNA数据。楚督察，懂了吗？”
　　抛下这句话，林静转身就去了检验室，懒得多费口舌。
　　门砰的一声关上，顺带挡住了一句话：
　　“我不是……”
　　我不是关心她。
　　算了。一道声音在楚明渊脑海里响起。她在意的又不是你跟别的女人有关系，你解释了又有什么意义？
　　但，他真的想知道，苏笑语的病，是不是和基因有关，苏笑语是不是……
　　等明天下午，她做完实验，再问问吧。
　　楚明渊打定了主意，可他没想到，第二天下午来送检验报告的，不是林静。
　　“怎么会是你？”丁冬问，“林医生呢？”
　　“我们大佬下班啦！”童芳尘丝毫没有感觉异常，只是举着报告兴奋地说：“楚督察，检验报告证实，苏笑语的DNA，和现场遗留手帕上的血迹DNA完全一样！她就是手帕的主人！”
　　大办公室里的队员们一听，全都兴奋地站了起来。楚明渊只能以公事为重，下令：“把苏笑语带回来，小心点。”
　　“老大，你放心，我们知道。”丁冬应着，“老大，我和大胖亲自带队，保准给你带人回来！”
　　那个苏笑语是九尾狐族的千金，病弱琉璃美人嘛，一不小心伤了病了，出点什么事，他们玄学局还不得被青丘集团咬死？肯定会小心的。
　　丁冬在路上已经做好了ABCD好几个对策，没想到，到了苏家一开口，苏笑语二话不说就跟他们走了。
　　到了玄学局，丁冬将鉴定报告一亮，问：“苏笑语，三年前灯笼街发生妖怪分尸案，现场有一块被烧了一半的手帕。手帕上的血迹DNA和你的完全一致，你对此有什么解释？”
　　苏笑语窝在轮椅上，声音微弱，说话却毫不迟疑：“灯笼街？白虎角吗？那，就是我的了。”
　　这么直接？丁冬准备好的各项问话技能登时没了用武之地：“你去犯罪现场干什么？”
　　苏笑语微微笑着，说了三个字：“买器官。”
　　买器官？！丁冬和陪审的搭档对望一眼。
　　现在的犯罪分子，都这么坦白从宽吗？也太省心了！
　　“我从小生病，大概是心脏和肺部，都有问题。有人告诉我父亲，那里，有活体器官卖，可以做器官移植。我们去了，见到了货物，但是，还没能验货，就听说有玄学局的人来了。卖家让我们快走，我被父亲带走的时候，弄丢了手帕。”
　　这段话很长，说完之后，苏笑语便闭上眼靠在轮椅上，嘴唇紧闭，鼻翼微动，努力地喘着气。
　　等一口气上来了，她才睁开眼睛，继续说：“我父亲，去世了，但是卖家信息我还留着。我卧室床头，自画像后面，保险柜里。”
　　说完这些，她两眼一闭，脑袋垂下，再也没有声息。
　　好像一口气吊着，就是为了说这个事实一样。
　　“喂！”丁冬吓了一跳，跑过去检查，登时变色：“这特么心跳都快没有了是怎么回事啊！”
　　在外边听监控的楚明渊马上下令：“快联系林静！马上送去一附院！天朗带队，马上搜查苏笑语的房间，把买家信息带回来！”
　　人手登时分成两队，送医院的送医院，拿证据的拿证据。有条不紊，但是所有人心里都冒出个念头——
　　这苏笑语，也太好攻略了！简直就是不打自招，案子真的这么简单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从本章起，留言前10有红包哦~


第45章 
　　“吱——”车子在一附院急诊科门口停下, 丁冬先跳下车, 跑进去叫道：“护士小姐姐！有个狐妖快死了！”
　　这要是在三个月前，别说分诊台的护士，就是整个一附院, 也手足无措, 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现在, 玄学科已经被建立起来, 所有的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病床车抬过来！”
　　“患者昏迷了, 测血压心跳！”
　　“患者是狐妖, 将狐妖的数据调出来！”
　　昏迷的苏笑语被有条不紊地接诊着，玄学科的医生护士开始抢救。
　　“患者几近失去自主呼吸！下午坐诊的王医生无法进一步处理，快给林主任打电话！”
　　“都别慌！”另一个护士跑进来, 大叫：“稳住！林主任到了！”
　　不用人出现, 楚明渊清楚地看到，林静的名字一出，整个科室的医护人员都安心了。
　　哒哒的脚步声传来，林静出现在走廊上，整个科室的人都在叫：“林主任！”
　　“林主任，这个狐妖病人……”
　　“我心里有数，都别慌。”林静的声音不疾不徐, 带着特有的冷清以为，宛如一颗定心丸。
　　楚明渊却察觉自己干了件蠢事——鉴定报告是童芳尘拿来的，她做了一天检验吗？休息了吗？身体吃得消吗？这就被他叫来？
　　可苏笑语知道太多事情，不能这么死了, 她是狐妖，世上只有林静能救！
　　情意和职责第一次在他心头打架，楚明渊想问，却又觉得自己没资格问。
　　“你……”
　　林静却一抬手，阻止了他的话。
　　值班的护士将白大褂与口罩给她围上，飞速报着各项数值。
　　林静听完，扭头抛下一句：“能救。”转身就进抢救室去了。
　　丁冬打完电话赶来，便看到他家老大站在玄学科抢救室外面，先是愣神片刻，然后忽然垂眸，露出个淡淡的笑。
　　“老大！”丁冬吓了一跳，这好好的，笑什么？
　　楚明渊摇头，没有回答。
　　该怎么说？他忽然体会到了，身边有林静的另一种安心。
　　从前林静还是那个温柔沉默的女子时，她在身边，楚明渊也是安心的。但那种安心是由于她身上的沉默气息，觉得在她面前不需要花太多心机。
　　现在林静给的安心，是因为有她在，他遇到的困难，只要跟医疗有关，都能迎刃而解。现在的安心，是因为强大的实力，是有她就一切OK的感觉。
　　是一种，自己冲锋陷阵的时候，背后有人坚守的安心。
　　他梦寐以求的，能并肩冲锋，也能放心将背后交给她的队友。
　　这样的队友，岂不是比温柔沉默的未婚妻更珍贵？楚明渊，你还在奢求什么？世上的好东西，从来都不会属于你，属于你的只有孤独。
　　楚明渊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心思拢做一堆，全都封进心底。睁开眼，他交代丁冬：“在这里守着，有情况随时告诉我。”
　　随后离开一附院。
　　回到玄学局，高大胖已经拿了证据回来了。
　　托妖族把自己关在封闭世界里几万年的福，哪怕是已经拥有青丘集团的九尾狐妖族，也迷信实体物品。所有的介绍信、卖家的个人信息，全都写在纸张上，上面还施加了防止腐坏的法术。
　　卖家信息显示，联络人，就是一个叫白怰的兔妖，背后的组织，是一群狼妖。纸张上面甚至有狼妖和兔妖的住址，而且根据住址去找的时候，居然还真的抓住了6个狼妖，以及那位传说中的兔妖白怰。
　　“巡察同志，我们真不知道这个违法。”被抓的狼妖被拷在审问的椅子上，连声喊冤。“我们都是照以前在封闭妖界的做法来的，那个叫什么？弱肉强食，对不对？被我们抓了，是货物本事不济嘛！拿来卖点钱，又有什么错？”
　　“砰！”高大胖拍了一把桌子。
　　听听这是什么话？这就是缺乏现代法制教育！命案累累，等着死刑吧。
　　“我又没说错……”狼妖还在嘀咕，“再说了，这生意也不是我们先干的，是白怰怂恿的……”
　　“对，是我。”另一间审讯室里，兔妖白怰也痛快地承认了。“那几个狼妖很蠢，我说这样可以赚钱，他们就照做了。都是我出谋划策，帮他们遮漏洞，几个蠢货！好逸恶劳，修为越来越低，还贪钱去找那个叫佘离的蛇妖，差点坏了大事，连累得一批‘货物’都没了！”
　　鸟窝头一想到他口中的“货物”，其实是十几条活生生的性命，就觉得毛骨悚然。他忍着恶心问：“那又是谁告诉你，可以移植活体器官的？”
　　白怰嘲讽地笑了：“需要谁告诉吗？我自己不会看？我在人间待过几年，我知道你们人找到了合适的内脏，就可以移植。我姑姑心脏受伤之后，我就想，既然人可以移植器官，为什么妖怪不可以？我也要找到合适的器官，给我姑姑移植器官。”
　　“所以，你就去找了曾经害过你姑姑的狼妖合作？”
　　“对。”白怰往椅背一靠，自负且傲慢地笑了。“都说自然法则，弱肉强食，兔子就应该胆小怕事，被食肉动物欺负，我偏要指挥狼妖！那几个蠢东西，一直觉得是我在为他们效力，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是我在指挥他们！”
　　“我让他们找货源，他们就派小弟去抓修为低微的妖怪；我让他们找买家，夸了几句他们是大妖，认识的妖族多，他们就用移植器官为借口，骗了一个又一个大妖。”
　　白怰说着，蓦地往前一撞，连带着椅子哗啦大声作响。他双眼发光，激动地说：“其实姑姑死了之后，我就知道，世上根本没有妖怪移植这种事，但是，那一个又一个快死了的大妖，还是被这个虚幻的理由煽动，来找我们做交易。他们为了能更长寿、更健康地活下去，会拿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妖怪做实验，最后，比原来更不甘心千万倍地死去。”
　　“你说，我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让曾经趾高气扬的狼妖为我办事，把弱小的买卖屠杀，欺骗那些不可一世的大妖。我只是编造了一个器官移植的谎言而已，就能把所有妖族玩弄在股掌之间，是不是很厉害？”
　　啪——鸟窝头将笔一丢，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这离奇的三观给恶心吐了。
　　就为了满足自己玩弄他人的虚荣，于是将弱小的妖族当成货物随意买卖屠杀？
　　“有什么不对吗？”白怰脸上是真诚地疑问，“弱小不就该死吗？”
　　“不，在现代社会，只有触犯死刑的人才该死，弱小者应该被保护。”楚明渊忽然出声，但并不打算劝醒这个刽子手，他只想知道一件事。“你的买家名单呢？”
　　杀了多少货物，他大概不记得了，但他既然享受玩弄他人的虚荣乐趣，那么一定会记下客户的种族名字。他一定好好的保存着，不时拿出来自我陶醉。
　　甚至，迫不及待地想告诉世人，他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事。
　　果然，白怰一听就兴奋得双眼通红——他本来用化形术将白兔妖的红眼变成了人族的黑瞳。
　　“你要名单？我的脖子上，我脖子上的吊牌是个小型储物囊，全都在里面！你会把我的事迹写成故事，给后人传颂吗？”
　　鸟窝头上前将他脖子上的吊牌摘下，拿去技术科破解了上边的法诀，从里头掏出了长长的名单。
　　有照片、种族、姓名、家庭成员，因为是从十年前开始的，还有社会职业。
　　名单很长，一个回型会议桌，都摊了大半桌。
　　“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写成新闻的……”鸟窝头看着名单，嘴里喃喃着。
　　把犯罪分子受到的惩罚，清楚地写出来，告知某些不安好心的东西，都给安分守己了！否则，一旦违法犯罪，逃得了一时，别以为逃得了一世！
　　“还有这些买家。”楚明渊下令，“全都带回来，活体器官与人口买卖一样，都是买卖入刑。卖家逃不了，买家也别想逃！”
　　特别行动队的队员立刻去查了，可是查到的结果，却叫人不那么高兴。
　　“名单上的买家，几乎全死了。”负责调查的痞少说，“他们本来就因为器官病变，才想要器官移植的，妖族又不可能有器官移植手术，怎么可能救得了？全都病死了。”
　　楚明渊不相信：“全都？苏笑语在不在名单上？”
　　“在啊，最后一个。”痞少讲名单亮出来，“老大，你看。”
　　名单最后一个，确实贴着苏笑语的照片。三年前的她，比起现在，脸上多了几分血色。
　　但也逃不过器官病变而死的下场，此刻的苏笑语，不也在一附院的抢救室里？
　　“唉……”痞少在旁边重重地叹了口气。“直接病死真是便宜这群拿同类当货物的东西了！”
　　楚明渊却觉得，事情还有哪里不对，但他心念刚起，就接到了丁冬的电话。
　　“老大，林医生说苏笑语抢救过来了，已经转移去ICU观察了。噢，苏远梦也过来了，为苏笑语办理住院的各项手续。你看……”
　　“你继续盯着。”楚明渊交代之后，转头对痞少说：“继续审，看看从他们嘴里还能挖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么。”
　　痞少点点头，和高大胖、鸟窝头等人奋战了个昼夜，将妖怪送去玄学看守所之后，还又提审了几次。
　　但不管怎么提审，就是没有新信息。
　　楚明渊总觉得，有用信息一定在苏笑语那里，所以去一附院找了林静。


第46章 
　　林静刚从ICU里换了无菌服出来, 就在走廊里看到了楚明渊。
　　他靠在墙上, 似乎等了好一会儿的样子，林静以为楚明渊是来找证据的，便说：“苏笑语还没醒, 醒了会通知你的。”
　　楚明渊却摇头：“我是来找你的——苏笑语的病, 怎么回事？”
　　林静闻言打量着他, 眉头皱了皱。
　　按理说, 医生是不能随便透露病人的病情, 但苏笑语牵扯命案, 楚明渊是督察，说出来也不算违规。
　　“她的肺脏有问题，医学上的问题说来很复杂, 跟佘离的兔妖妻子有点像, 是基因问题。她基因有缺陷，所以天生肺脏不好，要不是苏家财大气粗，一直用各种方式给她续命，她早就死了。现在她肺脏几乎已经千疮百孔，自主呼吸非常困难。”
　　林静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楚明渊的神色, 她总觉得，楚明渊对苏笑语的病特别关注。
　　这是为什么？因为苏笑语本人？
　　不，苏笑语要是和楚明渊有可能，早就成了, 不可能是因为苏笑语本人。
　　那就是病情本身？一个玄学局督察，还有搞医科的爱好？
　　她故意将话顿了顿。一般来说，如果是出于督察身份，楚明渊一定会问：她还能醒来吗？醒来之后多久能问话？
　　但楚明渊却只说了一句话：“基因问题？她……”
　　林静心中更觉得奇怪，脑中心念一闪，她下意识地开口说：“是个混血。”
　　楚明渊眼中的神色骤然一变，就连林静，也分不清那一瞬间的神色是“果然如此”，还是“竟会如此”。
　　“她……”林静斟酌着字句解释说：“为了找到病因，我们分析过她的DNA。她的病比兔妖严重得多，因为她有1/4人族的血统，器官病变的情况更严重。兔妖从出生到现在四百多年，也就近十年才垂危，而且佘离只是个普通的蛇妖，没办法天天拿天宝地材、灵丹妙药给他妻子吊命。苏笑语，却是从出生开始，就一直服用特制丹药续命的——你怎么了？”
　　这话说的是苏笑语，他的脸色，为什么怪怪的？
　　楚明渊只是摇头，连怎么了这个问题都不回答，留下一句话就走。“苏笑语醒来，你记得通知我，还有很多话要问她。”
　　“这个我自然知道。”林静点点头，看着他转身而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真的太奇怪了，楚明渊的关注重点，为什么会在苏笑语的病因上？
　　林静回到科室，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始终想不明白。她烧热水冲咖啡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
　　原著里，楚明渊的金手指是什么来着？
　　这是本男频文小说，不可能没有金手指的。楚明渊的金手指，除了楚家这个顶级豪门出身，还有什么？
　　林静仔细想了想，得到了答案。
　　是修为。除了顶级豪门的出身，楚明渊的金手指就是深不可测的修为。
　　原著里写过，楚明渊本身的实力就很强，远远超过人族修士的平均水平，修为在人族里排在top级别。但面对妖族中修炼了成千上万年的大妖，人族灵气复苏才十年，就算加上使用法术的玄学师时间，也才一百年，真动手起来，根本不是对手。
　　但男频文的小说，男主都是弹簧，被压是为了腾飞。楚明渊也不例外，他也遇到过被大妖修为碾压的情况，但是楚明渊莫名就爆种了，修为暴增，把大妖按地摩擦，逮回玄学局，绳之以法了。
　　对。林静确定了，原著里确实是这么写的。
　　楚明渊莫名其妙就，“骤然感觉体内一股无名力量涌动，心念一起，修为陡然暴增”。
　　修为暴增？林静暗自皱眉，原著写的时候，不讲修炼基本法的吗？
　　一个好好的人，为什么会修为暴增呢？按照修仙体系原理来说，修为存在经脉里，每个修炼的人，都是先拓展经脉，才能提升修为。否则就是修为增加，挤破经脉，造成身体损伤。
　　哦，古代传统修仙里常说的“爆体而亡”，就是指容量有限的经脉里瞬间出现过多修为，被挤爆了。
　　如果楚明渊真的修为暴增，他怎么没死呢？他又不是妖族，天生经脉就能自由扩大，吸收多少灵力都没问题。但妖族能吸收无限灵力，也存在灵力和修为之间转化率低的问题，吸100流失70，否则妖族修炼为什么那么难？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林静干脆也不想了，反正现在最重要的，是将苏笑语救醒，让玄学局早点结案。
　　这个可比瞎猜测容易多了，虽然苏笑语的病情复杂且严重，但林静可不是吃素的。经过两天的奋斗，苏笑语终于从ICU转入普通病房，醒来了。
　　据说，她醒来的时候，状态完全是怔忪的，显然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着实没想到自己还能被救醒。
　　“有我在，你当然不会死。”林静给她做了一个检查，对旁边的护士说：“病人精神不错，通知玄学局，今天下午就能来做笔录了。”
　　苏笑语一直没开口，只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直到听到“玄学局”三个字，才勉强转过头来，弱声问：“林医生，我……能见我十七哥吗？”
　　美人我见犹怜，只可惜遇到了林静。
　　“对不起，你现在涉嫌购买活体器官，在移交检察院之前，家属是不能探视的。我相信你是个理智的姑娘，好好想想，下午回答玄学局的问题。”
　　苏笑语笑了笑，闭上眼，几近无声地喃喃着：“不过就是，做个口供认罪，罢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楚明渊带着丁冬来了医院，也只是给苏笑语做了个定罪用的口供，让她勉强地签个字而已。
　　签字几乎花尽了苏笑语的全部力气，她骤然垂下手，继续地喘气着。林静作为主治医生，一直在旁边跟着，见状赶紧上前给苏笑语做急救。
　　好不容易把病情稳住，苏笑语却忽然抓住了林静的手，急促地叫道：“林医生……”
　　“住口，你现在不适合说话，你会缺氧。”林静叮嘱护士，“检查吸氧，心跳多少？”
　　护士报着数字，苏笑语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比护士更大声。
　　“林医生，你医术这么厉害，一定能救我哥。林医生，算我求你，你好好照顾我十七哥！我……”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身体机能已经不支持，只能闭上眼急促地喘息。林静又费了一顿力气，才将苏笑语的病情稳定住。
　　“林医生，苏笑语她……”
　　林静一走出病房，丁冬就迎上来了，满脸担心。
　　“随时有生命危险，我希望苏家来个人跟我院商量一下。如果能为她做人工器官移植手术，参考兔妖洛咏的情况，她还有80%的康复几率。”
　　“可是苏家的人都不愿来的。”旁边的护士气鼓鼓地说，“这么多天了，苏家也就有个人过来办理住院手续交钱而已，我看这同意书，他们是不想签的。唉……我再去联系联系吧。”
　　她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回护士站去了。
　　“苏家竟然不管她？她过得那么锦衣玉食的……”丁冬唏嘘了一句，忽然明白了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样？久病床前无孝子，苏笑语病了几百年，她的家人，或许早就希望给她一个解脱，也给自己一个解脱吧？
　　丁冬打了个寒颤：“重大疾病可真是太折磨了，难怪那些买家全都想买器官活下去。我一定要保护好身体……唉……从这个角度来说，那些买家也挺可怜的，娘胎里带来的病，除了怪命运，还能怎么办呢？”
　　话一出口，她就接到了两道骤然凌厉的目光。丁冬吓得后退一步靠在墙上，咽了一口唾沫，小心地问：“老大，林医生，你们……为什么这么看我？”
　　楚明渊没说话，林静飞快地追问：“你说什么？买家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是这次妖怪器官买卖案子的卖家吗？卖家名单能给我吗？”
　　丁冬还没见过林静露出如此激动的表情，心里有些打抖，磕磕巴巴地说：“是……是啊，林医生，你要名单干什么？名单上的人，都死了。”
　　“死了？”林静追问，“全都？”
　　“对，全都死了。”丁冬点头，“除了苏笑语……”
　　话音未落，忽然病房里响起警报声。
　　林静眼瞳一缩，闪电般冲进病房里。
　　“林医生！”护士就从护士站跑过来，大叫道：“林医生！42号床数据异常！她好像在……”
　　话还没说完，浓重的血腥味就伴随着林静推开的门，传了出来。
　　楚明渊、丁冬和护士冲进病房。一见里边的情形，楚明渊就上前，一手抓住林静的肩膀，免得她激动，另一手捂住了林静的眼睛。
　　病床上鲜血淋漓。
　　苏笑语含笑倒床上，脖子上一道几乎切气管的伤口，鲜血正从她脖子大动脉上汩汩流出。
　　床边垂着她的右手，已经是狐狸爪子的样子，指甲上，鲜血还没滴完。
　　床位还挂着她的被单，上边用鲜血写着一行字：
　　“我才是九尾狐族的人狐混血儿，林医生可以作证，谁也不许再怀疑我十七哥。”
　　“谢谢家人的照顾，可我不想再不死不活地过下去了，我解脱了。”
　　苏笑语竟然……自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还有1-2更！我会努力日九的！


第47章 
　　整个科室拼了几昼夜才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生命, 选择了自我了断。
　　世上没有什么事比这更残忍、更无情, 更令人无法发泄地寒心。
　　楚明渊几乎是硬生生将林静拖走的。
　　他揽着林静的肩膀，推着她的背，将她推着拖着, 穿过忙里的护士和护工, 回到了她的办公室。将她塞在沙发上之后, 楚明渊又倒了杯热水。
　　就倒水的功夫, 一转身一回身, 楚明渊便看到林静坐在沙发上, 双手已经紧紧地交握在一起，指节用力得发白。
　　那一瞬间，楚明渊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下。
　　想把她抱在怀里, 紧紧地将她搂住, 轻声细语地安慰她。
　　可他现在，却没有这个权利。
　　他只能将杯子放在茶几上，在林静面前蹲下，伸出手，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坚决地握了上去。
　　她的手僵直又冰冷，没人察觉地颤抖着。
　　“阿……林静。”楚明渊换了一个称呼, 语调缓慢，声音温柔。“你没有错，医生救不回一心求死的患者。你已经履行自己的职责和义务，你和死神的战斗没有失败, 是她输给了自己。”
　　“你没有输。”他用沉稳的声音强调和重复，“你没有。”
　　林静还是沉默着。
　　楚明渊也没有催促，只是小心地，一点点地用力，将她握紧的手指掰开，一点点地揉着她僵直的指关节。
　　半晌，林静重重地喘了口气，往后靠在沙发上，闭上眼说：“我不是害怕。”
　　“我知道。”楚明渊说。
　　他将她的指关节慢慢地揉成平常的样子，又将装了热水的粗瓷杯放在她手里，给她暖着。整个过程中，楚明渊都半蹲在旁边，手在底下不近不远地护着，防止杯子摔下来，砸在她的腿上。
　　“你只是愤恨。”他替她说出来。
　　作为一个医生，日常工作就是争分夺秒地与病魔、与死神战斗，让一条又一条被病毒侵染后黯淡的生命，重新恢复生机。病人重新焕发的生命力，就是医生战胜病魔的荣耀，是无形的冠冕，戴在头上。
　　可是，她好不容易救回的人，竟然又亲手将自己的性命送回给了死神！
　　“她怎么能……”林静咬牙说，“为什么要自杀？我可以救她！就算是她的肺脏已经破成个筛子，我也可以救她！她为什么不相信我？”
　　“阿静！”楚明渊提高声音，喊了一声。
　　林静瞬间沉默，嘴唇紧紧地抿住，握着杯子的手指，再度因为用力而挤压出白色。
　　那一瞬间，楚明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难过下去。
　　“她是被逼自杀的，不是因为其他人，更不是因为你。”
　　林静蓦地睁开眼，目光诧异地看着他。
　　“九尾狐族的情况，很复杂。”楚明渊几乎不需要组织措辞，就这么流畅地说了出来。
　　“九尾狐族分成好几个分支。十年前，灵气复苏，妖界重现人间，九尾狐族就因为是否融入都市发生过一次大规模争权。苏远梦的爷爷，如今苏家称为二叔公，在这次争权中拿到了头筹，成为九尾狐族的族长。”
　　林静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一出，不由得问：“那原来的族长是谁？”
　　“原来的族长，是现在被称为‘大伯公’那位长老，也就是苏笑语她爷爷的孪生兄弟。”
　　苏笑语的爷爷？林静的神色不觉震动。
　　楚明渊见她的注意力被吸引来了，就继续往下说：“据说，苏笑语的爷爷从小没什么本事，但身为孪生子，原来那位族长作风非常铁血。他和苏笑语的爷爷都是私生子，不被家族承认，原族长带着兄弟和亲生母亲杀回九尾狐族，一路争权，排除异己，登上族长的位置。”
　　“他们的排行并不是最大的，但是为了证明身份，原族长把自己的排行放在族谱最前面。狐族不愿与他们兄弟联姻，他就亲自强迫白狐族的族长，把女儿嫁给他弟弟。”
　　林静评价：“过犹不及，原族长这么做，只会让自己反而陷入危险境地。”
　　“对。那位原族长，非常刚愎自用，不听任何劝告。而且，曾经为了维护族规，杀了他孪生弟弟的儿子。”
　　“理由呢？”林静坐直了。
　　作为族长，他肯定知道自己这么做会让他弟弟离心，为什么还要杀了他弟弟的儿子？
　　“查到的消息说，因为他弟弟的儿子，疯了。”
　　林静不由得嗤笑一声。疯了？用这个理由，她觉得，那个原族长才是疯了。
　　她低语：“我猜，苏远梦的爷爷能篡位成功，有老族长这个孪生弟弟的功劳。”
　　楚明渊点头：“苏笑语的爷爷帮了一把，于是原族长被打得灰飞烟灭，九尾狐族进入现代都市生活，苏远梦的爷爷登上族长之位。而苏笑语的爷爷苏云岩，从前一直没有名称，现在也成了‘大伯公’。苏笑语养病的灵丹妙药，我猜，都是苏远梦的爷爷苏云峰给的。”
　　“这个苏云岩，一辈子依附别人而活，实在窝囊得很。”林静说着又皱眉，“但这些，跟……”
　　她需要顿一顿，才能平静地说出那个事实。
　　“跟苏笑语自杀，有什么关系？”
　　“苏云峰一向自诩对苏云岩一家有恩德，经常在苏云岩一家面前提起，苏云岩一家过得非常卑微。同时，在九尾狐族里，一直有个说法。”
　　楚明渊说到这里，不知为何，也顿了一下。他眼中流露出一阵厌恶的神色，但林静的情绪还没恢复，所以没有发现。
　　“据说，苏云峰有个人狐混血的孙子。”楚明渊的神色很快恢复如常，继续说了下去。“苏远梦一直主张妖族与人族和平共处，妖族应该融入现代社会，所以，妖界一直觉得，人狐混血就是他。如果是苏远梦，混血的子嗣，是不可能继承青丘集团的。”
　　林静点头。
　　她明白了，这和她记得的原著剧情也对上了。
　　原著里，确实有苏远梦是人狐混血的传闻，苏远梦为此还黑化了。
　　现在，苏笑语为了报恩，用自己的命为苏远梦破除这个谣言。难怪她会主动到玄学局做DNA鉴定，玄学局一抓，她就跟着走，主动认罪完了就晕倒。
　　估计在她的认知里，她的身体状况只能支撑到玄学局。审讯完毕，就得死。
　　所以，她在医院醒来的时候，表情又惊又疑。
　　所以，即便她被救活了，也要用自己的血在被单上写，“我才是九尾狐族的人狐混血儿，谁也不许再怀疑我十七哥。”
　　一切都有原因了。
　　林静闭上眼，长长地舒了口气。
　　楚明渊看到，她一直绷得僵直的肩头，放松了下来。
　　于是，他也缓缓地松了口气。
　　林静看他这样子便好笑，摇摇头说：“我只是……”
　　只是在这个充满了感情，而不是只有欲/望的世界里活了一段时间，见了各式各样会感恩、会嬉笑怒骂的病人，所以不由得也对病人投入了感情。一旦投入感情，就要面临被伤害的风险，她清楚的。
　　可惜，这些不好说，说了会牵扯出更多问题。
　　她换了个说辞：“我只是一下子没缓过来而已，其实你不用处理，我自己面对，也能很快就好。”
　　“我知道。”楚明渊应着，站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她不是软弱的女人，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病人自杀，就难以自拔。他当然清楚，她只是一下子被气昏头了，没一会儿就能控制情绪，恢复过来。
　　可是他也太清楚，情绪这种东西，就像洪水，强行压制是会引起反效果的。堵不如疏，千古道理，情绪只有痛快地发泄出来，心里才好受。
　　他一点也不希望她难受。
　　他也抱着那么一点点私心，希望他还是一个可以让她自由发泄真实情绪的……朋友。
　　也只能是朋友了。
　　林静坐在沙发上，没有看到他几近百折千回的眼神。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喝了口杯子里的水，暖暖微冷的身体。
　　刚喝完，就听到敲门声。
　　“林医生，苏笑语的家属来了，想见见你。”
　　这种时候会来的，一定是苏远梦。
　　林静咚的一声将杯子放在茶几上，站起来时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锐利。
　　“我去会会他。”
　　楚明渊没有阻拦，他默不作声地跟在身后，看着林静坚定有力的步伐带起白大褂的衣角，跟着护士走。
　　他的林静，已经恢复过来了。
　　玄学科的办事效率很高，只着一会儿的功夫，护工已经通知有关人员来将遗体搬去太平间了。林静到的时候，苏远梦正看着工作人员将苏笑语的遗体小心地放进雪柜里。
　　苏笑语还是姣好的女子形象，显然是苏远梦给遗体施加了法术，保持住了她的化形。
　　“小语喜欢自己化形出来的美人样子。”苏远梦黯然地说，“做哥哥的，总要实现她最后的愿望。”
　　林静笑了一声：“苏总，你来的倒快。”
　　从楚明渊将她带离病房，到现在赶来太平间，总共还没到半个小时。这个时候，苏远梦不是应该在青丘集团吗？青丘集团到一附院，不堵车也要开一个小时。
　　“我接到电话，说下午小语醒了，就想趁出堵车过来问话的时候，问问能不能见她一面。没想到……”
　　苏远梦哽咽，落下两滴眼泪。
　　哦，狐狸的眼泪，狐狸精这类妖怪，都这么擅长演戏吗？
　　可惜，拜家里那位狐狸精所赐，她已经免疫狐狸精的戏剧了。
　　林静微微含笑，毫无防备地给了苏远梦一记：“苏总，你的DNA鉴定报告出来了……”
　　苏远梦的眼神骤然一凝，连呼吸都停顿了一秒。
　　作者有话要说：　　狐狸精：啊……阿嚏！（静静骂我！


第48章 
　　苏远梦的眼神只凝滞了一秒, 呼吸也只紊乱了一秒。一秒之后, 他不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在眼中露出一丝惊慌，并且将惊慌放大了。
　　“林、林医生。”他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 紧张地问：“我的DNA检测结果怎么样？我是不是生病了？”
　　要不是场合不对, 林静简直要给他鼓掌了。
　　这反应, 够快的。
　　俗语常说,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 因为眼神是会传达情绪的。很多人虽然表情控制住了, 但是眼神却能泄露真正的想法，就像演员经常在演哭泣，眼中却没有悲伤一样。
　　眼神很难骗人。有些人, 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泄露, 就会把目光放空，掩饰住真正的情绪。
　　林静没想到，一秒之内，苏远梦不仅能把真正的情绪掩饰住，还能猜到她的意图，反过来放出惊慌的神色，把话题引开了。
　　他知道, 她话只说半句，是诈他的，所以反过来套她的话，想借着她的口, 说出他想要的事。
　　例如，他不是人妖混血之类的。
　　林静嘴角勾了勾，算是笑了：“苏总，你不用紧张，我只是例行通知而已。你的DNA鉴定报告出来了，有时间记得去玄学局拿。需要本人亲自去，带证件，签字取走。”
　　“好的，劳烦林医生亲自提醒了。”苏远梦脸上还带着笑，暗中却咬紧了牙齿。
　　这个女人，竟然戏弄他！要不是他反应够快，现在已经中招了！
　　林静再度扯了下嘴角，算是笑了，回归正题：“没事，就是顺便通知一句而已。对了，听说苏总要见我？有什么事吗？”
　　经过方才那一下，苏远梦已经清楚，别说设计她，就算想从她嘴里套话，都不可能。
　　他在脸上摆出个温文又哀伤的表情，难过地叹了口气：“我本来想问问小语有什么遗言，但是现在人都没了，问遗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林医生，早知道小语会想不开，我会请你别救她。”
　　“是吗？那苏小姐可真是要感谢你这个好哥哥了。”林静笑着说，将“好哥哥”三个字咬得意味深长。
　　苏远梦也笑得意味深长，两人同时感觉到话不投机半句多是什么意思。
　　林静觉得，再交锋下去索然无味，干脆转身而去，而且是拉着楚明渊的手走的。
　　楚明渊本来要跟苏远梦说些事情，被她的手一抓，就给忘了，全身心都在那只微冷又柔软的手上。
　　久违的触感让楚明渊非常恍惚，离开太平间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低声问：“怎么了？”
　　“回办公室再说。”林静拉着他只是走。
　　楚明渊就乖乖地不说话了。分手之后的每一次触碰，都是命运给的奢侈礼物，他要好好珍惜。
　　林静将他一路拉到办公室，将门关上，转身就问：“这次命案的买家名单，能不能给我？”
　　她想要名单？楚明渊问：“你发现了什么？”
　　“不是案子的。”林静说，“不过，我觉得这个案子进展到这个地步，你要继续追查、要暂时结案，都是可以的。”
　　案子既然牵扯到妖族，还有苏家的人牵扯进来，就不会只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但仅仅一个口子，露出冰山一角，就想撕开半个地狱，是不可能的。
　　得找机会。
　　例如，现在就结案，麻痹对方，让对方以为玄学局就这点本事，不敢惹青丘集团。对方也会安分守己一段时间，觉得风头过去了，才会继续“做生意”。
　　又或者，紧咬着不放，让对方像这次一样，不得不抛出一个又一个替死鬼。等到对方手里再也没有替死鬼的时候，就能抓住对方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林静想讨论，楚明渊清楚。
　　他不做声，索要原因。林静顿了顿，也只能说出来：“我觉得，这个世界的半妖们，绝大部分不健康。但是我手上只有兔妖洛咏和苏笑语两个数据，不能支持这个结论，我希望有更多的数据作为支撑。如果理论上确定，我希望动员更多半妖，来一附院做检查。”
　　楚明渊的手不觉收进风衣的口袋里，抿了抿嘴唇，才问：“绝大部分的半妖，不健康？”
　　“不能说百分百，只能说诱发重大疾病的可能性，比一般的妖怪要大很多。就像人类的近亲结婚，你不能说他们生下的孩子百分百是畸形儿，中间或许也有天才儿童。但是毫无疑问，绝大多数近亲结婚生下的孩子，遗传病的几率大大增加，也确实比一般孩子容易生重大疾病。”
　　“半妖，也一样。”
　　楚明渊的声音里有一丝异样，微弱得不能被人察觉：“怎么一样？容易生病吗？”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但是样本数量不足，我还不能确定。所以，我需要样本。”林静不大确定，“这样违规吗？”
　　“不算，明天我把名单拿给你。”楚明渊摇头，“只是这些买家都已经死了，你要怎么获取样本？”
　　“血脉、基因，都是会流传给直系亲属的，分析情况之后，我会劝说他们的直系亲属来做检查。只要有人来，有人确诊，就会有更多样本，即便是遗传病，治愈的可能性也会更大。”
　　楚明渊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问什么，但他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还是忍住了。他站直了身体：“你是挂职的法医，把名单给你，不算违规。”
　　林静点点头，两人之间的空气就沉默下来了。楚明渊知道，这一次的相处时间又到了，他不想她为难，主动告辞。
　　“玄学局还有事，我先回去了，名单我会扫描发给你的。”
　　林静点点头，楚明渊便离开了。
　　开车走在城市的道路上，灯光明明灭灭，照在楚明渊脸上。
　　说了那些话，他以为自己会后悔，可没想到，他竟然只是后怕。
　　充满了后怕。
　　但话出口如覆水难收，就随它去吧。
　　楚明渊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他尽力将心思收回来，思考案情，下一个红灯时，他拿起手机，给局长发了条信息。
　　他是局长一手带出来的督察，两人之间默契十足。一收到信息，局长就把消息记录给删了，然后打电话去特别行动队。
　　“楚明渊人呢？闹出这么大的事，让他赶紧过来给我做报告！”
　　在特别行动队值班的最大领导是鸟窝头，差点被该退休的座机电话喷得头发乱飞。他哆哆嗦嗦地应了，挂了电话，一整个办公室里的队员都看了过来。
　　“老张这是，宝刀未老啊，看这中气十足的。”一个巡察悻悻地说，“怎么？惊动上头啦？”
　　“能不惊动吗？抓了苏家的千金，刚审完人就送急救了，救回来又给自杀了。这要是处理不好，不知道多少人以为咱们折辱人家娇小姐。”
　　“咚咚说苏笑语遗体还没送到太平间呢，苏远梦就来了，苏家肯定跟局长打电话了。”
　　“说不定还直接捅到部里去了。”
　　直男们的脑补能力也不是盖的，等楚明渊回到办公室，鸟窝头等几个就冲上来。
　　“老大，局长打了十几个电话，要你赶紧给他个交代！”
　　一个电话就成了十几个。
　　楚明渊就知道事情经过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一过，就得鸟枪换大炮，变成另一个样子。他点点头，并不多说，直接往局长办公室去了。
　　全体特别行动队队员，对他报以深切的同情目光。
　　半个小时之后，楚明渊回来了，在大办公室里就只有一句话：“灯笼街的分尸案，可以结了。”
　　“啊？”队员们急得跳起来，“可是老大……”
　　楚明渊却没有给机会他们“可是”，直接回他办公室去了。
　　大办公室里静了片刻，又开启了丰富的联想。
　　“这事果然跟苏家有关，不然老张这么快要结案干什么？”
　　“苏家挺牛逼啊，不知道咱们叫衙内队？这点本事就想压下去？”
　　“老张的话还是要听的，别让老张难做人，老张也帮咱们挡了不少事。”
　　“知道，但结案是一回事，跟苏家这梁子是结下了。苏家不会以为他们真的能逍遥法外吧？醒醒，不是封建旧社会了，现代社会，法网恢恢。”
　　“行啦，都小声点。”鸟窝头出来打圆场，“老大的决定有他的道理，别让他为难，咱们想想怎么结案吧。”
　　灯笼街那个分尸案，要结案也容易。主要案犯全都抓到了，主谋策划兔妖白怰，组织执行的是狼妖以及其手下，买卖同时入罪，但所有的买家都已经死了。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证据准备好，移交检察院，在官博出警情通报。
　　苏家上下拿到的消息，比警情通报更快。
　　“……嫌疑人苏某语在送往医院后自杀……”苏远梦重复着这句，嘴角微微翘起：“怎么？嫌疑人自杀，玄学局一点表示都没有？”
　　“有，听说以楚明渊为首，相关巡察全都停职一个月，全局通报批评。”
　　“小语一条命，真是便宜楚明渊了。”苏远梦又问：“几个老的怎么说？”
　　“老爷子没有说什么，大伯公哭了几场，给十九小姐准备葬礼了，也没多说。五叔公、三叔公……”助理迟疑了一下，才说：“刚刚还叫了三个嫩模去郊外的球场去。”
　　“哼！当初拼命排斥现代社会，现在还不是对现代社会的一切着迷，还学人打高尔夫！”苏远梦将报告丢在桌面上，叮嘱：“告诉三叔公和五叔公，生意的事，小语已经用命把事情遮挡过去了。这种事，不允许有下次，否则的话，玄学局要抓他们，我也只能把他们送过去。咱们家族上下几百口，不能因为他们俩一时私念，就全都赔进去，又回到妖界封闭着，过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是。”助理躬身。
　　苏远梦的话，如实传到了两个老爷子的耳朵里。
　　五叔公先说了一句：“知道了，你回去吧。”
　　等苏远梦的助理走远了，他才将三叔公松开
　　刚一松开，三叔公就猛地转身，一杆子打在柱子上。
　　“喀拉……”遮阳棚儿臂粗的不锈钢柱子，瞬间就弯了。
　　“呸！他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得老二器重，还真以为自己能继承青丘集团？要我们几个老的看他的脸色过日子？没有我们几个老的拿修为坐镇，人族早把他生吞活剥了！”
　　一向沉稳的五叔公脸色也不好：“他以为拿苏笑语的命来洗，就能洗刷他身上的嫌疑？”
　　“哼！他以为自己洗得掉？就算苏笑语的遗言是真的，那也只能证明苏笑语不是纯血，关他什么事？”三叔公骂道，“说什么D……D什么技术，我看就不能信！那个姓林的女医生，和苏远梦私下见过好几次面，谁知道是不是他的女人？”
　　“唉……”五叔公沉吟叹了口气：“他现在确实是老二最器重的孙子，至少明面上，咱们不能跟他作对。他三叔公，我看咱们就忍一忍吧。什么赚钱的法子没有？要用这个？咱们拿分红，日子也一样潇洒嘛！”
　　两人正说着，一个球童走来，报道：“五叔公，烧烤已经准备好了，三个嫩模也检查妥当了，没有任何问题。”
　　“好。”五叔公的表情登时放晴，将球杆随手丢给球童，就往烧烤区去。
　　三叔公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啐了一下，咬牙骂道：“蠢货！就知道睡女人！青丘集团再好，是咱们当权吗？拿分红，哼！说得好听，还不是白拿钱。这世上，饭可以白吃，钱谁会给你白拿？拿了老二家的钱，就要听老二家的话，堂堂一个叔公，爷爷辈的人，被孙子派人来训成个狗样！现在不想法子自己挣钱，以后还不得被苏远梦当孙子骂！”
　　远去的队伍中，球童抱着球杆，努力忍着要回头的冲动，小声说：“五叔公，三叔公好像在骂你呢。”
　　“随便他骂，骂得起劲，做事才冲动。”五叔公背着手，慢慢地踱步，十分悠闲。“他还以为，苏远梦那么谨慎的个性，真的会不管不顾，派个助理来当众骂我们几个老头子？”
　　球童一脸迷惑：“啊？难道不是吗？”
　　五叔公回身，捏捏她嫩得出水的小脸，笑着说：“你啊，要跟在我身边做事，要学的事情还多着呢。苏远梦早就想教训我们几个老头子了，又拉不下脸，怕被人说没良心，对叔公下手。刚好出了案子，他可不就迫不及待地将我们拉下水么。”
　　球童仿佛因为他的抚摸，浑身阵阵颤栗，细声软语地应着：“苏总是故意去玄学局，想把事情捅出来。”
　　“当然是故意的，他早知道狼妖干的生意是我们俩默许的，还给我们俩上贡，准备投靠我们俩。更知道我们手下的生意，不止这一桩。那小子，胆小，不如他亲爷爷心狠手辣，只能搞些阴谋诡计，想借玄学局的手把我们铲除了。老三胆大人蠢，让他冲在前面，等他把责任兜了，我就能把生意接过来了，到时候……”
　　他轻轻笑了，看着满脸红晕、阵阵轻颤的球童，他的心也躁动起来。
　　这小东西太勾了……
　　五叔公脚步一转，先带着球童去了休息室。
　　这天晚上，所有的消息散出去，又重新回到了楚明渊手里。
　　他在指尖搓出团火，将报告瞬间烧成了灰烬。
　　淡蓝色的火焰一闪即逝，照亮了他的眼。
　　他确实是把灯笼街分尸案结了，但是，他可没说，肉联厂的分尸案，也跟着结案了。
　　“咱们慢慢来。”他喃喃地说，忽然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孤冷的月。
　　这个时候，她在干什么呢？还在医院忙着，还是已经回到了家里，跟……她那个人在一起？
　　她答应的聚一餐，还算数么？
　　作者有话要说：　　楚督察：我什么时候能见狐狸精？


第49章 
　　玄学局宣布灯笼街分尸案结案的当天, 林静就拿到了分尸案买家的名单。事情确实跟丁冬说的一样, 买家全都死了，就连苏笑语都没有留下。
　　但是，这份名单依旧有用。
　　林静已经把宋佳璇调到玄学科来了, 专门负责联络内勤等事情。宋佳璇作为普通人, 来玄学科上班的补贴不比在外科的加班费少。最重要的是, 宋佳璇沟通能力一流。
　　买家名单长达56人, 由宋佳璇联络劝说, 有34个买家的儿女愿意到一附院做DNA检测, 检查是否天生带有疾病。
　　得到的结果，令整个科室都震惊了。
　　“林主任，你看这个。”一个医生急匆匆地拿着报告来, “这是孔雀精的DNA检验报告, 确定是因为人妖混血，染色体异常引起的遗传性失明。”
　　林静接过报告，仔细阅读。
　　这是最积极做DNA检验的一家，因为这个孔雀精家族，从买家开始，已经连续四代都会眼睛失明，而且出现失明的年纪越来越轻。买家是一千岁的时候才逐渐失明的, 到了买家曾孙，才十岁，按妖族的年纪才刚化形，就出现视线模糊, 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检查出来的原因，和之前的每一个相同——染色体异常，DNA显示病人是人妖混血。
　　除了灯笼街分尸案的买主家属之外，一附院还向来看病的妖怪宣传，希望他们劝说自己有宿疾的亲戚到一附院做个全身检查。
　　在病人的宣传劝说下，不少带有顽固疾病的妖怪也来到一附院看病。其中竟然有11%的病人，是天生病变，而且进行更深一层的检查筛选之后，竟然还是有一大半的妖怪，是因为血脉里混杂了人的血脉，这才导致的病变。
　　他们之中，有些器官缺陷，有些器官病变。还有些，天生缺少肢体，化成人形也救不了。
　　一个星期，近4000例病患，因为人妖混血引起了先天疾病的病人，高达9%。
　　这个数据，令林静不得不产生怀疑。
　　这个世界灵气复苏不是才十年吗？为什么会生出这么多人妖混血？而且，不少病人还是几十、几百岁。林静翻过历史书，在几百年前，这个世界还是封建王朝时期，妖族却已经躲进封闭世界里几千年了，两族之间也应该没有交流了。就算有妖怪来到人间，能穿越封印结界的肯定是极少数。而且人妖通婚对妖族的血统伤害极大，一般来说，第一代半妖的表现最明显，妖力最低。
　　这样的半妖，能在妖族存活都不容易，更别说隐藏血统千百年。
　　怎么做到隐藏了千年半妖血脉的？不合理呀！
　　“林主任？林主任！”
　　林静猛地被唤回神：“嗯？”
　　站在他身边的男医生很年轻，秋天才刚从医科大毕业的，被特意挑选来的。他挠挠头，十分不好意思地问：“林医生，现在已经晚上11点了，我能不能……我今晚能先回去吗？”
　　他大概觉得自己的提议有些过分，赶紧补充：“守岁之后，我就会回来的！如果有病人，我也会马上赶回来的！”
　　守岁？林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机，才发现这天竟然是除夕夜。
　　难怪今天好些人请假了，除了家在外地的医护人员，其余的都回家了。
　　原来今天竟然是大年夜，举国团圆的日子。
　　“没事，你回去吧。”林静说着在科室里嚷了一嗓子：“还有谁是本地的？或者有情侣要陪的，都来报道，签个字，都回去吧！有情况我再叫你们过来。”
　　别说，这时科室里还真有不少本地或者谈恋爱的医护人员，因为骤然增多的病人，还要分人手去做DNA检验，大家都不好意思请假。现在快到0点了，辞旧迎新，病人也都休息了，大家心里，都开始想念亲人了。
　　一开始还有人不好意思离开，但林静态度坚决，又有刚毕业的年轻医生带头，渐渐地，就有不少人请假了。科室的人登时少了大半，剩下的人，林静也撵去休息了，等病人叫了再让他们起来。
　　不到10分钟，科室里只剩下林静一个。
　　头顶的灯投下惨白的光，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仪器的声音响起，单调，而且……还有一点点寂寞。时间越是流逝，这寂寞还越明显了。
　　林静正诧异自己竟然会有寂寞的感觉，窗外就传来烟花炸开的声音，远远地，似乎还有喧闹的人声传来。
　　只是这些声音，越发显得科室里多么冷清。
　　可是，热闹跟她有什么关系？有时间矫情、寂寞，不如早点将这些半妖的病因处理好，多救一个人。
　　林静摇摇头，干脆将窗帘拉起来，免得自己分心。
　　唰啦的一声响，似乎还掩过了什么声音，林静皱皱眉，便听到一声不轻不重的敲击声。
　　笃笃笃。
　　“我猜你就在医院。”
　　这个声音……林静慢慢地回身，为免自己心里的情绪泄露出来，她先把眉头皱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
　　楚明渊表情冷漠，好像回到了从前那个冷峻沉默的楚督察，只是他手里拎着个保温壶，和他高冷督察的气质十分不搭。
　　“受嘱托，来给你送东西吃。”
　　林静站在原地没动：“嘱托？”
　　楚明渊：“我姐。”
　　楚明汐吗？那位女霸总还记得她？
　　“她很佩服你这位科研女强人，担心你没有汤圆吃，叫我送过来。”楚明渊目光四处望了一下，“哪里可以吃东西？”
　　这位女霸总，林静心里也是非常佩服的。楚明汐的好意，她不好拒绝。
　　不过，这办公室里全都是资料……林静往休息室走。“来这边吧。”
　　科室旁边有个房间，说是休息室，其实是各个医生挂白大褂、放水杯的地方。里面有张大桌子，几张老式木椅，是专门给医护人员赶时间吃饭的。
　　林静才在椅子上坐下，楚明渊就将保温盒放在桌上，刚打开，就有一阵香味传出来了。
　　林静心里忍不住冒出个念头：是云梦居的大厨做的。
　　云梦居是云梦集团下边的一个私房菜馆，不对外营业，只招待云梦集团的客人。除此之外，就是一年四季按照时节，给楚家和几个特别来往的世家做糕点。
　　自从和楚明渊订婚，十年来，逢年过节，林家吃的月饼、汤圆、粽子什么的，都是云梦居做的。这手艺师父传给徒弟，林静吃了十年，再熟悉不过了。
　　没想到今年还能吃。
　　“给。”楚明渊将青花瓷碗放在桌上，上边还有勺子。“一共10个，据说一锅里只有一个桂花馅的，今晚我们都没吃到，大概就是在你这碗里了。”
　　林静拿着勺子，舀了一个放在嘴边，温度不冷不烫，刚刚好入口。大概是被汤圆收买了，她的心情都好了不少，对楚明渊的态度也没有从前的冷淡，抬头便笑话他。
　　“还没有到0点，谁家吃汤圆了？你就知道没有人吃到桂花馅的汤圆了？”
　　楚明渊一愣，别过头去不看她，只说：“赶紧吃，等下凉了。”
　　他耳朵，竟然有点红。
　　林静一呆，不小心就把汤圆咬破了，清甜馥郁的桂花香登时满嘴。那香味甜而不腻，慢慢地散了出去，连楚明渊都闻到了。
　　他转过头来，眼中的欢喜太多，不慎就泄露了出来。
　　“好了，贵气加身，你明年一定是最幸运的，心想事成。”
　　要换做平时，林静一定顶一句：我的人生不要幸运，只需要实力。
　　可这天的日子太特殊了，话到了嘴边，她竟然说不出来。但是要说些什么，好像也不对，林静第一次面对这种没法绝情，也不好讲感情的场合，一时没了主意。
　　没办法，只好借助吃汤圆的动作遮掩，什么也不说。
　　赶紧吃完，让他赶紧回去吧。
　　林静打定主意，吃的动作不禁快了一点。汤圆这玩意儿，就算做得再精细，也那是糯米做的，又粘又糯，得小心点吃。
　　“唔……！”林静吃得太快，竟然还会被噎了一下！
　　“慢点！”楚明渊闪电般跳到她面前，一手给她递水，一手不轻不重地拍着她的后背。“喝点水，慢点喝，别急。”
　　林静急着喘气，扭头就着他的手喝了水，将汤圆咽下去，才发现两人的姿势有些暧昧。
　　她几乎半个人都窝进楚明渊的怀里了。
　　怎么这样？林静暗自懊恼，抬手正要把他推开，窗外忽然传来倒数的人声。
　　“五、四、三……”
　　已经到0点了？林静的动作一顿，那数秒便到了。
　　“一！”
　　“咻——砰！”全城的烟花瞬间盛放，照亮了一扇又一扇窗户。
　　那璀璨的光华，连林静的眼睛都晃了一下。
　　楚明渊便趁着这一下将手收了回去，他好像一个矜持有礼的彬彬君子，站在安全的距离里，眼中映着烟花的光与淡淡的笑。
　　“新年快乐，林医生。”
　　这话简直就像烟花，炸在林静的心里。
　　去年除夕，他也有案子，没来得及吃年夜饭，但在0点的最后一刻赶到了林家。林家没有守岁的习惯，林氏夫妇已经睡了，他是翻墙之后又用法术，才到了她的阳台。
　　她听到敲玻璃窗的声音，就将落地窗推开，看到他背后是万千烟火，被他给了一个捎带寒意的拥抱。
　　当时他说的也是这七个字。
　　“新年快乐，林医生。”
　　因为她还没进医院，却比同学更早通过了执业医考试。“医生”两个字，对她来说意义重大。
　　现在，这两个字对林静来说，同样意义重大。
　　因为这个称呼提醒着她，许多事已经过去了，她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轻易松懈。
　　“新年快乐，楚督察。”林静笑颜如花，“抱歉，耽误你和楚总庆祝新年了，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还记不记得当时的约定？等案子破了，我请特别行动队的人在我家吃一顿，尝尝我家那位的手艺。”
　　楚明渊特意找借口送汤圆，特意挑选了时间，不早不晚，刚好跟她过零点。一方面，自然是为了找借口与她庆祝新年。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找机会，在难得的一个月停职假期里，做好全身心的准备，会一会那一位。
　　虽然，做了万全的准备，听到她用“我家那位”这个称呼的时候，楚明渊的心还是抽搐地痛了一下。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笑着点头了：“好啊，你看后天晚上怎么样？空一天的时间出来，你好安排休息，我也好统计人数和想吃的菜，给你发过去。”
　　林静也笑着点头：“行，没问题，就这么说定了。”
　　“就这么说定了。”楚明渊也重复。
　　两人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窗外的烟花还没停下，依旧噼里啪啦地响着，大江南北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氛。休息室内，两人却都感觉到，该告辞了。
　　“好，那我也回去了，你注意休息。”楚明渊将碗收回在保温盒里，略一点头。“再见。”
　　“再见。”林静坐在原地没有动。
　　一直到楚明渊离开了快十分钟，她撑着的一口气才松懈下来。
　　“呼……”林静一手撑在额头上，一边吐出口气，警告自己：不能躲避，越是平常心对待，才越显得是寻常关系。
　　她定了定心神，又回到科室办公室开始继续研究病理和数据，一直守到第二天早上，换班的人来了，她才回家去。
　　“静静~”一进家门，狐狸精就蹦出来了，围着她兜兜转，要是身后有个尾巴，现在就能摇起来。
　　“静静，新年快乐，你回来啦！咱们今晚补年夜饭怎么样？你想吃什么？年年有鱼怎么样？”
　　林静的目光在他脸上瞥了一眼，随即转走。
　　上了个24小时班，回来就看到这张脸，也太叫人紧绷了！
　　“诶？”狐狸精一秒察觉出她的不对劲，追在她身后问。“你怎么啦？累得很？你吃点东西再睡呗，我给你煮了汤圆——”
　　话还没说完，他猛地顿住。
　　脸上的笑容没变，眼中的神色却划过凌厉。
　　“静静，你身上，有汤圆的味道。”
　　林静点点头，捏着眉心，没发现他的异状：“嗯，昨晚一个同事拿来的，他家是南方人，有除夕吃汤圆的习俗。”
　　一个……同事？狐狸精闻着她身上的味道，眼中寒意更甚。
　　这汤圆的味道，可精细得很、精贵得很。什么同事，家里的本事这么大，养得起传承御厨手艺的厨师？
　　他脸上的笑慢慢扩大：“这样啊？我还担心你没有东西吃呢。”
　　“谢谢。”林静往房间走去，忽然想起正事，赶紧说：“阿渊，你还记得上次我说的，会有人来家里吃饭的事吗？”
　　“记得啊。”狐狸精笑眯眯地点头。
　　怎么会忘记呢？她还想用他当挡箭牌，挡住那个前·未婚夫呢。
　　“我和他们约定了时间，明天晚上过来，今天他们会把人数和想吃的菜发过来。人数大概三五个吧，菜……我会挑选，不会让他们出太难的菜品，你放……”
　　“不。”狐狸精打断她的话，“静静，你同事难得来家里吃饭，我怎么能不露一手呢？你放心，不管他们想吃什么菜，只要网上能搜到菜单，我都能做出来。”
　　“是吗？”林静失笑，点点头：“那就好。”
　　狐狸精的厨艺确实挺好的，做的饭菜都好吃，但林静在家吃的机会少，平时也都吃点家常菜。待客用的大菜……她还是帮狐狸精选一选，别太难吧。
　　她一边想一边回房间休息了。
　　没有看到，狐狸精的眼慢慢地眯了起来。
　　他，终于要见到那个前·未婚夫了吗？放心，他一定会——
　　好、好、招、待、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日九完成！


第50章 
　　请楚明渊来家里吃饭, 是林静早就计划好的事, 只有让楚明渊见到狐狸精，他才会相信，她真的放弃他了。
　　但她没想到, 狐狸精比她还积极。
　　“静静~静静~”
　　年初一傍晚, 林静醒来, 他就围着林静打转。
　　“明天要来多少人？都喜欢吃什么？你收到信息了吗？快问呀, 你不问, 明天我怎么买菜？”
　　林静好笑：“你怎么这么兴奋？”
　　“哎呀, 大展身手的时候，我兴奋有什么不对吗？”狐狸精振振有词，“再说了, 这可是我第一次正式跟外人交流, 我不准备准备，到时候丢你面子怎么办？”
　　林静正要笑他，刚好手机震了一下。
　　拿了一看，是楚明渊把明天吃饭的人员名单发过来了。果然和她预料的一样，除了楚明渊自己，只有丁冬、高大胖、鸟窝头三个。菜品也只说不吃香菜，其他的不忌口。
　　和她猜的一样, 楚明渊是不会让自己的尴尬，落在其他人眼里的。要不是不方便自己一个人来，他连丁冬高大胖都不会带。
　　“你不用太费心。”林静将手机锁屏了，一边换鞋一边说：“明天来的只有四个人, 全都是豪门长大的公子哥、千金，他们什么好菜没见过？你做些家常菜，反而不出错。”
　　“噢……”狐狸精应着，跟在她身边。“静静，你又要出门？大年初一的，你去哪？你不过年么？”
　　“医生没有节假日，因为疾病不会在节假日放假。我去上班了，明天中午回来，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已经让他们傍晚再来了。”
　　为了年初二晚上能休息，林静在除夕夜值了个24小时大夜班之后，年初一白天睡了一觉，下午四点，又去上了个通宵小夜班。这样，才能换来周二晚上的休息。
　　林静换好鞋子，出门去了。
　　“走了。”
　　“小心开车！”狐狸精扬声说，目送她进了电梯，才将家门关上。
　　只是把门关上之后，他的目光，瞬间变得阴沉如铁。
　　他为了这一天，可准备了很久，趁着静静不在家，他更是要好好布置一番才行。
　　第二天中午，林静下班回来，刚把钥匙戳进去，家门就打开了。
　　“静静，你下班啦？中午吃点什么再补眠？像往常一样喝点粥吗？”
　　林静进门，看了一眼时间：“中午一点。”
　　这狐狸精靠吸收月魄精华才能修补神魂，保持化形。现在是大白天，他居然没有回到林小骨身体里休息？
　　狐狸精看着她震惊的样子，笑着将她拉了进来：“静静，做饭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要是不一早起来买菜、准备，晚上哪能吃到饭菜呢？”
　　为了准备饭菜？林静皱眉，因小失大？
　　“静静，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的，你这么辛苦地上班，还要给我治病，我要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岂不是糟蹋你的关心？我的神魂已经很强了，还提前储存了不少月魄精华在体内，不会有问题的，你放心啦。”
　　狐狸精推着她往餐厅走。
　　“我煮了一小锅白粥，你吃一点就去睡觉，四点我叫你起来。”
　　他周身的气息没有异常，也没有不舒服的迹象。林静借机抓住他的手腕检查，他的神魂稳定，修为也充足，确实可以应付的。
　　“你别担心啦。”狐狸精将她按在椅子上，把勺子塞进她的手里。他双手按在林静的椅背上，附身低头，在林静耳后轻声说。
　　“为了你，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这动作极其暧昧，可林静丝毫没有感觉，只是低头尝了一口粥，点头：“唔，好吃。”
　　在她背后，狐狸精的眼神极其遗憾。
　　他只是化形，虽然看似胸膛会起伏，喉结会动，但是没有呼吸。
　　如果他有呼吸，温热的气息从这个角度扑在她的耳轮上，一定会引起她阵阵颤栗。
　　甚至脸红，甚至喘息，甚至腰肢发软。
　　可惜……他不是，他没有温暖的气息。
　　不过，那个前未婚夫一定有。他一定抱过林静，他的温暖气息，也一定能扑在她的脸上，他甚至可能亲吻过林静的嘴唇。
　　一想到这点，狐狸精的心又沉了一分，语气却更柔软了。“静静，我先去厨房忙，你吃完睡觉，下午我叫你起来。”
　　“嗯。”林静将粥吃完了，拿碗去厨房的时候，才问道厨房里的香味。
　　“做了什么？”
　　灶上还蹲着一个锅，里头传出阵阵香味。
　　“土鸡汤。”狐狸精调着火候，“小火慢炖几个小时，出来的汤才好喝——我今天一定要好好表现一回！”
　　“噗~”林静被他紧张的表现逗笑了。
　　狐狸精便趁着这个笑说：“静静，你别笑啊，对了，晚上来的都是玄学局的人吧？我有点担心他们能识破我的迷惑术，静静，你帮我加强一下阵法，多吸收一点灵气备用，行不行？”
　　他还挺细心。
　　“行，我这就去。”
　　林静补眠之前，特意将修补神魂的阵法又加固了几分，才回房间去睡觉了。
　　狐狸精就在厨房里，不紧不慢地忙碌着，等待傍晚的到来。
　　下午五点，林静补眠醒来，已经闻到了阵阵饭菜的香味。她在书房里忙了一会儿，便听到了门铃声。
　　林静抬头一看，傍晚六点，是客人来了。她起身离开书房，准备开门，特意看了里头一眼。
　　这一瞬间，她竟然有点紧张——她没有跟人甜甜蜜蜜恋爱过，不知道同居情侣应该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和狐狸精演戏能不能骗得过楚明渊。
　　“静静。”狐狸精围着围裙，刚把葱香排骨盛出来，转头对她弯眼一笑，眼角微微上挑，自信得骄傲。“放心，有我呢，去开门吧。”
　　林静深吸一口气，往门口走去，边打开门边应着：“来啦——？”
　　门打开了，她的心头却是一跳。
　　站在最前面的，不是最活泼的丁冬，也不是莽撞热血的高大胖，甚至不是楚明渊。而是——楚明汐！
　　“阿静，新年快乐。”楚明汐手里提着一个果篮，笑颜如花。“今天家里的厨师放假了，听说明渊要带队来你这混饭，我也凑个热闹。没给你带来困扰吧。”
　　“不，楚总……”
　　“哪这么客气呀，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呀，咱们的情谊不该受外界破坏。”楚明汐娇嗔，“大过年的，你不能叫我一声明汐姐么？”
　　只能说楚总还是楚总，一出口就是传统八大宽容之一，“大过年的”。林静被她逗笑了，从善如流地让开。
　　“明汐姐，各位，请进吧。”
　　楚明汐这才明媚地笑了，第一个走进来，随后是丁冬、高大胖、鸟窝头，各自手里都提着礼盒。
　　最后一个，才是楚明渊。
　　他穿着一身驼色的大衣，本就身材高挑，大衣裁剪合身，更衬得他如庭中玉树般挺拔。几个人里只有楚明渊的手是空着的，他玩笑地说：“我和我姐就不分了。”
　　“应该的。”林静点头，目光却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他动作为什么慢腾腾的？
　　此时楚明汐已经带着丁冬等人在客厅坐下了，玄关里只有他们两人。楚明渊俯身换鞋，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你在紧张？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林静眉头一皱，正要顶回去，便听狐狸精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静静，是客人到了吗？”
　　一时间，客厅里的楚明汐等人，玄关里的楚明渊和林静，都不禁屏住了呼吸。
　　丁冬和高大胖、鸟窝头迅速交换眼神。
　　丁冬：卧槽！男神叔音！低沉平静，隐隐地蕴含着温柔之意，最适合床头读书哄人睡了！老大的声音一般又冷又硬，首先在声音上就输了，怎么办？
　　鸟窝头：老大没说话，他是不是恼羞成怒了？还能维持风度吗？
　　高大胖比他们更直接：你说等下老大和那男的打起来，咱们是当兄弟围殴呢，还是当巡察劝架？
　　三人沉默着又交换了个眼神，已经做好了随时抄家伙的准备。
　　楚明汐坐在沙发上，难得没留意到三人的眼神，反而眉头暗皱——怎么回事？这个声音，怎么和他们明渊有点相似？
　　她下意识地看向玄关那边，楚明渊的眼神已经变得又黑又沉，就像是黑夜。因为太过漆黑，既看不到漫天的乌云，也就不知道喜乐。
　　悲喜莫测的时候，是最难处理的，因为太平静了，谁也不知道即将爆发的是什么情绪。
　　林静心中几乎有一万个念头在飞转，刚决定安慰楚明渊，便看到厨房的推拉门被打开了。她心头一跳，立刻抛下楚明渊小跑着过去了。
　　她竟然小跑。
　　一时间别说是楚明渊，就是客厅里的四人，也呆了呆。他们顺着看过去，便看到一个高挑瘦削的男人走了出来，穿着浅灰色的休闲服，身上围着围裙。
　　林静能清楚地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她的心也不禁提了起来——他们看到的，是什么？
　　是楚明渊的脸吗？
　　三秒之后，丁冬最先藏不住，露出个“苍天啊让我死了吧”的表情，仿佛被雷劈了。
　　这……丁冬差点掩面起来。
　　他们林医生是怎么回事？居然放着他们老大一个大帅哥不要，看上这么个……个国字脸大叔！
　　虽然仔细看也是个挺周正、挺有味道的大叔，但……但这还是个大叔啊！而且还不是个帅大叔！可林医生看到他，竟然就这么眼巴巴地跑过去了！
　　痛心疾首！真的太痛心疾首了！林医生花容月貌，本事高强，性格又好，怎么说都是云端高冷仙女似的人。就算不喜欢他们老大，也该配个帅哥吧？至少要赏心悦目，对不对？
　　可是现在……
　　林静看着丁冬脸上写着“鲜花插在牛粪上”几个字，不由得就松了半口气。
　　他们看到的不是楚明渊的脸，而是个国字脸大叔，狐狸精的迷惑术依旧有效。
　　“你紧张什么？”
　　在所有人都不出声的时候，只有狐狸精的声音是轻松的，他好像完全察觉不出客厅里几人的紧张，只是低头拍拍林静的背，笑道：“别紧张。那句话怎么说的？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嘛！”
　　一句话，就把林静的紧张，解释成担心他长得太丑，吓到人。
　　“阿静。”楚明汐第一个站了起来，笑吟吟地将男人打量了一遍，才对林静笑道：“你这可藏得真好。我说呢，为什么忽然叫人来你家吃饭，你工作忙成那样，咱们难道是吃外卖么？原来藏了这么个妙人在家。”
　　林静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横了狐狸精一眼：你添什么乱？为什么不按照计划来？
　　按照计划，他会一直留在厨房里，直到吃饭才出来。现在出来这么早，不是添乱吗？他吸收了多少月魄精华啊？能维持多久的迷惑术？就敢现在跑出来？
　　可她的眼神，却没有人看见。众人只看到楚明汐发问，她竟然先询问那男人，才决定回不回答。
　　在一附院和玄学局法医部都一副“我说了算”的林医生，竟然会选择听话……
　　丁冬和高大胖对望一眼，坐不住了，也站了起来。丁冬想说点什么，但她她还没开口，狐狸精就先含笑跟众人打招呼了：“你们好，我叫阿渊。”
　　嘶……！丁冬只觉得本来就紧张的弦，又被人狠狠地拨了一下。
　　这大叔说他叫什么？阿渊？哪个渊？
　　“楚明渊。”冷而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开口。
　　丁冬吓得瞬间站起来，假装凑近乎，其实挡在楚明渊和厨房之间。
　　老大，这还没吃饭呢，别动手啊！
　　动手……动手他们也只能跟着上了，这顿饭是吃不成了！
　　楚明渊的双眼紧紧贴在狐狸精身上，眉头皱了起来，重复：“你好，我叫楚明渊。”
　　狐狸精惊讶：“还有这么巧的事？那可真是缘分了。”说着，眉眼含笑地转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林静身上，轻声问：“静静，你怎么不给我介绍介绍呀？”
　　他看样子年纪在四十岁左右，相貌平平，但嗓音得天独厚。这小姑娘撒娇似的话被他说出来，竟然一点别扭也没有，反而充满了亲昵。
　　要不是场合不对，林静真想给他鼓个掌。
　　“这位是楚督察的姐姐，楚明汐楚总。玄学局特别行动队的高天朗高副队、陶磊、丁冬。明汐姐是从前很照顾我的人，其他的都是我的同事。”
　　“你们好。”狐狸精笑眼弯弯，“叫我阿渊就好。”
　　众人点头致意，却没能叫出口。
　　当着楚明渊的面，叫人“阿渊”？这可太难了，是嫌楚明渊受的刺激还不够大吗？
　　狐狸精丝毫不介意众人的冷场，继续笑着说：“大家先坐一会儿，饭菜马上就好了。”
　　他说着，从外边的吧台上端了个托盘出来，上边一壶泡好的水果茶。
　　“静静，我做了水果茶，你端去给大家喝一点，陪大家坐坐。饭菜的事，你和客人都不用张罗了，一切我来就好。”
　　林静点点头，将水果茶端到了茶几上，招呼着：“都坐吧，让他弄去，反正做饭这事，我是不在行的。”
　　丁冬和高大胖没说话，默不作声地在沙发上坐下。
　　阿渊先生这张脸，对他们的刺激也不小。他们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林医生就看上这人了呢？
　　厨房门一开一合的功夫，阿渊又回里头忙去了，但是随着门打开的动作，饭菜的香味泄露了出来。
　　是真的很香。
　　这位阿渊大叔，虽然非常貌不惊人，但声音低醇温柔，一双眼睛灵动至极，看着众人的时候，饱含笑意。看向林静，又满含温柔。
　　厨房里飘出饭菜的香味，与大叔身上的围裙、眼中的温柔，都混成了一个词——
　　丁冬和高大胖等三人心里同时想到了，那就是：家。
　　抛下出身不说，林静的工作和他们做的巡察很像，一个字：忙。一旦有工作，就算是天大的私事也得靠边站，就算在天涯海角也要赶回来。肩上背负着重任，稍有不慎就会被公众谴责，要求奉献，一开干就没日没夜，连续工作十几个小时是常事，连续一周吃住在单位，也是常事。
　　干这一行，谈恋爱都是奢望。如果有一个人，无怨无悔地在家等待，操持家务，不管什么时候回家，都有香喷喷的饭菜吃，有人笑脸温语相迎……
　　那确实比不着家X2的配对要好。
　　这念头一起，丁冬和高大胖一同，觉得自家老大输了。
　　输在时间和陪伴上。
　　他们一时不敢去看楚明渊的表情，只好低头喝茶。这一尝，三人的心里又是一阵喟叹。
　　“嗯~这水果茶真不错。”楚明渊尝了一口，夸道：“阿静，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么个妙人的？”
　　林静知道她这是在替楚明渊打听，却正好顺着她的话说出来：“捡来的。”
　　“哈？”楚明汐失笑，“哪捡来的？”
　　林静招招手，让林小骨跳到腿上，摸着它的毛发，说：“真的是捡来的，跟这只猫一样。小骨头，给大家打个招呼？”
　　林小骨伸了个懒腰，对着众人打招呼：“喵~”
　　“你还养猫了？也太幸福了。”楚明汐伸手，“来，给我抱抱。”
　　林静把林小骨递了出去，借机打量了一下。
　　丁冬等三人大概是怕楚明渊会忽然暴起，所以坐在楚明渊身边，不时说着什么。楚明渊的脸色平平的，像是板着脸，更像是强行控制着不让自己露出任何表情。
　　但他没露出平常的放松神色，也没有忽然暴起，一再试探，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他已经在逐步接受，她跟别人在一起的事实。
　　“哇，好乖的猫。”楚明汐仿佛没看到身边的暗潮汹涌，依旧在逗猫。
　　楚明汐是生意场上的老手，只要她想，就不会有冷场的情况。更何况，她是世上唯一一个能镇住楚明渊的人，有她在，楚明渊就算气疯了也不敢怎么样。
　　林静彻底放心下来，和楚明汐一起逗着林小骨。
　　她没看到，楚明渊的眼神，慢慢地变了。
　　不对，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
　　楚明渊仔细回想着。
　　他记得，林静说过，她的医修本事，是“那个人”教的。如果“那个人”就是眼前这个阿渊，为什么他身上没有医修的气息，反而像个平常人？
　　再说了，他那张脸……
　　楚明渊相信林静喜欢一个人时，肯定是因为内在，不看外表。但是，阿渊的脸也太平常了。
　　就像是……照着国民平均样貌画出来的一样。
　　还有，如果他是个修士，为什么不能保持年轻的样子，反而是个四十岁的中年男人？
　　这么想着，楚明渊忽然感觉到，周围有一丝不对劲。
　　他心念一动，用心感知，那感觉就越发明显。是……楚明渊心头大动，瞬间想到了。
　　是聚灵阵！
　　这个阿渊，是只妖！他需要聚灵阵才能保持化形！
　　一只妖，真的能教林静现代医术？妖界封闭了千万年，但是林静却是会DNA鉴定技术的！
　　“明渊？”楚明汐目光一凝，他站起来干什么？
　　“我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楚明渊往厨房走。
　　“哎，不用！”林静忙站起来阻止。
　　笑话，哪能让楚明渊跟狐狸精多接触？狐狸精那点道行，跟楚明渊比？那还不分分钟被识破？
　　可没想到的是，狐狸精竟然自己走出来了，还答应了：“楚督察要帮忙？真是太好了，麻烦帮我把鸡汤端出来，我空不出手。”
　　“好啊。”楚明渊走进厨房。
　　林静的厨房是一字型布局，细长的一条，刚好能容纳一个人走动。
　　楚明渊一走进去，就看到了阿渊带笑的眼。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楚督察，有一见如故的感觉。”狐狸精笑眯眯地说，“非常熟悉，就像——虚弱母体里的两个胚胎，必须要把你吞噬，我才能占据全世界。”
　　“是吗？”楚明渊淡淡地开口，“我倒是对阿渊先生陌生得很，大概是因为，我还没见过你的真面目吧。不如，咱们现在就坦诚相见，怎么样？”
　　“哦？”狐狸精好笑地问，“楚督察，你真的要跟我——坦诚？”
　　楚明渊眼神骤然锐利，瞬间出手要扣住他的手腕，没想到狐狸精将身一躲，反而把他的手按在案台上。
　　“你不行。”狐狸精声音含笑，却给人锋刃般森冷的感觉。“你赢不了我，因为——你不够残忍无情，我却可以……”
　　“喂。”
　　话还没说完，林静不疾不徐的声音就插了进来，“弄好了没？我饿了。”
　　狐狸精立刻松手：“好了好了，都坐上去吧。”
　　林静听他声音如常，又见楚明渊端着鸡汤出来了，这才松了口气，忙招呼人坐下。
　　狐狸精这一桌的菜，果然十分家常，除了一锅鸡汤之外，其他的就是葱香排骨、香菇菜心等普通菜色，倒是有一碟鸭子，很是特别。
　　“这是什么？”林静尝了一口，“鸭肉？”
　　“柠檬鸭，我第一次做。”狐狸精笑着说，“可能不大好吃，大家见谅。”
　　“唔！”丁冬尝了一口，彻底宣布他家老大输了。“好吃啊！”
　　这位阿渊先生，显然已经抓住了林静的胃嘛！
　　楚明汐也尝了一口，跟着夸道：“真的不错，明渊，你也尝尝？”
　　楚明渊是来做客的，自然不会拒绝，他夹了一块柠檬鸭。谁知一口下肚，他话还没说，忽然脸色一变，抓紧了筷子。
　　“明渊？”楚明汐坐在他身边，见状忙问：“怎么了？吃不习惯吗？”
　　楚明渊摇摇头，似乎想说什么，但却说不出口。他努力睁开眼睛，又再闭上，紧紧地咬着牙关，极力忍着什么，脸色又白又青。
　　这下连丁冬和高大胖都放下了筷子，面面相觑着，犹豫着。
　　老大这是怎么了？要不要过去看看？
　　他们还犹豫着，林静已经一个箭步到了楚明渊身边，伸手就要摸楚明渊的脉搏和心跳。
　　“楚明渊！”
　　她只是担心楚明渊对什么食物过敏，所以下意识地检查心跳，看看是不是心跳加速，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谁知刚一伸出手，楚明渊竟然躲开了。
　　“姐。”楚明渊的语调很平静，但声音却明显地颤抖了。他向楚明汐伸出手，咬着牙说：“我似乎有点过敏，我们先回去。”
　　过敏？林静暗自皱眉，她和楚明渊当了十年的未婚夫妻，从来没听说过楚明渊竟然还会食物过敏的！
　　狐狸精也站起来，紧张地说：“怎么会过敏呢？这道柠檬鸭的用料很平常，姜葱蒜柠檬，因为担心有人吃不习惯，我连酸笋也没放。”
　　他用担心又紧张的口吻，缓缓地问：“楚督察，你该不会是——被客厅里的阵法影响了吧？”
　　楚明汐的眼神急速地变了一下，问道：“什么阵法？”
　　“阿渊的神魂不大稳定，我找了块凝血月光石来，在客厅布了个修复神魂的聚灵阵。”林静飞快地解释着，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楚明渊是受了聚灵阵的影响？可那个阵法只能影响妖族，怎么会影响人呢？难道是……
　　林静的眼瞳骤然一缩，想到刚才楚明渊和狐狸精那不轻不重的一下交手，不由得扭头看了狐狸精一眼。
　　这一眼快，而且轻，除了狐狸精，没有人看到那里头含了多少森冷之意。
　　只是一眼的时间，林静再转头回去看楚明渊，楚明渊已将拳头紧紧握住，手背青筋暴起，极力忍耐着。
　　他的脸上，隐隐的似乎有一道红色的颜色在乱窜。
　　这是修为受到影响，就要失去控制的迹象！
　　“楚明渊！”林静心里不觉浮起一丝慌乱，马上直起身说：“送他去一附院玄学科！”
　　一边说，她一边抓起手机，拨了科室的电话：“喂，我是林静，今晚谁值班？我……”
　　“阿静！”楚明汐沉稳地喝了一句。
　　林静一转头，就感觉到一只手伸过来，将电话按掉了。
　　“明渊有时候会对酒类过敏，大概是柠檬鸭里的啤酒或者料酒引起的吧。”楚明汐的情绪稳定，声音也很沉稳，脸上还带着歉意的笑。“不要紧的，小毛病，我带他回家去，找家庭医生处理就好。倒是今天的聚餐……唉，怪我没有说这个毛病。”
　　她说着，将楚明渊扶了起来，语气柔软，但是不容拒绝：“我先带他回去了，大家慢用，改天我在云梦居请客，给大家赔罪。”
　　“明汐姐！”林静追了上去，眉头紧紧皱起，还想争辩。楚明汐却回过头来，温柔地重复着：“阿静，不要紧的，我会请家庭医生过来看的。”
　　林静心头怒火登时起来了。
　　他们什么意思？过敏？在医生面前，说这个慌，是不是太过愚蠢？
　　“阿渊先生是吗？”她还没开口，楚明汐又说话了，她已经把门打开了，还回头看了屋内一眼，微笑道：“感谢你今天的招待了。”
　　这话说出，就连迟钝如丁冬等三人，也知道事情不对了。
　　楚明汐的意思，难道是指，楚明渊突然出现身体异常，是因为阿渊搞的鬼？
　　一瞬间，三人的心都不舒服起来。
　　“林医生。”丁冬第一个往客厅去拿东西，“明汐姐的东西忘了拿，我给她送去。”
　　“我的车在楼下，我去送送咚咚。”高大胖跟着说，拽着鸟窝头就走。“林医生，抱歉，改天请你和阿渊先生吃饭赔罪哈！”
　　“对，我也请，我知道一家法国菜很正宗。”鸟窝头也急忙换鞋。
　　“砰”的一声，大门关上。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客人走得干干净净。
　　还有饭菜的香味从餐厅飘来。
　　“……”林静无声地扶了一下额头，叹了口气。一息之后，她瞬间转身，手中五指拈诀，一道白光从指尖飞出，瞬间化作绳索，将走来的狐狸精捆得结结实实。
　　林静一步上前，一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按在墙上，另一手化出柳叶刀，森冷地说：“我记得，我警告过你，不许伤人！”
　　楚明渊不可能是过敏，一定是被什么影响了修为。在场的除了林小骨和她，还有谁不是楚明渊的至亲好友？
　　要动手的，能动手的，只有他！
　　他竟然敢伤害楚明渊！
　　狐狸精毫无反抗，就这么被她绑着，连眼神都没变，还一口应了下来。
　　“没错，是我。”
　　林静的心一抖。
　　又是这样吗？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感情，又没了？跟林家、跟楚明渊一样？他们只会罔顾她吗？
　　“我趁你睡着的时候，改了点聚灵阵，你一加强聚灵阵，整个阵法的效力就会百倍增强。当然，这只会影响妖族。我本来没想对他怎么样的，但是……”
　　他语气骤然森冷。
　　“但是，我看到了他的脸。”
　　狐狸精看着她，缓缓地露出一个笑，妖冶非常。
　　“静静，那张脸，跟我一模一样。看到楚明渊的瞬间，我心里就浮现一个念头——我要吃掉他，一定要吃掉。将他生吞活剥，拆骨入腹，连他的修为、他的神魂，一同吃下！”
　　“我决不允许有另一张同我一样的脸，活生生地在你身边。”
　　“凭什么？凭什么我就是残破神魂，他却是个有魂魄有血肉的人？他能得到你的一切，而我，累积一两个月的月魄精华，也不过能在白天化形，陪着你而已。”
　　“静静，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极了。嫉妒令我发狂，他再对你动一点心思，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林静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她很久没有这种快气晕的感觉了。
　　枉费她这么信任这狐狸精！
　　“静静。”狐狸精看着她，眼中一片平静，就像一个等待宣判的罪犯。“我问你两个问题，你照实回答了我，我就随你处置。”
　　“第一句。”他竖起食指，“静静，我是他的替身吗？”
　　林静呼吸一滞，这特么是什么狗/屎问题？！
　　狐狸精没有等她的回答，又将中指竖了起来：“第二句，静静，离那个楚明渊远点，他是个疯子。”
　　林静眼瞳骤然一缩：“你说什么？”
　　狐狸精眉眼含笑：“静静，回答我第一个问题——我是楚明渊，你的前未婚夫，的替身吗？”
　　“当然不是！”林静断然否决，“我疯了吗？做这种羞辱自己的事？把自己的感情变得一文不值？”
　　她最排斥楚明渊的一点，就是楚明渊打着怀念白月光的旗号，找一个又一个替身。既然如此，她怎么可能……？
　　林静睁大眼，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狐狸精，在干什么？
　　他在……亲她？林静浑身僵硬到石化，脑袋里嗡嗡嗡地响着。他是不是找死？
　　那冰冷的嘴唇在她的唇上一沾即走，狐狸精颓然向后，靠在墙上。他闭上眼，微微扬起下巴，嘴边满是欢喜的笑。
　　“好了，我死无遗憾了，静静，动手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一直显示已存在该章节，不许我发表。但是我又刷不出来章节，纠结得。。。


第51章 
　　他这个姿势, 是要引颈待戮吗？
　　林静气得差点真的动手, 但手指一掐，她就清醒过来了，赶紧松开。
　　不, 她不可以, 她是医生, 不是刽子手！
　　“要我杀了你？想得美！”
　　林静五指一抓, 光线瞬间收缩, 将狐狸精牢牢捆住。这光线是她的修为形成的, 专门用来捆做手术的病人，比麻醉剂还管用。
　　刚才捆住他就手脚不能动，现在再收紧一分, 狐狸精连话都说不出, 只能睁着一双眼睛看她。
　　“看什么看？”林静瞪了回去，“你这叫故意伤人，犯法的知道吗？我说过，你敢伤人，我绝不会放过。”
　　她将手机钥匙一抓，喝道：“走！”
　　狐狸精被光线绑着，不由自主地往前走, 他用眼神问道：干什么去？
　　他表现得那么情深，甚至病态，把她当成生命，难道她就不感动吗？
　　“还能干什么？送你去投案。”林静按了电梯, 冷冷地说。“难道你以为，这事撒个娇，说句爱我就算了？犯法的事，哪能这么便宜？”
　　哈？狐狸精睁大了眼，不安地动了动。
　　他还要去投案？去玄学局？静静是不是真的生气了？居然要送他去给玄学局的人折/辱？
　　“折/辱你个大头鬼！”林静骂道，“法制社会，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我是法医，当然要以身作则。”
　　她拖着狐狸精出了电梯，直接塞进车子后座，然后开车出去。
　　这……狐狸精瞪大了眼。他终于发现，林静既不是跟他置气，也不是想羞/辱他，而是真的觉得他做错了，犯法了，要把他交给玄学局处理！
　　可这怎么行？玄学局都是楚明渊的人，他们要是知道他弄伤了楚明渊，还不得把他杀了？
　　不行，这绝对不行！狐狸精扭着身体，试图从光线里挣脱出来。没想到才动了一下，林静的车竟然停下了！
　　怎么回事？狐狸精伸长脖子，只见前边拦了一辆车，没看到是什么人。
　　他没看清，林静可认得这辆定制的帕加尼。
　　楚明汐？她怎么在这里？不是送楚明渊回去了吗？
　　疑惑的念头刚闪出来，楚明汐就从车上下来了。她脸上带笑，踩着小高跟，一路小跑过来，敲了敲林静的窗玻璃。
　　车上还有个狐狸精，林静不好下去，赶紧将玻璃摇下：“明汐姐？你怎么在这里？”
　　“我猜你现在这个暴脾气，肯定得把人绑了送玄学局去。”楚明汐笑颜如花，“哪里用这么大阵仗？他们两个——唉，你又不是不知道，恐怕还是明渊先挑衅的。你要扭你家阿渊去玄学局，算故意伤人，那我是不是也要把明渊扭到警局去，算他寻衅滋事？”
　　这话中的意思……林静怀疑自己听错了，竟然是和解的意思？楚明汐竟然会放过伤害楚明渊的人？
　　她记得从前楚明渊出警，有个不长眼的二世祖仗着自己家里有点小钱，就给楚明渊难堪。楚明渊为了救人质，当时没来得及处理。第二天楚明汐就做了个局，把二世祖做的那些破事给弄了出来，证据确凿，各部门一查，二世祖家就凉了。
　　现在……？
　　“阿静。”楚明汐见她皱着眉，便又柔声说，“你和明渊确实没缘分，我也庆幸你们没缘分，如果你埋没在豪门里，我会后悔一辈子的。你现在的样子，我真的很喜欢，不冲着谁，就看你的面子，我还能不原谅阿渊吗？再说，我也不希望这件事闹大，反正明渊也只是过敏而已。你说，是吗？”
　　到了楚明渊这个位置，她很少直截了当地说话。林静揣摩着她话里的意思，是暗示她别把事情捅出去？
　　就在这时，楚明汐又补上了一句：“明渊现在在停职反省期间。你要实在坚持，我就以家属身份出具一份谅解书，这总可以了吧？”
　　停职这个事林静知道，苏笑语作为嫌疑人，在楚明渊的眼皮底下自杀了，他确实有责任的，没被追究责任才不正常。停职也确实要有停职的样子，楚明渊要是在停职期间闹出什么打架生事，估计复职的时间又要往后拖。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不希望这事闹到法律层面去，希望私了。
　　“明汐姐，那楚明渊现在……”林静迟疑地问。
　　他刚才的样子，连她都快吓坏了，真的没事？这都能私了？
　　“你不用担心，我的弟弟，我能不疼吗？要真有事……”楚明汐的目光骤然森冷，“你，我不追究，其他人，我要他死！”
　　这才像是楚明汐楚总说的话，看来，楚明渊真的没有大事。但是，他真的是过敏吗？
　　林静很清楚，这个问题问了楚明汐，也没有答案，所以她只是点头：“便宜这小子了。他说他动了客厅里的阵法，可能影响了楚明渊的修为，引起波动。明汐姐，要不，我去看看？”
　　她特意提到修为这事，没想到楚明汐还是婉拒了。
　　“明渊的伤要是用得着你林医生，我可要哭瞎眼了。我已经让司机送他回去了，他从小没什么病，都是家庭医生看的。我刚想上车，就猜你要扭送派出所，幸好我拦下来了。”
　　话说到这份上，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允许报警的，就算林静坚持去，恐怕到了玄学局门口，也会给拦下。
　　“我知道了。”林静的情绪也冷静下来了，她看看天色，劝道：“明汐姐，外边冷，你回车上去吧，我知道怎么做的。”
　　楚明汐点点头，看了一眼后座上五花大绑，连话都说不出口的阿渊，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啊，都谈恋爱了，别这么凶了。”
　　语罢摆摆手，回自己的帕加尼上去，开车离开了。
　　林静没好气地回头瞥了一眼车后的狐狸精，掉头回车库，又把狐狸精给拎回家去了。
　　“唔……”一进家门，有聚灵阵滋养神魂，狐狸精的力量就增强了一分，马上就要开口。
　　“闭嘴。”林静不耐烦地呵斥，拎着他走到林小骨面前。
　　狐狸精的眼瞳一缩：“静……”
　　一个静字还没说完，林静就把他给塞了进去。
　　“你给我好好反省反省！”
　　她知道，就不能让狐狸精开口，他一开口，不是撒娇求饶，就是“你杀了我吧”。
　　这狐狸精的心理太极端了，除了生就是死，而且生死不是靠法律来判断，全凭个人感情。
　　我喜欢，就能活。
　　我不爽，你就得死。
　　这思维和她从前呆的世界十分相似，个人判断，非生即死。不得不承认，林静真的很容易受这种极端思维影响，因为她就是这么过来的。
　　但是，现在这个世界，已经不是这样了。这是个法制社会，她是最想维护法律公平的人，绝不能像穿越之前那样，凭个人感情判断，谁力量大谁主宰他人生死的。
　　她一定要冷静。既然楚明渊已经出具了谅解书，那狐狸精的事就暂且过去了，以后再继续教这狐狸精法制观念。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林静深深地吸了口气，开始检查客厅的阵法。
　　她总觉得这阵法不对劲。
　　今晚来的几个人里，除了楚明汐没有法力之外，三个玄学局的巡察，她一个医修。可是这阵法对他们几个毫无效果，她一个医修，对灵力的反应已经非常灵敏了，如果这个阵法对她都没有影响，为什么会影响楚明渊？
　　楚明渊那个样子，分明就是修为在体内暴走！
　　可是林静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却没有发现哪里不对经。
　　就像狐狸精说的，他没有做出格的事，只是将阵法增强之后，又加了一点扰乱的法术。狐狸精的神魂微弱而且不完整，是用不了太大法力的，所以阵法的效力虽然增强了，对人的影响非常小，只会影响……
　　林静站在客厅里，怔忪好长一段时间。
　　只会对妖族有影响。
　　但这怎么可能呢？楚明渊——是妖？她跟他合作这么久，他怎么会是妖呢？他父母都是人，一母同胞的姐姐甚至不会法术，他怎么会是妖？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这个阵法，只有妖族的修为才会受到扰乱。
　　林静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不知该抓住哪个，就在这时候，狐狸精的话蓦地在她脑海里响起。
　　“静静，离那个楚明渊远点，他是个疯子。”
　　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说楚明渊是个疯子？
　　林静揉着太阳穴，第一反应就是把狐狸精从林小骨身体里揪出来，问他个清楚。但手刚一动，她又停下了。
　　狐狸精故意说这句话，肯定是为了引她追问，他已经准备好一顿说辞，真假不论，肯定十分唬人。她不能问，楚明渊的事……事关重大，她只能自己查。
　　如果……林静往餐厅走去，坐下来食不知味地吃着饭。
　　如果楚明渊真的是妖怪，或者更可怕的，他是混血……
　　这不是没有可能，因为楚明汐今晚的表现太特别了，她怎么会拦着不让狐狸精被教训呢？她明明是最心疼楚明渊的人。
　　那只能说明一点，楚明渊身上真的有不对劲的地方，楚明汐也知道。但是，她不能让人知道，否则楚明渊就毁了。
　　一个玄学局督察，如果被发现是妖怪，或者有妖怪血统，还隐瞒了近三十年。这消息怎么说都会引起轰动，到时候玄学局的公信力，又会下降一截。人人的都会怀疑，楚明渊隐瞒血统混进玄学局，是不是为了给妖族谋求什么福利，玄学局一直查不出旧案，是不是偏袒妖族。
　　可是……猜测只是猜测，为什么原著里没写楚明渊是妖族？难道原著写的都是错的？
　　第一次，林静认真地怀疑起来，原著剧情写的剧情，都是对的吗？是不是还有很多隐藏剧情，原著没有写出来？
　　毕竟，原著只是一本百万来字的三流男频小说，但她现在活着的，却是个活生生的世界，丰富多彩，方方面面。一百万字，真的能将一个人的人生、一个世界展现出来吗？
　　再退一万步说，原著里，她不就是个一心扑在楚明渊脚下的花痴女？现在呢？她是个医修。
　　哦，医修这个职业，原著里也没有出现过。
　　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林静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应付一切。还有……她得获得楚明渊的信任。
　　想到这点，林静的心骤然刺痛了一下。
　　也就一下，很快就消失了。
　　楚明渊不信任她，这是事实。今晚他被狐狸精设计，造成修为波动。，如果他相信她，就不会选择向楚明汐求助，要楚明汐带他走。
　　他不想她知道他的事。
　　林静按住心底的异样感觉，摇了摇头。
　　不，现在她要想想，怎么让楚明渊信任她。
　　楚明渊是台面上最有正义感、最具有法制精神、最愿意为了玄学法制事业赴汤蹈火的人，他不能倒下。不管他是人还是妖，甚至半妖，她都要保下他。
　　林静的目光，骤然坚定起来。
　　——
　　此时A市的道路上，楚明汐开着她的帕加尼，不时回头看着后座，满眼都是担心。
　　“明渊？”
　　楚明渊靠在后座上，闭着眼睛，脸上红光与白光交错着。他的拳头紧紧的握起，拼尽全力控制着自己。
　　“明渊，坚持住，马上就到家了！”楚明汐咬牙，只恨自己不能飞。
　　“姐，没事，离开她家，我已经好很多了。”楚明渊声音微弱，但确实已经能说话了。“我已经差不多可以控制下来了。”
　　楚明汐知道，这时候楚明渊不会骗她，因为她不会法术，对他的危机一筹莫展。两人处在同一空间里，车子还在飞速奔跑，她的弟弟，不会拿她的性命开玩笑。
　　“能控制住就好。”楚明汐松了口气，皱眉问：“刚才怎么回事？”
　　她只顾着将他带走，车子开出一段路，她又想到林静可能会把狐狸精带去玄学局。这事一旦折腾到玄学局里，就不好收拾了。
　　万一玄学局的人去检查林静家那个阵法，楚明渊的事不就瞒不住了吗？
　　所以楚明汐方向盘一打，又回去把林静拦下了。
　　“姐，其实刚才你不应该回去的。”楚明渊喘了口气，虽然还闭着眼，但脑子已经情形过来了。“他们都不傻，拦不拦，都是一回事。”
　　别说林静是医修，就算是丁冬他们几个，全都是在玄学局呆了好几年的人。看他那个样子，一开始慌乱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过后想一想，还能不明白吗？
　　为什么修为高如林静没事，为什么其他人都没事？就他出现异常了？
　　林静和那妖怪都清楚地说了，客厅里那个阵法，是给妖怪修补神魂的。
　　“我知道，瞒不过了。”楚明汐咬着牙说，“我只是赌一把而已。”
　　“赌什么？”
　　“赌他们对你的感情。”
　　楚明渊的动作一顿，脸上的红白两种光似乎又强烈了一点，好一会儿之后，他才低声反问：“姐，要是换做你，被我瞒了这么多年，你会原谅我吗？”
　　楚明汐的嘴唇紧紧地抿起来，强硬地回答：“我相信他们不一样，我相信——林静不一样。”
　　“是吗？”楚明渊望着窗外的灯光，心中回答着：恐怕就是林静，知道真相之后最不能忍受。
　　因为她手里有太多数据，知道这血脉，是多么的恐怖。
　　这一/夜，A市好几处，都焦虑得彻夜无眠。
　　而在不为人知的角落，一声尖叫划破了过年的祥和气氛。
　　“啊——杀、杀人啦！”


第52章 （增加内容）
　　林静当天晚上忧心忡忡地睡去, 满脑子都是怎么攻略楚明渊, 获得他的信任，第二天早上去上班，路上才听到这个消息。
　　“昨晚凌晨三点, 也就是年初三刚到来没多久, 我市果子巷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灭门分尸！”
　　分尸？林静不禁留了一份心思, 怎么回事？一般人, 有能力徒手分尸？
　　“……发现行凶的是附近住的大妈。受害人是凶手的母亲, 母子俩一直相依为命, 在自建楼里过了十几年。据邻居们说，凶手张某性格温和，一直非常孝顺, 平时对母亲重话也不说一句。”
　　广播里插入采访音频, 大妈的声音心有余悸。
　　“吓死人啦！大过年的哎哟！怎么会这样啊？昨晚我听到张大妈骂他儿子，又是说□□军欠贷款的事。这半年来张大妈经常这么骂，我们都习惯了，但是多年嘛，我和他们家也有点亲戚关系，就想去劝劝咯。没想到……没想到我到了张家门口，见大门是开的, 进去一看，哎哟！□□军坐在地上，掐着他/妈的脖子，他/妈已经眼睛翻白啦！”
　　“我吓死了！就喊杀人啦！□□军回过头来看我！哎哟！他青面獠牙呀！真的！牙齿跟野猪一样, 长长的！他看到我，还对我笑了一下，然后就把他/妈的胳膊扯下来了！我吓得腿都软了，扶着墙赶紧跑，跟冲出来的看热闹的邻居说，赶紧报警……”
　　“这就是妖怪！妖怪啊！最后可不是玄学局的人来了！□□军被抓走的时候还嗬嗬笑，根本连人都认不出来了！”
　　妖怪？好好的人，怎么会变成妖怪？
　　“……据玄学局的消息称，凶手已经被依法逮捕，目前正在审讯中。有关消息，我们会进一步关注。下一条新闻……”
　　林静暗自皱眉，顺手将广播关了，给童芳尘打了电话。
　　“小童，是我。”
　　“林法医。”童芳尘的声音略带疲惫。
　　林静一听就猜到了：“出现场了？”
　　“你看到新闻了？”童芳尘也明白了，叹了口气，“我可算明白老周为什么一定要选我在玄学局了，因为我是A市人，节假日出现场可方便了。昨晚半夜痞少给我打电话，把我撬起来的。”
　　只需要童芳尘去现场，没有打电话给她，看来案子并不复杂。林静又问：“现场怎么样？”
　　“不复杂，人证物证都在，还有个大妈直接目睹杀人过程。受害人死因是窒息，符合被掐死的种种迹象，四肢散落，符合被扯断的痕迹。总的来说，没有疑点，就是审核的时候，遇到了点困难。”
　　现场证据确凿，结果审讯困难？林静皱眉：“什么困难？”
　　童芳尘叹了口气：“嫌犯疯了。”
　　“疯了？”林静追问，“这是什么意思？原因呢？”
　　“不认得人了，就像是失去理智一样，问什么都不说话，只对鲜血有兴趣，有非常强烈的暴力倾向。想掐人，然后撕毁。”
　　林静想了想，问：“做过DNA鉴定了吗？我看新闻里说，有人说，看到凶手出现獠牙？是妖怪？”
　　童芳尘一听就知道她怀疑什么了：“还没有，但是林法医，我这就去做。我很熟练了，你不用担心，有困难我会随时向你汇报的，我知道你最近忙着做人妖混血的病例……林法医，这些我能扛，你不需要分心。或许，最后还是会将嫌犯转移到一附院去，也不一定。”
　　这话的意思是说，嫌犯很可能是人妖混血造成的忽然疯癫。
　　“行，那你辛苦了。”林静点点头，本来准备挂电话的，忽然心念一动，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案子是哪个大队管的？负责人是谁？”
　　“归特别行动队，但是楚督察他们几个还没复职，所以这个案子现在是痞少负责。”
　　痞少是特别行动队的一个队员，虽然不是副队，但也是队里的老巡察了。他人是痞了点，但做事也是靠谱的，案子交给他，确实没问题。
　　这是林静早就猜到的，楚明渊没有因为案子复职……也算是猜到的。就是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楚明汐昨晚一再婉拒，她现在要是去探病，估计也会被拦下来。
　　还是算了吧。
　　“我知道了，你能撑住，就先辛苦你了。”林静抛开这个话题，她心里隐隐有股担心。“对了，我看新闻里毫不避讳地说，目击者看到凶手化成妖怪。你转告痞少，让他留意舆论风向。”
　　“好的，我记下了。”
　　林静又叮嘱了几句做检测方面的事，才挂了电话。
　　她总觉得，新闻将妖怪这点说出来，不是那么简单。到了一附院玄学科，林静特意交代来值班的宋佳璇，没事帮她在各大论坛、新闻网站、微博什么的看看，关于年初三的杀母案件是不是有不同的舆论。
　　果然，当天下午，她一休息，宋佳璇就抱着平板跑来了。
　　“林静，你看看，这些微博不对啊。”
　　林静一边用医用洗手液洗手，一边扭头看着，双眉登时皱起来了。
　　[听说昨晚的杀母案，凶手是个妖怪。]
　　[原po说错了，不是杀母案，那个儿子肯定早就被妖怪附身了，不然的话，为什么之前一直是孝顺的，现在却在大过年的时候把亲妈杀了？这是人干得出来的事吗？]
　　[我有亲友住在附近，他们都说看到玄学局的人出动，抓走的时候凶手还是个狼头人身的。]
　　[天哪，附身这种事也太可怕了吧！谁知道我身边的人会不会就被附身了，我只是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到！别人来说1%的几率，对我来说，就是一条命啊！]
　　[我一点也不想接受妖怪出现在都市里了，这是我们发展了几千年的文化，他们凭什么忽然出现，就要在都市占据一席之地？]
　　这是，已经开始煽动人族和妖族的对立了？
　　林静皱眉，擦干手，点开那些微博的主页。
　　这些微博几乎全都是新注册的，或者注册很久，但只发过几条微博，或者只转发无原创的。
　　“林静，我觉得，这事瞒不住的。”宋佳璇看看她的神色，出主意说，“我之前读护士，还去听过几次传媒那边的课。大众的口子是堵不起来的，尤其是现代社会，自媒体这么发达。要不是昨晚在筒子楼里，光线不好，早就有人拍视频了。而且这案子确实是玄学局的人去办的，网上一查就知道，这事瞒不住，玄学局要早做打算。”
　　林静也是这么想的，但她一个法医，和宣传处一样，说起来只是玄学局的一个部门。她和宣传那边不熟，不好插手宣传的工作，只能提醒痞少，让他提点提点宣传那边。
　　“行，这个情况我会留意的。”痞少满口答应了下来。
　　“辛苦你了，这事说起来有点招人恨。”林静对其他队员，是非常客气生疏的。
　　“咳，客气啥？本来我们就是衙内队嘛！”痞少笑嘻嘻地说，“我们早就遭人恨了！网上那些言论，我都看了，说什么被人附身才性情大变，其实根本就是欠网贷多了，这个我会让宣传口的人说出去的。”
　　“好的，辛苦了。”林静挂了电话。
　　当天下午，粗略的案情通报就出来了。
　　通报里写得很清楚，嫌犯虽然一直跟母亲关系很好，但因为已经三十多岁了还没结婚，一直被他母亲逼婚，每天都在相亲。因为相亲带来的逆反情绪，所以跟母亲的关系逐渐破裂。又因为被同事怂恿，喜欢上了超前消费，逛酒吧会所之类的，但他的收入又无法支持高消费，所以走上了借网贷的路。
　　刚开始借的还是正规机构的网贷，后来因为逾期不还，信用欠费，就只能在网上借套路贷。套路贷这东西，自然是利滚利，九出十三归是常事。不到半年的时间，张某就欠了近两百万的网贷，工作也丢了。
　　网贷的骚扰电话打到他母亲手机里，张母不堪其扰，要将儿子撵出去，但是张某却打上了张母这套房的主意，希望张母卖房救儿子。两人意见不合，从11月开始，就经常吵架了。
　　通报里说：“这一点，民警走访邻居，也得到了证实。”
　　最后，年初三这天，母子俩再度爆发争吵，张某情绪失控，将母亲掐死。被邻居目的，报案。证据确凿，已经进入移交检察机关的程序了。
　　这通报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但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两点。
　　1、张某只是个普通的人的话，怎么能徒手分尸，将他母亲的四肢活生生地扯下来？
　　2、既然张某是人，为什么处理案子的是玄学局？
　　“痞少，还是太年轻啊。”林静看着通报，喃喃地说。
　　果然，通报一发出来，玄学局的这条微博就沦陷了，无数的网民在下边留言，气势汹汹地要内情。
　　就在这时候，痞少又干了件蠢事——他把这条微博禁言了。
　　这简直就像原地大喊：我心虚！我理亏！
　　网友的情绪更是愤慨，浑水摸鱼的不明人士也混了进来，大喊着#妖怪滚出人类都市#。
　　局面几近失控。
　　这不行！林静一下班就赶去玄学局，直奔法医部，推门进去就问：“小童，张某的DNA检测见过出……”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了拿着报告的高大身影转过来。
　　楚明渊看着她，眼中不知道是什么神色，总之，非常复杂。
　　他缓缓地说：“DNA检测结果出来了，张某也是个人妖混血。”
　　人妖混血的案子？他复职了？能查看报告，居然是他负责这个案子？
　　“怎么？”见她没说话，楚明渊又补上了一句：“我不能负责这个案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　　楚督察：阿静，说你相信我。


第53章 
　　这话要是在昨晚之前问, 林静一定会一个白眼就顶回去, 同时喷他：能不能负责案子，楚督察，你心里没点数吗？
　　但是经过了昨晚的事, 楚明渊心里怕也是心知肚明自己是个什么情况。这话看着冲, 其实, 他心里是不安的吧？
　　这样的楚明渊, 有点叫人下不去手。
　　“你问我？”林静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鉴定报告, 头也不抬地说:“我只是个法医而已。”
　　楚明渊看着她低垂的眉眼, 心里一半欢喜，一半失落。
　　她这个表现，肯定是猜到了什么, 而且故意露出来给他看的, 其实是想告诉他，她并不是很介意。失落……大概还是期望她能把那句“我相信你”说出来？
　　但这怎么可能？
　　楚明渊收回心念，说：“你看看报告。”
　　“看到了。”林静的眉头皱了起来。
　　她就是为了张某的鉴定报告来的。
　　这个张某确实是混血，而且是人狼混血，至少已经四代了。也就是说，至少一百年前，他的祖上就是人妖混血了。
　　一百多年前？林静问：“张某的籍贯调查过吗？”
　　“调查过。”清脆的女声响起, 竟然是丁冬。
　　她走进来，看到林静，便是甜甜一笑：“林医生，咱们队员轮流被停职处分, 队里都习惯了，不要紧的。”
　　她可不是吃惊他们能复职，特别行动队的队员，所谓的停职不过就是放假，给休息一阵，有的是理由复职。她吃惊的是，经过了昨晚的事，丁冬还能好好地跟楚明渊一个组合作办案。
　　昨晚楚明渊的情况，难道他们完全不怀疑？
　　还是说，即便怀疑了，他们也还是选择相信楚明渊？
　　怎么看都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林静假装同意她的样子，点头说：“原来是这样。”
　　丁冬嘻嘻一笑，扭头说：“老大，人都到齐了，就等你了。”
　　楚明渊点头，就往外走：“准备开会，林医生，你也来。”
　　行，她现在又成林医生了。
　　林静在法医部停留片刻，把报告都带上，这才去小会议室。
　　到了一看，别说丁冬，连高大胖和鸟窝头都到了。鸟窝头已经站在最前面的小黑板上，见林静进来，就开始汇报了。
　　“□□军，男，36岁，A市本地人。户籍系统可查直系亲属是其祖父，全家一直是人族，没有妖族的迹象。张某居住的筒子楼属于张家坡巷，里边有个张氏祠堂，巷子里住的几代人都是本地居民，相互知根知底的。下午我们走访了张家坡巷的老人，他们都说小时候见过张某的祖上，没有发现异常，没见张家出现过人面獠牙的情况。”
　　“我们出警的兄弟赶到现场的时候，也没有看到嫌疑人张某出现妖化的现象。被抓回来之后，张某虽然神志不清，鉴定为严重暴击攻击倾向精神疾病，但是依旧没有出现妖化现象。所以，目前不能确定张某在行凶的时候，是否妖化，是否被目击群众看到。”
　　他的报告，让林静一度陷入沉思。
　　张某这个案子，她在原著里见过，这是个引子，还是个无头案。
　　被抓之后，张某就疯了，一直找不到原因。最初，玄学局给他的定位，是长期受他母亲逼婚，所以精神分裂了，从此结案。
　　但是随后，还发生了近20起相似的案子。几乎每一起案子，都有案发的目击者看到凶手露出妖怪的特征，但是被抓回玄学局之后，不管用什么方法，玄学局的人都没法把凶手的妖怪特征逼出来。
　　因为原著背景下没有妖族DNA鉴定技术。
　　最后，这些案子只能当做人类的凶杀案了解。可随后，就有谣言四起，造成人心惶惶。
　　说是妖族在拿人族做实验，把妖族的血液注入人族的身体，想借此妖化人族，让人族的血脉断绝。这些案子的凶手，都是妖血实验的失败品，所以他们都疯了，变成嗜杀的机器。
　　原著里没有说混血和凶手发疯的原因，倒是把谣言的矛头指向了青丘集团，导致了青丘集团和玄学局的对立，让楚明渊去碾压苏远梦。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经过楚明渊可能是妖族这件事，林静已经不会百分百信任原著了。
　　案件应该一定会发生，但是原因，一定不是原著写的那样，仅仅为了促成楚明渊和苏远梦的冲突。
　　因为现在已经确定，张某是人妖混血了，那么其他的案子，应该也一样。她要全部记起这些案子，还要想办法让玄学局的人，提前去处置，以便镇定舆论。
　　“林医生？”
　　丁冬的声音猛地在他面前响起，把林静唤醒。
　　“张某的DNA鉴定结果是什么？真的有妖族血统吗？”
　　“有。”林静沉吟片刻，觉得一时不要说太多信息，免得被追问她从哪知道。
　　“DNA鉴定显示，张某确实是个人妖混血，有微小的狼妖血统。我猜，正是这点狼妖血统，让张某有能力徒手扯掉受害人的四肢。不过，张某的精神还需要进一步鉴定，我觉得，他不是一般的遗传精神病，也不是长期被逼婚造成的精神分裂，而是受妖族血统的形象，无法控制体内的力量。”
　　这话说出来，坐在楚明渊后面的丁冬不觉跟高大胖、鸟窝头交换了个眼神。
　　“林医生。”丁冬轻声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静的声音平静得几近冷酷：“意思是，人妖混血的情况很复杂，很危险，需要特别注意。”
　　丁冬和高大胖的表情停顿了一秒，两人看了一眼前边，不知道该不该问，楚明渊已开口：“怎么个复杂法？”
　　话音落下，他又补上一句：“半妖。”
　　林静思索了一下，仿佛在斟酌措辞：“半妖是个笼统的说法，基本在人族和妖族里，人和妖的混血后代都被称为半妖。但不同的混血情况，导致的结果是不同的。”
　　“我院收治过很多混血人族的妖怪，灯笼街分尸案的买家，经过他们直系亲属的鉴定确认，他们全都是人妖混血。但严格来说，他们身体里，妖族的血统占绝大多数，人族的血统非常微小。妖族的力量是靠血统来传承的，这是个出生血统就决定先天力量大小的种族，后期修炼虽然能弥补，但需要非常强的天赋。就像大家都跑一万米，有些种族从0米开始，有些妖族从500米开始，而有些种族，天生妖力强大，是从9999米开始的。如果妖族血统里混了人族的血，那就是跑步的时候腿上绑铅块，大多数情况下，会让妖力减弱。”
　　“但这只是人妖浔混血的一种情况，我院掌握的已知病例里，并没有真正的第一代混血，也就是父母一方为人，一方是妖的情况。所以对张某的行为，我还只是猜测……可以的话，我希望，对张某进行诊断，以便了解病情、控制病情。”
　　话一出口，好几个人都提出了反对。
　　“不行！”
　　“林医生，太危险了！张某的攻击性很强！”
　　“你会受伤的！”
　　林静却摇头：“我不会。我有信心。”
　　虽然不能明说，她是个堂堂医修，打架也是一把好手。但是，有结果之后，他们应该就会相信了吧？
　　“可是……”
　　丁冬等人还要劝阻，林静便又说：“这是第一例人族混妖血的例子，非常珍贵。而且……”
　　她顿了顿，借机说了出来。
　　“既然张某的户籍谱系清楚，DNA鉴定又显示他至少是第四代混血，那就说明在百年之前，就已经存在人妖混血了。这不会是个例，张某只是第一个发狂的混血者，不会是最后一个。下一个混血者，可能更强、更残暴、造成更大的伤害，在他出现之前，我作为医务工作者，必须想好控制的方法。”
　　“我猜测，张某会发疯，是因为妖血中蕴含的力量，对普通人族来说过于强大，不能承受。换做人族修仙的知识，就是一个没有修炼过的人，忽然得到了比金丹期还强大的修为。难以适应，无法控制，所以发疯。”
　　“但这既然是血脉引起的病症，就属于医疗范畴，我就有信心能处理。”
　　话说到这里，所有人都明白，她主意已定，是劝不住了。
　　本来，林静就是个大佬，自信心和能力成正比，她想做的事，谁能劝得住？
　　丁冬等人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可以对张某进行诊治。”一直沉默的楚明渊开口，“不过，需要在我的陪同下。”
　　他的陪同？林静皱眉，刚要开口，楚明渊又发话了。
　　“你不同意，就不能去研究，你的科研能力太珍贵了，不能有一丝闪失！”
　　好吧。林静憋屈地闭嘴。她从来没有展现过实力，没人信，也是没办法的事。
　　楚明渊见她同意了，才继续说：“两个问题需要解决。一、张某案子带来的舆论，人族和妖族之间的矛盾，怎么压下去。二，隐藏的人妖混血问题，怎么发现、处理。”
　　高大胖第一个开口：“我个人意见，堵不如疏，可以将案情真相放出，以免群众放松警惕，造成更大的伤害。”
　　“可以结合张某祖上就存在混血这件事，进行说明。”林静补充，“混血了至少四代，只出现了一个受害人，说明混血者不会造成大规模杀伤。但，也要借机提醒群众。”
　　只是怎么提醒，她一时还没想到。
　　“简单啊。”丁冬眨巴着大眼睛说，“医院系统、玄学局各地分局，不都是咱们的网络吗？让玄学局联合户籍部门走访排查，把特征列给他们，让他们采集可疑人员的血液样本，送检一附院，不就行了吗？”
　　“可以。”楚明渊同意了，“丁冬，你和天朗把这事形成个方案，今晚就发给我。我负责跟上边沟通，最迟明天中午，一定要把通告发出来。”
　　“妖族肯定存在没加入户籍，不能排查的情况。”林静补充，“让媒体多宣传宣传，就说妖族的混血者，容易妖力微弱，劝他们早点到医院接诊。”
　　丁冬等人皱皱眉，心想：说是可以在通告里这么说，但是，他们说了，妖族就会配合吗？
　　“会。”林静笃定地说，“苏远梦会做他们的思想工作，放心吧。”
　　苏远梦？楚明渊心里蓦地泛起一阵酸意，眉头直接就皱起来了。她什么时候，对苏远梦这么了解了？


第54章 
　　酸归酸, 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当天晚上, 丁冬和高大胖做好了方案，交给楚明渊。玄学局、一附院商讨之后，第二天上午, 就正式发了通告。
　　玄学局的公告, 首先对张某的情况进行了说明, 表示他确实是人妖混血, 行凶的原因是由于自我困境之后情绪过度压抑。至于发疯的原因, 还在诊断中, 会做进一步说明。
　　接着，玄学局又说明了人妖混血的情况。根据DNA推断，张某已经是第四代混血, 也就是说, 人妖混血的情况已经存在至少百年。这百年里，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混血者伤人事件。
　　对于这条，玄学局给出了官方数据，也引用了建国之前的资料。
　　意思很明白了，肯定会有人说官方遮盖消息，所以将百年之前的资料都放了出来。虽然不信的人还是不信，但理智的人是会相信的。
　　因为除了这次的张某事件, 真的没有人听说过有人能变成妖怪杀人。
　　于此同时，一附院也发出了公告，着重说了两点。
　　一，一附院的林静医生, 已经着手研究人妖混血的情况，会随时跟公众通报进展。
　　二，混血的情况分为妖族混少量人族血脉，和人族混少量妖族血脉而且分做妖族血脉较多，引起妖力微弱、器官先天。而人族混血妖族的情况目前仅有张某一例，但按情况来说，百年之前就有人妖混血在人间出现，不会仅存在张某这一孤例。所以，鼓励群众们及时发现，家族中出现过骤然发疯，或者遗传性精神病的，都去附近的医院采集血样。早发现，早治疗。
　　林静是一手建立妖族DNA鉴定技术，又一手建立了妖怪医疗体系，在公众里威望非常高。搬出林静来，觉得大多数的人都安定了下来。
　　当然，网上还是有各式各样的言论出现，但大多数都是网上无脑说说罢了。不可以轻视，但也不能将网络舆论当成现实。因为现代社会来说，只要生活富足安稳，大多数情况下，不会有人为了网上的言论，而去破坏自己的生活。只有活不下去的时候，才会不管不顾。
　　有过分的言论，例如嚷嚷什么“人族要被杀光了”、“妖族要杀光人族”这些的，都给抓起来。网络又不是法外之地，还能传播引起恐慌的言论了。
　　发出通告之后，玄学局就联合户籍部门，根据林静给出的条件，开始排查。发现疑似有遗传性暴力倾向精神病患者家庭，就进行思想工作，劝他们去一附院进行DNA鉴定。
　　通告一发出，就有不少人自己到一附院申请做DNA鉴定了。不过，这些都还不够。
　　林静开车往玄学局去的时候想，苏远梦什么时候出手呢？
　　等红灯的时候，她顺手将广播打开了。
　　“……受网上的妖族言论影响，妖族和人族之间出现矛盾，青丘集团旗下的超市，一天之内营业额下降了近两成。青丘集团旗下超市几乎全都减少了农产品的采购量，造成妖怪菜农损失惨重……”
　　林静不禁莞尔，市场经济啊，妖怪们终于也体会到了市场经济的一体化。社会是个大分工，再也不是他们在妖界的时候，自给自足就能过日子的。
　　不，应该说自给自足还是能过日子的，只是这日子，也只能活命而已。想跟现代社会过上，想买东西、吃好喝好、吃喝玩乐一体化，就要更努力挣钱。
　　要挣钱，就要跟上市场。
　　不过这些常识，妖族封闭了多年，是不知道的。得有这么一场风波，让他们切身体会到市场的波动，生活的不容易，妖怪们才更珍惜现代生活。往后一旦有谁挑起妖族和人族的矛盾，他们才会站出来维护妖族和人族的关系。
　　因为现代生活，比妖界封闭起来的日子，幸福太多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妖族过了十年的现代生活，已经逐渐融入现代社会，享受现代社会。要他们再回到妖界过与世隔绝，没有空调没有WiFi，不能用手机的日子。他们怎么会答应？怎么会甘心？
　　不过不熟悉妖族不熟悉现代社会，否则就会知道，青丘集团是故意不收蔬菜，造成蔬菜积压的。因为苏远梦是个商人，他最清楚，只有切身利益受到损害，妖怪们才会珍惜在现在社会生活的激活。
　　既然苏远梦已经出手了，那她……林静想了想，觉得她作为穿书者，知道各式各样的事，应该帮苏远梦一把。
　　她到了玄学局，没有去找楚明渊，反而先去找了高大胖。
　　“高副队，你跟治安队那边熟悉吗？”
　　玄学局下边分好几个大队，特别行动队只是其中负责重大案子的。除此之外，还有负责日常巡逻的巡逻大队，负责处理一般治安案件的治安大队。
　　“熟啊，我跟他们莫队是好哥们儿的。”高大胖热情地问，“林医生，你找治安大队有事？哪个傻/逼在你面前违反治安条例了？告诉我，我拿治安条例压死他！拘留十五天！”
　　“没，不是我的事。”林静说着笑了笑：“现在是舆论的特别时期，玄学局最好也有点执法必严、违法必究的作风。特别是针对挑拨人族妖族关系、趁机胡作非为的妖怪，不仅要抓，还要宣传他们违法的后果，起到警示作用。这样一来，才能震慑不法分子。”
　　“对对，特别要宣传！”高大胖连连点头，“林医生，你真是个全才，你咋这么厉害呢？什么都能想到！我这就告诉莫队去！”
　　他是个行动派，拿着饮料就去治安大队串门了。
　　衙内队么，一向都是这么直接的，有时还挺可爱。
　　林静看着，嘴角的笑不觉更大了。没想到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督察办公室门口的楚明渊。
　　他听到了？林静心里咯噔一下，但她只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说：“我来给张某做检查，楚督察，你什么时候有空？”
　　“现在就行，走吧。”楚明渊手上早已带上印章文件等东西，走在前面。
　　玄学局和警局一样，有专门的拘留所和看守所，都是请玄学大学的阵法教授和禁锢法术大师特别制作的。不管是妖怪还是会法术的人，被关进去，都会加上特制的符咒，封印住修为。
　　如果是玄学局的巡察进去，也需要戴上加注特殊符咒的手环，修为才不至于受影响。
　　为了方便关押提审，玄学拘留所就设置在玄学局旁边，走几步路就到。检查过后，楚明渊带着林静走向单独关押室。
　　这是一条非常长的走道，两侧都是单间拘留室，因为通常关押比较凶残的嫌疑人，所以隔音非常好。
　　楚明渊就在这时蓦地开口：“你帮苏远梦？”
　　这话一落在林静耳中，她就明白，楚明渊猜到了。她刚才跟高大胖说的那些话，不光光是为了震慑，更是想帮苏远梦把妖族里的不法分子、煽动两族对立的妖怪们，都揪出来。
　　只有看到闹事的跳得高、挨得重，跟风闹事的才收敛起来，不敢跟着闹。林静知道，从始至终，苏远梦都是希望人族和妖族和睦相处的，只是因为身上的人妖混血猜测，一直被族里的长老们掣肘。
　　能帮他，她还是愿意尽点绵薄之力的。
　　“苏远梦，和九尾狐族里的其他狐狸精，不大一样。”林静含蓄地解释着，楚明渊和苏远梦这两个目标一致的，她不希望两者再发生什么误会。
　　只是这句话听在楚明渊，却叫他心里酸意翻滚着扑出来，泛滥了满地。
　　她话里是什么意思？她帮苏远梦？还在他面前为苏远梦说话？难道——
　　楚明渊的脚步一停，心里蓦地浮出一个念头。
　　难道那个他检查之后，只能发现是妖族，根本发现不了真面目，也没有办法发现种族的妖怪，其实是苏远梦？
　　一想到这里，楚明渊便想起了那张普通得钻进人群之后，得老经验民警才能分辨出的中年面孔。如果世上有什么伪装是他都认不出来的，那就只剩下……
　　九尾狐族的迷惑术。
　　只有它。
　　“怎么了？”林静见他忽然停下，神色异常，忙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楚明渊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心头却在翻滚。
　　她在怀疑他，她已经知道他身上的异常，担心他也会和张某一样，忽然发疯。
　　那一瞬间，楚明渊清楚地感觉到了身体里某种热血，直接冲上了心头。那热血让他愤怒，让他想大声质问林静，甚至想抓着林静的双肩，将她按在墙壁上，让她把话说清楚。
　　但这热血刚冲到心头，他又给忍住了。
　　不，不行。
　　一旦他真的这么做，他和张某，就没有区别了。他不想她用对待病患和嫌疑人的态度，对他。
　　楚明渊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说：“没事，到了。”
　　到了？林静皱眉，那他刚刚那份气势是怎么回事？
　　楚明渊没有看她的眼睛，将拘留室的门打开了。
　　门一开，林静就顾不上别的，注意力全都在张某身上了。
　　玄学拘留所的关押室，都是特制的，每个单间里都有特制的阵法。一旦进入，身上有妖血的、会法术的，都会变得和常人一样，甚至比常人还少几分力气。
　　张某此时就蹲在床角，紧紧贴着墙壁。他原来是个码农，长期不断乱，身体很瘦弱，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怎么看都是一副呆宅男的样子。
　　很难想象，这么瘦弱的男人，竟然能徒手扯下受害者的四肢，进行分尸。
　　“张健军？”林静喊他的名字，试着靠近。谁知刚一动，就被一只手臂拦住了。
　　“你不要靠近他，要做什么，告诉我，我来。”
　　“不行，你又不是医护人员，怎么知道怎么做？”林静皱眉，试图讲道理。“这点情况，我可以处理，你在旁边看着就行了。”
　　“不行！”楚明渊断然拒绝，“你需要做什么，告诉我，我来做。”
　　“我……”林静还要争辩，忽然身体本能地紧绷，她想也不想地伸手将楚明渊推开，脚尖一点就要迎上去。
　　没想到楚明渊的动作更快，林静根本没看清楚他怎么出手的，张某就被他扭着胳膊按在床上了。
　　做完这一切，楚明渊还回头虎了她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你还不听，差点受伤了吧？
　　“……”林静给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叫什么事？强行救人？就算没有他在，难道她一个医修，还对付不了一个被禁锢了妖血力量的混血？
　　林静被强行扣了个人情在头上，干脆也不说话了，直接上去，扣住张某的脉门，刺探出一丝修为，沿着张某的经脉，慢慢地游走。
　　“啊！啊啊！”张某双眼已经变得血红，在床上不断地挣扎着，口中除了发出无意义的叫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别动！”楚明渊沉喝。
　　被人反剪着双手压着，显然是不舒服的，越挣扎越难受，一般人听了这声呵斥，都会下意识地不动了，因为难受。但张某正好相反，越是难受，越是挣扎。
　　甚至，他还想扭头过来，几次三番地想咬林静或者楚明渊的手。咬不到，又太难受了，没力气咆哮了，他就从喉咙里发出嘶吼声、
　　这样子……楚明渊看得心头就像灌了铅一样，沉甸甸的。
　　张某已经不是仅仅是精神失常，这完完全全，就是一副野兽的样子！
　　半妖……都会变成这样吗？楚明渊的手劲不觉紧了一份。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手臂给人拍了一下。
　　“我说可以放手了，你发什么呆？再按下去，他就要受伤了！”
　　楚明渊猛地回神，但没有松开，只是说：“你先出去。”
　　她真的不是一般的医生！
　　但是现在争也没用。
　　林静眉头紧紧皱起，退到拘留室门口。
　　楚明渊又开口：“再后退一步。”
　　林静努力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又后退了一步。刚一停下，便感觉眼前一花，接着便是砰的一声，她回过神，楚明渊不仅已经到了她身边，连拘留室的门都关上了。门后传来咣当一下，接着不断砰砰作响。
　　是张某在里面撞门。
　　楚明渊又将拘留室的门检查了一遍，等外边的狱警来接手的时候，才问：“弄完了？”
　　“张某弄完了，但数据太少了。”林静回答。
　　她已经明白了，处理混血者就是个很好的展示实力的机会，可以让楚明渊看到她的实力。只要真正地看过，楚明渊就不会阻止她做事了，对吧？
　　“我需要更多病例作为支撑。”林静问，“如果有确凿的半妖案子，我想跟着出警，多看一点，以便判断病理。”
　　出警半妖的案子？楚明渊登时冒出个疑问：她难道知道，近期还会发生类似的案子？
　　楚明渊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两人刚走出信号屏蔽区，楚明渊的手机就响了。
　　“老大！”丁冬的声音急匆匆的，还伴着跑步声。“从报警台转过来的案子，说是有人看到妖怪杀人了！跟张某的案子很像，是原来好好的人，忽然杀人，而且报案的第一目击者还看到了凶手是妖怪的样子！”
　　楚明渊和林静同时将心里那点个人情绪放下，楚明渊说：“你和谁出警？注意佩戴仪器，做好记录。”
　　“我和小徐去。”丁冬说着，电话那边传来砰的一声，像是已经关上了车门。
　　“注意安全。”楚明渊叮嘱。
　　“是。”丁冬只是例行报告，很快挂了电话出警了。
　　楚明渊和林静对望一眼，都还在斟酌怎么开口，偏偏在这时候，楚明渊的手机又响了。
　　“老大！接警台传来的案子，七街区发生一起妖怪伤人的案子！我和华哥准备出警！”
　　这么快，又来一出？楚明渊和林静同时感觉到了情况不对。楚明渊叮嘱了小心安全，刚把电话挂了，林静就按住了他的手臂。
　　“还会有。”林静沉声说，“楚明渊，你要做最后一个出警的。”
　　也就是说，越是后面报警的案子，越棘手。
　　可是她怎么知道？
　　楚明渊捏了捏眉心，加快了脚步：“回特别行动队！”
　　林静点头，两人小跑着回到特别行动队，一问值班的巡察，才知道情况比他们想的更糟。(?′з(′ω`*)?棠(灬? ε?灬)芯(??????ω????)??????最(* ￣3￣)╭?甜?(???ε???)∫?羽( ?-_-?)ε?｀*)恋(*≧з)(ε≦*)整(* ￣3)(ε￣ *)理(ˊ?ˋ*)?
　　“从下午开始，治安那边就不停地接到报警，但都是小问题，什么吃饭打架、邻里纠纷之类的。下午一点开始，出现比较严重的妖怪伤人事件。之后治安的人手就不够了，咚咚带人出警……”
　　说话的功夫，负责接电话的巡察又报道：“老大！水田派出所的同志请求增援！说是遇到了一个蛇妖，处理不了！”
　　刚刚汇报情况的巡察一惊，赶紧说：“但是我们队里只剩下四五个人了！”
　　楚明渊当机立断：“把停职的痞少他们全都叫回来！都这个时候了，停什么职？赶紧出任务！出事我负责，回来检讨我来写！”
　　“是！”
　　楚明渊看着两个巡察接电话、打电话不断，不由得看了一眼一直坐在椅子上的林静。
　　从回到办公室开始，她就拿了张纸，在上面写写画画。
　　写的是什么？楚明渊凝住目光，心头又是一跳——她写的，是今晚发生的案子！
　　上边的词语很零散，有些写X某，有些写地址，但都标上了编号。从1开始，已经到了14.
　　楚明渊将接警转移的表格拿来一对：刚才出的蛇妖案子，正好是第14个，而林静在纸上写的，正是“蛇妖”两个字。
　　她怎么知道的？楚明渊捏着记录表的手不觉一紧，差点脱口而出询问，却在第一时间住口了。
　　林静的眉头紧紧皱起来，眼睛放空，好像在极力回想什么。如果现在贸然出声，一定会打扰她的思路，她能想起什么线索，对破案是有帮助的！
　　而且她既然敢在他面前这么写，就不怕怀疑。那么，他就应该相信她！
　　他一定要相信她！
　　楚明渊告诫自己，看见林静十分艰难地，又写下“杀流浪汉”、“鳄鱼精”两个词，标上了15、16的数字。
　　还没过十分钟，负责接警的巡察就报道：“老大，弯月街发生疯子追砍流浪汉事件，派出所那边的同志说，伤人者脸上不时变成猫耳的样子！”
　　楚明渊立刻点了两个巡察的名字：“让他们别回局里了，直接去，拿手机录像，出警增援。”
　　接警的巡察点点头，很快将任务派了出去。等他中断通话，办公室里另一个巡察就担忧地开口：“老大，今天怎么回事？案子怎么这么多？再这样下去，咱们队里的人手，不够啊，难道要治安和巡逻那边出人？可是对付凶穷极恶的歹徒，他们没有经验的！”
　　他还有句话没说，但他相信，作为督察的楚明渊，心里是有数的。
　　那就是，特别行动队现在只剩下他们三个了。办公室里不可能没有人接电话的，难道他和楚明渊出警？
　　正这么想着，电话又响了。
　　“喂，玄学局特别行动队，请讲。”接警巡察听了电话，随即脸色一变，抬头看着楚明渊说。“老大……五里街出现鳄鱼精，正在伤人，请求支援！”
　　鳄鱼精……又对上了！楚明渊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林静忽然站了起来，说：“这个案子我跟楚督察去，你们俩守好特别行动队。今晚不会有别的案子了。”
　　看来，她已经回忆完毕了。
　　楚明渊没有犹豫，将记录仪往身上一别，将装备往腰上一绑，说：“我和她出警，你们注意接警。”
　　啊？两个巡察都呆住了，一句“可是”还没说完，就看到林静和他们老大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一回，楚明渊开的是玄学局的公车，拉响了警笛，一路和案发现场的民警联络，一边指挥他们应付。
　　他很忙碌，甚至没有多余的时间跟她交流。
　　但她……林静揉了揉太阳穴。她是很想跟他说的。
　　这些，不是她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而是她想起的原著案子。但原著里，没有写这些案子是一/夜之间发生的，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案子就跟爆发的病毒一样，瞬间就来了。不过她可以肯定的是，鳄鱼精是最后一件身份不明、法咒逼迫不出、只有目击者看到凶手妖化的案子。
　　也是，最复杂，最难处理的案子。
　　不管她怎么知道的，她都得告诉楚明渊。
　　出案子，这就是把命交给队友的，她必须让楚明渊有个完整的了解。
　　“我……”好不容易等到楚明渊挂了电话，林静刚一开口，就被楚明渊打断了。
　　“你不用多说，我相信你。”
　　“……”林静一口老血堵在喉咙口，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他说什么？相信？他知道什么了，就说相信？
　　楚明渊没有看她，他双眼直视前方，目光冷静，语气也很平静，好像一个尽职尽责的上司，在进行充满公式化的谈话：“不管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不管你和苏远梦什么关系，我相信你的为人，不会成为犯罪的帮凶。所以，不用多说了。”
　　哈？林静差点傻眼，他说什么？她和苏远梦能有什么关系？
　　可她还没来得及问，车子就吱的一声停下了。现场就到了！楚明渊二话不说下车去，还叮嘱她：“你远远地看着就好，千万不要到一线去。要记得，你是个法医。”
　　那她可真是……谢谢他了！林静咬牙，手里拎着手术刀，跟在了他身后。
　　他根本不知道，这个鳄鱼精是什么来历！
　　“你听我说！”林静将他的手拉住，正要说明，忽然一阵冰冷的凉意铺面而来，周围全都是惊叫。
　　“发、发大水啦！救命啊！”


第55章 
　　一团洪水跟开闸了似的, 奔腾而来, 泛起巨大的浪花，中间挟裹着三五个男人。
　　鳄鱼精召唤了洪水！
　　“他的法力不能召唤第二次！”林静冲着楚明渊大喊，打量了四周一圈。
　　这是个老街区, 但警察发现真的是妖怪在捣乱的时候, 已经把人都疏散了。可人走了, 房子还在, 财产还在, 这水要是淹了房子怎么办？
　　“楚——楚督察！”
　　片区警察几乎是给洪水冲到了他们面前, 流水带来的巨大冲击力让他们站也站不起来。林静眼疾手快地将他拉住，还没来得及问，片警先开口了。
　　他在及腰的洪水里艰难地站起来, 一边抹着脸上的水一边喊：“怎么回事！不是蛇吗！怎么变鳄鱼了！还能发大水, 白娘娘上了鳄鱼的身吗？”
　　林静又气又好笑，这位大哥还挺幽默，但他们先来的现场，结果问刚到的怎么回事？
　　但周围的情形，容不得她笑。
　　水已经冲进街道两旁的房子里了！
　　林静手中的柳叶刀飞快地画了个符咒，形成一个透明罩子将片警笼罩起来，免得他们被洪水冲走。再扭头一看, 楚明渊已经迎着洪水冲了上去。
　　一张画着朱砂符号的符纸被抛出来，楚明渊修长有力的手指结印，符纸瞬间猎猎而动，炸成无数的光喷向四周的房屋, 形成薄膜一般的保护罩，阻隔了洪水，避免房屋受到损伤。薄膜刚一形成，另一张符咒又被祭在半空中，化作一个储物囊，口子跟抽水机似的，先把房屋里冲进去的水吸出来。
　　不到三秒的时间，就开始吸地上汹涌的洪水。
　　“吼——”洪水背后蓦地传来一声大吼，一道影子飞奔过来，把地砖踩得不停震动。
　　“楚明渊！”林静大叫着提醒，同时柳叶刀在手中极速转了一圈，化出数十把柳叶刀，飞向前方，笃笃笃扎在地上。凌厉的刀意吓得那影子停下脚步，林静仔细看去，心里不由得冒出两个字：果然！
　　原著里说过这最后一个案子，报警的时候说是蛇妖，所以出勤的是擅长处理蛇妖的巡察。可是到了现场才知道，这嫌疑人根本不只是蛇妖，他还是鳄鱼精！
　　现在趴在水里的东西乍一看像是鳄鱼，仔细看却有蛇头蛇尾，不停地吐着蛇信子。
　　“人妖混血。”林静从外形给出判断，“人族和鳄鱼精混血之后，又和蛇妖混血！楚明渊！她已经神志不清！”
　　鳄鱼精是水生的妖怪，擅长弄水，蛇妖则动作灵活，甚至有毒！神志不清，就会随意伤人！
　　“知道。”楚明渊没有回头，“你负责疏散！”
　　林静的呼吸一顿，眉头刚皱起来，就发现周围的水已经全都被储物囊吸走了，只剩地面上湿漉漉的。她用来阻挡鳄鱼精的刀影也已经消失，鳄鱼精再次咆哮着往前冲。
　　楚明渊一言不发，直接冲了上去。
　　“吼——”鳄鱼精对着楚明渊，张口就是一喷水，仿佛个高压水枪。
　　楚明渊侧身躲开，水柱直接将他脚下的地砖冲击得四分五裂。楚明渊一手控制着储物囊，始终保持囊口对着鳄鱼精，鳄鱼精每次喷出的水，都被储物囊吸走。鳄鱼精刚才控水，把所有人都逼得嗷嗷叫，吓得四散奔逃，没想到现在竟然没用。她恼羞成怒，越加发狂，扭头就要咬楚明渊。楚明渊哪里会被她咬中，一边躲闪，手中的符咒也一边打出，希望将鳄鱼精定身住。
　　“不行的！”林静将片警们送走时，扭头大喊：“她混了蛇族的血，非常灵活。小心她的鳞甲，防御非常高……”
　　话还没说完，楚明渊就领教到了，他试着用冰冻诀把鳄鱼精冰冻起来，没想到法术打在鳄鱼精的身上，竟然全都弹回来了！要不是楚明渊身手敏捷，肯定被自己的法术冻起来。
　　“小心他的尾巴！”林静再次警告，“这不是鳄鱼精，也不是蛇妖，是两者的结合体！她的尾巴灵活有力，比蛇毒更厉害？？”
　　蛇妖和鳄鱼精的结合体？又毒又灵活，鳞甲防御还高是吗？
　　楚明渊略一沉思，将符咒收起，就换成了灵气弹。
　　灵气弹是玄学局标配武器之一，并不是补充灵气的意思。相反，灵气弹的作用是暂时隔绝灵气，让凶犯的修为大幅下降，以便捉拿。
　　“等等！”林静的声音再度响起，“鳄鱼精很大可能不能变回人形，你的手铐暂时用不了。灵气弹打出的时候需要控住他的血脉，等我的银针定住！”
　　“知道。”楚明渊回应两个字，眉头却不禁皱了起来，她怎么现在这时候过来？
　　但现在的情况，也容不得楚明渊多想，他只能选择听林静的话。
　　“准备。”楚明渊沉喝，“三、二、一……”
　　“一”字落下，楚明渊的左手微动。
　　一枚细小得几近不能察觉得手弹被抛了出来，灵气弹轰然炸开，登时起了一团白雾。白雾笼罩的范围内，鳄鱼精的动作明显迟缓了下来。
　　几乎是同时，林静冲进白雾的范围里，手中的手术刀化出一枚银针，准确地寻找到灵蛇七寸的部分，从鳞片的缝隙里刺了进去。
　　“吼——！”鳄鱼精受到刺激，痛得大吼一声，虽然身体里的妖力受到了封印，但是强悍的体力还在。她就地一伏，尾巴狠狠地朝林静甩了过来。
　　只差一秒！林静咬牙，拼着受伤，手上更是用劲，彻底将银针刺进了鳄鱼精的身体里。
　　就在这时，一份温暖的体温忽然笼罩了她。
　　还有一声几近不可闻的闷哼。
　　“唔……”
　　他……
　　那一瞬间，林静觉得她心脏都不会跳了，头皮一阵阵地发麻。她什么都不敢想，只能下意识地将将柳叶刀就地一抛。
　　银白的薄刃化作无数个影子，瞬间四散开来，织成一张银光闪烁的网，将鳄鱼精彻底困住。被笼罩的同时，鳄鱼精终于变回人的样子，竟然是个瘦弱的小姑娘，伏在地上不住地喘息着，眼睛里泛着红光。
　　她……！林静眼底的杀意才冒出来，就感觉自己被人轻轻推开。
　　楚明渊转过身，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从腰上取出特制的手铐，将嫌犯少女的手给拷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甚至还能回头，语气平淡地说：“你的灵器，可以收回来了。”
　　玄学局的手铐都是特制的，只要扣上，就会一直保持人形。这些林静都知道，她木然地将柳叶刀收回，站在原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牙齿紧紧咬着，连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好了好了！”刚被送到安全区域的片警，这时候又回来了，他看着现场被拷着双手的少女，由衷地竖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楚督察出马！厉害，稳得雅痞。”
　　现场虽然经历过短暂的打斗，但是建筑物都被保护符保护了起来，没有一点损伤。就连涌进屋子里的水，也全都被吸了出来，后期只需要进行消毒就行了，这售后工作，可太轻松了。
　　“都是因为有楚督察出马啊！”片警又夸了一句，上前问道：“幸亏有你们过来，楚督察，这人是你们玄学局带走，还是……”
　　这问的就是废话了，既然是鳄鱼精和人类的混血，当然是由玄学局的人带走。他就是见楚明渊在原地一直没动，带来的这个女巡察也神色不大对，所以找个话头。
　　可这话头，林静不想接。
　　楚明渊身上一点血腥味都没有，但是刚才那声闷哼不是假的，他肯定受伤了。而且现在的情况，他还想硬撑着，假装没事！
　　一股说不出来的恼怒涌上心头，将那些慌乱都压了下去。林静转身就回到玄学局的车上，看了一眼编号，拿着对讲机就说：“这里是2144号，2144号，我们在xx街道14号。现场已经处置完毕，楚明渊受伤不能开车，就近派个人过来把嫌疑人带走。重复……”
　　“啥？！”
　　“老大受伤了？！”
　　“我是高天郎，在西冷街，我最近，我过去！老大他……”
　　话还没说完，林静就看到楚明渊押着嫌疑人过来了，他将嫌疑人往关押区一塞，就往驾驶位来。林静一看他的动作就知道他想做什么，想也不想地把对讲机挂断了，骂道：“你给我去副驾坐着！”
　　“你命令我？”楚明渊的脸色沉了下来，声音骤然冰冷，身上的贵公子习气全都冒了出来。只是，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透露着他的虚张声势。
　　“对。”林静毫不迟疑地顶了回去，“我命令你，去副驾坐着，这车我来开。怎么？连医生的话也不听？楚明渊，你想死啊？”
　　“林静！”楚明渊沉喝，眉目之间仿佛已经怒不可遏。“你不要仗着我……”
　　“我能仗着你什么啊？你对我什么感情关我屁事？”林静气得爆了粗口，“我现在就是仗着世界上只有我能救你，所以，我命令你，去副驾坐着！好好呆着！别再乱动！”
　　楚明渊地眼睛登时又黑又沉，里头像酝酿着风暴一样，目光森冷地瞪着她。林静眼中却相反，怒火熊熊的瞪了回去。
　　两人不甘示弱地用目光怼了片刻，竟然谁也没认输。最后，林静先软化了态度。
　　“算我求你了，行吗？”林静叹了口气，红了眼眶。“你想想清楚，你是因为救我才受伤的，你想让我一辈子内疚？这就是你说的在意？用这种方式让我缅怀你？”
　　楚明渊甚至来不及计较缅怀这个词的含义，也来不及说这本不关她的事，她是为玄学局工作才受伤的。只看着她微红的眼眶，楚明渊登时慌乱了。
　　她……她这是担心他？
　　“我知道你不信我，过后随便你怎么处置，一张符咒把我弄失忆了也行。但是，现在，回副驾去，在天亮之前，听我的话，行不行？”
　　林静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看着前方，似乎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就算不为我想想，你想想自己的理想，想想你的队员们，再想想现在的形势。楚明渊，玄学局能离得开你？你要为了自己那一点可笑的自尊，就不顾他们了？”
　　“我……”楚明渊第一反应就是要解释——我没有不相信你。
　　但这句话他说不出来，哪怕心底是愿意将自己的命交给她的，他也说不出来。说出来了，他在她面前就什么都不剩了，坦坦荡荡，任由她伤害。
　　就在这时，林静猛地坐直了身体，转过头来又是一阵厉喝：“去副驾！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吗？”
　　她一番作法，软硬兼施，楚明渊彻底没了法子，只能听话。等他在副驾上坐着，林静又一直将手搭在方向盘上，转头看着窗外，一副拒绝与他交谈的样子。
　　楚明渊心里登时升上一阵慌乱——她怎么了？她真的生气了？他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他没有看到林静此时的眼睛，如果看到，楚明渊就会明白。什么红了眼什么担心？担心是真的，但是红了眼眶、软硬兼施，这都是夸大的。
　　没办法，根据现有信息推测，楚明渊身上应该也混有妖族的血统。林静已经做了很多预想，最坏的结果是，楚明渊被注射妖血之后融合了。一旦他体内产生妖力，受伤的时候一定是最脆弱的，稍微有点情绪波动，都可能影响修为，造成严重的后果。
　　楚明渊前两天刚被狐狸精算计了一把，修为已经波动了一回，也猜测到自己的血脉信息被人猜出来，正是情绪最不稳定的时候。偏偏在这时，又被鳄鱼精暗算了一把。
　　如果林静没有猜错，楚明渊应该是被蛇尾甩到，狠狠地砸了一把，受了内伤。
　　受内伤啊，如果要治疗，就要刺探楚明渊的修为了。而一旦被刺探修为，他的血脉、修为、体内是否有妖力，就会一清二楚。
　　楚明渊不会让人知道他的情况，他一定会忍着，假装没事，然后回去又找他的家庭医生。
　　什么破家庭医生，林静潜意识里就觉得这人不靠谱，楚明渊就不能让他治。
　　此外，这还是个最绝佳的，获取楚明渊信任，让楚明渊把血脉和妖力跟她讲清楚的机会！
　　所以她不会放过，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帮楚明渊治疗！
　　当然，楚明渊的个性，她也清楚得很。他软硬不吃，唯一可能的，就是利用他心里对她的那一点在乎了。
　　这招装可怜和色厉内荏，林静还是跟狐狸精学的。那狐狸精，每次都来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
　　而且，每一次都能奏效。
　　现在林静自己试了试，果然，楚明渊就乖乖去副驾坐着了。
　　不过，这还不够，要是这么快就松懈了神色，就露馅了。
　　林静假装生气，摆出一副“不要和我说话”的样子，足足和楚明渊僵持了十五分钟，才看到高大胖的车子。
　　“林医生，老大！”高大胖白着脸跑过来，“你们没事吧？”
　　“我没事。有我在，你们老大也不会有事。”林静抢先回答。
　　她脸上的表情冷得像结了冰霜，成功将高大胖唬住了。
　　“有林医生在，当然是没事的。呵呵……”高大胖讪笑几声，不觉离她一米远，“那……我……”
　　楚明渊的嘴唇一动，林静抢先说：“你先把将嫌疑犯带走，该怎么处理，你懂的。”
　　“我懂，我懂。”高大胖开了后座的门，检查了一遍疑犯的手铐，然后押着疑犯赶紧回到自己的车上。
　　“妈耶，林医生那眼神，吓死我了，快走快走，让老大自己给林医生顺毛。”
　　高大胖一声催促，连楚明渊没出声都没注意，直接开车走了。
　　也亏得来的是他，要是来的是丁冬，肯定还有一顿好问的，还会亲自检查楚明渊的伤势。
　　林静暗自松了口气，握着方向盘，脸上还端着生气的表情，凉凉地看了副驾一眼，问：“回你家？”
　　这问话看似礼貌客气，实际上根本没有给楚明渊选择的机会。
　　他甚至没敢正视林静的眼，只能沉默地点头。
　　这动作一做完，楚明渊就觉得不对，这不是心虚的表现吗？可他为什么要心虚？
　　“哼！”
　　可这时，林静开了车，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楚明渊一听，更心虚了。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虚了。
　　“说好的未婚夫妻，对我情深。”林静一边开车，一边用微凉的口气说：“结果，瞒着我多少事！”
　　“我……”楚明渊想开口，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因为他自己的心情都是复杂的，该怎么说明？难道要说，他确实是故意瞒着的？
　　他确实瞒着她很多事，但他只是觉得，她知道得越少越安全。仅此而已，不是有意。
　　“没事，我能理解。”林静又开口说，“毕竟是关系到云梦集团的大事，你为了家族着想，不告诉我，也是应该的。我自己当年多少猜测，不也没有告诉你吗？咱们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塑料未婚夫妻吧。”
　　楚明渊脱口而出：“你当年有什么猜测？”
　　“多了。”林静淡淡地说，“例如，我一醒来就听说自己可能不是林家的女儿，但是我那时候贪图富贵，所以持续装傻，让林家夫妇骗我。说起来，该谢谢你，你一棍子打醒了我，所以有了现在独立自主的医修大佬林静女士。”
　　不。楚明渊的心跳瞬间迟了半拍。她不是贪图富贵，她是……贪图温暖。
　　对了，她现在也是孤身一人，离开林家之后，她丝毫没有动过寻找自己亲人的念头。为什么？她不想找到父母吗？
　　“你……后来有没有查过户籍系统？”楚明渊试探地问，“人族的DNA户籍系统，是很全面的。”
　　林静截断他的话：“不可能查到的。”
　　“不可能！”楚明渊反驳。世上怎么会有查不到的人？只要是人，就能找到父母族系。人族这么多年来建立DNA数据库，为的不就是这点吗？
　　“当然不可能，我在这个世界没有父母和亲人。因为，我确实是穿越过来的。”
　　林静用平淡得像谈论天气的语气，说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借以交换他的。
　　“十年前，我救你的时候，就是我穿越过来的那一刻。我在另一个世界，也是医修，不过来的当天我失忆了，修为也被封印了。”
　　“不过穿越这点，从第一次说起开始，我就没有骗你。我不是这个世界生养的，所以，不会在这个世界有父母。不管怎么调查，都不会有。”
　　什么？
　　楚明渊冷漠的表情，被这些话敲得粉碎。
　　他诧异地转过头，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几乎要反问一句：你说什么？
　　但这句话没有问出口，因为他没有脸面这么问。
　　他一直觉得奇怪，在林晓静回来之前，林静是那么的温柔沉默，就像一抹随水飘动的丝绸。为什么只是一夜之间，她就变成了果断坚决的医修，能斩断和林家的关系，要解除和他的婚约？这转变太突兀了，突兀得早在两个多月前的一附院阳台上，她说她是穿越的，楚明渊瞬间就信了。
　　除非里面的灵魂换了，否则，怎么能做到前后跟换个人似的？
　　但是继续接触，楚明渊又不愿相信她真的是穿越的。如果她是穿越的，为什么要执着地跟他划清界限？
　　难道她不知道，过分疏远，其实就是一种亲近的表现？如果她不在意他，大可以任由他的感情发展，相处久了，他自然会明白，这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她急着否认，会不水是另一种承认？
　　所以他想方设法要验证，一定要证明她还是林静，从头到尾没有变过。
　　可证明之后，她却说，自己喜欢上了别人。
　　楚明渊一直不明白，既然她不是穿越的，为什么会喜欢上别人？他们十年的感情，难道都是假的吗？青梅竹马，难道说的不是他们吗？
　　她说那个人教会了她恋爱，但他仔细回想了当天她和阿渊的相处，却没有发现两人之间有情侣的亲昵。
　　他喜欢过人，他知道阿渊是真的喜欢她。但是，她的表现，太刻意了。就像是专门演给他的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楚明渊不停地问，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没有别的原因，是他辜负了她太多。
　　她早已将话说得清楚，是他没有听明白。
　　十年前，她穿越过来的那一刻，就救了他。为了救他，她一个医修，失去了记忆，失去了修为，变成普通人。她懵懂得就像刚出生的孩子，一直没有过去，所以她温柔沉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世界，担心随时被抛弃。
　　他却没有想到，应该为她准备好整个世界，而是留下一份婚约，仓促地决定了她的命运，就将她留在林家。
　　婚约和亲人，都给她制造了太多虚假的温暖，叫她失去面对的勇气。
　　直到她想起一切，明白一切不过是虚伪，才会那么坚决地和旧日的温暖断绝来往。
　　她怕自己沉溺，怕自己会贪恋那一点点虚假的温暖，就与他们逢场作戏，自欺欺人。她的自尊，不允许自己乞讨任何感情和温暖。
　　她一定以为自己拥有的一切都属于“林家的女儿”，所以不愿带走。她不知道，至少他的感情，是完完全全属于她，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的。
　　当然，他也没有说清楚。也没有说，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你，不是因为你救我，也不是因为你十年温柔以待。
　　他只会追问，只会责怪。
　　她已经在世上孑然一身，他还怪她抛下一切。
　　这念头划过脑海，楚明渊骤然心口一阵刺痛，他忍不住揪住心口的衣服，几近弯下腰去。
　　“怎么了？”林静忙将车往路边停靠，“楚明渊？”
　　“我没事。”楚明渊立刻回答。
　　他怎么还有脸让她担心？他怎么好意思怪她抛下他？他就应该将自己的一切捧到她面前，任由她践/踏！
　　“我没事。”楚明渊又重复了一遍，“我不会有事的。”
　　从今以后，他不会再允许自己意气用事，给她添麻烦，让她烦恼。
　　林静上下将他打量了一遍，确定他刚才只是莫名其妙地抽了一下，才继续开车，还不忘叮嘱一句：“哪里不舒服就要说，医生面前，不要隐瞒病情。”
　　“我不会。”楚明渊低低地回答。
　　他不敢看旁边的人，转头看着窗外——看车窗玻璃上映出的人影，将之深深地镌刻在心里。
　　玄学局的公车不像楚家的豪车，这是台五六万的小破车，走在路上摇摇晃晃，声音还大。嘎吱嘎吱的响声，反而把两人之间的沉默遮掩过去了，让气氛不那么尴尬。
　　等楚明渊回过神来才发现，车子开进的地方，并不是他熟悉的楚宅。
　　而是，另一个熟悉的地方。
　　楚明渊的心中，不觉又酸楚了一分，悔恨和伤心，几乎将他淹没。“这是……”
　　“你家。”林静又说了这两个字，说得非常清晰。
　　没错，她故意的。
　　林静口中的“你家”，并不是楚家大宅，她百分百肯定，楚家大宅里面一定设置有法术或者阵法，可以压制楚明渊体内的妖力，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正常。上次被狐狸精设计的时候，楚明汐就急着将他带回楚宅。没多久，楚明渊就恢复了正常，又出现在玄学局。
　　但是他们怎么会知道，力量这个东西，是不能被压制的。压制得越狠，爆发的时候就越强烈，越控制不住！
　　她不能让楚明渊回到楚宅去，她必须找一个地方，让楚明渊完全挣脱外在的束缚，把力量放出来，让她看个清楚明白。
　　而世上如果还有一个能让楚明渊放下戒备的地方，那就是楚明渊的“家”。
　　楚明渊的婚房。
　　或者说，当初给他们俩准备的婚房。
　　一栋带花园的别墅，就在玄学局和一附院之间的某个小区里。独院独栋，从门到砖，每一寸都是林静自己点头确认过的设计，无处不符合她的心。
　　那是她的地盘，有没有阵法，她心里最清楚。
　　而且，只有这个地方，勾起回忆又令人放松。楚明渊的心情才最复杂，最容易被算计。
　　小破车嘎嘎吱吱地进了与它身份十分不相符的豪宅，在门口停下。林静先下了车，正要去扶，楚明渊已经先下车了。
　　他走到大门口，看着门禁上的种种设置，忽然扭头看了她一眼，低声说：“我没有改。”
　　这房子，只会有一个女主人，或者只有男主人。
　　“楚督察忙得很。”林静却故意曲解了他的话，快步上前按了密码，对了指纹和眼瞳，把门开了。
　　“有时间啰嗦，不如早点准备，让我回去休息。你给我去沙发上坐好，我开暖气。”
　　林静一叠吩咐，将暖气打开，又翻出水壶，将未开封的饮用水烧开了，才拎着水壶回到客厅。
　　客厅里，楚明渊正坐在沙发上，满脸怔忪，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静估摸着暖气已经够了，走到他身边直接说：“把衣服脱了。”
　　换做别人，要么调侃两句，吃她的豆腐——例如家里那只狐狸精。要么，会害羞，假如换了法医部的小跟班童芳尘。
　　但楚明渊只是抬起头来，眼睛里的神色沉沉的，像一份浓郁的黑咖啡，又苦又涩。他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将上衣脱掉，背对着她坐着。
　　林静在他看不见的时候，轻轻地吸了一口凉气。
　　楚明渊结实的背部，上边一道红印。看着没什么问题，但能让楚明渊都忍不住闷哼，那就说明，鳄鱼精那一尾巴已经直接把他的肺腑拍伤了！
　　“你这伤，皮肉上只需要擦点云南白药，但是内伤……”
　　林静伸出手，在伤痕附近触诊了几下。她的手指刚一碰上去，便感觉楚明渊的身体猛地一颤。
　　林静收回手，声音里充满了试探：“我需要为你诊治内伤。楚明渊，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我知道。”楚明渊回答。
　　他就是清楚怎么回事，所以一开始不愿给她看到。但现在，他已经来了，当然就什么都愿意。
　　因为那个人是她。
　　“你确定？”林静重复，“我诊治内伤，是需要将修为探入你的身体的，到时候，你体内的力量，不管再微小，我都能知道。”
　　他是人还是妖，或者人妖混血，或者被注入妖血、妖力的人，她都能知道。
　　“我知道。”楚明渊依旧是这三个字，然后将手伸了出来，亮出脉门。
　　修炼的人，亮出脉门就是亮出底牌，让自己在对方面前一览无遗。林静已经想好了千万个办法，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她看在那光洁有力的手腕，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
　　他一开始不是苦苦隐瞒？在鳄鱼精作乱的现场还想用骂人的方式，将她吓唬走，怎么现在倒给得大方？转变这么突然，一定有原因的。
　　“因为，我想……如果世上没有你的亲人，那至少有一个人，对你毫无保留，对你完全相信，愿意在你面前袒露任何秘密，甚至，愿意把命交到你手里。”
　　这是什么回答？林静想避开这个话题，仓促地笑了一声：“你想什么呢？不可能有这样的人。”
　　“没有什么不可能，你一定要相信，世上还会有人，将你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如果没有，那……”楚明渊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用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和认真说：
　　“我就做这第一个。”
　　林静的心头猛地一跳，不敢去接那两道炽热又真诚的目光，下意识地低下头，没好气地说：“你要奉献一生、为止付出生命的，是你的理想，是正义和公平。”
　　“公平和正义，与你一样，都是我可以舍命的东西。”楚明渊重复。
　　他知道有些事，做永远比说重要，多说显得花里胡哨，所以干脆地止住了这个话题，催促道：“开始吧。”
　　林静也恨不得赶紧换个话题，继续下去太危险了！这算是哪门子诱惑啊！
　　她平息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试了试自己手指的温度，正准备搭上去。
　　“你待会儿。”楚明渊低头看着她，眉目间是淡淡的温柔，和深深的决心。“不要害怕。”
　　“楚督察，我在原来的世界，见过的东西可比你见过的多多了。”林静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将手指按在他的脉门上，指尖一点修为，刺探了出来。
　　这一刺探出去，她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怎么？”楚明渊的心跳不禁加快。
　　她发现了什么？只要一接触，就会发现？
　　“楚督察，我劝你每天运行修为一个大周天，然后，吃点滋补的药，因为你的经脉里全都是细小的旧伤。当然，这不致命，但是这些细小的伤沉积在你经脉里，有一天就会变成大伤。你知道老人们容易得的动脉硬化吧？你要是不注意自己的经脉，有一天你的经脉也会逐渐硬化，最后再也不能拓展经脉不说，经脉还会逐渐缩小，到时候你的修为就会一日倒退千里……”
　　她说着说着，神色一震，不由得停下了话，抬头看着楚明渊。
　　楚明渊反而神色不动，问道：“你察觉到了？”
　　他做了太久的准备，不管是什么后果，都能接受了。
　　厌恶、驱逐、带领人围杀，亲手囚禁，或者，就在这里，将他杀了。只要是她做的，他都可以接受。
　　天知道他等待一个审判，已经等了十年那么久。能早点解脱，还是在她手上解脱，他甘之如饴。
　　他倒是平静得很，像一个早就知道判词的死囚，但林静没想到。
　　林静的指尖都颤抖了起来，她猛地吸一口气，左手按住右手，足足镇定了十几秒。
　　楚明渊根本不知道她震惊的原因！
　　对，她的修为在楚明渊身体里游走刺探的时候，确实察觉到了一股妖力。但这根本是意料之中，从楚明渊的修为受狐狸精的阵法影响开始，她就猜测，楚明渊身体里应该有妖族的力量，否则狐狸精做的阵法不会让他影响那么大。
　　但林静最大的揣测，也不过是楚明渊接受了妖族的力量，被注入妖力，或者十年前的惊雷，让他的身体产生了异变，让他体内具有了妖力。最不济，他被注射了妖血。
　　总之，一句话，楚明渊具有妖力，这是异变。
　　可是现在，楚明渊身体里的情况却完全不是这样。
　　他……身体里，有狐妖的血脉？！
　　林静怀疑自己弄错了，这怎么可能呢？
　　她再三试探，用自己的修为一再感知，却只得到一个答案。
　　楚明渊身上的狐妖之血，不是被注入的那种，而是天生的，完全融合在他血脉里的！
　　这段时间里，她之所以需要借助DNA鉴定技术才能判定人妖混血，是因为遇到的混血者通常是三四代以上的，身体里的妖族或者人族血脉非常少。只用修为刺探，大多数情况下只能感觉到异常，无法准确分辨是哪一族的混血。
　　可楚明渊身体里的狐妖血脉，已经强烈到无法忽视的地步。她根本不需要借助任何仪器，只用修为感知，就能确定，楚明渊体内的血脉，不仅是狐妖族的，而且是九尾狐族的！
　　这是完完全全的半妖，才能具有的强烈血脉！
　　楚明渊，是人狐混血的半妖？
　　这个秘密，楚家都知道？楚家疯了吗？
　　楚明汐是完完全全的人类，这就说明，楚氏夫妇都是人。那么，是老楚总出轨了，还是楚夫人出轨了？只有纯血的人，和纯血的九尾狐妖结合，才能生下楚明渊这样的半妖！
　　林静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她完全呆住了，手上的修为继续往前走也没有察觉。等她回过神来，她的修为已经深入了楚明渊的神魂。神魂是最要紧的所在，被人进入就像内脏里刺了根针一样难受。
　　这一会儿的功夫，楚明渊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额头上涔涔的都是冷汗。
　　不好！林静立刻要把修为收回来，谁知这一专心，她又发现一件事——
　　楚明渊的神魂，竟然是不完整的！
　　她脑袋登时嗡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狐狸精的那张脸。
　　作者有话要说：　　掉马在即，然而男主和狐狸精还什么都不知道。


第56章 
　　楚明渊是人和九尾狐妖的混血, 真正的半妖。
　　楚明渊的神魂是不完整的。
　　楚明渊的脸……不, 应该说，狐狸精长了一张楚明渊的脸……
　　种种信息混合在一处，林静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容量不够用, 里边千头万绪, 全都挤成一个信息——
　　狐狸精就是楚明渊？
　　不可能吧？
　　如果狐狸精是楚明渊假扮的, 她整天和狐狸精相处, 不可能不发现的。而且狐狸精身上的力量非常纯粹, 就是狐妖的妖力, 没有掺杂任何其他的力量，而楚明渊身体里，只有狐妖血脉, 几乎没有妖力, 两者并不一样。
　　再说了，狐狸精和楚明渊是见过面的，任何一个个体，怎么能自己跟自己见面？
　　而且狐狸精是想伤害楚明渊的，他算计了楚明渊，让楚明渊身体里的妖力动荡，她才能察觉到楚明渊的真正身份。
　　对了, 狐狸精还说过，楚明渊是个疯子，要她离楚明渊远一点。为什么？狐狸精还能比她这个医修更厉害，跟楚明渊交手不到半分钟, 就知道楚明渊不对劲？
　　他自己的神魂都不完整！
　　对了……林静的思绪一顿，瞬间想到了一点——狐狸精的神魂，也是不完整的。
　　这想法太可怕了，林静不由得问道：“你……记得住在我家的那个狐……”
　　她觉得狐狸精这三个字似乎有歧义，便换了个说辞。
　　“那个狐妖吗？”
　　她只是想问问楚明渊对狐狸精的感觉，没想到这话落在楚明渊耳中，却成了另一个意思。
　　从她将手指搭上脉门开始，楚明渊就一直盯着她的脸。
　　林静的肤色白皙，脸部皮肤吹弹可破，上边的神色要是不加遮掩，就非常容易看出来。
　　就在刚才，她的脸色从震惊到惶惑，从瞬间苍白到慢慢地恢复血色，直到现在还没将整张脸的神色恢复完整。他就知道，这件事带给她多么大的震惊。
　　也许颠覆了她的认知，但林静还是林静，她再震惊，也还是什么都看出来了。
　　“没错。”楚明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淡定一点，“我体内，有妖族的血统。”
　　林静本来一肚子疑问，“狐狸精和楚明渊是同一个”这念头在她脑海里撞来撞去，烦得不行，但听了他的话，林静瞬间醒过来，重复道：“妖族？”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混了什么妖族的血吗？九尾狐族……血脉还如此明显浓郁，他父母中就有一个是九尾狐妖啊。
　　林静生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误导了他，赶紧追问：“你早就知道？”
　　“不算很早。”楚明渊说，“我也是十年前才知道的。”
　　十年前！林静听着这个时间点，又想起了原著的剧情。
　　十年前，楚明渊遇险。
　　原著里只用了很简单的叙述，说当时楚明渊莫名其妙遭遇了雷暴，被惊雷劈中，从此体质特异，成为都市修仙界的强中手。至于原本是凡人的楚明渊，为什么遭遇惊雷却没有被劈死，原因是他的白月光为他挡了一部分惊雷。
　　至于两个普通人的肉体在九天惊雷面前是什么防御能力，竟然没被劈死，这原著估计说不清，也就忽略了。
　　可真实的情况呢？
　　十年前发生雷劫的地方，是郊外一个非常偏僻的森林，没事不会有人去，就连妖族都不敢在那里经过。当年楚明渊才18岁，他一个少年，为什么会去那么偏僻的地方？
　　林静仔细回想着：“我听明汐姐说过一两句，说你当时，是生气才一个人跑去暗灵坡的。”
　　暗灵坡……对，她想起那个地方的名字了。听听，这名字透着一股不详的意味。
　　“不。”楚明渊摇头，“我不是生气，我是体内的妖血第一次爆发了，失去意识，妖血带我去的。”
　　妖血爆发？失去意识？就这样他还能开车？这妖血爆发自带驾驶技能？还挺现代嘛！
　　楚明渊看懂了她心里的吐槽，眼中不觉露出微弱的笑意。她用这样轻闲的态度，对待最可怕的身世，让他也不禁觉得，这黑暗也不算什么。
　　“对，失去意识，我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暗灵坡的。但是我到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开着车。”
　　林静也隐约记得，雷劫当场是有一辆车的。现在想想，那车也挺厉害，居然能扛过雷劫没爆炸？
　　吐槽归吐槽，雷劫这个事，在两人心里都是个坎。要不是因为这一场雷劫，两人不会相遇，更不会有婚约。
　　“我仔细想过，你不用觉得欠我，也许是我欠你也不一定。”林静与他敞开了说，“那场雷劫，很大可能是我穿越过来引起的。”
　　她穿越过来，引起的雷暴，差点将他伤了。所以她舍身相救，这没什么不对，也没有什么恩情可说。
　　“不，雷暴是我引起的。我体内妖血爆发，不容于世。”楚明渊摇头，笑了一声，看着自己的手掌。“这妖血不知道是什么，竟然引发九天惊雷。是我连累了你，如果没有我的妖血引发惊雷，林静，你即便穿越过来，也什么都不会发生。”
　　不会失去记忆，变成个一无所知的懵懂少女，也不会失去修为。更不会有后来的种种。她会一开始就是这个睥睨天下的医修林静，不会变成他的未婚妻，不会进入林家又离开林家。
　　结果就因为他……他深怀愧疚。
　　“算了，这时候就别计较什么你欠我、我欠你了。”林静摆摆手，拒绝继续这个话题，这种细枝末节的事，她根本不在意了。“楚明渊，你的……妖血，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
　　林静怀疑自己听错了：“不知道？”
　　“对，不知道，楚家上下都不知道。”
　　林静更震惊了，楚家上下都不知道？
　　“难道……”林静想问，但没问出口。
　　难道楚夫人或者老楚总被戴了绿帽子，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我不是他们的孩子。”楚明渊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你应该知道，上一代，楚家有个很早就去世的女儿，叫楚慎思。”
　　她知道，她听楚明汐说过那位姑姑。据说比楚明汐的父亲楚慎言小很多，在楚家备受宠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楚慎思刚考上大学，还没来得及去上学，忽然就去世了。
　　“是因为我。”楚明渊说，语气依旧很平静，但他的手指不由得交握在一起，指节微微泛白，泄露了他心里的情绪。
　　或许愤怒，或许自责。他将那些不能告知别人的事，对着林静一一说了出来，因为天底下这么多人，他只能对她说。
　　“她本来前途似锦，年纪如花，但是莫名其妙地就怀孕了，你知道她多久生产吗？”
　　林静点头。她不是妇产科的，但她是个医修。狐妖怀孕，和他们还是兽形时一样，只需要三个月就能生下孩子。
　　“三个月，只用了三个月而已。”楚明渊的声音渐渐颤抖起来，“她当时还是个学生，刚高中毕业。从6月到8月，同龄人在等高考成绩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怀孕了，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8月底，其他人已经开开心心准备去上大学了，她就死在了产床上。”
　　“这不是你们任何人的错！”林静立刻打断他的话，她的手抬起又停住，最后还是放在了楚明渊手上。
　　这一接触，楚明渊才知道自己已经浑身冰冷，反衬出她掌心的温度非常高。楚明渊就像烫到一样，猛地一颤，但他没有抬头看过来，反而将目光垂了下去。
　　这是个拒绝的姿势，但林静还是要说：“当时的人们，没有办法处理人妖混血的生产，没有任何经验，也就没有任何错。她没有错，医护人员也没有错，你更没有错。害死她的，不是你们任何人，是那个让她怀孕的妖怪！”
　　她手上传来的温暖坚定又清晰，楚明渊知道，她不是心疼他，只是因为她是医者仁心。但他还是贪恋这点温暖，才能面对那些最黑暗的过往。
　　他听她用温柔而坚定的声音说：“楚家如果怪你，你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楚明渊，想想明汐姐对你的疼爱，这不是假的。”
　　“我知道。”楚明渊点头，一时没忍住，反手将她的手握住。
　　楚家没有怪他，哪怕他身上流着那份肮脏的血脉，但楚家依旧疼他爱他，甚至将他当接班人来培养。他们只当他是楚家的孩子，但正因为这份不在意和疼爱，他心里才更愧疚。
　　他有时候会想，如果林静早28年穿越，如果那时候林静出现在楚慎思身边，是不是可以将他杀死在腹中？
　　他不应该出生。
　　这念头楚明渊没敢跟人说，林静也不知道他心里冒出什么恶劣想法了，总之她觉得很不对，让他继续想下去肯定没好事。所以林静岔开了话题：“就你的说法，在18岁之前，你是不知道自己身世的？”
　　楚明渊点头：“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他们的孩子。”
　　“他们”，指的是楚明汐的父母，楚慎言夫妇。
　　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有疼爱他的父母，有年长但更疼爱的他的姐姐，自己还追求上进，一直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如此幸福美满的家庭，简直是人间典范。可有一天，他却发现自己是个妖怪，不仅不属于这个家庭，还是造成这个家庭不幸的原因。
　　易地而处，谁能不疯狂？
　　少年因此第一次妖血爆发，也许是想发泄心中的悲愤，他去了无人的森林。但他的妖力还没来得及释放，九天惊雷先来了。要不是她刚好穿越过来，把惊雷挡下，那少年连渣都不剩了吧？
　　这么想着，林静心里一点也不后悔，还有点庆幸。不过这事不能告诉他，林静只问：“后来呢？”
　　九天惊雷之后，她重伤昏迷，后来的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看到你被雷劈伤，把你送去医院之后，路上被家里找到了。我执意坚持，他们告诉了我真相。”
　　这话可说得太简单了，叫人十分不满。
　　“你当时妖血沸腾，力量处在爆发边缘，理智估计也是时好时坏的，怎么会轻易就能被人带走？妖血一旦爆发，想再压制下去几乎没可能，你看看玄学局看守所里的混血者们，他们身上只有一点妖血，一旦力量爆发，哪怕是外形恢复了，理智也恢复不过来，力量依旧强大。”
　　林静板起脸：“我以医生的身份，想知道这个真相。这关系到我怎么给你诊治。”
　　楚明渊闻言，笑了一下。
　　与其说是诊治，不如说是怎么控制他身上的妖血吧？
　　他没有纠正林静的措辞，继续往下说了：“听说，我出生的时候就是人形，但嘴里都是獠牙。楚家累积近十代，家底非常深厚，请了高人来。那位高人说，我是人妖混血，非常危险，给了楚家两个选择。”
　　“趁我刚出生，还虚弱，将我杀了，连尸首都镇起来。或者，将我身上的妖血镇压起来，每年加固一次封印。但是，一旦封印松动，我的妖力爆发，就再也控制不住。”
　　他声音一落，林静就皱紧了眉头。
　　一边说妖力爆发之后就不能控制，一边现在活得好好的，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林静追问：“这位高人是谁？名号是什么？现在在哪里？我需要跟他了解封印的手法。”
　　楚明渊却摇头：“他死了。”
　　“死了？”林静睁大了眼，“什么时候死的？”
　　“十年前，我妖力爆发，楚家再次把这位高人请来。高人为我检查之后说，或许因为我生在没有灵力的地方，这一次妖力爆发已经耗尽了我18年的力量，不需要处理，我慢慢地会恢复。但是以防万一，他会为我加固封印。当时他就说过，这是他最后一次为我加固封印了，因为他也到了年纪，预感自己很快会去世。之后过了三个月，就传来了他去世的消息。”
　　林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个世界是在十年前灵气复苏的，也就是说楚明渊18岁之前，生活的环境里确实没有灵气，妖族没有灵气就不能生存，用来解释他的妖力跟蓄电池一样，爆发之后几乎耗尽，也勉强说得过去。
　　但这也太凑巧了吧？高人刚好就是十年前死了？
　　她相信楚明渊既然打算告知她，就没有必要隐瞒欺骗，这其中一定有哪里不对劲，但她暂时还没整理出来。林静只能抓紧一点念头，问：“楚宅的大阵，也是他做的？”
　　“对。”楚明渊点头，“当时灵气已经复苏，高人担心我的妖力会受灵气复苏影响，所以在楚宅做了大阵。不过一年前我检查过，大阵的法力应该只剩下三成，我身上的妖血却像死了一样，没有妖力产生。我还以为……”
　　他说着，目光不禁看了屋子里一圈。
　　他还以为自己好了，没事了，所以置办了这栋屋子，想跟她结婚。却没想到短短一年后，房子还在，他们的婚约没了，而他体内的妖血，蠢蠢欲动，即将爆发。
　　物是人非事事休，不过如此。这房子的摆设，此情此景，眼前的人，融合在一起，都像是嘲笑他痴人说梦。
　　林静没留意他的神色，她现在满心都是他的伤和妖血问题，没时间感伤，没工夫风花雪月。她沉吟片刻，说：“楚明渊，我想给你的修为以及神魂，做一个全面的检查。你相信我吗？”
　　楚明渊闻言笑了，不厌其烦地重复强调：“我当然相信你。你想怎么做？我怎么配合？”
　　“你只要相信我，不反抗就好。”
　　“世上可没有比相信你更简单的事了。”楚明渊低低地说。
　　林静站起来，召唤出柳叶刀，化成一排银针在桌上铺开。她拈起银针，将自己的修为依附在上面。
　　“待会儿我的修为会跟银针一同刺入你的穴道，但你不要抵抗它。我的修为比较特殊，是专门克病气的，你经脉里的暗伤比较多，我的修为会在里面停留到将你经脉修复完毕，才会消失。你就当这是药效，不会对你身体有影响的，但你不能抵抗，一旦抵抗，效力就会减小。还有，在检查的时候，为了防止意外状况，例如你的身体条件反射地抵抗，我会用银针先镇住你的修为。”
　　“我不会抵抗的。”楚明渊点头。
　　“准备，放松。”
　　林静说着，将银针缓慢刺入他的穴道里。
　　一般人遇到针刺，都会下意识地收紧肌肉，但楚明渊的身体一点反应都没有，果然没有感觉到一丝抵抗。
　　三十六枚银针，很快就刺完了。
　　“借着银针暂时镇住你的修为，我要开始了。”林静知会一声，一根一根小心地转着银针，不时补充着修为，保证她的修为一点点从楚明渊背后的穴道里进入。
　　楚明渊能感觉到，那些进入他身体里的修为，柔和得像一缕最高级的蚕丝，不会给他任何伤害。他放松了身体，那柔软的蚕丝般的修为游动着，由外而内，逐渐靠近他的神魂。那修为到达神魂附近，变成一双看不见的温柔的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神魂。
　　这感觉太奇妙，也太舒适，楚明渊的神魂在短暂的不适应之后，很快放松下来。
　　他的神魂既不觉得危险，也不觉得兴奋。
　　那是一种久违的宁静，像他的神魂终于找到了世间最温暖安全的地方。
　　楚明渊渐渐困了，不知不觉之间，他的呼吸节奏和那手的抚摸频率一致。这沙发的靠背很高，他的头一歪，就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呼吸均匀，脸色红润，眉目安静，像熟睡的婴儿。舒适安逸，也毫无防备。
　　林静看着，眼中的光冷了三分，越发地小心谨慎。
　　刚才那只是开胃菜，或者说，是手术之前的麻/醉/剂。
　　她是医修，学的法术当然不只是治病救人，麻/醉镇定也是必修课。从前她接诊的病人不少都是修仙大能和大妖，一般的麻/醉剂对他们来说根本没用，必须用特殊的方法，让他们的神魂都安定下来，才能进行治疗。
　　让他们的神魂沉睡在她修为编织的摇篮里，她才能进行真正的、全方位的检查。
　　林静拿起楚明渊的手，从手三阳经开始，检查他的十二经脉。
　　楚明渊的经脉轻微受损，但那些损伤并不是因为他在战斗里被法术伤害过，而是……林静判断着。
　　而是有人在他身体里注入过某种力量，将他的经脉戳出无数个细小的洞。
　　造成的结果，就是让楚明渊的经脉像一个编织得非常严密的竹篓，而他的力量像注入其中的水。因为编织得很严密，大部分的水还是会留在竹篓里，但竹篓就是竹篓，不是玻璃瓶，水还是会漏出。
　　而跟人族自己修炼出的修为相比，妖族的妖力更细致，更无拘。楚明渊那半身妖血产生的妖力，只有一成不到，沉积在经脉漏洞附近。其他的，几乎九成半都从经脉里泄露了出去。
　　但这不合理啊。
　　林静皱眉。
　　她不是研究玄学物理学的，但修为、妖力作为力量，就跟能量一样，不能凭空产生，也不能凭空消失，只能从一种形式转化为另一种形式。楚明渊身体里既然有妖血，就会产生妖力。九尾狐可是上古妖族，妖力是妖族战斗力天花板那一档的，即便是半妖，半身妖血产生的妖力也非常恐怖了。
　　他拒绝使用妖力，身体里也没有把妖力转化成人族修为的法术。如果他的妖力源源不断地产生，又源源不断地，都从经脉的细小缝隙里漏了出去，她和楚明渊相处这么久，为什么从来没察觉到？
　　这太不合理了。
　　林静的修为继续向前，和包裹住楚明渊的修为汇合，一圈一圈地绕着楚明渊的神魂转。
　　她刚才已经察觉到了，楚明渊的神魂是不完整的，那楚明渊缺的是什么？
　　林静不奈其烦地用修为洗涤着楚明渊的神魂，越看，她心中越是震惊。
　　世间任何生灵都有三魂七魄，一般神魂缺失，都是少了一魂或者一魄。魄主力量，缺失七魄中任何一个都会造成患者身体极差，疾病缠身。而魂主灵智，缺失三魄之一会造成天生痴傻。
　　但楚明渊没病也不傻，他甚至比一般人更健康，更聪明。可他的神魂，也确确实实、明明白白地缺失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林静再三检查，花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终于找到了原因。
　　楚明渊生来健康而且聪明，是因为他生下来的时候三魂七魄并不缺失。他魂魄不完整，是被人用法术，生生从他神魂里分了三分之一出去！
　　三魂七魄，每一魂一魄都不完整！
　　这是怎样强大的邪术！
　　魂魄的复杂程度，就像是生物上的DNA，你知道它是什么，但其中每一丝每一缕都会引起人体剧烈的变化。三魂七魄组成生灵，不是说分割就分割的，分割之时肯定给生灵造成极大的痛苦，撕裂魂魄，能是好玩的事吗？
　　这就不是为了镇压妖力，而是为了——
　　林静的目光骤然森冷。
　　在他神魂上施加转移法术，要将他的妖力转走。
　　魂魄本就是一体的东西，即便撕裂，不存在同一个地方，彼此之间也还是一个整体。大部分的力量、生命力，都是共享的。这是一个奇异的连通器，分割的魂魄就像使用一个云端储存空间的两个设备，还资源自动共享。只要拥有其中一个，就能将另一个的力量吸过来。
　　林静慢慢地收回了手，呆愣愣地看着沙发。
　　那里，楚明渊斜靠着，睡颜安宁，眉目俊美。
　　难怪他的经脉像个筛子，能把妖力漏出去，她却从来没有察觉。
　　因为妖力落在遗失的神魂上，又被人吸走了。
　　他哪里知道，自己被人当成妖力生产机……
　　那……林静心头骤然一跳，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血色尽失。
　　她飞速在楚明渊身上翻着，将楚明渊的手机翻了出来，拿着他的手指解锁，找到楚明汐的电话，打了过去。
　　“明渊？”楚明汐很快接电话。
　　“明汐姐，是我，林静。”林静飞快地说，“我现在在新房这边，您能来一下吗？带上你的保镖，会玄学的那批。明渊受了点伤，我给他疗伤之后，他睡着了。我有非常紧急的事必须现在离开，请你立刻派人过来！”
　　楚明汐跟她认识这么久，还没听她用这么着急的声音说过话，登时站了起来：“好的，我马上过去，你不用担心，小区保安是楚家的，里面有玄学人士。明渊不会有事，你有事快去吧，需要让保安给你配车吗？”
　　林静想到玄学局那辆小破车，一秒答应了：“需要，太感谢了！”
　　“你现在就去大门口，我让人准备好。”楚明汐一边应着，电话里一边传来高跟鞋飞速跑动的哒哒声。
　　“谢谢。”林静挂了电话，抓起自己的包就要离开。刚走了一步，她又不放心，将回身在楚明渊身边画了个保护阵法。
　　楚明渊现在神魂安宁，除非自己睡够了，否则不会醒来。情况特殊，他现在不能出一点意外。
　　确认阵法运转正常之后，林静才飞奔着出门。到了小区门口，保安已经给她准备好了一辆jeep。林静说了声谢谢就上车去，绑好安全带，她就挂上蓝牙耳机，拨了号码。
　　狐狸精手里有另一个手机，装着她的副卡。但现在还是白天，狐狸精还在林小骨身体里休息，他会听到电话吗？
　　林静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要不是超速会害人，她一定会把驾照上的分全都扣光！
　　嘟、嘟、嘟……
　　一阵阵等待的声音。
　　“接啊！混蛋！”林静咬牙骂着，“你这时候就死去哪了？”
　　此时的屋子里，手机在茶几上欢快地唱着歌，震得一下一下地转圈。十几秒后，停止了三秒，又开始震动。
　　林小骨本来躺在落地窗前的猫窝里晒太阳，睡得正香，被手机的声音吵醒。它仰头张嘴打了个大呵欠，弓背翘尾地打了个颤，这才慢悠悠地跳到茶几上，歪着头看桌上不停震动的手机。
　　屏幕上展现着来电人头像，林小骨歪着头看它阿妈在上边气呼呼地瞪着，吓得的它原地蹦了一下。但看了半天，见那手机响了又停，停了又响，它阿妈只是在上边瞪，没有真正对它采取措施。
　　例如，将它拎起来放在地上之类的。
　　林小骨又觉得这不像是它阿妈，不像活物。林小骨并不知道自己身体里住着它阿妈要找的人，但猫的本性，看到会动的东西，一定要用爪子去拍。
　　啪嗒一下，肉垫软乎乎的，把手机给借了。
　　“喂！”林静打了快二十个电话，怒火都快把自己的心烧焦了，终于听到电话被接起，她想也不想地骂了出去：“王八蛋！你在干嘛？！”
　　它阿妈的声音里像是含了十万吨炸/药，火气从手机里喷出来，吓得林小骨原地蹦了三尺高，尖叫：“喵！”
　　“……”林静差点给气得闭眼过去。
　　她打了半天的电话，接的居然是她亲儿子！她光会喵喵叫的儿子，卖萌一把好手，真正出事，它能干什么？
　　气过头了，林静又觉得自己蛇精病，这算什么？她只是忽然知道了狐狸精是楚明渊丢失的神魂而已，楚明渊的神魂刚被她安抚妥当，在新家里睡得好好的。下午阳光很好，林小骨在晒太阳睡觉，狐狸精肯定也在睡觉。
　　一切都好好的，哪里有问题？她莫名其妙地慌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确定狐狸精的安危？狐狸精都能做阵法暗算楚明渊了，好着呢，能有什么问题？她担心什么？
　　唉……林静无声地叹了口气，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刚才是怎么了，总之莫名一股心慌，让她马上就要确认狐狸精的安全。可现在狐狸精在林小骨身体里，她打电话有什么用？
　　再说了，还有半个小时，她就到家了。
　　莫名其妙，看吧，还吓到她儿子了。
　　“对不起，儿子，阿妈不是故意的。”林静放柔了语气，好好地道歉，决定马上就去家楼下的超市买进口猫罐头。
　　“喵？”林小骨先是疑惑，林静都能想象出它歪着头对手机屏幕，瞪大眼睛的样子。她心中一暖，不觉莞尔。但这笑还没到嘴角，林小骨忽然炸毛一般地尖叫起来。
　　“喵——！！！”
　　“儿子？”林静瞬间心跳失序，紧张地问：“骨头？你怎么了？！”
　　一只猫猫当然不可能回答她，更何况此时的林小骨，已经彻底呆住了。
　　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阳台上。某教派的女性全身黑袍还能露出两只眼睛，这人的一身黑袍，连头上都带了一顶纱帽，垂下来的黑纱把眼都挡起来了。他要是这模样走在街上，肯定会被人拍下来当蛇精病。
　　但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阳台上，却叫人觉得毛骨悚然。
　　一种，死神无声降临的感觉。
　　明明是初春暖阳，连阳台上的月季都冒出了嫩芽，黑袍人往那里一站，无端就起了一阵冰冷之意。林小骨除了刚发现他时候炸毛地扯了一嗓子，这会儿已经不敢发声，更不敢动，趴在茶几上，蜷成一团。
　　因为，黑袍人的目光，从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落在它身上。
　　他定定地看了林小骨一会儿，忽然轻轻地笑了一声，身形一动，玻璃也没动，他就穿过玻璃门，到了茶几前。
　　林小骨用它有限的脑容量思考着对策，只恨猫猫哭不出来，不然这会儿它肯定扯着嗓子嚎起来。
　　它现在晕过去，还来得及吗？肯定不行，那就试着求饶？
　　“林小骨？”手机还在它旁边不停地响着，它阿妈的声音里充满了焦急，“你怎么了？”
　　林小骨用最大的勇气，软声弱气地叫了一声，试图求救。
　　“喵呜……”
　　这喵叫落入耳中，林静心中登时有如火烧，下定决心下次有传送阵法投票时一定全力投赞成。但是，现在，她距离家有半个小时的路程！
　　她只能一声声的喊着：“骨头！回答阿妈！”
　　只要林小骨还能回复她，就不会有事。
　　还有狐狸精，这个时候，可千万别出来啊！
　　就在这时，林静听到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她心里如同响了个惊雷，又惊又怒。
　　人？男人？什么人，能把楚明渊布下、她又再三加固的防护阵法给破了？什么人竟敢动她儿子，和她……
　　林静还没把那个词在脑中形成，便听“嘟”的一声。
　　她脑袋嗡地想了一下，身体如坠冰窖。
　　对方把电话给挂断了。
　　黑袍人将手机端详了片刻，低头开口了：“原来是遇到了女人。”
　　“阿渊。”
　　声音温润，语调慈爱。
　　“你太调皮了。”
　　林小骨仰头看看他，没有从黑袍人身上感觉出一丝一毫的友好，反而充满了它不喜欢的感觉。
　　虚伪、暴戾、残忍，以及……浓重的血腥味。
　　它蹬着腿，想逃走，又害怕被捉住。可扒拉了一下，林小骨却发现黑袍人没动，黑纱背后的目光，反而像是饶有兴味般，看着它做着无力抵抗。
　　“还不显身？”黑袍人语音含笑，“你这副蠢样子，实在是……令人惊喜，也令人欢喜。”
　　他声音落下，便有一团白雾从林小骨身上腾出，狐狸精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呵欠。他像是刚睡醒，没有发现屋子里多了个人，反而先关心林小骨起来。
　　“你怎么啦？趴在这里干什么？你今天是不是又把猫砂带出来了？等你阿妈回来又要唠叨我，我怎么每次都被你连累呀？”
　　他一边嘟囔念着，一边将林小骨抱起来。
　　黑袍人更饶有兴味了，几乎是看好戏似的，看着林小骨被狐狸精一抱，就整只猫缩进他的怀里，连头都不敢抬了。
　　狐狸精抱着林小骨往主卧走，黑袍人的目光也跟着在屋子里扫了一圈，然后评价了两个字：
　　“有趣。”
　　“看来这个姓林的医生，果然有两把刷子，一个普通的聚灵修复阵而已，竟然能把你的神魂修复到如此地步。不仅能在白天化形，还是实体。”
　　“阿渊，你说，我们把她带回去，给你滋养神魂，怎么样？”
　　狐狸精背对着他，眼神骤然凌厉起来。但等他将林小骨放进主卧里，把门锁上，回过身来，他又成了平时的无辜样子。
　　“你是谁？跑来我们家干什么？非法闯入私宅……哼哼！我警告你哦，我家静静可是认识玄学局很多人的！再不走，让玄学局的人……”
　　话音骤然中断，因为黑袍人倏忽到了他面前，枯去白骨的手指掐住了狐狸精的脖子。
　　“嗯？”黑袍人的声音里依旧带着温柔的笑意，手上的劲却一分加强。“阿渊，你说什么？我是谁？”
　　狐狸精一个灵体，只要力量够，想有实体就有实体，不想理人就直接化形遁走。可现在被他掐住脖子，狐狸精却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他脸色涨红，却也还笑着，双手按着墙壁，连抠都舍不得，只怕把他家静静的家给弄坏了。
　　这里，也几乎是他的家呢。虽然他还没有户口本，也没能加入林静的户口本。
　　“让巡察……”他忍着剧痛和一阵阵无力，努力笑着，威胁着。“把你……抓走！你就应该……被千刀万剐，应该魂飞魄散！”
　　“哦？”黑袍人越发笑得开心，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新鲜事。“真的？那我可等着了，看看是你的灵力先耗尽，还是我先被抓。”
　　他悲悯地看着狐狸精痛苦万分的脸，柔声安慰着：“别担心，我不会杀你的，我只是给不听话的孩子一点教训罢了。”
　　狗屁啦！狐狸精在心里大骂着，虽然他不知道这人是谁，但他知道，这个人罪大恶极，他就是……
　　等等，他就是什么？
　　狐狸精的脑海忽然炸裂似的疼起来，他痛苦地哀叫一声，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不行！他得守住阿静的家！
　　念头一闪过，A城另一边的房子里，保护阵法里的楚明渊，忽然动了一下。
　　随后，狐狸精眼睛闭上再睁开。
　　作者有话要说：　　楚督察英雄救美！【哪里不对


第57章 
　　狐狸精真的不知道黑袍人是谁, 他真的失忆了。但失忆归失忆, 他是狐妖，动物天性警觉，他知道这黑袍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然, 他也不会先把林小骨抱进房间去, 免得林小骨受伤。狐狸精本来想跑的, 但没跑成, 被掐住脖子的时候, 他就清楚地感觉到, 自己身上的妖力在源源不断地流失。他试图从客厅的聚灵阵里抽取灵力，作为补充，可没想到他抽取多少, 黑袍人就吸走多少。
　　才被他掐住脖子不到一分钟, 狐狸精就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妖力周转都不灵活了。换做别人，一定会怕得要死，觉得自己活不过了，但狐狸精心里莫名就有个想法。
　　黑袍人只是想教训他而已，并不是真的要杀了他，黑袍人舍不得，他是他的“宝贝”。
　　狐狸精因此大胆起来, 那些“千刀万剐”的话，都是他脑子里自动浮现的，他就为了逞一时嘴巴上的痛快而已。但是逞能之后，狐狸精就知道, 他的神魂撑不住化形了。
　　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神魂，逐渐从一个人形变成狐狸，又从狐狸变成了狐狸崽。眼看着就要从狐狸崽变成狐狸受精卵的时候，一个人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那人莫名熟悉的样子，又莫名让人觉得讨厌，他想问那人怎么进来的，却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忽然又有了力量。
　　他从一只狐狸崽，又变成了狐狸精，还手脚俱全，连眼睛睁开了，都能看得到面前的黑袍人。
　　他甚至能听到黑袍人还在笑：“阿渊，你可这是越来越没用了，这么点力气，你就连化形都保持不住了？”
　　一句话骂了两个人……不，两半神魂，两半神魂同时怒了。
　　狐狸精：笑笑笑！狐狸精骂道，笑你妹呢？欠揍吗？
　　那人比他更直接，干脆占据了他的眼睛，头也不回地说：“退后。”
　　狐狸精给气笑了。
　　搞清楚，这是他的身体！呸，灵体！是他的力量化形的！他一个外来者，凭什么跟他这个主人抢？
　　神魂里的力量逐渐充盈，狐狸精直接又把眼睛给抢了回来。
　　可还没看到一秒，那人又把视线给抢过去了。
　　两道被迫分割的神魂机缘巧合地又凑在了一起，因为分隔太久，已经认不出对方，本能地排斥着，争夺着灵体的控制权。
　　在黑袍人看来，狐狸精本来神魂微弱，已经连灵体都保持不住了。他确实有心教训狐狸精一顿，免得这狐狸精老不听话，不记打。
　　他吸走狐狸精的妖力，已经明显感觉到狐狸精连化形都保持不住，眼看就要化作一缕白眼，乖乖被他团成一团带走。可就在这时，狐狸精忽然又睁开了眼睛。
　　怎么回事？黑袍人一惊。
　　他明明白白地感觉到，狐狸精神魂变了。
　　就像是一朵柔弱的花，原本被他摧残得要枯死了，忽然得到了力量，瞬间又抽枝发芽，焕发出了勃勃的生机，竟然变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不仅如此，那双睁开的眼睛里，竟然是冷漠如霜的，好像被捏住脖子的不是他的灵体一样。而一秒之后，那眼神又变回了他熟悉的狐狸精神色。
　　调皮，漫不经心，却又随时充满了算计。
　　怎么回事？黑袍人一愣，结果那双眼睛里的神色又变了！
　　调皮和冷漠的神色交替着，就像有人在里面变脸似的。
　　这不对。黑袍人眯起眼睛。
　　力量强大的神灵，自然对力量的变化也非常敏锐，黑袍人并不知道眼前的人形狐狸精里，有两道神魂。因为这两道神魂太相似了，因为这两道神魂原本就是一体的。
　　黑袍人察觉到狐狸精神魂里不同的力量，下意识地以为是狐狸精的神魂太弱，这屋子里又有聚灵阵，所以将附近的厉鬼吸引过来了，把狐狸精的神魂占据了。
　　“哪里来的脏东西？”黑袍人手上用劲，喝道：“滚！”
　　此时，狐狸精灵体内，两个残缺的神魂并不能完整地融合在一起，只能将就着简单拼凑。妖力和修为纠缠在一起，打闹争抢着灵体的控制权。可神魂能分开，脑子却不行，脑袋是生理结构。
　　灵体的脑袋一下子没能接受两个人格，乱糟糟的，最后干脆死机了。
　　你们俩爱咋滴咋滴吧，它不管了。
　　于是，什么都只能凭本能。
　　本能地排斥对方，觉得这是自己的地盘，让对方离开。
　　等强大的力量汹涌而来，两个神魂又不约而同地控制了手。啪的一下，狐狸精两只手都抓住了黑袍人捏紧他脖子的手。
　　不是打架的时候。
　　两个神魂同时想，默契地分工，各自操控了一半身体。
　　楚明渊控制着右手，并指如刀，直接袭向黑袍人的心口，指尖缭绕着透明而浑厚的修为。
　　狐狸精控制着左手，指尖凝出一点狐火，呼的一下扑向黑袍人。
　　两个神魂同时察觉了对方的做法，同时在心里骂了一句：白痴！
　　楚明渊：这是阿静的房子！在房子里用火，是要把阿静的房子烧了吗？她就这一个家！
　　狐狸精：蠢货！他就不是实体，你打他的心口又有什么用？
　　两个神魂都同时听到了自己和对方的声音，同时唾弃起来，出招到了一半，又瞬间改招。
　　楚明渊放弃黑袍人，手垂下，先在墙壁上飞快画了个保护符咒。冰蓝色的光就像保护膜一样，随着他画的符咒逐渐布满了整个房子的内部，连家具和锅碗瓢盆都没有放过。
　　黑袍人一见便笑了：“没想到还是个多情种，自己命都保不住了，还想着保护那女人的房子。”
　　可这笑还没笑完，他就骤然感觉身上的力量一顿。
　　黑袍人眼前一阵金星，就跟有人切断了电源一样，瞬间一片漆黑。幸好这黑暗只是短短一秒，一秒之后，黑袍人便又恢复了过来。
　　这才看到，狐狸精灵体竟然在右手飞速画符咒保护房子的同时，左手又悄无声息地结了个法印，直接按在他心口上。
　　那法印的样式无比熟悉，这不就是他平时用来封印狐狸精灵体的法印吗？
　　“好！”黑袍人咬牙笑了，点着头说：“很好！”
　　长能耐了，竟然偷学他的法术不说，还拿来对付他！
　　“呵！”楚明渊笑了一声。才封印了一秒钟！
　　“这能怪我吗？”狐狸精大叫，“这怎么能怪我？我身体里的力量本来就不多，再说了，这法印是要两个手结的！我现在只有一个手能用！”
　　黑衣人并不知道灵体里的两个神魂又要吵起来了，他只看到他放了狠话，狐狸精居然理都不理他，甚至还两眼放空，好像魂魄不在家似的！
　　岂有此理！
　　黑衣人心中怒火登时蹿了起来，身上妖力激荡，周身泛起一阵幽蓝的光，似乎燃着熊熊的火。
　　“狐火！他的护罩！”
　　“狐火！断他的灵力！”
　　两个神魂异口同声地说完，又默契地分工。
　　楚明渊在右手上凝结了一层淡淡的冰蓝色光芒，那是他的修为，权当保护罩，二话不说，冲着黑袍人就是一拳。
　　敢直接挡狐火？他以为自己是凤凰还是朱雀？
　　天地有法则，世间种种火焰，天上的比地底厉害，九天惊雷产生的劫火可以烧毁一切，接着便是太阳之心的离火、地下炼狱的红莲业火。除了天地自然产生的火焰，就是神族的火焰。
　　他们这些擅长弄火的妖族，本来不值一提，但是现在，世上早就没有什么神魔。这个只有人和妖的世界里，狐火就是最强大的火！
　　除了相克的法术，只有更强大的狐妖能把他的狐火熄灭。
　　可世上哪里还有更强大的狐妖呢？
　　黑袍人轻蔑一笑，抬起满是幽蓝色狐火的手臂格挡，心中说：“找死！”
　　可没想到，狐狸精灵体右手上的淡淡冰蓝色护罩，竟然能抵挡住他的狐火！
　　这是怎么回事？黑袍人心中一慌，难道蹿进狐狸精灵体的这个神魂是更强大的神族？朱雀？凤凰？
　　可他的法术分明是冰蓝色的，朱雀和凤凰的火焰，是红色的！
　　黑袍人心中不住惊疑，楚明渊却没有给他惊疑的机会，一拳比一拳快。黑衣人一时没注意，被一拳打在肩头。
　　他不是实体，居然被打得整条手臂都发麻了！
　　黑袍人本来只用一只手与他打斗，另一只手还在狐狸精灵体上掐着。他自恃身份，觉得对方一个灵体，单手和他交手，要是他用两只手，就算赢了也不光彩，所以坚持用单手。
　　但是交手不到半分钟，黑袍人就撑不住了。
　　楚明渊作为玄学局督察，专门训练过格斗，身手一流，出招如电，仅仅是格斗，喜欢用妖力的妖族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黑袍人不得不放开另一只手，双手和狐狸精的右手交战。
　　就算是双手交战，他竟然也落在下风！
　　黑袍人心中的怒火更熊了。
　　他直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生灵能有这么快的速度！还是个灵体！
　　狐狸精的神魂明明已经脆弱得不能维持人形，为什么这东西不仅能用狐狸精的身体，而且比狐狸精还灵活？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心念闪过，黑袍人不觉分神留意了一下那入侵的神魂，想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来历。可是看来看去，这力量就是狐妖的力量，就是狐狸精的力量！
　　到底怎么回事？阿渊故意装傻充愣，一人分饰两个角色，逗他？
　　就在这时，黑衣人眼前又是短暂地一黑，两秒之后，才又亮起。
　　他这才发现，在他和右手打得难分难解的时候，狐狸精灵体的左手竟然悄无声息地画了个符咒，直接拍在了他的心口上。
　　那里原来就有个封印灵体的法印，新旧两个法印叠加在一起，登时将黑袍人的妖力封近三分之一。
　　“你、竟、敢！”黑袍人声音里的笑意终于消失，变得森冷。“很好！很好！”
　　“不，我觉得不好。”狐狸精的响起，是他熟悉的戏谑和漫不经心，他努力真诚地说：“这法印要是好，现在你已经回姥姥家了，还能在这跟我生气？”
　　黑袍人气得猛地一提妖力，空气以他的身体为圆心荡开，将他的黑袍鼓得飘飞起来。
　　可偏偏这时候，狐狸精灵体的右手又是一拳而来，直接打在他的右肩上，差点将他的右臂给废了！
　　“哎哟，装逼被打，可太惨了。”狐狸精凉凉地补上一句。
　　话音未落，灵体的左手也捏了一个法诀打过来。
　　这回黑袍人连发怒的时间都没有了，明明面对的是一个身体，但是他却觉得自己好像跟两个人对打。一个无视他的狐火护罩，拳法又快又狠，被打中就半身麻痹。另一个轻快得悄无声息，没干别的事，专心在他心口话封印符。
　　黑袍人第一次体会到疲于奔命是什么感觉，一不留神，不是被右手的拳头打中，就是眼前一黑，又给左手的法印给封住了，切断了和妖力的联系。
　　他心中不觉慌乱起来。
　　而打斗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慌乱，谁先慌乱，谁就输了！
　　“啪”的一声，狐狸精左手再一次将法诀贴在了他心口上，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了。而这一次，黑袍人眼前一黑之后，竟然没有重新亮起来！
　　“哈喽？”狐狸精的声音响起，眼前的空气晃了两下，似乎有谁的手指在晃动。
　　“同志，你还看得见吗？看来是看不见了，那听得见吗？听得见就吱一声。”
　　他竟然……再一次用了他用来禁锢灵体法诀，竟然再一次将从他这里偷来的法术，用在了他身上！
　　“我不会……放过你！”黑袍人咬牙说，“这世上的‘元菜’多得很！你以为，离开你，我就会死？”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放过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
　　狐狸精的声音忽然变了个强调，银色一样，语气却又冷又沉。
　　“不会放过你！”
　　这是谁？黑袍人还没来得及分辨，灵体终于撑不住，大叫一声烟消云散了。
　　“砰！”林静将门打开的时候，只看到房间走道上，一个黑影烟消云散。狐狸精站在原地，眉目冷冷的，双手垂在身边。
　　看到她回来，狐狸精也抬起眼看她。
　　那个眼神……林静心中一跳。
　　现在在家的明明应该是狐狸精，可是，那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内敛又深情，还带着些胆怯和自卑，这分明就是楚明渊的！
　　可楚明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林静还没来得及问明白，一个字出口，狐狸精眼里的光忽然就消失了。
　　就像有人忽然切断了电源似的。
　　狐狸精的灵体扭曲两下，瞬间就要烟消云散。
　　“不行！”林静大叫，顾不上什么楚明渊、神魂分离，咬破指尖，三滴鲜血就打了出去。
　　血永远是人类能用的最好画符材料，朱砂只不过是血液的代替品，鲜血中蕴含的灵力只要被充分利用，几乎又沟通天地的力量。
　　林静的鲜血在半空中飞速变成符咒的样式，落在狐狸精的灵体上，那是个暂时的共享符，能直接共享鲜血主体的力量。血符一落在狐狸精的灵体上，林静的视线不禁花了一下，像是低血糖翻了似的。
　　她的身体不觉晃动，赶紧伸手扶住墙体，等着一场晕眩过去，赶紧跑了过去。
　　狐狸精已经晕倒在地板上了，双眼禁闭。林静赶紧将手搭在他的脉门上，检查之后，登时松了口气。
　　狐狸精确实受了很重的伤，像是被人抽干了力量，他本来就是灵体，不容易自我吸收灵力转化为妖力。一旦灵力耗尽，就像没遇到她之前一样，连化形和拥有自我意识都不能，只能潜意识地寄存在其他生灵的身上。
　　还好，还好她及时赶回来了。
　　血符能暂时将她的修为转化为妖力，输送给他，让他保持灵体，也保住体内的妖力。不过也不能持久，他和她毕竟是不同种族，力量体系不同。
　　先救人。
　　林静用了个搬运符，将狐狸精搬到沙发上躺着。她布下的聚灵阵，茶几是灵气汇集的地方，狐狸精在沙发上躺着，能得到最大的灵力补充。
　　把人放下，林静又捏住狐狸精的手，给他检查神魂。
　　这一检查，林静不禁满脸惊讶。
　　狐狸精的神魂……没有受伤？
　　不，不仅是没有受伤，他的神魂甚至还修复了一点。魂魄没有变多，但是神魂的生命里更强了，就像是……
　　像是充过电一样。
　　还有他体内残留的力量。
　　林静的眉头皱起来，狐狸精体内除了他自己的妖力，残留着一点点其他力量。
　　这力量她从没见过，非常混杂，像是九天惊雷，又像是狐妖，还有点像人类的修为。太复杂了，本来就微弱得很，还逐渐被狐狸精自己的妖力吸收了。
　　对了。林静不由得看了狐狸精的脸一眼，眉头更紧了。
　　狐妖的妖力是天生的，他怎么能随便吸收别的力量？世间种种力量，只有灵力能化为人族的修为和妖族的妖力，但修为和妖力之间，是不能直接转化的，而是需要非常高深的法术。
　　都是禁术不说，还可能带来非常强大的副作用。人和人之间输血，还有跟多讲究呢，乱吸收别的力量是会无法消化，遭遇反噬的。
　　可是，道理都摆在眼前，狐狸精怎么就能随便吸收别的妖力？
　　林静一时没有办法弄清楚，也没有时间想这个，只要狐狸精没死，那就好。
　　她放着狐狸精在客厅被灵力滋养着，起身在屋子里寻找着。
　　“儿子？林小骨？你在哪？”
　　“咚咚。”主卧的门被撞着，“喵！喵！”
　　林静跑到自己的房间，刚把门打开，林小骨就扑出来了。她赶紧将林小骨抱住，给它撸撸毛，亲了它一下。
　　“儿子，你今天做得很好，很棒。要不是有你接了电话，我根本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就赶不回来了。”
　　她要是不能及时赶回来，狐狸精的灵体就会因为受伤而消散，虽然不至于彻底消失，但至少这段时间的努力白费了。狐狸精会重新变回没有意识的虚无灵体，林静都不知道从里找他的附身。
　　“儿子，棒。”林静等林小骨不在颤抖了，才将它放下来，小声问：“儿子，刚才怎么回事？”
　　林小骨蹲在地上，仰头应了一句：“喵，喵喵喵！”
　　“……”林静沉默地思考，她是找个猫妖来做翻译呢，还是督促林小骨赶紧修炼，将来好化出人形呢？
　　“算了，你去玩吧。”林静摸摸它的头，让它离开了。
　　她站起来，看着林小骨情况地跑向沙发，围着狐狸精转了三圈，发现狐狸精不理它，就试图在狐狸精身上踩。但狐狸精是灵体，现在又虚弱得很，林静是个医修才能触摸得到，它一只小喵喵，一脚过去只能踩空了。
　　林小骨看着自己穿进狐狸精身体里，愣了三秒，然后跳上茶几，趴在上边不动了。
　　它记得自己曾经遇到过危险，是狐狸精救了它，把它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它甚至知道，狐狸精是为了它，才变成这样的，所以它要守着狐狸精，等他醒来，再跟他要小鱼干吃。
　　林静的目光不觉柔软了三分，却又在一秒之后变得冰冷——所以，是谁侵入了她的家？
　　这套房子是楚明渊送的，在她住进来之前，就已经套了好几层防护符咒。别说是一般的妖怪，就算是林静自己要强行闯进来，也要闹出好大的动静，费老大的功夫。更别说住进来之后，林静自己又加固了好几层。
　　那些阵法……林静赶紧在屋子里检查，却发现除了阳台上的阵法破了个洞之外，其他地方都没被破坏。
　　精准地破坏一个小洞？不是实力超过她的大能，根本不能无声无息地进来。
　　既然是实力超群的大能，来她这小破屋干什么？这屋子里最值钱的东西就是……林静的目光瞬间凝固，赶紧跑回书房。
　　可是检查之后她又发现，书房里的医学资料一样没少，门口的保护法术也没有被动过。这说明，对方不是冲着她的医术来的。
　　那么，来的是……林静转头看着沙发上躺着的狐狸精。
　　是为了他？
　　狐狸精现在的状况，林静很清楚。虽然和刚见到的时候相比，狐狸精的神魂已经强大了许多。刚开始他连化形都不能，现在不仅能化形，还能白天去买菜了。
　　但他的力量，也仅仅止于化形而已，他几乎不能打架，更不能轻易动用法术。如果他自己能动手，上次算计楚明渊，他就不会用修改阵法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而是直接找楚明渊较量，用实力让楚明渊退却。
　　如果对方是冲着狐狸精来的，为什么没有将狐狸精带走？
　　狐狸精能反抗了？
　　林静想了想，从书房里翻找出了些东西。
　　都是非常特殊的材料，通常用来做玄学法医鉴定的，林静也是托佘离的渠道，才买到的。
　　霜鸣粉。
　　霜鸣花是一种生长在妖界的特殊的花，对力量的感觉特别敏锐，妖界通常用这种话判断某个地方的主要妖族是什么。采集霜鸣花的花粉，经过特殊处理之后，喷洒出来，就能显露出当地的力量痕迹。
　　林静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拿到这一点点，用的时候却毫不吝啬，直接用特制的喷壶把房子喷了个遍。
　　一分钟后，她关了灯，拉起窗帘。
　　按理说，这屋子是她的住所，应该大部分显露的都是白光。这是她的力量痕迹，她是医修，力量的光是白色的。但是关灯之后，林静看到的却全都是冰蓝色光芒，布满了整个房间！
　　那冰蓝色光芒非常淡，几近月白色，但依旧清楚地显露出，这不是她的力量。霜鸣粉告诉她，曾经有一个人的力量，将整个房子的内部都笼罩了起来。
　　不知怎么的，林静能猜到，这个人并不是想对她的房子做什么，反而是在保护她的房子。对方担心动手的时候会用法术，会将她的房子弄坏。
　　那一瞬间，林静无端想到了楚明渊处理洪水时打出的保护膜，那个保护膜，也是这么保护着周围的房子。防水不说，还防法术。
　　除了冰蓝色的光，还有一道幽蓝色的光，从阳台一路延伸到房间的走道里。显然，这是那位不速之客的痕迹。
　　幽蓝色……林静思考着。
　　她想到了狐火。
　　狐火就是这个颜色的。
　　难道来的是一只狐狸精？
　　又是狐狸精！林静气结，她是捅了狐狸窝吗？到哪招惹的都是狐狸精！前未婚夫是狐狸精，捡来的男人是狐狸精，现在家里来了坏人，还是狐狸精！
　　她气呼呼地走到过道，眉头不由得又是一皱。
　　墙上的光，可谓五彩斑斓。
　　有黑色的，有血红的，还有刚才见过的冰蓝色和幽蓝色。除此之外，还有一点点非常隐约的紫色。
　　世间的力量都有自己的颜色，因为这个世界在太古之初，力量源自神族八脉，神族八脉都有代表的颜色。后来虽然经过无数代的传承发展，力量被细化为无数的分支，但其中的基调颜色却没有变，就像酒红、枣红、粉红都属于红色一样。
　　黑色，代表的是邪气，红色，代表血腥。冰蓝色……蓝色的属性太复杂了，需要重新确认。幽蓝色是狐妖，而紫色……
　　林静摩挲着墙上的紫色，对着脑海里的色卡。
　　如此纯正的紫色，这是雷电的颜色，是九天惊雷。
　　怎么会有人的力量里混有九天惊雷？那玩意儿从古到今，只有“天道”这东西在用而已，因为其中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了。
　　太多疑团了。林静一时毫无头绪，只能先用手机将光的颜色和分布情况都拍下来。
　　一边拍，她心里一边思考着。
　　走道里的力量颜色这么复杂，难道说，在上边打斗的人不止一个？除了狐狸精和入侵者，还有别人？可没有别人进来的痕迹啊，第三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不会是……林静心头一跳，一边把窗帘打开，一边打着电话。“喂，明汐姐？是我，林静。”
　　“阿静，是你啊。”楚明汐的声音很紧张，“我刚想打电话给你呢，我到你们新家了。明渊怎么在沙发上睡了？他没事吧？跟我的玄学保镖说他身上有你施加的防护阵法，这么要紧吗？他平时睡觉很浅的，怎么今天我们进来了，他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明汐姐，你别担心，楚明渊受了点伤，我给他治疗的时候顺便做了神魂安抚。他现在彻底放松，是个很好的休息，防护阵法是我担心有人打扰他，不是有什么危险。”林静说着，不着痕迹地问了一句：“那个防护阵法没坏吧？”
　　“没有，你放心，我让玄学保镖检查过了。”楚明汐强调，又问：“那……明渊什么时候会醒？可以把他搬到床上去吗？”
　　“不用搬动，他最多睡24小时，或者正常的8小时就能醒。”林静估摸着，又透露出一点信息。“明汐姐，我……我觉得，明渊的神魂，不大对劲。”
　　楚明汐刚才只是急过头了，听她说楚明渊没事，整颗心就放下来了。她理智回笼，立刻听出林静话里的算计之意，笑着说：“阿静，你是不是搞错了？明渊从小健康得很，怎么会神魂不对劲？”
　　看来，楚明汐知道某些事情，但是不愿意跟她说。这倒是能理解，毕竟她现在只是个前未婚妻罢了。
　　林静思考三秒，不愿意在弄清头绪之前让太多人知道，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搪塞了过去：“可能是我太担心了，弄错了吧。明汐姐，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嗯，你别担心。明渊会好好的，他绝不会有事，我们楚家的血脉，祖先会保护的。”
　　嗯？她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林静想追问，楚明汐却挂了电话。
　　林静皱皱眉，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她把抱枕抓在腿上，往后一靠，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一天，她也过得兵荒马乱的。
　　原本预料的半妖案子一天之内爆发，出案子楚明渊为了救她受伤。更重要的是，楚明渊的身世……
　　一想到这点，林静就心烦，转头狠狠地瞪了沙发上的灵体一眼。
　　狐狸精安静地躺在沙发上，双手交叠在腹部。他今天身上穿了一套暖黄色的居家服，这颜色太年轻了，林静自己都不敢穿，得十七八的、活泼明艳的少女才衬得起来。
　　可狐狸精穿在身上，不仅不违和，还把他衬得又暖又可爱。
　　啊……可爱……林静无声地哀嚎了一下，伸手捂住自己的脸。
　　狐狸精不会真的是楚明渊丢失的那一部分神魂吧？也就是说，他是楚明渊的分/身？不会吧！
　　林静一时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却又不许自己逃避，强迫自己站起来，抓住了狐狸精的手。
　　狐狸精受伤了，她是要为狐狸精做个彻底的神魂检查的。但是刚才，确定狐狸精的神魂没有受损之后，她就松手了。
　　因为她实在无法接受狐狸精就是楚明渊这个事实。
　　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玩笑啊！她天天跟楚明渊说断绝关系，不要两人之间有一点私情。结果，把楚明渊推走了，却把楚明渊的部分神魂留在身边？
　　她和楚明渊同居了四个月？
　　搞笑吗！
　　可是现在，林静不得不强迫自己去检查。
　　世界上没有什么事逃避就能过去的，楚明渊的身世虽然牵扯了很多人，但只有她是医修，能清楚地觉察他的伤和法术，能救楚明渊。如果连她都不出手，就为了点脸面，就让楚明渊一直当那个幕后黑手的发电机？
　　她更做不到。
　　行吧，那就来吧。林静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修为慢慢地送入狐狸精的经脉里。
　　这一检查，林静才发现，狐狸精的经脉和楚明渊的正好相反。
　　楚明渊的经脉宽大但有漏洞，所以他体内能容纳很多灵气，即便是这些灵气全部转化为修为，再混合妖力，他的经脉也装不满。妖力，会从楚明渊的经脉里漏走。
　　而狐狸精的经脉非常细小，没有任何漏洞，容不下太多力量。一旦他体内产生了太多妖力，就会挤满经脉，如果不吸走他的妖力，妖力就会积压在他的经脉里。如果他有实体，越来越多的妖力，会直接把他的经脉挤破。
　　可正因为他没有实体，这些妖力如果没有吸收走，就应该散开在周围。但林静和他相处了好几个月，并没有感觉到他身上哪里有妖力散出。
　　如果他身上的妖力能多到散出来，他也不会长期连化形都困难了。
　　问题出在哪？林静将修为慢慢地聚集在狐狸精的神魂上，给他的神魂做了个彻底的检查。
　　一检查完毕，林静就腾地一下跳了起来，脸色又红又白，瞪着狐狸精的睡脸，眼神明晃晃地透着一句话：
　　现在拿针扎死他，还来得及吗？
　　狐狸精，他的神魂里，每一魂每一魄的数量、大小，都和楚明渊缺失的一模一样！他们的神魂上都有相似的法术封印，只是细节略有不同！
　　换句话说，狐狸精真的就是楚明渊丢失的那部分神魂！
　　他就是楚明渊！
　　“啊……！”林静一把拍着额头，颓然坐下。
　　一想到平时跟她甜嗲嗲的狐狸精，天天自称“人家”的狐狸精，喊她“静静”的狐狸精，竟然是楚明渊……林静就觉得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如果她不是个医生，她真的很想直接将狐狸精塞进楚明渊的身体里，让他和楚明渊都把这段时间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可她偏偏又是个医生！不能杀人就算了，妖怪分尸案背后案情复杂，她必须跟楚明渊合作才能查下去！而楚明渊分魂这事，这个世上只有她一个人能处理！
　　这都叫什么事！
　　林静抱着抱枕，像做脱敏训练一样，强迫自己看了狐狸精那张楚明渊的脸一下午，脑子里不断地回忆两人相处的事。确定自己没有露出任何温柔娇俏的形象，林静才渐渐地从“我居然和楚明渊同居了三四个月”的冲击里冷静下来，开始思考楚明渊和狐狸精之间的关系。
　　她仔细回忆了和楚明渊、狐狸精相处的过程，确定了一点：楚明渊和狐狸精都不知道自己的魂魄被分割过。
　　楚明渊是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神魂不完整，狐狸精呢，则失忆了，觉得自己的神魂受了重伤。
　　他们相互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不知道自己是世上另一个人的一半。
　　这可太难办了……林静第一次面对这样的难题。
　　她并不觉得背后的黑手有多难对付，无非就是个强求力量的坏胚罢了。世上渴求力量的东西，本质肯定是不健康的，不强大的，无法通过自己的修炼得到想要的东西，所以才会用邪法。
　　外强中干，只要找到方法，找出幕后黑手，要处理起来很简单。
　　难的是……怎么处理楚明渊和狐狸精。
　　楚明渊，毫无疑问，他有三分之二的神魂，有肉体，有血脉，人的血脉，九尾狐妖的血脉，都在他身上。要将他塞进狐狸精的灵体，是不可能的，世上没有把肉体塞进灵体的事。
　　你能在杯子里倒水，还能在把杯子倒进水里？
　　那就是，把狐狸精塞进楚明渊的身体里？
　　狐狸精只有三分之一的神魂，只有灵体，把他塞回肉体，确实是应该的。
　　可应该的，就是对的吗？
　　林静眼前浮现出狐狸精平日里的样子。
　　他会笑，会做饭，会喜欢人，会生气。虽然他没有肉体，但他也是个生命，不是吗？和狐狸精朝夕相处之后，林静根本做不到直接将狐狸精塞回楚明渊身体的事。
　　万一狐狸精从此消失了，怎么办？她岂不是亲手杀了生命？
　　但不把他塞回去，狐狸精要一辈子用灵体的身份过日子？楚明渊和狐狸精，就要一辈子神魂不完整？
　　那可是神魂啊，普通人缺失个DNA，就是要命的事，他们相互之间，少了多少神魂！谁能保证他们各自生活，将来能好好的？
　　“唔……”思考之间，忽然一声轻哼响起，狐狸精用虚弱的声音喃喃着。
　　“静静，我梦到……刚才，我身体里，有另一个人，我们一起打跑了坏人。”


第58章 
　　另一个人？在他身体里？
　　林静的第一反应就是楚明渊, 除了楚明渊和他神魂是一体的之外, 怎么还有人能在狐狸精身体里？狐狸精现在可是灵体，没有□□的。
　　但这念头一冒出来，林静自己又否决了。
　　楚明渊的神魂已经很不稳定了, 他是有□□的, 神魂离开身体, 还穿进另一个灵体里？这是开玩笑吗？现在已经是现代社会, 灵气刚复苏呢, 没修炼到分神期, 还能神魂离体？
　　不对，就算是分神期的大能，也只能分出几缕神魂离体, 不可能让自己的神魂离开身体的。
　　不是楚明渊, 那还能是谁？林静想到墙上的力量痕迹，难道，狐狸精还真招来一个身怀九天惊雷力量的大佬？
　　“静静？”狐狸精见她坐在那里沉默着，久久地不说话，不觉想起来坐到她身边。但是他刚用手撑着沙发，支起半个身体，又“哎呀”的一声, 摔了回去。
　　“你怎么了？”林静赶紧过来查看，在他周身的穴道上摸了几下，紧张地问道：“哪里不舒服？”
　　狐狸精跟泄气一样瘫在沙发上，软声弱气地说：“哪里都不舒服, 要静静抱抱才能好~”
　　林静提起来的心一松，抓起了他的手，右手指尖一动，柳叶刀就在她掌心化作了一根银针。
　　“这病我会治。”她面无表情地说，“扎一针就好了。”
　　狐狸精也不反抗，手软若无力地给她抓着，脸上笑嘻嘻的：“行，你爱怎么扎怎么扎，我家静静开心就好。”
　　林静轻哼一声，毫不留情地将银针扎了进去，一针完了，又是一针。
　　狐狸精的灵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一股酸麻从穴道附近传来，酸麻之后，体内的灵气吸收却更多了，转化为妖力之后，他的神魂都舒爽了起来。
　　他家静静，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他不觉垂眼笑了，眼角微微上挑。这个表情，林静从没在楚明渊脸上见过，因为楚明渊从来都是冷漠的。
　　十八岁的时候，是个冷漠少年，后来长大了，就成了个冷漠青年。两人相识十年，林静真的想不到，他竟然会有这一面。
　　对了，狐狸精还会做饭呢，饭菜做得这么好吃，楚明渊呢？只会煮白粥。
　　他们怎么会是一个人啊！
　　林静想到狐狸精的真正身份就来气，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刚才怎么回事？老实说出来，一个字也不许隐瞒！”
　　“哦。”狐狸精眨巴着眼睛回忆，“我在林小骨的身体里睡觉，忽然感觉到它很害怕，出来一看，就看到一个黑袍人出现在客厅里。我把林小骨抱到房间里，他也跟着来，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把我的脖子给掐住了。”
　　莫名其妙的话？林静问：“他说什么？”
　　狐狸精眯着眼，模仿着黑袍人的语气：“阿渊，你太调皮了。”
　　这语气虽然含笑，那笑意之后好像有千万重鲜血一样，杀意凛冽，令人不寒而栗。林静听着不禁皱皱眉头，问：“他叫你阿渊？认识你？还是你认识他？”
　　狐狸精老实说：“他认识我，但我不认识他。”
　　林静相信他不会说谎。
　　因为他的神魂不完全之外，还是个妖力中转站，妖血在楚明渊身上，是由□□中的妖血源源不断地产生妖力。妖力从楚明渊的经脉漏洞里漏出来，还没散出来，先通过楚明渊的神魂传到狐狸精的神魂里。那妖力只有一点点留在狐狸精体内，其余的都被幕后黑手吸走了。
　　他神魂不够，体内妖力也不够，全部的力量都用来维护化形。一直被抽取妖力的时光里，他应该是没有记忆的，因为他分不出力量来形成“记忆”。
　　也因为，那记忆太痛苦了。
　　只有被她捡起来，他不再被吸妖力，她又帮他修补神魂，狐狸精才逐渐有了记忆。不过……林静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如此熟稔的以进为退、装可怜、耍威胁，楚明渊的脑子到底是什么结构？一个流落在外面的无知神魂，在拥有记忆的瞬间，居然就能玩这么多心机？
　　“静静！”狐狸精见她又不说话，登时急了，“我真的不认识他！”
　　“嗯，我信你。”林静收回神思，按住了他想抬起的手。“别乱动，扎针呢。后来呢？”
　　狐狸精望天想了想：“我被他掐着脖子，本来快消散了，忽然有个人来帮我。我们联手，将黑袍人赶走了。”
　　就这样？林静追问：“你没有看到他的脸？”
　　狐狸精摇头：“他虽然在我的身体里，但是背对着我的。不过，我不觉得他有敌意，就是有点不喜欢他。”
　　他那时候都快被掐得要化成白烟了，记得不清楚，也情有可原。
　　再说了，他现在这个样子……
　　林静低下头，看着那张和楚明渊一模一样的脸上，露出又委屈又可怜，一副等待安抚的样子，她的心就硬不起来。
　　哪怕这是楚明渊的脸，哪怕楚明渊的脸做这小可怜的表情令人十分惊悚。但是多看两眼，好像也不是那么违和了。
　　还……十分令人心软。
　　林静简直不敢多看，伸手他的眼睛捂上，命令着：“你的神魂受了伤，这几天好好养伤。哼，敢闯我的房子？早晚我会把他揪出来！”
　　她清楚地感觉到，掌心被柔软细密的睫毛划了好几下，最后狐狸精听话地闭上眼了，开始休息。
　　林静快速拿开手，站了起来，目光从微微慌乱，变成了冰冷。
　　不拿点真本事出来，还真有人因为，她好欺负得很？
　　林静回到书房。
　　书房的电脑桌上还留着她装霜鸣粉的瓶子，花了大价钱才弄来的东西，现在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底。
　　但是，足够了。
　　林静将仅剩的一点霜鸣粉全都倒在了碗里，划破手指，从指尖挤出三滴血。
　　滚烫的鲜血跌进霜鸣粉里，原本透明的霜鸣粉瞬间变成了血红色。林静将受伤的手指含在嘴里，看着红色的霜鸣粉从血红渐渐变成暗红，才用手指沾了暗红色的霜鸣粉，画了个符号。
　　别说这个世界没人认识这个符号，就是在原来她呆的世界，也没几个几个人见过。
　　这个符咒，叫“灼衣”。
　　霜鸣粉性质特殊，能轻而易举地分辨出力量的种类，妖界一直习惯用来判定力量。只有很少人知道，最初的时候，霜鸣粉是所有附骨之蛆类毒药、恶咒的必备材料。
　　怎么样才能让恶咒准确地捕捉那个人呢？一般的方法是加入对方的血，远古的人当然不知道血液里隐藏的DNA是每种生灵的独特密码，绝不会有重复。但他们知道，有对方的血混在符咒里，符咒就只会对那个人起作用。
　　可如果弄不到对方的血呢？
　　这种时候，能准确辨别力量的霜鸣粉的用途就体现出来了。
　　每个人身上的力量也是不同的，哪怕同一个门派、同一个血脉，他们的力量也有细微的差别。因为每个人的经历不同，吸收的灵力也有微小差别。这种差别人察觉不出来，但是霜鸣粉可以。
　　林静伸出手，凌空五指一抓，书房外边的走道上，残留的力量就全都被她抓了过来。她运劲于目，仔细地辨认着每一分被霜鸣粉染色后的力量，将其中属于黑袍人的给挑了出来。
　　是比狐狸精的力量更深一点的幽蓝色。
　　林静将那幽蓝色缭绕在指尖，放在刚画好的“灼衣”上。
　　滋的一声，微深的幽蓝色融入“灼衣”里，林静又拈着“灼衣”回到了客厅，狐狸精还没睁开眼，林静就把“灼衣”拍在他的眉心了。
　　狐狸精对她百分百信任，就算感觉到她把符咒放进来了，也没有反抗，顺从地让那符咒融在自己的眉心里。他连一声多余的话都没问，只在心里可惜。
　　除了符咒融入的感觉，其他的什么都没有，静静的手，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呢？真想知道啊。
　　他摸摸眉心。
　　林静以为这动作是怀疑，解释说：“一个保护的符咒，如果黑袍人再找你，我就会知道。”
　　还能让黑袍人，至少脱层皮。
　　“哦。”狐狸精就像个幼儿园的孩子，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绝不怀疑。
　　这样子的楚明渊……林静的心一软，手机却在这时候响了。
　　她左右看了一下，才发现手机一直被她忘记在玄关置物架的包里。将手机拿出来，才发现上边已经好几个未接电话了，有高大胖的，有童芳尘的，还有特别行动队办公室的座机号。
　　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么多人找她？林静皱皱眉，选了特别行动队办公室的座机拨了过去，那边一接起来她就说：“我是林静，出什么事了？”
　　“谢天谢地，林医生你终于接电话了！”接电话的是在那个接线员，他声音干干哑哑的，好像已经吼得嗓子冒火了。“林医生，你快回来，这次抓的凶犯太多了，太复杂了，小童处理不过来。还有几个刚进玄学局，路上就发疯了，弄坏了好几辆车！”
　　竟然有这种事？林静因为楚明渊和狐狸精动荡不安的心登时一凝，随即将私人感情全都压了下去，一边换鞋一边应道：“我马上过去。”
　　电话那边甚至来不及应一声，又扯着嗓子哎了一下，撂下电话就跑了。
　　事情看来真的很严重。林静将电话往包里一收，已经换好鞋子，手都握住了门把。
　　可她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却忽然顿了一下。林静回过头，只看到狐狸精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一个脑袋枕在沙发靠手上，眼巴巴地看着她。
　　“我……”林静误以为他是害怕，语气不由得柔软了三分。“别担心，有我的符咒在，你不会有事的。我……忙完就回来。”(?′з(′ω`* )?棠(灬? ε?灬)芯(??????ω????)??????最(*￣3￣)╭?甜?(???ε???)∫?羽( ?-_-?)ε?｀*)恋(*≧з)(ε≦*)整(* ￣3)(ε￣ *)理(ˊ?ˋ*)?
　　“嗯。”狐狸精乖巧地点头，“静静，那你要记得吃饭哦。”
　　“知道了。”林静点头，拎着包出了门。
　　一出门，温度骤降，林静的心也冷静了下来。她一边看手机，一边按了电梯。
　　刚点开微博，就看到了热搜。
　　#变异妖怪伤人#
　　#半妖伤人恐怖血腥#
　　#半妖伤人案#
　　这么快？已经有人知道这些都是半妖了？她还什么都没说，连玄学局的法医部，没做鉴定之前谁也不敢断定，居然就有人放出了消息？还在热搜上？
　　“喂，痞少。”林静走进电梯，将蓝牙耳机戴上，直接打给了痞少。
　　痞少家跟媒体圈的关系很熟，几乎没有哪个做媒体的不看他家的面子。
　　“林医生。”连痞少的声音都是哑的，他咕嘟灌了一口水，喘了口气。“也就是这一秒没有电话打过来，让你接了进来，再多一秒，肯定占线。”
　　这话的意思，是今天已经有无数的人跟他打电话了，很可能其中大多数都是有关领导。
　　也就是说，这事有关部门是不想被人知道的，等正式通告。结果，有人在微博上发出来了不说，有关部门连热搜都撤不下去？
　　“怎么回事？”林静皱眉，怎么连有关部门都撤不下去？
　　“初步断定是用了障眼法。”痞少解释，“我刚去了微博后台，也联系了相关技术人员，可以确定真实的热搜里是没有这条的。或者说，已经被我们撤下了。但是，相关的热搜一直没有下来。我和技术科的研究了几个小时，确定这是障眼法。”
　　障眼法？林静点开热搜仔细看了三秒，也发现了不对。
　　这实时热搜，其实是静止不动的。
　　一般真实的热搜，不管有关部门怎么压，怎么删，删的速度是跟不上数据产生的速度的。只有产生之后的数据，才能叫删除。所以，只要进入了话题，不停地刷新，或多或少都能刷出新的信息。点进每一条微博，里面也会有转赞评的数据变化。
　　但是，现在这热搜点进去，却好像一个PDF文档，能滑动，能查看，但是点进去之后，却没有数据变化。
　　“你确定吗？”林静追问。如果真的是障眼法，那对方的法力该多大？又是以什么方式操作，竟然能在上亿用户的手机页面显示出来。
　　“还没追查到法力的来源，也不知道破解的方法。”痞少苦笑，“其实这热搜只要有点法力的人，就能感觉到不对，但是……这世上，大多数的还是没有法力的人。林医生，不太妙啊。老大受伤，对方可能是有备而来的。”
　　林静明白他的意思。
　　本来灵气复苏，妖怪忽然要加入现代社会，很多普通人都接受不了，并且恐慌不已。可接受不了也没办法，普通人觉得妖怪自带妖力，是不可战胜的，只能任对方宰割。
　　种种原因叠加之下，普通人几乎是忍气吞声地接受了妖怪进入现代社会。
　　但是在灵气复苏的时候，玄学大学和玄学管理部由暗转明，正式出现在公众视野。普通人才知道，原来人类社会的法术一直没有断绝，即便没有了灵力，人族中也还有人天生具有法力，可以使用符咒。
　　人族的法术，特别是阵法符咒，一直在流传着。
　　玄学大学成立百年来，已经培养了大批人族修士，有关部门早已成立了玄学管理部，在暗中保护普通人。当灵气复苏，玄学管理部就以强大的玄学法力，扛起了管理灵气世界治安的大任。
　　这十年来，虽然公众对玄学局的不满越来越多，经常抱怨玄学局破不了案、管不了事。但玄学局就像警局一样，从前有事找警察，现在有事找警察和巡察。
　　玄学管理部成立之后，青丘集团又表达出了强大的友好态度，叫普通人觉得，只要有玄学管理部存在，妖怪就得收敛爪子，跟他们和谐相处。
　　可现在，半妖相关的热搜，却给了普通人最直接的结果。
　　——面对半妖，玄学局的巡察，都没有对付。半妖被他们抓在警车里，都还会闹腾起来，会抢方向盘，会撞车。在玄学局的巡察来之前，半妖会杀人放火。
　　半妖都能呼唤洪水、能召唤风暴、力量强悍无比，那么妖怪呢？妖怪岂不是更强大，更厉害？
　　玄学局的巡察有多少人？世上的普通人又有多少？巡察真的能保护每一个普通人吗？
　　热搜里残破起火的车子，案发现场满地的鲜血，传闻里被撕掉的残肢，都告诉普通人：不能啊。
　　性命这东西，对别人来说，是尽力而为，对自己来说，是只有一次机会。
　　没命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林静完全可以想象，这障眼法形成的热搜，对普通人造成了多大的恐慌，对玄学局形象造成多大的轰击！
　　如果处理不好，别说玄学局，就算是玄学大学、玄学管理部，十年来建立的公信力，就全都毁了！
　　“林医生。”痞少在电话里，又轻轻地问了一句，“这种时候，我们老大呢？”
　　他……林静深深地吸了口气，对电话说：“他很快就回到玄学局，和我一起，最多一个小时。”
　　楚明渊……没有时间休息了，他的神魂，暂时，养不好了。
　　对方一定是故意的！


第59章 
　　可即便对方是故意的, 林静相信, 楚明渊还是会选择停止休息，醒来，不愿意错过一秒的时间。
　　因为他是楚明渊, 他是玄学局特别行动队的督察。对方既然是冲着玄学局来的, 他就没有退缩的理由。
　　林静借口还车给小区物业, 又把这Jeep给开了回去, 她直接把车子停在房子门口。不等她扫瞳膜和指纹, 院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一溜十几个黑色西装的保镖站在院子里, 纷纷向她低头问好：
　　“林医生。”
　　林静恢复记忆之后还没见过这阵仗，登时有种她回到了原来的世界的错觉。
　　她失笑片刻，走进客厅, 果然看到楚明汐捧着笔记本, 身后站了两个助理，把客厅当成临时办公室在办公了。
　　见她过来，楚明汐忙将咖啡杯放下，站起来问道：“阿静？你怎么来了？”
　　她眼中的神色很冷静，但林静知道病人家属的心情，她在担心楚明渊的身体出了什么岔子。
　　看来，她也知道楚明渊身负妖血的事。
　　林静在路上已经仔细思考过, 此时便说：“明汐姐，我有话要对你说。”
　　楚明汐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惊慌，将文件签字好，交给助理的时候, 给他们眼神。助理们跟在她这个超级霸总身边，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是一流，立刻退了出去。
　　离开房子，还将门关上了。
　　可楚明汐一回头，却看到林静手指沾了桌上的杯子里的水，在桌上飞速花了个符咒。
　　楚明汐看那水渍化作符咒飞起，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以茶几为中心荡开，心中便又是一慌。
　　“明汐姐，这是个隔音符。”林静安慰着，在沙发上坐下，“时间比较紧，我一边把他叫醒，一边跟你说。”
　　她纤长洁白的手指在虚空中画着楚明汐不认得的符号，同时说：“明汐姐，楚明渊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是个医修？”
　　楚明汐摇头：“没有。不过，你现在主持一附院玄学科，又亲手建立了玄学局法医部的种种，我要是猜不到，那可别在商场上混了。”
　　她来到这里，看到楚明渊几近婴儿般的安宁睡颜，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从楚明渊出生开始，他的身体就只给一个医疗团队检查、治疗。其中的原因，就是担心楚明渊的特殊情况被人知道，引来麻烦。
　　现在，林静治也治了，看来什么都知道了。在楚明汐心中，林静又从来不是外人。只要是她问的，楚明汐一定会说出来。
　　林静清楚她的认可，更清楚她这类商业人士的做法，如果不是她亲口问，楚明汐一个字也不会主动说的。
　　她可以做到不说谎，但绝不会主动交出秘密。
　　“明汐姐。”林静选了个比较好切入的点，“处理鳄鱼精的时候，楚明渊受伤，我给他检查的时候，发现了他身上的很多问题。例如，他是半妖之身，有一半九尾狐妖的血统。”
　　楚明汐一听到这话就坐直了，眉目间的神色瞬间冷了三分，缓慢地重复道：“九尾狐妖？苏家？”
　　声音中已经带了十分的杀意。
　　“可以确定是九尾狐族，但是，不能确定不是青丘集团。”林静解释，“九尾狐是个庞大的家族，全都姓苏，但是除了青丘集团，应该还有旁支。你知道，封建时代的参与，虽然宗族一直流传，但嫡支和旁支是不同的。我需要，做一个DNA鉴定，才能确定。”
　　楚明汐知道了，这是她要商量的第一件事，她思考三秒：“我个人是同意的，但你还需要跟明渊确认。他才是本人，他最具有知情权。”
　　林静点头：“第二件事，楚明渊的经脉被人强行注入过力量，造成他经脉上有无数漏洞。他有一半妖血，按理说应该能产生妖力的，但产生的妖力，全都从漏洞里漏走了。”
　　楚明汐再次点头：“这个事情，我知道。不过，明渊不知道。”
　　林静挑了挑眉。
　　此时她已经将保护罩撤下，正在一针一针地拔出楚明渊背上的银针。楚明汐的话说出口，她便清楚地感觉到，楚明渊的身体微微颤动。
　　但楚明汐以为是取出银针的自然反应，没放在心上。“他……情况比较特殊，我姑姑怀孕的时候，我父母试了各种医疗上的办法，都没有成功，最后请了高人过来。高人说，我姑姑怀的是个妖怪，字面上的意义，是个妖族，会生下半妖。你是医修，应该知道，当时没有灵气，妖族在没有灵气的世界是活不下去的。”
　　林静点头：“所以，他让你们做选择？”
　　“嗯。让我们选，留下孩子，还是杀了孩子，或者拯救孩子。”
　　半妖也是妖，如果不想要，趁着刚出生，一枚符咒请来三昧真火就行了，这是所谓的杀了孩子。既然有妖的血统，不做任何处理，半妖的孩子在没有灵气的世界活不过两个月，这是留下孩子。
　　而拯救孩子……林静低头专注地看着楚明渊身上的穴道，淡淡地问了一句：“所以，他是一出生，就被强行灌注了灵力？”
　　楚明汐的手指抓紧，眼中有了悔恨：“是。他——明渊还有救吗？他的经脉……”
　　她只是个普通人，对修炼的事并不了解，但她知道，经脉对修炼的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比人的呼吸系统还重要，不能出任何问题。
　　“有我在。”林静只回答了这三个字，又说了第三件事。“此外，他的神魂是不完整的。”
　　这句话一说出口，林静就感觉手下的身躯骤然绷紧了，楚明汐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什么？明渊的神魂……不完整？这怎么可能？”
　　“法术的世界，一切皆有可能。”林静解释，“他的神魂，一出生就被人切割了近三分之一。除此之外，对方还在他的神魂和那三分之一的神魂上下了符咒。他的妖血并没有被封印起来……”
　　“可是，十年前这个世界没有灵力！”楚明汐骤然打断她的话，“他怎么能活下来？”
　　林静微微叹了口气：“我想，你们的玄学理论知识出了点差错，我学的玄学医学里，没有任何一本书里说，半妖不能在普通世界里存活。”
　　“一半人血，一半妖血，是个非常特殊的物种。妖血令他能在有灵气的地方，自动把灵气变成妖力。人血就能在没有灵气的地方，支撑他的生命，让他跟普通人一样活下去。最直接的证据，就是这段时间玄学局抓到的人妖混血，很多都是混血了两三代的。”
　　“他们的祖先，混血的第一代、第二代，都在人间活得好好的。楚明渊也一样，虽然十年前没有灵力，但他的人族血统，让他在普通的世界也活得很好。”
　　“可是……这十年来，也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妖力啊。”楚明汐争辩着。
　　她的脸都白了。林静可以想象，她简直要把自己千刀万剐，否则不能原谅自己居然愚蠢地相信所谓的“高人”，给弟弟造成巨大的伤害。
　　林静可以理解，易地而处，如果她当时也在场，也因为一个错误的判断，让自己的至亲遭遇伤痛。她可能真的会自我摧残，亲手把自己剐了。
　　但理解是一回事，她作为医生，还是要将病情说清楚。
　　“没有人感觉到他的妖气，是因为对方在他神魂上下的符咒，是个妖力转移符。神魂是统一的，一个神魂，只能有一份三魂七魄。不能多，也不能少。转世后的神魂，不管怎么分割，还是像空气一样，会寻找对方，自然而然地将对方融合在一起。”
　　“下手的人，就是利用神魂的统一性，用他的神魂做了个传送器。他的妖血产生妖力，从经脉漏洞中漏了出去，还没离体，通过神魂，转移到了另外三分之一神魂上。然后，把妖力吸走。这样一来，自然没有人感觉到他的妖力。”
　　她每说一句，楚明汐的脸色就更白一点，而她身边的楚明渊，虽然眉目宁静地靠在沙发上，但是身躯也轻轻颤抖起来。
　　林静的手指也不觉握紧了。
　　她很早就听说过，干医生这行，最大的心魔有两个。
　　一是为了救别人，耽误了见至亲至爱的最后一面，无法原谅自己，被心魔吞噬发疯。另一种，则是救得了天下人，却救不了自己的至亲至爱，觉得自己医术没用，从此不能再用医术。
　　据说，医生如果发现了至亲至爱得病，哪怕最后可能会治愈。在治疗的过程中，因为医生比谁都清楚病有痛苦，所以病患能撑下去，反而是医生先崩溃。
　　这些话，林静从前不明白，现在终于知道了。
　　原来这么难过啊。
　　她心里，楚明渊还并不重要，只是个普通的同事而已。她说着病情，说着他曾受过的苦，就觉得心如刀割，就开始害怕，如果救不了他，该怎么办。
　　就在这一瞬间，一只温暖厚实的手，握住了她的。
　　林静一愣，楚明渊就睁开眼，坐直了。
　　他神色如常，一向冷峻的眉目里，甚至还带上了温柔。他先紧紧地抓住了林静的手，然后轻轻地拍了拍，给了她一个笑，才走到楚明汐身边，握着楚明汐的手说：
　　“不管你们做过什么决定，出发点都是保护我，所以，不要怪自己。”
　　楚明汐再也没忍住，扭头伏在了他的肩头，身体紧紧地崩了起来。她狠狠地捶了楚明渊一下，呜咽地说：“妈个鸡啊，老娘快二十年没哭过了，你这小子！我该怎么办啊！”
　　楚明渊眉目间又是无奈，又是温柔，安抚地拍拍她的头，说：“姐，不用伤心，我的事，我能处理，我不是那个刚出生的孩子了。这次，换我来保护我自己，也来保护你们。”
　　楚明汐狠狠地吸了口气，直起腰，别过头去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才转过头来，难堪地说：“对不起，阿静，我……”
　　“没事，我理解的。”林静面带微笑，那神色明明白白地说着——我是医生嘛，见得多了。
　　见她如此，楚明渊心里的酸楚混着欣慰。
　　在一天之前，他还会耿耿于怀她对他的不关心，但是现在，他心里只有庆幸。
　　她对他毫不在意，只当他是病患，他就安心了。
　　他的林医生如此强大，说不定，还能帮他善后呢。
　　楚明渊跳过了所有的问题，看向林静，问道：“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玄学局出了什么事？”
　　“对。半妖的案子密集爆发，已经上了新闻。运输的路上半妖发狂，毁了两辆车，已经闹大了。而且，有人制造了假热搜。”
　　林静说着将手机掏了出来，亮在他面前。
　　楚明渊当了十年玄学局督察，经验丰富，一看过去就知道是障眼法。他沉吟片刻，问：“你怀疑，半妖之间，有联系？”
　　“事情太巧了。本来半妖已经被控制住了，玄学局的羁押手段，我不觉得会有什么问题。会造成半妖忽然爆发，连车都毁了，我怀疑他们的妖力忽然暴增，羁押的巡察才会处理不过来。”
　　还有些话，她没有说出来，但是楚明渊懂了。
　　他看向楚明汐，问道：“姐，当年那个高人，到底是谁？他既然在十年前为我处理过‘封印’，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楚明汐到底是云梦集团的总裁，大风大浪过来的，虽然乍一听这消息都快内疚疯了，但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冷静了下来。她皱着眉，回忆道：“我没见过那个高人。”
　　“你出生的时候，我才10岁，我只记得小姑姑忽然就一直住在小阁楼里，再也没有下来，爸妈也不允许我上楼去。后来，我刚开学，小姑姑就去世了。十年前，我刚准备执掌云梦集团，忙得飞起来。你出事的时候，我还在国外，等我回来的时候，爸妈已经把事情处理完毕了。”
　　她神色里满是懊恼，想着想着，又眉目一凛：“不过，云梦集团已经被我掌控了，我就不信，这人我调查不出来！明渊，阿静，你们等我的消息，不会太久的！”
　　楚明汐抛下这句话，拿了手包站起来，杀气腾腾地走了。
　　楚明渊目送她离开，轻轻地松了口气。
　　分割神魂、经脉被伤、转移妖气，她只是个普通人，并不知道这对修士来说，是多么大的痛苦。
　　他甚至不敢问林静，还能救吗？也不敢抱着能救的希望，做将来的打算。
　　“我……”林静开口，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被他打断了。
　　“路上说吧。局里现在，快炸锅了吧？不然的话，你也不会提前叫醒我。”
　　他说着，把玄学局公车的钥匙拿了起来。
　　林静把刚到嘴边那句话给吞了下去，跟着他上了那破旧的老爷车，一路摇摇摆摆地往玄学局去了。
　　这房子就在玄学局和一附院之间，去玄学局不用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不长不断，但是如果沉默着，就显得格外的难受。
　　“谢谢你帮我安抚神魂。”楚明渊先开了口，“从有记忆开始，我没有睡过更安稳的觉。”
　　他……只是睡觉吗？没有梦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例如，狐狸精就梦到了有个人帮他打退黑袍人。
　　林静很想问，但又觉得楚明渊不会说的，所以脸上露出个笑，客套着：“我是医生，应该的。”
　　“但我还是要说谢谢。”楚明渊强调，“还有，睡之前我跟你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对她坦诚，毫无隐瞒，将她看得比性命更重要吗？
　　后者林静是相信的，因为她是个最强技术骨干，也是个普通群众。不管从哪个身份说，楚明渊作为玄学局的人，都要为了保护她竭尽全力，哪怕是牺牲。
　　但是前者……林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笑了一下。
　　这个问题，就此打住吧。都是成年人了，不要搞得这么肉麻好不好？
　　可楚明渊却没有放过她，自顾自地说起来了：“可能是睡得太熟了，我居然做梦了，梦到我在一个身躯里，和他一起战斗，保护你的房子和猫。”
　　“……？！”林静心头狂跳。
　　如果她定力再差一点，经历再少一点，这一刻已经扑到楚明渊身上，厉声责问着：你说什么？
　　好在她已经不是失忆前的自己，把这震生生惊咽了下去。
　　“哦？”林静笑着理了理耳边散下来的长发，问道：“你做的梦可真有意思。”
　　换做从前的楚明渊，这会儿已经被她一句话堵住了嘴，再也不会开口了。可今天的楚明渊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又或者，是为了实践他“坦率”的承诺，居然又开口了。
　　“我同意做DNA鉴定，和苏远梦的DNA对比。不过，除此之外，我还想问，有什么办法可以做神魂的鉴定？”
　　林静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怎么还想做神魂鉴定？意思是，他心里有人选了？
　　“我觉得。”楚明渊淡淡地开口，“我那三分之一神魂，是你那位‘阿渊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楚督察：原来我醋的是我自己。阿静爱我，也不爱我。QAQ


第60章 
　　虽然已经隐约猜到, 但林静觉得, 楚明渊是在豪门里长大的，应该深深知道，什么该说, 什么不好说。
　　有些事, 纵然心知肚明, 也不要在这时候说出来吧？
　　可楚明渊不仅说出来了, 还一句话完了, 又开口：“你不用否认, 是不是自己的神魂，我心里有数。虽然不清楚原理，但我出现的时候, 那个人的神魂都快被掐灭了。我猜测, 是他的神魂本能地向我求救，我也本能地救他。至于为什么猜测是他……我想，除了你那位阿渊先生，世上不会有谁，宁愿被掐灭神魂，也不愿你的房子和猫被伤害。”
　　林静嗤笑了一下：“你还真是有理有据。”
　　“我办案，一向追求有理有据。不过, 这次谈不上，因为没有办法证明那就是我的神魂，我只是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你而已。”楚明渊见她不高兴，心里大概猜到是为了什么。
　　在她心里, 阿渊是另一个完整的人，因为他会说话、会做饭，还会逗她笑。那是个活生生的人，如果她承认了，那只是他三分之一的神魂，最后岂不是要顺应自然法则，将那三分之一神魂收回他体内？
　　收回之后，她的阿渊，不就不在了吗？
　　楚明渊知道她的担忧，但现在什么都不好说，只能跟她强调：“你放心。”
　　林静“噗”的一声扭头笑了，她不知道自己不放心什么，还得要他来安慰。她伸手将长发解下来，一边重新挽成个发髻，一边问：“所以，楚督察，你什么打算的？咱们马上就要到玄学局了。”
　　“我想你我做个DNA鉴定，和苏远梦的。”
　　林静闻言，不禁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该说，楚明渊到底是楚明渊，男主就是男主吗？这个反应能力，实在太惊人了。
　　这一天里，还不到12个小时，他经历了多少事？
　　亲自揭开伤口，将身世告诉了她；昏睡之中感觉到另外三分之一神魂有危险，过去救人；被唤醒听到自己神魂不完整、被抽取妖力、玄学局出事。
　　别说在受伤之下连续遭遇这么多事，就是其中一件，也足以叫人崩溃。可楚明渊不仅没有被击垮，竟然还在短短的时间里就想到了对策。
　　林静非常怀疑，他是真人吗？他脑容量正常吗？一般这种情况下，正常人的脑袋里都会被负面情绪填满吧？他被无形中砍了那么多刀，难道就不痛吗？
　　还是说，他的心已经麻木了，不会为自己难过了？
　　林静想着，心中微微一抽，没来的回答他。
　　楚明渊就当她默认了，又说：“至于半妖的事，对方拿玄学局当个幌子，最终目的是对付青丘集团。”
　　这话他没说全。
　　对方居然敢挑衅玄学局，那就要做好准备，付出代价！
　　楚明渊的眼睛眯了眯，将车停好，转头问：“我怎么给你血样？去法医部，动静大了点。”
　　有心的人一调查，什么都知道了。
　　他如此干脆，没有在私情上拖泥带水，林静自然不会输。她一秒收拾好心情，将柳叶刀召唤了出来，吐出一个字：“手。”
　　楚明渊顺从地将左手伸出来，林静握着，在他食指指尖上划开了口子。鲜血从伤口流出来，却没有滴落，反而被柳叶刀都吸了进去。
　　“我的灵器，能储存血液样本，不过时限只有半个小时。”林静解释，又问：“你有让伤口愈合的方法吗？”
　　“障眼法就行了。”楚明渊试图将手收回来，却被攥紧了手腕。
　　“不行，你会去见苏远梦。”林静摇头，“你们对九尾狐族，太轻视了。这可是曾经在昆仑山瑶池陪伴西王母的种族，上古时候最近接神兽的妖族，就算过了十几万年，后代不成器了，难道你以为，和你们抓的那些半妖一样？别的就算了，障眼法、迷惑术，都是九尾狐族最擅长的法术。”
　　她说什么？楚明渊脑中骤然灵光一闪——障眼法，是九尾狐最擅长的法术？那个闹得沸沸腾腾的微博热搜，不就是障眼法？
　　他正要问，忽然心跳骤然加速，就像全身的血液都被点沸了一样。
　　他受伤的指尖，好像有什么温软的、濡湿的东西，轻轻地划过。那感觉，就像是……就像是……
　　楚明渊脑袋好像除夕夜的夜空，本来黑沉沉的，沉静冷漠，但万千烟花忽然绽放，璀璨光华流转。他竟然不能想别的事，脑海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的舌头，做了什么？
　　“疗伤。”林静神色坦然，连目光也没有躲避一下，“修为问题，我有些特殊的疗伤方式，应急的时候用一下。”
　　是吗？楚明渊原本已经镇定下来的心，登时被搅乱成一滩乱水，他勉强保持着脸上的镇定，实际上却连手指都不敢握紧。
　　“这样”
　　那残留在指尖的触感像是毒/药，蛊惑着他。楚明渊不敢碰，却又觉得那毒/药早就渗入心里了，他早已无药可救。
　　楚明渊抿抿嘴唇，赶紧将车门打开：“好，那我先去处理事情，法医部一定很忙，你别忘了吃饭。”
　　“嗯。”林静点头，先下车，就往法医部去了。
　　她裹紧风衣，脚步匆匆，心里却忍不住想：原来他的指尖，这么粗糙，一点也不像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可这有关她什么事？林静甩甩脑袋，努力将舌尖的感觉忘掉，几步走进法医部，叫道：“小童！”
　　正埋头做鉴定的童芳尘听到这声音，简直就像听到救星一样，登时哀嚎起来：“林法医！你终于来了！”
　　“嗯。”林静将包放下，清洁、消毒、穿戴，一气呵成，口中吐出四个字：“汇报情况。”
　　“是！”童芳尘本来焦头烂额，现在看到她就像打了一剂强心针，登时又恢复了气血值。
　　“今天一共发生16起案子，抓捕嫌疑人16个，全部出现妖化特征，所以全部想需要抽血做DNA鉴定。现在抽血已经完成，等待做鉴定，录入数据。”
　　林静略一点头，将口罩戴上：“鉴定我来，你去准备整理、检测数据。”
　　童芳尘跟着特别行动队的人采集血样，已经快累死了，听了她这句话，如蒙大赦，赶紧去守在仪器面前了。
　　特别行动队办公室里，情形也差不多。
　　原本就转移来十几个案子，把整个特别行动队的人手都抽空了，结果嫌犯才抓到，他们老大就受伤了。嫌犯押送的路上，居然还发生嫌犯挣脱手铐，抢夺方向盘，制造车祸，把公车都毁了的事。发生就发生了，居然还上了热搜，热搜久久撤不下！
　　嫌犯挣脱手铐那几个巡察铁定要写检查了，热搜的事一闹出，整个特别行动队就被各大领导的电话轰炸，不是问“怎么还没处理好”，就是吼“你们搞什么”。
　　楚明渊跨进大办公室的时候，丁冬正对着电话赔笑脸：“……是是是，我们一定处理好……”
　　她正准备继续装孙子，结果眼角一瞥看到自家老大来了，脑袋上登时加了个buff。好了，血蓝都回来了，还全属性提升50%，画风登时一改。
　　“……老张，张局，算我求你了，这事都摊开成个摊子了，咱们队里才多少人啊？让我们办点实事行不？这大半天的，我们全队上下除了接电话挨骂，就没干别的事，连嫌犯都没审呢！”
　　……张局被她顶得一阵错愕，随即明白了，肯定是楚明渊回来了。他怒哼一声，将电话挂了之后，开始担当挡箭牌角色，给其他领导打电话，免得他们去骚扰特别行动队的人。
　　另一边，特别行动队的大办公室里，全部队员都三言两语把电话挂了，然后一起嚎：“老大！”
　　“老大！”
　　叫得比亲爹还亲。
　　虽然他们之中不少人都参加工作好几年了，不是第一天干玄学局的活，但是没了楚明渊坐镇指挥，他们才发现，什么叫群龙无首。他们根本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别说预判之后先布局，连该做的事都快忘了，就顾着接电话，挨骂。
　　丁冬呜呜地哭着：“老大，没了你，咱们可怎么办啊！”
　　“对啊对啊！”队里几个汉子纷纷点头，恨不得抱着他们老大的腿哭。
　　“都回去呆好！”楚明渊冷下脸，先把高大胖和鸟窝头拎出来训：“你们两个，一个副队，一个准副队，遇到事情就光会接电话？该做的工作呢？”
　　高大胖和鸟窝头低下头乖乖认错：“老大，我们错了。”
　　楚明渊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写着几个字：说句认错就完了？该怎么做不知道？
　　高大胖和鸟窝头见他来了，心也定了，脑中的思路也清楚了。鸟窝头主内，清点人手去审讯抓回来的嫌犯。高大胖对外，去各个协助的科室问信息，看有什么新进展。
　　楚明渊就像一颗定心丸，只要他出现就行了，整个特别行动队就开始有条不紊地推进工作。
　　“老大。”没一会儿，高大胖就从技术科那边得回了消息，“目前已确定障眼法不是百分百覆盖全体用户，覆盖率只有30%，预计45万用户。但是，技术科暂时还没找到可以破解法术的方法，怎么办？”
　　“联络玄学大学，先把相关情况和资料加密传送过去，确定解决方案。丁冬，去申请开传送阵。”
　　传送阵法是个非常高级的法术，用到许多机密技术，毕竟是让□□穿越时空过来。玄学界一直不同意公开这个法术，也不同意推广。但传送阵一直有，也只有在非常特殊的时候，向玄学管理部做了申请，才能使用。
　　“是。”丁冬立刻登录玄学管理部的官网，打申请去了。
　　“李轶。”楚明渊又叫了痞少的大名，“你来简单地做一个案情分析。”
　　“啊？”痞少骤然被点名，愣了一下。他一向在队里做个吉祥物，负责联络舆论方面的事，正事没干几个，下意识地反问道：“分析什么？”
　　“哗啦”一声，楚明渊拉了张椅子坐下，将桌面上摆的一系列文件拿来看着，也跟着反问：“你说分析什么？”
　　废话，当然是分析案子！痞少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命令它开始运转。
　　“这件案子……不简单。”
　　这开场白太水了，现场留守、联络的巡察们全都翻了白眼。
　　痞少擦擦额头的汗，继续说：“咱们玄学局成立以来，十年了，哪怕是曾经妖界出现的时候，也没有一天之内接到16起报案，抓了16个嫌犯的前例。另外，根据林法医之前给的资料，半妖早就存在，至少也有一百年的历史了，灵气复苏也十年了，为什么以前都没事，偏偏今天都出事了？今天日子特殊，天有异象？不，肯定不是。”
　　“我觉得，是有人针对我们玄学局。”
　　痞少斩钉截铁地说完，马上掉头问了句：“对吧，老大？”
　　楚明渊还在看案情汇总，对比头也不抬地说了三个字：“继续想。”
　　还要继续想，这可太难了。丁冬等人对痞少报以深切的同情。平时动脑子推导案情的活儿，都是老大做的。
　　痞少无视这群光会目光支持的同事，绞尽脑汁地想，说：“咱们玄学局负责管理玄学相关的治安问题，职责是维护灵气复苏世界的治安安稳。对方故意闹出十几个案子，还上了热搜，目的是攻击玄学局的公信力，让老百姓不相信咱们！这样一来，老百姓们看到案子也不会报，认定反正报了我们玄学局也查不出。没人报案，那犯罪分子只会更猖狂，更肆无忌惮。我们就算知道了案子，也没有人愿意告诉线索，破案会比现在困难百倍。”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地看着楚明渊，就像个背书的学生，生怕老师沉下脸色说哪里背错了，判定他不及格。
　　楚明渊已经飞快地看了近一半的卷宗，他翻过一页，依旧没有抬头，眉目间出现了淡淡的赞许。
　　“再想。我们要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那么，人民群众包括什么？”
　　丁冬一直在听，此时脱口而出：“就是遵纪守法的人呗！”
　　痞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丁冬的话一出口，他脑袋里就划过了个念头，反驳道：“不，不只是人！”
　　其他人才反应过来，对了，现在的群众已经不只是人了，那些在现代社会定居的妖族，不也是人民群众吗？他们的生命财产安全，也需要保护的！
　　楚明渊翻着卷宗，终于抬头看了一下，问：“妖族的情况，和人相似吗？人族的修士从躲躲藏藏的暗处走到明处，只要通过考试，谁都能进玄学大学读书。三者综合，是什么结果？”
　　卧艹……丁冬等人恨不得现在就有任务过来，把他们调离办公室。
　　这哪是推理案情啊？这是考申论吧！不，应该是面试，绝对是面试！
　　痞少也给楚明渊弄懵了，怎么回事？队里那么多人呢，上头还有个副队高大胖顶着呢，怎么就轮到他这个混日子的接受组织考验了？难道是组织觉得他混吃等死调戏档案科妹子，纪律性不好，决定开除他了？
　　一边紧张得头顶冒汗，痞少一边脑子飞转，开始分析。
　　“咱们……咱们的人民群众，可以分为人和妖两个群体，人里面又可以细分为普通人和人族修士。妖里头，可以分为掌握妖族话语权的大妖、中等妖力的小康妖族，和妖力微弱、只求温饱的小妖们。在人民群众这个大群体里，普通人和小妖，占了绝大多数。”
　　他一边说，一边偷看，发现楚明渊的神色中多了几分温和，就知道自己按能力和财产分的方向是对的。再一整理，他的思路就更清晰了。
　　“经过十年的发展，普通人的生活没有受灵力复苏这一显现产生太大变化，反而像是给他们带来了更多的便利。至于普通小妖就翻天覆地了，从前在妖界，他们就像古代的农民，过着被封建地主剥削的生活，没有自己的财产，每天累死累活，生出的财富都是附属的大妖的。甚至，他们起早贪黑地劳作了，一年也吃不上几顿饱饭，更不要说修炼了。现在进入现代社会，他们虽然没有田地，但是可以进工厂，做服务员，现代社会有的是工作，只要他们够勤快，就能过上好日子。”
　　痞少想着想着，又补上一点：“对于大部分妖族来说，差不多也是这样。从前必须依附大妖才能生活，现在可以考自己的力量生存。社会治安要是发生动荡，玄学局不能维护安定了，那首先受到冲击的，就是普通人和小妖。”
　　“因为他们是最需要安定的环境，才能安身立命的群众，也容易为自己的境遇感到恐慌。”
　　楚明渊点了点头，又问：“如果玄学局的公信力被毁，谁得利？”
　　丁冬马上回答：“青丘集团呗！他们是提供就业岗位的人，工作嘛，永远是职位少于就业人数的，要是大家都活不下去了，就算996工作制给三千块，为了一家老小，还不是得答应？”
　　“不可能。”痞少反驳。
　　丁冬家族里大多数是科研、教学体系的，一心为往圣继绝学、向未知探索，他和丁冬不一样，痞少家里是干媒体出身，又发展到做互联网的。用清贵们的目光看他，就是浑身铜臭味。
　　可正是因为家族在商场上摸爬滚打，所以痞少比谁都清楚，现在不是从前，性质不一样，跟社会逆着干，想搞垄断，最后只会赔钱。
　　人人都知道暴富的方法写在刑法里，但是敢去做的，最后都连身家性命赔进去。
　　如今的市场是个多头的市场，竞争激烈，随时可能出现替代品。能让一个企业立于不败之地的，是创新，是科技，也是实力。
　　不过这些，不好明说。痞少找到了另外的理由。
　　“青丘集团只是个连锁超市，天底下连锁超市可多了，缺他们一个吗？跟其他连锁超市品牌相比，青丘集团的优势只在于妖族。”
　　“妖族生产的东西都很特别，是普通人无法替代的，就像橘生淮南就好吃，生在淮北就难吃一样。当初妖族刚来到现代社会，普通人对他们不信任，普通的妖族没地方可去，只能像从前一样依附在青丘集团旗下，种青丘集团的地，给青丘集团打工。”
　　丁冬明白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很多人都接受了妖族。普通妖怪想去工厂里面打工，想自己开个大排档、路边摊，都可以活得很好，和普通人没有区别，他们不再必须依附青丘集团了！”
　　“但是这么一来，青丘集团的嫌疑不是更大了吗？”负责接电话传文件的巡察困惑地说，“人和妖的关系越和谐，妖族融入现代社会就越容易，那获取生存也就越简单，对青丘集团的依附就越低。可是半妖的事一闹出来，普通人肯定怕妖怪，他们肯定会觉得，看吧，这妖怪平时跟你称兄道弟的，说发疯还不是发疯把你弄死了？”
　　谁能保证妖怪永远不发疯？但是作为普通人，自己可以远离妖怪啊。
　　比如说，小区业主联合起来，要求物业/开发商，不许卖房子给妖怪，原因是不安全。久而久之，开发商肯定不会做妖怪的生意。再比如，企业一看这简历上写着妖族，首先就不给面试机会。
　　一来二去，妖怪们怎么在现代社会生活？那就只剩下给青丘集团工作了。
　　三个人一时没了主意，全都看向楚明渊，等着他回答。
　　楚明渊刚把卷宗都翻完，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评价了一句：“你们到底是政治课睡觉，还是历史不及格？”
　　“啊？”丁冬和痞少都傻了，他们怎么觉得，老大这个语气不大对呢？
　　可他们俩还没琢磨出哪里不对劲来，楚明渊就板着脸，敲了敲桌子。
　　那表情仿佛在说，看什么看？想什么想？让你们回答问题呢！
　　丁冬一时语塞，痞少反应了过来：“可是现代不一样了，小妖们也知道什么是基本权利、基本生活保障。如果他们在青丘集团过着封建剥削生活，没社保没底薪，996不说薪水还低，没有加班费，他们难道不会羡慕普通人的生活吗？”
　　“老大！”接电话的巡查眼睛一亮，“这是个好机会啊！”
　　一直以来，怎么让妖族听话，当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玄学管理部上下都费尽了心思。妖族自由惯了，脑子里只有力量强弱，谁妖力强谁就有话语权。法律？那是什么玩意儿，能吃吗？
　　现在闹出半妖的事，如果放任闹一阵，让小妖们先在现代社会上横冲直撞，被各种规则教训，挣不到钱，灰溜溜地回到青丘集团工作。青丘集团肯定会剥削他们。
　　同一个世界，也许就住隔壁小区，小妖们看看自己，过着封建剥削生活，累死累活、吃不饱穿不暖；看看普通人，有社保有各种社会公共设施保障，努力工作，安稳度日，还能上网怼天怼地。他们呢？恨不得拿睡觉的时间来工作，才挣得一口饭吃。
　　巡察想象了一下那情形，只觉得到时候别说只是被要求遵纪守法，就算被上个血咒，要妖怪触犯法律就被血咒烧死，他们都愿意。
　　毕竟除了少数天生的反社会分子，很多人或妖，在生活安定的时候，是不愿意作奸犯科的。
　　等这一顿闹够了，小妖们向青丘集团求助了，玄学局不就更容易管理他们了吗？吃过了青丘集团的苦，妖怪们肯定更相信玄学局，对现代社会的归属感更重了。
　　“不行。”痞少第一个反对，“万一咱们把小妖全都逼到青丘集团，青丘集团却没有剥削他们，反而给他们一样的待遇，春天般的温暖呢？到时候，咱们可就是‘严冬一样残酷无情’。妖怪的心和人心没有太大区别，离了想再拉回来，基本不可能。”
　　“对啊。”丁冬也反对，“这局势又不像我们手里的溜溜球，说丢出去就丢出去，要溜回来又能留回来。那可是犯罪，放任犯罪不管，到时候我怕我们想管也管不了了！”
　　三个人一时争执不下，很默契地又转头看向楚明渊。
　　遇事不决问老大嘛！整个特别行动队都是这么想的。
　　楚明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反问：“‘放任不管，等他吃了苦自然就只知道了。’如果这次闹出事的不是半妖，不是妖族，而是人族的修士，你们也会这么想吗？”
　　一句话说出来，痞少、丁冬、接线巡察脸上都浮现惭愧的神色。特别是接线巡察，简直没脸见制服上的徽章。
　　瞧瞧他们刚才说的什么话？还放着不管，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人民群众，居然说什么放任妖族不管？那不是还把妖族当外人，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只要听话、管他去死”吗？
　　“老大，对不起。”接线巡察立刻道歉，“我思想不端正。”
　　楚明渊一摆手：“不用觉得愧疚，对方的目标是玄学局的青丘集团，想要的，无非就是两个后果：玄学局公信力破碎，青丘集团在妖族丧失威望。最终的目的，是让妖族在现代社会待不下去。”
　　他们分析这么多，玄学局破不了半妖的案子、保护不了普通人的安危、管不了普通妖族、让普通妖族在现代社会处处碰壁、不得不依附青丘集团，是破坏玄学局的公信力。方便他继续作奸犯科，还没人帮玄学局调查。说不定到时候玄学局丧失人心之后又丧失信心，法治如同虚设，这个世界变成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而让半妖集中犯案、让普通人害怕妖怪、让妖怪只能呆在青丘集团，则是防止妖族适应现代社会，知道什么是自由、公正、民主，还得过被剥削的日子。
　　这个幕后黑手，既不是来帮玄学局收服妖族的，也不是帮青丘集团安抚妖族的。
　　他是来，挑拨人妖关系，让人族和妖族势同水火的。
　　“太阴险了！”丁冬拍了一掌桌面，骂道：“这东西什么来历啦？用心这么狠，为什么？”
　　“大概，野心很大，所以显得比较中二。”楚明渊看向门口。“他想当世界主宰吧。”
　　“哈？”丁冬怀疑自己活在一本中二少年漫里，什么鬼？都什么年代了，还想当世界主宰？有这个想象力，不如去写小说、画漫画，保准收获一大堆粉丝！
　　痞少却又是一愣——等等，老大说什么？他们高贵冷漠刻板矜持的老大，说了“中二”这个词？
　　他狐疑地看向丁冬，企图跟丁冬交换眼神，可谁想这时候电脑传来一声“叮”的提示音。丁冬歪了脖子一看，嚷起来：“老大！部里批准使用传送阵法啦！噢，玄学大学那边也传来回复，说已经组织专家开始研究，找到了破解这种障眼法的法术，预计十分钟后传送到我局，要我局做好接应准备。”
　　这消息太振奋了！他们特别行动队的人被困了一整天，被骂了一整天，现在终于找到了方法，开始反击了！
　　接线巡察和丁冬都心神大振，看着楚明渊，眼睛闪亮亮的。
　　呜呜呜，还是得有老大坐镇，不然他们哪是什么衙内队啊？就是一群虾兵蟹将，轮流挨骂的！
　　痞少也看着楚明渊，可是，他眉头是皱起来的。他思考了一会儿，正想说什么，忽然“砰——”的一下，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鸟窝头边跑进来边喘气：“老大，嫌疑人都审讯完毕，证据确凿，可以移交拘留所了。”
　　“好。”楚明渊点头，将杯中晾温的水递出，站起来逐一吩咐。
　　“陶磊，你最熟悉阵法和法术。你负责接应玄学大学来的专家，带他们去技术科那边，破解热搜上的障眼法。”
　　“是！”
　　传送阵法急绝对机密，全国范围内就没几个，主要功能是出现紧急情况的时候，让玄学大学那些专家及时出现，及时破解法术。所以传输总阵在玄学大学机要室，总共东南西北中和玄学管理部总部留个分阵，而批准使用的权限在玄学管理部，得部长签字才行。
　　他们是玄学管理部下边直辖的玄学局，才有六个阵中的“中”阵。虽然玄学管理局批准了，这边也要和局长重重对应，开了权限，才能把接收端的阵法打开。否则，万一玄学大学那边开了，这边没弄好，那些珍贵的玄学专家进了阵法出不来，被空间法则惩罚，掉进其他空间，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事关重大得很，容不得人休息。
　　陶磊还没来得及坐下，将口供一放，接过楚明渊手里的温水，咕嘟一下，一口喝干，转身又跑了。
　　“天朗。”楚明渊又叫了声，声音刚落高大胖就跨进办公室了。
　　“我的老大哎，你可别是个召唤师吧，叫得这么准。”高大胖调侃，整个特别行动队，就他最乐天派。
　　“你负责对外联络，特别是对领导们的问话，及时传达的命令。”
　　“哎。”高大胖连连点头。他脾气最好，这活儿适合他。
　　“丁冬，你负责盯着网上的舆论，同时跟各地的玄学局联络下，让他们注意听各地有什么特别的言论，要他们千万留意。记住，舆论也是个重要阵地。”
　　“老大，你放心，我有数。”丁冬一拍胸/脯，“舆论没搞好，咱们就是做了好事还被骂，明明做的好事，还会被敌人颠倒黑白，说是害人。维护我局形象，就看我掐架小能手的吧！”
　　楚明渊点头，最后看向了痞少，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那情形，落在丁冬眼里都觉得怪怪的。
　　老大不对劲就算了，怎么一会儿的功夫，痞少也不对劲了？刚才面试被问多了？考蔫了？
　　“李轶，你带队去跟苏远梦做思想工作。”
　　楚明渊想了好一会儿，居然只有这一句话，然后起身就往外走。
　　丁冬傻眼了：“老大！都这时候了，你去哪？不你坐镇啦？那我们怎么办呢？”
　　“我去法医部等结果。”楚明渊的声音远远传来，“如果找不到我，就问痞少。”
　　“哈？问这个光知道跟妹子聊天的男人？”丁冬吐槽，“问他怎么撩妹吗？”
　　她习惯性地吐槽，也习惯性地等痞少回击她：我会撩妹，你会撩汉吗？你这个单身狗。
　　可这一次，痞少居然没有理她，居然就拉着接线巡察往外走了。
　　队里负责接线的巡察叫小武，为人一点也不武，还文得很，不然也不会做全队唯一一个内勤了。
　　小武看看痞少，小声问：“你怎么啦？”
　　痞少上车之后才说：“你不觉得，老大今天怪怪的？”
　　小武做内勤，心细，一回想就发现了问题：“今天老大撂手不干，把活都推给我们了。而且，他今天网络用语特别多。”
　　不，不是这个。痞少摇头，他发动了车子，没敢跟任何人说此刻心里的感受。
　　他觉得，老大这不是在偷懒，是在——培养接班人。
　　特别是让他分析案情那段。


第61章 （增加部分）
　　痞少没敢将心里的感受跟任何人说, 只好想着去青丘集团了怎么说。他家里都是混商业的, 就算对上苏家那群狐狸精，他也有必胜的把握。
　　就是策略也要讲，最好是别跟青丘集团撕破脸皮, 都是人民群众对不对？万一人家投诉呢？他们还得写检讨！
　　不过, 在楚明渊来之前, 痞少是负责挨各路骂的, 家里也搞传媒, 所以对青丘集团的情况, 他很清楚。
　　就算A市是全国第一大市，但一天之内发生16起半妖伤人案件，也足以惊动全国, 引起恐慌。玄学局压力山大, 青丘集团是妖族最大一块门面，收到的冲击肯定不会小到哪去。
　　根据他掌握的消息，就这半天之内，青丘集团旗下超市的营业已经比昨天下降了70%。这还是第一天，网上的人妖对立的舆论才煽动起来，要是不做处理，不挽回消费者, 青丘集团还想什么赚钱？
　　就等着宣告破产，回他们妖界去吧！
　　痞少到了青丘集团就直接亮出巡察身份，要求见苏远梦。经过上次林静和楚明渊来青丘集团，苏远梦又亲自去玄学局检验过DNA, 按理说他来了不该受到怠慢，但前台虽然客客气气地将他请到了总裁办的会客室，却足足等了快十分钟。
　　等待的时候，痞少收到了楚明渊发来的一条微/信。内容很短，看得痞少却心中一惊。
　　苏远梦才从外边进来。
　　“抱歉，久等了。”苏远梦脸上的笑丝毫不怠慢。“李少？还是称你为李巡察？你好你好。”
　　“苏总你好，队里兄弟都叫我痞少，我不是干正事的人。”痞少脸上也堆着笑。
　　他正准备把肚子里的说辞全都说出来，没想到苏远梦比他更直接：“痞少是吗？玄学局有什么需要我们青丘集团协助的地方，我们一定全力协助。不瞒你说，这次的半妖案子，给我们的消费者造成很大的恐慌。”
　　跟他合作，还挺爽快的，就是不知道接下来的话，他们是不是也能这么爽快地答应呢？
　　痞少给了端茶上来的兔女郎一个温柔的笑，就着茶跟苏远梦明里暗里谈了一大串。他先是表示了青丘集团在妖族中的地位，又夸青丘集团在人妖和谐之间不可替代的作用，足足说了快半个小时。
　　最后，痞少看茶都快凉了，才将茶杯放下，微笑着说：“不过啊，苏总，青丘集团上下虽然对妖族融入现代社会做了很多贡献，但有一个带头作用，却没有起到。”
　　苏远梦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暗骂了一声：总算聊到重点了，这要是楚明渊来的话，三言两语就说到了，哪用浪费这么多时间？
　　但他在家族中也号称笑面狐，虽然明知道痞少要说什么，也只能接下去。
　　“痞少，你说，青丘集团一定会全力协助的。”
　　“就是户籍啊。”痞少学着他笑眯眯的样子，温文尔雅地说，“虽然苏家不少人都加入户籍系统，但是，我想还有更多九尾狐族没有加入。我们局里想趁这个机会在妖族中推进‘妖口普查’，不知道青丘集团上下愿不愿意做这个表率呢？”
　　苏远梦几乎拿不住手里的杯子，因为他得用全身的力气才能维持脸上的笑。
　　他原来以为玄学局再厉害，也要看在青丘集团是个资本雄厚的大公司，让他们劝劝妖族，做出表述。例如，开个记者会，代表妖族谴责犯案的半妖，然后做个决心，表示绝对遵纪守法。
　　再然后，这事就算过了，没想到，玄学局竟然要将整个妖族都纳入户籍系统中！
　　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这话里的意思，是要妖族臣服在人族的管理之下？比人族低一等？
　　苏远梦虽然脸上还笑着，但眼中已经露出了凌厉之色。
　　痞少看得清楚，心中对楚明渊更是佩服和感谢，要不是楚明渊那条微/信，他现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苏总，其实有些话我不该说的——苏家，是妖族的表率，风向标，但是苏家给妖族可算是做了个不怎么好的表率啊。”
　　苏远梦心中一紧，没有说话。
　　痞少就继续说了下去：“灵气复苏之后没半个月，九尾狐族就带着妖族出现在都市里。但是，站出来的是苏家，首先加入户籍系统的是苏总你们家。这其中的饱含关系，需要我给你整理吗？”
　　苏远梦的嘴唇不觉抿紧起来。
　　妖界里有无数妖族，九尾狐族只是其中一支；九尾狐族有无数分支，苏家只是其中的嫡系；苏家中有近十房旁支，苏云峰、苏远梦代表的二房，只是其中的嫡支正房。
　　这是个苏云峰、苏远梦家＜苏家＜九尾狐族＜妖界的关系。追究起来，苏家嫡支，在整个妖界只是小小的一部分。
　　苏远梦的父母在灵气复苏之前，已经去世了，整个苏家嫡支的户籍上，只有两个人：户主苏云峰，孙子苏远梦。
　　可这两个人，却掌握了青丘集团，将巨额财富收拢在账户里。然后，用现金、实物的名义，将财富散在苏家其他人手里。
　　偌大的苏家大家族，每一个宗祧分支基本只有一个人是加入了户籍系统的。为的是什么？就为了能在银/行开个账户，能有个正式的身份，将财产登记在自己家名下。
　　靠血脉延续力量的家族，比现代都市中的家族关系更紧密，更有一荣俱荣的家庭感。对苏家的每一个分支来说，只要家里做主的长辈——祖父、父亲之类的男性长辈，扛起家庭的重任，将财产拢在手里就行了。长久的封建家庭关系，让他们没有“个人财产”的意识，自己产出的财富是属于家族的，家族的财富是需要从祖辈、父辈手里延续下来的。
　　苏家用一人入户籍、全家有财产的方法，安稳过渡，进入现代社会，成立了青丘集团，迅速在现代这回攫取财富。
　　不。痞少心里纠正，也不能说攫取，这毕竟是个偏向贬义的词。说赚取好了。
　　苏家开了青丘集团，在现代社会安安稳稳地赚取财富，其他家族见状，当然有样学样。他们也跟苏家一样，只要一个人登记户籍，获取合法身份，在青丘集团工作，赚钱养家糊口。
　　青丘集团在现代社会呆了十年，狐妖总能最快地有样学样，跟其他企业集团来往多了，便对外说，自己的妻子是全职太太，儿女是宠着的宝贝，不需要工作。
　　这一听像一回事，可实际上呢？
　　被苏家这么一带，妖界已经有99%的妖怪进入了现代，可这99%里，又有99%是黑户。
　　99%的黑户啊，给治安管理带来多大的困难！
　　这十年来，玄学局户籍科的同志一直在努力做工作，成果却收获微小。
　　因为什么？因为妖族是看九尾狐族苏家做事的，苏家可以一人入户籍、全家有钱花，他们当然有样学样。
　　这几个月来，就算林静出现，鼓励妖怪们办市民卡，到一附院治病。没错，确实有越来越多的妖怪加入户籍系统。但是玄学局统计之后才发现，加入户籍系统的基本都是妖怪里刚刚温饱的群体。
　　为什么？
　　因为赤贫的妖怪，疲于生计，认为自己没有钱去看病，所以不会加入户籍系统。而稍微有钱的妖怪，自然有自己的就医渠道，除非已经确认过妖族的医生也不能诊治，例如灯笼街蛇妖店主佘离，他的妻子在妖族里确实没得地方来救了，才会选择加入户籍系统，由一附院的医生治病。
　　“痞少，我不明白。”苏远梦笑了一下，一双细长的眼睛眯紧了，眼角微微翘起。“你们人族都这么厉害吗？明明是半妖做了坏事，我们妖怪还想带头做个表率，表示会和平共处，怎么你们就能这么心狠，想到趁机管理我们妖族了？”
　　他这是把锅都扣在玄学局甚至人族头上，把苏家变成朵小白花了。可惜，他们老大教过他了，他知道该怎么做。
　　“苏总。”痞少不慌不忙地反击着，“你知道‘黑户’意味着什么？‘合法公民’又意味着什么吗？”
　　苏远梦没有回答，他知道，这是个套，他不能钻进去。
　　可痞少就是为这事而来的，他不会因为苏远梦不说，自己就闭嘴。
　　“合法公民，意味着他是被我国□□承认的，享有公民的基本权利。”痞少皮笑肉不笑地说，“这是我们思修课的内容，你们妖族不熟悉，我就捡其中重要的说一遍。”
　　“公民拥有政治权利和自由，例如选举权和被选举权。有人身和人格权，例如人身自由、人格尊严、主宅不受侵犯，通信自由和通信秘密受到法律保护。社会经历权利，例如个人财产受到保护、劳动权、劳动者休息权，应该享有社保、享有受教育权——就是我们说的，十二年义务教育。”
　　“而黑户呢？黑户没有这些权利。好比说一个黑户，没有社保，不能读书，甚至，他的个人经济权利也没有保障。”
　　痞少微微笑着，又端起了那杯凉掉的茶，慢悠悠地问：“你猜，我们将公民的基本权利与义务在妖族中宣讲，并且告知他们，所谓的‘一人加入户籍、全家有钱用’，其实是全部家产归一人所有，他们的儿女，只能每天看着同龄的孩子去上学，交友，学习文化知识。而他们，就还像从前灵智未开的时候一样，什么都不懂。”
　　“哦。”苏远梦嘴唇一动，痞少又开口了，“我们其实不是来商量的，而是来告知的。”
　　“苏总，妖族要融入现代社会，不是只有在现代社会挣钱这么简单，现代社会是方方面面的。你觉得这是人族在管理你们，其实管理你们的是现代制度。”
　　“一边用现代制度挣钱享受，一边希望现代制度放任你们不管，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呢？你们总说人心怎样怎样，难道妖族就没有想过参与现代制度的管理？可是不加入现代制度，你们怎么管理？到底是谁，在剥离妖族和现代社会，你心里不清楚吗？”
　　一席话说得苏远梦的脸色都青了几分，他掩饰性地别开脸，端起杯子要喝茶，又像是刚发现茶凉了一样，叫道：“人呢？”
　　“苏总。”兔女郎赶紧进来换热茶，附身收拾茶杯的时候，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热搜消失了。”
　　苏远梦的心一沉，不由得看向痞少。
　　痞少喝着茶，只是微微一笑。
　　兔女郎进来的时候，他手机振动了一下。不用说，肯定是通知。这时候能响起的通知，只有一个了——
　　是鸟窝头带着专家去了技术科，把伪造热搜的障眼法给破了。痞少估计，丁冬已经让宣传科那边把材料都写好了，等热搜障眼法一破，就发通报出来，表示有人恶意煽动，要追究法律责任。
　　“苏总，你考虑清楚。”痞少将喝了一口的热茶放下，站了起来。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估计着：“最多五分钟，我们局的官博就会发通报。”
　　那时候，就是为了维护社会治安，全面推行妖怪户籍政策。而首当其中的，就是苏家！所有妖族都会知道，苏家给他们起了一个错误的带头作用！
　　苏远梦深深地吸了口气，也站了起来，点头说：“我知道了。”
　　“苏总，你这个视死如归的表情，让我很佩服。”痞少笑嘻嘻地说，“放心，不会让你大出血，割肉为玄学局办事的。你不是想搞妖族网购吗？户籍系统顺利推行，我认识非常多的投资商、技术公司，愿意参与你的计划。”
　　苏远梦眼睛猛地睁大了一下，但他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了，急匆匆地往外走，吩咐着助理。
　　“通知会议室，继续刚才的会议并且扩大参与人员数量，发视频会议通知，一切工作暂停，各地分公司中高层管理全部参与。我有，非常重要的决定要宣布！”
　　搞定。痞少打了个响指，走进电梯。
　　他还没回到车上，苏远梦就回到会议室了。
　　里头还响着三叔公的话：“总之，我不同意。”
　　苏远梦走进去的时候，三叔公一手抽着雪茄，满屋子都是雪茄的味道，搞得乌烟瘴气的，更增添了众人心头的怒火，另一手在屈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不管你怎么说，半妖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只需要挣钱就行了！”
　　“三叔公。”苏远梦冷冷地喊了一声。
　　“远梦，你也不用这么严厉，这毕竟是你三叔公嘛！”五叔公端着滇红，慢悠悠地喝着，“钱么，总是赚不完的，赚不到就赚不到，反正能保持现状就行了，现在的钱，也够用了嘛！”
　　“就是！反正我不可能给玄学局管的！我活了几百年，怎么可能让人管！”三叔公谈了大半天，也不耐烦得很，脱口而出：“大不了回妖界去！”
　　“行。”苏远梦点头。
　　众人还以为听错了，怎么回事？苏远梦说了什么？“行”？什么可行？
　　苏远梦扯了扯领带，在会议主位上坐下，抬头看了一眼助理。助理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一切已经准备妥当了，可以开始。
　　“各位。”苏远梦坐在总裁位置上，缓缓地说：“就在刚才，我已经跟玄学局商谈过，我们一致认为，现代社会是法治社会，我们应该争取自己合法的、基本的公民权利，例如受教育权、被选举权、财产保护权等等。”
　　“争取权利的第一步，就是成为现代社会承认的合法公民。我希望，青丘集团旗下的员工及其家庭成员，没有黑户，全都是合法公民。当然，我们和员工相互尊重彼此的选择，我们选择合法的员工，员工也可以为了自己的个人考虑，离开青丘集团，另谋高就。”
　　一番话说完，听到的妖族全都呆住了。
　　这话的意思是，如果不是全家都加入现代户籍体系，成为合法公民，就要被青丘集团辞掉？
　　“当然，青丘集团是个遵纪守法的集团，我们的法务部不是吃干饭的。所有遭遇解雇的员工，青丘集团愿意按照合同法规定，进行赔偿。”
　　作者有话要说：　　苏总：我为了我……也是大出血了。


第62章 
　　苏远梦做的决定还没被外界知道的时候, 小武和痞少已经坐进了车子, 小武负责开车，好奇地问：“痞少，你刚才跟苏远梦说的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不会让苏远梦为局里大出血的？他可是做生意的。”
　　痞少撩撩他寸头上不存在碎发：“就因为他是做生意。苏远梦想搞妖族购物网站很久了, 但是, 没有买卖实名制, 跟骗钱网站有什么区别？你以为他不想找个借口让局里推行妖怪普查？他就等着呢, 就是不想出钱出力, 出钱出力就想要好处。”
　　“哦。”小武点点头, 又问：“可是，你怎么知道苏远梦要做妖怪购物网站呢？”
　　痞少没有回答。
　　在等着苏远梦来的时候，痞少收到了楚明渊发来的微/信, 上边只有短短的几行话。
　　苏远梦想做妖怪购物网站。
　　公民的权利与义务。
　　云梦集团愿意投资。
　　三句话, 每一句对苏远梦来说都是诱/惑，都是他想要的。
　　苏远梦的心啊，大得很，他不仅想自己挣钱，还想给妖族谋求个未来。做妖怪购物网站，是想妖怪能在各地都贩售自己的产品，不用挤在城市。加入户籍系统, 将来出生的小妖怪们，就能跟其他人一样读书明理。
　　他们就能有很多选择，可以跟现代社会的人一样，能继续修炼妖力, 利用妖力挣钱。也能不依靠妖力，靠自己的脑袋做科学家、艺术家等等现代职业。就算什么都没有，有一刻踏实工作的心，不用很聪明，也不用有妖力。哪怕化形都不完整，有手有脚，就能靠干体力活挣钱养活自己。
　　这是玄学管理部成立的初衷，十年了，妖族不知道多少妖怪，也只有一个苏远梦能跟玄学局想得一致。
　　不过，话又说回来，老大还真是……痞少摸着下巴思考。
　　这一人一妖，还真是了解？或者说，知己知彼？
　　痞少摇摇头，给丁冬打了个电话：“我这边搞定了，可以发通知了。对了，让你加的那句话加了没有？”
　　“加了！”丁冬气得想骂人，“你说你想得多天真？想要妖怪都搞个户口本，他们就全都搞？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咱们有那么多人手搞吗？这里一堆案子呢！”
　　“让你做什么你就做，回头得空了再跟你解释。”痞少堵了回去，“哪那么多废话？”
　　“知道了！”丁冬一把将电话摔了下去。
　　他们老大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轻伤不下火线，现在看起来还好好的，却犯起了娇气，号称去法医部找林静了，跑得人影都不见。整个局里多少事，他居然真的交给痞少决定了！
　　刚才鸟窝头已经将热搜的障眼法破了，通报她也跟宣传那边商量好了，就等着宣传的主任签字就能发出去了。没想到痞少忽然让加上一段，说什么为了加强管理，即日起对A市范围内妖怪实行户籍登记政策，希望妖族配合。
　　聆听。听听！这话像是一个没职位的巡察说的吗？他们只是普通的巡察而已哎！这决定至少得局里开会再说吧？他说加就加？
　　丁冬本来不想帮忙的，但看在多年狐朋狗友的份上，直接拿通知去找局长了。没想到张局那秃头大爷，二话不说真的签字了，丁冬直觉这局里上上下下就透着一股不对劲的气息。从老大到痞少再到张局，肯定都有事瞒着她。但到底是什么事……丁冬也知道，自己问是问不出来的，就算是有女犯人要审问，她也是陪着做记录的那个，她能问出个什么来？
　　她干脆破罐子破摔，什么都不问了，谁让干嘛就干嘛，当个棒槌，听话就好。
　　字一签，通报就算过关了，当天下午临下班的五点，第一份玄学局通报就出来了。
　　通报先说明了半妖案件的情况，承认都是人妖混血者犯案，但是没有做过多推测。通报只说案情还在审讯之中，有进展随时通报，不隐瞒、不夸张、不渎职。
　　其次，对闹了一个白天的“热搜”事件做了说明，图文并茂地解释证明了这是一场法术。表示，这是一场别有用心的煽动，意图造成人和妖的对立，制造社会混乱。
　　最后，就是痞少要加的内容，在A市内推行妖怪户籍登记，进行妖怪普查。
　　通报一出，“妖怪普查”这个消息引起的轰动和讨论，完全盖过了半妖案子的热度。几乎所有的网友、媒体都在讨论妖怪普查的可行性和必要性。必要性是没人异议的，凭什么妖怪就不用合法身份呢？没合法身份的妖怪谁敢来往？
　　就是可行性，让各大论坛讨论了无数高楼。所有人都在问，玄学局这么要求，妖怪就会答应吗？
　　就在这时，青丘集团传出消息：
　　“青丘集团是个立足现代社会、遵纪守法的公司，绝对支持妖怪普查的决定。即刻起，青丘集团所有员工及其家属都会进行户登记。”
　　最初听到这个消息，还有人问：“青丘集团这么厉害？管天管地，还能管到员工家属身上，让人家登记户口？”
　　后来才知道，青丘集团确实管不到员工家里，但人家可以管旗下员工。如果员工家庭成员没有进行户口等级，就以“和公司发展道路不符”为理由辞退，还答应付了三倍工资做赔偿。
　　据说，云梦集团也暗地里放话了，如果青丘集团因此资金周转困难，楚家绝对不会坐视不管，一定帮青丘集团撑过这一关。楚家会放话，不用说，肯定因为他们家少爷在玄学局当督察。
　　还有人说，青丘集团本来都决定装死了，后来玄学局派人去劝。终于，将青丘集团说动了。
　　至于青丘集团的员工，据说妖怪不愿意，拿钱走人的。但更多的妖怪选择接受这个条件。
　　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户口登记这事看起来小，实际上却是一条红线。
　　是否愿意遵纪守法的线，是不是真的愿意加入现代社会的线，也是愿不愿意和人族和谐共处的线。
　　如果不答应，那就是随时心里没有法制观念。别说抱着这念头的是个妖怪，就算是个普通人，明晃晃地对HR说：“我家里除了我全都是黑户，我觉得上户口完全没必要。”
　　你看哪个HR敢要？
　　抱着这观念的妖怪，离开了青丘集团，能力再大也不会有公司敢聘用。最后只有两条出路。
　　一，拿了三倍工资自己做生意。那可千万别让顾客知道他反对户口登记，否则哪个顾客愿意上门后续？没有法治观念，你敢说他不会搞假冒伪劣产品？你敢说出了问题能维权？怕不是一口就被妖怪吞了。
　　二，离开现代社会，回妖界。
　　对，现代社会不仅仅是大都市、小城镇，现在大部分村子都通了水电、公路和网络，那也是现代社会。而那些非常落后，没有水电、与世隔绝的村落，和妖界比起来有什么差别？
　　可妖怪们愿意回到妖界吗？那句话怎么说的？人一旦享受了wifi，就无法离开。
　　还是那句话，由奢入俭难。
　　当天晚上，玄学局户籍科24小时办理业务，玄学局和警局各个部门，除了手上有案子的，全都抽调人员进行支援，以求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妖怪们落户。
　　玄学局还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这事虽然争议很多，至少这个决定落在普通人心里，是踏实的。
　　就算是灵气复苏的世界，他们也没有被抛弃，玄学局还是玄学局，出了问题，首先要维护的，是社会治安的稳定，让他们放心地安居乐业。
　　而普通的妖怪们，他们早就向往人族的基本权利太久了。他们之中，很多想的只是过个好日子而已，妖力再强大有什么用？去拯救世界吗？哪那么多世界拯救啊？
　　再说了，比起拯救世界，他们更像自己有份好工作，买房子、存钱，空闲出去旅游，看看世界，今天给家里买个电视，明天配台新电脑。希望将来儿女能受到好的教育，也能和其他孩子一样，能当明星、科学家、艺术家，能追求五彩斑斓的梦想。
　　“我女儿长得很可爱，唱歌特别好听。”女子长了一双水汪汪、圆溜溜的眼睛，说话声音又嗲又软，头顶还长着一对猫耳。她一边填表，一边接受电视台的采访。
　　“我不想她跟我一样，从小到大，连字都不认得，看到这个世界，什么都不认得，什么都不会，天天给人干苦力，不知道这日子过得有什么盼头。她想当明星，我也想她去追求理想，我想给她一个未来。”
　　她说着又笑了一下，抿着嘴说：“以前我们母猫……不对，女性猫族，只能干两件事，在田地里干活，或者生孩子。我们活得像个机器，但是以后我女儿不会这样了。”
　　“我们妖怪，也不想伤人，只是想好好过日子，和普通人一样。”
　　这段新闻播出的时候，引起普通人非常大的感触。
　　这天地间的生灵，谁不是为了“生活”两个字奔波呢？从这点上说，妖怪和普通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妖怪户籍登记轰轰烈烈地做了三天，几乎将玄学局、各分局挤爆。最后从玄学局培训出去的普通民警也掌握了流程，妖怪们可以在辖区派出所登记户籍，玄学局的压力才小了一点。
　　“我的妈呀！”丁冬瘫在椅子上，像一条死鱼，只差没翻白眼了。“来个谁，把我抬走吧。”
　　话才刚落，旁边就传来了脚步声。
　　丁冬活动全身上下唯一有力气的部位——眼珠子。瞥了一眼，然后赶紧站起来。
　　“林医生！你怎么来了？”
　　玄学局上下快被折磨死了，特别行动队除了负责案子的那几个，剩下的因为“修士体能特别好”，所以奋战在户口登记的一线，连续三天才才下来。要不是看到林静过来，他们差点忘了，自己其实是负责重大案子的，而不是户籍登记这种事。
　　“给你们送材料。”林静一身白大褂，好像刚从法医部过来，她将一叠文件放在桌面上，说：“前几天抓的半妖，鉴定报告出来了，他们发疯确实是由血统引起的。”
　　不光是玄学局上下，整个公众视线都被“妖怪户籍登记”这事吸引得牢牢的，媒体本来就紧跟着时事热点，痞少又让家里的控股的几家传媒着力报道妖怪户籍登记时的心酸往事、美好向往等等。一时别说公众和媒体了，就算是特别行动队里，都快忘了这轰轰烈烈的新闻源头，是16个半妖集中犯案伤人。
　　“看我这脑子！”丁冬拍了自己脑门一下，问：“真的是血统引起的？林医生，他们该不会是……”
　　她语气忽然吞吐起来，因为刚抓到那些半妖的时候，他们几个曾经讨论过。按照之前抓到杀母的张某的情形，这些半妖体内的妖族血统肯定非常低，说不定都是四五代混血儿。
　　他们会在灵气复苏十年后才发疯，会不会正是因为体内妖血太少了，妖血需要十年的时间吸收灵气，才能产生妖力。而一旦妖血产生妖力，这些半妖的身体就承受不了，出现妖化现象？
　　林静知道她的猜测，摇头说：“不是，我已经在报告里做了详细的分析，也写了怎么跟公众解释这些复杂的数据。总得来说，我个人认为，这些凶手不能称为半妖，因为他们身上的妖血已经非常稀薄了，称他们为‘混血者’更贴切。”
　　“人族的混血者，就是人族里混合了少量妖血的群体，他们是可以产生妖力的，只是相对来说，非常微弱，没有系统的学习和引导，是不能发挥出来的，只是比一般人力气更大点而已。这些混血者之所以会忽然发疯伤人，是因为他们体内的妖血，被一种特殊的物质催动了。”
　　其他几个巡察也围了过来：“特殊物质？是什么？”
　　“妖界的一种花粉，叫做渡生妖竹。”林静解释：“这种植物，在妖界里也不常见，作用是一次性催发体内的所有妖力。妖力用完之后，使用者的精神就会崩溃，失去理智。”
　　办公室里的巡察们面面相觑，他们没有听说过这种花粉，真的存在吗？
　　丁冬迟疑地问：“也就是说，其实混血者不危险？也不会因为内在的原因发疯？”
　　“人族混血者不会因为妖血发疯，妖族的混血者会因为人血而生出很多疾病。追究原因，是因为人族长久地禁止近亲结婚，基因健康很多，所以即便掺杂妖族的基因，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变异。而妖族，因为近亲结婚很频繁，所以基因里的毛病很多。但不管哪种，都是生理上的毛病。”
　　林静说话的时候，忽然停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她才接着说：“至于真正的半妖，就是一半妖血、一半人血的，目前还没有案例，无法下结论。”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发现了她脸上的迟疑之色。
　　丁冬后知后觉地问：“对了，林医生，我们老大呢？”
　　玄学局闹哄哄的好几天了，为什么从来没有见他们老大？
　　作者有话要说：　　静静：居然害我说谎。


第63章 
　　“我们老大”四个字一说出来, 所有人都发现, 林静的表情冷下来了。
　　你说你……办公室里其他人全都翻了白眼。你说这缺心眼的妹子？他们一心想要林医生当嫂子，但林医生和他们老大已经成了过去式啊！林医生家里还有个阿渊先生呢，你们不是亲眼见过了吗？
　　任何一个人, 在甜甜蜜蜜开始新恋爱之后, 被问及前男友/前女友, 都会十分不爽。
　　林静只当没有听见：“文件我已经送到了, 先回去了。最近我有很多论文要弄, 一附院也有很多事需要我处理, 暂时不会来玄学局了。法医相关的事，全部交给童芳尘，他已经能处理大部分的事。他不能处理的, 会告知我的。”
　　说完, 她转身而去，白大褂扬起一个角，头也不回。
　　人一出门，背后就响起了指责声。
　　“海燕，你可长点心吧！”
　　“林医生的意思就是说，我们别找她了，要找她也得跟童芳尘这位‘御前侍卫’通报之后, 才能得见圣颜。你说你这一句话闹得，提什么不好，在她面前提咱老大……”
　　声音渐渐远去，但有句话说对了, 就是提前都别在她面前提楚明渊这名字。
　　林静面如寒霜地回到法医部换衣服、收拾东西，然后风也似的去停车场拿车。玄学局大院里种着一排迎春花，天气终于暖了，迎春花冒出了嫩黄的花苞，林静看得却更生气。
　　她一边绑安全带一边将蓝牙耳机戴上，习惯性地按了那个号码。
　　三天前，林静在检验室里忙得团团转，终于要找楚明渊的时候，才从童芳尘口中得知，楚明渊把特别行动队的烂摊子交给了痞少之后，“据说”来法医部找她了。
　　可是，林静能指着把她劈过来的九天惊雷发誓，自从三天前她和楚明渊在停车场分别之后，就再也没见过！楚明渊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要拿她当借口？
　　得知消息的时候，林静就回到她的办公室，拨了楚明渊的号码。可电话是能打通的，却没有人接。
　　那一瞬间，林静甚至有种猜测——楚明渊不会是知道自己的身世，无法接受，找个没人的地方自杀了吧？
　　虽然他是男主，男频文的男主不可能自杀，但原著里也没写他遇到了这么多事，身上有如此复杂悲惨的身世，不是么？
　　当天林静烦躁得，把自己的手机都给打到没电了。她气得差点摔了手机，差点给楚明汐打电话。
　　不过气着气着，她就清醒了。
　　楚明汐没有打电话给她，也没有慌乱，说明楚明汐知道楚明渊的消息。由此可推理，楚明渊根本没事，就是不想见她而已。
　　再者，回到家里，林静发现狐狸精还好好的。他神魂受了点伤，却不肯回林小骨身体里休养，坚持要睡在客厅的沙发上。林静也随便他，每天回家检查他的伤势，确定他的伤一点点修复，才放下半个心。
　　楚明渊没事，否则的话，这三分之一的神魂一定会受到影响的。
　　可他没事，这三天去哪了？玄学局都快忙疯了，他不是最关心玄学局的吗？这时候却没了人影？
　　三天了，林静自己都不记得给他打了多少次电话。每一次的结果都是，虽然能打通，但是没有人接。
　　“嘟、嘟、嘟……”
　　林静还以为这一次又跟从前那无数次一样，无人接听到最后自动挂断。没想到响了五声，她正要挂断的时候，那边忽然接了。
　　“喂。”电话那边的声音沙哑，但确实是那熟悉的声音，她不会认错，他也承认了。“是我，楚明渊。”
　　林静一直躁动不安的心瞬间就静了三秒，定了下去，呼吸停顿三秒，登时爆发了。
　　“哼！”她冷冷地笑了一声，打着方向盘，“楚督察，我还以为你死了呢！你所有队员都在问我你去哪！这叫我怎么说？‘楚督察来找我结果弄丢了’？楚督察，你是想我怎这么回答么？”
　　这语气，没长心的人听了都知道她生气了，应该好好解释一回。
　　楚明渊沉默三秒，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哈！”林静大笑一声，要不是她正在开车，要不是她一向看重自己的形象，她现在一定要大骂一句：老子管你去死！你这王八蛋！
　　她沉默了三秒，希望楚明渊用领会上级文件精神的心情，好好地、仔细地揣摩一下她的意思。没想到三秒之后，楚明渊开口说：“我拿到了那个高人的资料。”
　　“……”林静再度沉默三秒，然后人生第一次，做了路怒党。
　　她怒拍一记方向盘，车子发出“叭”的一声巨响，把前后左右都吓了一跳。声音大得楚明渊都听见了，他语气一紧：“你在开车？”
　　“对。”林静声音冷硬，“在哪里见面？”
　　楚明渊的声音里不觉多了三分担心和三分心虚：“在……我的新家。”
　　林静连应都没有应一声，直接挂了电话。
　　电话的另一边，楚明渊也挂了电话，盯着手机上照片看了好一会儿。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从他身边路过，含笑问道：“小楚，你还没有回去啊？”
　　“马上。”楚明渊带着微弱的笑回答，与老人告辞离开，下楼拿了车，回去了。
　　那个为他新婚准备的家，距离玄学管理部也非常近，是玄学管理部、玄学局、一附院三角形的中心。从玄学管理局过去的路况更好，他比林静还早了十分钟到。
　　林静到的时候，房子里的暖气已经很暖了，楚明渊正在开放式厨房里面煮咖啡。看到她进来，楚明渊抬头问：“到了？”
　　林静板着一张脸，没有说话，抱着手臂站在门口，等着他的话。
　　真个面若冰霜。
　　楚明渊还没有见过她这种状态，心里却不害怕，大概是已经做了决定，所以希望见到她更多没见过的表情。他将煮好的咖啡倒出来，借着袅袅的白烟遮挡，好一会儿才将眼中的情绪压下去。
　　等他将咖啡端过去，就变成了平时的楚明渊。
　　“给。”
　　林静看着那递出的咖啡杯好一会儿，忽然觉得十分无力。她担心又怎么样？现在的情况，轮不到她担心，她担心也没有用，她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只是个普通同事罢了。
　　他们之间的交流和沟通，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说的都是公事。哪怕是他的身体状况，也是跟工作相关的。
　　她何必为了他不见几天，就气成这样？没道理啊。
　　再说了，也没有她一个人生气，他这么镇定的道理。
　　林静心头冷冷一笑，将检验报告从随身的包里取出来，转身放在茶几上。
　　“这几天一直没有联系上你，所以没来得及说，你的鉴定报告出来了。”
　　话音落下，她满意地看到，楚明渊煮咖啡的动作猛地一顿。他低垂的眼中似乎飞快地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被袅袅的咖啡白雾遮住了。
　　“是吗？”楚明渊问，“结果是什么？”
　　“你和亲缘非常近，但是因为你身上有一半人族血统，影响太大了，我没有办法准确判定。只能说，你们的亲缘关系在三代之内。”
　　三代以内这个说法，就非常复杂了，可能是堂兄弟，也可能是其他。但不管什么关系，他们都和苏远梦的祖父苏云峰有关系。
　　那么，他和苏云峰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无法断定。”林静好像能读懂他心里的想法，回答说：“除非你能拿到苏云峰的DNA，让我做鉴定。”
　　这显然不可能。
　　对妖族来说，九尾狐就是绝对的王族，苏云峰作为九尾狐的族长，是妖王一般的地位。从灵气复苏开始，苏云峰只出现过一次，就是十年前去玄学局登记户籍。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苏云峰。
　　他是青丘集团的董事长，但从十年前开始，就把青丘集团交给苏远梦打理。
　　想要苏云峰的DNA，无异于痴人说梦。
　　两人短暂地沉默了一下，楚明渊对自己的身世丝毫没有吃惊的表情。乍一看出乎意料，实际上又是意料之中。
　　他听说自己身上有狐妖血脉的时候，就应该猜到了。因为，她已经猜到了。
　　林静有些懊恼。
　　她真的气坏了，连逻辑和道理都不讲了。
　　为了挽回自己冷静的形象，林静率先转移了话题：“你说找到那个高人了？”
　　“嗯。”楚明渊点头，顺从地转换了话题，将咖啡也拿了过来。
　　两人就这样心照不宣地，将刚才电话里的暴怒给遮掩过了，各自戴上冷静自持的面具，开始用公事公办的态度对待对方。
　　林静先慢慢地闻了一口咖啡。
　　“这三天，楚家在查高人的事。”楚明渊开口，开场白的意思，似乎是他也一直在楚家查高人的事，所以没有跟她联系。
　　林静不知道这话的真假，所以假装听不出里头的意思，问：“他是什么人？还真是个高手？”
　　“你知道，在灵气出现之前，这个世界一直有玄学法术流传，也有好几个玄学门派。其中一个门派叫闽越巫法，在邕州附近，是个流传上千年的门派。楚家请来的高人，就是闽越巫法的上一代传人，叫夏海生。”
　　林静皱皱眉，没有回答。
　　她对这个世界的门派不熟悉，但闽越巫法这几个字，她还是挺过的。据说是上古流传下来的门派之一，非常厉害，也非常擅长符咒阵法类的法术。
　　“你去调查过夏海生的户籍了？”
　　“嗯。”楚明渊点头，“户籍上显示，夏海生确实在十年前去世了，享年91岁。我对过照片，十年前我半昏迷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个老人。”
　　脸是可以造假的，只有法术不能伪装。林静搅动着咖啡杯，问：“然后呢？这个夏海生，他有传人吗？通过他的传人，我可以确定很多事。”
　　“这也是我叫你过来，想跟你商量的事。”楚明渊说，“妖族户口登记制度，在A市的试点已经成功了，部里决定做户籍改革，将法术类修士和妖族户口登记逐步推进，设立其他试点城市。邕州是试点城市之一，我已经申请了特派员的身份，明天下午就出发。”
　　林静想了想，说：“最近各地的医学院、医院都希望我去指导建立玄学科室。华南医科大学就在邕州，我马上打申请，后天也会到。”
　　两人都是速战速决的人，一杯咖啡还没晾温，他们已经把事情商量完了。
　　“那……”楚明渊迟疑地问，“你去邕州，阿渊没问题吗？”
　　“没问题，我已经做了特别的阵法，暂时他不会有危险的。”林静尝了一口他煮的咖啡，抿抿嘴唇，放下了杯子，评价道：“很好喝，不过奶味太重了。”
　　说完，她留下文件，拿起包，留下一句“告辞”就走了。
　　楚明渊看着那只尝了浅浅一口的咖啡，眼中的神色一半温柔，一半难受。
　　他还是学不会做饭，不过煮咖啡一向是好手，只是总很忙，没有机会煮给她和姐姐喝。现在，这最后一杯，她还是觉得不好喝。
　　也罢。
　　仔细想想，确实是那三分之一神魂的阿渊，更适合她。
　　性格温和，只为她偏激；会做饭，会日复一日地停在一个地方，守在家里，等她回来的时候，给一个大大的拥抱。会为她营造一个温暖舒适的家，还会逗猫。
　　不像他，心里只有工作不说，还什么都不会。
　　她和他在事业心上太相似了，所以，注定是同极相斥，越靠近，越将彼此推得更远。
　　那也就罢了。
　　楚明渊微微一叹，最后在这房子里转了一圈，将准备的未来再看一遍。然后，离开，走向另一个未来。
　　他先回楚家，告知了楚明汐出差的事。
　　“你现在要出差？”楚明汐很担心，“你的情况，允许吗？你的身体好了？阿静怎么说？”
　　楚明渊说了一半的事实：“她也去。”
　　楚明汐就放心了，她并不知道自己弟弟和那位“阿渊先生”之间是什么关系，只是拍了一下他的背，鼓励说：“她还没有结婚，你就都有机会。当然，我不是要你去撬人墙角，就是告诉你，要尽力。”
　　这还真是“明汐小姐”式的发言。
　　楚明渊难得笑了，点头说：“我知道。”
　　他这个弟弟，真的给她添了很多麻烦。
　　“是姐弟就不要露出这种表情，不然我生气啦！”楚明汐叉腰，做凶巴巴的样子。
　　楚明渊走过，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语气难得温柔：“我去局里了，还有很多事要准备。”
　　“哦。”楚明汐对他的来去匆匆已经非常习惯了，扬声说：“记得吃饭——我让附近的酒店给你外卖！你们特别行动队的人都有！”
　　楚明渊背对着她扬扬手，走了。
　　他开车到了特别行动队，办公室里只剩下负责接听电话的小武。
　　“老大，你怎么来了？”小武站起来，担心地说：“这几天都找不到你，大家都急坏了。”
　　楚明渊逐一翻着他们桌上的文件，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应了一句：“是忙坏了吧？”
　　“嘿嘿~”小武是个心细的憨憨，闻言挠挠头，“那确实是。最近不是搞那个妖怪户口登记吗？大家全都被拉壮丁了，这不，今天晚上才给大伙儿休息，他们全都回去了。”
　　说到这里，他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去协助户籍科的事，楚明渊作为督察不可能不知道，那一定也知道他们休息的事。可他明知道大家都休息了，为什么这时候来办公室？
　　老大带头加班？别吧，他们以后岂不是也要这么热爱工作？
　　“我知道妖怪户口登记的事，我也是为这事来的。”楚明渊淡淡地说，“我们局的妖怪户口登记办得很顺利，上头要表彰了，并且在各地推进。我作为玄学局的督察，要去指导工作，明天开始出差邕州。”
　　“啊？”小武登时紧张，“老大，你不在局里，我们怎么办？”
　　老大不在，谁给他们扛事？谁指导他们工作？
　　“暂时停天朗和李轶的。”楚明渊抛下一句话，大概是觉得文件也翻得差不多了，将一串钥匙放在在桌上，说：“这是我办公室的钥匙，记得交给李轶。”
　　李轶就是痞少。
　　督察办公室的钥匙事关重大，小武赶紧将东西收好，他总觉得哪里不对，抬起头想问，又是一愣。
　　就他拿钥匙的一会儿，楚明渊就走了。
　　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总觉得，能透出一丝不对劲的意味。
　　此时城市另一端的房子里，一狐狸一猫都瞪着林静。
　　狐狸精问：“出差？”
　　林静点头。
　　狐狸精马上紧张：“跟谁？有没有你那个前·未婚夫？”
　　他将“前”这个字咬得特别清楚，特别地咬牙切齿。
　　林静看着便想笑，他一定不知道，那“前”未婚夫，其实也是他。她心里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这这两个神魂之间的关系，总觉得这是两个人，又是一个人。
　　思来想去，可能因为她长期和狐狸精呆在一个安全的空间里，她的心偏向狐狸精，所以不愿意两个神魂合二为一。
　　如果……有机会能找到修补这两个神魂，让他们成为真正的两个神魂，就好了。那么，她倒是可以一直跟狐狸精打打闹闹下去。
　　反正，狐狸精的一生这么长，她只是个人类，寿命只有短短几十年。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狐狸精都是感官动物，看到她变老了，就自己离开了，也不用她费心思。
　　这么一想，好像未来也有了样子，林静不觉眼中带着微微的笑，故意点头说：“嗯。”
　　狐狸精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呼的一下跳了起来，在沙发上原地蹦了蹦。要不是他没有实体，这沙发肯定能被他踩塌了。
　　他那表情，显然就是想说：不行！不许去！
　　但不知为什么，狐狸精好像忽然懂事了，没有将阻止的话说出口。他嘴唇张开又合上，最后整只狐狸精都蔫了下来。
　　“那……”他耷拉着眉眼，飘到了林静身边，小小声地说：“静静，那你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要被人勾/引了。噢，特别是那个楚明渊，我看他就不是个好东西！你千万要小心他！”
　　林静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他说过的那句话——楚明渊是个疯子。
　　她按住心头的想法，脸上露出个责怪的神色，用斥责孩子的语气说：“你又污蔑他。”
　　狐狸精登时不高兴了，呼的一下直起身体，嚷道：“什么叫‘又’？！静静，你才是污蔑仁家！”
　　还“仁家”！林静一想到这个词居然是楚明渊说出来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几天以来，她已经逐渐接受狐狸精就是楚明渊这事，但遇到狐狸精特别甜嗲的时候，还是会出戏。
　　楚明渊要是在她面前自称“仁家”，那效果堪称金刚芭比跳舞，林静能一巴掌把他拍死在地板上，骂一句：卖你妹的萌啊！
　　她的脸色忍不住不好了：“难道不是？你上次就无缘无故地说他是个疯子，要我小心。楚明渊是玄学局的督察，是负责执法的人，手里抓过多少坏人。就算我和他已经成了过去，也不能让你污蔑一个好巡察！”
　　这种时候，就应该装个可爱，卖个萌，原地打个滚，把事情搪塞过去。可不知道为什么，狐狸精心里就有种异样的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
　　“呵！”他冷笑一声，靠在沙发上，语气嘲讽：“静静，你虽然是个医修，但有些事，你还是看不透。我没有说错，那个楚明渊就是个疯子，他体内的血脉有问题，一定会发疯。你等着吧，不用多久就知道了。”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楚明渊会发疯？原著里……不，她已经不能用原著里的剧情来作为判断依据了。
　　而且狐狸精是楚明渊三分之一的神魂，他可能才是世上最了解楚明渊的人！
　　林静倏地抬头，狐狸精却微微一笑，飘然荡开半米远。他嘴角噙着一抹坏笑，低低地说：“静静，你等着吧，很快就知道了。”
　　话说完，他就瞬间化作白雾，回到了林小骨的身体里。
　　……这王八蛋！为什么话只说一半？林静暗骂了一声，心里不觉跟着想——他不会骗她的，难道，都是真的？楚明渊真的会发疯？
　　可原因呢？发疯是一种病症，既然是病症，就有病因。楚明渊的病因是什么？(?′з(′ω`*)?棠(灬? ε?灬)芯(??????ω????)??????最(*￣3￣)╭? 甜?(???ε???)∫?羽( ?-_-?)ε?｀*)恋(*≧з)(ε≦*)整(* ￣3)(ε￣ *)理(ˊ?ˋ*)?
　　林静不由自主地思考着这个问题，带着这个问题上了飞机，又带着去了华南医科大学的第一附属医院，指导他们建立了玄学科室。医生的时间非常珍贵，没有时间搞什么欢迎会，当天晚上，所有参与组建的医生全都忙了起来。
　　玄学局邕州分局，也差不多，所有巡察，除了有重大案子要处理的，全都集中起来给妖怪办户口了。
　　忙碌之中，担任指导身份的林静和楚明渊反而清闲了下来。
　　等林静从一附院的楼下来，就在门口附近的路边看到了停着的奔驰。
　　不用说，云梦集团华南分布就在邕州，楚明汐让人准备了车。
　　林静拉开车门就上了副驾，一边扣安全带一边问：“现在情况怎么样？”
　　“夏海生祖籍就是邕州人，家在邕州附近的一个县城里，夏家在那里有祠堂。他的弟子都是G省人，回家过完年，就都到夏海生的墓前祭拜。”
　　楚明渊一边解释，一边开车，手挂挡的时候，好像被什么挡了一下。
　　林静这才发现，上边放着一杯这边的网红奶茶，还没有开封的那种。
　　显然，这是给她的？
　　林静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喝着东西，就没有空说话。从市区到县城的路估计得一段时间，她喝着东西，才能让气氛不尴尬。
　　再一看，副驾前边放着一块平板。林静将奶茶戳了吸管，拿了平板唤醒屏幕。
　　上边果然是夏海生的详细资料。
　　比楚家调查得来的更详细，显然是邕州玄学局给的。
　　资料上说，夏海生本人是闽越巫法的传人，擅长救治、封印类符咒和阵法。他为人一直很低调，多年来除了教徒弟，就是给华南地区的玄学局法术支持。因此，他在当地威望很重。
　　夏海生记名的徒弟很多，就跟高中老师似的，每三年带出一届。但是，他真正记名的徒弟只有三个，两男一女。其中大徒弟田吉仁被他临终前指定，继承闽越巫法传人的位置。
　　再往后翻，就是夏海生的个人履历，和他三个徒弟的履历。三个徒弟中，大徒弟和二徒弟是男的，长得一脸正气。小徒弟是女的，照片上已经是五十开外的年纪，依旧十分温婉秀气。
　　“从资料上，看不出什么问题。”林静将仙草冻吞下，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楚明渊看着前方黑漆漆的道路，回答了四个字：“单刀直入。”
　　直接问他们，他身上的封印吗？林静皱眉：“万一泄露消息……”
　　他是玄学局督察，如果他身负半妖之血这消息传出去，造成的轰动不会比一天之内发生16起半妖伤人案件小。
　　“不会的。”楚明渊语气坚定，“他们已经活到五六十的年纪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不明白吗？”
　　话虽如此……林静暗自皱眉，没有吱声。
　　她不大同意这冒险的做法，但这确实是最快鉴定楚明渊体内封印手法，是不是属于闽越巫法，是不是夏海生做的。再说了，正主都不怕，她一个医生，怕什么？
　　邕州远远没有A市大，附近的县区也只用开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其中还有一个小时是在市区里堵车呢。
　　最后，车子停在一座当地风格的祠堂面前。
　　这算是县郊，基本没有人来，奔驰车一停下来，里头的人就被惊动了。
　　三个老人拄着拐杖走了出来，为首的老人头顶已经地中海型秃了，干脆剃了个光头。他扬声问道：“你好，是车坏了吗？”
　　林静和楚明渊走下来，两人穿着相似的驼色风衣，一个高大俊美，一个冷艳婷婷，怎么看都不像是附近的居民。
　　三个老人都愣了一下，楚明渊便自报家门：“三位好，我姓楚，10年前、28年前，三位的师父夏海生前辈，曾经为我做了个封印法术，不知道夏前辈现在在哪里？”
　　“你找师父？”为首的地中海，正是夏海生的大徒弟田吉仁，他先是一愣，然后才问：“你们不知道，我师父已经去世很久了吗？”
　　“不过，你姓楚？”他身边的老太太，覃婆婆开口说：“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楚明渊回答：“楚慎言。”
　　话音刚落，两人便看到，那三个老人对望了一眼。
　　他们让开一条路，覃婆婆说：“楚先生，请进来坐吧。”
　　楚明渊点头，和林静走了进去。
　　一进大门，就闻到了檀香的味道。正对着大门的是一间祠堂，左右两边是可以住人的房子。三个老人带他们进了左边的房子，里边有个宽大的根雕做成的茶几，上边已经摆了一套功夫茶具，水壶正在烧水。
　　“请吧。”三个老人分位置坐下，指着实木雕成的凳子。
　　等楚明渊坐下了，田吉仁才说：“楚先生，你就是师父说过的，那个……”
　　他话还没说完，楚明渊就接口说：“半妖。”
　　两个字就像是把三个老人都吓了一跳似的，他们对望一眼，还是由覃婆婆开口了：“楚先生，你的事，师父没有跟我们多说。现在你深夜来找我们，是有什么事？”
　　“我身体里的封印松动了。”楚明渊找了最冠冕堂皇的理由，“希望他在帮我加固一下。”
　　“这……”覃婆婆犹豫地思考片刻，说：“楚先生，是这样的，师父的封印法术，是我学了。既然你说你封印松动了，我能为你检查一下吗？”
　　“可以。”楚明渊伸出手。
　　覃婆婆抬手就要按在他的脉门上，忽然看了他身边的林静一眼，若有所思地说：“你身边这位小姐，似乎来历很大。”
　　“不敢，谬赞。”林静高冷地一点头，“我是楚少的私人保镖。楚总特别选的。”
　　覃婆婆是三个人中对楚家这事最了解的人，她也知道云梦集团是什么来历。楚明渊身边配个法力高强的保镖，也没什么不对。
　　她不再纠缠，专心给楚明渊把脉。
　　一分钟后，覃婆婆松开手指，皱眉说：“楚先生，我没有检测到你的封印松动。师父十年前为你加固过一次封印，那时候，已经是万无一失了。”
　　楚明渊和林静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是法术高手，当然看得清楚。覃婆婆的试探手法，和楚明渊体内的封印手法一模一样。
　　人体内的法术是不容易检测出来的，因为只有掌握法门的人，才能精准地找到法术的灵力循环。覃婆婆检测得如此迅速，就说明，她懂得楚明渊体内的法术窍门。
　　那么，也就证明，楚明渊体内的法术，确实是夏海生门下画的。
　　楚明渊皱了皱眉，似乎是懊恼地问了一句：“还是没有松动吗？”
　　覃婆婆似乎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严厉地说：“楚先生，这个封印，不能松动，否则，你身上的妖气就会被人发现。”
　　“现在时代不同了，是妖怪也没什么。”楚明渊似乎不懂她话里的严厉，反而问道：“老太太，你刚才刺探的手法确实跟我体内的法术是个流派的，那么，你也可以解开这个法术了？”
　　覃婆婆的脸色变得更难看：“对不起，这个法术，我不能解开。”
　　“不能”这个词，用得耐人寻味。
　　是不应该呢，还是没能力？
　　楚明渊的脸色也瞬间拉了下来，他站起来说：“三位，我希望你们明白，我不是什么囚徒，更不是怪物，不需要封印！你们现在就解开！还是说——你师父企图抽取我的妖力，根本不想解开？真以为我什么都没有发现吗？”
　　“你不要胡说！”覃婆婆也怒了，“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师父已经去世了，谁要你的妖力？你的妖力不是在你的体内吗？”
　　田吉仁也站了起来，冷声说：“楚先生，我看你就不是来求助的，是来搞事的。请你现在就离开，要不然的话……”
　　“不然怎么样？”楚明渊反问。
　　覃婆婆双手结印，田吉仁手中祭出一张符咒。楚明渊和林静只觉得周身气息一变，眨眼之间，便到了门外的车边。
　　田吉仁的声音冷冷地传来：“不然的话，就请你们立刻出去！再也不要靠近一步！”
　　楚明渊非常生气地瞪了里头一眼，转身上车，嗖的一下开走了。
　　直到开出好长一段之后，楚明渊脸上的暴躁愤怒神色才收起来，问道：“怎么样？”
　　“使用的法力里没有妖力的痕迹。”林静思考，“难道猜错了？”
　　难道他身上的封印，和夏老头无关？可如果无关，那夏老头就真的在楚明渊身上下了封印，那现在，这个封印呢？
　　她正想着，忽然楚明渊猛地一刹车。
　　“你……”林静想问怎么回事，没想到抬头一看，心头登时一跳。
　　楚明渊的车引擎盖上，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只狐狸！
　　林静差点给气晕过去——怎么到哪都是狐狸！
　　作者有话要说：　　狐狸：我来给你报信啊。


第64章 
　　那狐狸站起来, 优雅地在引擎盖上走着, 一双细长的眼睛看着车里的两个人。很奇怪，明明只是一只狐狸，甚至不是白狐, 而是一只赤狐, 但林静总有种她眼睛带着盈盈笑意, 正在看他们的错觉。
　　她眉头微皱, 还没开口, 那狐狸就像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一样, 摇着尾巴转了过来。
　　“哎哟。”赤狐娇笑，竟然是只雌性，声音极其柔婉妩媚。“小姑娘不喜欢我这个老太太呀。”
　　林静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 只觉得浑身舒畅, 真真切切地明白了什么叫“我见犹怜、何况老奴”。她忍不住说：“您还是个老太太啊？我这二十好几的姑娘，还没你声音好听呢。”
　　她说着，不由得看了驾驶位上的楚明渊一眼。
　　她虽然天生招狐狸精，一来到这世上，失忆前招惹了一个，恢复记忆之后又招惹了同一个。但，世上同性相斥, 这女狐狸肯定不是来找她的。
　　那么，来找楚明渊，是认亲，还是认情？
　　林静估摸着, 她应该回避一下吗？
　　这念头一闪过，林静便觉得自己放在座椅上的手被人轻轻地按了一下。
　　动作很快，但很坚定，意味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告诉她别慌，他对狐狸精没有那个意思，还是要她住口，先别说话，免得把狐狸精呛走？
　　林静选择了后者，果断地闭嘴了。
　　一连串动作落在赤狐眼中，她不觉咯咯娇笑起来，果然声如银铃，听着十分悦耳。
　　“这位赤狐女士。”楚明渊客客气气地问，“请问你是特意跳到我们的引擎盖上吗？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阻挡司机视线，是会造成车毁人亡的。”
　　“哟~”狐狸眯着眼，踱步到他面前，上下打量着。“小孩挺过分啊，对老人家这么不尊重。老身是什么身份？是随便跳上车的狐狸吗？”
　　这话说得颇带挑逗意味，似乎在暗示楚明渊是选中的人。她甚至妩媚地抬了一眼，可随即，口中却吐出一句话。
　　“当然是觉得车子毁了，你们也能活下来。活不下来，就是你们本事不济，辜负我老人家。”
　　这可太欠揍了。楚明渊的神色没有变化，但林静知道他心里已经不耐烦了。
　　她心里也不耐烦了。
　　谁半路遇到只胡搅蛮缠的狐狸精，心里会高兴？除非是心里有点别的心思，觉得自己有艳/遇了。
　　“唉……”赤狐见他们双双沉默，深深地叹了口气：“现在的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好玩了。算了，不跟你们闹了，说正事吧——你们刚才，从夏海生那小子家的祠堂离开，还被法术轰出来了？”
　　夏海生十年前去世的时候已经九十多了，现在要活着，得是百岁老人。在她嘴里，还是个小子？
　　“对。”楚明渊承认了。
　　“有意思。”赤狐笑了起来，“那祠堂可太久没有法术力量震荡了，你们做了什么？把夏海生的墓挖了？”
　　她说着，眼中骤然冒起一阵荧光，黑夜中看起来格外诡异恐怖。
　　“啧啧~”赤狐眼中的荧光消失，那细长的眼又恢复成妩媚的神色，继续大量着楚明渊。“夏海生的封印啊。小子，你想解开吗？”
　　楚明渊反问：“你能解开？赤狐族什么时候也会闽越巫法的法术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啦~就是怀疑人家咯！”赤狐娇嗔，“夏海生确实是闽越巫法的传人没错，用的也是闽越巫法的法术，但是其中失传了太多。他师父去世得早，很多法术光有秘籍——就是你们现在说的教程，没有老师。其中高深的法术，还是我帮他完善的。他的法术，我有什么解不开？”
　　她语气魅惑，缓缓地问了一句，轻柔得像是在人耳边挠挠的羽毛。
　　“怎么样？要不要——试一试？”
　　“哼！”楚明渊冷冷地笑了一声，忽然发动车子。
　　赤狐没料到他一声不吭就动手，直接被强大的惯性带着滚过车身，落在车尾上。
　　“哎呀……”赤狐娇呼一声。
　　楚明渊再次加速，直接将她从车尾甩下。
　　林静出于医生的本能看向后视镜看去。
　　那赤狐还留在原地，摇着尾巴，很快看不见了。但是她的声音，还能清清楚楚地在车里响起。
　　“小家伙们，我住在东湖路31号，去那里找胡小姐呀，算账起来，给你们八折。相信我，你会需要的。”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做不正经生意的？等下告诉扫黄打非的同志了！
　　“哎。”林静扭头回来，皱眉问：“这怎么回事？”
　　楚明渊却摇了摇头，没说话。
　　他……林静忽然心念一闪。
　　楚明渊是做巡察的，这工作换成普通模人模式，就是刑警。他有很强的反侦查意识，觉得车子里有问题？被监听？
　　林静果断也不说话了。
　　车子不疾不徐地往前开，车里沉默得几近尴尬。
　　这样子实在太诡异了。林静想了想，干脆靠在椅背上，闭目假寐。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闭上眼之后感官反而清晰，林静总觉得，楚明渊有意无意地，总在看她。
　　他的目光，好像带了温度，每隔一会儿，就在她脸上滑着。那目光就像是手，不轻不重地抚摸着她的脸，她的肩，她的手。
　　叫人……叫人觉得不舒服极了。
　　林静的呼吸微微一顿，将这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一圈。随后，更加确定了。
　　对，就是不舒服的感觉。
　　她不是排斥楚明渊看她，碰她，而是……林静仔仔细细地体会过了，她不是排斥楚明渊碰她，而是这目光，总给她一种不健康的感觉。
　　就像被一个精神病人一遍又一遍地看似的。
　　不，她是医生，对精神病人还没这么大的排斥。这感觉就像，被偷窥狂看了，被电车痴汉流着口水一遍遍意/淫。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在他的目光又一次扫过来的时候，林静猛地睁开了眼睛，正好撞上楚明渊看过来的视线。她脸色一沉，喝道：“你疯了？！”
　　他还开着车，居然这么一遍一遍地看她？这可是环城高速，万一撞车，他觉得自己是能活下去？
　　楚明渊好像被她呵斥醒了一样，眼中猛地出现一丝懵懂，随即清明起来，将视线转了回去。
　　他捏紧方向盘，涩声解释：“对不起，我不是……”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看她，在楚明渊的印象里，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看向后视镜而已。可是他的认知，和他的行为，居然出现了相反的情况。
　　他所谓的看后视镜，竟然是看她。
　　而且被林静呵斥的时候，楚明渊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心里有个清晰的念头。
　　吻她。
　　那张薄怒的脸实在太明艳了，应该用吻堵住她的嘴。
　　别说林静，楚明渊自己都被心里的念头吓了一大跳。
　　两人认识的时候，林静还太小了，楚明渊心里一直拿她当妹妹。后来她考上医学院，开始为了理想奋斗，那份兄妹之情才化为爱情。但是即便楚明渊已经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她，心里也一直对她保持尊敬。
　　他们之间最亲密的举动，也止于拥抱，就算是拥抱，也只有寥寥几次。
　　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亲吻。自从林静换了无数种方式，明里暗里拒绝他之后，楚明渊更是想也不敢想。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亲吻她的念头。
　　而且这个念头一旦涌起，就像是一颗沉埋的种子被催发了芽，瞬间就扎根在心底了。这嫩芽见风就长，很快发展成一棵不健康的藤蔓，将楚明渊的整颗心都包围了起来。
　　想亲吻……想在毕生最后一次的机会里，尝尝亲吻她的味道……
　　这念头一直在心头盘旋，楚明渊猛地将念头掐死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将车子放慢了速度。
　　他的身体，想把车子停在路边，然后亲吻她！
　　这是环城高速！哪里有“路边”给他停？
　　楚明渊被自己的行为下了一跳，林静也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
　　她只是呵斥他而已，在路上开车东张西望本来就是很危险的事，这不是常识吗？不应该被呵斥吗？
　　他露出点的这个表情，就好像……林静皱皱眉。就好像他自己也被自己吓了一跳似的。
　　不，也许不是好像，而是真的呢？
　　林静心里咯噔了一下，越想越觉得可疑。
　　楚明渊的个性，虽然原著里写他是个种马男，后宫无数，怎么看都是个好/色之徒。但是林静回忆这十年相处的情形，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他出身豪门，如果真的是个种马，这十年来，为什么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呢？她的出现改了原著“白月光已死”的剧情，会不会也将“种马男”这个剧情也顺带改了？
　　因为她认识的楚明渊，确实不是个种马男。
　　一个种马男，会因为自己看几眼女性，就愧疚，被自己的行为吓到吗？
　　可不是种马男，为什么他刚才的目光那么猥/琐/下/流？简直就像是……
　　林静心跳瞬间加速，二话不说将窗子打开，指尖银光一闪，柳叶刀化作银针。
　　楚明渊依旧是那个对她百分百相信的楚明渊，对她的银针不躲不避。银光袭来，银针刺进他脖子上的一个穴道里。
　　“清醒了吗？”林静问。
　　楚明渊点了点头，不觉松了口气。
　　刚才他体内已经念头浮躁，就像全身的热血都被“吻她”这个念头点燃了一样，说什么都不能停下来。那枚银针，就像一块冰沉了下来，瞬间将他全身沸腾的血液给镇住了。
　　“这个穴道，是主管神智的。”林静解释，“我觉得，你的情绪有点不对。”
　　“我知道。”楚明渊点头，“谢谢你。”
　　林静见他的目光瞬间清明了下来，声音也温和了下来，劝道：“不用客气，刚才我呵斥你，是我没有弄清楚状况，希望你不要见怪。还有，你也不要怪自己。刚才不是你的问题，我能感觉到，有什么控制了你。你的神智，应该被某种东西影响了。”
　　所谓的某种东西，就是老百姓经常说的，刺激作用的药物。
　　而他们来去都好好的，为什么忽然车里就多了这种迷惑心神的药，让楚明渊变成个猥/琐下/流的东西……不用问，除了半路上忽然拦车的狐狸精，还能有谁？
　　林静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看了一眼时间，说：“今晚来不及了，我明天下午三点有空。我想，我们应该去会会那位狐妖了，楚督察，你觉得怎么样？”
　　欺负到她头上，当着她的面下这种药，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可以。”楚明渊点头。
　　他竟然只有这几个字？林静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刚好这时候车子靠近了收费站，林静便说：“换个位置，我来开车吧，你这几天辛苦了，伤也没恢复。”
　　楚明渊竟然没有拒绝，顺从地下车和她换位置。等坐到副驾上，他就抱着手臂，靠在靠枕上，闭上了眼睛。
　　那样子，竟像是累极了。
　　林静发动车子，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不觉又柔软了几分，劝道：“你也要注意身体，别太拼了，玄学局上下都靠你呢。有哪里不舒服，记得跟我说。”
　　“嗯。”楚明渊应了一个字，淡淡的鼻音，淡淡的疏离感。
　　他很久没有用这种敷衍又疏离的态度对她了，林静心里有点不高兴，不愿用自己的热情去敲击他。反正，两人之间，希望没有私情的，明明是她。
　　林静不说话了，径自开车。
　　楚明渊也继续开口，他一直安静地睡在副驾上，气息均匀，不轻不重，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就连到了邕州玄学局的招待所，也是林静叫醒他的。
　　“楚明渊？到了。”
　　楚明渊睁开眼睛，眼中似乎有丝丝红色。林静先是一愣，仔细看才发现是血丝。
　　他累坏了。林静心里轻轻一叹，叮嘱：“你不用送我了，酒店在就附近，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她拿了包下车，走了两步，又回了头，说：“你……”
　　可回头一看，却发现楚明渊没有目送她离开。
　　这一次，楚明渊就像酒店里有什么东西一样，急匆匆地跑了进去。
　　他怎么了？林静忽然很担心，扬声说：“楚明渊！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楚明渊因为她的话停顿了一步，随即又像没听到一样，没有回答一声，反而加快了脚步。
　　三分钟之后，楚明渊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是督察，以指导的身份来到邕州的，招待所给了他一间单间。楚明渊本来拒绝的，他不想搞特殊化。但这一刻，楚明渊再也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庆幸自己的是一间单间。
　　“砰！”
　　他将门摔上，只来得及将身上的设备连同外套丢在床上，然后就冲进了浴室。
　　“哗啦——”
　　他颤抖的手拧开了花洒，3月天，邕州的天气已经开始变暖。这冷水泼在身上，令他一阵阵颤抖，居然没有把他身体里奔腾的热血冷却下去！
　　楚明渊当机立断地伸出手，按下了浴室里的沐浴露。
　　这是普通的招待所，里边的沐浴露也是劣质的，劣质的沐浴露落在他的手心，鲜血一点点流了出来。
　　一阵阵刺痛传来，终于令楚明渊的脑袋清醒了过来。
　　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贴着墙壁滑了下去。
　　冷水无情地打在他身上，楚明渊这时候才敢将气息松懈下来。
　　刚才在车上，林静的银针确实起作用了，但……只有那么一会儿。
　　如果他没有选择伤害自己，那么在路上，他已经狠狠伤害林静了。
　　怎么会这样……


第65章 
　　第二天下午, 林静准时出现在玄学局的招待所门口, 等了快十五分钟，楚明渊才下楼来。
　　林静一见他就问道：“你的手怎么了？我看看。”
　　上边包了纱布，受伤了？
　　楚明渊却摇头：“不小心划伤而已, 不要紧的, 走吧。”
　　真的不要紧？他手上的纱布厚度, 可不是一般的没事。
　　林静对他的回避略不高兴, 又碍着身份不好多说, 只好换了种方式关心。她伸出手：“那钥匙给我, 我来开车，你擅长战斗，有事也好罩着。”
　　楚明渊从善如流, 将钥匙放在她手上。
　　钥匙落在手心的刹那, 林静的一点修为从掌心透出，渗入钥匙上，再如羽毛似的触碰了楚明渊的手。那动作非常快，连楚明渊都没有发现，钥匙已经落下了。
　　林静的心微微一沉。
　　他手心上的上确实没特别严重，但也已经满是伤口，看样子, 像是什么东西划伤的。他怎么回事？他来邕州也只是个户口办理业务的指导，又不是来冲在一线办案，为什么短短一/夜之间，手上就有这么多伤口？
　　可楚明渊既然隐瞒, 就算她问，他也不会说。林静只能将疑惑压下，把钥匙抓住，转身说：“走吧。”
　　不过就是去找碴算账而已，应该不要紧的。再说了，不管什么伤，有她在，等回来了，她再想想办法，给他治一治。
　　外伤而已，不用紧张。
　　两人先后上了车，林静跟着导航走。邕州城市不大，东湖路离招待所也就20分钟的时间，可到了东湖路31号附近，两人才发现，这地方，不好走。
　　东湖路31号附近，是城中村。
　　邕州是个新兴城市，城市扩展得极大，但是城中村非常多。东湖路附近因为靠近邕州最大、最便宜的一个菜市场，所以巷子跟迷宫似的。31号并不是一栋房子，而是一大片自建房。
　　林静和楚明渊站在巷子口沉默了三秒。
　　这要怎么找人？
　　三秒之后，楚明渊走向路边一个糖烟店，问道：“你好，31号这里，是不是住了一位胡小姐？”
　　开糖烟店的是个中年男人，有着本地人特有的田字脸。看到顾客，他本来是打起精神迎接的，听到“胡小姐”三个字，立刻看了店里一眼，摇头用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说：“不、不知道。”
　　这表情，显然就是知道。林静猜，这位“胡小姐”在这一片，名声肯定不大好。说不好，还是些桃色的名声，所以当地的男人不想跟她沾上关系，生怕被家里的老婆一顿大闹。
　　她正想着怎么从老板嘴里打听出消息，楚明渊却已经道谢走了。他往巷子里走了一段，找了家是女店主的服装店，又问：“你好，请问胡小姐家怎么走？就是……”
　　他为难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林静，意味不明地说：“那个胡小姐，我问她要回点东西。”
　　女店主一看，这么个高大帅的男人，身上的衣服价格不菲。男人身边还跟着个女人，身衣着精致，一看就是个高级知识分子。
　　这一男一女，找胡小姐，要找回什么东西？
　　女店主眼珠子一转，已经脑补了一波网骗钱财、被人追上门讨要、正室殴打狐媚子的大戏。她乐得见着，果断地指了路：“沿着这条巷子一直走，看到岔路就往左拐。看到个祠堂，对面就是姓胡的家，好找得很。”
　　楚明渊一点头：“谢谢。”
　　他大步往前走，等林静追上了，他看看周围没有人，才停了下来，小声解释说：“对不起，权宜之计，为了打听消息。”
　　“我知道。”林静眉头皱了皱，她当然知道他是故意引起那女店主的误会，好利用女店主的脑补，尽快找到那赤狐妖。他特意解释，难道还以为她能误会什么吗？
　　两人之间干干净净，她能误会什么？
　　楚明渊看得清楚她的表情，不由得伸手捏了捏眉心。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此刻在他心中的自己，是个多么龌龊的东西。算了，反正也没有多少时间了，不要解释，免得多说多错吧。
　　“嗯。”他应了一句意义不明的话，继续往前走。
　　31号的巷子又长又深，里边全都是自建房和小店，两人足足走了20分钟，拐了又拐，才看到女店主说的祠堂。
　　比起祠堂，更显眼的，果然是祠堂对面的房子。
　　四周全都是自建房，灰扑扑的水泥墙，除了给窗子上防盗网，连墙体的腻子粉都不肯刮一下。网线、电线卷成粗大的一捆，垒在歪斜的电线杆上。
　　而眼前这栋房子，就像忽然穿越过来的，另外开辟的时空一样。这是一栋小巧精致的三层木楼，木质的大门两旁，挂着两盏红灯笼，灯笼四周垂着细长的穗子，随着风一摇一摆的。
　　透过院门，里头两层小楼上，一个女人正靠在二楼的美人靠上，手里摇着折扇。她远远地看到门口站着的男女，用扇子遮住脸小了一声，扭头对房子里说了一句什么。
　　没一会儿，大门就被打开了，一个纤弱袅娜的女子，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套了一个呢子斗篷，欠身说：“欢迎贵客光临，我们小姐等很久了。”
　　楚明渊和林静跨过大门，听得后边“吱呀”一声关上门，那女子就走在了前边。
　　大门之后，是个小小的院子，华南的天气温暖潮湿，冬天也不冷，所以院子里花木葱茏，涨势都非常好。院子的一角，还种了颗芭蕉，已经重新抽出翠绿的大叶子了。
　　两人进了客厅，就像一步之间回到古代一样，里头一水的木桌木椅，全都是酸枝木的。女子请了他们在圈椅上坐下，又退了下去。
　　客厅的一角摆着一扇十二折的屏风，填漆螺钿，图案是兰花蜻蜓。林静看得直皱眉，这屋子里，别说这一套套桌椅家具，就是这一张屏风，就得一两百万。
　　富贵成这样的一个妖怪，躲在华南邕州的一个小巷子里，被人当成勾/引男人的狐狸精？那赤狐妖是脑子有问题吗？
　　“哎哟，不好，小姑娘心里骂我呢！”
　　一声娇笑，“咚咚咚”的脚步声响起，赤狐妖从填漆螺钿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14-15℃的天气，她穿了一身松绿色的七分袖立领旗袍，那绿色衬得她，真一个肤光如雪、眉目如画。她摇曳生姿地走过来，在椅子上坐下，手里的檀木折扇也放了下来。那手腕伶仃仃的，腕骨突出，仿佛一握就碎。
　　看看，这才是真的狐狸精啊。林静心中赞叹，跟眼前这位千年老妖比起来，她见过的那些豪门美人都跟庸脂俗粉似的。
　　没有她美，也没有她风情万种，更没有她身上那股妩媚、柔婉又脆弱、疏离的矛盾感。
　　林静觉得，自己要是个男人，这一刻已经原谅她的算计了。
　　被这样的美人算计，是应该的，是美人垂怜。就算知道这是化形出来的，但网游捏脸都捏不出这么妩媚风情的。看着这张脸，有什么不能原谅的？
　　林静轻轻地叹了口气，还没想好怎么换开口的话，眼前人影一闪，楚明渊已经出手了。
　　他蓦地发难，连林静都没看清楚，他的手已经捏住了赤狐妖的脖子。
　　“昨晚在路上。”楚明渊危险地眯起眼睛，问道：“你做了什么？”
　　赤狐妖的眼睛瞬间睁圆，好像没想到一个年轻人能有这么快的身手似的。
　　“咣啷”，瓷器碎裂的声音伴着女子着急的声音传来，“小、小姐！”
　　赤狐妖好像被这一声呼唤惊醒了，她摆摆手，柔声说：“不要过来，你打不过的，连我都打不过呢。”
　　女佣抿抿嘴唇，眼泪哗的一下掉了下来，无助又彷徨地站在原地。
　　而赤狐妖，则一脸认命地看着楚明渊，叹息一般问道：“车是我拦的没错，可你觉得，是我做的？”
　　这话幽怨又难过，听得林静自己都不忍心了。
　　楚明渊却丝毫没有受影响，重复了一遍：“你做了什么？说！”
　　赤狐妖眨了一下眼睛，闭上眼说：“你杀了我吧。”
　　这模样，实在很让人多想。
　　例如，会不会这赤狐妖等了楚明渊许多年，就为了见一面，没想到等来了旧情/人带着新欢，掐着脖子责问她，还要杀了她。
　　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忍心这样残忍地对一个妩媚柔婉的女子。
　　但，很可惜，楚明渊的骨子里，有一半的狐妖血。
　　他手中蓝光一闪，一道符咒拍在赤狐妖头上。赤狐妖骤然变色，却只来得叫一声：“你敢——！”
　　就听“嘭”的一声，旗袍、折扇、戒指、翡翠项链掉了一地，一只赤狐蹲坐在了酸枝木圈椅上。
　　头顶还贴着一张黄色的符咒。
　　这样子，可就跟美人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噗……咳！”林静忍不住笑，又赶紧打住，她反客为主，对傻了的侍女说：“去重新端茶过来，你家小姐现在会说人话了。”
　　“说你妹的人话！”赤狐妖被暂时封了法力，现出原形不说，伸了爪子想把头顶的符咒扒拉下来。
　　楚明渊随便她扯，还回到了林静身边坐下。
　　赤狐妖努力了半分钟，爪子怎么抓，就是没办法把符咒扯下来，最后只能作罢，没好气地问：“这位大佬，你什么来历？跟我一个小狐狸为难干什么？不跌份吗？”
　　侍女又送上了两杯茶，放在茶几上。楚明渊却没有拿起，又重复了一遍：“你做了什么？”
　　“真是窦娥冤！你这么个大佬，我能做什么？”狐妖没好气地说：“我就是看到有人被夏海生的徒弟撵出来，好奇嘛！我到了一看，好家伙，还是个身负狐妖血脉的人，这不是好奇嘛？就催动了一下你的狐妖血脉。”
　　催动他的狐妖血脉？楚明渊眉间的神色登时冷了三分。
　　“对啊！”赤狐妖指天发誓，“除此之外，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要是做了，我被骗过的男人找到，身上的钱一分不剩！”
　　“发誓有用的话，世上就不需要警察了。”林静淡淡地说，“胡小姐是吗？实不相瞒，我是名医修，我没听说过，狐妖血脉被催动之后，除了妖力上涨，还有别的表现。”
　　赤狐妖闻言，眼中登时露出一抹微妙的笑意，意有所指地说：“小姑娘，你见过的狐妖，都挺正派嘛！”
　　林静不由得转头看向楚明渊，等着他反驳，没想到，楚明渊的眉头紧紧皱着竟然没有说话。
　　她心里登时咯噔一下。
　　昨晚楚明渊确实不正常，那样子和中了狐媚术是一模一样的，她已经表明了态度，狐妖血脉被催动，是不会动情的。这就等于说，赤狐妖在说谎，楚明渊不会听不出来，那么，他为什么不做声？
　　他觉得，那股冲动，真的是从他血脉里带来的？
　　“小伙子，我一见你就知道了，你身上有夏海生的封印。”赤狐妖慢悠悠地说，“你从小就有，所以，你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人。但是，你比谁都清楚，你作为人的成长里，缺了些东西。”
　　缺了些东西？林静心里的疑惑更大了，她在楚明渊身边十年，从来没有听说楚明渊缺了什么。
　　他生在最顶级的豪门，能缺什么？
　　可楚明渊的脸色，却瞬间变了。
　　他立刻站起来，一个字都没有说，抓起林静的手就走。
　　可赤狐妖的声音却比他的脚步更快。
　　“小子，你啊，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连……唔，人类的医学用词叫什么？就是做梦会有的那种现象……”
　　话一说出来，楚明渊的脸就像被抽了一下似的，变得又红又白。他不由自主地松开林静的手，可松开还没到一秒，林静马上又握了回去。
　　楚明渊里立刻挣扎，想甩开她的手，林静却借着他甩开的手，与他十指紧扣，让他再也没有机会甩开。
　　她的手柔软、温暖、干净，而且坚定有力，简直不像女孩子的手。
　　可是……楚明渊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双干净柔软的手。
　　“生理现象而已，你觉得一个医生会觉得难堪、羞耻吗？”林静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温柔，“如果实在放不开，不如将我当成真的医生，你是我的病人。做人最忌忌药讳医，还忌讳都什么年代了，还对‘性’相关的任何事都当成肮脏。”
　　“有欲/望、没有欲/望，都是很平常的事，都是正常的生理现象，是人体的正常反应。有什么好难堪的？楚明渊，我不是保守的女性，我以为你早就知道，我是个医生。”
　　是，他早知道她是个医生，但是，她并不知道，他心里对她有多么龌龊的思想！
　　“不是哦。”赤狐妖的声音又笑嘻嘻地响起了，“小姑娘，你没有理解到，他呢，体内的狐妖血脉被压制了，所以从小没有欲/望。你能理解吗？一般少年变成男人，是会经历‘偷偷洗内/裤’这个环节的。但是，他没有。”
　　“而昨晚，我不过是小小的催动了一点他体内的狐妖之血，他就忍不住了。为什么呀？”
　　“别人都以为，狐妖都是放荡的物种，可只有狐妖自己才知道。我们啊，痴情得很，我们血脉里蕴含的念想，只为心尖尖那个人而动。”
　　心尖尖那个人？林静心头狂跳，但她更清楚，这个时候，不能出现任何情绪变化，尤其是不能露出冷静、冷漠之外的任何感情。
　　那都会伤到楚明渊。
　　“我知道啊。”林静语气平常，扣紧了手指。“我一直都知道，我是他心尖尖的人。”


第66章 
　　赤狐妖的话, 一字一句, 都像揭开楚明渊的遮羞布，让他无地自容。
　　因为赤狐妖说的话近九成都是对的，他从小几乎没有萌动过某方面的欲/望, 别的男生, 会做春/梦, 会有冲动。但是楚明渊自己, 是没有的。他的身体发育各方面都很正常, 但是在念想这个问题上, 就像是被忽略了一样。
　　清心寡欲，用来形容他24岁之前的生活，再恰当不过。
　　楚明渊一度怀疑, 自己是不是修炼玄学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
　　但那是24岁之前, 赤狐妖有一点说错了。
　　他第一次出现那种念想，并不是昨晚在环城高速上，而是更早。
　　是林静19岁生日那天晚上。
　　楚明渊记得很清楚。
　　那时他已经在玄学局工作两年了，那天他为了个案子，很晚才回到A市。
　　他没有时间准备任何东西，只能赶在23点58分到她的窗前。林静穿着她的白色吊带连衣裙，坐在阳台的藤椅上。
　　她长长的秀发散在身后, 光洁的手臂抱着双腿，下巴枕在膝盖上，呆呆地看着阳台外。那晚明明没有月亮，但楚明渊觉得, 她就像月光女神一样，浑身上下，无处不圣洁，无处不美。
　　“阿静。”他叫了一声，单手按在阳台上，翻了进来。
　　那一刻，她好像被什么点亮了，跳下藤椅就要跑过来。但是她蜷缩在椅子上太久了，脚麻了，一下椅子就软倒在地上。
　　楚明渊赶紧过去，在摔倒的一瞬间将她抱在怀里，低头说：“小心。”
　　她从他怀里仰起头，水汪汪的眼睛，情切切地看着她，玲珑的身体贴着他。那一瞬间，无数的情绪涌上来，楚明渊无法抑制地低下头，吻了她。
　　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吻，吻过之后，她抚摸自己的红唇，整个人都呆住了。他的心也砰砰跳，几乎要冲破胸膛，只是脸上还笑着，仿佛平常，对她说：“来不及准备生日礼物了，阿静，十九岁生日快乐。明天还要上课，早点睡觉。”
　　他说完就摸摸她的头，回去了。
　　但是这一晚上，楚明渊做了无数颠三倒四的梦，梦里的人，都是她。
　　那是他真真切切地在梦里体会了一把，什么叫魂梦颠倒。也正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体会，昨晚那股冲动冒出来时，他的反应才那么大。
　　因为楚明渊比谁都清楚，如果怀里的人是林静，他不要做什么，只要她安宁地靠在他怀里，就已经是天大的幸福。
　　赤狐妖说，狐妖的这种念头，只会因心爱的人而起。楚明渊也相信，因为上一次，这一次，他想要的人，都是林静。
　　19岁那次，让他真切地明白，两人之间不再是什么友情，他们的感情已经日积月累，产生了量变。这一次……这次，让他更深切地知道，自己有爱她。
　　可是，她并不知道。
　　赤狐妖说，他因她情动，她就平静地接受了，甚至替他说出那句话来。
　　“我是他心尖尖的人。”
　　这句话，就像一盆冰水，从头淋下，叫楚明渊瞬间清醒了。
　　她说的这么轻松，没有羞涩，也没有不屑，是因为她根本不相信。她根本就不信她在他心里的地位，觉得不可能。　　“哎哟~还心尖尖上的人！”赤狐妖用爪子挡住了眼睛，哀叫说：“秀恩爱，分得快！”
　　这调侃令楚明渊更难堪。
　　这就像说，他玷/污你，亵/渎你，是因为喜欢你。
　　什么时候，喜欢竟然是一个可以理所应当犯错的理由？
　　对她犯错，惹她不高兴，那是什么喜欢？不过是满足自己的私欲罢了。
　　据说某种情绪到达了顶点，就会转化为另外的情绪，例如爱极生恨。楚明渊现在终于体会到了，原来尴尬到了极点，也能化为平静。
　　林静还没说话，他先反击出口：“那么，我想知道，胡小姐，你的情动对象，又是谁？谁让你爱极生恨，追着我这只半妖咬？”
　　赤狐妖眼中的笑意猛地一收，冰冷地打量了眼前的男子一眼。
　　现在的孩子，了不得啊，在心爱的人面前被扯了遮羞布，半分钟之前还尴尬得恨不能地上有条缝钻进去。这才一会儿，就会反击了。
　　“哼。”赤狐妖冷冷地笑了一声，态度瞬间恢复成高冷的嘲讽。“小子挺敏锐，既然如此，咱们来做个交换怎么样？我告诉你怎么压制你的情念——别否认，你比谁都清楚，狐妖天生就需要跟喜欢的人做某些事，这是刻在血脉里的本能。血脉这东西，除非你把自己身上的狐妖血脉全都换掉，否则，越是压抑，这念头越是强烈。最后，它会逼疯你。”
　　“它会让你看谁都是心里那个人，然后——呵呵……”赤狐妖摇着尾巴，咯咯笑起来，“你会饥不择食。”
　　这四个字说出来，楚明渊明显感觉到，林静的身躯猛地一震。
　　她怎么了？她担心他真的会“饥不择食”？会伤害她？
　　赤狐妖还在此时补上了一句：“小子，你昨晚，应该已经知道什么是‘饿’。接下来的每一次，都会比前一次更强烈。小子，你能扛过一次，又能扛过接下来的多少次？”
　　她的声音变得幽微细软起来，丝□□惑着：“我可以帮你镇压这血脉，我懂得这饥饿的感觉。只要，你告诉我，你和夏海生是什么关系，他现在在哪里。”
　　楚明渊的表情仿佛怔忪了一会儿，双眼放空，林静看着不禁心头一紧，就听他说：“夏海生不是在他的墓里吗？”
　　赤狐妖的眼飞速眯了一下，正要开口，楚明渊已看向她，目光清明。
　　“你凭什么肯定我和夏海生有关系？我身上只有他的封印而已，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关系？”
　　“你还想否认！”赤狐妖失去耐心，她一个千年狐妖，要跟个没三十岁的小子耍心机，实在令她身份大失。“你别跟我装糊涂！我不会认错的，你身上除了有夏海生的封印，还有夏海生的血脉，对，我没有认错，你身上的狐妖血脉，和夏海生的一模一样！”
　　楚明渊的身世简直是她心头最毒的一根刺，一旦提到，赤狐妖再也不能保持冷静。她猛地站起来，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尖声问：“说！夏海生在哪？他跟谁生下了你？！”
　　这变故来得太突然了，他们本来是找上门准备教训这赤狐妖的，没想到，爆炸信息一个接一个。
　　先是得知楚明渊身上的狐妖血脉，会让楚明渊无法控制，“饥不择食”。
　　随后，又得知夏海生没死不说，还跟这赤狐妖有一段旧情，令赤狐妖恋恋不忘。而赤狐妖找上楚明渊的原因，竟是因为楚明渊身上有夏海生的血脉？
　　夏海生竟然是只狐妖？他们竟然误打误撞地找到了楚明渊身世的相关消息？难道——那位冒名夏海生的狐妖，是楚明渊的生父，却在亲生儿子身上下了分割神魂、转移妖力的法术？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狐妖是什么构造，心狠成这样？
　　林静相信楚明渊一定也想到了这点，因为他的手不觉收紧了。
　　她心里蓦地升起一股难过、担忧和着急，恨不得立刻离开，回到车里，等只有两个人了，马上安慰楚明渊。但这念头一冒出来，林静又阻止了。
　　不，她现在更重要的是，帮楚明渊搞清楚这赤狐妖到底要搞什么鬼。
　　心念一起，林静立刻五指用力，扣紧了楚明渊的手指，故意将话说得难听。
　　“胡小姐，你这话可问得太有趣了，如果我们知道夏海生在哪，还去他家祠堂干什么？我怀疑你这千年光长修为，不长脑子。”
　　赤狐妖登时被她刺激，站起来龇牙“嘶”地低吼了一声，恨不得冲过来一口咬断林静纤细洁白的脖子。
　　可林静不禁没有停下，反而继续嘲讽着：“至于他和夏海生什么关系……怎么？原来你和夏海生还有过一段呢？当自己是正室，来追问他的血脉来了？可我记得，夏海生孩子还好好在附近的县城里呢。资料显示，他的妻子与他合葬了，你又是哪来的‘正室’？”
　　“呸！”赤狐妖气急了，登时端不住旧式贵族小姐的高雅形象，骂道：“那是什么原配？是什么孩子？不过是他的一缕分神罢了！连狐妖的血脉都没有的，孩子，不是他的！”
　　“哦，原来那些夏家的孩子，连狐妖的血都没有。”林静紧紧抓着她话里的漏洞，“也就是说，他是一缕分神控制了夏海生的身体？是什么东西值得那狐妖分神魂控制别人，也要得到？对了，你说过，你帮夏海生分析过闽越巫法的法术。这么说，那狐妖的目的是闽越巫法的法术啊，你……”
　　她上下打量了赤狐妖一眼，目光怜悯。
　　“你是他骗局里的一个助力，一个调剂。胡小姐，你这么个千年狐狸，道行真的不够啊。怎么还会被一个狐狸精……哦，不，不是完整的狐狸精，而是一缕狐妖分神，迷得神魂颠倒？”
　　“你找了这么多年，只记得他血脉的味道，连他叫什么名字，你都不知道吗？”
　　“嘶——”赤狐妖心中怒极，骤然发难，从圈椅上一跃而起，闪电般扑向林静。
　　林静冷冷一笑，右手早已准备好柳叶刀，但她还没出手，楚明渊忽然手一扬。一道符咒焕发着天蓝色的光芒，瞬间形成一个两米直径的圆形阵法。赤狐妖撞在阵法上，登时惨叫一声，弹飞了摔在地上。
　　“小姐！”侍女慌张地上前搀扶。
　　赤狐妖砸在地板上，还是狐狸的样子，半天起不来，侍女只看得手足无措。楚明渊眼中露出怜悯的神色，手指一划，拉着林静转身离开。
　　“等等。”林静按住了他的手。
　　楚明渊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
　　贴在赤狐妖头上的符咒终于化作青烟，赤狐妖又得以化作美女的样子。侍女慌忙拿了衣服盖在她身上，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林静仔仔细细地看着那张化出的人脸，问道：“你们狐妖，是不是有等级限制？他变化之后的脸，你忍不住吗？还得靠血脉认？”
　　赤狐妖对她已全然没有好脸色，别过身，冷着脸说：“你这样子，也好意思自称绝代医修？林小姐，我看你是浪得虚名吧？你难道不知道，狐妖的化形，只对心爱的人无效？”
　　还有这种效果？林静真的不知道，她不由得问：“那你现在的脸……”
　　赤狐妖转过头来，原本妩媚柔婉的贵族小姐，瞬间变作另一个沧桑普通的大妈。
　　大妈嘴角裂开，粗嘎着嗓子问：“你说呢？”
　　她不喜欢自己的样子太丑，瞬间又变回了原来的民国小姐，冷冷地说：“面对常人的时候，狐妖可以有千万张脸，但是对自己心爱的人，狐妖只会有两张脸。”
　　“他深爱的人，或者，狐妖本来的样子。”
　　林静感觉到握着她的手又是一紧，她努力忽视，看着赤狐妖，微微一叹。
　　“你叹什么气？”赤狐妖高傲地仰起头，“难道你觉得，我追着那王八蛋不放，是因为爱他吗？我知道自己看不见他的真实样子之后，就不再爱他了。我追着他，只是想知道，他看着我的时候，见到的是哪张脸。”
　　她不过想知道，那个骗了她的人，对谁念念不忘，连她的真心，都辜负。
　　“走吧。”楚明渊此时终于出声，拉着林静的手，将她带走了。
　　小楼外还是长长的巷子。林静没有松开手，楚明渊也没有。华南春日的太阳暖呼呼的，从巷子高高低低的缝隙里透出来，照在两人身上。地上的影子手牵手，肩挨肩，好像一对真正的情侣。
　　可是，林静清楚，是她在控制着楚明渊的情绪。她很担心，松开手，楚明渊就会爆发。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楚明渊浑身上下，都绷得紧紧的。
　　这条来时走过的巷子，这么长。
　　整个条路上，楚明渊一直没有说话。出了巷子，林静将副驾的门给他打开，楚明渊也一言不发地上车去。
　　林静将车子开回玄学局的招待所，他也一直靠在副驾上，双眼一直望着窗外，没有说一个字。
　　最后，车子停在招待所门前，楚明渊临下车，也只有一句话：“钥匙。”
　　林静只能将钥匙交给他，看着他走进招待所，上楼去。
　　她烦躁地叹了口气，转了身正要离开，忽然感觉到了不对。
　　等等！林静冲到车旁，趴在车窗玻璃上，随即睁大了眼睛。
　　副驾安全带上，有血腥味！
　　楚明渊刚才不是在发呆，他是借着发呆的动作，在伤害自己！对了，还有他的掌心，那上边的纱布……他解开安全带的时候，鲜血已经能染上安全带了！
　　“搞什么！”林静怒骂一声，转身就冲进了招待所，拍在前台问：“楚明渊在哪个房间？我刚刚跟他回来的，有东西忘记给他了。”
　　前台连着两天看他们一起回来的，不疑有他，直接说：“401。”
　　林静连电梯都不坐，一口气直接冲上四楼，用力踹了401的门一下。
　　“开门！”她低声威胁，“或者，我用柳叶刀把这门切了！你知道，我做得出来！”
　　门后安静片刻，传来极低哑的问话：“你知道，进来会是什么后果吗？”
　　“废话！”林静又踹了门一下，喝道：“开……”
　　话还没说完，门就开了。林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拽着手腕扯了进去。她咚的一下被人抓住手腕按在墙壁上，高大的身影随即压了上来！


第67章 
　　林静以为拿高大的身体会直接压在她身上, 困得她动弹不得, 然而那巨大的压迫感只是一瞬间。那身体，在距离她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楚明渊低下头, 眼中的神色晦暗无比, 就像里头的光全都拿去压制什么了一样。
　　“为什么？”他艰涩地问, “你为什么来？”
　　林静眼中不觉露出诧异的神色——他竟然, 能控制住？
　　这点诧异落在楚明渊眼中, 楚明渊一下子就看向了她头顶。
　　她被他扣住了双手的手腕, 也没有丝毫挣扎的样子，她的身体甚至还很放松。因为她的右手手指，刚刚已经做了个手势。
　　她的柳叶刀是灵器, 灵器随宿主的心念而动, 根本不需要手去操作。她早已做好了准备，柳叶刀在她掌心蠢蠢欲动了，只要他有一丝不对，柳叶刀或许就会切断他的脖子大动脉。
　　林静没有回答，楚明渊却已经知道答案了。
　　她早已猜到了他会发生什么，所以特意赶来阻止的。
　　“你早就知道？”楚明渊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会知道？”
　　身体上的变化, 不是应该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吗？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能知道他会控制不住，变成个只会发/泄/兽/欲的畜/生？
　　他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我……”林静不知道为什么，非常不愿意看到他现在颓丧懊恼的样子。可是, 她要怎么说呢？
　　说她终于知道，原著里他为什么是个种马男了？说她终于知道他开后宫的原因了？
　　听赤狐说到他会“饥不择食”的时候，林静就明白了，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他会有无数个后宫的原因。因为他有狐妖的血脉，所以他控制不住，会有很多很多的女人。
　　可这些她不能告诉楚明渊，他这么骄傲，怎么能接受自己的人生是本随便乱写的网文小说？
　　不……对啊！林静的心神猛地一震，她为什么一定要相信原著？原著里写了夏海生吗？写了男主的狐妖血统吗？
　　都没有啊！所以她何必拘泥于原著？
　　“我是来帮你的。”林静说，她自己都诧异了，原来她的声音可以这么温柔。“楚明渊，让我来帮你。”
　　楚明渊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问了一件事：“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会变成这样？”
　　一个“饥不择食”的禽/兽？
　　林静短暂地思考了一秒，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这只是一秒，正常人也需要思考一秒钟的。
　　但楚明渊却颓然松开了她的手，点点头说：“我明白了。”
　　林静心底涌上一阵不好的预感：“你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为什么你恢复记忆之后，就迫不及待地离开我。”楚明渊的语调很平常，很冷静。“是因为那一刻，你就知道，我会变成这样。你不喜欢‘饥不择食’的男人，你觉得很肮脏，对吗？”
　　林静抿紧了嘴唇。
　　在这件事上，她没有办法说谎。因为那天晚上在一附院急救室里，她之所以下定决心和他断得干净，就是因为他打着爱白月光的旗号，给自己开后宫。
　　“我……”林静轻轻地点头，坦诚地说：“我不想与任何人分享男人，我做不到。”
　　“哈……”楚明渊别过头，嘲讽地笑了一下。他的手动了动，似乎想捶一下墙壁，又似乎想打一下什么。但最后，他什么也做不了。
　　因为林静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腕。
　　“让我看看。”林静仰头看着他，低声问着：“楚明渊，别人不能为你疗伤，我都不可以吗？”
　　楚明渊低头看着她，房间里没有开灯，还拉了窗帘。幽微的光线里，她脸上褪去了平日里的高傲冷峻，露出原本柔软的样子，那双眼睛湿漉漉的，和那年夏天摔进他怀里的阿静，一模一样。
　　从头到尾，这都是他的阿静。她和赤狐妖说得都没有错，这就是他捧在心尖的人。
　　可越是捧在心尖的人，他越不想给她看到他的伤。
　　太难堪了，他多么希望，他在她面前的形象能再好一点，体面一点。哪怕不是什么绝代英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是个冷峻孤僻的督察，哪怕只是个普通的男人，只是一个符号，叫做“男性”。
　　也远远比一个会“饥不择食”的禽/兽要好得多。
　　“你乱想什么啊。”林静抓着他的手腕，没有放开，她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说：“你还想什么难堪啊？至少，这比我想的情形好多了。我最凶、最无情的样子都被你看到了，最难堪的身世是你揭穿的，现在，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比最初恢复记忆的时候，更难堪了。”
　　好像也是，她很早就给他打了个标签，又不是现在才知道的。
　　楚明渊觉得自己真是太失败了，太蠢了。从那天早上，她在林家门口说解除婚约开始，他就一直在想，用什么方法可以挽回她，可以让她重新爱上他。可他怎么知道，他早已在她心里失去了机会？
　　他还不如……
　　楚明渊的手不由得挣了一下，想挣开了。可他一动，林静就用力。
　　“你放手！”楚明渊蓦地暴喝，双眼登时赤红。“我还不够难堪吗？你还想我怎样？！”
　　“光吼有什么用！”林静却握得更紧，仰头吼了回去，“在医生面前有什么好难堪的？因为难堪就不治病了吗？楚明渊你脑子有问题吗？在我一个人面前难堪，和在全世界面前难堪，选哪一个你不知道吗？”
　　不，是她不知道。楚明渊艰难地控制住自己，闭上了眼睛。
　　因为闭上了眼，所以他没有看到，林静吼完，自己也红了眼角。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情绪如此激动。也许，她对他已经没有了感情，但是十年相处，两人之间做不到陌生人般的病患关系。她和他之间，还是有感情的。
　　友情、亲情，都是感情，对不对？
　　不管怎么说，这一刻，她感谢自己是个医修，不仅能帮他，而且修为足以抗衡他，不至于让他一甩手就把她推得远远的。
　　林静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将那染红的眼角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她放软了姿态，难过地问：“明渊，你不相信我吗？你不信我能救你吗？”
　　楚明渊蓦地身躯一震，这下子，连他自己都要笑自己了。
　　有什么用啊？他做了那么多建设，下了那么大的决心，最后还是因为她一声“明渊”就崩溃了。
　　他睁开眼，低下头，只见林静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不肯放开。
　　那姿态，好像就算他跌进地狱里，她也要追到地狱里，把他扯出来。
　　“那你呢？”他反问到，“你相信我吗？”
　　林静的神色很明显，她不知道他说的相信是什么，但她很快坚定地点头。
　　“我信你。”
　　她现在一定在用信任疗法，在鼓励病人，免得病人放弃。
　　楚明渊想起她还在医院各个科室轮转的时候，有次刚好在儿科。他去找她，看到有个小盆友害怕做穿刺，一定要吃糖。她为了哄孩子，立刻就去买了。
　　现在对他，也差不多，就是觉得安抚了他的情绪，才能继续治疗。
　　她的医生天性，让她无法放着病人不管。
　　对啊。楚明渊想，他对她而言，早就不是男朋友的备选人之一了。他们先是断绝了关系的陌生人，后来又成了同事，从来没有比同事更近一步，现在，更是变成了医生和病患。
　　“你真的相信我？”楚明渊的声音沙哑，充满了不可知的危险，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危险是冲着他来的。“林医生，你见过失去理智的半妖，他们是怎么撕掉至亲的肢体，你没有看到吗？你不怕自己下一秒会变成尸体，甚至尸块？”
　　“我不怕。”林静重复，“我相信你，我也相信我的医术。我相信，我们联合起来，没有办不到的事。而且，这件事仅仅是战胜你自己而已。”
　　楚明渊觉得，她又像高天明月了。
　　无声地、冰冷地，却又固执地照亮黑暗。黑夜中行走的人，绝望里摸索的人，能有一轮明月悬在当空，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楚明渊的嘴唇无声地动了一下，手抬了起来，慢慢地落下。
　　真的是慢慢的，因为他的理智和感情，在疯狂地战斗着。最后，他的手还是落在林静的肩头上。
　　但只是抓住她的肩头而已，那十指颤抖得就像秋风里的落叶，宛如他的理智。
　　林静能感觉到。
　　不仅是他的手，他浑身都在颤抖。他的身体像是高烧一样发烫着，肌肉绷得紧紧的。
　　充满了试探。
　　对她的试探，也是对他自己的考验。
　　他在害怕她的拒绝。
　　那一刻，林静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或许就是仗着自己医修身份，柳叶刀就在手心里，想砍他随时能变出四十米大刀，一刀将他剁成两截。
　　反正，她豁出去了！
　　“明渊。”她很轻，很平静地叫了一声，伸手环住了楚明渊的腰。
　　楚明渊就像被炽热的烙铁烫了一下似的，先是浑身一震，随即紧绷到了极点。
　　他忽然开口，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关的问题：“阿渊第一次化形的时候，他在你身边的时候，你看到的是什么？”
　　那张脸，是他看到的中年老男人吗？
　　“是你的脸。”林静的声音埋在他的怀里，有点闷，但还是清楚地传了出来。“我看到的，是你的脸，明渊。”
　　砰……那根弦一下断了。
　　“阿静。”楚明渊急切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伸手将她紧紧地抱住。他的力气极大，抱得极紧，就像是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再也不分开一样。
　　“阿静、阿静……”他的嘴唇贴在她耳边，炙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耳朵上，用一种林静从未听过的痛苦语调——好像他说话的同事，有一只恶魔正在啃食他的血肉似的。
　　“阿静，我不会的。我知道你不会再喜欢我了，但是，为了那万分之一你可能再喜欢上我的机会，我一定会为你了，克制自己。我希望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不管我做了什么，我别无所求，我只想你相信我。”
　　他连续强调了好几个相信，好像有什么东西埋在他身体里。林静想去思考，但是他抱得太紧了，林静从来不知道一个拥抱能这么惊心动魄，让她心跳加速得好像要爆炸一样。
　　她什么都来不及想，只想保住这个竭力自制的楚明渊。
　　“我当然相信你。所以，我也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好吗？”
　　楚明渊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闻言无声地笑了。
　　他的双眼还是猩红的，但眼中已经恢复了清醒。
　　因为爱她而控制自己的清醒，也因为她不爱他而绝望的清醒。
　　她还是那个林医生。
　　仁爱、无畏，这样美丽坚韧的灵魂，他还有没有机会，看她继续绽放呢？
　　“好。”楚明渊深深地吸了口气，将这一刻的感觉全都镌刻在心底。他在心里倒数三下，果断地松开手，说：“床头有纱布。”
　　“嗯。”林静转过身，立刻去了床头柜翻找。
　　只有借着这个动作，她才能平复自己的心跳，免得被他发现。
　　她翻找的动作很慢，两人都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平复心中的情绪。
　　等林静把医疗箱翻出来，几乎已经是五分钟之后了。
　　她站起来，回过身，才发现楚明渊已经飞快去浴室冲了个冷水澡。他头发上滴着水，从浴室走出来，对上林静不赞成的脸，就在椅子上坐下，将手摊开在茶几上。
　　“来，看看。”
　　林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表达不满。
　　走过去一看，她的心又忍不住一跳。
　　楚明渊的左手上，横七竖八全都是伤。
　　虽然不知道是用了什么，他好好地坐在副驾上，到底是哪里来的凶器，林静也不知道。但很明显，这些伤全都是他自己划。因为伤口不深不浅，全都避开了伤害肌腱的可能，但又痛得足以叫人清醒。
　　“你说你是不是有病！”林静忍不住数落道，给他包扎的手，动作一点没拉下。“身体有问题，就说出来，有什么事是医生不能解决的？如果任何病硬抗都能扛下来，还要什么医生？”
　　楚明渊听着她的数落，眼中的猩红渐渐消失，一抹笑意渐渐涌了上来。他简直像守财奴得了个纯金等身人像一样，对这数落珍惜无比。
　　“我不会了。”他低声应着，“以后都不会伤害自己了。”
　　也没有什么机会了。
　　但林静不知道，她仰头瞪了他一眼，一副“鬼才信你”的神色。
　　楚明渊乐得眉眼瞬间融化，无声莞尔。但是这笑还没到眼底，忽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是一首非常欢快的纯音乐。
　　“我的手机。”林静将手机从口袋里取出来，用脖子夹着，双手继续包扎。“喂，我是林静。”
　　“林医生，我是丁冬。”女孩的声音有些奇怪，“我们老大……跟你在一起吗？”
　　林静看了对面一眼：“对，你找他……”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那边就挂了电话。
　　林静皱皱眉，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忽然房间的门被人砰地撞开了。
　　一群穿着玄学局制服的人冲了进来，为首的是邕州分局的局长。他比屋子里的人更紧张，干涩地说：“楚督察，接到上级指令，请你跟我们去A市，协助调查。”
　　林静霍地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哪来的上级指令？
　　楚明渊仰头望着她，目光安宁，甚至带着一抹笑，反问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她早就知道？林静火冒三丈，火急如焚。她知道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车啦…笑哭，现在严打呢，不想被锁更不想去喝茶。再说了，静静怎么可能让人那啥，只有静静那啥别人…
　　狐狸精：乖巧躺平，静静，来啊，那啥我！


第68章 
　　林静还没等到楚明渊说清楚, 那句“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她就被客客气气地请出了房间。
　　“对不起，林医生，我们有任务。”
　　一句任务下来, 林静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再闹下去, 就是妨碍公务执行, 她拿到个玫瑰金手链也绝对可能。
　　所以, 她只能走, 走的时候，还什么都不知道。
　　林静简直火冒三丈，偏偏又放不下楚明渊, 只好站在距离招待所一段距离的街角。
　　招待所门口已经停了一辆玄学局的车, 林静看着楚明渊从招待所走出来，看似被陪同，实际被押送地上了车。
　　临上车的时候，楚明渊好像发现了她，猛地转头看了一眼。
　　那眼神，又愤怒又怨恨。
　　林静被他看得，心里登时升起一个念头：难道, 楚明渊的DNA鉴定结果泄露了？被局里发现他是半妖了？
　　她第一反应就是，她得回A市看看。随即又停下了脚步，邕州这边的工作还没结束，她还不能走, 她也有自己的本职工作，不是以楚明渊为中心打转的女人。再者，她什么情况都没弄明白，贸贸然回去A市，也没有什么帮助，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林静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下午两点二十分，距离医院下午上班还有二十分钟，刚好够她走回医院，再打几个电话。
　　于是，在华南温暖的三月里，林静一步一步，深深地调整自己的呼吸，让自己冷静袭来。等走到医院附近，她掏出手机，给童芳尘打了个打电话。
　　“小童，是我。”
　　几乎同时，童芳尘接了电话，说：“林医生，是你。”
　　这语气，显然早就知道她会打电话回来，更知道她想问什么事情了。
　　既然如此，林静也不跟他兜圈子了，直接问：“局里发生了什么事？刚才丁冬打电话问，我是不是和楚明渊在一起。我刚回答，邕州分局的巡察，就进来把他带走了，说是要回A市协助调查。”
　　她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
　　童芳尘便接了下去，好像早就准备好了的说辞：“林医生，具体的事，我也不清楚，但这件事没有归特别行动队管，而是归纪律科。”
　　林静的心登时咯噔一下，难以置信——归纪律科？楚明渊做了什么犯纪律的事？
　　电话里传来走动的声音，还有门关上的声音，童芳尘几近冒险地说了一句：“林医生，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肉联厂那个案子，又有进展了，你不回来，我一个人没法弄。”
　　肉联厂的妖怪分尸案？对了，早先楚明渊抓住灰狼妖和变/态兔妖，只是解了灯笼街妖怪分尸案。肉联厂的分尸案，一直没有定下来，但是童芳尘已经不是几个月前的小法医，做DNA鉴定、判断基本的妖族种类，她都已经教会了，怎么还需要她回去才能做鉴定？
　　林静的心一动。
　　不，童芳尘说这句话，不是要她回去，这是在暗示，楚明渊被带走，跟肉联厂的分尸案有关！( ?° ?? ?°)?最( ?° ?? ?°)?帅( ?° ?? ?°)?最高( ?° ?? ?°)?的(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
　　可是楚明渊跟肉联厂分尸案有什么关系？纪律科……林静的心登时一沉，难道，有人觉得，楚明渊，是内鬼？徇私枉法？
　　这也太可笑了！难道犯案的是云梦集团？是楚明汐？只要不是楚明汐，楚明渊怎么可能会徇私枉法？他一个顶级阔少，钱和权力都有了，除了情，还有什么能打动他？
　　林静不由得伸手捏了一下眉心，这变故来得太突然了。楚明渊这几天，接连遭受打击。
　　先是知道自己的身世，是个半妖；接着又得知神魂不完整，被人算计，抽走妖力；他的三分之一神魂是阿渊，一直留在她身边；给他下了抽取妖力封印的，很可能是他亲生父亲；狐妖之血会令他疯狂，为了不疯狂他需要自残才能清醒……
　　一桩一件，从来没有停下过。就算楚明渊的承受能力再强，扛得住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吗？
　　被带走的时候，他是不是以为她向上级报告了他是半妖这事，所以他说“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可当他回去A市，竟然得知，他一直为之奋斗的事业，竟然遭到怀疑，竟然有人觉得，他会怎么想？
　　他的会不会……林静的心一紧，却又在脑中响起他的话。
　　“阿静，相信我。”
　　不不。林静摇了摇头，让自己冷静下来。
　　楚明渊说，要相信他。
　　她现在第一要紧的，就是将本职工作做好，千万不能因为楚明渊的事，乱了阵脚。楚明渊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楚明汐作为亲属，谁也不敢接触，反而是她，作为法医第一人、玄学医科第一人，在系统里绝对有话语权。
　　她必须处处都站住了根脚，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差错，丧失这份话语权。至于将她弄回去这件事，她相信，特别行动的队员们，会想办法的。
　　这个办法，也必须由他们想，不能由她主动。否则，一切都生了嫌疑。
　　林静将手机抓住，在一附院附近的奶茶店里点了杯芒果冰砂，在三月刚暖的天气里，用一杯冰，将情绪镇住了。
　　五分钟后，林静回到医院，一切如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此时的A市，整个特别行动队办公室，都被愁云惨雾笼罩着。
　　鸟窝头眼睁睁地看着打开的督察办公室，觉得那被检查的不是电脑和文件，而是把他的心开了个口子，血都快流下来了。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就连号称衙内队的他们，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半个小时前，由纪律科科长亲自带队，把整个特别行动队的人都控制住了。
　　他们还没来得及套近乎，纪律科长就对丁冬说：“手机暂时监听，给林静打电话，问她楚明渊是不是跟她在一起。”
　　丁冬直觉出事了，但是她现在没有权利问，他们都是做巡察的，都知道，这个架势，肯定是出大事了。他们如果现在拦着提问，非要闹个明白，最后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搭进去不要紧，可他们也搭进去了，谁来救他们老大？
　　丁冬毫无办法，只能按照纪律科科长的指令，给林静打电话。刚一确定楚明渊确实和林静在一起，纪律科科长就给身边的人做了个手指。
　　特别行动队的队员这才发现，那人一直拿着手机，见了手势，马上对电话那边说：“行动！”
　　这两个字让所有队员心中一跳，等电话挂了，高大胖才作为副队，第一个提问：“吴科长，这是怎么了？这么兴师动众的，总要给我们个理由吧？”
　　纪律科科长一直看着手机，直到手机那边传来楚明渊已经被顺利带上车的消息，他才抬起头来，解释说：“你们手里曾经接手过一个肉联厂妖怪分尸案，对吧？”
　　高大胖和鸟窝头对望一眼，点头说：“对。”
　　“那案子迟迟没有侦破，现在有受害人家属举报，说你们楚督察收受贿赂，故意不作为……你们先别急！”纪律科科长一看整个特别行动队的人要炸，赶紧抬起手往下一压。
　　“就是回来配合个调查而已，走个流程而已，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知道吧？”
　　他们知道？不，是谁不知道啊？丁冬和几个队员差点跳起来，被鸟窝头和痞少捂住了嘴巴，按在一边。
　　纪律科科长只当看不见，问道：“督察办公室的钥匙谁拿了？开开门，都是一个局里的同志，不好砸门的。”
　　这是……还要检查他们老大的办公室？
　　“唔——！唔！”丁冬疯狂地挣扎起来，高大胖一个大男人，差点忍不住，赶紧将她拖到小会议室去。
　　钥匙在痞少手里，楚明渊去邕州的前一天晚上，将钥匙留给接线员小武，留话说给他保管。整个办公室，只有痞少是最镇定的。
　　他一声不吭，上前就把办公室的门开了，并且将钥匙留在了门上。
　　纪律科科长推门进去的时候，将那串钥匙拔了，随后，将楚明渊办公室的所有锁都开了。权限所在，他能看任何东西。
　　鸟窝头在旁边看着，都红了眼眶。
　　说好的只是走个过场呢？这搜查的程度，哪里像是走个过场啊？
　　他坚持看了下去，看着纪律科的人将一堆文件带走，最后才去了特别行动队的女休息室。
　　整个玄学局，女性巡察都集中在内勤和户籍科，治安、巡逻等等队伍都是男人，休息室里也都装了摄像头。监控室也是男人嘛，不然哪个顶得住十几个小时的值班？都是男的，就不用介意，换衣服都直接来的。
　　只有他们特别行动队有位霸王花小姐，他们又是衙内队，闹哄哄地要了一间女性休息室，禁止安装摄像头和监听。丁冬曾经扬言不服气，不搞特殊化，所以从来不在这个房间休息，和其他人一起睡有监控的大通铺。
　　谁也没想到，有天这休息室派上用场，竟是这样的原因。
　　搜查持续了很久，鸟窝头进去的时候，丁冬哭得嗓子都哑了。
　　“呜呜呜……我去找我爸，我一定要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凭、凭什么啊？一个举报信，就要抓我们老大？我们特别行动队这么好欺负吗？”
　　“咚咚，你别闹啦。”高大胖难得清醒一回，一边给她递纸巾，一边劝着。“真要闹，轮得到你吗？咱楚总能看着老大被关起来？肯定会问的。”
　　鸟窝头也劝说：“现在，我们最好什么都别做，不然的话，老大的嫌疑更重。”
　　丁冬气结，把床垫拍得震天响：“难道就这么算了？就这么看着老大被抓起来问？我娇气！我受不得这个委屈！”
　　“你说你……”鸟窝头叹气，他现在也没心思哄小姑娘了，在床边坐下，下意识地掏烟出来，又只叼在嘴里。
　　他平时烟酒不沾的，只在非常难过紧张的时候，才会叼一根。
　　“我们现顶着‘衙内’的身份，平时查案方便，但现在不好搞动作啊，一个不好，就会变成是我们用关系把老大捞出来，而不是老大清清白白。咱们不能出手，得靠别人。”
　　丁冬也是一时气急了，现在他一说，她也就转过弯来了：“靠别人？谁？老张吗？”
　　“不能是老张。”鸟窝头摇头，“咱老大是老张一手培养出来的左膀右臂，和老张的关系不一般，老张出面，比我们出面还糟糕。说不好，把老张也搭进去。我们要找个更能说话、更有说服力的人。”
　　更能说话的？丁冬不明白：“找部里的人？”
　　他们确实也能找部里的人。
　　“哎呀！”高大胖戳了她脑袋一下，骂道：“你说你这脑子，关键时候怎么就不顶用呢？白请你吃那么多涮脑花了！现在咱们认识的，系统里的，不是咱玄学局、玄学部有关的、能说上话的，还有谁？你仔细想想！”
　　“啊！”丁冬一拍大/腿，“林医生！”
　　鸟窝头和高大胖同时露出“孺子可教也”的表情，这孩子，不算太笨。
　　“但是。”丁冬很快皱眉了，“刚才我打电话的时候，林医生和老大在一起，这不就是说，她在邕州？她不会随便去邕州的，A市这么多病人等她看呢。她手里肯定有事，我们要怎么把她叫回来？万一……她不肯回来怎么办？”
　　她可记得很清楚，当初林静在一附院当医生好好的，高大胖一个调令把她调到玄学局来做法医，把林医生气得，直接拿手术刀戳穿来督察办公室的门。现在，他们又要惹林静？万一林静被惹怒了，直接不管他们老大了，怎么办？
　　“你什么都不做，怎么知道她会不会管？事情总是试过才知道行不行。”鸟窝头坚定地说，“咚咚，你认识科教那边的人多，你想办法让一附院把林医生调回来。”
　　丁冬点点头，正要拨号码，见他站起来，又问：“你去哪？”
　　“老大是当着林医生的面被叫走的，她就算不想救老大，也会想知道怎么回事。她唯一能打听的，就是童芳尘，我给童芳尘透个气。如果林医生能按照安排的回来，那就好，她一定能帮到老大的。如果……”
　　鸟窝头的话停下了，三个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如果连林医生都不愿意帮他们老大，该怎么办？
　　“总之，先试了再说，去做，比在这里哭好得多。”鸟窝头抛下一句话，去了法医部。
　　丁冬也赶紧咕嘟一口灌了冷水，北方的3月，暖气刚刚才停掉，还冷得要穿羽绒服。她整个人打了个哆嗦，却精神了许多，开始打电话、想办法。
　　“我去跟其他人打听打听，这举报信到底怎么回事。”高大胖也起身说。
　　不只是他们三人，整个特别行动队的人，都在明里暗里打听怎么回事。
　　在所有人都忙碌的时候，如果有人什么都不做，就会显得特别显眼。
　　“痞少……”小武坐在电话前，看着空空荡荡的办公室。其他队员都找借口离开，去想办法把楚明渊捞出来了，只有他和痞少，还留在这里。
　　“我们，什么都不做吗？”
　　“不做。”痞少轻但是坚定地说，目光一直盯着督察办公室的门。
　　那门又被锁上了，但是痞少有种预感。
　　那扇门的钥匙，很快又会回到他手上的。
　　那份，老大在去邕州之前，特意交到小武手里，又点明给他的、沉甸甸的钥匙。
　　一切都在忙碌，三个小时后，楚明渊回到了A市。
　　一则新闻也冒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痞少：我觉得老大有交代。


第69章 
　　与其说是新闻, 不如说是热帖。
　　朋友圈热转的文章。
　　标题叫《妖族落户了, 世间却没有一处地方，能容纳这只猫咪的冤情》
　　这标题乍一看，像是控诉虐待动物的, 于是很多人都点开了。这一看才知道, 猫咪不是一般的猫咪, 而是只猫妖。
　　而且, 是只失踪后被残忍分尸的猫妖。
　　这篇文章, 是用肉联厂分尸案的两只猫妖中, 一个受害者家属的名义写的。
　　文章用极尽煽情的口吻写着，猫妖未化形的时候是多么可爱，化形来到城市, 又是多么美丽的一个女子。她和社会上那些喜欢自拍、热爱追星的女孩没有任何不同, 她也努力生活，热爱生活。
　　可是这样一个猫妖女孩，却在某天，忽然失踪了。
　　文章的视角一转，切入受害者家属的视角。
　　这个猫妖女孩，是被单亲妈妈养大的。
　　课本上说，劳动是人类社会生存和发展的基础, 所以人的身形是最适合劳动的。在从前的妖界，一个未化形的妖怪，在劳动的时候，更接近牲畜。而一旦化形, 就能开始正常的劳动了。
　　虽然只比牲畜轻松那么一点点，但是绝大多数的妖怪，都会化形出人的四肢和躯干。这样更省力，可也更容易把躯体操劳得伤痕累累。
　　猫妖女孩的母亲，有一双浑浊的眼睛，和被晒成古铜色的、满是皱纹沟壑的脸。那双手上全都是劳作生产的伤痕，在照片上绝望地捧着猫妖女孩的遗照。
　　“她劳作了一辈子，从妖界挣了钱，送女儿到城市来。女儿努力工作，每天回家都告诉她，现在可以过好日子了，她会好好抚养母亲。可是，这好日子才刚刚起了个头，就像一颗刚刚冒出土地的嫩芽，在期待春风化雨，阳光明媚，可以开花结果。然而一只无情的脚，就这么把它踩断了。”
　　“猫妖妈妈的心虽然还在胸腔里跳动，实际上，已经像女儿的肢体一样，碎成了无数块。她此生已经了无希望，唯一的愿望就是抓到真凶，安抚九泉之下的女儿。玄学局也一直告诉她，会破案的，一定要相信他们。”
　　“猫妖妈妈相信他们，所以一直等。她看着玄学局的巡察们忙着搞什么户籍登记，也不敢去问，他们是不是忘了她女儿的案子。她没有办法，她只能悄悄地去调查，终于，给她查到了线索。”
　　“对的，她查到了。”
　　“猫妖妈妈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她都能查到的线索，玄学局的巡察那么厉害，却查不出。后来，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了。跟交情、合作对象的面子以及几百亿的生意比起来，她女儿的命，又算什么呢？”
　　“这偌大的天下，放不下她女儿的冤情。她别无他法，只想问一句：你们维护的正义，到底是属于全体妖怪，还是只属于某些妖族呢？这是你对他们带头拥护的奖励吗？”
　　这朋友圈文章说得乍一看不清不楚，但是结合时事，却又如此清楚明白。
　　因为下面还有弹窗新闻紧跟着跳出来：
　　《网曝云梦集团大少被秘密押回A市，接受调查！》
　　新闻配图是一张高糊照片，只能依稀看出是有巡察跟人上玄学局的车，人的脸根本看不出来。
　　可是，只要是A市玄学局的人，都能清楚地认出来，这就是楚明渊。而网友们，经过一天一/夜的发酵，早就什么都扒出来了。
　　民愤也像是被点燃的森林山火，呼啸而起，根本止不住。
　　“这不就是说咱们玄学局吗？”丁冬一看，直接炸了：“意思是说，肉联厂分尸案是青丘集团做的，咱们为了拉拢青丘集团，为了要青丘集团起个带头作用，先进行户口登记，就做个顺水人情，把肉联厂分尸案当做奖励，直接磨平了？不查了？我们有线索吗就继续查？还有，这有线索，为什么不交给玄学局，去找新媒体营销号写这种狗屁玩意儿？”
　　“你安静点。”高大胖按住她，“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我家隔音好，我不在家吼，难道还要在局里吼？”丁冬越看越气，直接将平板摔了个粉碎，“气死我了！老大都这样了，还有人搞事！”
　　鸟窝头幽幽地冒出一句：“这新闻和老大被抓的新闻同时冒出来，是什么意思，你们还不知道吗？”
　　丁冬问：“什么意思？”
　　“有人要同时搞青丘集团和我们。”鸟窝头喝了一口黑咖啡，苦得眉毛鼻子全都皱在了一起。“这朋友圈热文，不就一个意思吗？青丘集团犯下命案，玄学局包庇。”
　　“可我们老大已经被抓了啊！”
　　“就是因为老大被抓了！这事才是冲着我们来的！”鸟窝头蓦地提高声音。
　　丁冬还没见过他吼人，一时呆住了，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他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们玄学局”。
　　“你……你的意思是……”丁冬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幕后黑手的目的，不是整个玄学局，而是把他们特别行动队？
　　不，对方的目的，是将跟楚明渊有关的人！
　　对方把时机拿捏得极准，特意一明一暗，将朋友圈热文和楚明渊被带走的新闻发出来，引起民众的猜测。两个文章一对，谁会不做猜想？
　　对了，热文里还说了“合作伙伴”、“几十亿”的生意，这不就是在说楚明渊背后的云梦集团吗？这不就暗示着，楚明渊为了维护云梦集团和请求集团的关系，所以选择牺牲受害者沉冤得雪的机会，放过真凶？
　　鸟窝头无声地点头了，揉了一把脸：“现在，别说我们，就算是老张，他怎么做都不对。”
　　现在楚明渊已经进入审查阶段，他是老张一手带出来的人。如果老张选择将他放出来，就会有人说他徇私枉法、包庇徒弟。如果老张不放，那就是坐实了楚明渊徇私枉法的罪名。
　　到时候，除非将他开除、判刑，否则不可能安抚民众。不，为了安抚民愤，很可能加重判刑。
　　“可是，我们都知道，老大什么都没有做啊！”丁冬一想到那结果，忍不住就哭了出来，“怎么能这样？我们都知道老大是冤枉的！”
　　“看上面怎么办了。”高大胖叹气着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上边为了安抚民怨，就算证明老大是清白的，没有包庇犯罪。但是表示他办案不尽心，也可能会把他停职、调离原来的岗位。”
　　“凭什么！”丁冬忍不住骂道，“就为了些似是而非的文章？就为了些捏造的言论？那些都是谣言！这民愤是被谣言煽动的民愤！不长脑子吗？我们居然要为了这种不长脑的人让老大……”
　　“丁冬！”
　　“咚咚！”
　　“丁冬！”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打断了她的话。
　　鸟窝头和高大胖一呆，随即跳了起来，惊喜地叫道：“林医生！”
　　高大胖腿最长，几步过去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那熟悉的高挑身影，手上还拉着个行李箱，不是林静又是谁？
　　“林医生！”高大胖又叫了一声，满是欢喜。
　　林静对他略一点头，拖着箱子走进来。
　　其实她也心急如焚，早已做好了准备，就等着特别行动队的人在A市活动，将她调回来。一接到可以出差回来的消息，她就借口家里有猫要照顾，立刻定了机票回来。
　　但是，在他们面前，她不能慌。特别行动队的队员既然来求助她，就是将她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如果连她都慌乱无措，那就军心大乱了。
　　为了安抚，林静哪怕心急火燎，表面上也不能露出来。她甚至，还放下拉杆之后，一手关门，另一手在高大胖的肩上拍了拍。
　　暗示着：别担心，我回来了。
　　鸟窝头不禁也松了口气，随即又皱紧眉头，说：“林医生，网上……”
　　林静又是一点头，将他的话截断了：“我知道，不用复述。”
　　上飞机之前，她就已经看到了新闻。
　　刚看到的时候，她比他们更气愤，但是飞机上隔绝信号。两个小时飞行，已经足够让她彻底冷静下来。
　　她把目光看向了丁冬。
　　丁冬一向很服气她，但想到刚才她的打断，又气鼓鼓地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在林静面前，人总是很容易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大概因为，医生给人的印象太慈悲，太能安抚情绪和伤痛，而对着医生的那一刻，总是人最伤痛、最想释放本性的时候。
　　“我……我又没说错！”丁冬别过头去，“本来网友就是三秒记忆，什么都容易上头！这么简单的事，人家说就信！没长脑子吗？如果我们老大有事，他们就都是刽子手的帮凶！”
　　“你觉得事情很简单、很好理解，那是因为你掌握了足够多的信息，受过专业的培训，知识根基也比他们扎实。所以，你不信，你能轻易看出这是煽动。但是，他们不行。”
　　丁冬张张嘴，又想说什么，却被林静挥手打断了。
　　“舆论，自来就是个战场，争取的不仅是话语权，更是群众的信任。别人下战场了，开始演讲了，我们什么都不做，就要群众相信？这可能吗？”
　　林静随手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说：“这件事，首先就要证明，文章里说的是假的。证据是假的，有人在吃人血馒头，企图将祸水引到玄学局身上，让玄学局上下忙于自查，而真凶借此逃走。”
　　她将水杯握在手里，高大胖才发现，她手上一直没有戴手套，一路过来，手指已经冻成青白色。借着暖水的温度，才一点点恢复血色。
　　高大胖和鸟窝头的心中，别提多愧疚了。
　　“现在还有心思想什么愧疚。”林静轻轻地哼了一声，她不能说，楚明渊已经受了很多次打击，不知道经不经得起再来一次。现在多说都没有用，想办法解决才行。
　　她沉吟片刻，开口：“丁冬。”
　　丁冬没回答，看了过来。
　　“你是队里最冲动、面子最大的，你去想办法，到处找关系，以私人的名义，要求见那些领导、去跟明汐姐商量对策。”
　　丁冬傻眼：“啊？”
　　高大胖和鸟窝头都翻了白眼：这傻妞！
　　林静却没有生气，耐心地解释说：“没有要你真的靠走关系把楚明渊弄出来，但是你要给对方营造一种，我们在尽力帮楚明渊洗刷冤屈，在找证据帮楚明渊的样子。因为在对方的预算里，我们现在应该方寸大乱，最全力营救楚明渊、证明他清白。”
　　丁冬明白了：“就是虚晃一招，迷惑对方。你放心，我，戏精上身，受专业教导过的。”
　　她亲哥身兼编剧演员导演，她什么演不来！
　　“陶巡察。”
　　鸟窝头忙说：“林医生，您叫我陶磊就好了。”
　　林静一点头：“你协助丁冬，假装寻找楚明渊没有包庇的证据。这个证据，就是沿着楚明渊调查肉联厂的脚步，再走一遍。但是真正的目的，是要起底肉联厂的案子。对方忽然着急了，想弄楚明渊，那就说明，楚明渊手上有对方的关键证据。我的身份，不方便去重新查卷宗，只能靠你，明白吗？”
　　陶磊是三个人里最心细、最容易沟通的，很多话往往只要说一半，他就明白了。
　　“我知道怎么做了，林医生，你放心吧。”
　　林静点点头，又叫道：“高副队。”
　　高天朗宛如听到了楚明渊的声音，下意识地应着：“到！”
　　“你去调查一下，文章的叙述人，就是受害猫妖的母亲，最近和什么人接触过。记住，是跟什么人接触过。营销号吃人血馒头，要的是流量，不会想多，他们的目的是骗流量，不是针对玄学局和楚明渊。所以，幕后黑手不是营销号，一定要找出，是谁告诉猫妖母亲，青丘集团和肉联厂的命案有关，谁告诉她，可以找营销号曝光的。”
　　“是！”
　　三个任务都分完了，但是，还有一件没有落实。
　　林静皱眉：“你们队里，谁跟媒体的关系最好？我需要他去控住舆论的风向。”
　　高大胖下意识地回答：“痞少啊！”
　　一说完，他们才忽然想起。
　　在楚明渊出事之后，整个特别行动队的人都很慌张，几乎都是自发地，全都动用了自家的关系，想办法救楚明渊。只有痞少和小武，两人丝毫没有动静。
　　小武就算了，他是衙内队里唯一一个不衙内的，父母只是普通中学教师。但是痞少，他家可是搞传媒的，为什么现在连朋友圈热文都冒出来了，他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说别的，各大论坛删帖，他能做到吧？
　　“我……我想起来了……”丁冬白着脸，喃喃地说：“上次为了让妖怪全都纳入户口，是痞少带着小武去青丘集团，和苏远梦谈话的。他家，除了搞传媒，也搞网购啊。我听说，苏远梦也想搞网购，会不会是……”
　　“丁冬！”林静的语气骤然严厉，“你知道这种时候，最忌讳什么吗？”
　　丁冬抿着嘴，摇了摇头。
　　“最忌讳的，就是自乱阵脚，怀疑任何自己以外的人。自己队里的兄弟，只有嫌疑，没有证据之前，不要强行怀疑。因为你的怀疑，很可能会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原本在与敌人抗争，就要赢了，而你的怀疑，把他推向了敌人。”
　　“特别行动队的人都是楚明渊亲自选的，我信他，所以，也相信你们每个人。”
　　林静站起来：“我去找痞少，你们行动吧。”


第70章 
　　痞少并不难找, 别人都在外面忙着活动关系、找人帮忙的时候, 他和接线员小武坚守在特别行动队的办公室里，接电话、回答询问，以及调查过往的案子。
　　林静给他打了电话, 他很快就赶过来, 在林静家附近的一个没有摄像头的街角见面了。
　　见到的第一句, 痞少说：“老大去邕州的前一天, 把督察办公室的钥匙交给我了。”
　　他说什么？林静瞬间心念一动, 问：“怎么给你的？”
　　“趁着所有人放假。他在办公室里看了一遍, 把钥匙留给小武，让他转交给我。”
　　眼前的女子跟他见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她关心楚明渊却又冷静。这大概是他唯一一个能求助, 能问这个问题的人。
　　他看到林静的目光慢慢地从惊讶变成了深思, 不由得问：“林医生，为什么是我？”
　　他在家里不是长子，没有被严格要求，所以从小浪荡，万事不在意，能加入玄学局。在工作上，痞少一直觉得自己在特别行动队里就是个混日子的人, 每天按上头的吩咐做事，从来不出头，甚至经常还犯点无关紧要的小错。
　　这种人，哪里值得托付重任？他真的不明白。
　　林静先回答了四个字：“我不知道。”
　　痞少登时无奈又宽容地笑了, 可这笑还没到嘴角，林静又说：“但是我相信楚明渊的目光，你是他选的人，就是我相信的人。痞少，这件事，你怎么看？”
　　信任是种很微妙的东西，有时候轻微得不管对方怎么说都感觉不到，有时候却能一个眼神就清晰地告诉对方。
　　说吧，我信你。
　　痞少没敢对其他人说的话，一下子就说出来了：“我觉得，老大是故意的，他想引出什么。”
　　故意的？林静没有回答，又问：“平时你们需要督察盖章的时候，谁管印章？”
　　“督察印章统一给丁冬保管的，只有她不容易出外勤，跟哪个领导都能说上话，让她打申请是最顺利的。”痞少解释，“督察办公室里没有我们办案要用的东西，卷宗我们也都可以从内网上调阅，老大既然是出差了，需要他签字的文件直接找上一级领导就行了。”
　　所以，楚明渊留下钥匙这个举动，实际上是多此一举，因为整个特别行动队里，没有人需要这串钥匙。
　　这串钥匙，就像是特别为纪律科的检查准备的一样。
　　她难得沉默了好一会儿，一直沉思着，等回过神来才发现，痞少一直紧张地看着她。那神色，仿佛特别没底。
　　林静不觉笑了：“你慌什么？”
　　“哎……”痞少摸摸脑袋，笑得不自在。“您别笑话我，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种被委以重任的感觉。但我这个人吧，大伙儿都知道我不成气候，所以我总觉得……这个事会不会是我多疑了？否则的话。怎么就我一个人有这想法？林医生，我这两天心可没底了，大伙儿都在忙，小武也急，被我拦着不让动。我们两个在队里，特别显眼，跟内奸似的。”
　　他越说越觉得愁眉苦脸。
　　“我可太愁了，太难了，我预感很快我就会被吊起来批评，请全队人吃饭了，他们还不定怎么整我呢！”
　　林静不觉好笑：“那你也可以跟其他人一样，为了他奔走，找关系，让自己不那么突兀。”
　　“不行。”痞少愁眉苦脸，“万一老大真的有什么事要我去干，我给耽误了，那怎么办？”
　　那一刻，林静耳边仿佛想起楚明渊的声音。
　　相信我，阿静。
　　好。林静在心里应了一声，神色温和地说：“李轶，你相信你的老大吗？”
　　痞少想也不想地回答：“当然相信！”
　　“那就别怀疑自己，你是他选出来的人。我没有多余的话交给你了，你只要相信自己的直觉，按照自己认为的去办事就行了。”
　　林静拍拍他的肩，转身走了。
　　痞少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叫他怎么办才好？他还想找个人出主意，没想到找了林医生，结果人家让他自己拿主意。可是，他现在要怎么办呢？下一步怎么走，他完全不知道啊。
　　林静却不怎么担心。
　　如果不知道办公室钥匙这件事，她心里确实不怎么相信痞少。别说他家是做媒体和互联网的，就算他只是个普通出身，表现得那么与众不同。对楚明渊漠不关心，他就值得怀疑。可认真想想，哪个真的心怀不轨的，会在这时候把自己露出来，当个靶子？
　　现在，林静确认，痞少绝对是清白的。
　　而楚明渊，也绝对有所图。
　　他说的“相信”，是相信他的为人，也相信他的能力，更要相信他对全局的掌控能力。
　　林静甚至怀疑，忽然出差楚明渊，就是设局的开始。可是，楚明渊布下这个局，想要的是什么呢？
　　林静走进电梯，手机便响了。
　　短短一两个小时里，丁冬三人已经有了进展。
　　“老大是被举报的，举报人收到保护，我也查不出来。对方举报的罪名，不是朋友圈热文里写的勾结青丘集团，只是单纯地怀疑老大在肉联厂妖怪分尸案上不作为，所以举报他渎职。现在纪律科正在严格审查老大在办案过程中的问题，不过，不过我们是不慌的。”
　　丁冬像是安慰自己，给自己打了个气。
　　“以前我们办案有很多不符合程序的地方，但是肉联厂妖怪分尸案，我们没有违规的流程。林医生，你帮我们做了DNA鉴定，我们确实没有新证据，他们不能说老大什么，我想，很快就能放出来的。”
　　对比，林静只回了一句话：“嗯。我知道了。”
　　她现在不能多说，他们大概也是怕她担心罢了。
　　林静挂了电话，一路沉思。
　　对方的突破点是肉联厂的妖怪分尸案，所以，这肯定也是楚明渊的布局落脚点之一。妖怪分尸案，上次是被苏笑语忽然自杀中断的，苏笑语……苏家？
　　楚明渊的目标，是青丘集团吗？
　　“静静。”
　　忽然之间，一道声音响起。
　　林静的思绪猛地一断，这才发现，她已经走出了电梯口，在家门口停着了。而家门开着，狐狸精站在门里，目光深邃地看着她。
　　他这个样子，有些不对劲。
　　一般来说，她回来，他都会欢欢喜喜地想围上来，“静静”来，“静静”去，嘘寒问暖的。这次怎么这么安静？
　　“阿渊，你怎么了？”林静问，心中想，难道是楚明渊那边出事，他也受影响了？
　　“我怎么了？”狐狸精冷着，气呼呼地说，“静静，你一早就回来了，去哪里了？去见了谁？谁让你连家都不回？”
　　林静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她在邕州就已经被楚明渊吓了个呛，连夜赶飞机回来，又马上去找丁冬等人，给他们出谋划策、分析情况，又去找痞少。这大半夜折腾下来，她的手冻僵了不说，除了在飞机上和丁冬家里之外，连一口水都没喝过。
　　奔波比站十几个小时的手术还累。
　　林静此刻只想好好洗个澡，好好睡一觉，临睡的时候，好好地把楚明渊的计划想一遍。谁拦着这个打算，她就想把他打一顿。
　　她已经这么累了，他就不能像平时一样，温柔体贴吗？
　　但是这念头冒出来，林静就笑了。
　　她真是享受惯了，所以觉得他就该对她温柔体贴。其实他们只是住在一起而已，狐狸精只是在给她日常做饭而已。
　　她不能要求他像一个丈夫一样温柔体贴，，那么，他也不能要求她，向他报备行程。
　　“有些事需要处理。”林静一句话简单地交代了，越过他走进房子，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可她这样的态度，却令狐狸精非常不满意，他紧跟在后边，连声问：“你这几天在邕州，是不是一直跟楚明渊在一起？他是不是又要追你？你们发生了什么？”
　　林静听得心中一阵烦躁，皱眉说：“我跟谁在一起，和你有什么关系？”
　　狐狸精捏着拳头低吼：“我是你男朋友！”
　　“假装的而已。”林静提醒，一想到这份假装的关系，她忍不住替他笑了？
　　虽然她一直把他们当成两个人，但他就是楚明渊，这是毫无疑问的。用楚明渊的三分之一神魂，假装男朋友，阻挡楚明渊？这不是自欺欺人，就是脑子有问题。
　　“而且以后，大约连假装都不用了。”
　　狐狸精的眼瞳骤然一缩，沉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
　　林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猛地抓住双肩，然后砰的一下，压在了墙上。
　　狐狸精的脸近在咫尺，眼睛一瞬间竟然变得赤红，眼瞳不仅呈现金色，而且还是竖瞳！
　　妖化？！
　　林静心中一惊，没有反抗，只看着他的眼，问道：“阿渊，你怎么回事？你要伤害我？”
　　上次她还不知道狐狸精就是楚明渊的时候，狐狸精已经出现过一次动怒的情况。他动怒起来和楚明渊完全不像，楚明渊总是不动手，仅仅凭气场和神情，就能把人震慑住，让人不由自主地求饶。
　　而狐狸精他，身上的气息毫无变化，连神色中都没有那种震慑力。只有靠近的时候，才能看到，他的眼瞳变成了妖瞳。
　　现在，他再一次出现妖瞳，为什么？
　　“静静，你不能骗我。”狐狸精压着她，咬着牙，悲伤而愤怒地说，“你怎么能骗我呢？你回来根本不是因为我，而是先去找了玄学局的人。我知道，我看了新闻，你想救楚明渊对不对？可是，你当着我的面，这么在意他，连我的感受也不顾，你真的不怕我对他也做点什么事情吗？”
　　林静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她反问道：“你能对他做点什么？”
　　她是不相信狐狸精能做点什么事情出来的，因为他和楚明渊本就是一体，人是不能自己杀死自己的，神魂又怎么可以呢？
　　狐狸精微微一笑，吐出暧昧不明的两个字：“你猜？”
　　“你猜猜看，我对你的感情有多深，再猜猜看，我能为你疯狂到什么程度。”
　　林静提醒：“你答应过我的三个条件，全都忘了？你不能做违法乱纪的事！”
　　“静静啊，我的静静。”狐狸精低头看着她，手指沿着她的脸颊一路滑下到下巴，笑道：“如果你不属于我了，那么，那些约定还有必要遵守吗？我本来就是为了能呆在你身边，所以才受束缚的啊。”
　　这话是什么意思？林静眯起眼睛，如果她跟别人在一起，他就要毁约？就要做个毁天灭地的大魔头？
　　狐狸精还是那句话：“你猜。”
　　可是，林静对这个把戏已经玩腻了。
　　她不想要什么你猜我猜，只想要一个信守承诺的人，而她自己也绝对信守承诺。如果狐狸精违背承诺，那么，她就执行承诺。
　　新手将他抓起来！
　　林静奋力推开狐狸精，也留下了一句话：“你尽管试试看。”
　　语罢，她转身就走。
　　累都累死了，谁还有心思跟他在这里玩这种“你猜猜看”的小把戏。她需要好好休息，然后把楚明渊给捞出来。
　　主卧的门在面前砰的一声关上，狐狸精遗憾的看着自己的手。
　　没有感觉，还是什么感觉都没有。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他就是个神魂呢？如果他有实体，有血肉该多好。
　　也许，是时候为自己找一尊血肉之躯了。
　　主卧里，林静将自己泡在浴缸里。
　　温热的洗澡水，渐渐的把她冻僵的身躯也温暖起来，理智渐渐回笼，她忽然发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狐狸精为什么特别在意楚明渊？因为喜欢她，所以见不得她跟别人在一起，特别强大的占有欲？还是说，仅仅是因为那是他另外的神魂，是神魂间本能的吸引和侵占？
　　林静想着想着，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两半神魂之间，相差也太大了，几乎是阴阳两个极端。
　　楚明渊永远冷静，永远以公事为先。哪怕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悲痛万分，但他却没有因此沉沦，反而处处想着利用自己的情绪，设下圈套一对手，引对手上钩。
　　他像是一个被社会责任压制额额太过的机器，林静感觉，说完那句“你相信我”之后，他几乎已经没有个人情绪了。
　　而狐狸精呢？他却一直沉湎于一个人的情爱里面，纠结于一个人的悲喜和在乎，想着他不爱我了，要怎么办？
　　楚明渊说深爱她，但她却永远比不上社会正义和案子。而狐狸精呢？他正好相反，情绪都好像为她而存在的。
　　阴阳两极端，从这一点深入去想，林静还发现了更多的问题。
　　例如，过去。
　　狐狸精已经从小落在对方的手里，因为神魂不健全，妖力早早的就被吸走，所以一定过得痛苦万分。可以说这完全是奴隶般的生活，这是普通人，不知道有多痛苦，可能早就自杀了。但是正因为狐狸精的妖力不足以维持神魂的神志，所以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在痛苦里面浑浑噩噩，不知悲喜。
　　而楚明渊呢？他从小锦衣玉食，从小什么都不用愁，什么都不用考虑。他没有太多的悲痛，所以他背负起了缓解其他人的悲痛，缓解社会伤痛的责任。
　　对过去来说，狐狸精是不幸的，痛苦的，楚明渊是美满的，幸福的。
　　可是，将来呢？
　　对狐狸精来说，过去不知悲喜，没有记忆是好事。因为他可以完全不背负过去，毫无负担的走向未来，勇敢地去爱去恨，去为自己心爱的人谋划一切，全心全意的围绕着那一个人转。复仇的事情完全可以由她来做，她希望狐狸精永远什么都不要记起来，一直为这些情情爱爱烦恼。
　　活得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孩。
　　但楚明渊，却永远也做不到这样了。
　　他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未来会由他去追查，去复仇，据了结一切。他有过去的记忆，也有太多是非黑白的观念，树立在脑子里。所以哪怕是报仇，但也不可能真正的手刃仇人，还会因为种种顾忌，为了光明正大4个字，处处缚手缚脚。
　　狐狸精的未来是一片光明坦荡，无忧无虑的。而楚明渊的未来，却只有黑暗、痛苦和失去一切。
　　他们之间到底是谁更不幸一点？林静自己都没有办法说明。
　　或者，根本也无法说清楚，因为他们之间本就是一个人啊！
　　这天晚上睡觉之前，林静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不知道明天，楚明渊会怎么样呢？
　　这个问题也是全网络都想知道的。
　　距离楚明渊被抓起来调查，已经过了两天两夜。
　　在林静终于回家的这一天，丁冬、鸟窝头、高大胖也全都在行动着。
　　丁冬一直在各个部门之间游走，朋友家里的关系也好，自己的名义也行，不停地恳求别人为楚明渊出头。她顶着一腔兄弟热血。弄得大张旗鼓，别人也只好拒绝得光明正大。没几个小时，大部分部门都知道了，丁冬为楚明渊求情的事。
　　在她到各个部门搅浑水的时候，高大胖也没有闲着，开始调查朋友圈热文的来源和口述者的接触人群。他性格开朗，交友广阔，三教九流都有他的人，天生就是干这个的料，没多久就调查出了关键的线索。
　　与此同时，鸟窝头也查到了关键的东西，他们都还没有来得及相互交换信息，制定统一行动策略。因为这时候。忽然传出另一个令所有人都惊呆了的消息。
　　楚明渊被放出来了。
　　“不，不能说是被放出来了。”
　　林静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给丁冬和童芳尘打了电话。
　　童芳尘说：“根据我得到的消息，这应该是停职，等待后续调查。因为没有查到楚督察有任何违规的证据，但是肉联厂妖怪分尸案又确实毫无进展，这个案子本来……”
　　他迟疑了一下，没有接着说下去，但林静已经明白了。
　　这个案子本来是可以了结的。
　　在灯笼街妖怪分尸案被调查的水落石出，结案的时候，肉联厂妖怪分尸案本来可以一并了结的。如果将两个案子合并为一个凶手，都是分尸案，受害者都是妖怪，连凶手都记不住自己究竟犯下了多少罪行，多加一个案子根本就没有人怀疑。
　　是楚明渊坚持称，这两个案子没有直接联系的证据，所以不能一并结案。
　　然后案子就压到了现在，然后就被媒体报了出来，引起轩然大波。
　　“这可能是，怪罪吧。”童芳尘难过地说，“反正上级停了楚督察很长一段时间的职，并且收回了他手里的一切权限。”
　　收回他手里的一切权限？林静忙问：“那么督察的职位由谁暂代？特别行动队由谁暂时带领？高天朗？陶磊？”
　　“我听说，楚督察也提了这两个人选，但是被否决了，因为这两个人和楚督察的关系太好了，据说都有嫌疑。”
　　“所以……”林静的声音迟疑。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所以最后决定，由痞少暂代楚督察的职位。理由是搜查的当天，痞少的表情是最镇定的，所以他跟楚督察的关系最疏远，最不可能受他的影响。”
　　真的是痞少！林静心中一跳，所以这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吗？
　　她赶紧问：“痞少已经办理交接手续了吗？”
　　“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办。据说特别行动队里不少人对他都有意见，为他这样子太不讲情义了。林医生……”
　　童芳尘的声音里充满了犹豫和不忍心。
　　他们要不要出手帮忙？
　　“不，我们别管。”林静马上阻止了他。“你还不明白吗？这是他们内部的斗争，不是我们法医能参与的。这事我们只要高高挂起，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行了，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有需要我们做的事情我们就做，没有的，我们什么意见都不要发，都不要搞什么歧视、孤立，不要拉帮结派。”
　　“可是……”童芳尘吞吞吐吐地说，“我，我听说，昨天晚上，他们两拨人都去找过你了。林医生，您……”
　　“我什么都没有答应，你也知道这是两拨人。我们法医，只是法医。”林静再度强调，“一如既往，一视同仁，小童，这8个字能做到吗？”
　　童芳尘这才点头：“我知道了，林医生。”
　　林静挂了电话，心里飞快的盘算着。
　　楚明渊选择在两天之后高调地离开，没有带任何罪名，却被背负了责罚。这在不同的眼中，就是不同的意思。
　　网友会觉得他会被停职，一定是因为内部有了证据，这个证据没有人知道，没有公布出来，就是有问题。这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他背后一定是有关系。
　　他们会觉得楚明渊是个罪无可赦的犯人，说不定还会围追堵截他。那对手也既然选择了用舆论对付楚明渊，就会坚持到底，会把这种不满情绪煽动起来。
　　而丁冬等人，面对铺天盖地的冤枉，一定会受不了，会高调的放出手里面的证据。
　　不不。林静咬着拇指的指甲，在实验室里来回踱步。事情不会有这么简单，楚明渊安排这一处的目的，不是为了洗刷自己的罪名，而是为了对付暗中的人！
　　对了，那个人竟然策划了一场好戏，肯定会在现场观看，以一定会亲自在场欣赏自己精心策划出的戏剧！那么，楚明渊发现了这个人又会怎么做呢？
　　林静猛地抓住车钥匙，一路狂奔，直接开车离开。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因为答案就在现场，只有楚明渊知道他自己想做什么！
　　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玄学局，此时的玄学局大门已经被记者和自媒体拍手围住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出来了”，呼啦一下，所有人都围了过去。
　　“楚督察，请问现在你是被停职了吗？”
　　“你对自己渎职的惩罚怎么看？”
　　“你的人生经历从此贴上了一抹灰色，请问你是否还会继续留在玄学局工作，还是回到云梦集团，开始从商呢？”
　　“你还有机会留在玄学局吗？”
　　种种问题杂乱无章，所有人都尖叫着围着他，质问他，嘲笑他，等待看他的窘样。
　　而此时的楚明渊，经过两天的审问，两天的未经梳洗，完全不复当初冷峻优雅的样子。他满脸憔悴，双眼无神，嘴唇干裂，连脸色都是青白的。
　　他和其他刚被审问过的犯人没有任何不同，一样的难堪。
　　偏偏这个时候，所有的镜头还对着他噼里啪啦一顿狂拍；偏偏这个年代，摄像头都是超清镜头，能将他的窘迫拍得一清二楚，让他清清楚楚的能为笑柄。
　　楚明渊的嘴唇几次颤动了，都没有说话，只在云梦集团派来的保镖里奋力挤开人群，往一辆车走去。
　　像一个落荒而逃的败兵。
　　这个样子，就算是知道一些内情的林静，也不忍心看下去，就觉得心如刀割。但不要提那些特别行动队的队员，此刻心里是什么感受。
　　“你们住口！”鸟窝头从玄学局里冲出来，大声喊着。“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只是不想把死者的冤屈匆匆地归入另一个案子里面，就此了解，那才是对不起死者！这件事……”
　　“这件事是凶手处心积虑的想害死他！”
　　高大胖也在此时赶来，手里拿着一叠调查报告，大声的喊着：“这才是事情的真相！”
　　“凶手害怕我们老大有一天会调查出真相，处心积虑，百般谋划。他们故意把证据透露给受害者家属，然后有百般暗示受害者家属，这个案子之所以没有结案，是因为我们老大收受了他们的贿赂，所以才迟迟不进行调查。同时他们派了另一拨人，去接触受害者家属，让受害者家属发视频和文，章控诉我们老大渎职。”
　　“青丘集团和与梦集团之间什么时候有生意，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连楚总都表示，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青丘集团拿生意来衡量我们老大做事的目的，你们以为天下人都跟你们一样钻进钱眼里面，连人命和正义都不顾了吗？你以为我什么都调查不出来吗？”
　　“这是突然母亲的就业合同，和来往人员的记录。苏礼平，你手下的人办事不牢靠呀，已经什么都被我调查出来了！”
　　话音落下，人群中的某一个忽然大变脸色，转身就要离开。
　　几个声音同时响起：“站住！！！”
　　楚明渊猛的抬头，眼睛如鹰如隼，又像出鞘的利剑，杀意腾腾，锐不可挡，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他一下子拨开众人，几个跨步冲向前，将男人的肩膀扣住，喝道：“站住！”
　　男人转过身来，五官俊美得看不出年龄，只有身上的浮夸之气，能显示出他年岁确实不年轻了。不过他身手竟然还不错，被楚明渊抓住手臂以后反向一拧，企图挣扎来。
　　但是楚明渊盛怒之下力气极大，他用力得涨红了脸，却怎么都挣扎不开。最后，男人气急败坏的骂起来：“楚明渊，你干什么？你怎么能对纳税人出手？我要投诉你！”
　　然而他一出声，就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
　　前段时间，妖族人口普查闹得沸沸扬扬，所有的人都在关注。除了把普通妖怪在登记时候的趣事当新闻看，更多的人是好奇和九尾狐苏家这个传奇的部族。
　　不要小看现代人的八卦能力，在妖族人口普查期间，苏家的人员名单曝光之后，八卦群众结合各种小道消息的来源——过往的娱乐新闻、社会新闻、土豪新闻、八卦爆料等等，拼拼凑凑之下，已经把苏家的大部分成员认了个完整，连脸都能对得上号。
　　一见那男人的脸，就有人认了出来。
　　“是青丘集团三房的苏礼平！”
　　刚刚被高大胖指认的罪魁祸首苏礼平，竟然真的出现在了现场，而且那个嚣张的样子，根本不像是装的，十足就是个坏胚！
　　“你……你们别瞎说。”苏礼平外强中干地虚张声势着。“你们有证据吗？”
　　高大胖冲过来，扬了扬手里的报告：“是你的人告诉猫妖母亲，一切事情都是我们老大为了维护请求集团的利益才压下来的，也是你找新媒体去曝光这件事情，请网络推手炒作舆论。一张一件，我都调查得清清楚楚，你还有什么话说？”
　　现场的记者噼里啪啦在拍照，谁也料不到，竟会有这样刺激的新闻！而且是现场！很多新媒体网络推手已经直接开了直播，向公众报道此事。
　　“你们也只能证明，炒作新闻、操作舆论这件事情是我做的，消息是我传递给猫妖母亲的。但是……”苏礼平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竭尽全力的放大了声音。
　　“你们能证明，文章里面写的事情，包庇犯罪，故意积压凶案——这些事情你们老大没有做吗？楚明渊！”
　　他的矛头蓦地转向了楚明渊，笑容更加嚣张得意。
　　“你能证明自己没有做吗？你有证据吗？不，你没有。所以，楚明渊。你活该，这是你应得的！”
　　现场一大部分人，都被他嚣张的态度激怒了，但是也有另外一部分人觉得他说的对。
　　就算苏礼平是幕后炒作舆论的黑手又怎么样？难道就能证明楚明渊的清白吗？炒作舆论和包庇凶犯，这根本就是两件事，不能非此即彼！
　　苏礼平满意地看着现场众人的反应。
　　他从小就非常喜欢玩弄人心，不过在妖界的时候，没有什么手段来让他玩弄，因为妖界的言论传播速度实在太慢了。所以，苏礼平更喜欢现代社会，喜欢一言一行都能被散播的远远的，喜欢随便几句话，就能煽动千万人心的感觉。
　　这让他非常有成就感。
　　“你胡说！这件事情明明就是你栽赃嫁祸！”高大胖大吼，“我这就把你抓进玄学局去！”
　　“好啊，来呀。”苏礼平梗着脖子大喊着。“我确实生动了一轮，但是我造谣了吗？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造谣了？如果我没有造谣，那么——”
　　苏礼平回过头，嘴角的笑又贱又得意。
　　对手的无能为力和挫败，也让他感到非常的开心。
　　“现在就放开我，否则的话，我投诉你们特别行动队的所有队员，我要你们全都停职！”
　　他很清楚，朋友、兄弟，都是楚明渊的软肋。如果只是威胁楚明渊个人，他不会在意的。但如果连累兄弟，那么……
　　苏礼平感觉到，拧着他手臂的手指，一分一分地松开了。非常不情愿，但又无可奈何。
　　最后，楚明渊的手，离开了他的手臂。
　　看看，这就是被苏远梦和五叔公捧上天、深深忌惮的楚明渊啊！他根本没有动真格，楚明渊已经要毁了！
　　苏礼平的心一阵爆炸式的激动，不觉又想多刺激一点。他整整衣衫，趾高气扬地说了一句：“楚督察，我欢迎你和你的兄弟们随时来调查我。”
　　说完他就上了停在路边的劳斯莱斯魅影。
　　但当天夜里，苏礼平就为自己的话后悔了。


第71章 
　　苏礼平被人套麻袋了。
　　毫无预兆的。
　　苏礼平就是苏家那位三叔公的儿子, 跟他亲爹一样的脾气火爆而且不服输, 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
　　在妖族户口登记之前，苏家三房只有一个人进行了户口登记，就是三叔公, 所以三房的财产都是记在三叔公名下的。
　　苏礼平一直对这一点非常不满, 你说他都一个几百岁的大妖, 一点自我财产都没有, 这算个什么事？家里一直说, 他有钱, 也有卡，但钱是现金，卡是别人的, 现代社会又不是都能用现金解决的。
　　他去趟会所, 刚开始还学人土豪撒现金，把现金塞人外围身上。刚开始外围女们还觉得有趣，久而久之，都不待见他了。
　　现代谁会随身带个验钞机？没有验钞机，谁能数钱？谁能验钞？可就算身上随身带个验钞机，一堆人喝酒，谁还有闲工夫验钞？
　　其实他们嫌弃的是麻烦, 是现金，有这个时间验钞存钱，他们能多赚多少钱？
　　狐狸精是一种特别敏感的生物，苏礼平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被嫌弃, 或者说现金被嫌弃。所以他再也没有出入外边的会所，只在青丘集团投资的旗下会所吃喝玩乐。
　　而这些会所，因为挂了青丘集团的名义，所以不管到哪里，别人都说，他用的是苏三叔公或者苏远梦的钱。
　　这两个，不管用谁的钱，苏礼平心里都不舒服。
　　接触现代社会之后，苏礼平可算明白什么自己在家里处处说不上话是为什么了。因为财产自由。他们家的钱都在他亲爸手里，有点事就得伸手问要钱，自己不允许有挣钱的方式。
　　因为他是个黑户，黑户哪来的财产？他个人公民身份都没有呢，别说进行财产登记，申请营业执照了。
　　苏礼平太想拥有自己的事业，太想拥有自己的财产了。等妖怪户口登记的政策一出来，不用苏远梦动员，他就是第一个去户口登记的苏家人。
　　有了自己的户口，苏礼平觉得自己能大展才华，搞一番事业了。
　　他盯着网络水军、网络推手这个事很久了，虽然他不懂其中的技术，但是，他围观、分析过很多次网络炒作的事件。苏礼平相信，别人可以，他一个擅长玩弄人心的狐狸精，难道还会输给人族？
　　苏礼平将这个想法说个几个玩得好的族中兄弟听，结果竟然遭到了嘲笑。
　　“你该不会是疯了吧？”族中兄弟却都大笑起来，“苏家有个苏远梦挣钱就行了，咱们分钱就行了，现在也有户口，也能自己办卡了，这日子不是挺好？你也想挣钱？你有这个本事吗？”
　　苏礼平听着这话就不开心，什么叫他有这个本事吗？凭什么苏远梦可以，他就不行？
　　苏远梦还是他同姓侄子呢！没道理侄子行，他当堂叔的不行吧？
　　你看，这回不就行了吗？
　　“你们——”苏礼平手上端着酒杯，指着在坐的众人，一一骂了过去。“都不成器！楚明渊？楚明渊又算个什么东西？值得你们怕成这样？苏远梦不敢动的人，我敢动！我看你们以后谁还敢说我没用！”
　　骂完之后，现场没一个敢吱声的。
　　苏礼平更得意了。
　　当然没有人能反对了，因为他说的本来就对，他确实让楚明渊栽了个大跟斗嘛！看看苏远梦对楚明渊的敬畏，楚明渊派个手下来让他办事，他屁颠颠地带着全族人去捧场了。
　　现在，他把楚明渊整得惨兮兮的，工作停职了，名声也扫地了。这四舍五入，就是打了苏远梦的脸！
　　苏礼平觉得自己走路都更昂首挺胸了，离开会所的时候，有人要扶他，把他送回去，被苏礼平一把推开了。
　　“不用！我，亲民路线，我不是用司机的人！我自己就行！”
　　其他人还要劝，被人拦住了。
　　醉驾……得闹出点事才行，否则苏礼平太得意了。
　　可惜，苏礼平没有醉驾的机会。
　　他在停车场就被人套了头，几棍子下去，酒劲上头，直接就晕过了。等他再醒过来，已经被人蒙住眼睛，绑住手脚了。
　　苏礼平挣了挣，发现四周还下了封闭阵法，把他的妖力暂时封印住了。
　　他现在除了能化形，跟个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苏礼平虚张声势地说，“我可是苏家的人！青丘集团的苏远梦知道吗？那是我侄子！敢动我，我要你们倾家荡产！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他虚张声势地吼了半天，对方却只是一声轻笑。
　　但这一声笑，苏礼平就认出来了。
　　“楚明渊！”
　　眼前的黑布被人摘下，眼前赫然是楚明渊冷峻而憔悴的脸。
　　竟然真的是楚明渊！苏礼平心里一阵慌乱，不由得看向四周。
　　一间小小的铁皮房，像是什么仓库，但是四周什么声音都没有。屋子里除了几张椅子，就只有一根大铁柱撑着天顶。他现在就被反手绑在铁柱子上，动弹不得。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苏礼平活了几百年，经历的最大痛苦就是被亲爹罚去跪祠堂，什么时候被人绑起来关在荒山野岭里？
　　他一瞬间就慌了，见楚明渊不声不响地拉了张椅子过来坐，从地上捡起来一根铁丝，拿在手里端详。苏礼平的心里，就更慌了。
　　“楚明渊，你干什么？我告诉你，你敢动我一下，我就去投诉你！到时候，你就不是停职那么简单，我要你撤职！我要你以后都名誉扫地！”
　　他扯着嗓子吼得嗓子都疼了，楚明渊却只是抬起眼，淡淡地应了一句：“你觉得，我在乎？”
　　苏礼平的思路一顿。
　　他忽然想起，楚明渊已经被停职了，头顶上已经顶了个“徇私渎职”的罪名了，这对他来说，个撤职有什么区别？他可是云梦集团楚明汐的弟弟，按理说，他才是云梦集团的继承人。
　　有云梦集团在前，他真的会在意一个月薪五千的督察职位？那月薪去了会所，别说买瓶酒，也就够个开瓶费。
　　一想到这里，苏礼平的气焰登时矮了一截。他深知你来我往的道理，一番话放出来了，苏礼平就等着楚明渊开口。
　　可楚明渊不但没有开口，还冷冷地看着他。
　　他这是想干什么？
　　苏礼平不禁脑补了平时他们在妖界里，把人囚禁起来是干嘛的。
　　男的嘛，当然是打打杀杀，砍个手，抽个魂。女的，还多个环节。
　　以前他都是在旁边看，负责叫好的，现在，难道轮到别人看他？
　　苏礼平将平时审讯的手段在心里过了一遍，把自己吓坏了，结结巴巴地说：“楚、楚明渊，咱们有话好好说。”
　　楚明渊的态度冷冷的，说话也硬邦邦的：“你要说什么？”
　　“当然是……那个，其实我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苏礼平脑子里念头转一遍。“那个，我们本来应该是好兄弟对不对？你爸楚慎言，老楚总，跟我父亲是一辈的，那我们就是一辈人，是兄弟嘛！对对对，这就是男人之间，无关紧要的玩笑！”
　　他瞬间找到新思路，开始胡编乱造两人之间的塑料兄弟情起来。
　　但他说了半天，楚明渊一点反应也没有。
　　没有觉得好笑，没有被他说动，甚至没有生气。那表情，让苏礼平捉摸不透。
　　也让苏礼平慌张得很。
　　他编得约真诚、越完美，楚明渊的表情就约冷漠。
　　等苏礼平说得口干舌燥的时候，楚明渊就拉了一箱啤酒出来，拉开易拉罐，喝了一口。
　　“咕嘟……”苏礼平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
　　他真的很渴，很想喝点东西。
　　他直勾勾地看着楚明渊，楚明渊只有一句话：“你干了什么？”
　　苏礼平不想低头，但是口渴这个事情，是不能忍的。苏礼平硬撑了半个小时，最终还是撑不下去了。
　　“我，我只是想在苏家立威而已。”
　　他说了一句话，楚明渊就抬起头来，拿了一罐新的啤酒，打开，插上吸管，递到了苏礼平面前。
　　苏礼平登时喜出望外，用力吸了一大口。养尊处优的苏家九爷第一次觉得，某花啤酒也这么好喝，就像琼浆玉液一样。苏礼平正换着气，要再来一口，没想到楚明渊却把易拉罐给拿走了。
　　那架势很明白，他不继续说，就没有啤酒可以喝。
　　苏礼平一旦解渴了，就不想继续了，修炼起闭口禅来。
　　他不说话，楚明渊也不催他，就在旁边坐着，不时喝一口啤酒。
　　苏礼平又挨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还是没忍住，又开口说：“我其实什么也没做，我就是不服苏远梦，听说苏远梦怕你，所以想搞你。我听说妖族人口登记的时候，你从头到尾都不在，我就想，这应该是个好机会。我本来想拿户口登记这件事做文章的，是，是我那天忽然遇到个清洁工。”
　　“她撞了我！我本来想一掌打死她的，但是超市的经理拦住我了。他说这个人很可怜，女儿在肉联厂分尸案里面被设成好几块了，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他跟我抱怨你们玄学局的巡查办事不力，说你们肯定收受贿赂了，所以帮凶手做事。”
　　“我当时就知道这事能炒起来，这就一边派人去找那个清洁工，告诉她这事是你收了青丘集团的贿赂，才把这件事压下去的。等清洁工信了，我又找了网络推手团队去找她。”
　　“整件事就是这样，我真的没有骗你。”
　　楚明渊不置可否，依旧把啤酒放他面前，把新的吸管插在易拉罐里。这一次，他给苏礼平喝了一大罐。
　　这说明，苏礼平的话，他相信了一大半。
　　眼看着啤酒又一次被拿走，苏礼平彻底办法了：“楚明渊！你不要太过分！我告诉你！我是我爸最疼的儿子，将来苏家的一切都是我的！我昨晚上没有回去，整个苏家都会闹翻天！你别嚣张！”
　　“是吗？”楚明渊的语调终于有了起伏，他淡淡地说：“很巧，我也失踪很久了，我们不如猜猜看，是苏家先找到你，还是楚家先找到我。在那之前，你能撑多久，我能问出什么。”
　　什么？苏礼平的心一凉。
　　楚明渊的行踪竟然连他姐姐都没有告诉？
　　——
　　事实上，楚明渊不仅没有告诉楚明汐，连高大胖、鸟窝头，甚至林静都没有告诉。
　　昨天苏礼平在玄学局门口大闹一通离开之后，楚明渊还在玄学局门口站了好久。
　　记者们终于被楚家保镖和玄学局的督察们姐姐记得赶走，当时没有人敢催促楚明渊，他也没有停留很久，没有让人跟上。
　　“让我自己走走，散散心。”楚明渊说。
　　当时没有人敢阻拦，于是，楚明渊就上了车，转身离开，再也没有消息。
　　一开始谁也没觉得不对，刚被审讯完，心情当然是不好的，楚明渊想一个人静一静，也是情理中的事。但是，一直到了晚上，楚明汐还没看到楚明渊回来，就着急了。
　　“阿静，这事不对。”楚明汐给林静打电话，语气非常着急。“我们说好的，今晚上我亲自下厨给他接风洗尘的。他可以放任何人鸽子，但是他绝不会对我失约，所以他一定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阿静，我现在心里乱得很，你帮帮我。”
　　林静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汐姐，前几天的事，你没有插手吗？”
　　这不对呀。楚明渊是楚明汐最疼爱的弟弟，他出事了，楚明汐怎么会袖手旁观，没有插手呢？
　　“我没有。因为他走之前就交代过我，不管他出什么事情，我都要沉默以对，什么事情都不能做。”楚明汐说着叹了一口气。“我总觉得他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但如果是案子上的事情，我也不能多问。所以我现在非常矛盾，我不知道该不该遵守这个承诺。”
　　这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吗？楚明汐平时那么冷静的一个人，现在却说非常矛盾，不知道该怎么办。
　　“汐姐。”林静想了想，安慰道，“可能他只是出去散散心，不想面对你而已，我跟他队里的人联系一下，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跟你反馈的。你不用太担心，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要相信他。明渊的为人，你应该很清楚，他不会行差踏错的。”
　　楚明汐这才勉强放心下来：“好，阿静，那就拜托你了。除了他，我最相信的人就是你，你不要让我失望，我相信他也不会。”
　　林静又安慰了几句，才将电话挂了。她转头就要去找鸟窝问情况，哪知一转身，却发现狐狸精竟然站在她身后！
　　林静不觉皱眉。他听到了什么？
　　她斟酌着语气，努力用平和的方式说：“阿渊，你以后不要这样，有很多跟案子有关的事情，不应该你知道的。避嫌原则，你一直都明白的，不是吗？”
　　可狐狸精却只问了她一句话：“你叫他……明渊？你们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林静顿时有种鸡同鸭讲的感觉，但她也意识到，狐狸精没有经历过社会上的事，对于保密、案子这类东西，大约是不懂的。他就像一个孩子，执着的只要求关心和专一的爱护。
　　“抱歉，我要打几个电话。”林静找了个借口回到了书房里。
　　她立刻给高大胖打了电话，询问楚明渊的行踪。
　　“老大找不到了？”高大胖听到这个消息，也有一丝慌张。“林医生你别急，我找其他人帮你问 。”
　　林静知道他认得很多人，各个道上都有消息，所以也点头说：“好，那我等你的消息。”
　　可林静没有想到，这一等，就是一整晚。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楚明渊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给他打电话，他的手机也呈关机模式，追踪他的行踪，发现车子停在一个街角，里面空无一人。
　　楚明渊不是会搞失踪的人，他心里面一定挂念着家人和朋友，可是他为什么无缘无故就什么消息都没有了？
　　这下子不仅是楚明汐，连林静都慌了。
　　随即，另一个消息出来，让林静心头的恐慌更加深重。
　　苏礼平也失踪了。
　　而且苏家得知楚明渊失踪的消息，坚持称是楚明渊把苏礼平给绑架了，要求楚家给苏家一个交代。
　　楚明汐听着这个言论就想发火：“要不是苏礼平在背后搞鬼，明渊能有这场无妄之灾？我还没有去找他们苏家算账，他们竟然敢找上门来！是不想做生意了吗？”
　　林静安抚了她的情绪，心头的忧虑却更重了。
　　她有一种隐约的预感，苏家说的话是真的，是楚明渊把苏礼平给带走了。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把楚明渊找到！
　　可是他在哪里？连玄学局和高大胖的道上朋友都找不到楚明渊，她要去哪里找？
　　“我可以帮你。”一个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林静回头一看，竟然是狐狸精！
　　她就从卧室转移到书房，想去拿点资料而已，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他既然能听见，而且还出声了。
　　毫无疑问这个行为就是……林静眯起眼睛，声音冷了下去：“你又偷听我打电话？！”
　　狐狸精大约是跟她相处久了，对她的性格太过熟悉，觉得她始终是一个外冷内热的女孩，所以丝毫不惧不说，还点头承认了。
　　“对，我就是在偷听你打电话，我还知道，楚明渊他失踪了。”
　　林静纤长的眉毛一挑，正要发火，狐狸精又说：“我可以帮你找到他。”
　　他？林静思考着这句话的可行性有多少，问道：“你怎么帮？”
　　“这个你不用管，你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就行了。”
　　“什么条件？”
　　狐狸精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说：“亲我一下，我就带你去找他。”
　　林静心里登时起了一团火：这是什么流氓要求！
　　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狐狸精大约认为她付出这个代价，故意刺激她。可是救人要紧，有什么是付不出来的？
　　而且，这张嘴唇，她又不是没有亲过。
　　林静的心一横。伸手一把将他的衬衫抓住，扯了过来。狐狸精还没反应过来，她便抬起头，踮起脚尖，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狐狸精仿佛能听到，唇与唇碰撞后发出的，极轻极轻的吧嗒声。
　　他的心先是一呆，三个念头同时冒了出来。
　　“我只是生气，只是跟她开玩笑而已，我看到他烦恼，就想为他解决问题，并不是真的要她亲我。”
　　“静静居然主动亲我~”
　　“她居然为了另一个男人，主动亲我！”
　　第一个念头先冒出来，那是一点点惊慌，随即被第2个念头的狂喜炸住了。最后，第3个念头的愤怒概括了一切，包括他的理智。
　　狐狸精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里自然是什么感觉都不会有的，他还是个灵体。可是这一吻，已经让恨意留在了他心里。
　　他嘶哑而恼怒地说：“你为了他，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林静简直莫名其妙。
　　说能帮她找到楚明渊的是他，说条件是亲吻的也是他，现在她什么都做到了，他却生气了？
　　林静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决定不再犹豫，直接出门，找高大胖等人商量对策。
　　可当她换好衣服，正准备出门的时候，林小骨突然从一个角落跳上了她的肩头。
　　“给你指路。”林小骨发出狐狸精的声音。
　　林静没有说话，直接下楼去开车，将林小骨放在副驾的位置上。
　　“你要怎么做？”林静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我需要去一个有他气息的地方，从那里追踪他的行踪。”狐狸精的声音也气呼呼的。
　　他居然还有脸生气？林静也气了，可是找人的第一任务压在头上，她必须尽快找到楚明渊，否则的话，她真的担心事情会和苏家猜测的一样，是楚明渊把苏礼平抓走了。
　　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那就是玄学局督察涉嫌绑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林静一边气，一边把车子开到了一个街角。
　　上午的时候，高大胖等人，就是在这里找到楚明渊丢弃的车子的。
　　“这里。”林静问，“是他最后露出行踪的地方，你要怎么找？”
　　狐狸精一直蜷缩在副驾的位置上，闻言也没有睁开眼，只是说：“他往前走了，你沿着这条路继续往前开。”
　　林静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选择听他的。当然，也有另一个只有她知道的原因。
　　狐狸精本来就是楚明渊的一部分神魂，据说神魂之间是有联系的，那么，如果世上只有一个人能找到楚明渊，会是狐狸精吧？
　　到了下一个路口，狐狸精又说：“右转。”
　　这语气，还是气呼呼的，不过，好像和平时生气的样子有些不一样？
　　林静心里忽然冒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太反常了，不管是楚明渊还是狐狸精，给她的感觉都太反常了，跟他们平时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楚明渊平时那么冷静的一个人，正义和法律就像他安身立命、撑起所有的脊梁骨一样。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因为被诬告了，就去□□泄恨？
　　而狐狸精，他不是不知道楚明渊这个前未婚夫的存在，他一直都是个乖巧小可爱的样子。就算生气，也不会不顾原则。因为他一直说，在他心里，最重要的就是她。
　　他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她的原则？先是在聚会上暗算楚明渊，接着，又因为她和楚明渊出差同一个地方，大发雷霆。现在，她已经强调过不能偷听电话了，他还一再偷听，甚至连道歉都没有了，而且事后一点悔过的样子都没有。
　　他们怎么……林静说不上来，但她有种楚明渊和狐狸精同时变化，但又往两个极端走的感觉。
　　楚明渊，他现在到底在哪？千万别闹出什么事来才好！
　　林静听着狐狸精的指示，几次转弯之后，忽然发现，这是一条去城郊工业区的路。
　　工业区在A城的西南角，和曾经出事的大学城距离很近，附近都是大批大批的废弃厂房、丢弃的活动板房和用来当临时住宅的集装箱。而且，在工业区废旧的厂房里，是没有监控的。
　　这个地方，怎么想都是绑架的好地方！
　　“前面路口左拐，然后直走，走到头。”狐狸精依旧蜷成一团躺在副驾上，声音懒洋洋的。
　　林静按照他的话左拐直行，看着沿路的景色，心头跳得更剧烈了。
　　这附近，不就是她恢复修为后接的第一个法医现场，那个拿妖兽做活体实验的案发现场附近吗？这条路，她当天晚上骑着电动车，还走过！
　　难道楚明渊……
　　“吱——”林静将车子停下。
　　路的尽头，是一个废旧的货仓，她已经闻到了……
　　脑中的念头没有想完，突然一道黄色的身影在她眼前暴起。
　　林静心跳骤然失序，柳叶刀想也不想地那做一道银色的网，将那道黄色的身影兜住，网回了副驾驶位上。
　　“林静！”狐狸精恼怒地挣扎起来，却怎么都挣不脱银□□兜的束缚。他试了几下，知道没用，干脆放弃，冷笑着说：“静静，我看你等一下怎么办！”
　　等一下怎么办？林静不敢多想这个话题，将车锁好，转身就冲进了货仓里。
　　货仓里的景象，让她的眼瞳骤然一缩。
　　货仓中间有一个高达天花板的大铁柱，以铁柱为中心，地上横七竖八堆满了易拉罐，好像一个个同心圆，把两个人困在了中央。
　　首先看到的是一个高大的背影，林静对他熟悉得很，一眼就认出了那就是楚明渊。
　　楚明渊一手拎着易拉罐，往嘴里灌了一口，另一手似乎拿着什么东西，距离太远，无法看清。
　　在楚明渊面前，一个男人被绑在铁柱上，容貌俊美，神情憔悴。那张脸林静认得，就是苏家号称失踪的苏礼平。
　　苏礼平头已经无力的耷拉了下去，仿佛气若游丝，眼看着看着就要不行了。
　　“楚明渊？”林静试着叫了一声，“你……”
　　楚明渊听到她的声音，转过头来，眉头紧紧皱起，双眼不知道是熬夜还是气愤，竟然是赤红的！
　　他看到林静，似乎有些意外，问道：“怎么先来的是你？”
　　先来的是她？这话的意思是说，他预计到有人来，但来的不该是他吗？
　　林静想反问一句：“不然呢？该来的是谁？”
　　可她还没将话问出口，就看到了令她神魂俱怒的一幕——
　　楚明渊手上拿的是一把细小的刀，而苏礼平身上传来浓重的血腥味，衣服上点点滴滴、一道又一道，竟然全都是血痕！
　　“你干了什么？”林静的声音都在颤抖，“楚明渊，你告诉我，你干了什么！”
　　“我……”楚明渊先是一阵疑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随即用一种很普通、很平静的语气回答道：“阿静，我在审问。”
　　林静难以置信，几步冲到苏礼平面前。这时她再确定不过了，苏礼平确实浑身是血，隔着衣服，林静无法断定他身上有多少伤口。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身上血腥味浓重，整张脸因为失血过多已经苍白了。
　　“阿静，你也许不知道，在你还没带着DNA鉴定技术出现的时候，我们特别行动队的人都是这么审问的。有些犯人，他不老实，就需要给他点苦头吃……”
　　“啪！”
　　话音未落，一记耳光已经打在他脸上。楚明渊难以相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触手湿湿的。抹下来一看才发现，那上面，竟然是血。
　　“看到了吗？”林静咬着牙说，“你亲手让他流血！楚明渊，你还记得他是什么身份吗？你又是什么身份吗？你不是妖族生杀予夺的掌权者，而是个督察！而他，哪怕他是嫌疑人，你都没有资格故意伤害他！更何况，你现在没有办法证明他是嫌疑人！”
　　苏礼平已经陷入昏迷！他竟然还无动于衷？楚明渊，她认识的楚明渊，究竟怎么了？
　　“我……”楚明渊眉头皱起，再度试图打开话题。“阿静，我问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 ?° ?? ?°)?最( ?° ?? ?°)?帅( ?° ?? ?°)?最高( ?° ?? ?° )?的(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林静迅速把苏礼平给放下来，命令道：“你现在就跟我走，马上去玄学局自首！楚明渊，你比我更懂得法律需要维护……”
　　“就是这里！”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嘈杂的声音伴着凌乱的脚步声传来，随机，一大群人冲了进来。他们一看到现场的情形，立刻分做了四派。
　　一队化出狐狸爪子，围向楚明渊，怒喝道：“楚明渊，果然是你抓了我们礼平先生！你竟然还敢伤他，我们要你血债血还！”
　　另一派将楚明渊保护在中心，人族的修士拈着符纸挡在最前面，喝着：“我们楚先生，谁敢动一下？！”
　　楚明渊对这两队人置若罔闻，只是回身，挡在了林静面前。
　　因为还有两队人，分别围住了林静。
　　“女人，把我们礼平先生放开，否则的话，别怪我们不客气！”
　　“林医生，请把苏礼平交给我们，然后你赶紧离开！”
　　林静这下明白楚明渊为什么说，“来得先是你”，因为这群才是他想等来的人！
　　“都站住，谁也不许动手！”林静大喝一声。
　　她是妖界人人都认识的名医，现在谁也不知道苏礼平会怎么样，万一要她出手救命，现在得罪了，不是把苏礼平往死里推？
　　一时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人群让出两条路，苏三太爷和楚明汐走了进来。
　　“我不同意私下交易。”林静第一个开口，“违法就是违法，没有辩驳的余地。”
　　“可是如果要追究明渊的责任，就要把苏礼平交给法医检验伤势，做伤情鉴定。”楚明汐和青丘集团暗中观察了十年，比谁都清楚他们的弱点。
　　苏远梦就算了，剩下的苏家人，要他们给别的医生做检查，就像把他们的功法都扒了一遍似的。苏家人绝不会答应！
　　“不行！”苏三太爷果然反对，“人族的法律，人族的法医，我不相信！我不会把我儿子交给人族！你们想都别想！”
　　楚明汐马上说：“不交给人族，那就私下解决。苏三太爷，你要什么条件？”
　　“条件？”苏三太爷脸色骤然阴沉，指着地上的苏礼平说：“他在我儿子身上划了多少刀，我也要在他身上划多少刀！”
　　楚明汐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楚明渊不知道在苏礼平身上划了几刀，过了一天一夜。这才把苏礼平弄昏迷了。如果是苏三太爷在楚明渊身上划刀……
　　不，那就不是划，而是直接砍，一刀就能把楚明渊的手臂剁下来！
　　“不行！”楚明汐脱口而出。
　　“你敢。”楚明渊冷冷地说了一句，抬起头来。
　　一瞬间，所有围着他的苏家手下都不由得倒退了一步，一个人颤抖地叫出声来：“大……大伯公？！他的眼睛，和大伯公一样！”
　　大伯公？苏远梦的祖父苏云峰？
　　不！林静想起来了，不是他，是苏笑语她祖父的孪生兄弟，前任九尾狐族长！
　　楚明渊的身世，要瞒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中秋快乐！


第72章 
　　楚明渊此时的眼睛, 不仅是血红的, 而且血红的眼中，还有金色的眼瞳，眼中的瞳孔还是竖瞳。这个样子, 只要是稍微带脑子的, 都知道这个样子不是人族能出现的。
　　金色的竖瞳, 一直以来被称为妖瞳, 是妖族的象征！
　　林静一口凉气简直要吸不上来, 她实在不明白, 事情怎么到了这个地步！
　　先是楚明渊莫名被审查，然后是网络推手炒作新闻，现在又因为泄愤绑架了苏礼平, 更出现伤害苏礼平的情况。最后, 连妖瞳都出现了？
　　那一瞬间，林静真的需要极大的心智，才能让自己的心情稳定下来，思考怎么办。
　　就在这时候，她的手忽然被人抓住了。
　　“带我走。”楚明渊的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俩能听见，“我是半妖，需要隔离审查。”
　　他说什么？林静的脑子瞬间一清醒。
　　他是故意的！这一切都是他的设计, 他已经算准了苏礼平会出现？所以故意造成被苏礼平激怒的样子，然后绑架苏礼平，再顺理成章地被苏家发现他的半妖身份？
　　他的目的，是让苏家知道他的半妖身份吗？可是,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无数的念头在脑子里飞速略过，林静只迟疑了三秒，就感觉手心一紧。
　　楚明渊在捏她的手心，在催促她！已经没有时间给她多想了！
　　“都不要吵了！”林静断然喝了一声，手中召唤柳叶刀，化作银色的绳索将楚明渊的双手绑了起来。
　　楚明渊像是注意力全都在苏三太爷和楚明汐身上，对她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绑住了。
　　“你……”楚明渊怒不可遏，使劲挣扎着。“放开我！”
　　“楚明渊，你疯了。”林静冷冷地说。
　　“疯了”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不像是指责，更像是一种病理判断。她说的，是病理上的疯狂。
　　“阿静！”楚明汐焦急地叫了一声，她心急如焚，却不敢多说。
　　林静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要将楚明渊的身世曝光出来？她知不知道，这样做，会把楚明渊彻底毁了？
　　事实上，林静知道，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但是，楚明渊说，“隔离审查”。
　　审查这个词，就代表了是玄学局介入，而隔离这个词，指的就是她参与。楚明渊这是在暗示她，他是半妖这件事，必须由玄学局出面。
　　揭露半妖身份，果然不是他的最终目的。
　　“明汐姐，对不起，这件事，不是你我就能做主的。楚明渊的行为，已经危害了他人的人身安全，我想，他不能控制自己了，所以，我们需要对他进行一个精神上的鉴定。”林静语气坚决，“明汐姐，你应该明白，他不能不明不白地落入其他人的手里。能证明他身份的，只有玄学局。”
　　楚明汐敏锐地察觉出一点不对，什么叫能证明楚明渊身份的只有玄学局？楚明渊的身世，她们都清楚的，还需要什么证明？
　　林静已趁着她短短的发呆时间，打了电话：“是我，法医林静，我找到楚明渊了，但是他现在涉嫌伤害他人、绑架等罪名，以及出现妖化现象，我需要增援，将他带回玄学局审查。重复，我需要增援，请附近的同志立刻赶来协助！”
　　“三太爷？”苏家的人低声叫道。
　　楚明渊和苏礼平之间，本来是苏家和楚家之间的事，没想到这个叫林静的法医直接插一脚，把玄学局也给扯了进来。现在，怎么办？
　　苏三太爷还在考虑，楚明汐已心一横，点头道：“好，我相信法律的公正，这事就交给玄学局处理，谁敢动用死刑……哼！现在可是法律时代，做什么事都要讲法律的！”
　　她竟然同意了？难道她不怕玄学局追究楚明渊绑架人的事？
　　但是楚明汐可以不怕追究，苏三太爷却需要好好考虑。
　　他是狐妖，妖族对“感知”的依赖和敏锐度，超乎其他种族的想象。苏三太爷虽然一开始看到儿子晕倒了，非常心急，但是被楚明汐稍一打岔，他就知道苏礼平受伤其实一点也不严重。
　　苏礼平虽然衣服都被鲜血染红了，但都是皮外伤，他现在很大可能不是晕倒，而是因为宿醉和没得休息，直接睡死过去了而已。
　　苏三太爷刚才一顿发作，只是想吓住楚明汐，因为楚明汐不知道苏礼平的伤势，会觉得伤势严重，走司法途径会让楚明渊把牢底坐穿。没想到，楚明汐反过来用法医检查鉴定这件事威胁她。
　　现在，这法医更直接。
　　这个林静明明是楚明渊的前任未婚妻，竟然一点情面也不讲，直接牺牲楚明渊的督察职业生涯，把玄学局的人给叫来了。如果玄学局的人来了，岂不是要把苏礼平带走做检查啊？
　　狐妖的身体，怎么可能给人检查？万一修炼的法诀被人族知道怎么办？
　　苏三太爷当机立断地吩咐：“把礼平带走，我们这就离开！”
　　苏家的人立刻行动，林静双手抓着楚明渊，将他控制住，同时喝道：“住手！你们不能带走苏礼平！”
　　“林小姐是吗？”苏三太爷冷冷地说，“苏家的事，轮得到你做主？我现在就要带走我儿子，你自己掂量掂量，能不能拦得住我。”
　　随着他的话，苏家的手下全都围了上来，手指化作狐狸爪子，露出尖而锋利指甲。
　　林静不由得押着楚明渊后退几步，靠在墙壁上，沉声道：“苏三太爷是吗？你考虑清楚，如果你现在带走，我们怎么给你儿子做伤情鉴定？没有伤情鉴定，你要怎么定楚明渊故意伤人的罪名？”
　　“哼！苏家不需要玄学局做什么伤情鉴定，我儿子伤成什么样子，我心里有数，这笔账，我早晚会跟楚家讨回来！”苏三太爷挥手，“带少爷走！”
　　苏家的人呼啦一下围上来，抬手抬脚，把昏迷的苏礼平给扛了起来。由苏三太爷打头，苏家所有人呼啦啦地全都往外撤。
　　“苏三太爷！”林静见状又喊道，“人身伤害不是你想私了就能私了的，我是证人，这件事……”
　　“小丫头，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苏家人办事，有自己的准则，不用玄学局费心。苏家不会让玄学局参与这件事的，不会有什么司法程序！”
　　苏三太爷说完，直接上车离开了。
　　引擎声刚才远去，就有另外的车子在货仓门前停下，丁冬、鸟窝头、高大胖一马当先地冲了进来。
　　林静刚才一通电话，把整个玄学局都震惊了，谁也不敢接手，最后这个事直接由局长老张督办。老张把附近的玄学局巡察调了过去，协助林静。丁冬、鸟窝头、高大胖还刚好在附近，几乎和其他行动队的巡察同一时间赶到。
　　他们听到消息的时候，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不可能！
　　林静明明是他们这边的，是帮楚明渊的，为什么会一个电话打到接警台里，要求提供增援，把楚明渊抓起来，隔离审查呢？
　　这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
　　但是来到货仓一看，丁冬等人就彻底傻住了。
　　货仓里，楚明渊已经被林静用柳叶刀化作的银色绳子给绑了起来，楚明汐带了一队人，在旁边看着。听到他们进来，楚明汐转过头来，神色里几乎全是绝望。
　　还有一种，叫做认命的感觉。
　　丁冬等人的心一瞬间沉了下去。
　　林静报警的时候，楚明汐也在现场。
　　如果连楚明汐都没办法阻止林静，那就说明，林静在报警里说的涉嫌绑架和伤人，都是真的，连楚明汐都没有办法否认。
　　“明汐姐……”丁冬轻轻地叫了一声，走过去扶住楚明汐的手。
　　楚明汐一瞬间红了眼眶。
　　她不知道楚明渊在计划什么，林静又知道多少，但是她知道，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楚明渊要吃苦头了，要吃很多很多苦头。
　　她为弟弟难过。
　　“明汐姐……”丁冬一看到她的样子，登时也泪汪汪起来，这样子，怕不是木已成舟，救不回来了！
　　“林法医。”
　　前后不过一两分钟，玄学局的另一批督察就到了。为首的是纪律科的科长，他看到林静，客客气气地叫了一声：“受张局长的指令，这案件由我负责，请将嫌疑人楚某交给我处理。”
　　“嫌疑人楚某”几个字，就像针一样，刺痛了丁冬等人的心。
　　曾经的玄学局督察楚明渊，现在的嫌疑人楚某！
　　“吴科长是吗？”林静略一点头，算是致意。“我知道你，但是，我不能把他交给你。”
　　吴科长的脸色登时拉了下来，皮笑肉不笑地问：“林法医，刚才可是你打电话报警的，怎么？现在又心疼起来了？报警可不是能玩的事情，你最好配合我们，否则的话，我只能抱歉了。”
　　“你想多了，我没有不配合，我是担心你们处理不了。”林静听得出他话里的嘲讽之意，但丝毫没有受到刺激，她淡淡地说：“如果我没有猜错，楚明渊是一只半妖。吴科长，你知道半妖是什么意思吗？”
　　吴科长登时神色一惊：“半妖？！”
　　“半妖，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楚明渊和之前抓到的混血嫌疑人不一样，那些嫌疑人都只是混血，而且身上的妖族血统、人族血统都非常淡薄了。妖血对人体的伤害、妖化是一次性的，直接冲破了理智，让人陷入疯狂，失去理智。”
　　“但楚明渊是一半人血、一半妖血，他身上的情况，需要认真研究，找到对策。否则，我担心现有的羁押手段，对他都没有用。”
　　林静说着，深深地吸了口气，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如果所有的半妖都像楚明渊这样，那对社会来说，将是一场浩劫。我需要找到应对的方法，我想，张局甚至是更高一级的领导，也会同意将他交给我的。因为现在，只有我能研究出对策，解决半妖疯狂的问题。”
　　吴科长已经被她话里的意思给吓住了，她是说，楚明渊现在是一半妖血一半人类，会是极端危险分子？连玄学局现有的手段都对付不了？
　　“那你怎么能对付？”吴科长反问，“你真的不是想借机将楚明渊救了？”
　　“我要是有这个心思，根本不会打电话报警。”林静语气微冷，“现在只有我的柳叶刀能困住他，我打电话报告局里，原本就是想张局直接负责这事，因为其他人的权限根本不够。吴科长，我没想到会是你来，你现在给张局打个电话，我需要在法医部准备个隔离室，专门将楚明渊隔离开来，进行审查和医学检查。”
　　吴科长虽然对她话里的轻视感到不爽，但正事就是正事，而且将人放在法医部里研究……
　　在玄学局的法医部里，被当做研究对象……这个行为怎么说，都是一种羞辱，都是一种折磨。林静会做出这个决定，她就不会对楚明渊有私心。
　　“林法医，请你坚持住，我马上给张局打电话。”吴科长答应了，让其他巡察在现场守着，自己出去给张局打电话，让张局布置一切。
　　货仓里又只剩下丁冬等人和楚明汐的人，以及林静和被抓起来的楚明渊。
　　“阿静……”楚明汐此刻不知道该做什么决定，她不知道哪个决定才是楚明渊预想中的，才能让他们的计划继续执行下去，同时，又能让楚明渊少受一点苦。
　　林静却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说：“丁冬，你和高副队，把明汐姐送回去吧。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和陶磊以及吴科长就行了。”
　　“可是……”丁冬也彻底慌了，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去吧。”林静的声音难得温柔。
　　她一向冷漠，上上下下都透着一股公事公办和你能奈何我的清傲，叫人觉得不好相处，弄不好还心生厌恶。可她的语气一旦温柔起来，就带着一股叫人信服的力量，好像事情交给她，就不用担心的样子。
　　丁冬和高大胖又一次没了主意，还是楚明汐醒悟了过来——她和楚明渊，不希望她参与此事，或许，他们还希望她对半妖这件事，发表一些看法。
　　“阿静。”楚明汐开口，“明渊，真的是半妖吗？”
　　丁冬和高大胖的心都紧了起来。
　　如果楚明渊真的是半妖，到底是楚家遭到了背叛，还是楚明汐的母亲遭到了背叛？无论是哪一种，楚明汐大概都不能接受。
　　从此以后，这个弟弟，她大约是爱不下去了。
　　难怪林静要他们带楚明汐离开。
　　“明汐姐，以我医修的经验来说，是的。”林静的声音很温柔，也很坚定。“他已经出现了金色竖瞳，这就是妖化的现象。明汐姐，我很抱歉。”
　　楚明汐疲倦地闭上眼睛，摆了摆手，没有再看楚明渊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她一动，随她而来的保镖们，也一个个动了起来，转身离开了。
　　丁冬看了林静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最后拉了高大胖，追了上去。
　　现场只剩下陶磊以及守着楚明渊的巡察们。
　　整个过程里，楚明渊一直没有出声，他一双眼睛已经彻底变成金色的竖瞳，就像其他妖怪一样。他眼中没有感情，脸上也没有神色，对楚明汐的离开无动于衷，只是不时挣扎着，想将身上的银色绳子挣脱开来。
　　很快，吴科长打完电话进来了。一个电话的功夫，吴科长脸上的神色全都变了，他显然十分后悔冒头出来揽下了这个工作，现在恨不得穿回十几分钟之前，将自己掐死。
　　他警惕地站在门口附近，没敢继续进来。
　　“林法医，张局已经派了一辆特殊的羁押车过来，楚某现在太过危险，希望你全程跟随，以免发生意外。”
　　林静点头：“我会的。”
　　回答完这句话，她就一直沉默着，站在楚明渊身后，维持着柳叶刀的法力，让它继续以银色绳索的状态捆住楚明渊。
　　她这个样子，让在场的所有巡察都严阵以待，全都握紧了手里的武器，生怕楚明渊闹出点什么事来。因为同样是玄学局的巡察，他们清楚地知道，楚明渊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好在，楚明渊像是懵了，只想从银色绳索里挣脱，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做。
　　半个小时之后，张局派来的特殊羁押车终于到了。
　　林静抓住楚明渊的肩膀，将他推着往前走，直接把他弄到了羁押车的后车厢里。她亲自检查了绳索和车锁，才对负责羁押的巡察说：“我开车跟在后面，有任何异常情况马上叫我。”
　　“是。”巡察们点头。
　　林静目送他们上了车，这才回到自己的车上。一开车门，林静的动作不由得顿了一顿。
　　林小骨还在副驾上，好好地躺着，她下车的时候留了天窗，天气也不热，所以黄狸花猫一点事都没有。听到她回来的动静，它还支起腿，打了一个打呵欠。
　　林静上了车，绑了安全带，开车跟上前边的车，嘴角抿得紧紧的。
　　狐狸精却好像没有看到，他在副驾的座椅上来回踩着尾巴，玩得开心了，车子上了城郊的主干道了，他才把自己团成一团，得意地问：“静静，怎么样？我说的对吧？”
　　林静冷着脸问：“你说了什么？”
　　“我说，楚明渊在这里，以及……”狐狸精声音里带着笑，“楚明渊是个疯子。”
　　林静嘴唇动了动，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很多事情，她不能跟狐狸精说。
　　她要怎么说，你一直批判的那个人，其实是你的本体？要怎么说，他应该是另有苦衷，在下一盘非常大的棋？涉及机密的事情，她都不能说。
　　狐狸精和楚明渊，是同一个人，也不是同一个。
　　林静深深地叹了口气，避开所有，说：“我还有很多事要做，送你到路口，你能把我把林小骨带回家去吗？”
　　林小骨圆溜溜的眼睛里飞速闪过一丝怨愤，沉声问：“人找到了，我就没用了吗？这就要把我丢走？”
　　他们，真的不一样了。林静只觉得头疼。楚明渊变得冲动很多，为了布一个局，把自己都搭了进去，完全不像从前冷静镇定的楚明渊。阿渊，也不像从前的阿渊，他变得极易生气、怨愤，一点点小情绪就会无限放大，会变成她只要楚明渊，不要他。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林静不相信这是他们的本性，性格都是既定的，怎么能短短时间里，变得这么快？
　　可越是这种时候，她越要小心，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同时接触楚明渊和阿渊，她必须要小心平衡，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因为她忽然发现，楚明渊或者阿渊，任何一个她都不愿意失去。从各个意义上，都不愿意失去，不管是并肩的战友、居家的朋友，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哪怕她再生气阿渊和楚明渊的行为，都要冷静。
　　林静紧紧地抓着方向盘，盯着前方的车，缓下语气说：“不，你误会了，我真的很忙，楚明渊的情况，需要我去处理，否则会给社会造成大危机。阿渊，你一向是最体贴的，你不会让我为难的，对不对？”
　　狐狸精登时笑了：“静静，你真的很会拿人，知道你就是我的软肋。行，没有问题，你在离家最近的路口放我下来吧，我会把林小骨安全带回去的。它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
　　最后一句话，说得相当暧昧。
　　林静感觉出来了，却没有多余的心情去理解。她在离家最近的路口停下，摇下了车窗，叮嘱道：“小心照顾自己。”
　　“我知道，我会好好照顾林小骨的。”狐狸精跳出窗子，在路边对她挥挥爪子。
　　林静心里不大放心，但是前边羁押楚明渊的车子已经开出一段距离了，她必须追上去。她担心地看着后视镜，直到车子开过转角。
　　过了转角，应该就看不见了吧？
　　狐狸精摇摇尾巴，动作轻巧地往玄学局的方向跑去。
　　林静在货仓里处理楚明渊的时候，它在外面听得很清楚，狐狸是犬科动物，听觉本就非常敏锐，他现在又寄身在黄狸花猫的身体里，货仓里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一开始他并不在意，楚明渊怎么样，跟他没关系。但是听到楚明渊竟然是个半妖的时候，狐狸精忽然感觉到，自己浑身都颤抖了。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兴奋，或者说激动，但毫无疑问，他对这个消息非常兴奋。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楚明渊时，心里的感觉。
　　想吃掉他，非常想吃掉。狐狸精难以解释自己对楚明渊的渴求，这种感觉就像干渴的人看到一碗水一样，他竭力克制，但越是压制，心里的渴望又越是清楚。如果不是答应了林静不能伤害人，他早就扑上去，将楚明渊的神魂吞得一干二净了！
　　他以为没有机会了，还以为自己要输给楚明渊，林静要被楚明渊夺回了。毕竟，他再怎么爱林静，也只是个灵体。
　　谁会跟一个灵体谈恋爱呢？恋爱的本质，不就是为了和喜欢的人做某些事情吗？如果连亲吻都没有感觉，跟亲一块玻璃似的，谁还会谈恋爱？
　　那和机器人谈恋爱也没差别了，机器人还能自己设定喜欢的样式呢，灵体呢？灵体的思维根本不受控制。
　　狐狸精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他有身体就好了，如果他有身体，是不是林静就会爱上他，为他做很多事，他也能为她做很多事，就像楚明渊那样？不管什么时候，都能与她并肩作战，闲暇的时候，还能与林静肩并肩，一起在家做饭。
　　或许，还能偷偷亲她一下，被她一巴掌拍在背上，火/辣辣的感觉，也是甜蜜的。
　　可惜啊，他就是没有肉体，他只是个生灵罢了，不是活生生的人。
　　这几乎成了他的心魔，他日日夜夜地想着要肉体。
　　现在，狐狸精感觉到，自己的心魔，马上就会烟消云散了。
　　因为楚明渊是个半妖，他竟然是个半妖啊！
　　狐狸精的心情好似能飞起来，奔跑在街道的脚步无比轻快。
　　楚明渊是个督察，居然还是个半妖！狐狸精对现代社会的种种不大明白，但他知道，如果楚明渊是半妖，他就不能继续做督察了，他甚至不能继续呆在楚家，因为半妖对楚家来说，是种耻辱！
　　他会失去一切！
　　一个天之骄子，忽然之间，失去一切，还被昔日的爱人抓起来当研究对象。这状况，谁都受不了的，谁都会崩溃的，不是吗？
　　而一个人崩溃的时候，他的防备是最松懈的，神魂是最没有防备的。如果这个时候，他用点小技巧……
　　楚明渊的身体，就是他的了，纵然林静一时恨他，他也有长长的岁月，有温暖的手和跳动的心脏，有一捧心头热血，可以无所顾忌撒给林静。他就不信，世上还有热烈的爱情暖不了的冷心。
　　只要他有肉体，只要他能拥抱林静，能在每一个林静需要的时候，给她温暖的怀抱。
　　狐狸精一路追着羁押车，但没有一个人知道。
　　除了，坐在羁押车里的楚明渊。
　　楚明渊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大约是因为神魂之间的联系，在货仓的时候，他就隐约感觉到了阿渊的存在。但是那感觉非常模糊，可能因为林静的存在干扰了他。总之，他现在感觉得非常清楚，他的另一部分神魂，就在附近。
　　那个神魂，对他非常执着。不知道为什么，楚明渊能隐约感觉到，那部分神魂，对他非常仇视，就像恨不得将他吞下去一样。
　　如果让他知道了真相，他真的会恨他吧？
　　两人原本应该一体，遭到了神魂分离，他还在楚家当大少爷，还有肉体。而阿渊……
　　楚明渊悄无声息地，将计划改变了。
　　车子无声前行，林静先回到了玄学局。
　　非常难得的，张局长带着人在法医部门口等着，一见她下车，就迎上来问道：“林法医，到底怎么回事？”
　　“我需要先给楚明渊做一个DNA鉴定，才能正确下结论。同时，我想申请个最高级别的禁锢阵法，就放在法医部的隔离室里。”林静语速非常快，“张局，半妖的力量，超乎你我的想象。”
　　“为什么会这样？”张局不明白，“之前不是有很多混血者吗？他们的力量……”
　　“他们的力量，也得到了了非常大的升级，只是因为体内妖族的血脉稀薄，所以没有了后续支持。他们是一次性的电池，爆发之后，就衰竭了。但楚明渊不一样，他自己就是个发电站。”
　　林静一边解释，一边往法医部的隔离室走，不时检查着各个部分，提出补充、更换法术的建议。
　　“楚明渊是个半妖，他身上有一半的妖族血统，现在灵气复苏了，他的身体自然而然地就会吸收灵气，妖血就会将灵气转化为妖力。张局，你经验丰富，应该知道，为什么人族的很多修炼心法，妖族学不了。”
　　张局点头：“因为，虽然妖族的经脉很宽大，但妖力产生的力量，能转化成修为储存在体内的非常少。而人族的经脉虽然需要一步步扩展，但灵力转化成修为的却非常多，长久地储存、内部运行修为、使修为源源不断，是人族使用法聚、阵法的保障。妖族的力量，更多是爆发式的，和人族的绵长式不一样。”
　　林静点头：“楚明渊，因为是半妖，所以身兼两家之长。”
　　张局的神色登时紧张起来：“什么意思？”
　　“他是最纯正的半妖，妖族的血统，令他的经脉延展性非常好，非常宽大，能容纳比常人多千百倍的修为。而人族的血脉，能保证他吸收的灵气都转成修为，运行周天，储存在丹田和经脉里。长久作战，他可以用人族的血统，修为绵长，而战斗过程中，他又可以随时切换妖族血统，进行爆发式攻击。”
　　林静捏了捏眉心，神色凝重：“而且，妖血带来的巨大变化，会让妖性/冲击他的神智。我刚才，已经发现他的神智不大对劲了。张局，我得找到方法，帮助半妖对付这种疯性。”
　　张局点头：“妖族已经在都市里生活了，将来只会有越来越多的半妖，我们不可能禁止妖族和人族通婚，总会有半妖出现。林法医，你必须找到方法，解决这个问题。”
　　“解决问题的关键，就在楚明渊身上。”林静抬头，凝重地看着眼前肥胖且秃头的老人，他脸上依稀有当年铁血的样子。“张局，我需要，你最心爱的弟子，作为研究样品。”
　　或者说，试验品。
　　张局眼中一阵强烈的痛惜，但是为了大局着想，他还是点头了：“我这就去申请最高级的禁锢法阵。”
　　“趁着我现在还有力量，我的柳叶刀还能困住他一段时间，先做DNA鉴定和最基础的检查。”林静看着隔离室中间的床，转身出去，亲自从羁押车上把楚明渊带了下来。
　　曾今意气风发的楚明渊，第一次，被捆住双手，像一个真正的囚犯，被押进了隔离室。他在门口与张局擦肩而过，眼中的神色忽然发生了震动，停下脚步回身叫道：“老张。”
　　张局猛地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过来。
　　“老师。”楚明渊换了个称呼，声音嘶哑，双眼赤红。“老师，我曾经为玄学局做过很多事，我立下很多功劳。现在，因为血统不对，你就要把我交给医疗团队，当成小白是吗？”
　　张局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背对着他，张局紧紧地闭起了眼睛。
　　如果还有别的办法，他又怎么忍心？
　　“楚明渊，你不要混淆问题的关键。”林静的声音就像她的名字，泠泠的，沉静的，不带一丝感情。“楚明渊，是你的表现太过危险！没有哪个受过法制教育的巡察，会寻衅报复，将人抓起来拷问！你看看手上的血，内心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吗？”
　　每一字说出，都比前一个语气更严厉，最后一个问题，直击内心，拷问着良知和职业底线。
　　可是，楚明渊却没有回答，只是冷笑一声：“你只是高兴自己得到了一个绝世试验品吧？林医生，恭喜你，你在医学界的地位，又能提升一个台阶了。研究出压制半妖的药物，你就能封神了吧？”
　　林静丝毫不理会他的话，只是问道：“张局，你听到了吗？他一再向我们证明，我们做的是对的。”
　　张局深深地叹气，没有说一个字，继续往前走了。
　　而林静，直接押着楚明渊进了隔离室。
　　“这里只有我能处理，多一个人多一分危险，你们盯着监控就行了。”
　　她留下一句话，将门关起来了。
　　其他巡察一愣，赶紧在隔离室外边盯着监控。
　　隔离室里已经安装了超清摄像头和收音设备，里边的一举一动，都看得真切，听得清楚。
　　他们清楚地看到，林静将楚明渊推到实验床边，她念了一串法诀，银色的绳索捆着楚明渊漂浮起来。随即，将楚明渊压在实验床上，啪的一下，银色绳索化作绑带，将楚明渊的四肢、腹部捆住。
　　这个姿势，实在太屈辱了……好几个巡察都不忍心看下去。
　　楚督察，几天之间，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真是连小白鼠都不如！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那银色的绑带，捆住楚明渊的同时，也形成了一个隔音阵法。
　　林静取出针头，毫不留情地戳进楚明渊的皮肤里，冷怒地问：“到底怎么回事？楚明渊，你再不跟我说实话，我保证你走不出这个隔离室。我有的是办法！”


第73章 
　　楚明渊知道, 林静会问出这个问题, 就表示她已经在四周已经做好了防护措施，不会让任何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可是，这么多话, 他开口, 却是两个字：“谢谢。”
　　谢谢她, 也谢谢他的姐姐, 楚明汐小姐。
　　对他的计划, 林静和姐姐楚明汐虽然什么都不知道, 却无条件地、完美地配合了他。
　　他忽然被带走，是林静带着丁冬他们搜集证据，想办法给他证明清白。发现他留下的蛛丝马迹, 又是林静按住了痞少, 让痞少按兵不动，安心当最后一步棋。他闹了一通失踪，也是林静最先找到他。
　　他只透露了一句话，林静就知道怎么做，既把苏家人赶走，又光明正大地将他带回了玄学局。并且，制造了“楚明渊是半妖, 妖血爆发，陷入疯狂，会伤害他人，需要隔离治疗”的现象。
　　而他的姐姐, 楚明汐小姐，她看着他被抓，看着他失踪，又看着他从督察沦为嫌疑人，被抓起来。她已经因为关心而方寸大乱，却因为林静提示的只言片语，就迅速做出了反应。
　　姐姐明明早就知道他是姑姑楚慎思的孩子，知道他是半妖，却没有说出口。她在得到林静提示的那一刻，迅速做出刚刚才知道的样子。
　　她心里明明非常担心他，表面上，却必须唾弃他。
　　因为楚明汐小姐，是楚家的代表，她要亮出楚家的态度。为了配合他的计划，姐姐楚明汐必须制造一个假相——
　　“楚明汐刚知道楚明渊是半妖。半妖，就代表他是父亲楚慎言或者母亲余妙妙出/轨才生下的孩子，他就是家族的耻辱，所以楚明汐羞愤之下，要将楚明渊赶出家门。”
　　现在，楚明渊苦心筹划的一切，想要的“结果”，一切表面的假象，都得到了。
　　玄学局这边，他先是为青丘集团压下凶案，不去侦破，形成渎职。于是，他被玄学局调查了。紧接着，又爆出他是被苏礼平陷害的消息，透过媒体的报道，展露苏礼平的嚣张和他的愤怒。那么，他绑架苏礼平的动机就合情合理了。
　　抓了苏礼平，苏家一定出现。他只要在这时候露出妖化的迹象，苏家的人自然会看到他的样子，知道他体内有九尾狐血脉。九尾狐族非常重视血脉，有血脉流落在外边，一定会告知族长苏云峰。
　　不过这还不够，他还需要林静和楚明汐的帮忙。
　　林静帮他说出半妖的身世，楚明汐做出刚知道真相的样子，要将他赶出楚家。紧接着，林静就把他抓进隔离室里，要拿他当实验对象。
　　如此一来，无论玄学局还是楚家，他都成了罪人，这两个地方，再也没有他容身之地。而这两个地方，又是他深深眷恋的归属。
　　失去了归属，人会怎样呢？
　　会一无所有，会性情大变，会做很多疯狂的事。
　　性情大变这一点，他也做到了。
　　“事情做到这一步，就差不多了。”楚明渊说，“接着，就是等两个人。”
　　她等了好几天，什么铺垫都帮他做好了，结果，就等来这两句话？
　　林静需要非常大的忍耐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至于他一刀。
　　“你要等谁？”
　　“第一个，苏云峰。”
　　九尾狐族的族长？林静问：“你等他干什么？”
　　“等他将我带回九尾狐族。”楚明渊说，“我看过相关的研究，即便我是半妖，苏云峰也不会让我落到你的手里。”
　　林静眨了一下眼睛，表示赞同。
　　九尾狐族是非常注重血脉的，同时也非常注重本族的修炼方法，绝不允许外泄。就算是半妖，但楚明渊今天在苏三太爷面前露出了妖相，还让手下认出酷似上任族长苏云崖。血脉、修炼秘法、苏云崖，这三点中无论切中哪一点，苏云峰都不会让他流落在九尾狐族之外的。
　　至于楚明渊为什么要回去九尾狐族，林静心里大概明白了，一定是跟案子有关。
　　或许，就就是肉联厂分尸案背后那个巨大的利益团体。他们发现的不过冰山一角，他必须回到九尾狐族，才能继续挖掘。
　　“可是，你回去，九尾狐族上下也不会相信你的，你要怎么做？”
　　他是玄学局的督察，现在闹了一出，看似环环紧扣、步步紧逼，是玄学局亏待他、楚家因为血脉不要他，所以他才愤而投敌。但只要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就会明白，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太顺利了。
　　骤然顺利发展的东西，种种巧合扣在一起，很多时候就不是巧合，而是有意设计。
　　苏云峰不是一般人，他就算一时没想明白，事后一定会反应过来。一旦苏云峰反应过来，他还怎么调查？这就是卧底暴露，马上会被杀害！
　　“所以，我需要等第二个人。”楚明渊说，“阿渊。”
　　林静的心一紧：“阿渊？”
　　她猛地意识到楚明渊想做什么，压低声音，咬牙骂道：“楚明渊，你疯了？！”
　　他难道想……想跟狐狸精的神魂合二为一？
　　“不。”楚明渊看出她的担忧，说：“准确地说，应该是让他吞噬我的神魂，而不是我吞噬他。”
　　要不是四周都是摄像头，林静觉得自己马上就能跳起来。
　　他是不是疯了？天下怎么有人会甘心让别人吞噬自己的神魂？！
　　“阿静，他不是别人，他就是我自己。”与她相反，楚明渊的表现非常平静。“更何况，自从我们第一次合体之后，我们的性格都发生了变化。这一点，你应该已经察觉出来了。”
　　林静默然以对，但沉默既是承认。
　　没有人比同时接触两个神魂的她，更清楚这两半神魂的变化。
　　他们何止是变了，他们简直是性情大变。
　　“我变得非常冒险、激进。”楚明渊说，“在得知我是半妖之后，妖族户口登记的那三天里，我去找了部里的领导，制定了一个计划。我已经尽量设想周全了，但这个计划还是非常冒进，没有人同意，最后，我立下了军令状。”
　　林静给他插/上各种设备的贴片，问：“什么军令状？”
　　“如果我控制不住自己，请组织猎杀我。让楚明渊这个名字，彻底沦落、腐朽。”
　　也就是说，组织上，包括张局，其实是知道他的计划的，也一直在配合他的行动。但连张局和组织上，都必须要他立下叛变则猎杀的军令状才同意，就说明所有领导都觉得，这计划太冒险，不赞同这个做法。
　　如此冒险大胆的做法，换做从前的楚明渊，他不会去做。他不是怕自己荣耀跌落、名声扫地，而是担心自己给组织上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太冒险了，你也这么觉得，对不对？我也知道冒险，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的神魂里，一直有个声音催促我这么做。”楚明渊笑了一下，血红的眼睛里，出现一丝空洞之色。“阿静，我的理智还在，但是我已经逐渐控制不住自己了。”
　　“我逐渐控制不住狐妖之血带来的情念，日夜想得到你；也控制不住冒进的想法，想尽快侦破案子。就在反设计苏礼平的时候，我一开始只是想打他一顿，让他发现是我做的，就行了。但是我没有控制住自己，帮他绑走了。我在他身上划第一刀的时候，只是想吓吓他而已，可是一刀又一刀，我控制不住。”
　　“阿静，因为神魂不完整，我已经不是个能恪守法律底线的巡察了。”
　　林静听着，心中满是酸楚。
　　如果再脆弱一点，她可能会哭出来。
　　他的变化，狐狸精的变化，她都知道。可这些变化并不是他们自己想要的，根本原因还是神魂不完整。
　　神魂不完整，性格就有缺陷。而且在发现自己神魂不完整之后，这种缺陷会逐渐扩大，成为主导性格。他们从而变得偏激，变得不听劝告，最后各自走向毁灭。
　　可这并不能怪他们，因为谁也不想神魂破碎，谁也不想自己性格缺陷。该怪的，是那个让他们成为半妖，又强行分割他们神魂的幕后黑手！
　　楚明渊似乎感觉到了她的难过，却没有安慰她，只问道：“阿渊呢？他往什么方向变了？”
　　林静将心里翻腾的情绪都压了下去，说：“他想得到我。”
　　楚明渊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不止，他还想得到我。”
　　林静眼中露出诧异之色。
　　这话什么意思？
　　楚明渊又说：“神魂本能地渴望□□，与渴望得到你混合，他大约非常想占据我的□□，从而追求你，得到你。我们是同一个神魂，我了解他。”
　　他都知道狐狸精想干什么了，居然还要继续他的计划？林静依旧是那个念头：“楚明渊，你疯了！”
　　“我没有。从计划的角度说，只有让阿渊当着所有人的面吞噬我的神魂，才能让苏云峰认为，这具身体的神魂已经是另一个人了，楚明渊已经不是从前的楚督察，他才会接纳我回到九尾狐族。”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被阿渊吞噬，他不会顺着你的计划走下去！他太单纯了，他只是一个纯粹的不完整神魂，他没有基本的善恶观念！你看看他做了什么？他根本不知道你是谁，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前未婚夫，他就敢设计害你！你怎么保证，他占据你的身体，回到九尾狐族之后，会发生什么？就算他本性不坏，但他单纯得就像一张白纸，九尾狐族会塑造他的三观！”
　　“他不会。”楚明渊的语气异常坚定，“阿静，你很清楚，他会单纯得像一张白纸，不是因为别的，根本原因在于他的神魂不完整，承载不了他有太多思想。他现在就像一只单纯的野兽，遵循内心唯一的念头而活，没有是非观，也没有社会意识。野兽没有社会意识，没有是非观念，你必须让他成为一个人，然后才能断定他的善恶。”
　　“只有让他吸收了我的神魂，我们的神魂融合为一体，才会真正变成一个健全的人。他会得到我的三观，我相信他。”
　　可是，她不敢因为相信两个字，就拿他们、拿这么重大的计划去冒险！
　　“阿静。”楚明渊继续说，“你也不想他越走越偏激，最后你不得不因为他危害社会，然后亲手抓捕他、埋葬他，对不对？”
　　“他得到我的神魂，就会活得很好。”
　　“如果，他活不好呢？”林静艰涩地问，“如果他这张白纸，被苏家的人涂黑了呢？”
　　楚明渊语气决然：“那就是他自己的选择，玄学局会和你联手，除掉他。”
　　林静的呼吸，登时停了三秒。
　　楚明渊的声音越发温柔：“你难道愿意看到阿渊因为神魂不全，继续偏激反骨下去吗？阿静，给他一个做人的机会，他可以的。”
　　我知道。林静在心里说，可是，给了他机会，谁给你机会呢？你有没有想过，你会烟消云散，连魂魄都不剩？
　　“这个计划是我制定的，我清楚一切后果。我相信，神魂和一后，最坏的后果，就是‘楚明渊’这个名字挂在玄学管理部的光荣墙上。而继续维持现状，我们都会因为神魂不全而各自陷入极端，酿成两个社会危险分子。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
　　是的。林静闭上眼睛。她很清楚。
　　当她听从狐狸精的指引去寻找他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明白，他们的极端性格，是由神魂不完整引起的。楚明渊和阿渊之间，已经到了必须吞噬一个、必须神魂完整的地步。如果让他们以两个不完整的神魂，继续生活下去，一定会酿成大祸。
　　可是，非此即彼？对她来说，两个都是生命，生命怎么能二选一？
　　“阿静，你也应该明白，除非杀了阿渊，否则，你阻止不了他。”楚明渊又说，“他已经跟来玄学局了。你看，他已经昏头了，他对我们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人，我们不能让他酿成大错。”
　　“他没有选择能力，但我们有。我们都站在人生的岔路上，现在，我已经做了选择。”
　　楚明渊说着，双眼深深地看着她。
　　他还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她。
　　这样仰视的角度看去，林静的脸部线条非常完美。她俯视的时候，给人的感觉非常温柔，就像最强大的天使，能毫无疑问地从死神手里抢夺生命。
　　林静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楚明渊。
　　虽然他被绑在实验床上，双眼血红，应该凶煞恐怖。但那双血红的眼中，那暗金色的妖瞳里，满是温柔。
　　他用这温柔的眼神看着她，沉沉地说：“阿静，我无怨无悔。”
　　林静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阿静，你应该清楚，他的问题，比我严重多了。”楚明渊的语气轻松，又“这不是要你杀了另一个，或许，我们两个都保住了呢？”
　　世上哪来这么多或许啊？终究，只是在必死之路上，奋力挣开一条路罢了。路的尽头，可能是两个都活下来，同存一个躯体，也可能是只存一个，不知道是楚明渊还是阿渊。
　　还有可能，路的尽头，都是毁灭。
　　楚明渊好像知道她想什么一样，宽慰说：“路的那一头，有生机，但是这一头，只有毁灭，一个都不会剩下。”
　　他说着笑了起来，这种时候，他居然还笑得出来，揶揄道：“当断不断，这可不是我认得的阿静。”
　　是的，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最后可能谁也救不了。
　　林静缓缓地、深深地吸了口气，睁开眼，她脸上已经恢复了沉静。
　　她移动他身上的贴片，问：“我要怎么做？”
　　楚明渊笑了，这就是他的阿静，他从来没有看错人。
　　他看着林静，说：
　　“让我发疯。”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晚上21点更新。


第74章 
　　在隔离室外面的监控巡察看来, 时间只过去了几分钟。
　　他们从监控里, 只看到林静将楚明渊绑在实验床上，先给楚明渊抽了血，接着在他身上贴了贴片, 连接仪器, 中途不时检查贴片和仪器的屏幕。
　　隔离室里静悄悄的, 除了林静走动的脚步声, 什么声音都没有。
　　没有人知道, 隔离室里面的人, 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决定。
　　一切都正常得很。
　　城市的另一端，一个消息仿佛炸雷般响起。
　　苏家大宅客厅中央的沙发上, 坐着一个穿着白色唐装的老人。老人年纪约莫六十上下, 神色端正严肃，目光矍铄，面容里依稀可见年轻时俊秀的样子。
　　这正是九尾狐族长、苏家家主，苏远梦的爷爷，苏云峰。
　　他满脸震惊地看着苏三太爷，重复问道：“你说什么？”
　　“族长。”苏三太爷的脸色也略微发白，他语气惊慌, “我好像……见到苏云崖的儿子了！”
　　苏云峰登时说：“不可能！”
　　苏云崖，也就是上一任九尾狐族族长，因为刚愎自用，已经被他诛杀了。苏云崖一生不近女色, 哪里来的儿子？
　　“是真的！”苏三太爷将货仓里的见闻说了一遍，“那个楚明渊的眼睛，和苏云崖的一模一样！都是血红眼睛里，有金色妖瞳！”
　　苏云峰的神色一凛。
　　狐妖族之中，一向以九尾狐为尊贵，认为赤狐卑贱。普遍认为，与赤狐族通婚会影响九尾狐族的血统，所以九尾狐族和赤狐族几乎没有来往。而苏云崖一出生，就是血红的眼睛里有金色的妖瞳，这就是九尾狐和赤狐混血的象征。导致很长一段时间里，九尾狐族都拒绝认他们兄弟为血脉。
　　现在，竟然出现了一个人有跟苏云崖一样的眼瞳？
　　苏云峰问：“楚明渊现在在哪里？”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苏三太爷着急地说，“楚明渊被玄学局那个女医生抓起了，我看她的样子，要拿楚明渊当试验品做研究！族长，你必须尽早做决断，我们不能让人把九尾狐族研究透了！”
　　“不。”苏云峰抬手阻止了他的话，皱眉说：“这件事太蹊跷了，你不要忘了，苏云崖是什么时候死的，楚明渊又才多大。”
　　苏三太爷登时想起来了，苏云崖死了都快四百年了，楚明渊看样子也没有三十岁，他怎么会是苏云崖的儿子？
　　“但是。”苏三太爷也皱紧了眉头，说：“我在货仓里亲自看过，楚明渊确实有九尾狐族的血统，他确实是个九尾狐和人族的混血。就算只有一半九尾狐族的血，我们也不能让他落在人族的手里！”
　　苏云峰依旧是那句话：“你让我好好想想。”
　　他是造反逼宫才得来的族长之位，整个九尾狐族的人都怕他。苏三太爷心里虽然着急，却不敢多说，只能点头离开。
　　他一走，苏远梦就从旁边走出来了，将平板放在桌上，说：“老爷子，你看。”
　　平板的页面是网上，各大论坛、各大新闻网站、微博、朋友圈等，都在传一个消息。
　　《网曝玄学局督察楚明渊其实是半妖！》
　　《楚家大少竟是妖？！》
　　《半妖督察？社会治安交给疯子保护？》
　　如果说先前爆出楚明渊徇私枉法，故意积压凶案，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那么，楚明渊是半妖这个消息，就好似一颗深水鱼雷，搅动了所有势力，掀起万丈狂澜。
　　半妖啊，没有人会忘记前段时间一天之内发生16起混血者伤人的事。那只是普通人，就已经有强大的伤害力。而这次，爆发的人是玄学局的督察！玄学局的督察都久经训练，本身的法术和体能就远超过普通人。现在，还具有了妖力，那将是什么等级的力量？
　　最可怕的是，根据可靠消息，楚明渊这只半妖已经疯了，而楚明渊，曾经是人族修士里的佼佼者，混的是九尾狐的妖血！
　　最优秀的修士、最疯狂的血统、最强大的妖族血统，这三者无论哪一个走向黑暗，都是巨大的社会安全隐患。更何况，楚明渊一下子就把三个全都占据了！
　　一/夜之间，恐慌遍生，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玄学局，希望玄学局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安抚惶惶不安的心。
　　玄学局的电话再一次被打爆，全都是在问情况，要求作出处置的。大多数的意见都认为，如果证明是楚明渊确实是半妖，那么他不能再担任玄学局的任何职位。
　　甚至，可能被囚禁一辈子。
　　玄学局的两个副局，一个被张局撵去守着电话，应付各个层面的询问，另一个则密切监控舆情，防止出现恐慌。而张局自己，则匆匆赶往法医部隔离室，一进去就问：“情况怎么样？”
　　监控器前的巡察露出不忍的神色，将耳麦递给张局。
　　“啊……啊！”耳麦里传来高高低低的痛吟声。
　　监控屏上，楚明渊被绑在实验床上，身上接了不知道多少个贴片，全都接向仪器设备。他不住地挣扎，脸色苍白，嘴唇发青，额头上满是汗水。
　　张局心头一跳，将耳麦放下，换了无菌服走进去。问道：“林医生，怎么回事？”
　　“他身上的力量非常复杂，除了做DNA鉴定之外，还要做详细的法力反应测试。”林静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冰冷沉静，就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张局，不确定他的各项力量值，我不能让他离开，太危险了。”
　　张局看着实验床上的楚明渊，眼中闪过强烈的不忍，他刚把心里的话忍住，就看到林静见一个按钮按下。
　　刹那间，楚明渊的身体仿佛痉挛起来。他猛地一动，似乎要僵直地坐起来，但银色的绑带紧紧地将他禁锢在实验床上，令他动弹不得。
　　他只能睁大了眼睛，眼中血红色浓重得几乎要化作血雾冲出来，发出野兽嘶吼般的咆哮：
　　“啊——啊——！”
　　“明渊！”张局低低地叫了一声，却没有阻止林静的动作，只问道：“结果怎么样？”
　　“最高法力值有十万个单位，我想，除了妖族那几位大妖，就只有玄学管理部的几位元老能处理他了。”林静一边做记录，一边说。
　　神色冷漠，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小白鼠。
　　“林医生。”张局脸上的神色很复杂，仿佛试探一般地说：“要你执行这个任务，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您指的是我曾经和他订婚这件事吗？”林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解释道：“我想，我跟他退婚，已经表明了对他的感情，这个并不重要。张局，以后半妖的数量不会少，如果每一个都像楚明渊这样会发疯，咱们的社会得乱成什么样子？”
　　张局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林医生，辛苦你了。”
　　她眼下，有深深的黑眼圈。
　　林静摇摇头，将仪器的数值都往下调，又说：“晚上没有别的事了，柳叶刀耗费的是我的修为，折腾了大半夜，张局，我有些撑不住了。”
　　张局明白：“上级已经批准了最高级别的禁锢阵法，我马上就放在隔离室里。”
　　“好的。”林静点头，“为了防止我的柳叶刀也被禁锢，无法回到体内，我需要先收回。”
　　张局点头，出去打了个电话，很快一个专家走进来，手里拿着玉牌。
　　所有最高级的符文和阵法，都是存在玉牌里，获得批准之后，才能获得一份带使用权限的符纸，催动玉牌。
　　专家就位，林静慢慢地退出了隔离室。
　　隔离室里，楚明渊双眼紧闭，满头是汗地躺在实验床上，仿佛已经昏迷过去了。
　　门开了一条缝，专家和林静都预备妥当。
　　“预备。”张局沉声，“三、二、一！”
　　“一”字落下，林静和专家同时动手，林静的手一招就把化作银色绑带的柳叶刀给召了回来。可这个时候，专家竟然还在念咒！
　　“怎么回事！”林静暴喝，手一扬就要把柳叶刀再度打出去，可就在这一瞬间，隔离室的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裂成无数快碎片，往四周飞溅而出！
　　“卧倒！”林静大喊，手中的柳叶刀瞬间化作一块银色的幕布，将所有人员和仪器都挡住了。
　　可对方就是要她这一瞬间的迟疑，银色幕布将碎片挡住的同时，楚明渊也人影一晃，离开了法医部！
　　“糟了！”张局脸色大变，拿了对讲机开始呼叫所有人员进入战备状态。刹那间，所有玄学局人员都听到了一道命令。
　　“拉响警报，楚明渊逃离，所有人员马上追捕！注意，嫌疑人极度危险！各部门小心处理！”
　　一时之间，警铃大作，到处都是奔走围过来的巡察。楚明渊在各个角落寻找道路，企图离开。
　　玄学局的每一条走廊、每一道门他都熟悉万分，按理说他应该很快找到出路。可是他视线模糊，走得跌跌撞撞，不时需要扶一下墙壁。
　　“啊……”一只黄狸花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边，叹息地说：“真可怜啊。”
　　楚明渊认出了它的声音，怒喝道：“滚！”
　　“你的理智，要崩溃了。”黄狸花猫脚步轻巧地跟着他，“昔日的督察，今日的逃犯，明天，明天你会成什么样子呢？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楚明渊抿紧了嘴唇，没有回答，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再也撑不住了。什么逃生通道，什么策略，他一时间全都没力气去想。
　　“砰”的一声，他直接撞破了走廊的玻璃，从三楼跳了下去，冲向玄学局大门！
　　“在这里！”
　　“发现目标！”
　　“各部门就位！”
　　三楼才十米，对修炼的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楚明渊落地的时候，却踉跄了一下，砰的一声砸在地上。他再度站起来，发现身后已经全都是玄学局的巡察了。
　　他们手里拿着符咒枪、禁锢法术弹等等武器，将他当成了犯人，一步步围了上来。
　　“楚明渊，不要做抵抗！拒捕是什么下场，你应该清楚！”
　　“呵……”楚明渊笑了一声，用力甩了甩脑袋，一步步后退。
　　当他抬起眼时，所有人都看到了他血红的双眼和暗金色的竖瞳。满脸凶煞的他，就像一头困兽，准备发起最后的斗争。
　　“哎呀，都别动手。”
　　黄狸花猫轻巧地跳到了楚明渊和巡察中央，蹲坐在地。
　　“猫？”
　　“哪来的？”
　　“猫妖，不要妨碍执行公务！”
　　“谁妨碍你们执行公务啊？我这是帮你们呢。”黄狸花猫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仰头看着。
　　“这个身体非常不错，我很喜欢，你们处理不了这个疯子的，不如，把他交给我吧。”
　　巡察们还没弄明白，交给他是什么意思，就在这时，众目睽睽之下，一团白雾从黄狸花猫身上冒了出来。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白雾已没入楚明渊的身体里！
　　那一瞬间，林静的声音堪堪响起：“拦住他！”
　　话说出口，她也到了人群最前方，可是一切都晚了。
　　所有人都看到，白雾没入身体后，楚明渊浑身的气质一变。原本的悲愤、孤独、犹如困兽一般的楚明渊，变得放松下来。他忽然闭上眼，再睁开，眼中的血红色已经消失了，只剩下灿金色的眼眸。
　　“啊，真是太合身了。”他摸摸自己手臂和脸，眉飞色舞地惊叹着，“这身体就像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一样，这天生就该是我的，你说对不对，静静？”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有张局带来的那个老专家颤颤巍巍地上前，抖着声音说：“这……夺舍啊！”
　　“夺舍……是什么意思？”幽微的女声响起，丁冬和特别行动队的队员们愣在了当场。
　　“意思就是说，楚明渊不在了，这身体是我的了，我帮你们除去了一个大祸害。”楚明渊笑得阳光灿烂，指着自己说：“你们可以叫我阿渊。”
　　所有人的脸色都白了，一瞬间，特别行动队的队员们眼中，迸出了浓烈的杀意！
　　“别，你们可不能抓我。”阿渊笑嘻嘻地摆手，被汗水打湿的西裤松垮垮地套在他身上，充满了不羁的味道。他挑眉问道：“你们又没有法律，说夺舍就得死。要不是我说出来，你们知道这壳子里换人了吗？”
　　“狗屁！”丁冬大骂，“你这个样子，谁不知道？当我们瞎吗？我们老大……”
　　她声音里爆出哭腔，眼泪再也止不住：“我们老大，不是你这种妖孽！”
　　“嗯，我是妖孽，楚明渊是危险的疯子。这么看来，还是妖孽比较好，毕竟疯子犯了罪，要被囚禁起来。妖孽嘛，什么法都没犯呐。”
　　阿渊无所谓地耸耸肩，眼睛一眨，眼瞳就从灿金色变成乌溜溜的，带了十分的天真和无辜。“请问，没有犯法的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你休想——”
　　“丁冬！”张局沉声阻止了她的话。
　　所有的巡察都默然了。
　　因为灵气复苏到现在，他们从没有遇到过夺舍的事情，所以，没有制定相关法律。
　　他说的是对的，夺舍没有犯法。
　　阿渊了然于心，对玄学局众人嚣张一笑，目光落在了林静身上。
　　从夺舍到这一刻，林静始终白着脸，一言不发地站在人群中，像一座木雕。
　　阿渊的视线投过来，她好像被这视线灼伤了，抬起苍白的脸看了他一眼。那眼中的神色十分平静，平静到死寂，到陌生。
　　然后，她继续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阿渊眼中终于出现了一丝黯然。
　　静静生气了，可是现在他不能去哄，他的脑子里，有一个声音，让他去做一件事。
　　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再见啦。”阿渊挥挥手，大步走出了玄学局。
　　刚走到街角，一辆加长劳斯劳斯就停在脚边。司机恭敬地将后座车门打开，苏云峰拄着手杖，坐在里边，对他慈祥一笑。
　　“欢迎回归族群，我的侄子。”
　　“侄子？你居然是我叔伯？这可太有趣了。”阿渊毫不迟疑地坐了上去，“不管真的假的，大家就相互利用，各取所需吧。”
　　他嘴角含笑，伸出手：“老先生，合作愉快？”
　　“叫二叔。”苏云峰握住他的手，“合作愉快。”
　　车门关上，车子飞速往苏家大宅开去。
　　此时的林静，已经坐进了自己的车。
　　玄学局乱成一团，没有人敢责怪她，也没有人敢阻拦她。
　　她就这样开车离开了玄学局。
　　没有人看到，车里的林医生，大口大口地吸气着，却无法阻止眼泪如雨落下。
　　如你所愿，我来善后。楚明渊……咱们各自保重。
　　你一定要记得，欠我一句没说出口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请记得文案的设定：双人格男主。
　　在此之前，神魂分离，并不算双人格哦。


第75章 
　　林静在凌晨四点, 一天里气温最低的时候, 敲响了楚宅的大门。
　　楚明汐居然还没有睡，她穿着一身便服，亲自给林静开门。
　　开门的一瞬间, 她们看到了对方的眼睛, 都是红的, 眼皮都有些浮肿。看来, 都是哭过的。
　　“明汐姐……”林静一路都在想怎么开口, 这会儿却不知道怎么说了。
　　楚明汐眼中一下子充满了泪水, 轻声问道：“明渊，牺牲了吗？”
　　林静的气息一下子哽住了。
　　她竟然都猜到了！
　　“哎，我毕竟是他的姐姐, 我看着她长大的。”楚明汐扯了一下嘴角, 算是笑了。她眨了眨眼，将眼泪眨下，一手擦着眼泪，一手将林静进屋子。
　　“先进来再说吧。”
　　借着几步路的时间，林静镇定了一点情绪，她猛地反应过来了，楚明汐这个表现, 肯定以为楚明渊死定了，说不定已经做好了给楚明渊收尸的准备。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明汐姐，你听我说。”林静一坐下, 就握住了楚明汐的手，言简意赅地将楚明渊的计划说了一遍。
　　楚明汐听得一愣一愣的，喃喃地问：“明渊的一部分神魂，一直在你身边？”
　　“应该说，从我离开林家起的这段时间里，就一直在我身边，但我也是这段时间才确认他是明渊的分神。”林静一直握着楚明汐的手不放，轻声说：“明汐姐，你不能绝望，但是你也不能抱太大希望。因为现在，谁也说不好会怎么样。”
　　因为灵魂在□□里，世上没有谁能有如此强大的透视眼，能看出□□里的魂魄是哪一个。现在那个身体里，可能是楚明渊，可能是狐狸精阿渊，也可能，两个都有。
　　谁也说不准，或许，连那个身体自己，也说不准吧？
　　可如果是狐狸精阿渊，对楚家来说，这就是个陌生人吧？毕竟楚家的任何人，都没有跟他接触过。
　　“不，阿渊既然是明渊的一部分神魂，那也是我的弟弟，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楚明汐含泪笑了，回握住她的手。
　　“阿静，相信我，这比我预想中的情形好多了。你知道吗？在你来之前，我给我爸妈打电话，说明渊大概要牺牲了。现在，他大概率还活着。我相信骨肉之间的联系，他身上流着楚家人的血，阿静，我相信他，你也要有信心。”
　　她看得出来，林静也非常伤心，她可能一路哭着过来的。但即便再伤心，林静也收敛心神，过来安慰她。
　　“明汐姐。”林静再次道歉，“没有机会告诉你真相就让你配合我，我真的非常抱歉。”
　　“你不用抱歉，该抱歉的是那个做决定也不跟咱们商量一下的臭小子。哼！等他回来，我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才行！”楚明汐恶狠狠地说。
　　林静微弱地笑了一下。
　　其实两人心里都明白，因为职责特殊，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即便对家人伤害再大，也只能走下去。这是这个职业的责任，也是职责的荣耀。
　　作为家人和朋友的她们，虽然难过，却了解、支持。
　　“好了，忙了一天，你也累了，就不要开车回去了。在这里睡一个晚上好吗？”楚明汐提议，“你可以睡明渊的房间。我猜，里面会有很多线索，但是我通常看不懂，我对这方面实在不在行，我想，你看了或许会有头绪。”
　　林静确实累了一天，从发现楚明渊失踪，到现在阿渊吞噬楚明渊，其实还没有24小时。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她简直身心俱疲。
　　“谢谢。”林静听从了楚明汐的安排。
　　“客气什么？你先上去吧，我让人给你准备东西。”楚明汐站起来，叫来家里的帮佣，给林静准备洗护用品、换洗的衣服等物。
　　林静则自己上楼去。
　　作为楚明渊的未婚妻，她对楚家很熟悉。楚家几乎是一个家庭成员一层楼，为了方便出行，楚明渊就住在二楼。
　　二楼一整层都是楚明渊的，他有自己的健身房、藏书量丰富的书房、独立的会客室、给自己朋友的客房，还有个独立的多媒体家庭影院。不过，面积最大的还是他的房间。
　　楚明渊的房间是个套房，里面除了带浴室的主卧，还有一个更私密的小书房、小会客厅、衣帽间等配套设施。在小会客厅里，还有个露台，林静走进去，发现露台上种着一棵月季。
　　品种是，婚礼之路。
　　林静回想了一下，上一次她来这个房间，是去年夏天，后来因为她毕业了，进一附院工作了，就再也没时间过来了。那时候，露台还没有这课月季的。
　　走近一点，林静便发现，这棵月季很瘦小，枝桠上有两个明显被剪去的分枝痕迹。
　　她几乎可以猜测，这月季是去年她参加工作以后楚明渊才买的。他想自己种这月季，将来给两人做胸花。
　　因为这月季虽然不名贵，却叫婚礼之路。在自己和爱人的婚礼上，戴自己种的婚礼之路做胸花，是足以铭记一生的。
　　可惜，这花也许才刚长出花苞，她就和他解除婚约了。于是，刚长出的花苞，也连带着枝桠，被无情地剪掉了。
　　“林小姐。”帮佣把准备好的东西一一送来。
　　林静洗漱完毕，整个脑袋已经昏昏沉沉，她倒在床上，被褥之间的气味清新干净，并没有像传说中的那样，有原主人的气息。
　　这床的原主人，楚明渊，他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楚明渊怎么样不知道，总之，阿渊觉得，自己现在非常好。
　　他坐在加长劳斯劳斯里，对眼前的老人充满了好奇，一双细长的眼睛努力睁圆，骨碌碌地转着，不时落在老人身上。
　　这动作有些失礼，只适合稚嫩的小少女做，但是他身上的气质一派天真，就像没有经历过世事一样，里外俱琉璃澄净。
　　苏云峰脸上带着慈爱的微笑，丝毫不见怪，反而与他交谈起来：“你看什么？”
　　“看你啊。”阿渊兴致勃勃地说，他干脆转过身，将一条腿蜷在座椅上，双手撑在身前，挑起一边眉毛，问道：“哎。”
　　苏云峰：“叫二叔。”
　　“二叔。”阿渊问，“我爸是谁？怎么是你来接我？”
　　这问题可真是开门见山，惊得苏云峰都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打量的意味十足，但眼前的男子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双眼中依旧是天真和好奇。
　　“你父亲……”苏云峰语气斟酌，“过段时间，我再告诉你。”
　　“哦。”阿渊点点头，立刻忽略了这个问题，有了新的好奇点。“你知道我是谁吗？”
　　苏云峰笑了：“我知道你不是楚明渊。”
　　阿渊眼中的狡黠之色登时熄灭。
　　他本来准备等苏云峰说“你不就是楚明渊吗”，就大肆嘲笑一波。没想到，苏云峰竟然不上当。
　　“哼。”他悻悻然地说，“你也是狐狸精，小狐狸还真是骗不过老狐狸。”
　　苏云峰微微一笑：“因为我在玄学局外面，看到你吞噬楚明渊的神魂了。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了吗？你是谁？”
　　“既然你这么坦白，我也直说了。”阿渊再次伸出手，“你好，我叫阿渊，但是请不要叫我楚明渊，我最恨的就是这个名字！”
　　苏云峰蜻蜓点水般握了他的手，问：“为什么？你和楚明渊有仇？”
　　阿渊收回手，眼底一片狠厉：“夺妻之恨，你说呢？”
　　“妻？”
　　“就是林静啦！”阿渊靠回座椅，“虽然现在林静还不是我老婆，但我的命是她救的，我早就决定，要以身相许了。不过以前我没有身体，结果她心心念念都是楚明渊！现在……哼哼~他早晚是我的老婆！”
　　“痴心可嘉。”苏云峰评价，又问：“你居然是被她救的？”
　　“对啊。”阿渊回忆初遇，眼底眉梢，全都是温柔的笑。“当时我浑浑噩噩的，灵体依附在一只猫身上。她救了猫，又买了月光草给猫吃，我得了月魄之力，就显形了。”
　　“灵体？”苏云峰完全是闲聊的语气，“她没有将你当成鬼抓起来？”
　　“不仅没有，她还看我可怜，做了聚灵阵，帮助我把灵气转化为妖力呢。”阿渊越说越兴奋，不由得哼起歌来：“如果这都不算爱~”
　　苏云峰笑了，并没有揭穿他这单方面的强行报恩，而是继续问：“在夺舍之前，你是灵体？那你的身体呢？”
　　阿渊随口回答：“我没有身体。”
　　“那你在遇到林静之前，在哪里生活？”
　　阿渊又说：“我不知道。”
　　苏云峰没有继续说话，只是笑了一笑，将目光收回，双手拄着拐杖。
　　阿渊登时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坐直了说：“我没有骗你，我真的不知道。我之前神魂不完整，大概是被人打得魂飞魄散但又没有散成功吧，反正在遇到林静之前，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的记忆是从遇到林静开始的，所以，我的人生也从那一刻开始。之前的事，都不重要，往后最重要的，是把我的静静娶回家。”
　　苏云峰明显不相信：“这世上，有几种仇是不共戴天的，杀父杀母杀子杀了自己，都在其中。这夺妻之恨，还排在后头。”
　　“对不起，我不一样。”阿渊抱着手臂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不到两分钟，他就呼呼大睡起来。
　　苏云峰的目光直视前方，眼色沉沉。
　　一切都太过巧合了，对这个阿渊，他不得不防。
　　车子无声向前，足足过了一个小时那么久，才停下来。
　　阿渊对车子停下毫无知觉，还是司机拍了拍他，他才醒来的。
　　“噢，到了？”阿渊揉揉眼睛起身，一下车一睁眼，他不禁睁大了眼睛。
　　“哇！”他惊呼一声，跑到苏云峰旁边，伸手拍拍苏云峰的后背，兴奋地说：“老头子，你厉害啊！这房子也太大了吧！”
　　苏家大宅坐落在市区偏北的地方，占地非常大，有一个占地近两个足球场的花园。花园里，有露天游泳池等休闲设备，和几栋用于待客和给族中旁支亲戚过来时居住的小楼。
　　而主宅，更像是充满了现代设计感的城堡，高达十几米，视觉感受非常强。雄伟、现代、华丽，是这主宅给人的第一感受。
　　苏云峰脸上再次露出笑容：“走，进去看看。”
　　楚明渊是被审查了一天两夜之后，才离开玄学局又去找苏礼平的碴，闹了一天的失踪，又被关在玄学局隔离室一晚上。身上的衣服已经好几天没换了，再加上楚明渊在隔离室被一顿折腾，身上全都是冷汗。
　　这会儿，衣服已经透出酸臭味了。
　　而且楚明渊是从隔离室的实验床上逃出来的，上半身的衣服没了，鞋子也没穿，脚底脏兮兮的。
　　阿渊一踩上苏家大宅门口的台阶，洁白的大理石上就留下了一个污黑的脚印。
　　守在门口的苏家佣人，脸上登时一阵抽搐。他们已经听到了阿渊刚才的惊叹，这下看他又脏又臭，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看过来的目光里不由得带了一丝轻蔑。
　　哪里来的土包子？不会也是来打秋风的吧？
　　阿渊路过佣人，忽然回头问了一句：“老头子，苏家有没有什么规矩？”
　　苏云峰道：“苏家唯一的规矩，就是尊老爱幼——尊敬长辈，爱护后辈。咱们是一个大家族，血浓于水。”
　　“大家族？”阿渊指着佣人问，“他们也是吗？”
　　苏云峰摇头：“不，他们只是跟着苏家从妖界过来的佣人而已，你将他们当成家臣，也是可以的。”
　　阿渊玩味地笑了：“家臣？这个说法，很封建啊。”
　　苏云峰又道：“苏家本就是个古老的家族，虽然我们来到了现代社会，但妖族依旧保持了很多古老的传统。”
　　“是吗？”阿渊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忽然扬手抽了最前边的佣人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男□□人直接被他打翻在地，不慎咬破了嘴角，鲜血流下。
　　佣人眼中的轻蔑还没消失，脸色错愕，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封建传统的家族，我喜欢。”阿渊对男佣的神色恍若未闻，只是对苏云峰笑着。“尊卑两个字，我尤其喜欢。二叔，我可以跟家里的佣人说几句话吗？”
　　苏云峰仿佛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点头说：“当然可以，你已经回到了苏家，以后就是苏家的一份子。这是你叔叔的家，自然也就是你家。在自己家里，做事不需要询问。”
　　阿渊这才扭头，对佣人们笑了，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都听到了？”
　　佣人们没想到他说动手就动手，一点征兆也没有，吓得全都低下了头。
　　“对，就是这个态度，这样才对。”阿渊的声音里依旧带着笑。“你们要明白，谁是主人，谁是帮佣。怎么？在苏家做事，拿着苏家的钱，就当自己是苏家人，可以替苏家做决定了？真是好笑！想看不起我？早点爬上我叔叔的床，做我小二婶……噢，男性小二婶也行。”
　　“你这孩子！”苏云峰笑斥道，“不许胡说八道！”
　　“嗯哼~”阿渊耸耸肩，继续用他脏兮兮的脚走进了苏家，踩在名贵的手工地毯上。
　　苏远梦早就等在客厅门口了，见两人进来，忙低头问道：“老爷子，渊叔。”
　　“哇！”阿渊双眉高高挑起，用胳膊肘戳戳苏云峰，“老头子，这是你孙子？也不太乖了！”
　　苏云峰点头，苏远梦又恭敬地说：“渊叔你好，我叫苏远梦，您叫我远梦就好。”
　　“大侄子你好。”阿渊双手在身上翻了翻，最后尴尬地挠挠头。“对不住，大侄子，你叔叔我今天刚拿到身体，一穷二白，除了条酸臭的裤子什么都没有。这个……见面礼先欠下，以后给你补上。”
　　“渊叔，你不用介意，你失散太久了，能回苏家，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了。”苏远梦笑得温文尔雅，“老爷子，您辛苦了，先去休息怎么样？渊叔的话，就交给我来安排。”
　　苏云峰点点头，转头说：“阿渊，你是长辈，他是小辈，有什么事尽管说，都是他应该做的。”
　　“哎。”阿渊点点头，挥手：“我肯定不客气，老头子，你快去休息吧，这都要天亮了，让老人家熬夜，真是我的大罪过。”
　　苏云峰微微一笑，慢慢地往旁边走了。
　　“渊叔，来，请上楼。”苏远梦抬手，走向另一边，按了电梯。
　　阿渊跟着进去，小声说：“远梦是吧？咱们打个商量，你能别叫我叔吗？这辈分咱们知道就行，你这么一个大小伙，叫我叔，我觉得自己已经是个中年大叔了。我还想娶老婆了，不想这么快就当中年秃头。你叫我阿渊，行不行？”
　　“这……”苏远梦为难地摇头，“渊叔，咱们苏家人非常多，是非常讲究辈分的。”
　　阿渊满脸忧伤：“看出来了。”
　　连个小伙子都这么古板。
　　苏远梦便换了个话题：“咱们苏家虽然是个大家族，但是在苏家大宅里住着的只有我和爷爷，现在再加上一个你。爷爷年纪大了，住在一楼，我比较喜欢高处，住在四楼，剩下的二楼和三楼，渊叔，你喜欢住哪？”
　　阿渊听到这个称呼，感觉自己胡子有一丈长，啤酒肚有十月怀胎那么大，愁眉苦脸地说：“随便吧。”
　　苏远梦想了想，按下按键：“那就3楼吧，3楼有多媒体室，还有台球室之类，休闲的项目多。”
　　阿渊仰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眼角都飙泪了，都是累的。他没精打采地说：“行，都可以，我好累，累得很佛系。”
　　刚好电梯到了，苏远梦便带着他走出去，他打开套间的门，却没有进去，只在门口说：“渊叔，你累得很，我就不打扰了，等会儿会有佣人给您送日常用品过来。有什么需要的，直接打房间的座机，按1就行了，管家会接的，你直接跟他说。”
　　“行，我知道了。”阿渊继续打着呵欠，背对着他挥挥手，“你回去吧，我洗个澡。”
　　一边说，他一边毫无顾忌单脚蹦跶着把皮带解了，一边往浴室走去。
　　苏远梦的目光沉了沉，关上门离开。
　　但他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一楼的茶厅。
　　那里，苏云峰坐在锦榻上，品着管家刚煮好的茶，头也不抬地问道：“休息了？”
　　“是。”苏远梦恭敬地应着，谨慎地询问：“老爷子，您打算把他怎么办？他真的不是楚明渊吗？”
　　“是或者不是，我们说了不算，得时间说。”苏云峰闭上眼，闻着茶香，说：“梦儿，你已经是青丘集团的总裁了，是我指定的接班人。你该明白，接他回来，所有人都在看着苏家的表现，也在看你的表现。”
　　这个阿渊，就是个烫手山芋。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楚明渊虚晃一枪，装疯卖傻地来苏家当卧底的。如果他不是玄学局的卧底，又是不是别人的卧底，来苏家谋求什么。
　　即便他什么都不是，他顶着楚明渊的身体出现，苏家和楚家该怎么相处？所有的猜测都指向他是苏云崖的儿子，苏家上下都知道苏云崖是被苏云峰杀的，那么，阿渊会不会报仇？苏云峰会怎么对待这个名为侄子、实为仇人之子的不速之客？
　　各路豪门、各个妖族、苏家上下，全都在观望着，等着他们爷孙的态度。
　　此时，作为苏家接班人的苏远梦，不能有一次错误，否则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妖族里想取代九尾狐族的、苏家里想取代他们爷孙的，可多得很。
　　苏远梦神色一凛，态度越发恭敬：“是，孙儿知道了。”
　　苏云峰对他的表现很满意，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说：“当然，你也不要太紧张，你是我亲自选出的接班人，我对你很有信心。警惕可以，但是惶恐，就大可不必。来，喝杯茶，去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你出面。”
　　苏远梦将茶喝了，恭敬地离开了。
　　夜深得将尽，凌晨五点，楚家、苏家都已经安宁下来，但玄学局里，还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忙着。
　　玄学管理部的部长从睡梦里被挖起来，直接来了玄学局，把所有人叫来一顿痛批，又问了事情经过。
　　玄学局所有人都蔫了，楚明渊是特别行动队的督察，是整个玄学局里修为最好、战斗力最高的人。他是半妖已经非常打击玄学局的巡察们了，没想到还当着巡察们的面，被一只来路不明的妖怪给夺舍了，吞噬了神魂。
　　整个玄学局的人，都灰心丧气，说一句军心涣散，也不为过。
　　张局作为玄学局的局长，又是整个事件的负责人，首当其冲。他先做了报告，从头到尾被理了一次过程，最后把警帽给摘了下来，黯然说：“楚明渊是当年我一力推荐的，也是在我手上出事的，这件事，我难辞其咎，愿意接受组织上任何处分。”
　　“处分？”部长拍着桌面怒骂道：“现在说这些有用吗？放心，处分少不了的，但得把这事给弄完了！”
　　他发了一顿火，又问：“后续工作呢？处理方案出来没有？”
　　张局忙将准备好的方案递上，说：“其他的还好，就是夺舍这事，该不该向公众披露？披露了，又该怎么定义？要怎么处理？”
　　部长问：“专家呢？怎么说？”
　　张局：“玄学大学里有对夺舍研究的教授，但是他们也只有理论研究，无法形成有效证据。如果要鉴定夺舍行为，还需要准确的证据。”
　　这是个大问题，面对夺舍，你不能说“我感觉像他像是换了个人”，“我听他说夺舍了”。这就像更换文档内容一样，必须出示准确有力的证据。否则，就无法定义夺舍，无法定义，就不能对夺舍这个行为作出处罚。
　　连判断的标准都没有，就像故意伤害罪无法定义什么叫故意伤害一样，怎么制定处罚标准？
　　“其实，我有个人选。”张局吞吞吐吐地说，“不过，她现在的情绪可能不是很好，我不确定她还有没有精力做研究。”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顾长顾短？”部长敲桌，“谁？快说！”
　　“一附院的医生，也是我们法医部的协助法医，林静。”
　　“唔。”部长沉思，“她的名号，我也听说过，既然是科学院的院士们都承认的科研天才，我觉得她可以试试。给她打电话，确认之后，马上给玄学大学的专家打电话。这事不能拖，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必须给出说法。你们自己看看，网上的帖子都删不过来！”
　　张局满脸愁苦，只好出去打电话。
　　楚明渊出事之后，林静就离开了玄学局，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是可想而知，她和楚明渊十年感情，亲眼目的楚明渊被夺舍，现在会是什么心情。给她打电话，让她过来继续参加工作，实在有点不近人情。
　　但目前除了林静，真的没有别人可以做到。
　　张局抱着试一试的心情打了电话，没想到，才响了几声，就被接了。
　　“张局你好，我是林静。”
　　“林医生。”张局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打头就是一句：“节哀顺变。”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轻声说：“谢谢，张局，您也一样。”
　　张局不由得叹了口气，眼眶都红了。
　　楚明渊，也是他最心爱、最得意的弟子，现在落到这个境地，他怎么能不伤心？
　　林静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太过纠结：“张局，你找我什么事？有什么工作需要我协助吗？”
　　“是的。”张局将情况说了一遍，“现在，我们无法鉴定夺舍这个行为，你有头绪吗？是否能参加工作？”
　　“我可以。”林静用三个字回答了他两个问题，“张局，我这就开始准备，什么时候开会？”
　　“玄学大学的专家明天早上八点的飞机，九点在玄学局开会。”
　　“好，我会准时到的。”
　　“你……”张局一时没了话，这个女子的坚强和冷静，真是超乎想象。他由衷地佩服，想关心几句，又怕触动她的伤口。
　　工作的压力，感情上的压力，都令他为难，张局捏了捏眉心。
　　部长没有说错，现在所有的舆论都在关注玄学局。现代社会已经不是从前，网络和自媒体迅速发展，只要不是发生在完全封闭的环境里，没有什么事能瞒天过海。
　　楚明渊的一系列事情都发生在A市，被夺舍更是发生在玄学局大门口，虽然是深夜，但动静太大了，附近还有深夜经营的商铺、有加班的人。事情早已在网上传开，种种猜测接二连三，要是处理不好，不知道引起多大的恐慌。
　　他们必须在明天上午12点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通报出去。
　　这些，林静都很清楚，所以她误会了张局的这个欲言又止，安慰道：“张局，你放心，有我在，可以的。”
　　这语气异常坚定。
　　第二天早上八点，林静准时到了玄学局。
　　她从寻找失联的楚明渊开始，一直忙碌到昨天凌晨三点，才不知所踪。早上出现在玄学局时，所有人都看到她眼底的乌青，还有浮肿的双眼。
　　那是劳累，是伤心。但劳累和伤心之后，她还是出现在了工作上，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强大。
　　这冷静强大，就像一针强心剂，鼓舞了所有的人心。
　　她失去了朋友和未婚夫，依旧能战斗，难道他们就要在旁边沉溺在沮丧里吗？
　　“林医生。”有人跟她打招呼。
　　林静便微微点头，问：“张局在哪？都别担心，这事能过去。”
　　“在顶层会议室。”
　　林静一点头，直接上去了。她先跟张局商量了一下，等其他专家来，会议开始，她就先说：“各位，夺舍并不是没有方法甄别的。”
　　“首先，所有的修士，不管是妖族还是人族，都是神魂主宰力量，□□只是个力量的载体而已。而夺舍是神魂取代神魂，那么相对应的，神魂里的力量也会被取代，不存在妖族夺舍人族，还能使用人族修为的情况。”
　　“神魂具有唯一性，那么力量也具有唯一性。”
　　说得对！在座的专家们纷纷点头，一个专家问道：“所以，林医生，你想从力量鉴别方面入手，证明夺舍？可是力量怎么鉴别？”
　　“霜鸣粉。”
　　对啊！在座的众人又一次纷纷点头。
　　霜鸣粉对力量非常敏锐，能反应出每一种力量的颜色，颜色有无数种，力量也有无数种，只要用霜鸣粉的原理，就能进行力量的鉴别！
　　那么，另一个问题又来了：“可是，哪里来这么多霜鸣粉？”
　　“这个不需要担心。”一个专家说，“一直以来，霜鸣粉生长在妖界，是因为只有妖界还存有灵气。霜鸣花虽然在现代已经绝种，但它的种子，却由一个门派保存下来的，在玄学大学成立之后就交给了生物系古植物专业。灵气复苏之后，我校古植物系已经着手复苏这种古植物，第一批实验发芽的种子全部长势良好。就在前几天，我校古植物实验室已经收获了第一批霜鸣粉，经过检验，和妖界生长的霜鸣粉效果完全相同。霜鸣粉量产，不是问题。”
　　“我在给……楚明渊做检测的时候，也顺便做了个实验。”林静说到那个名字的时候，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与会的所有人，都不禁心中微微一叹，对她报以或同情、或温柔的目光。
　　林静好像没有察觉，继续说：“霜鸣粉鉴别力量的原理，是可以用仪器测试的，依旧能鉴别力量。而且，统一体系的力量就在同一色系。感谢我们的祖先，太初之始的八大族系，已经为我们做好了力量分类。白、黑、黄、蓝、褐、红、青、紫，我们只要对照色谱和色卡，就能鉴别力量。”
　　“不过，力量色卡标准的制定，是个长期的工作，我大概是不行的，需要交给玄学大学处理。”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玄学大学的专家们都露出了满意的笑。
　　这个女医生，很会做人，没有将所有的研究课题一手揽下。
　　林静露出个得体的笑：“我一个人，盖不了大厦，所有的知识，都是团体协作才做出来的。我的所有成就，也离不开法医部、一附院的助手们。”
　　这话说出来，玄学大学的专家就更满意了。他们纷纷说：“力量色卡标准这个事，交给玄学大学当然是没问题的。”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处理楚明渊的事。”张局的话不轻不重地插了进来，他望向林静，问道：“你怎么看？”
　　林静不知想到了什么，立刻面沉如水，缓缓地说：“我要——把那个人请到玄学局来，做力量检测！”
　　“请”这个字，咬得特别重，就像咬牙切齿、性命之仇一样。
　　张局略一沉吟，觉得非常有必要，站起来说：“这件事交给我，昨晚他被苏家接走了，我亲自跟苏云峰交涉。我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跟玄学局对着干！”
　　作者有话要说：　　从今天（9.16）起，到10月16日，晋江评论系统升级，所有读者都看不到其他读者的评论，但是作者是能看到哒！作者君会回复每一条评论，同样给留评前十的读者发红包。
　　请小天使们继续支持。


第76章 
　　玄学局的消息才传到苏家, 苏云峰祖孙俩正在商量着对策, 阿渊的声音就传来了。
　　“听说我的静静找我了！她约我在哪里见面？”
　　“渊先生，不，您不能……”
　　可是阿渊的声音近在咫尺, 说明管家根本拦不住他。
　　苏云峰叹了口气, 苏远梦扬声说：“让他进来。”
　　阿渊就一阵风似的闯进来, 身上还穿着睡衣, 显然刚从床上爬起来。
　　苏云峰好笑：“你从哪听到的消息？”
　　“我感觉到的, 后来我在阳台伸懒腰, 听到有佣人说玄学局的局长来了。”阿渊满眼兴奋，“静静找我，对不对？”
　　苏云峰点头：“是, 她要找你去做个检测, 我估计，是检测你是不是楚明渊。”
　　“我当然不是了啊，随便她检测，我正愁没有机会跟她说话呢，她肯定在生我的气，我得哄哄她。”阿渊看了身上一眼，抓住了拍拍苏远梦的肩膀。
　　“大侄子, 你有衣服借我没？你叔叔我就要去约会了，见老婆是大事，一定要打扮得英俊帅气。”
　　苏远梦苦笑，他着实有点吃不消阿渊这样跳脱的性格, 估计了一下，说：“我让人给您准备衣服，让张局先回去，我很快送你过去。”
　　阿渊用的是楚明渊的身材，高大挺拔，身上一层薄而有力的肌肉，不是他这种练法术的公子哥能比的。他们身材差太多了，阿渊穿不了他的衣服。
　　当然，主要目的，还是陪阿渊过去玄学局。他并不完全相信阿渊，即便他真的将楚明渊吞噬了，他口口声声都是林静，又是从林静家出来的，谁知道他是不是林静的卧底？
　　“行。”阿渊点点头，转身就走，“我去弄弄发型，远梦，谢谢你哈。”
　　“渊叔，不用客气。”苏远梦应着，看了苏云峰一眼。
　　苏云峰不着痕迹地点头，暗示着：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玄学局来的不是一般人，而是局长老张亲自开车过来的，苏家不好跟玄学局起冲突，很快把衣服给阿渊准备好了。不到十五分钟，阿渊准备妥当，下楼来，由司机开车，苏远梦陪同，跟着张局的车一同去了玄学局。
　　车子一停下，所有人都知道，“那一位”到了，几乎所有人，包括特别行动队的全部队员，都在大厅里站着。
　　阿渊穿着一身亚麻色的西装西裤，西装里边是一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这本是非常文雅绅士的装扮，但是毛衣上分布着深褐、浅灰、暖黄色的菱格，他还在外边搭了一件敞开式的雪白勾黄褐色的披肩。再加上脸上的笑，瞬间把这一身变得骚包无比。
　　“卧槽！”丁冬厌恶地说，“这跟孔雀开屏有什么区别！”
　　阿渊明显听到了，却大大方方地给所有人看，大摇大摆地去了法医部。一路上，他还不停地打量着，笑说：“这地方我还是第一次来，原来这就是我们静静工作的地方。”
　　他一路前进，忽然眼睛一亮，几步跑过去，仿佛化身看到主任的大萨摩耶，摇着尾巴就过去了。
　　“静静~~~”
　　林静就站在法医部的门口，脸上带着口罩，什么都没又说，浑身气质冰冷。她看着跑来的男人，只要长眼睛的，都能看出她眼中的悲伤和愤怒。
　　但是，阿渊却像是个睁眼瞎，围着林静来来回回地转。
　　“静静，你穿白大褂的样子真好看呀，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你……”丁冬跟了上来，气得要骂人。
　　“丁冬。”林静拦住了她。
　　对付狐狸精这种超级自来熟、脸皮无敌厚、心机千千万的人，如果跟着他对话，就会被他牵着情绪走，被他哄得昏头转向，或者被他气得半死。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不变以万变。
　　“先生，请跟我来。”
　　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阿渊却像是得了什么夸奖一样，屁颠颠地跟在她身后，应道：“哎。”
　　“渊叔。”苏远梦拉住他，也拿公事公办的态度对林静说：“林医生，我作为家属，希望玄学局或者你代表玄学局，给我一个解释。你要我叔叔做什么检测？是否有害？”
　　林静回过身，上下打量着阿渊，眉头微皱：“叔叔？”
　　阿渊又想开口，却再度被苏远梦拉住了：“是的，这位是我族中大伯的儿子，我爷爷的亲侄子，自然也就是我堂叔。”
　　他微微笑着，看向林静：“这点，林医生你应该最清楚的，不是吗？听说他昨天被捉回去的时候，就已经被做了DNA鉴定。法医部也有我的DNA数据，一对比，自然就知道了。”
　　林静的表情好像被他反将一军，没有说话。
　　这就是承认了。
　　阿渊神色一惊，看看苏远梦，又看看林静，问道：“所以，这身体的原主人，楚明渊，真的是苏家的血脉？”
　　“是。”林静回答了他，目光却看着苏远梦，充满了玩味。“苏总，身体是苏家的，但是我想，里边的神魂不是。你确定要一个夺舍的家伙当堂叔？苏家的亲戚，可真好认啊。”
　　苏远梦也保持着笑：“因为苏家看重的，是血脉。”
　　“哼。”林静冷笑一声，抬手：“请吧。”
　　她带着两人走进法医部实验室，里面已经站了不少专家了，还有玄学管理部的部长和张局。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仪器，一头装了测试的玉板，另一边则是玻璃球里装着的透明霜鸣粉。
　　林静将仪器启动，说：“阿渊先生，请把你的力量施加在玉板上。”
　　对着许多人，又刚知道楚明渊这身体竟然是苏家的血脉，阿渊似乎有些踌躇。他不知所措地看了苏远梦一眼，目光征询。
　　等苏远梦轻轻点头，阿渊才走上前去，将手掌按在玉板上。
　　玉一直是世上最适合储存、传导力量的东西，随着他催动妖力，玉板嗡的一声亮起光来。几乎同时，玻璃球里的霜鸣粉仿佛被封吹动一样，纷纷飞扬起来，瞬间被染成幽蓝色。
　　现场的专家们立刻对望一眼，他们都是对玄学历史、力量体系有多年研究的老学者。一看霜鸣粉的颜色，就知道力量体系归属了。
　　蓝色属月亮，那是月神常羲留下的力量体系，或者倚靠月魄精华修炼的妖族。例如兔族和狐族。而狐族和兔族中，蓝色中掺杂绿色，则是兔族，蓝色越纯正，越接近冰蓝色，则力量体系越接近月神常羲遗留的法术体系。而蓝色中紫色的痕迹越深，则狐族的力量越纯粹。
　　像现在霜鸣粉上显露出来的幽蓝色，正是纯正的九尾狐族妖力。
　　连苏远梦也分辨得出来，脸上也露出了惊讶之色，问道：“林医生，这是怎么回事？”
　　林静将染成幽蓝色的霜鸣粉拍照、储存为样本，说：“苏总，你不是看得很清楚了吗？你眼前的这一位，是九尾狐妖。”
　　可是……苏远梦抿紧了嘴唇，没有明说。
　　林静就替他说：“昨晚我确实给楚明渊做了DNA鉴定，今早鉴定结果就出来了。虽然不能确定到底是你的堂兄弟还是堂叔，但楚明渊确实是半妖。不过，他体内的妖血一直没有产生力量，只将他逼疯了而已。证据就是，楚明渊妖化之后，我给他做过力量测试，是在监控下做的，没有一丝造假。”
　　“同样的力量结果显示，楚明渊的力量呈现蓝白两色，都是他在玄学大学里修习的法术体系。冰蓝色的力量痕迹，来自月神常羲体系的法术，和来自乾天系的法术。除此之外，两者的颜色都非常纯正。白是纯白，蓝是冰蓝，和你们九尾狐族是没有一丝关系的。”
　　她转过身，目光定定地落在阿渊身上，声音一丝丝冷了下去。
　　“神魂决定体内力量，楚明渊的神魂，是乾天系、月系法术，而这位阿渊先生的神魂是九尾狐系。我们由此可以证明，眼前的这个人，已经遭遇夺舍！”
　　苏远梦的心头登时一跳，暗叫一声糟糕。他没有想到，玄学局还真的有方法可以证明夺舍的存在！
　　神魂决定力量，证明了不同的力量体系，确实能证明神魂不一样。而神魂不一样，就是遭遇夺舍！从古到今，夺舍都是非常严重的罪名，与杀人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比杀人的罪名更大。因为杀人是剥夺了生命，财产还是属于被杀者个人的，可以被受害者家属继承。而夺舍，隐蔽性大，不仅杀了人，还侵占了身体和被害者的所有。
　　现在阿渊夺舍的证据确凿，又直接在玄学局里被证明……
　　苏远梦心里的念头飞速转动，可现场的张局和巡察们也不是吃素的。林静的话一出，染色的霜鸣粉一收纳储存，就是最直接的证据，完全可以抓人！
　　“站住！”
　　“举起手来！”
　　“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几乎是同时，几个巡察拔出腰上的符咒枪，苏远梦也将阿渊挡在了身后。
　　“苏远梦！”林静沉声喝道，“你确定要跟玄学局对抗？”
　　“不，林医生，张局，宋部长，你们不要误会。”苏远梦这时候脸上还能带着微笑，着实是个棘手的人。“我一直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只要是有法可依的执法，我都会配合。我只是想问一句，你们要抓我堂叔，依照的是哪一条法律？请告知，我也不希望闹出青丘集团请律师，跟玄学局打官司，投诉玄学局局长的事。”
　　他的话一出，宋部就喝道：“都住手！”
　　张局和林静等人登时脸色铁青，眼中满是怒火，却不得不住手。
　　因为苏远梦拿住了他们的软肋——关于夺舍的法律条文，哪怕是暂行的处罚条例，也没有公告执行。
　　他们无法可依，不能抓阿渊。
　　“谢谢宋部，我也非常理解，毕竟楚督察在玄学局工作了很久，失去他，对玄学局是非常大的损失。玄学局的诸位为此伤心难过，一时没了方寸，我也是能理解的。”
　　苏远梦笑得温文尔雅，言辞之间寸步不退：“那么，宋部，今天的协助已经做完了，我和我堂叔可以走了吗？”
　　宋部的脸色也极为难看，但他心里早已有准备，这次把阿渊叫来，确实不能做什么，只是为了验证夺舍而已。他点点头，压抑着脾气说：“辛苦了，请。”
　　“谢谢，再见。”苏远梦微笑，抓着阿渊的胳膊，拉着他往外走。
　　阿渊满脸茫然，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被苏远梦拉着走，他还回头叫道：“静静……”
　　林静却没有回答他，看着他的眼中，满是冰冷和愤恨。
　　那目光仿佛在说——
　　你这个杀人凶手。
　　阿渊一呆，被苏远梦一路拉着离开了玄学局，出了大门，直接上了车，回苏家去。
　　玄学局的法医部里，压抑的情绪就像无形的石头，压在所有人心上，叫人开不了口。
　　“好了。”最后还是宋部打破了沉默，“证据已经拿到了，准备公告吧。”
　　“是。”众人应着，声音却无比沉重。
　　他们，即将要发布的，是同事去世的消息。
　　当天中午12点，一则公告由玄学局发出，随即被玄学管理部官博转发。
　　标题是《关于近期我局楚明渊同志相关事宜的通报》。
　　公告的内容分成几点。
　　一，说明上一次审查的结果，证明楚明渊在就职期间，没有渎职、徇私、故意积压凶杀案的情况。另附审查的证据，证明了楚明渊的清白。
　　二，对于备受关注的半妖事件，玄学局法医部已经做了鉴定，DNA鉴定显示，楚明渊确实是半妖，人族和九尾狐族的混血。楚明渊出现血眼、金色竖瞳、行为过激等现象，确实与其身上的妖血有关。具体联系另见附件报告，一附院玄学科在林静医生的带领下，已经着手研制控制疫苗，成果在经过验收之后会推行，所有的混血不必惊慌。
　　三，对于昨晚玄学局发生的动荡，是楚明渊督察身体里出现另外的神魂。神魂决定力量，经过力量对比，已证明前后是两个不同的神魂，楚明渊督察已遭遇夺舍。楚明渊督察已牺牲，如今存在的这位，是一位占据楚明渊督察身躯的狐妖。玄学局即刻起注销所有楚明渊有关的一切职务、权限，封存档案。公告所有，望各方谨慎处理。
　　四，对于夺舍的定义、危害、鉴定、相关处罚的具体办法。
　　整篇通报篇幅非常长，将所有人关注的点都说清楚了，在通报发出的时候，以半妖、混血引起，楚明渊被抓为发展，闹得沸沸扬扬的“半妖督察”事件落下帷幕。
　　标志是，楚明渊遭遇夺舍，已确定死亡。
　　几乎同时，云梦集团发布公告，宣布收回楚明渊的股份，被其姐楚明汐继承。楚明汐宣告楚明渊死亡，在记者的拍摄下前往辖区分局，注销了楚明渊的户口，同时，也继承了楚明渊的一切资产，进行资产交接手续。
　　舆论轰动，一场玄学局异闻、豪门丑闻，同时落下帷幕，但人们还议论纷纷着。没有人关注失去楚明渊的家人、朋友们，是怎样的伤心。
　　“也太可怜了，忽然有点不那么恨他了，他在世上的一切都被抹去了。”阿渊看着新闻，感慨地说。
　　不过，他很快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转头看着苏远梦，问道：“我现在是个黑户了，是不？”
　　苏远梦还没有回答，管家就走来匆匆报道：“少爷，门外来了个女的，她说……她是渊先生的母亲！”


第77章 
　　相比于听到林静的消息, “母亲”这两个字, 令阿渊兴趣缺缺。
　　“这个跟我无关吧？”他斜靠在藤椅上，双腿没规矩地蜷在身前，仰头打了个打呵欠。“哈啊~~~我现在身份未明, 还是不要插手你们苏家的事好了。反正我什么都不懂, 我先去睡觉了, 要是苏家把我赶出去, 我也是接受的。反正我在这个世界无牵无挂, 想要的只有一个林静。”
　　说完他仰头又打了个呵欠, 趿着拖鞋摇摇晃晃地往三楼去了。
　　苏远梦并没有阻拦他，也没有避讳他，直接吩咐管家说：“请那位女士进来吧。”
　　管家应声去了, 没多久, 便带着一个年轻的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一身竹青色的旗袍，头发烫了个非常古旧的款式，就像从民国的十里洋场走出来的小姐一样。
　　手里还拿了一根长烟杆，烟嘴一截水润的翠碧，显然是水头极好的翡翠。
　　她走进来，也不看其他人，只望着苏远梦, 上下打量说：“你就是苏云峰的孙子？”
　　“我是。”苏云峰点头，客气地抬手，请她坐下，然后才问：“您怎么称呼？”
　　如果楚明渊或者林静在, 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就是那个要寻找夏海生的赤狐妖，胡小姐。不过，苏远梦没有见过她。
　　“我姓胡，叫胡芸。”女子理了理旧式卷发，笑颜如花。“你应该看出来了，我是只赤狐妖，不过，你不认识我，你爷爷应该认识。你去问他，胡芸是什么人，看他认不认我这个家人。要是不认的话，麻烦把我嫡子还给我，我这就带走。”
　　嫡子？苏远梦从她话里分析出一点意思，难道，她竟然是……前任族长，苏云崖的妻子？
　　这猜测才在心中闪现，祖父苏云峰的声音就传来了：“你……嫂子？”
　　胡芸盈盈站起来，转过身去，看到苏云峰的瞬间，眼神登时一阵哀伤，自嘲地说：“原来苏家还有人记得我？还是苏云峰，你这个杀夫仇人？不过，四百年不见，苏云峰，你老了。”
　　“竟然真的是你，大嫂。”苏云峰的声音里充满了喟叹，“大嫂，你怎么回来苏家了？”
　　“放心，我不是来取你性命的。”胡芸摆摆手，“苏云崖刚愎自用，咎由自取，我都明白的。我回来，是听说他跟人族生了个儿子？这事实在太好笑了，我得回来看看。顺便，我族人离散，已经将我逐出族群，我也老了，来看看苏家愿不愿意收留我这个老太婆，让我安度晚年。”
　　“你是赤狐族的祭司，能回来九尾狐族，我当然是欢迎的。从前的纷争，都是因为相互不了解，现在，无论你是前任族长夫人，还是赤狐族祭司，都应该在苏家拥有一席之地。”
　　苏云峰说着招手：“来人，带大夫人上去二楼。”
　　语罢又微笑说：“大嫂，你一路辛苦了，先休息一下。我们先把那个混血孩子安顿好，再带他来见你，免得哪里说得不对，惹你生气。”
　　这架势就是要跟阿渊对口供了，胡芸看破不说破，只是点头，她什么也没带，直接就跟着管家去了二楼。
　　而苏远梦没有说话，跟着苏云峰进了一楼的书房。
　　书房里不仅做了物理隔音，还有专门的阵法护持，在里面的谈话，绝对不会被人听到。
　　“老爷子。”苏远梦一把门关上，就问道：“她真的是那位传说中的胡小姐？”
　　苏云峰点头。
　　前任族长苏云崖，确实有个妻子。
　　苏云崖是九尾狐和赤狐的混血，不被九尾狐族承认的年岁里，曾经娶过一个赤狐妖作为妻子。后来苏云崖回到九尾狐族，这个妻子也跟着回来了，在苏云崖做族长之后，那位赤狐妖曾经很是风光地当了一段时间的族长夫人。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位族长夫人，忽然离开了九尾狐族。
　　没有人知道她离开的原因，一直到后来，苏远梦出生了，才听说了族里的留言。
　　据说，那位前任族长夫人，其实是赤狐妖的祭司，和苏云崖结婚只是权宜之计，所以在担任族长夫人期间，她从来不许人称呼她为“夫人”，一定要叫她“胡小姐”。
　　胡小姐和苏云崖两人相互合作，相互学习法术。等胡小姐学完了九尾狐族的法术，又遇上了自己喜欢的人，所以就走了。
　　这一直是个留言，因为整个九尾狐族都知道苏云崖是被苏云峰杀的，既然是苏云峰当了族长，那苏云崖自然就是禁/忌了。关于苏云崖的事，很少有人提起，苏远梦也没有打听过。
　　这一句问出，连苏远梦都不知道苏云峰会不会跟他说。
　　苏云峰见他紧张的样子，脸上露出个温和的笑：“梦儿，你现在已经是苏家的接班人了，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
　　他顿了顿，说：“你听到的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苏远梦的心一凛，不觉低头下去，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说的，是“你听到的那些传言”。也就是说，这些年来，族中流传着什么传言，什么传到了他的耳朵里，祖父心里都有数！
　　苏云峰又说：“她确实是那位传说中的‘胡小姐’，当年，她确实跟苏云崖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也是赤狐族的祭司。虽然她与苏云崖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但她也确实是苏云崖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当上族长的时候就说过，苏云崖的错只在自己，不连累家人，连苏云崖的孪生弟弟都好好照顾着。胡小姐走的时候没有与苏云崖解除夫妻关系，她现在回来，就还是苏家的媳妇，我不能将她赶出去。”
　　“是。”苏远梦一向对他言听计从，对留下胡芸毫无异议，又问：“那……另一位，您打算怎么办？”
　　他说的另一位，指的自然是阿渊。
　　玄学局发出的公告、楚家的宣告，已经全都表示，现在活着的“楚明渊”只是一具被夺舍的躯体而已，里边的魂魄已经换了。虽然官方没有公布楚明渊的DNA鉴定报告，但是苏家在玄学局通告之前就把阿渊接回来，已经等于昭告所有人，楚明渊混的就是苏家的血。
　　现在，玄学局和楚家已经把事情交代清楚了，个这个“被夺舍的楚明渊”断绝关系，宣布楚明渊已死。那么，所有人都等着苏家的态度了。
　　是接纳，还是赶走？他们总要拿个说法出来。
　　苏云峰几乎没有思考，就说：“留下他。”
　　苏远梦的心跳得重了一下，小心地试探道：“老爷子，孙儿能问问，为什么吗？”
　　苏云峰的眉头皱了起来，斥责说：“梦儿，我说过很多次了，你即将接掌苏家，当家就要有当家的样子，说话一定要硬气。你现在，要像一个皇帝面对太上皇一样，独断专行，而不是用太子对皇帝的态度，担心自己随时因为说错一句话就被废掉。”
　　苏远梦赶紧说：“是。老爷子，孙儿这是尊重您，因为这都是长辈的事，我应当尊重您的意见。”
　　他被斥责了又一顿乖巧地奉承，终于把苏云峰哄得满意了。
　　苏云峰点点头，说：“这个阿渊，绝对不能交给其他人。至于原因，你想想为什么。”
　　苏远梦低头仔细想了想。
　　这个阿渊，本身是九尾狐的灵体，现在又继承了楚明渊的身体。也就是说，他虽然没有楚明渊的修为，但他作为半妖，可以同时修炼人族和妖族的法术。如果能收为苏家所用，假以时日，一定是非常强大的助力。
　　妖族虽然寿命很长，但拿战斗力大小来说，妖族的战斗力是个金字塔结构，而且还是个底层数量非常大，中上层的战斗力非常少。战斗力金字塔巅峰的大妖，全都在苏家，全都是苏云峰这一辈的。
　　妖族的寿命虽然会比人族长，但并不是长生不老的，苏云峰这一辈妖怪，年纪已经超过千岁，这在妖族里也是非常大的年纪了。他们随时可能陨落，所以苏云峰才会将苏家的权杖交给苏远梦。
　　苏远梦也想过，如果没有了苏云峰这些大妖坐镇，有其他部族欺负到头上来，该怎么办。
　　现在，这个问题有了解决的方法，那就是阿渊。
　　阿渊的神魂是九尾狐的，肉/体是人妖混血的半妖，他的身体能接受人族的法术，也能利用妖血产生妖力。而且半妖血脉产生的疯狂，已经随着楚明渊的死去而离开，影响不了他。
　　这么个人，简直是修炼的绝代体质，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修成绝代大妖！
　　“是，老爷子，我懂了！”苏远梦欢喜地应道，“爷爷，谢谢你！”
　　给他找了这么个大助力！
　　苏云峰摆摆手：“现在说谢，还太早了。阿渊心思单纯，你需要慢慢地引导，让他信任你，依赖你。梦儿，你不是一直想切除九尾狐族的毒瘤吗？现在，你有一把很好的刀。”
　　苏远梦猛地抬头，双眼一亮。
　　“不过。”苏云峰又说，“在用刀之前，你要先验刀，懂吗？不要拿一把会割伤自己的刀，修为高深的妖，飞花摘叶皆可为利刃。有绝代神兵在手，当然最好，如果神兵会割伤你，你也要尽快毁掉。自己不能用的宝贝，也不能让别人得到，明白吗？”
　　听到“毁去”两个字，他忙低下头，掩去眼中的不赞同。他的姿态和声音都是最恭敬的：“是，孙儿谨记。”
　　为了跳过这个话题，苏远梦马上问道：“老爷子，我想安排渊叔在公司工作，您看怎么样？”
　　苏云峰还是那句话：“你的事，你来决定，你已经是青丘集团的总裁了，当然由你说了算。”
　　“是。”苏远梦又问了几句话，才离开书房。
　　他先去交代了管家，让管家派了女佣去照顾胡小姐，随后，才上了三楼，敲了主卧的门。
　　门开了，阿渊睡眼惺忪，打着呵欠问：“那个，我要走了？”
　　“渊叔，你真的这么快就睡了？”苏远梦露出惊讶的样子，“不不，你不要误会，我以为你没有这么快睡，所以来告诉你，等你睡醒了，我带你去玄学局做户籍登记。”
　　阿渊一听到“玄学局”三个字就来了精神，跟瞬间注入一股妖力似的。
　　“我醒了，现在没事了，我们这就去！”
　　他飞奔回房间，扯了外套，一边走一边催促：“走走走，这就走起！”
　　苏远梦知道他兴奋的原因全都是法医部那个林静，他也不揭穿，带着阿渊就去玄学局。
　　阿渊一路上都在骨碌碌地转眼珠子，问他：“上午静静看我的样子简直就像仇人似的，她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打扮？那女巡察怎么说的？说我跟孔雀开屏似的？那我换个文艺点的造型怎么样？”
　　苏远梦看着他这兴奋的样子，一时拿捏不住他到底是真单纯，还是装出来的，只能试探：“那你待会儿见了她，要怎么说？”
　　“当然是装可怜啦！”阿渊得意地打了个响指，“你不知道，静静这个人呢，面冷心软，我只要一装可怜，她肯定会理我的。”
　　“真的吗？”苏远梦提醒，“你现在可是她的仇人，当着她的面杀了楚明渊。”
　　“谁说的？”阿渊随口就答，“楚明渊不还活着吗？”
　　苏远梦心一跳：“在哪？”
　　阿渊指着自己，裂开嘴笑了：“这不就是吗？我现在用楚明渊的身体，当然就是楚明渊啦！”
　　他这是玩他？苏远梦心头涌起一阵怒气，故意压了下去，换了话题问：“渊叔，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娶静静啊。”
　　“男人应该成家立业。”苏远梦把话说得更直白，免得他继续装傻。“你对工作有什么想法？”
　　“我不需要工作。”阿渊摇头说，“你不懂，大侄子，我的静静呢，是个工作狂，她三天两头就不回家。所以呢，她需要一个24小时在家等着她，随时给她做好热饭热菜，等她一回来就嘘寒问暖的人。她不需要霸总，她需要小奶狗。”
　　他大言不惭地指着自己：“就像我这样的，会做饭，会哄人，还会装可怜逗她开心的。我将来的事业呢，就是将有限的时间投入无限的追求里，把静静追到手，让她当我老婆。”
　　恐怕她现在更想把你切成片。苏远梦心中说，脸上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阿渊也不理他，自顾自地开始想等下见到林静该说什么。
　　可他没想到，去了玄学局，却没有找到林静。
　　“林法医？她回家去了。”
　　“什么？”阿渊按着柜台问，“她怎么会回家呢？刚刚不还在吗？”
　　“她累了一整晚，早上来开会，开完会就回去了。”女巡察不耐烦地说，“你还办不办户口？不办请让开，后面还有好多人呢！”
　　“凶什么凶？我投诉你啊！”阿渊瞪眼。
　　女巡察继续冷笑：“就你这随便投诉别人的样子，难怪林法医不喜欢你！”
　　阿渊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但显然祭出“林法医”三个字很有效，他最后安安静静办完了户口。
　　只是拎着户口本在户籍大厅站着的时候，阿渊的脑子里还全都是林静。
　　“我现在就想去找静静，我担心她没有饭吃。”阿渊喃喃，“可是，她现在一定不会见我，该怎么办呢？”
　　苏远梦刚想跟他说话，忽然传来一声猫叫。
　　“喵呜……”一只黄狸花猫从树丛后边走出来，可怜兮兮地在阿渊面前停下，仰头控诉着：
　　“喵！”


第78章 
　　“林小骨！”阿渊开心得差点跳起来, 抱着林小骨就转了个圈圈。“儿砸, 你出现得真及时啊~果然爹妈吵架还得儿子出场！”
　　你还好意思说！林小骨想起自己抛在玄学局的一天一/夜，登时挠了他一爪子。
　　要不是它擅长卖萌，到处都有小姐姐给它吃的, 这下已经饿死了！他去哪找儿子！
　　“对不起对不起, 这一天一/夜太多事了, 我刚接收这身体, 有点不适应。”阿渊看着手上的三道爪子印, 先是道歉, 然后才想起来：“儿砸，你这两天在外边，没有染上什么不该染的病毒吧？你爸我现在不像从前了, 中了狂犬病是会死的。”
　　“喵。”林小骨表示, 我好得很，你才狂犬病呢！
　　“行，没事就行。”阿渊抱着林小骨谆谆教导，“儿砸，等下见了你/妈，记得给我装可怜，一定要她收留咱们父子俩。不然的话, 咱们就无家可归了。”
　　“喵喵。”林小骨连连点头，它一点也不想无家可归，它想念家里的猫粮猫罐头。
　　“好，事不宜迟, 咱们这就出发。”阿渊抱着林小骨就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对苏远梦一笑：“大侄子，你有现金没？借我点钱打车。”
　　苏远梦在他转身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他想要什么了，阿渊的话说完，他已经把钱包里的证件拿了出来，递了出去。
　　“渊叔，里边有张卡，密码是6个6，你尽管刷，不用客气。”
　　“谢了。”阿渊毫不客气地拿了钱包，抱着林小骨去门口拦了辆车，往林静的家去了。
　　家的地址他记得很清楚，下了车，他见到一楼的保卫岗，还跟人家打招呼：“大叔，下午好啊~”
　　大叔一看他这样子，对着手机上的新闻照片，马上紧张起来：“你这个妖怪，来这里干什么？我告诉你，你是不可能报复林医生的！我们会保护林医生的！”
　　阿渊莫名其妙：“什么？大叔，我……”
　　他猛地顿住了话，知道为什么了。
　　因为他还了张脸，不是从前他每天顶着进出的那张中年大叔脸了。所以，守门的大叔认不出他了。
　　还因为他现在顶着楚明渊的身体出现，刚刚玄学局又发了新闻，所以谁都知道他现在是杀了楚明渊的人，而不是楚明渊。
　　这一瞬间，阿渊觉得自己失去了两个身份，不是曾经的狐狸精，也不是曾经的楚明渊了。现在，他给贴上了个标签，叫夺舍的妖怪。
　　“我，我是来拜访林静医生的。”他换了个语气，礼貌地说：“麻烦你给林医生打个电话。”
　　保安大叔想也不想地拒绝了：“林医生刚下班回来，正在午休。你没有林医生的电话？那不用找了，肯定不是熟人，去去去，别在这里，这是小区住宅。赖着不走我要找玄学局的人来了啊？”
　　切~玄学局的人？楚明渊的身体就在这里呢，玄学局还有什么能人？阿渊在心里吐槽着，却不敢在林静家附近闹事，只好憋屈地抱着林小骨在门口等着。
　　他知道，林静一定会出现的。
　　他等了一下午，到了下午5点，林静准时走出大楼。
　　阿渊的眼睛一弯。
　　这就是长期同居的好处，他对林静的习惯太熟悉了。林静不会做饭，在医院又经常主动揽大夜班，中午十二点下班之后，她还要交接很久，指点好些人。于是回到家的时候，都已经五点了，洗漱吃饭睡觉。
　　就算不值大夜班，在医院的时候，也是下午五点食堂开饭，准时送到值班室。林静通常在这时候能休息一下，赶紧吃饭。
　　长期以往，她都形成生物钟了，下午五点就是饭点。以前林静在家的时候，都是醒来就有他做好饭了，现在他不在家，林静当然就出门觅食了。
　　他猜得差不多，还有一点就是，如果不是必要，林静不喜欢吃外卖。
　　她喜欢出门走走，在附近的店里吃，感受一下人间烟火，让自己别忘了自己也是人间烟火里的一份子。
　　可是现在，刚走到门口，一个人就在人间烟火里拦住了她。
　　“静静。”
　　林静原本平静的表情，瞬间就冷了下去。
　　“静静，你还在生气呀？”阿渊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软声讨好，“我知道我犯错了，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不要不理我好不好？你不是说，我犯错了，你会亲自抓我起来吗？”
　　林静面无表情地越过他，看也不看一眼。“你不是听到了吗？你夺舍在发布条例之前，所以我没法抓你。你很聪明，想到了夺舍这种毫无痕迹的行为。”
　　阿渊被夸奖得一点也不开心，立刻跟了上去。
　　“静静，虽然法律不能惩罚我，但你可以啊！你可以打我骂我……”
　　林静一句话就堵了回去：“我动手就是故意伤害，我不想犯法。”
　　阿渊被她一句话定在原地，落寞地说：“怎么办？你阿妈不要你了。”
　　林静的脚步猛地一停，回过身，就看到狐狸精手里抱着一只黄狸花猫。那小模样，不是她家林小骨又是谁？
　　“骨头！”林静不觉喊了一声。
　　还说是亲儿子，她当时被狐狸精吞噬楚明渊的事件冲击得没有脑子了，完全忘记了还有林小骨照顾。这一天一/夜，不知道林小骨是怎么过的。
　　她眼中露出浓重的愧疚，恨不得立刻带林小骨回家，给它洗澡喂猫罐头。但是手刚一动，她又停下了。
　　林静抬起眼，目光锐利：“你威胁我？”
　　“我……我不是，我没有！”阿渊吓得脸色大变，连声解释着。“静静，我这么喜欢你，怎么会威胁你呢？我是给你送林小骨来的。喏。”
　　他低头摸摸林小骨的脑袋，恋恋不舍地说：“去吧。”
　　然后松开手。
　　林小骨从他手臂上落下，轻巧地站在地上，扭头对他叫了一声：“喵？”
　　“回去啦，去你阿妈那里。”阿渊低声说，“你阿妈不要我了，你快回家去吧，不要跟着我了。”
　　“什么叫不要你？阿渊先生，我希望你明白，我们从头到尾都只是合作关系，本来连朋友都不是。”林静对林小骨伸出手。“骨头，来我怀里。”
　　林小骨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他们一人在一边，歪头看了阿渊好一会儿，发现阿渊确实不再对它伸出手，就生气了。它喵呜地控诉了一声，跑向林静，跳进林静的怀里。
　　林静伸手摸摸它的头，眼中目光一动，转身就往楼里走。
　　“静静，你去哪？”阿渊跟在后边，“你还没有买饭呢！”
　　林静对他的回答就是一个背影，以及半个小时之后，出现在楼下的外卖小哥。
　　阿渊瞪大了眼睛，原地站了一会儿，耷拉下头，走出去了。
　　刚走出小区门口，就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劳斯莱斯停在路边。见他过来，车门打开了，苏远梦从上边走下来，关切地问：“渊叔，你怎么了？”
　　阿渊有气无力地问：“你怎么在这？”
　　“担心你。”苏远梦看着他的神色，问道：“吃闭门羹了？”
　　阿渊钻进车里，将自己砸在车上，难过地说：“静静为了躲我，竟然连外卖都吃上了，我都不敢在门口守着，怕影响她吃饭。”
　　“不过！”苏远梦刚想出言安慰，他又振奋起来，握着拳头说：“就算不能在楼下守着，我也有别的方法。我可以去玄学局门口，去医院门口，去蹲守她上下班。我可以给她送花，给她送好吃的，给她做/爱心便当。从前我不能做的事，现在都可以了！未来我们有大把的时间，我就不信，我追不到她！”
　　“渊叔，你的感情真的令人感动。”苏远梦将安慰的话咽下，故意打探：“所以，你是为了林医生才吞噬楚明渊的？”
　　“不然呢？”阿渊理所应当地说，“我原本什么都不是，没有记忆，也没有身体，寄存在什么阿猫阿狗身上都不要紧。但是遇到她以后，什么都不一样了。”
　　他甜蜜地回忆着：“爱情使人渴求，像行走在沙漠里的人，永远需要一碗水在身边。得到一点，又想要一点。能留在她身边，就想亲吻她，就想跟她以前生活在阳光下，想跟她结婚。这些，你这个单身狐狸是不会懂的。”
　　苏远梦笑了：“这些，我确实不懂，不过，我想如果没有钱，一切都是空谈。”
　　“钱”这个字正中阿渊的软肋，他就跟被点了哑穴一样。
　　他，现在，莫得钱。
　　他虽然吞噬了楚明渊的神魂，但是现场夺舍的行为实在太大胆了，他家静静又实在太厉害，第二天就把夺舍的行为给定义了。结果，他得到的只是楚明渊的□□而已，财产、社会关系等等，全都因为楚明渊被宣布死亡而收回了。
　　所以，狐狸精阿渊先生现在除了一身好肉，什么都没有，连衣服都是苏远梦给他买的。
　　哦，除了这身腱子肉，他还有一张身份证，是个人财产。
　　而这个年代，追妹子确实需要钱。没有钱，他连坐公车去一附院门口的钱都拿不出来。如果拿别人的钱去追人……这说出其岂不是要笑掉大牙？谁要一个连瓶水都买不起的男人？
　　“大侄子。”阿渊认真严肃地问，“我，或者楚明渊既然是你爷爷的侄子，那我亲爸是死了？他留下财产给我吗？”
　　他并不知道，他亲爸苏云崖的财产，已经被如今的九尾狐族长苏云峰全部接手了，而且接手已经几百年了。
　　苏远梦明显也不打算说，搪塞道：“这个，我当时还没出声，长辈的事，我不能多问。不过，渊叔，你既然是苏家的一份子，就有权在青丘集团工作。咱们苏家一向的规矩是，每一个小家庭都有一个家庭成员在青丘集团任职，你是我的亲叔叔，只要你开口，我什么工作都能给你安排。”
　　他作为青丘集团总裁，确实能开这个口，但是阿渊却为难起来：“可是，大侄子，我什么都不会啊。我会做菜，你给我安排个厨师？”
　　话一出口，苏远梦还没拒绝呢，他就自己摇头：“不不不，厨师这么忙，我做了哪还有时间去找静静？这不行，得换一个，可是换什么？”
　　他一时闭了嘴，深深地意识到，和他无所不能、走在科研最前端的静静相比，自己就是个十足的废柴。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静静？
　　“渊叔，你不用担心，九尾狐族里很多你这样的人，我都安排了工作。”苏远梦笑着安慰道，“渊叔，你是我爷爷的亲侄子，就是本家的人了，不能跟其他人比，占的职位一定要大。这样吧，城北有家苏家开的会所，里边的职员都是现成的，你去了只是添个店长的名头而已，每天听听工作汇报，不听也行，反正怎么开心怎么来，你只要喝酒拿工资就行了。”
　　“诶！”阿渊眼睛一亮，“这个好！”
　　苏远梦又说：“这几天您先安分点，别去找林医生，先把驾照拿了，家里会给你安排车。你的钱……我这就带你去办银/行卡，待会儿给你打一笔钱，就当是欢迎你回归家族的贺礼吧。”
　　“行行行！”阿渊连连点头，感动得泪汪汪的。“大侄子，你可太好了！”
　　“渊叔，这都是我作为侄子应该做的，您不用总感谢我。这感谢，可不是折煞我吗？”苏远梦抓着方向盘，稳稳的，“不过今天晚了，明天再给你准备一切，渊叔，你会下车吗？晚上回家之后，你在家里试试。”
　　苏家庭院非常大，在里面练车妥妥的，阿渊一开始上车时一窍不通，但是经过指点，很快就掌握了开车的方法。
　　灵气复苏之后，妖怪进入都市，社会各个体系都遭受考验，都出台了适合妖怪的行为办法。例如考驾照这个事，因为申请驾照的妖怪实在太多了，车管所就改了办法。只要妖怪能一次把科目一到四过了，那就直接拿驾照，不需要等时间。
　　阿渊天赋极高，苏远梦派人指点了一晚上，第二天去考，直接就过了，拿到了驾照不说，苏家还给了他车子。当天下午，还是阿渊自己开车去的城北会所。
　　苏家自恃家学源远流长，就算是开会所，也取了风雅的名字，叫——
　　温柔乡。
　　“……”阿渊沉默了三秒，由衷地夸道：“好名字，直接，我喜欢！”
　　他迈开腿就进去，门口已经由会所总经理带领，全部管理层加服务员，全都列队迎接了。
　　他们刚准备鞠躬欢迎，另一队人就来了，一下子把阿渊挤开。
　　“哟。”苏礼平挑眉笑了，“知道本少爷今天要来，这么大阵仗呢？”
　　总经理一惊，还没说话，苏礼平又转头看着身边的高大男人，挑衅地问道：“呵，真是野小子，一点规矩也不懂，见了我，不会叫哥吗？”


第79章 
　　阿渊站在原地, 思考了一秒, 那神色仿佛在问：这特么到底是谁？上来就让老子叫哥？能打他么？
　　一秒之后，他选择了和平解决的方式，扭头问道：“这是哪位？”
　　总经理是个人, 被苏远梦委以重任地放来这会所, 按理说能力不差, 但是看到这个情形, 还是忍不住头大：“渊先生, 这位是三房的苏礼平先生, 苏三太爷的少爷。”
　　“哦！”阿渊恍然大悟，“所以这是族兄啊，带这么多人来, 是来恭贺我当店长的吗？我能收礼吗？”
　　苏礼平一番挑衅被他装疯卖傻地糊弄了过去, 登时气得半死：“谁来祝贺你？老子们是来喝酒的！你是店长啊？”
　　他冲旁边打了个响指，手下立刻拎了一个保险箱上来，一手架着，一手将锁打开。
　　啪的一下，保险箱打开，里边整整齐齐地一箱钞票。
　　“哇！”阿渊赞叹，啪啪啪鼓掌, “好多钱！真是大手笔！那个谁，谁是领班啊？”
　　一个风韵犹存的西装套裙女人走了上来：“渊先生，我是领班詹若青，您有什么指令？”
　　“这位苏先生是大客户, 你亲自招待，验钞机在哪里？带上验钞机和苏先生去包厢，帮苏先生把钱点了。”阿渊一连吩咐，“这是我族兄，点钱的时候上好茶，好好招待着。他们大概是刚来现代社会，还不懂移动支付，别见怪。”
　　说完还对苏礼平温柔一笑：“这位大哥，别担心，我们服务很好的。”
　　语罢对所有人摆摆手，往门外走了。
　　“行了，现场就交给你们了，我嘛本来就是个挂名白领工资的，你们干得好记得跟我汇报，我让远梦给你们加薪。”
　　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上车，嗖的一下开走了。
　　天下傻/逼千千万，他哪有时间一个个亲自打脸？他还要去见他的亲亲静静呢！
　　车子逐渐远去，会所门口的苏礼平，气得脸色铁青。
　　他确实是上门来找茬的，他根本不相信夺舍这种事。夺舍是上古非常强大的神魂才能做的，别说他，就连他家老头子那个水平的大妖，都做不到。否则他家老头为什么天天愁变老？直接抓个小年轻来夺舍，不是挺好？
　　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夺舍，这个人一定还是楚明渊，一定是玄学局搞的鬼！他肯定想来查什么事！苏远梦那个年轻的蠢货，居然让楚明渊做会所的老板！
　　你看，他一试就试出来了。
　　如果真的是个神魂，那肯定不是现代社会的人或者妖族，必定是远古社会来的。什么电子支付？远古的大佬们连钞票都不认识！
　　但是这个渊先生，不仅认识钞票，还知道点钞机！他就不是什么强大的远古神魂！
　　“哼！”苏礼平眼中骤然闪现一丝狠厉之意，然后忽然感觉身上一痛，好像被人不轻不重地划破了皮肤一样。
　　苏礼平不觉“嘶”的吸了口气，转身吩咐道：“我们走！”
　　其实，妖族的恢复力惊人，特别是他这类活了几百年的妖怪，楚明渊割出的伤口细小浅，不到一天的功夫，全都好了。但是苏礼平却忘不掉身上被割出伤口的感觉，那细小的疼痛好像长在他身上了似的，一直折磨着他。
　　越是记得，越是憎恨。苏礼平从小养尊处优，哪受过这屈辱？一醒来就要找楚明渊的晦气。
　　没想到，所有人都说，楚明渊死了，现在活着的是被苏云崖儿子夺舍的渊先生。
　　真是太好笑了！别说他从没听说过苏云崖有儿子，苏云崖都能被家里几个老头杀了，他儿子哪来的力量夺舍？
　　一定是楚明渊！一定是！
　　“要怎么做呢……”苏礼平一边开车，一边喃喃。
　　他不会忘了自己在被绑起来的那天晚上说过什么，他想，楚明渊肯定也不会忘记。那么，接下来，就等着过招了。
　　楚明渊，在狐狸面前演戏，你哪来的信心？
　　他一定会把楚明渊的画皮，亲手扒下来！
　　开着车的阿渊，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在心里抽筋扒皮，他一路把车开向林静的家。走在路上，他还买了束红玫瑰。
　　狐狸精现在今非昔比了，他有钱了！他一定能等到他的静静！
　　可是，他捧着花在楼下等了一整天，来来去去的人都在看他，最后，花都蔫了，却连林静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怎么回事？难道静静今天值夜班吗？他疑惑地看着保安大叔，得了保安大叔的一个白眼：这人是智障吗？
　　“啊！对！”阿渊一拍脑门，明白怎么回事了。
　　因为这个进出的大门，是给访客和没有车的住户进出的，像林静这种有车的住户，直接就开车往地下停车场去了，乘电梯直接上楼，怎么会走这个门？
　　“唉……”阿渊垂头叹了口气，抱着玫瑰花回去了。
　　第二天，他总结经验，堵在大楼停车场门口，抱着花束苦苦等待。
　　不过，这次虽然等到了林静，但是林静直接从他面前开车过去了。而停车场的感应门是靠扫描车牌进出的，他没有车，根本进不去。
　　第三天，狐狸精再次总结经验，不仅抱了花，还学会挡在林静的车面前。那架势，就是一副“不停下就从我身上碾过去吧”的样子。
　　可惜，他有决心，林静也有对策。
　　车窗摇下，狐狸精还没看清林静的脸，一张符咒就飞了过来，贴在狐狸精身上，直接把他带得飞了出去。他只来得及喊一声“静静”，人就到了路边，然后，林静的车子就进停车场去了。
　　“我不甘心！”狐狸精抱着花在楼下大喊。“我一定要追到你！静静，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的心都是不会变的！我对你海枯石烂、此情不渝！”
　　林静坐在客厅里，房子明明用了最好的隔音玻璃，但地下的声音用了法术，还是清清楚楚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砰！”林静将咖啡杯放在茶几上，发出好大一声响，把蜷在上边睡觉的林小骨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它睁大眼睛圆溜溜的问，我阿妈为什么生气了？今天还有罐头吃吗？
　　“林小骨小朋友，你说，他是不是想我掐死他？”林静咬牙切齿地说。
　　“喵呜……”林小骨弱弱地表示清白：这事与我无关。
　　“嗡嗡嗡。”
　　林静的余怒未消，手机却震动了。
　　她看了一眼，接起：“喂，明汐姐，有什么事吗？”
　　楚明汐听出她声音里的关切，笑说：“不，我什么事都没有，倒是听说你那边，似乎遇到些麻烦？”
　　楚明渊给她准备的房子，虽然说是个小区，实际上只有独立一栋，带着院子。安保措施个方便都做得很好，从来没有出过事。但是现在闹事的这只狐狸精本事有些大，听说，他虽然不敢直接冲到楼上，但小区院子的防护符咒对他毫无用处，天天在停车场门口堵着林静。
　　“唉……”林静叹了口气，“怎么连你都知道了？”
　　难道这事已经传遍了？
　　“不，只是因为这小区是我安排的，你是我关心的人，一举一动我都关心而已。”楚明汐叹息，“不过，我也没想到，他本事这么大，连小区都随便闯。阿静，你如果想过得清静些，暂时搬来跟我住怎么样？”
　　搬去楚家？林静皱眉，这么做似乎不大好？
　　“来吧阿静。”楚明汐说，“明渊的房间我一直没动，留给你住。”
　　楚明渊的房间！林静不由得眼神一变。
　　对了，她还没有仔细搜查过楚明渊的房间，他既然选择了舍身安排计划，不可能不留有后手。那么，后手在哪里？有没有什么是给她的？是不是就在房间里？
　　一念及此，林静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好。”
　　可是，此时的狐狸精，还并不知道。
　　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狐狸精把那符咒捡起来，回去苏家就问苏远梦要了苏家书房的钥匙，翻遍书房的书，查找解法。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狐狸精将揭开符咒的方法存在手机里。
　　哦，他的手机，自然也是苏远梦给准备的。
　　狐狸精捧着花等在停车场入口处，对着手机看了又看，一遍遍地复习。
　　24小时之后，他已经将飞翔符的解法记得滚瓜烂熟，还是没有见到林静的车子。
　　狐狸精不信邪，又等了一个24小时。
　　48小时之后，玫瑰蔫得花瓣都掉光了，狐狸精才终于意识到一件事。
　　他的静静，大概，是，不回来这里了。
　　仿佛是应证他的猜想，手机响了，是苏远梦打来的电话。
　　“渊叔，我想，你不用在那里等了。”苏远梦的声音遗憾且同情，“我派人查了一下，林医生为了躲你，去楚家住了。”
　　狐狸精的声音登时拔高：“什么？楚家？！”
　　苏远梦沉默了片刻，说：“渊叔，你接手会所好几天了，我还没有跟你喝过酒，咱们今天就去喝一场怎么样？”
　　三个小时之后，苏家的会所里，阿渊抱着抱枕，大长腿蜷在沙发上，红着眼睛哀嚎。
　　“呜呜……她这是几个意思啊？我没有身体的时候她觉得我是个灵体，楚明渊是肉体。现在我抢了楚明渊的身体，她倒好，去楚家住了？这是几个意思？她是不是还要睡楚明渊的房间，给楚明渊守孝？”
　　苏远梦知道他只是需要个发泄的渠道，所以没有回答，只是在旁边慢慢地斟着酒。
　　狐狸精嘟嘟囔囔地哀嚎着，一边抱怨一边喝酒。又过了一个小时，成功将自己灌了个烂醉。
　　“渊叔？”苏远梦摇着他的肩膀，叫道：“渊叔，别睡了，回去了。”
　　阿渊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满身酒气，搂着抱枕呼呼大睡，眼角还渗出一丝丝泪意。
　　苏远梦眼底一片冷清，在他身边坐下，扣住了他的脉门。
　　“静静……”阿渊喃喃地，温柔地叫了一声。
　　“渊叔。”苏远梦也叫了一声，将修为一点点送了进去，刺探着这具身体。
　　从阿渊回到苏家开始，他就一直在试探。
　　正常人都知道，不能让别人知道银/行卡密码，不能用陌生人的手机，不能下载不安全的APP。如果是有反侦察意识的人，甚至会检查别人经手的一切东西，担心有窃/听和跟踪。
　　所以，苏远梦故意找各种借口，给阿渊办理生活所需的一切东西——手机、电话卡、银/行卡、驾照、车子，甚至日常穿戴的衣服饰品。同时，他也确实在这些东西上边加了跟踪和窃/听的东西。
　　从法术，到高科技窃/听器、定位器。
　　苏远梦想，如果这个人真的是楚明渊，他一定会在无人的时候检查衣服、车子、手机之类的东西。即便他不会收走这些窃/听追踪的法术和仪器，至少也会知道，留下检查的痕迹。
　　可是这近一周的时间里，阿渊好像完全没发现这这些窃/听和追踪的装置一样，毫不在意。不管是衣服上的，还是车子上、手机上的法术、装置，都没有被检查过的痕迹。
　　阿渊也像是不知道有窃/听一样，在苏家什么都敢做，独自一人时和在人前一样，没皮没脸，什么事都敢做，脑子简单得好像单线程电脑，一次只能做一件事，为了捡芝麻，就必须丢了西瓜。
　　太单纯其实是反常的，因为石山只有白痴会如此单纯。但阿渊却在单纯之余，还能把苏礼平气得半死，能破解林静的符咒。
　　世上，真的有又单纯又聪明的人吗？
　　他真的不是楚明渊吗？
　　苏远梦很想知道，所以他故意找阿渊喝酒，故意将阿渊灌醉，故意慢慢地试探阿渊体内的力量。
　　什么都可以作假，但是力量是不能作假的。
　　因为按照阿渊和林静给的力量测试结果，吞噬楚明渊的这个神魂，是真的九尾狐，力量是纯粹的九尾狐妖力。而楚明渊作为混血，无论怎么隐瞒，身体里都会有人族的修为。
　　苏远梦刺探的动作很慢，给足了阿渊反应的时间。
　　这个反应，包括将力量包裹得紧紧的，不让他看出丝毫异常，也包括故意不做抵抗，将力量展开给他看。
　　可苏远梦一路刺探过来，却还是没有发现异常。
　　阿渊体内的力量，是纯粹的九尾狐妖力，没有一丝人族的力量。察觉到体外的异常力量进入，阿渊体内的妖力先是自然而然地产生抵抗，发现没有伤害的意思，阻碍的妖力就散开了。
　　苏远梦一路深入，直到神魂，闭上眼，能看到阿渊的神魂是只完整的九尾白狐，眉心一点红痕。
　　那血统……苏远梦心头一惊，将手上的修为收回。他沉默片刻，把助理叫来，让他们把阿渊扛回苏家去。
　　而他，也尽快赶回去，跟祖父苏云峰报道。
　　听了他的汇报，连苏云峰都不禁震惊：“你真的看到了？”
　　“是。”苏远梦点头，“我肯定，纯白和朱砂红，我是不会认错的。这么大的事，孙儿怎么敢骗你？”
　　苏云峰眼中尽是激动，神色惊讶。
　　这怪不得他，因为苏远梦的话，证明阿渊的血统，比世上任何一只九尾狐都纯粹！
　　毛色纯白与否，眉心的红痕是否明显、是否如朱砂一般鲜艳，是判断九尾狐血统是否纯粹的标志之一。九尾狐族群从十几万年前发展到如今，漫长岁月里肯定混入了其他族群的血脉，就算是号称九尾狐族的苏云峰，原形也只能保持毛色纯白，早已没有了眉心的红痕。
　　阿渊却能保持纯白的毛色，和眉心朱砂红痕！
　　足足过了五分钟那么久，苏云峰的神色才恢复过来，说：“这么看来，身份是不用怀疑了。”
　　如果这个人还是楚明渊，楚明渊是苏云崖和人族生下的半妖，苏云崖自身又有赤狐的血统，不管从哪方面说，楚明渊的妖形都不可能是一只白色的九尾狐，更不可能有眉心的朱砂痕。
　　现在的这个人，确定是阿渊，而不是楚明渊。
　　“孙儿也是这么想的。”苏远梦应道，“既然身份确定了，那接下来就看看，这位渊先生，属于哪一方了。老爷子，我想，三叔公会是个很好的试刀石。”
　　苏云峰嘴角浮出一丝笑意，点了头。
　　书房里，祖孙一坐一站，全都无声地笑了起来。
　　此时三楼的卧室里，酣睡的阿渊，抱着被子，又一次地喃喃了一声：“静静……”
　　此时的你，已经发现了那些东西，对吧？


第80章 
　　楚明渊一定留下了什么东西。
　　这个想法, 不只是林静有, 就连楚明汐也能猜到。否则她不会在狐狸精来骚扰林静的时候，第一时间打电话过来，找借口让林静住进楚家。
　　打电话的时候, 楚明汐还特别强调：“明渊的房间我一直没动。”
　　林静不傻, 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带着林小骨和林小骨的家当, 以最快的时间搬到了林家。
　　“哦, 林小骨小朋友是吗？”
　　楚明汐微微笑, 她在戴面具方面一向是最厉害的，没有人能比得上。即便是楚明渊生死未卜，她也能保持楚家大小姐的风范, 与人善意地玩闹着。
　　她接过林小骨, 抱在怀里揉了一把脑袋，一边逗林小骨玩，一边让佣人将林静的行李接过，拿到楼上去。
　　“我事情多，你也是自己人，就不跟你客气了。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跟家里的佣人说, 他们会处理的。”
　　林静点点头，抱着林小骨上楼。
　　楚家的佣人都安静无声，各自做事，将她的行李放在楚明渊房间门口, 就离开了。林静走进房间，抱着林小骨转了一圈。
　　上次入住楚明渊的房间时，她的心情还非常激动，对未来怎么办，一点头绪都没有。再加上凌晨四点到楚家，第二天早上八点多就被叫去玄学局了，根本没有时间留意楚明渊的房间里有什么。
　　现在有时间了，林静终于能好好看一遍了，却发现，楚明渊的房间，真是简单到乏味。
　　他从小在楚家长大，在十八岁之前还是个意气风发的豪门少爷，按理说房间里应该有很多装饰才对。但是在十年前的事故之后，楚明渊的房间就变得没有装饰了。能少摆点东西，就少摆点。
　　除了必备的床、沙发，几乎没有什么装饰，林静几乎没有可以翻的东西。她在房间里找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了一样东西。
　　楚明渊的卧室里有一个大大的书架，上边的书全都是关于刑侦、犯罪类的。楚明渊大学的教材也全都放在上边，其中有一本《公安法学》，是玄学大学督察学院专业核心课，只要是从督察学院毕业的，人人都有一本。
　　这本书在楚明渊的暑假上，没有任何问题，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整个世界，现在或许只有林静，才知道这本书对两人的意义。
　　楚明渊大二那年，跟着出去执行任务，曾经把学校发的《公安法学》教材弄丢。当时任务紧急，他顾不上找回，只跟林静随口说了一句。
　　刚好那时是国庆小长假，林静没有别的事，就帮他去买了本新的教材。当时的林静，还没有恢复医修的记忆，除了聪明，只有个过目不忘的本事。她翻过楚明渊的教科书，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帮楚明渊把笔记一一补上了，连字迹都和楚明渊自己的一模一样。
　　小长假结束，楚明渊执行完任务短暂在A市停了一天，她就把书给楚明渊了。
　　拿到书的时候，楚明渊着实愣了很久，然后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楚明渊很想拥抱她吧？只是那个时候她还太小，他们都没有发现这是什么感情，只问他：“怎么了？我是不是做错了？”
　　楚明渊只是摇头，将这本教材珍而重之地收好，一直到现在。
　　所以，楚明渊如果想留什么信息给她，会不会放在教材里？
　　林静将《公安法学》拿下来，一页一页地翻着，仔仔细细地看着上边的话。翻到某一页之后，忽然出现了一行字。
　　“暗处的人，因为举刀，暴露身后的骷髅。明暗变化，一同淹没于黑夜，而你是雪亮的。”
　　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中二感十足，完全不像是近三十岁的男人写出来的。而且这部分的笔记是她下的，将楚明渊的字迹模仿得很像。
　　如果不是她本人看到，绝对分辨不出哪些是自己写的，哪些是后来加上去的。
　　而楚明渊，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加上这句话，这一定是留给他的。可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林静抱着林小骨坐下，仔细思考着。
　　楚明渊出事，最开始的是因为肉联厂悬而未决的妖怪分尸案，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之后，因为楚明渊的事太过离奇，所有人的重点都在她身上。而最初的导火线，肉联厂的妖怪分尸案，却被人忽略了。
　　这个一直没有被解决的案子，背后的主谋，是不是楚明渊留言里说的暗处的人？
　　楚明渊的意思是说，在他出事之前，凶手在暗处，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什么来历，几乎无从查起。但是当楚明渊变成阿渊进入苏家，对方就会对他下手，无论是试探他、栽赃给苏家，还是苏家本就是个贼窝，对方不可能不行动。
　　此时的阿渊不像楚明渊，做什么都被人盯着，底子被摸清。阿渊是个未知数，对方肯定会试探他是真的忘了一切，还是楚明渊假装的。
　　不被察觉是因为蛰伏，如果动手，就会有动静，再也隐藏不下去，就有迹可循。这就是明暗的关系就会发生变化，双方都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和目的，只能试探，不断地试探。
　　可他们试探的时候，她作为旁观者，眼睛是雪亮的，谁做了动作，她都看得到，也自然有嫌疑。
　　也就是说，现在需要盯着对狐狸精下手的人？
　　这倒是个不错的思路，暗处的人，既然不放心楚明渊，那就一定会测试狐狸精。毫无头绪的时候，从对方的周围摸索起，是最好的探查方式。
　　不过，查案这个事，她不熟悉，交给谁去做比较好呢？丁冬和高大胖心太大了，干打草惊蛇的活可以，探查的事需要非常细致的心肠，他俩不行。
　　那就剩下，鸟窝头和痞少了。
　　对了。林静想起一件事。
　　楚明渊已经被司法宣告死亡，被撤销了一切权限，那特别行动队现在是谁当家？
　　林静觉得，需要把人叫来开个会了。
　　她知道，现在她被狐狸精追着，在外面会面一定会被发现，所以干脆将会面地点定在玄学局法医部。在她的地盘上，总不会有人窃/听了吧？
　　主意已定，林静就给丁冬等四人发了消息。
　　第二天，痞少先到，林静还没来得及跟他打招呼，丁冬也到了。她进来一看到痞少，脸上的神色登时冷了三分，阴阳怪气地说：“唷，李督察，你也来？”
　　林静不由得看了痞少一眼。
　　痞少大名李轶，丁冬的内部消息最灵通，这话的意思是，特别行动队由痞少接管了？
　　“恭喜了。”林静对痞少一点头，眼中露出一丝委以重任的赞许。
　　现在整个玄学局，除了那几位不能乱说话的高层，只有林静知道，痞少曾经从楚明渊手里接过督察办公室的钥匙，是楚明渊选定的接班人。
　　在其他人看来，痞少只是个阴险小人。
　　楚明渊还是督察的时候，他混吃等死，什么事都不做，能力平平。楚明渊出事了，所有人都在为洗刷楚明渊的冤情而奔走，只有他无动于衷。现在楚明渊没了，所有人都在沉浸在悲伤里，又是只有他最先冒出来，跟张局提“特别行动队不能群龙无首”，趁机拿到了督察位置。
　　“林医生，你叫他来干嘛？”连高大胖来了都眼中冒火，那神色就差没明说了——这种人，有什么资格为老大的遗愿奔走？
　　“你们也说了，痞少就要做督察带领特别行动队了，他不参与，你们哪来的权限查案？”林静敲敲桌子，“想做事，就留下，想内讧，就出去，我没有太多时间听你们吵架。”
　　别说她现在在玄学医学界的地位，就是玄学管理部的部长来了也要客客气气的说话，就是她亲自主持了力量鉴定，证明那王八蛋夺舍了楚明渊，就让玄学局所有人都服服帖帖的。
　　她一发话，所有人都不敢吱声。
　　林静环顾一周：“我希望，接下来我们的行动，能保持令行禁止、深度相信，因为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就是将肉联厂妖怪分尸案破了。这案子对痞少来说，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是立威。丁冬，对你们来说，是完成楚明渊的遗愿。不管什么时候，一定要相互信任、相互支持。有什么官场上的内讧，要么现在退出，要么等结案之后再闹，了解？”
　　四个人全都低头下来，应道：“知道了。”
　　“好。”林静点头，指着座位，“坐下来，把各自手上的线索都理了一遍。”
　　“我先来。”高大胖第一个说，在白板上写下一个名字。
　　“于利民。”
　　“林医生，你让我调查谁跟肉联厂妖怪分尸案受害猫妖的母亲接触过，我最后发现，所有的事，都是这个于利民做的。他先是找水军公司，散布老大收受贿赂、压下凶案的消息，接着就去找受害猫妖的母亲，告诉她，‘青丘集团是妖怪分尸案的幕后凶手，玄学局督察查出来了，但是为了云梦集团和青丘集团之间的生意，故意不作为’。等受害猫妖母亲绝望愤怒了，再进行第三步，让旗下的自媒体营销号去找受害猫妖的母亲，写煽情文章，进行炒作。”
　　他一边说，一边用记号笔把名字圈起来，咬牙切齿地说：“就是这王八蛋！”
　　林静听得却一直在皱眉，说：“有几个疑点。第一，于利民是苏礼平的人，苏礼平是青丘集团的人，为什么苏礼平会让手下散布消息，污蔑青丘集团是妖怪分尸案的幕后黑手？”
　　“第二，苏礼平进行一系列炒作的动机，是什么？”
　　这话没人能解答，痞少马上说：“苏礼平既然做了，就一定有动机，我会去调查动机。我怀疑，苏礼平和青丘集团之间的关系不像看起来那么和谐，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林静点头，又看向丁冬和陶磊，用目光示意。
　　你们呢？有什么发现？
　　丁冬脸上一阵迷茫，说：“我负责联络内部的领导们，演戏救人，戏我演了，但是人……”
　　她说着，声音瞬间哽住。
　　人没捞出来不说，还没了。他们豪门圈子里的榜样，毫无预兆地没了。
　　陶磊拍拍她的手，也说：“内部我都筛查了一遍，就我目前掌握的情况，没有发现异常。”
　　他个性谨慎小心，又号称百科全书，对内部的人员关系、背景都了如指掌。他说没有问题，就说明内部没有内鬼。
　　“那么，最后我来说。”林静将在楚明渊教科书上发现留言的事说了一遍，把留言写在白板上，说：“我个人理解为，他要我们盯着对他下手的人。”
　　在场所有人一愣，丁冬抖着声音说：“对……他下手？”
　　难道老大还活着吗？现在那个骚包，竟然是他们老大？
　　“我想，这句话是他去邕州之前留下的，当时他应该已经察觉到，有人要对他下手。他想让我们留意对他下手的人，不过，我想，现在一样适用。”
　　林静说：“密切注意谁对那只狐狸精下手，那就是害怕楚明渊的人，他们担心楚明渊装死当卧底。只要盯着狐狸精，就一定能找出对手。”
　　四人纷纷点头。
　　林静又说：“分成两个组，丁冬、陶磊一组，盯着苏礼平。痞少、高副队，你们俩盯着狐狸精。特别行动队的都是自己人，你们自己分配，轮流执行。”
　　“是！”四人仿佛听到楚明渊分配任务一样，瞬间站起来立正。
　　“对我不用这么紧张。”林静温和地说，“去吧，注意个人安全。”
　　楚明渊的死就像一道乌云，压在特别行动队头上，叫整个队伍都灰心丧气，茫然无助。现在忽然有了一个目标，还是给楚明渊完成遗愿，所有人的心神才被振作起来。
　　鸟窝头和丁冬马上行动，高大胖和痞少紧跟在后边，但是离开法医部的时候，痞少又回头问了一句：“林医生，如果……狐狸精和幕后的黑手起冲突，我们是不是……”
　　要保护他？
　　“不。”林静漠然地说，“你们的隐蔽更重要，不用管他，他死不了。”


第81章 
　　林静开完会, 狐狸精才伸了个懒腰, 从床上坐起来。
　　他一身衣服皱得跟咸菜似的，双眼迷茫地定在原地三秒，然后抱着脑袋“嗷”的一声又倒在床上。
　　“头头头……好特么痛！脑袋是要炸开了吗！”
　　刚好有个佣人套间外边整理会客厅, 听到声音赶紧敲主卧的门, 问道：“渊先生, 您没事吧？”
　　“我有事！”阿渊捂着脑袋大叫, “我脑袋疼！”
　　门外的佣人是个四十来岁的阿姨, 听了他的话不觉露出宠溺的笑——长得帅阳光天真又孩子气的男性, 总是很容易引起这些阿姨的亲妈心理。
　　“渊先生，你这是宿醉引起的头疼，我给你煮壶醒酒茶, 你早餐吃点沙拉, 补补维生素。你今天好好休息，就会好的。”
　　等阿渊把自己清洗干净，一边擦头发一边坐在阳台上晒太阳时，佣人阿姨咚的一下将托盘放在他面前。
　　上边一壶水果茶，一个大大的玻璃碗，里头装了各式各样的蔬菜水果……
　　就是没有一点肉。
　　食肉系动物狐狸精望着沙拉，怀疑狐生：“你让我吃这个？”
　　“渊先生, 你要多吃维生素，才能解酒。”佣人阿姨振振有词地说，“放心，吃完休息一上午, 你就好了。”
　　阿渊心里，简直不是一个憋屈能形容的。
　　瞧瞧这叫什么事？先是他心爱的静静二话不说搬家，去楚家住了，然后他想借酒浇愁，愁没浇掉，倒是给他浇出一顿素材。
　　他又不是兔子精，吃这么多水果蔬菜干什么？
　　“太不爽了……”阿渊喃喃地说，插了一朵西蓝花放在嘴里，一边嚼吧一边想。
　　一旦他不爽，就像找人撒气。可是，找谁呢？他现在认识的人就几个，跟他有仇的……
　　“咔叽”，狐狸精咬掉一块胡萝卜，眼中的憋屈一扫而空。
　　对了，他有仇人啊，苏礼平不是吗？
　　苏礼平显示欺负了他的身体/楚明渊，又在他去会所当天来搞事，搅坏了他的欢迎仪式，还想给他个下马威，砸他的场子。
　　这不就是送上门的出气筒吗？
　　不过，要怎么找苏·出气筒·礼平呢？
　　阿渊一边嘎吱嘎吱地吃草，一边思考，就在这时，他的套间被人敲响了。
　　汪妈给开门去，领回来一个绝代大美人。
　　面容绝美，身姿玲珑，气质妩媚，一身墨绿色的旗袍，简直就像从十里洋场走出来的妖姬似的，手里还拿着根长烟杆。
　　“……”阿渊抱着吃草的装备，谨慎地保持了距离，宣布自我归属权：“这位美人姐姐，我已经是我们静静的了，你有话一定要好好说，我随时会为我家静静捍卫主权。”
　　胡小姐上下打量着他，目光惊叹：“我的天……小子，你不认得我了？”
　　阿渊明白了，也幸灾乐祸了：“原来楚明渊那个不不安于室的男人，还跟你这么个大美人有关系？他可真是不守男道！这种人，就配不上我的静静！”
　　胡小姐一辈子跟人插科打诨胡说八道，这回总算遇到个比她还能胡说八道的人了。她眼中露出一丝欣赏之意，自己拉了椅子，施施然坐下，还给自己到了茶。
　　“小子，你别激动，我可没有跟后辈搞在一起的重口味。既然咱们都回到苏家来了，你叫我一声阿姨或者嫡母，都是应该的。”
　　“嫡母？”阿渊含着叉子仰头想了一秒，明白了：“哦，你是楚明渊那没见过面的老头子的正室？”
　　“胡说八道。”胡芸轻斥道，“你现在拿到了他的身体，用着他的血脉，当然要继承他的亲属关系。真正算起来，我和你才是一家人，咱们呐，是孤儿寡母。”
　　阿渊一辈子无牵无挂，除了个林静，世上什么都不在意，登时被她“孤儿寡母”四个字逗笑了。
　　他有些好奇：“这位阿姨，我听说正室都讨厌私生子，你怎么这么特立独行，还跟主动跟私生子联络感情？”
　　“因为我现在没钱。”胡芸端着茶叹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为了钱，咱们孤儿寡母应该联手。”
　　“抱歉，拒绝，我不跟任何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来往，以免让静静怀疑我对她的忠诚度。”阿渊直接拒绝，“另外，别把我跟你相提并论，我有钱，我大侄子给我安排工作了，我是个有工资的男人。”
　　“你一个月的工资能有多少？三万？五万？十万？”胡芸问，“你知道，原本属于我们的财产应该是多少吗？再说了，苏礼平得罪了你，你不想教训教训他吗？”
　　前边说的都不算，“苏礼平”这三个字就是瞌睡送枕头，来得正好了。
　　阿渊放下银叉，问：“你想搞苏礼平？”
　　“好好说话。”胡芸敲敲桌面，“那个货色，有什么搞不搞的？我只是将我们该得的东西拿回来而已。”
　　该拿回来的东西？阿渊又叉了一块苹果，问：“亲爱的阿姨，你有兴趣给我讲个故事下饭吗？”
　　胡芸嘴角浮起一丝笑，眼神遥远起来，喃喃地说：“这要我从哪里说起呢？”
　　“不用说太多，什么血海深仇，我不介意，我又不是这身体的亲主人，我抢来的。”阿渊友情提示，“你只要说说，为什么该我们的钱，会落在苏礼平手里就行。打架嘛，师出有名的打起来总是比较顺手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血海深仇什么的，过去了就过去了，只有钱是永恒不变的。”胡芸很快和他达成一致，说：“你……”
　　“阿渊。”狐狸精主动报家门。
　　“阿渊。”胡芸吸了口烟，却没有烟味传出，更没有将烟气吐出来。“你的父亲，叫苏云崖，是九尾狐族和赤狐的混血儿，他父亲的私生子。他有个孪生弟弟，叫苏云岩，你如果问问你家静静，她应该认识，因为苏云岩的孙女苏笑语，就是在她手下自杀的。”
　　“苏云岩，就是现在称为大伯公的人，那一房已经彻底不成器了。苏云峰排老二，老三苏云崎，苏礼平就是他的儿子。老四早早地病死，这一支断了。老五苏云岗，最年轻的一个，不过也老了，儿子多得自己都认不全。”
　　她知道阿渊刚到苏家，对苏家一无所知，所以将话题扯了远些。
　　“几百年前……具体什么时候，我记不清了。我和苏云崖结婚，一起回九尾狐族夺权，帮他做了族长。不过苏云崖这个人呢，刚愎自用，我和他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我们各取所需，取完了，我就走了。没多久就听说，苏云峰在苏云岩的帮助下，杀了苏云峰，成了族长。”
　　阿渊一边吃沙拉一边整理了一下关系。
　　前族长和现在的老大是孪生兄弟，老大联合老二弄死了前族长。
　　“那老头子的为人，可太失败了。”阿渊评价，“自己的老婆弟弟全都背叛了他。”
　　“因为他当组长的时候，苏云岩的混血儿子发疯了，他没理苏云岩的看法，直接杀了人家儿子。”胡芸一摆手，“总之，亲戚关系交代清楚就行了，仇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这都不是重点。”
　　阿渊非常赞同：“对对，说说钱，钱怎么回事？”
　　“苏云崖的财产，苏云峰没拿，给其他三个兄弟分了。老大出于愧疚，一分不要，老五要了一部分，我算了下，大概三成吧。剩下的，都落在了老三手里。”
　　胡芸敲了敲烟斗，也不见里面有什么东西出来，她好像只是做一个动作而已，笑道：“所以，你说，咱们该不该去找老三家的麻烦？”
　　“该。”阿渊将最后一口沙拉吃掉，慢条斯理地擦着嘴角。“事不宜迟，这就行动起来。唔，我来问问，我大侄子给我分配助理不。”
　　他说着把手机掏出来，给苏远梦发了条语音：“大侄子，我刚夺舍，对现代社会一窍不通，你能给我分配个助理吗？我怕路上撞了车都不知道该赔多少，给讹了怎么办？”
　　发完语音，阿渊便看了对面一眼。胡芸嫣然一笑，姿态美好地站起来，一边吸着她的长烟杆，一边离开了。
　　又过了五分钟，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准时敲了门。
　　“渊先生你好，我是苏总给您派来的助理，您叫我小A就行。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您有需要随时可以叫我。”
　　阿渊利落地将联系方式一一添加，问道：“你知道苏礼平名下有什么资产吗？给我列个单子，我瞧瞧。”
　　小A二话不说，立刻回去做表格，没一会儿，电子档发到手机，纸质档也拿了过来。
　　这么快？难道是早就准备好的？
　　阿渊拿过来一看，乐了——并不是小A的动作快，而是苏礼平的资产实在太少了。
　　苏礼平没有结婚，个人名下现在一套房子、一辆车子、一个工作室，工作室还是刚成立没多久的。
　　“就这样？”阿渊不信，“那天我去接受会所，他还拎了一箱子现金准备砸我呢，只有这点资产，他哪来的底气？”
　　“三叔公会随时给他打钱。”小A说，“礼平先生的钱，从来都不是自己赚的。”
　　他说着将另一份表格拿了出来。
　　“这是三叔公名下资产表。”
　　阿渊拿着看一眼，然后放在桌上：“这个我看不懂，你只要告诉我，三太爷靠什么挣钱就行了。”
　　“三太爷手里挣钱的途径有两个，一个是靠青丘集团的每月分红，另一个则是靠变卖金银古玩等宝贝。不过，我刚才算过了，这些都不足以支撑三太爷和礼平先生的花销。”小A说，“我觉得，三太爷还有其他的经济来源，不过，暂时我查不出来。”
　　“没关系，搞搞事就知道了嘛！”阿渊想了想，问道：“你说，苏礼平抹黑了楚明渊，楚家会善罢甘休吗？楚家能问苏礼平要钱吗？”
　　小A迟疑：“如果证据确凿，楚家又决定起诉，引起这么大的轰动，造谣这件事又给云梦集团的股价造成波动，按说是可以起诉要求赔偿的。但是，楚家应该是没有直接证据，否则，依照楚明汐的火爆性子，一定会起诉的。”
　　阿渊闻言，眼角微微上挑，笑得邪气，像一个即将大开杀戒的恶魔：“她没有，但是你会有的，对不对？”
　　小A一惊，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小A低头，“我一定会办好的。”
　　“把那个工作室弄过来，缺钱你直接跟苏远梦说，就说我撞了火箭，要钱赔偿。”阿渊信口胡诌，“他一定会给的。等工作室弄过来了，交给你打理，挣钱咱们一人一半，怎么样？”
　　小A心头猛地一抖。
　　他虽然叫了个洋气的名字，骨子里还是狐族的妖怪，只是跟九尾狐族关系很远，血脉稀薄，妖力除了维持化形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十年前他跟着来了现代社会，一直在苏家里当佣人，学习现代的各种知识，。
　　学有所成之后，他还特意在苏远梦面前表现了一番，希望能进入青丘集团工作，拥有自己的事业。可苏远梦看了，却只是笑着说：“狐妖做到这么学识渊博的，你还是第一个，平分A/级，你以后就叫小A吧。”
　　除了个名字，他什么都没有得到。
　　被派来当渊先生的助理，他还以为自己再也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了，最多做个豪门管家。没想到，渊先生直接拿工作室的一半股份给他做酬劳！
　　“是！”小A马上说，“我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
　　“我现在没有别人可以用，就相信你啦。”阿渊眨巴着眼睛，里边全都是诚恳，“加油，看好你！”
　　小A连连点头，立刻开始行动。
　　苏家是妖族的家庭，行事作风还带着在妖界的风格，在外人看来，很是神秘。现代社会的调查人员，经常对某些事摸不着头脑，调查不出来。
　　但小A出身苏家，在苏家呆了十年，为人又用功，对妖族的种种事情了若指掌。他不光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得清清楚楚，还能巧妙地形成现代社会认可的证据。
　　最后拿到阿渊面前的，就是一份完整的证据链。
　　“渊先生，只要这份证据落在楚明汐手里，她就能让礼平先生赔上3个亿。别说礼平先生，就算是三太爷，也得脱层皮。”
　　小A说得得意，但很快又神色黯淡下来，迟疑地说：“不过，就是有个问题。”
　　阿渊翻着文件夹，一页就看一眼，走马观花似的，根本不用心，随口问道：“什么问题？”
　　“我见不到楚明汐楚总，如果是匿名投递，我又担心被人发现证据。这证据要是落在别人手里，咱们就功亏一篑了。”
　　小A说着，头更低了，满脸都是愧疚。
　　渊先生将重大任务交给他，结果，前面99%都弄好了，最关键的1%他却办不到。证据再充分，送不到楚明汐手里，又有什么用？
　　“这个不要紧，有我呢。”阿渊见文件夹往牛皮纸袋里一塞，绑好绳子，还翻出个印鉴，在上边封了个蜡印。
　　他对着光看了三秒，非常满意地点头：“行了！”
　　小A看看他走出去，明白他要做什么了，不由得劝道：“渊先生，礼平先生一直在怀疑你还是楚明渊，派人在外面盯着你。你如果亲自去送这份证据，他一定会知道的。”
　　阿渊一边穿外套一边问：“知道就知道呗，怕什么？”
　　……小A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当然是怕苏礼平报复啊！
　　“小A呀，咱们不是伪君子，是真小人，坏就坏得坦坦荡荡。怕什么苏礼平生气报复？我还怕他不报复呢！”阿渊将白色的西装外套一抖，拿着牛皮纸信封袋，就跟拿了尚方宝剑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外走。
　　“走，咱们去送证据！你给我开车！”
　　小A虽然有些怕，但他知道机会只有一次，抓不住就不能出头了。所以一咬牙，小A就跟上了。
　　他以为开车就要往云梦集团或者楚宅去，可阿渊坐在副驾，却吩咐说：“去花店，先买一束红玫瑰。”
　　“那个……”小A提醒，“渊先生，您现在可以算是楚总的仇人，给她送红玫瑰，并不是很适合。如果是赔罪，黄玫瑰的花语才是道歉。”
　　“道什么歉啊？我才不去找楚明汐呢，我要买红玫瑰，抱着去一附院门口等。”阿渊在车子有限的空间里将信封袋抛了抛，美滋滋地说：“有这个，静静总不能不见了我吧？”
　　“……”小A一时语塞。
　　他以为自己跟了个野心阴谋家，但是现在看来，这位渊先生，根本就是拱手河山讨卿欢的类型。他想搞垮苏礼平，为自己出气只占了1%的原因，剩下的99%，都是因为打着送证据的旗号，能接近林静！
　　“你这单身狗……呸，单身狐懂什么？爱情才是最重要的，永恒的。钱没了你可以再赚，爱人没了，你永远也追不回来。”
　　阿渊抓着信封，眉眼瞬间变得温柔起来，轻轻地说：“我都快三天没见到她啦！”


第82章 
　　狐狸精一点也不担心他又一次被挡下, 因为现在他有正当理由了。
　　他进了一附院玄学科, 就往主任办公室去。当然，在门口就被人拦下了。
　　“哎！你怎么回事？这地方不是病人来的，到号了吗？去诊室外面排队。”
　　阿渊赶紧换上最正经无害的笑, 客客气气地说：“护士同志, 麻烦你跟林医生说, 我有很重要的证据要交给她。关于楚家的, 非常重要。”
　　他这张脸, 看了新闻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护士对他一阵提防，板着脸说：“你最好现在离开，否则的话, 我就要报警了！”
　　“不是……”阿渊着急, “小姐姐，我真的有事找我们静静……”
　　“谁是你静静啊？”护士骂道，“你一个夺舍的妖怪，假装什么楚督察？当谁不知道呢？”
　　“不管我是谁，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找林医生，你给说一下嘛！”
　　“哎你这个人……”
　　“吵什么？”
　　蓦地冰冷严厉的声音传来，林静一身白大褂, 脖子上挂着听诊器，面若冰霜地站在主任办公室门口。
　　那神色，不光是护士被吓地低下头去，小声叫着：“林主任。”就连狐狸精也怂了, 乖乖地说：“静静，我真的是有事才来找你的。”
　　他说着，指了指手上的牛皮纸袋，轻声说：“跟楚明渊有关。真的，我不骗你，我就算坏事做尽，也从来没有骗过你，对不对？”
　　林静抿紧了嘴唇。
　　这是一句大实话。
　　阿渊低头看着她，眼神又真诚又纯良，就像一只大型金毛犬，温和无害得很。
　　“我们之间的事，也该有个说法了。”林静抬手看了一眼时间，说：“我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进来吧。”
　　阿渊的目光无法控制地落在她的手腕上，问道：“静静，你哪来的表？”
　　那块表看起来很大，根本就不是女士手表，她哪来的？楚明渊的遗物？她就给戴上了？
　　林静根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就像这个问题跟他无关一样。她走进办公室，随手将门关上，指着沙发说：“请坐吧，喝点什么？我这里只有白开水。”
　　她应对的态度公事公办，叫阿渊不知所措起来，他想伸手去抓林静的手腕，却被林静一个巧劲就躲开了。
　　林静倒了杯白开水，放在桌上，说：“请。”
　　阿渊看着那一次性纸杯，忽然就来气了：“静静，要是楚明渊来找你，你也当他病人一样，用一次性水杯吗？”
　　“楚明渊不可能来找我了。”林静语气淡淡的，仿佛在控诉着什么，但与前几天比起来，她已经冷静很多了。
　　“这个话题毫无意义，如果你来是纠结这件事，现在就可以走了。”
　　“不不。”阿渊又想伸手抓住她的，却又一次被躲开了。他知道林静的本事，自己不一定打得过，更不好现在跟林静动手，只能谈正事：“静静，我有苏礼平害楚明渊的证据，石锤，铁证。”
　　话一说出来，心中忽然冒出个念头，他赶紧压下去，就见林静嘴角露出个嘲讽的笑，问：“不过，你有个条件，对吗？”
　　阿渊脸上的神色登时僵住，心里却有些欢喜。
　　静静还是很了解他的！
　　“说吧。”林静往后靠在沙发上，拿了自己的杯子喝水，眼帘低垂。“这个条件，是要我亲你，还是睡你？”
　　睡睡睡……阿渊登时觉得头顶嗡的一下，身体温度显示爆表，连耳朵都红透了。可是想到她话里的意思，他的心又唰的一下子冷了下来。
　　“我没有那个意思。”阿渊润润嘴唇，垂下的目光沮丧而低落，将牛皮纸文件袋放在茶几上。
　　“你说得对，我确实有企图，我叫人搜集这些东西，确实不是为了什么正义、赎罪、报仇。我就是知道你想要，所以给你带来。顺便，看看你。静静，我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你了。”
　　这话深情款款又难过落寞，他长得又如此英俊不凡，这情形换在谁眼中，都会心疼的。
　　可林静却只是将牛皮纸信封袋拿起来，拆开，一边翻着，一边冷漠地说：“别跟我来这套，装可怜你是第一。”
　　“嘿嘿~被你发现啦！”阿渊笑了一声，垂下眼帘。
　　他是，真的蛮难过的。可是现在在她面前难过又有什么用啊？她生气的时候，什么都会反向解读，那不如就让她伤吧。
　　他在心里说：静静，我就这一颗心，永远为你跳动。你随便伤，再难过，我也会爬回你身边的。
　　不过，这番心理要是给她知道，肯定又要说他装可怜、扮深情了吧？
　　阿渊轻轻地叹了口气，将心情藏得好好的，抬眼问道：“静静，你看完了吧？我没有骗你吧？”
　　林静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这份材料非常详尽真实，足以让苏礼平脱层皮，但是……
　　“为什么？”林静问。
　　他是苏家的人，为什么要把证据给她？
　　“表层的原因，当然是我不爽苏礼平啦，他在我作为店长上任的当天来找茬，我肯定要给他带你颜色看看。中层原因，据说苏礼平和他老头子的财产，都是从我老头子手里抢过去的，我当然也要抢回来。”
　　阿渊说完，眉目含笑地看着她，柔声说：“最真实的原因，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我知道这是你要的东西，当然要弄来给你啊。世上你开心最重要，什么仁义道德、什么亲情法理，对我来说，都是浮云。”
　　世间万千，唯有你，最重要。
　　林静看到他眼里这句话，一时沉默了，只是捏着材料。
　　“好啦，我知道你不信。没关系，这都不要紧。”阿渊一笑，站了起来，“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见我，我这就走了，静静，你好好照顾自己，记得按时吃饭哦。”
　　他不讲道理地来，自顾自地说了一通，又径自起身离开。
　　这算什么？
　　“因为我知道，现在你对我的心情很复杂啊。”阿渊回头笑了，目光温柔得像暖春里最和煦的风，拂过的时候，连最娇嫩的花瓣都会微笑。
　　“静静，你现在既恨我杀了楚明渊，又厌恶我钻了法律的空子，没有遭到惩罚。你想杀了我，却又无法违背法律。你不够绝情，不够狠心，或许，还有一点点顾念旧情。”
　　林静的脸登时冷了下去：“旧情？我和你之间有什么旧情？我们恩怨两清，两不相欠。”
　　“你对我当然没有情，只是，我也算是你一手养出来的狐狸精。本来，你看我乖巧，想爱我，借以忘了楚明渊。可是，现在我却变坏了，让你无法爱我。你心里顾念着从前，埋怨我。”
　　“不过啊，静静，这些都不要紧。过去我无法改变，但是未来还很长。如果我们中间隔着一万步的距离，我愿意呕心沥血，给你铺路，一步步爬到你面前。你就在原地不要动，等着我就好。等我把路铺好，跑到你面前。”
　　“我只希望，到时候我向你张开双手，你不要拒绝我的拥抱。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留下一段话，握手上门把，准备离开。
　　现在对她来说，他是个不速之客，他还得做很多事，才能让她欢迎他来她面前，与她说说话，聊聊天气。
　　“你。”林静忽然开口，“既然知道我恨你变坏，你就没有想过，有一天变好来，离开苏家吗？”
　　阿渊的身躯猛地一震，回头看着她。
　　那目光太复杂了，林静一时没看明白，他就只是笑笑，什么话都没说，离开了。
　　一附院外边，小A将车停在路边，戴着蓝牙耳机，双眼注视着大门。
　　“……就是这样，苏总。现在渊先生已经出来了，手上没有拿文件袋，应该是将证据交给林静了。”
　　他汇报完就不出声了，等着苏远梦的决定。
　　虽然他出头的机会是苏远梦给的，但整个苏家将来都是苏远梦的，他当然会将渊先生一切不合理的行为跟苏远梦报告。
　　尤其是现在，渊先生要将能把苏礼平搞破产的证据交给林静，这就等于将把柄送到玄学局手里，可能会对苏家造成伤害。不管出于哪一方面考虑，小A都要将决定权交给苏远梦。
　　可是，苏远梦听了他的话，却只有一句话：“知道了。”
　　知道了？小A思考着这三个字。( ?° ?? ?°)?最( ?° ?? ?°)?帅( ?° ?? ?°) ?最高( ?° ?? ?°)?的(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
　　就是要将苏礼平舍弃了。
　　“是，我知道了。”小A应道，刚将电话挂了没到十秒，阿渊就回到车上了。
　　“渊先生。”小A仔细地观察他的表情，小声问：“怎么？不顺利？林医生没有收下材料？”
　　“收了，但是怀疑我别有用心，想用来跟她换个亲亲抱抱睡觉觉什么的。”阿渊窝在副驾上嘟囔，“哼，我是这样的人吗！我对她的心比真金还真！哼！”
　　“林医生还需要点时间，才能走出事件的影响。”小A安慰说，“渊先生，您也需要时间来表现自己。”
　　“道理我都懂，可是……”阿渊仰天大叫，“我——好——郁——闷——啊！”
　　喊完了又冷笑：“哼！我郁闷主要还是因为静静郁闷，接下来，就看苏礼平怎么倒霉，哄我静静开心了！”
　　这么一想，他的心情又美滋滋了。
　　此时的林静，坐在办公室里，看了那份材料很久。
　　当天晚上，她回到楚家，就将材料交给了楚明汐。
　　楚明汐打开看了几眼，登时惊讶：“阿静，这些东西，你哪来的？”
　　林静：“他给的。”
　　世上能让她用如此奇怪的语气说话的，只有一个人了。
　　“他为什么会给这些材料给你？他现在不是苏家的人吗？”楚明汐的神色猛地一震，期待地问：“难道他……”
　　难道在那个身体里，其实两个魂魄，或者楚明渊一直在那个身体里，现在的一切，都是假装的？
　　“明汐姐。”林静的声音很温柔，但是斩断了她的希望。“很大可能，只是阿渊想哄我开心，所以把苏礼平抛出来而已，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因为经过一下午的思考，她心里也不断地冒出“这是楚明渊”的希望，但如果这是楚明渊，那不就表示狐狸精消失了吗？
　　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不能接受，所以，不管是什么，她都不想猜。除非，对方证明给她看。
　　楚明汐定定地坐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整个身体都松懈了下来。
　　“是啊。”她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一下。“现在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不要做过多的猜想。而且，我心心念念地想着明渊，对阿渊，又怎么公平？难道他只是三分之一的神魂，就不是我弟弟了吗？”
　　话虽如此，她也需要时间来接受自己还有另一个“弟弟”的存在，肯定不能与楚明渊这个相处了近三十年的相提并论。
　　林静拍拍她的手，换了个话题：“明汐姐，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楚明汐扬眉笑了，“证据都送上门来了，难道我还能干看着？当然是狠狠教训对方啦！不管是明渊还是阿渊，都是我弟弟，欺负我楚明汐的弟弟？知道什么叫天凉王破吗？我现场教学！”
　　楚大总裁说到做到，当天晚上就联系了云梦集团合作的律师事务所，把证据交给了他们。当律师按照程序走，已起诉，法院也核定立案时，苏礼平还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不知道不代表就会安分，苏礼平试探地刺激了阿渊一把，安分了好几天，却发现阿渊什么动作都没有，胆子就更大了。
　　他几乎每天都去“温柔乡”，喝酒请客带妹子，喝多了，就对会所的经理、领班、服务员等等趾高气扬。
　　“看到没？连你们老板见了我都不敢放一个屁！都给我客气点，知道吗？”
　　骂完了看看温柔乡职工低下头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苏礼平就觉得浑身舒爽。
　　太久了，他在苏家一直夹着尾巴做人，见了谁都不敢多说。因为他一直被说不如苏礼平这个小辈，因为别人有资产，有事业，而他什么都没有。
　　现在，他不仅有了自己的身份和资产，而且有了事业。他的工作室，可是把一出手就把楚明渊给弄死了！而且楚明渊的手下曾经当众指认他是幕后主使，最后却没有证据，只能作罢。
　　这业绩，就算在妖族里，也能吹上半辈子！
　　苏礼平非常引以为傲，想着反正楚明渊已经死了，谁都拿他没办法。所以苏礼平将自己的事迹大吹特吹，已经请了广告团体，当成典型案例宣传自己的工作室了。
　　《仅凭一篇文章让玄学局督察落马》，这帖子标题爽不爽？吸引眼球吧？
　　苏礼平看着铺天盖地的帖子和营销文章，还有重新做的宣传图，非常满意。
　　他正点头，把广告费付了，美滋滋地等着新业务找上门，将来财源滚滚，就收到了法院的传票。
　　苏礼平对现代社会有研究，他知道什么是法院传票，第一反应就是——
　　“不可能！”
　　他瞪着信封。
　　楚明渊已经被宣布司法死亡了，怎么可能起诉他造谣？这一定是骗子！
　　可是当苏礼平将法院传票打开，才知道，起诉他的并不是楚明渊，而是云梦集团。
　　云梦集团请了律师，说他造谣云梦集团有官商交易，干涉玄学局办案，严重损害品牌形象，造成品牌严重损失，要求他赔偿蒸发的资产。
　　至于云梦集团因为股价动荡蒸发的市值，不多。
　　苏礼平数了一下几个零，怀疑自己看错了。
　　也就……200个亿吧。


第83章 
　　小A一边倒茶, 一边微笑着说：“听说, 礼平先生当时就晕过去了。”
　　“哈哈哈！”阿渊开心地大笑起来，“活该！叫他得意！跳得越高，叫你死得越惨！”
　　不过尝了一口小A泡的茶, 他就笑不出来了。
　　“茶这玩意儿, 果然是老头才能喝的东西。”阿渊谨慎地离茶几远了一点, “小哥哥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故意拿这玩意儿给我冷静冷静？现在我很佛了, 你可以说了。”
　　小A轻轻地笑了, 他其实没想这么多, 也明白渊先生是让他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这种催促的方法，很可爱，他很喜欢。
　　所以, 他知无不言。
　　“云梦集团本来要李平先生赔个几十亿的, 但是礼平先生实在没有这么多钱，三太爷对这个儿子也心灰意冷，不打算帮。所以，礼平先生不得已，去求了苏总。”
　　阿渊已经自己找了罐橙汁喝，闻言就翻了个白眼：“苏远梦这家伙一直烂好心，他肯定帮忙了。他得感谢我, 要不是我搞事，他哪来的机会做好人？哼哼，他做了什么？帮苏礼平给钱了？”
　　小A笑道：“苏总哪能赔得起？怕不是个人财产全都要搭进去，所以苏总跟云梦集团的楚总打了个招呼, 跟她说，赔偿金额下降一点。楚总是很善良也很讲理的女子，就把赔偿金调到1个亿了。”
　　一个亿？阿渊对苏礼平报以十二万分的同情，可苏礼平注定是不能得到他太多关注的。同情还没升起来，就烟消云散了。
　　阿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既然苏礼平被教训了，那就说明静静相信他给的材料，四舍五入，就等于相信他了。那么，他就能继续接近静静了呀！
　　下一次找什么借口，跟静静吃个饭呢？
　　在他悠闲想着吃什么的时候，苏礼平正被他亲爸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说你到底怎么回事？你成什么器？一不注意，就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楚家那是什么身份地位？也是你能惹的吗？惹就惹了，摊子都不收拾干净！留下这么多把柄，落在对方手里！人家不找你找谁？”
　　苏礼平好几百岁了，换成人的年纪，也有年近四十了，被亲老子这么骂，恨不得地上有条缝给他钻进去。但是，地上没有缝，为了筹钱赔偿，他不仅要挨骂，还要好声好气地应着。
　　应完了，苏礼平还得对亲爸低声下气：“老爷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但您只有我一个儿子，您千万要帮我这次。我要是不把钱赔偿出去，以后我就是限制消费的人，就上了法院的黑名单。我的工作室，就没了啊！”
　　苏三太爷毫不在意：“没了就没了，那破玩意儿，要来干什么？你活得这么大，我从来没有指望过你能挣大钱，老老实实待在家享受分红就行了！”
　　苏礼平一愣：“爸，你这是要我死啊！”
　　“死什么死？家里有的是钱给你花！”苏三太爷摆手，“你回去吧，好好当你的少爷，别的事不用你管了！”
　　“可是……”苏礼平还想说什么，却看到一个黑色西装的助理快步走来，在苏三太爷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苏三太爷转身就走了。
　　老家伙是九尾狐的长老之一，妖力高深，看起来白发苍苍，实际上健步如飞。苏礼平一个没反应过来，就追不上了。
　　一时古色古香的庭院里，除了桌椅，只有他一个。
　　外边下了第一场姗姗来迟的春雨，淅淅沥沥的，都说好雨知时节，但苏礼平的心却茫然得很。
　　他的雄心壮志，马上要蒸蒸日尝的事业，就像这场春雨里的空气，被无形地打了个烟消云散。
　　连他亲爸都不管他了。
　　怎么会这样？苏礼平不明白，他就是想证明自己而已，为什么就不能成功呢？
　　苏礼平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没有时间和精力。
　　他要花钱请律师帮忙辩护，要想办法筹钱。
　　为了保住工作室，苏礼平把自己能卖的东西全都卖了，房子车子，恨不得连自己的身体都卖出去，只可惜没人买。他竭尽全力地筹钱，可一亿现金对他来说，还是太难了。
　　一个月后，他不仅把全部资产都赔了进去，连工作室都没能保住，还没将赔偿金给完，差一千五百万。
　　这个时候的苏礼平，真的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别说一千万，就是一千、一万块他都拿不出来了。
　　站在法院门口，苏礼平脑袋一阵阵发晕发胀，眼冒金星。
　　他接下来该怎么办？是去求老头子吗？可是他老头根本不在意他是征信黑名单，还是事业有成。他在老头子眼里一直是个废物人设，老头不会帮他的。
　　难道，他又要去求苏远梦？
　　那是他侄子辈，他已经为了这事求了苏远梦一次，把200亿变成一亿。现在，又要去求他？要告诉整个妖族，他一分钱也拿不出了？
　　那他以后怎么跟旧日的朋友来往？还有什么脸去“温柔乡”吃喝玩乐？怎么玩外围？
　　“……以后千万不能得罪温柔乡的老板……”
　　正想着，忽然一句话飘进了苏礼平耳朵里。
　　他先是一愣，随即浑身一个激灵——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能得罪“温柔乡”老板？
　　他是妖族，潜行的本事一流，要毫无声息起来，一般的妖怪都发现不了，更别说凡人了。走向停车场的两个人，根本没有发现树丛里有个狐妖，更没有想到，狐妖的耳力惊人，把什么都听见了。
　　“关‘温柔乡’什么事？”
　　“你不知道？这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新闻，云梦集团告苏家的一个少爷，要了天价赔偿金。”
　　“那关‘温柔乡’老板什么事？云梦集团的老总可是个女的，她还逛‘温柔乡’？难道是个有特殊爱好的？”
　　“不是，你这人真是一点八卦的敏锐度都没有。楚明渊都死了多久了？云梦集团为什么早不动手、晚不动手，等快半个月了，才忽然起诉苏礼平？因为他们之前没有证据！懂吗？”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温柔乡’老板把苏礼平害楚明渊的证据给了楚明汐？为什么？‘温柔乡’也是苏家的产业，自家人搞自己人？”
　　“谁知道呢？据说是苏礼平得罪了‘温柔乡’老板……”
　　两人上了车，车子从景观树后边开过，再也没有声音传来。
　　可景观树后面，苏礼平浑身冰冷，脑袋里只有一个声音。
　　是阿渊。
　　是那个新回来苏家的阿渊！
　　他就是“温柔乡”的老板！他也确实得罪过他！在阿渊接手店长的那天，他曾经去找碴，试探阿渊是不是楚明渊假装的！
　　可这一场试探，如果阿渊是楚明渊，那他的试探就没有错。如果他不是，那这场试探就只是大家族之间的玩笑而已。大家都姓苏，他要为了这一点点小摩擦，干净杀绝？
　　这心也太狠了吧！
　　“阿渊……”苏礼平喃喃地念着名字，脑袋一片空白，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苏家大宅里。
　　佣人待他的态度和平时都不一样了，连屋子都不让他进，只请他在庭院里站着，说：“礼平先生，你在这里稍等。”
　　然后就进屋去了。
　　这一稍等，苏礼平就等了半个小时。
　　天气渐渐暖了，太阳大了，他就在太阳底下站了半个小时，连杯水都没有。
　　这算是什么家族？这又是什么亲人态度？就因为他现在今非昔比了，落难了，他们就可以折辱他吗？
　　苏礼平觉得自己的魂魄都气得颤抖了，他直接往主宅里走，想要找阿渊拼个你死我活。可是到了三楼，站在套间外，他听到阿渊期待的声音问：
　　“你说，我家静静喜欢吃什么？法式大餐？川菜？还是热热闹闹地吃个火锅？我穿什么？我换个发型？楚明渊原来理了个寸头，现在头发长出来了，可太丑了，我一定要换，我不是老干部，我要骚包！”
　　听到这些话的一瞬间，苏礼平就改变主意了。
　　他不要找阿渊拼命了。
　　他只是个中等妖力的狐狸精，阿渊却是个能夺舍的强大神魂，他跟阿渊拼命，就算跟他同归于尽又怎么样？阿渊毁去的是肉/体，大不了他再换个身体就行了。
　　阿渊毁去了他的人生支柱，他也要将阿渊生命里最珍贵的东西毁去才行！
　　他说的静静，是那个女医生林静吧？
　　他知道这个女医生和阿渊的过去，据说阿渊没有神魂的时候，一直住在林静家里，对林静的感情又像是老婆，又像是亲妈。总而言之，倍加珍惜，就是心肝宝贝。
　　这么宝贝的东西，当然要毁去，才够刻骨铭心，对不对？
　　至于怎么毁去……苏礼平很有信心。
　　一个女医生而已，就算是医修，又怎么样？他又不是病毒，难道还能被她的药剂给打死了？
　　他打定了主意，浑浑噩噩的脑子瞬间有了调理，情绪也不崩溃了，人生也有目标了。
　　苏礼平慢慢地、无声地退出了苏家。
　　以为没有人知道。
　　不过，阿渊当然不知道，他还在兴致勃勃地挑衣服，思考发型。只有小A瞥了一眼门外，将一切收在眼里。
　　——
　　从楚明渊出事之后，林静已经很少回玄学局法医部了。
　　一来，那是个伤心地，她确实不想回去面对。二来，童芳尘已经出师，法医部有他在就行了。
　　不过不回玄学局法医部，林静却更忙了。
　　一附院她也带出了一批独当一面的医生，玄学科也能自由运转，她主要忙在培养、教课上。
　　一天的时间里，上午教医科，下午教法医，下课了还要匆匆赶回一附院，解决这一天玄学科留下的疑难杂症。
　　一顿下来，林静忙得就跟个陀螺似的。医科大本来有专门的停车场，路边只许暂时停靠而已，但为了节省时间，学校特别批准她把车停在教学楼后边的一个偏僻的路边空地上。
　　这空地附近几乎没有人来，也没有摄像头，林静仗着自己本事大，从来不将安危放在眼里。
　　不过，绝代医修也不是吃素的，危险靠近，她的身体本能地警戒着，提醒她小心。
　　林静借着打开车门的一瞬间，看了一眼车子的后视镜。
　　那张鬼祟的脸，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苏礼平。
　　当天楚明渊离开玄学局，被媒体围攻的时候，她亲眼见过。这几天，苏礼平的脸也频繁出现在电视上。
　　可是，他来这里干什么？
　　那双眼睛里的目光……是愤恨和疯狂？
　　林静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了：苏礼平知道证据是阿渊给云梦集团的，想报复阿渊，所以来抓她！
　　那么，她给不给抓？
　　林静飞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新闻。
　　新闻里说，苏礼平为了付赔偿金，已经把所有的资产都变卖了。就在今天，连他工作室的桌椅都没剩下，他已经一无所有。
　　也就是说，苏礼平要绑架他，也只能带她回苏家的地盘。
　　无论是苏家大宅，还是苏家的其他住所，那都是她未曾涉足的地盘。
　　林静脑子里主意打定，用修为护住身体，背对着来人。
　　思绪万千，其实前后不到十秒。在苏礼平眼中，林静只是下楼找车，在车门前停了一会儿而已。
　　他情绪激动，脑袋里一根筋突突地跳动着，根本没有发现异常。
　　眼前的，只是个毫无警惕的女人而已。
　　苏礼平小心地靠近，在她转过身的瞬间猛地转到身后，一记手刀打在她后颈。
　　林静连叫都没有叫一声，眼睛闭上，身子软下。
　　苏礼平赶紧将她托住，左右看了一眼，用她的钥匙开了车。他先将自己的衬衣撕成布条，把林静的手脚、嘴巴都绑住，眼睛也蒙起来。随后坐上驾驶位，将车开走了。
　　林静的车涂有专门的防护膜，从外边看，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形。而她进出医科大好一段时间了，门卫一看车牌就放行了，根本没有想到，开车的是只疯狂的狐妖。
　　而林静，已经昏迷了，任人宰割！
　　“蠢东西……真是太蠢了！凭什么蠢货活得好，我就要活得这么艰难……”苏礼平喃喃自语，握着方向盘的手不住发抖。
　　他第一时间想开车回自己的房子，开到一半才想起自己的房子已经卖了，他现在无家可归。
　　这念头一起，他心里对阿渊的恨，就多了一分。
　　“我一定会当着你面，将你心爱的女人，一刀刀凌迟！我会让你跪在地上求我！”苏礼平继续喃喃。
　　林静被蒙住眼睛，感觉到车子换了个方向，但是往哪里走，她却没有辨认出来。
　　不过，这都不要紧，到了地方她就知道了。
　　她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距离，盘算着什么时候再通知楚明汐或者痞少他们。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车子才停了下来。
　　林静赶紧将眼睛闭上，感觉苏礼平将她扛起来，噔噔噔地走。
　　四周传来氤氲的水汽，还有花草的香味，是个古风花园。脚步声没有回荡，说明空间很宽，难道是进了一个古代园林？
　　A市有多少园林风格的别墅？
　　林静计算着，一一排除，感觉到苏礼平足足走了二十分钟，才走到目的地，将她放在床上。
　　床上的被褥很软，但是有一股灰尘的味道，应该很久没有人睡了。这是，苏家的大宅？
　　林静思考着下一步怎么办，忽然心头警钟大响。
　　她清晰地感觉到，苏礼平的目光，渐渐染上了一丝不那么干净的气息。
　　“原来是这么好看的人，和狐妖相比，也不输。”
　　他的声音渐渐靠近，也渐渐地染上不明意味的笑：“阿渊毁了我的宝贝，我也来尝尝，他的宝贝，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狐狸精：我！英雄救美！！！！我来了！！！放着我来！！！！
　　静静：对不起，你没有机会。
　　苏礼平，GG


第84章 
　　林静感觉到一双手伸了过来。
　　她蒙着眼睛的脑袋侧了侧, 希望声音能给她一点信息。
　　苏礼平真的敢对她下手？脑子呢？
　　她现在住在楚家, 学校显示车子离开了，人却没回到楚家，楚家会不动用所有力量找她？她现在是玄学管理部都保护的科研人才, 这么轻易被绑架了, 苏礼平真的一点都不怀疑？
　　从眼前的一切看来, 苏礼平确实没想那么多, 所以他的举动虽然愚蠢, 却非常符合他的性格。
　　毕竟是个做事从来只看眼前, 不考虑后果的人。
　　那么，赏他一记柳叶刀？
　　林静的柳叶刀已经扣在手心了，忽然感觉到了那双手已经过来了。
　　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托住了她的后脑勺。
　　这是……林静的心口一松。
　　是楚明渊……不, 应该说, 是阿渊的手。他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跟着来了。
　　让他担心了吧？林静刚想开口安慰，便听一个声音说：“你不要命了？”
　　什么？！
　　林静的脑袋嗡的响了一下，瞬间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不住地浮出来——他？
　　那声音里含着冰冷的怒意，仿佛要将什么撕碎一样。“特别行动队的人呢？都死光了？要你一个法医以身涉险？”
　　这是他，还是另一个他？
　　林静心中一急, 下意识地动了手指，柳叶刀瞬间化作一道银光，唰唰几下，将绑住她手的布条割断。林静伸手将蒙住眼睛的布条扯下, 一张脸就与她近在咫尺。
　　是她熟悉的脸，眼中的神色还带着怒意。
　　林静还没分辨出那丝怒意是她熟悉的，还是戏谑的，就看到他似真似假地抱怨起来：“让我这么担心，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是吗？林静垂下眼，不让他看到眼中的失望。
　　她还以为，刚刚那声斥责，是楚明渊说的。
　　她还以为，楚明渊回来了。
　　可是这心思不能让阿渊知道，这对阿渊是不公平的，他是另外的三分之一神魂，这也是他的身体，凭什么别人都期待楚明渊，不欢迎他呢？
　　不。林静同时又在心里否认。
　　她并不是只想要楚明渊，她很贪心，是希望楚明渊也在，阿渊也在。可世上，并不能什么事都能如愿。
　　林静收拾好心情，换了话题，低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都算计好啦！”阿渊帮她将布条扯下，扶着她从床上站起来，满脸得意。“我知道，等把苏礼平的钱榨干，他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肯定会回苏三太爷的老宅子住。我借机来找茬，就能进这房子了。”
　　林静扫了一眼房间里。
　　这是个古色古香的房间，不知道还以为是穿越到古代了，不过地上躺着一个苏礼平，提醒着她并不是穿越。
　　林静站起来，活动活动躺僵了的身体，问道：“这是苏三太爷的房子？”
　　“嗯嗯！”阿渊跟在她身边，小声说：“静静，这里危险，我来的时候看到外边跟了玄学局的车，我送你出去。”
　　林静反问：“为什么要出去？”
　　……阿渊露出个委屈的表情。因为危险啊，因为我担心你啊！
　　“我不觉得，我要是想出去，为什么要假装被绑架？好玩吗？”林静摆手，表示这个话题免谈，只问：“你进这房子想干什么？如果不方便说，咱们彼此别耽误，各自行动就好。”
　　难得进来查探，她一定要找到些有用的东西才行。楚明渊留言说要查对“他”下手的人，现在唯一下手的就是苏礼平，她不能放过这点。
　　说完，她就直接外走。
　　可刚走了一步，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林静回头，只见阿渊眼中的神色很复杂，她一时看不懂。
　　最后露出的，仿佛是无奈。
　　“好吧。”阿渊嘟囔着，“我们的行动差不多一致吧，我要搞清楚苏三太爷到底在做什么生意。静静，你对妖族的事不算熟悉，我们也不能打草惊蛇，待会儿跟着我行动，听我指挥，行不行？”
　　嘴里说着好不好，眼睛里的神色却在说，不行我就把你送出去。
　　这份强势莫名给林静一股熟悉感，她心中不觉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阿渊微微一笑，身上那股强势就消失了，变成了属于他的温和无害。他看了地上一眼，手指结印，用法术将苏礼平搬到床上。
　　苏礼平落在床上的瞬间，就变成了她的样子。
　　林静不觉转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啦？”阿渊问，“是不是不喜欢这臭狐狸变成你的样子？那我换一个？”
　　“不。”林静摇头，“只是有些吃惊，第一次见你施展狐妖的法术。”
　　“不啊，不是第一次。”阿渊摇头，“我们在家的时候，我也是用了狐妖的法术的，只是你不会察觉而已。”
　　也用了？林静一时没想起来。
　　阿渊显然也不想让她想起来，手指结印，马上就给两人施展了法术。
　　屋子里没有镜子，林静不知道他把两人变成什么样了，但阿渊将她的肩膀一搂，直接走出了房间。
　　这个动作，楚明渊都没有做过，林静不觉有些不习惯，但两人一走出房间，就遇到了个路过的人。
　　林静的心口一紧，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就低头叫道：“礼平先生。”
　　他变成了苏礼平的样子！林静抬头看了他一眼。
　　可是，她看到的，还是楚明渊那张脸。
　　一瞬间，林静想到了在邕州见过的那只赤狐妖说过的话。
　　狐妖的障眼法，只在自己心爱的人身上失效。
　　那么，爱着她的这个人，是楚明渊，还是阿渊呢？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只有阿渊变成苏礼平的样子，搂着她走过一重重走廊。
　　这还真是个传统的山水园林庭院，不算很大，但花园、小楼、前后院一应俱全。庭院里佣人数目众多，几乎走几步就遇到一个。
　　有些是在照料花木，有些是在洒扫，有些是捧着茶水点心准备去某些地方的。
　　每一个经过的佣人，都会跟阿渊行礼。
　　没错，是古代那种福身行礼，低头叫着：“少爷。”
　　林静毫不掩饰脸上的惊讶之色，转头问着：“他们怎么回事？像古代一样。”
　　话一出口，她就听到自己异常娇媚的声音，登时明白了过来。
　　现在的情形，怕不是“苏礼平赔了光家底之后，带网红外围来家里闹事”。
　　“呵！”阿渊一声冷笑，“就是你看到的这么回事。不过呢，妖族是原始部族时代。整个妖族，和人类的现代社会之间，隔了个封建时代。你以为你看到妖怪会用移动支付，脑子就跟上了？不，他们根本什么都不懂。”
　　“妖族但妖族的寿命太长了，几乎是人类的十倍。说是个大家族，实际上，就是个原始部落。读书识字？学习现代社会的技能？不，他们都不会，他们觉得，只要有饭吃就行了。”
　　他语气讥讽，毫不掩饰自己的怒火冲天，搂着她的肩膀，一路冲着主屋就走了过去。
　　留在外面主屋外边守着的佣人们得发现不对，赶紧上前阻拦：“少爷，老爷有客人，您不能……”
　　“滚开！”阿渊手臂一振，一道纯粹的九尾狐妖力犹如潮水般奔腾而出，直接将所有阻拦的佣人给掀翻了。
　　他就像真的苏礼平一样，搂着她的肩膀，直接上前把主屋的门踹开，嘴里的抱怨还没停。
　　“妖族的老迂腐，根本不知道征信系统黑名单，对现代人有多大的影响！那是一辈子也洗不掉的污点！”
　　门刚一踹开，里边就飞出一个东西。阿渊搂着林静往旁边一躲，便听咣啷一声，一个彩瓷茶杯在地上摔得粉碎。
　　苏三太爷坐在大厅的圈椅上，气得胡子都竖起来了，拍着茶几骂道：“逆子！你干什么？谁准你闯进来的？”
　　“没有谁准，我就是想看看，你跟谁见面。谁的身份这么重要，让你连自己唯一的儿子都不管了！”
　　“你……”苏三太爷气得差点仰面倒在地上，一拍茶几骂道：“把这逆子给我关起来！哪也不许他去！”
　　四周登时有佣人围上来，将两人为主。
　　“哼！”阿渊大声叫着，“不用你动手，我巴不得现在被你关起来，过我的鸳鸯日子！宝贝儿，我们走！我们去快活，看是这老头子抱着钱先生出个儿子，还是我们先有！你等着，现代社会不一样了，我是合法继承人，等你死了，钱都是我的！你赶紧挣！早点累死！”
　　撩完狠话，阿渊将又将林静的肩膀一搂，大步离开了。
　　他仿佛知道哪里是哪里，直接就进了个房间，砰的一声关门起来。林静回头看着，外边的佣人立刻围了上来，将房间守住了。
　　他想干什么？林静皱眉，声东击西？
　　“嘘。”阿渊竖起手指，将一个手机取出来，点了个视频就开始放。
　　一瞬间，屋子里响起吧唧吧唧亲吻的声音。
　　那视频，就是个不可描述的和谐视频！
　　林静的脸登时红了，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权宜之计。”阿渊留下四个字，松开她，走到窗边侧身看着外边。
　　林静又是一愣。
　　那个观察敌情的侧影，为什么又如此冷静从容？
　　就像是……他今天，真的太不一样了！
　　阿渊却没有发现她目光里的思索意味，他看了外边一会儿，对她招招手。等林静走过去，他就将她横抱起来。
　　林静只觉得眼前一闪，人已经到了房间外的假山石后面。
　　瞬移术？！林静的心又是一跳。
　　这不是玄学管理部里最高级的法术一直吗？为什么他也会？


第85章 
　　林静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阿渊却好像没有察觉似的, 依旧双手结印，飞速为两人又换了张脸。
　　林静的嘴唇一动，他便开口：“你发现了吗？”
　　“发现什么？”林静下意识地问, 随即将注意力从他身上收回来, 智商也回笼了。
　　苏三太爷拿茶杯砸他们的时候, 茶几上还有一杯茶。他下意识地拿了手边这盏茶, 而不是另一盏, 说明客人只是避开了他们, 并没有离开。
　　而经过刚才阿渊假扮苏礼平一通乱闹，苏三太爷肯定觉得苏礼平被看守起来了，可以放心谈话了。
　　那么, 他们就能去偷听了！
　　林静猛地抬头, 阿渊就像等着她的目光一样，对她点点头，眼中露出一丝微弱的笑意。
　　“走。”楚明渊伸出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静总觉得他的动作迟疑了，在她身边停了几秒，才将她的腰搂住。阿渊就像古代的侠客，带着她在园林里穿梭着, 几下来到主屋的屋顶上。
　　林静极力将注意力从他身上收回来，心里感叹起来。
　　幸亏苏三太爷个性传统，根本没想过在庭院里装监控，否则刚才他们不知道被拍多少次了。而这种重檐结构的屋子, 真是太容易藏人了。
　　阿渊只要模仿电视剧，将屋顶的瓦拿开一块，就能看到大厅里的情形。
　　他们看下去的时候，刚好一个人在椅子上坐下，劝道：“三太爷，您也别气，礼平先生就是这个脾气。等等将来，他就会明白的。”
　　“唉……！”苏三太爷重重地叹了口气，想喝口茶压压火气，这一伸手才发现，茶杯已经被他砸出去了。他只好将手搭在茶几上，又叹了口气：“我就这一个儿子，也不指望他成才，我就希望多给他攒点钱，希望将来他别看苏远梦的脸色过日子。”
　　那人又劝道：“三太爷，您放宽心，这段时间就别管他，让他好好散散心。花花世界，他玩久了，自然就收不回心了，也不会想搞什么事业了。这次的事……就当个教训吧。”
　　“哼！这次的事，跟苏远梦脱不了关系！他一个孙子辈骑在我的头上，欺负我的儿子，我不会放过他的！”苏三太爷声音阴沉，一句话还没说完，又想到了自己不争气的儿子。
　　“唉……玩归玩，散心归散心，我还是希望礼平能接手我的事业，把生意壮大来。”
　　那人端起茶的动作一顿，马上阻止：“三太爷，您千万别这么想。咱们这个生意，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且，现在玄学局管得越来越严，要长久做下去是不可能的。每一次转移地方，都要耗费大批成本。三太爷……”
　　他语气一顿迟疑，最后咬牙，说：“其实我这次来，是想劝你，趁着玄学局现在内乱，咱们把手上的生意做完，赶紧洗手。”
　　苏三太爷的声音登时充满了不爽：“你这话什么意思？金盆洗手？”
　　那人说：“三太爷，最近咱们的生意，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您不会不知道。”
　　苏三太爷沉默了下去，算是默认了。
　　“其中的最大原因，是客源没有了。”那人好声好气地解释，不卑不亢。“您知道，咱们做生意的，最要紧的就是客源。客人不买，咱们的货再好也没有用。”
　　“那客人呢？”苏三太爷已经不大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冷声问道：“你怎么连客源都维护不好？”
　　“这并不是我们的过错，而是环境不同了。”那人继续解释，“从前大家都没办法，客户都抱着一线希望来找咱们，再多的钱也愿意花，结果成不成不重要，求的就是一份尽心尽力。但是现在，自从蛇妖佘离他妻子做成了手术，这消息一传开，咱们的很多既有客户、潜在客户，都跑到一附院去了。”
　　“都是些蠢货！”苏三太爷骂道，“人工做的器官，怎么可能比得上鲜活的？机器是会坏的，只有鲜活，才能延续生命！你放心，这道理蠢货不懂，妖界里的有钱人，都会明白的。”
　　鲜活的？！林静的心跳瞬间加速。
　　苏三太爷在做器官生意！他就是黑市里器官买卖的幕后黑手，是肉联厂妖怪分尸案的凶手！
　　想着想着，林静不由得看了旁边一眼。
　　虽然直接下手的不是苏三太爷，但确实从下手的人手里，查到了肉联厂妖怪分尸案的线索。楚明渊的直觉个判断，都是对的！
　　阿渊的表情却远远没有她激动，他的表情想当平静，好像一切都在预料之内一样。他低垂的眼中，甚至有淡淡的悲悯。
　　那一瞬间，林静忽然明白了他的想法。
　　他在同情妖族。
　　林静原来在的世界，虽然也是个都市修仙世界，但距离灵气复苏时代已经很久了。林静实在想不到，进入现代社会的妖族，思想还这么奇葩和无知。
　　连器官移植需要匹配都不知道，她忽然明白，为什么在二十一世纪初，“浴缸割肾”的谣言被广为传颂了。
　　大概真的有人以为，人体的器官就像猪肉摊上猪内脏一样，从身体里拿出来，不需要做保存措施，也不需要匹配。逛街的人看到了，喜欢了，买回去，就能装在身体里。什么排异什么术后护理，全都不需要。
　　在这些妖怪眼里，器官移植就像把猪腰子买回去做炒腰花一样，什么都不需要。不仅仅是卖家，连买家都这么想的。
　　她真是没想到，妖怪器官买卖生意的幕后黑手，竟然是这么个毫无常识的人！因为案子迟迟查不到，她一度以为是个科学狂魔，执着地那顾客来做实验的。
　　原来，还真的是个做生意的。
　　林静开始真正意识到，她在这个世界见到的妖族，和原来呆的那个世界，是不一样的。苏远梦、青丘集团代表的势力，只是妖族里的冰山一角。还有许许多多的妖怪，就像活在远古部落一样，对现代社会常识一无所知。
　　愚昧、无知，所有他们很容易被鼓动，被骗，最后还会为害了自己的人数钱，对他们感激涕零。
　　除了建立医疗体系，科普、扫盲工作，也任重道远。
　　“三太爷……”大厅里传来一声沉沉的叹息。
　　大约知道说多了只会招人嫌弃，所以那人没有继续，只是说：“总之，一附院那个玄学科，已经做成了人工器官移植，拉走了很多客源。而同时，玄学局一直没有放弃查肉联厂那个妖怪分尸案，现在玄学局又有DNA鉴定技术做支持。三太爷，内外环境都不好，咱们还是早做准备，早点收手吧。”
　　这话说出来，那人也知道不能久留，不然又得吵架，就说：“三太爷，我就先回去了。”
　　那人要出来了！林静迅速望了阿渊一眼。
　　阿渊没接她的眼神，他先凭空画了个符咒，林静认出那是个很高级的隔音法术，能暂时将内外声音隔绝开。
　　一层透明的膜若隐若现地形成在周围，他又搂住林静的腰，动作轻巧地在屋顶上飞跃着。
　　“你……”他转过头，想叮嘱什么，没想到回过头的时候，一道温软擦过脸颊。他的身躯猛地一抖，两人差点踩漏一片瓦。
　　他险险地稳住了身形，但林静能感觉到，她紧紧攀着的脖子上，大动脉跳得非常剧烈。
　　就像心跳如鼓。
　　“你……让外面的人接应。”他润了润嘴唇，才在她耳边轻声说：“你身上还有联络的方式，对吧？”
　　她被苏礼平绑架，手机肯定放在车里了，但玄学局特别行动队里，肯定有人负责盯着她，免得她这个顶级科研人才出意外。
　　林静点点头。
　　她简直佩服自己的应急能力，在这种情况下，她的感情已经快沸腾着跳出来，要大吼大叫了。她的理智，却依旧保持着冷静，命令她的手将腕表拧开。
　　“喂，谁在园林外面？”
　　“林医生！你没事吧？”腕表里立刻传来焦急的声音，“我是特别行动队的冠中！”
　　“冠中，你注意马上走出去的这个人。”林静注视着行走的人，“黑色Amani西装，身高178左右，体重目测75-80KG，黑色的皮鞋。头发很短，左耳上戴着一颗2克拉左右的蓝宝石耳钉。是步行离开的，没有发现车子……”
　　说到这里，阿渊搂住腰的手，忽然用了点力。
　　是隔音符要消耗完了。
　　“我……”林静还要说话，阿渊却将她轻轻地往外一抛。一个飞行符无形地托住她的身体，飞过了苏家园林高高的围墙，眨眼之间，就把她送了出去。
　　他……林静看着屋顶，双脚落在地上。
　　阿渊在屋顶上，对她摇了摇头，指了指门口。
　　林静的身体被门口的一丛花木挡着，没有人看到。可她却看得清楚。
　　一个男人从苏家走了出来，一辆黑色的宝马开来，男人走了上去。
　　林静的眼睛眯了眯，将男人的面容特征记了个清楚，然后迅速离开苏家园林附近。
　　“喂，我是林静。”一旦进入安全的范围，林静马上联络附近的人，“马上查一辆黑色的宝马，车牌是……”


第86章 
　　肉联厂分尸案发生的时候, 还是深冬, 没有过年，但现在已经春暖花开。
　　足足过了三个月，无数的事情因为它而起, 风波迭起又落下。这个案子, 却一直毫无线索, 就像无头案一样。
　　现在, 终于找到了线索。
　　就像一剂强心剂一样, 原本死气沉沉的特别行动队终于活了过来, 全体队员都看到了希望，各司其职地行动了起来。
　　不到半天的时间，围绕着那个黑衣人, 所有的信息都被调查出来了。
　　“这辆黑色宝马的所有人名叫宋长鸣, 男，鼠妖，目前是一家草药行的老板。他原来是妖界的医生，名气不错，一直以兜售药丸为生。据说，宋长鸣一直想在灯笼街开店，但灯笼街有一家传世很多年的兔妖药店, 所以没有开成功。灵气复苏之后，宋长鸣来到A市，在A市下属的石江县开了家药店。”
　　“我们调取了工商部门的信息，证明宋长鸣这家药店没有营业执照, 店面附近的人也说，宋长鸣这家店十天里有八天是不开门的。但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来打听。”
　　痞少听了，问道：“宋长鸣的个人资产呢？调查过吗？”
　　“有。”另一个巡察应道，“宋长鸣名下的资产，非常干净，没有出现大笔汇入使用。但是我们拿着他的照片去市内几个高档会所问，里边的人都说经常见宋长鸣出入。这个宋长鸣，一定不干净！”
　　“就是！他一个三年不开张的药店老板，哪来的钱买宝马？”丁冬嚷着，“吸口灵气还能变成汽油开车吗？咱们现在就去把那宋长鸣抓起来！”
　　痞少却只是摇头：“我们现在，一点证据都没有，仅仅凭消费和支出异常，不能把人抓起来，更不能因此断定他和肉联厂的妖怪分尸案有关。”
　　“可是，林医生都看到了，这个姓宋的和苏家那个老头子讨论妖怪器官买卖。”丁冬扭头寻求赞同，“对吧？林医生？”
　　可一句问出，林静却没有回答。
　　她坐在位置上，面前打开着一块从不联网的平板，一手拿着触控笔，一下一下地点着屏幕。像是在思考，所以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
　　“林医生？”丁冬又叫了一声。
　　“嗯？”林静猛地回神，点头说：“我赞同痞少的意见，现在我们什么有力证据都没有，不能打草惊蛇。对手非常狡猾，我们必须小心行事，如果不能保证一击必杀，千万不能让对方察觉。”
　　道理是这样，所有人都懂，但是，好不容易有个线索，却什么都查不到，实在太令人沮丧了。
　　林静见他们的表情，鼓励道：“查案子不拍钻研，又不是解数学题，想到办法就能算出来。如果这么容易就查出来，还费什么心思？今天是讨论进度的，既然证据汇总了，就讨论有几个侦查方向吧。”
　　她说着，看向痞少。
　　“有几个方向。”痞少说，“主要就是盯人，宋长明，不用说，一定要24小时紧紧盯着，这人一定会露出破绽的。林医生的安全也必须保障，苏礼平把人绑走，莫名其妙就不见了，他肯定会有动作。除此之外，就是苏家的那位。”
　　那位，吞噬了他们老大神魂的渊先生。
　　“我赞成。”陶磊第一个表态。
　　高大胖紧跟着安排下去：“那就分组行动吧，剩下几个人灵活行动，随时准备支援。”
　　痞少点头，看向林静，关心地问道：“林医生，这都两天了，苏礼平没有找你的麻烦吧？”
　　“嗯？”林静又走了一下神，就像办公室里的老旧办公电脑一样，迟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没有。”
　　“这不大正常，请你务必小心，注意安全，有情况随时通知我们。”痞少叮嘱了一遍，才说：“都行动吧，散会。”
　　众人三三两两地起身离开，丁冬扯扯高大胖的袖子，将他拉到一边，轻声交换着八卦：“那天到底怎么回事？就是林医生被绑架的那天。”
　　“你不是都说了吗？”高大胖一边翻卷宗一边说，“苏礼平不长眼想绑架，咱林医生英明神武，将计就计，趁机进入苏家，听到了苏老头和宋长明的讨论，得到了关键的侦查方向。”
　　“不。”丁冬坚决地说，“凭着我女人的直觉，事情肯定不止这样。”
　　高大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震惊：“兄弟，你上山能打虎，还保留了女人的直觉这东西？”
　　话还没说完，果然挨了丁冬一拳头打在肚子上的差点把他的胃酸给打出来。
　　丁冬收回拳头，继续她的女人直觉：“我觉得，林医生在苏家一定和那个王八蛋见面了！那个王八蛋，顶着咱老大的身体，不知道对林医生做了什么。你看看今天林医生那个恍惚的样子……”
　　“咳！”一声咳嗽猛地响起，鸟窝头从旁边走过，二话不说把两人拉走了。“你们俩跟我一组，马上行动！”
　　丁冬还没说完，就被拉着飞奔而去。
　　在后边，林静抱着平板，慢慢地走了过来。
　　她确实在为阿渊走神。
　　林静仔仔细细地回想了那天在苏家的情形，越想，越觉得阿渊当天的表现太不寻常了。
　　非常冷静，精确地知道跟踪、追查的方式，而且，还会迁怒玄学局的人，知道有玄学局的人跟着她，守在外面。
　　当然，也可以说阿渊得到完整神魂之后不一样了，不是从前那个满心满眼只有她。他不再偏激得只想得到她，为了得到她不择手段。但是，这份冷静，真的只要得到完整神魂就行了？
　　林静不相信。
　　她……有点想见他，跟他好好谈谈。
　　但问题是，她现在怎么找到阿渊呢？
　　她确实为阿渊办过电话卡，但是阿渊几次。离开家那天，是寄身在林小骨身上的，随后就借林小骨的身体进入玄学局，一举吞噬楚明渊的神魂。从头到尾，他什么也没带，楚明渊的身体也什么都没有。
　　现在，除非去敲苏家大宅的门，说“我要见阿渊”，否则没有别的办法。
　　林静一时没想到好方法，玄学局也没别的事，她只好又回一附院去。
　　开车离开玄学局大门的时候，刚出大门，她便看到路边开了一蓬粉色的蔷薇。粉嫩柔美的蔷薇下，百无聊赖地靠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一边玩手机一边看着大门。
　　只是一眼的时间，林静的大脑刚给身体做出反应，车子还没减速，他就追了上来。
　　“静静！静静！”
　　林静的心又是一跳，她不由得将车子停在路边，按住了心口。
　　最近她心口一紧的频率直线上升，这颗心，被某些人牵动着，已经不安分了。
　　“咚咚咚……”
　　阿渊敲着玻璃，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塞进来：“静静，我有话对你说，很紧急的事！真的，不骗你！”
　　林静猛地回神，将保险打开，摇下车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上来吧。”
　　阿渊登时呆住了，睁大了双眼。
　　“我说上来。”林静的声音冷了三分，“不想上来就算了，别说了。”
　　她说着把车玻璃升起。
　　“不不不！”阿渊赶紧开门上去，一边给自己绑安全带一边说：“那个，静静，我不是不想，我就是有点受宠若惊。”
　　林静继续开车，淡淡地说：“还记得绑安全带，你这个受宠若惊，也不怎么惊。我记得你以前，从来不会主动扣安全带的。”
　　阿渊笑道：“那是因为我记得你的教导啊，我现在要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是吗？”林静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句，又问：“你怎么认出的？这不是我的车。”
　　她的车被苏礼平开走，还没决定找不找回来，这辆车是她从楚家的车库里随便挑了一辆开的。楚家的车子非常多，这辆很不起眼，楚明汐见了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对这辆车有特殊感情的，只有楚明渊和她。
　　因为以前她报了驾校，要求楚明渊从车库里挑选一辆最不起眼的车给她当小白鼠。被选中的，就是这辆车。
　　车子里短暂地沉默了一下，阿渊又笑了：“因为我感觉到了你的气息呀！怎么了？”
　　林静的手握在方向盘上，笑得淡淡的：“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以前。”
　　这次不等阿渊问，她就主动说：“我想起我刚回复记忆的时候，我说我是穿越过来的，楚明渊一再试探，非要我承认我还是那个跟他在一起十年的林静。现在，风水轮流转，到我非要确认，你是楚明渊还是阿渊了。”
　　阿渊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那种渣男，你想他干什么？”
　　林静不以为意，只是反问：“渣男？”
　　阿渊冷冷地说：“先是强行要报恩，接着强行跟你订婚，出了事又只想自己，没。害得你被赶出豪门。这种人，不是渣男是什么？”
　　林静嘴角的笑更明显了，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说吧，你找我干什么？有什么重要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骂谁？是谁又在骂我？是我在骂我？


第87章 
　　话锋忽然转变, 阿渊一时没适应她的进退如风, 顿了一下才接上她的话题。
　　“是苏礼平。”
　　林静接着问：“他又怎么了？”
　　难不成，忽然醒悟了，想投案自首？
　　阿渊一回过神就回到了平时的傻白甜开心样子, 比划着说：“苏礼平不是被我们打晕丢在房间了吗？我本来还担心, 他发现自己晕了, 醒来却被人告知去他老子面前大闹一顿, 会不会把你牵连进去。没想到他醒了之后整个人昏昏沉沉了的, 自己都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 所以，我们安全过关~没有受到任何牵连~”
　　林静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问道：“这就是你说的, 重要的事？”
　　“不不，当然不是。”阿渊赶紧说，“我觉得，你们可以继续盯着苏礼平，苏老头要将生意交给他了。苏礼平现在一无所有，肯定也会加入的。他们父子忙着联络亲情，搞他们的父慈子孝、同心协力, 一定会排挤昨天那个男人。”
　　利益引起纷争，内讧的时候，就是最好的侦查时候。
　　林静点头：“我会转告他们的。”
　　话到这里，好像就结束了。阿渊小心地看着她, 希望能继续说些什么，但是他却没有开口，目光小心翼翼的。
　　“怎么？”林静瞥了他一眼，嘲讽道：“哑巴了？你一向不是最能说的吗？这可不像你。”
　　“我不是。”阿渊摆着手解释，可怜兮兮地笑了，“我怕说错话，惹你生气。”
　　林静继续意味深长地笑了：“你还会担心惹我生气？我真不知道是你担心惹我生气比较稀奇，还是你对我无话可说比较稀奇。阿渊，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我没有什么特别的，你既然去了苏家，那就是另一片天地。从前你只看得到我，所以你心里只有我，现在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很吸引人，所以，也不用执着我了。”
　　“不，我没有！”阿渊正色说，“不管我在哪里，我对你的心，都一如既往，绝不会变。”
　　“可是，你现在对我并不关心。”林静似真似假地抱怨着，“我已经搬到楚家去住了，你不问问，我和楚明汐相处得好不好吗？还是，你觉得，我在楚家会过得很好，不用担心？”
　　阿渊的嘴唇一动，她马上又说了一句：“算了，现在说这些毫无异议。你现在的手机号码是多少？有事情我怎么联系你？你还记得我的号码吗？”
　　“嗯。”阿渊只应了一个字。
　　“那就等你主动找我吧。”林静看了一眼外边，将车停靠在路边，说：“这里人少，不要给人看到，你先回去吧。”
　　阿渊竟然没有反抗，乖乖地下车去了。
　　他站在寂静无人的街边，看着车子开走，半晌之后，深深地叹了口气，伸手捏住了眉心。
　　有时候，真的不想她太聪明。
　　林静坐在车里，却神清气爽，她趁着红灯，给痞少打了个电话，告知了刚才的话，叮嘱道：“我们的机会要来了。”
　　阿渊这个情报很关键，几乎是同时，负责跟着宋长鸣的行动组，就发现了宋长鸣的不对劲。
　　他忽然变得很暴躁。
　　宋长鸣当然要暴躁，因为本来说好的一桩生意，又凉了。
　　客户在电话里里说：“我们已经打听过了，在你们这里买器官的，没有一个活下来。经过再三考虑，我决定去一附院就诊，希望我女儿也能像那个蛇族的妻子一样，能痊愈。”
　　这两个月以来，宋长鸣已经不是一次接到这种拒绝的电话了，生意一天比一天不好做，所以他才想金盆洗手。但是，他想洗手，是自己退出，而不是被人摘桃，全面接盘他的生意和客源！
　　这天下午宋长鸣检查客源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客源资料被人动过，而他打电话再联系客源的时候，对方居然诧异地说：“宋先生，你怎么又打来一次？刚才不是确认过了吗？是，我们还需要一个云雀妖的心脏。”
　　客户声音里透着不耐烦，毕竟进入现代社会之后，他们逐渐意识到这是违法的事，被抓到就要倾家荡产掉脑袋。所以，越是做生意，越是谨慎，越担心买家的能力。
　　被人一再确认，卖家内部还一副没沟通好的样子，他们心里自然不爽了。
　　“对不起，我一时忙糊涂了，不好意思啊。”宋长鸣一顿赔罪，将客户安抚之后，整张脸都沉了下来。
　　他把所有的助理都叫来，骂道：“谁让你们自己联络客户的？嫌命长了？我现在就给你们联络买家怎么样？”
　　联络买家，就是把他们当成“货物”卖掉。所有的职员都吓得不敢反抗，一个人小声争辩说：“老板，我们没有私下联络客户，我们没有联络方式啊。”
　　宋长鸣的脑子登时清醒过来。
　　对，他的员工没有客户的联络方式，更没有办法进入他的办公室。是别人……是苏三太爷的人！
　　宋长鸣马上派人去打听消息，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客户资料，已经被打印了一份，送到了苏礼平手里。
　　拿去的人，叫于利民。
　　也就是当时给苏礼平出主意，全盘主导，让苏礼平用楚明渊练手，一手策划了栽赃楚明渊事件的人。
　　“少爷，您看。”于利民将文件给他打开，谦卑地躬着身，“我总算是不负您的期望，给您找到了。这才是三太爷最大的生意，少爷，三太爷告诉你的，还没有他实际生意的十分之一。”
　　“哼！”苏礼品脸色苍白，目光阴沉，一页页地翻着文件，咬着牙说：“藏得真好，要不是我听了你的话，还不知道老头子有这么多钱！”
　　他有这么多钱，拿出一两千万根本不是问题，可父子几百年，老头子却舍不得拿钱出来帮他。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事业崩溃，落入黑名单里！
　　这算是什么父子？
　　“利民，谢谢你。”苏礼平由衷地说。
　　昨天他被林静打晕之后，一直睡在房间里，直到于利民找到他，将他救醒。
　　于利民看着他，满脸惊讶：“少爷，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被三太爷关在阁楼里了吗？”
　　苏礼平莫名其妙，揉着后脑勺问：“什么被关在阁楼里？对了！林静那女人呢？我记得我把她抓回来，但是有人把我打晕了……她人呢？”
　　“糟了！”于利民登时变了脸色，“我刚才听人说，你带着个网红脸去三太爷面前闹事，差点被三太爷用茶砸了，后来就被关去阁楼了，现在跟网红脸在阁楼里‘造人’呢，那网红的叫声半条街都听到了。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样！是有人冒充了你！”
　　他着急地往外走：“肯定是那个林静，玄学局的法医，果然不能小看，说不定她现在已经知道了三太爷的秘密，要带玄学局的巡察来抓人了！”
　　可他还没走到门口，就被拦住了。
　　苏礼平脸色阴沉，问道：“老头子有什么秘密？为什么你知道，我这个亲儿子却不知道？”
　　“这……”于利民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登时脸色难堪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他才懊恼地说：“少爷，这事危险得很，我也是偶然听说的。总之，三太爷不让你知道，是为你好？”
　　“好？”苏礼平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登时笑出了眼泪：“哈哈哈！我倒不知道，现在我哪里好了！我现在一分钱没有，还是个征信黑名单，好得很吗？”
　　他笑着笑着，又猛地收住笑容，厉声说：“你今天不把话给我说清楚，就别想出这个门！我一无所有，拉一个陪葬是一个！”
　　于利民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吓得额头的汗都冒出来了，说：“那个……少爷，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三太爷一直在做妖怪器官买卖生意……”
　　“器官买卖……”苏礼平眯了眼睛，蓦地又笑了。“哈哈哈！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
　　原来案子是他亲爹做的，他帮他亲爹把罪名嫁祸在青丘集团上，又帮他亲爹弄死了楚明渊，让这生意高枕无忧。而他落得什么呢？
　　他为此一无所有，甚至连未来都搭上去了，但是他亲爹，却连两千万都不愿意拿出来帮他！
　　“少……少爷？”于利民吓得发抖，“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什么事都没有。”苏礼平喃喃地说，然后猛地转身，揪住了他的衣领。“你既然知道这事，肯定不一般。说！你是想要命，还是想帮我办事？”
　　答案显而易见，是个人都会选择帮他办事。
　　于是，于利民让苏礼平假装什么事都不记得，先蒙混过去，然后再帮他偷到了这份客户名单。
　　“少爷，您得被三太爷大大刺激一番，才能做出明白三太爷好的样子，表示自己一无所有，只能依靠他。三太爷和宋长鸣的关系不好，宋长鸣胆子太小了，他不喜欢。您趁现在去找三太爷，才能将生意都接过来。”
　　“嗯。”苏礼平淡淡地应了一句，只是翻着名单，然后站了起来，交代说：“利民，你先呆在这里，不要让人知道。我去找老头子。”
　　“是。”于利民低头应道。他当然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份名单，是他给的。
　　苏礼平也没留意他的表情，他甚至不想计较于利民的目的，反正他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想在意了。
　　他只想要得到自己期望的东西。
　　那可不只是生意，而是——遗产。


第88章 
　　宋长鸣以为是苏三太爷不满他想金盆洗手, 所以派人来抢他的客户名单, 自己联系客户。
　　苏礼平以为苏三太爷故意看着自己去陷害楚明渊，把查案的巡察弄死了，亲爹安稳做生意, 儿子落得一无所有。
　　一只看不见的手, 在暗处搅乱了浑水, 把锅都扣到了苏三太爷的头上。而苏三太爷还丝毫不知道。
　　他之前还为儿子闹事争气, 等苏礼平拿着客户名单到他面前的时候, 苏三太爷有心虚了。
　　“礼平, 这……”
　　“爸，您不用解释，我都懂的。”苏礼平一摆手, 将他的话都拦住了, 开门见山地说：“我想，加入您的生意，可以吗？”
　　亲儿子，又找上门来了，就算是苏三太爷这老狐狸，也不好说不行。再说了，他确实不满宋长鸣那个怂包很久了, 需要找个可靠的人将联系客户这部分工作接手过来。
　　什么人会比自己的亲儿子还可靠呢？
　　显然，苏礼平是最佳人选。
　　苏三太爷根本不计较苏礼平从哪里得来的客户名单，在他看来，这只证明了三件事：
　　一, 他儿子很有本事，名单随随便便就搞到了。
　　二、他儿子拿到名单却没有交给别人，这儿子跟他一条心！
　　三、连他儿子都能搞到客户名单，宋长鸣的保密措施顶什么用？
　　总而言之，必须换人！
　　一场风风火火的斗争由此开始，苏礼平在于利民的建议下扮作无辜弱小的小可怜，由苏三太爷出面，和宋长鸣一通乱斗。
　　团结一致才能滴水不漏，一旦内部出现斗争，团体出现裂缝，整个妖怪器官买卖团伙，终于露出了破绽，让玄学局贴别行动队的人在暗处，一点点抓住了。
　　三天后，特别行动队再一次开了总结小会。
　　“根据对苏礼平、宋长鸣的追踪，我们已经掌握了宋长鸣的几个隐蔽落脚点。”
　　陶磊将地图放大，在上边圈了三个地点，分别标注了ABC。
　　“A是宋长鸣在本市的住所，B点是他用别人的名义租下的工作室，目前我们还没有进去找过资料。重点是这个C，是本市一个著名猫咖，根据观察，这里应该是双方签订交易的重要地点。”
　　“根据我们对苏礼平的观察，他这段时间一直跟在苏三太爷身边做事，而且频繁和宋长鸣起冲突。”
　　痞少听了，沉思片刻，说：“我们现在还是没有他们进行器官交易的确凿证据。如果苏礼平打败了宋长鸣，接手了器官买卖，那这次争权动荡引起的痕迹又会消失，想再抓住他们的尾巴，就难了。”
　　这个问题所有人都知道了可问题是，怎么解决呢？
　　“不如……”丁冬举手说，“我们假装和他们进行交易，怎么样？抓个正着，他们总不能抵赖了吧？”
　　这倒是个好主意，如果能抓个现行，对方就不能抵赖了。但是，要怎么抓呢？
　　“还用问吗？”丁冬说，“他们现在不是在争客源吗？这个宋长鸣肯定想捞一笔再走，证明给苏老头看，不是哥不行了，是哥不想干了。咱们都知道宋长鸣的兔子窝了，直接找上去呗？我可以当卧底！我本事大，能打，我不怕死！”
　　林静抬手往下压了压，暗示她坐下，正准备反对，忽然手机一震，收到一条微信好友添加提醒。
　　验证信息里写着：是我。可以派假装交易。
　　验证消息过了就不可能再被人知道，他居然知道这种提醒的方法？
　　林静的心思又活动了起来，她先通过了好友申请，接着说：“这确实是个不错的行动计划，但是我们要制定详细计划，因为一次不行，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可能再找到破绽了。”
　　“第一个要处理的，就是推荐人问题。”鸟窝头说，“器官买卖是个非常严格的会员制体系，没有已经交易的人进行推荐，就不可能进入交易缓解。但问题是，我们去哪里找一个已经交易过推荐人？”
　　器官买卖同罪，已经做过交易的，一旦和巡查接触，都知道自己不可幸免，审核、突破必定需要一定的时间。在这段突破的时间里，谁知道苏家会不会已经搞定了宋长鸣，生意又进入地下？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以为这主意要夭折腹中的时候，林静开口了：
　　“我可以找到推荐人。”
　　她提醒道：“那个蛇妖佘离，记得吗？”
　　“对啊！”高大胖登时一拍大腿，可不是吗！还有和蛇妖佘离在啊！
　　这个佘离曾经被选为交易对象，那时候交易地点还是灯笼街角，还有人给他发信件，让佘离去现场呢！最后因为他们特别行动队把对方的老底给抄了，这才没交易成功的。
　　而佘离的妻子，是林静亲手救活的，大名鼎鼎的第一例人工器官移植手术的兔妖。
　　“佘离欠我一个人情。”林静说，“如果我去找他，他应该会帮我。卧底交易我觉得是可行的，只是一定要制定完善的计划。制定计划就交给痞少了，陶磊，你协助，我现在去找佘离。”
　　确定计划之后，众人立刻各自行动。
　　林静从一附院的里找到了佘离的联络方式，很快联络上了佘离。她没有在电话里说是什么事，只说面谈。佘离对她感恩戴德，立刻就答应了。
　　他是蛇族，对事情的感知非常敏锐，知道林静要说的事不能被人知道，所以约了林静一个茶馆。
　　“林医生，您放心。”佘离一进来就说，“这茶馆的老板和我是过命的交情，不管你要说什么，绝对不会泄露出去的。”
　　“谢谢。”林静对亲自端茶上来的老板点头致意，开门见山地将来意说了。“我这次找你，是希望你协助玄学局，给妖怪器官买卖生意牵线。当然，玄学局一定会非常慎重地保护你的安全，不会泄露你的身份。即便如此，你也需要慎重考虑，再做决定。”
　　“不，不用。”佘离先也不想地说，“林医生，你要办的事，我绝对会帮你办到。再说了，我差点被他们坑了，蛇族，可是很记仇的！”
　　他知道，既然林静会找他协助，一定是已经发现了对方的身份，只缺个搭线的。那么，他当然乐意之至。
　　当年要不是那封莫名其妙的信，他也不会去白虎角，店面也不会被封掉。当年他怪楚明渊耽误他给老婆治病，但是跟现代医疗接触之后，他才知道，那个所谓的“器官买卖生意”，根本就是骗人的。
　　他们连最基本的匹配都不做，简直就是拿命去赌运气！如果他真的去白虎角买了妖怪器官，去换，他妻子早就死了，哪还能每天搬张椅子在门口晒太阳？
　　“这种黑心商人，如果不除去，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上当受骗。”佘离正色说，“林医生，我愿意，你说吧，我要怎么做？”
　　“不急。”林静温和地说，“你回去也先跟你妻子商量一下，等我们确定了，就会通知你的。”
　　“好。”佘离点头，“林医生，如果不方便打电话给我，就来找这茶馆的老板，约好时间我一定准时来。”
　　林静点点头，对他道了谢，又询问了他妻子的恢复情况。等佘离走了，林静就回到玄学局，将佘离答应的事告知了特别行动队队员们。
　　有了佘离的帮忙，后续的准备就很顺利了。商量之后，众人决定申请易容符，根据林静给的数据和特征，把丁冬易容成个肾衰竭的病人。而高大胖则易容成她丈夫，佘离的远方亲戚。
　　“便宜你了！”丁冬翻着白眼。
　　“我也不想占你便宜啊，这不是为了任务？”高大胖也顶了回去，拿着一份《假装蛇妖指南》天天看着。
　　除了负责假扮卧底的人，鸟窝头负责后勤支援、追踪，痞少带人在外面蹲守，随时准备冲进去。
　　“这几天你们跟佘离多接触，把细节商定一下。”痞少叮嘱，“记住，一定要获得宋长鸣的信任，他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一定会选择你们的。除了摸清楚看货地点之外，一定要将苏家的证据拿到。否则的话，宋长鸣就是被推出来的替死鬼，咱们的线索又断了！”
　　“知道。”丁冬信心十足，“你就放心吧，都是老大教出来的人，我不会丢脸的！”
　　诱敌和抓捕都是特别行动队负责的，虽然全程参与并且知道详细计划，但林静只是个提供技术支持的法医而已。她仔细看了计划，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好的时机。一旦错过，苏三太爷彻底掌握了妖怪器官买卖生意，想再抓住，就难了。
　　所以林静没有阻拦，只是随时为他们修补漏洞。
　　事情看起来，也非常顺利。
　　丁冬和高大胖假扮的蛇族夫妻跟佘离取得了联系，连佘离都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随后，由佘离找到了宋长鸣。
　　宋长鸣对佘离的到来非常警惕：“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什么器官买卖？我警告你，不要败坏我的名声，影响我的生意。”
　　“宋老板，你这就不对了。”佘离拿出一张纸，在上边亲手画了一个图案。
　　当年他收到信封上，画的那朵祝馀花。
　　不知情的妖怪可能知道祝馀花，但是绝对不知道祝馀花长什么样。只有见过的人，才能将祝馀花画得如此精细。
　　宋长鸣一看到祝馀花的图案，神色就缓了下来，客气地问：“佘离先生，我想，你不在我的客户名单里。”
　　“那可能是宋老板你的手下看我可怜，给了我一封信，让我去白虎角了。”佘离提醒说，“记得吗？当年灯笼街分尸案，我可是为你们背了很久的锅，连店面都赔进去了。宋老板，现在我有求于你，你真的要这么绝情吗？”
　　宋长鸣仔细检查了附近有没有录音、录像设备，不会被录下来当做证据，才说：“佘离是吧？我知道你，你老婆在妖界可是大名鼎鼎的，第一例人工器官移植手术的病人。既然你妻子已经被一附院的医生治愈了，怎么还要买器官？佘离，你不会是来套我的吧？”
　　佘离叹了口气：“宋老板，你只知道我老婆是第一个治愈的病人，但是你知不知道，一附院现在名气多大？人工器官移植手术排到什么时候去了？有些时候，可以等，有些时候，没有命等。”
　　如果他说别的，宋长鸣还不一定信，他一说排期，宋长鸣就信了八分。大医院的排期，别说手术排到什么时候去了，现在就是林静的号，都不知道排到哪一年去了。
　　也就是妖怪寿命长，换做凡人，早就死透了。
　　“再说了，现在这个亲戚，成不成，我不管，我只要还个人情而已。”佘离淡漠地说，“我老婆从前吊命用的药，是他告诉我从哪里找的。他卖我一个消息，我也卖他一个消息。我只负责牵线，不负责效果。宋老板，你们不是也只负责卖器官，不负责救命吗？”
　　这话说出来，宋长鸣不由得笑了。
　　看来，佘离很懂他做什么生意的，不会纠缠。这份生意，他是很心动的。
　　前段时间苏礼平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忽然要加入妖族器官买卖的生意里，苏三太爷疼爱儿子，明里暗里用手段，将他手里的客源都抢走了，还嘲笑他没本事。宋长鸣确实想金盆洗手不干了，但是要他白白将客源都交出去，灰溜溜地走，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现在苏礼平接手生意，却什么都还没上手，连联系客户都还不熟练，别说真正做交易了。这个时候，如果他做成了一笔生意，不是能嘲讽苏三太爷吗？
　　你就算把我手里准备好的资源全都堆在你儿子面前，他也不成器。而我，哪怕从零开始，照样能在短短的时间里做成一单。
　　宋长鸣已经准备好了，这一单要是做成了，他就卷钱走人，一分也不给苏三太爷。这交易金，就当是他辛苦好几年的退休金了。
　　至于佘离是不是安全，他根本不在意，反正只要他拿到钱，马上离开A市，走得远远的。一个人要躲藏起来不容易，但是妖怪要藏起来，可就容易多了。
　　试探几次之后，宋长鸣正式相信了佘离的介绍，和丁冬、高大胖假装的蛇妖夫妻见面了。见面的地点果然在那个猫咖。
　　宋长鸣自己是开药店的，有几分医术，非常小心地给丁冬诊断过，生怕是玄学局来给他设局的。答应见面之后，宋长鸣只越丁冬两人在猫咖见面，谈话，确诊，就是不干别的。
　　“宋老板，你赶紧行不行？”高大胖假装着急地催促着，“再耽误下去，我买个腰子炒腰花，放我老婆墓碑前当祭品？”
　　宋长鸣收回搭在丁冬脉搏上的手，越发放心了。
　　他故意耽误了几天，多跟这对蛇妖夫妇接触，借机诊断这个女蛇妖。三次诊断，每一次都比前一次的病情更严重，和肾衰竭的病症一模一样。
　　身份可以造假，但是病情不行。
　　确认丁冬真的是个“肾衰竭”病人之后，宋长鸣才安排起“验货”环节起来。
　　“根据宋长鸣的说法，两天之后，我们在猫咖出发，上宋长鸣的车。过程中会将一切遮挡起来，应该有很强的反侦察措施。我想，我们需要动用力量追踪。等追踪到‘验货’地点，就等丁冬两人的信号。你们身上的蛇妖伪装一旦消失，我们就会冲进去。”
　　痞少叮嘱：“所以，实际由你们掌控，千万不能出错，懂吗？”
　　这事关系行动成败，丁冬和高大胖都点头，所有人都严阵以待，将计划又过了一遍。
　　林静坐在位置上，眉头一直皱着。
　　这计划很稳，但有一个非常大的隐患——如果宋长鸣带他们去的地方，是他自己做的临时交易点，不是苏家的“囤货”地点，怎么办？如果这次行动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和苏三太爷有关，就会打草惊蛇，以后想再抓，就千难万难了。
　　“我想加个保险。”林静忽然开口，站起来环顾了一圈，问道：“这个计划，我不参与，但是，我想稍微透露一点给阿渊。”
　　所有人的心不免咯噔一下，丁冬直接问：“那个夺舍犯人？”
　　林静不能告知他们，所谓的“夺舍”只是一场戏，只是狐狸精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而已。不过，楚明渊是不是还在，谁也说不准。
　　“上次我被苏礼平绑架，是阿渊协助我偷听了苏三太爷的谈话。这件事，我有种预感，他还能继续帮我们。”林静说，“我想赌一把，我相信他不会把消息透露给苏礼平他们。不过，这是我个人意见，大家如果反对，我也接受。”
　　队员们相互看看，最后，陶磊先开口：“我同意透露一部分，但是不能把核心告知他。”
　　“如果能同时观测苏家那边的动向，我也同意。”痞少也说，“我想，苏家对宋长鸣的行动，也是了解的。最好能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就这么说定了。”林静把计划流程过了一遍，将关键信息筛除，确定了透露到什么程度，才能让阿渊知道怎么回事，又不至于泄密。
　　商定所有之后，林静和特别行动组的人各自行动。特别行动组的人去安排宋长鸣，而林静，回到楚家之后，打了个微/信电话。
　　“喂。”那边非常快地接了语音，声音低沉。
　　林静说得直接：“我想见你。”
　　四周安静，林静清楚地听到手机那边，清晰的一声吸气声。
　　足足过了半分钟那么久，那边才说：“好，我现在出门，半个小时后，在上次我们分开的地点见。”
　　半个小时之后，同样的地点，同样的车子，阿渊几步上前，敲了车玻璃。等他打开车门坐上去，转过头看向驾驶位，整个人就是一怔。
　　“怎么了？”林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淡淡地说：“哦，这个啊。”
　　她的车上，就在驾驶位的车门门把上，斜斜地别了一朵月季。洁白，柔美，仿佛新娘的白纱。
　　“我一直很喜欢月季，种在套房那里的估计都死了，现在住楚家，看到阳台上种了一盆，顺便就养了。今天开了一朵，顺便就剪下来放车里了。”
　　林静的洁白的手指滑过更洁白的花瓣，垂下的眼眸温柔：“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但是很好看，我很喜欢。”
　　阿渊脱口而出：“婚礼之路。”
　　话一说出口，他眼中就飞快地闪过一丝懊恼。好在林静没有发现，她发动车子，漫无目的地开着，说：“今天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我们最近拿到了新线索，已经派了卧底去做妖怪器官交易，但是，接触的人，并不是苏礼平和苏老头。我担心，抓的是替死鬼。”
　　她只是简单描述了一下任务，阿渊却目光低垂，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她说什么。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观察苏家，宋长鸣的情况，苏家是不知道的。但是，我可以做一个局，故意挑衅，用巨额利润诱导，让苏三太爷或者苏礼平带人去挑衅，抢生意。”
　　“好。”林静点头，“那么，暂时你也加入行动，我与你一组。”
　　阿渊瞬间抬头，抿着嘴唇看了过来，眼中满是不同意。
　　“怎么？你有意见？”林静反问，“你一不是玄学局的人，二是个夺舍犯人，能让你加入行动，还是我一力要求的。如果我不跟着你，玄学局那么多弟兄，我凭什么把行动的成败、他们的命交给你？”
　　她趁着红灯转过头，目光深深地打量着，问道：“你凭什么？”
　　这是个繁忙的路口，红灯足足90秒，阿渊也就看了她一分半钟。最后，他终于点头：“你说得对，应该的。”
　　“谢谢理解。”林静扯了一下嘴角，继续往前开车，忽然转了话题。“阿渊，这个身体，你用得还适应吗？我忽然想听听，你对楚明渊是什么印象，能说说吗？”


第89章 
　　阿渊几乎是下意识地拒绝了这个话题：“静静, 我一点也不想在你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为了我们的友好合作, 还是别了吧，咱们换个话题怎么样？今晚一起吃饭？”
　　“如果我一定要继续这个话题呢？”林静不为所动，“你会不帮我, 直接把我出卖给苏家, 还是会拂袖而去, 不管我？”
　　她一向冷静从容, 从来没有闹过脾气, 这番话说出来却任性得蛮不讲理。阿渊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接, 只能抿住了嘴唇。
　　林静也不催促，只是往前着车。
　　方向盘在她手上，有本事, 他跳车, 他不管她。
　　林静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第一次体会蛮横不讲理的感觉，竟然有种淋漓的畅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阿渊冷冷地说：“一定要谈他，那楚明渊，也就是个失败者罢了。”
　　林静挑了挑眉：“哦？”
　　阿渊好像也在置气，语气冷冰冰的, 充满了不屑：“我之前就说过一次，楚明渊是个渣男，现在我也要说，楚明渊是个失败者。他修炼这么多年, 竟然没有发现自己神魂不完整，号称为了理想进玄学局，要主持正义，实际上，什么案子也没破。说着喜欢你，其实根本不管你死活，你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哦。”林静的声音里染上一丝笑意，“你这样说，会让我觉得，你在踩楚明渊，夸自己。”
　　“本来我就比他好。”阿渊说，“他只会做白粥，但我做的饭菜美味可口；他整天忙着工作，我会在家里等你。他心里还有太多事，你在他心里只占了一个小小的角落，但是我的心里，全都是你。或许他对别人来说很好，是个男神，但是对你来说，却不适合。你需要一个在家里等待、全身心照料你的男人。”
　　“话说得很好。”林静点头，嘴角的笑越发明显，好似不经意地说：“阿渊，你对楚明渊，越来越了解了嘛，连他会做白粥都知道。”
　　阿渊别开头：“我只是记得你说过的话而已。”
　　“是吗？”林静不轻不重地抛下第一记炸/弹，“可是，我从来不在你面前提起他，唯一提起的一次，只说他是我的前任未婚夫而已。阿渊，你从哪里听来这些话的？”
　　阿渊的身躯瞬间紧绷，但是他反应极快，很快控制住了身体本能的反应，赌气似的说：“我就是知道。”
　　“是你渐渐和神魂融合了吧？”林静叹息，“你知道他这么多事，知不知道，你其实是他三分之一的神魂？你潜意识知道这么多他的事，是不是你已经接收了他的记忆？”
　　“是。”阿渊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转过来来，脸上全都是理所应当。他仰起下巴说：“这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什么是理所应当？”
　　“既然我们是一个神魂的各自部分，就应该是公平的，凭什么我在别人手里受苦，他却能当个豪门大少爷，拥有温暖的家庭，有关心他爱他的亲人？他过得锦衣玉食，还能实现他的人生理想，但是我呢？我犹如一介孤魂。现在，我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而已。”
　　“我才是狐妖，世上多余的，本就是他。”
　　“唉……”林静轻轻地叹了口气，将车停在路边，转过身来叫道：“哎。”
　　坐在副驾的男人刚一看过来，忽然她出手如电，“啪”的一下，清脆地打了他一记耳光。
　　他眼睛微睁，目光里满是惊讶。
　　“如果是阿渊，他会马上捂着脸嘤嘤哭起来，控诉我：静静，你为了那个野男人，竟然打人家！人家好伤心，需要静静亲亲才能好了！”
　　最夸张撒娇的话，被林静用平铺直叙的语调说出来，对着副驾上挨了耳光之后平静的反应，显得分外异常。
　　“如果是阿渊，他就算融合了神魂，也不会想到自己从前受过很多苦。因为他的神魂里没有‘受苦’的记忆，他神魂力量微弱，在遇到我之前，所有事他都不记得。要是他记得，他第一反应肯定是去找幕后黑手拼命，而不是在我面前，诋毁楚明渊。”
　　副驾上的男人沉默冷静地坐在原处，片刻之后，嗤声笑了出来。
　　“对。”他点头说，“只有我，才会如此卑劣。”
　　“不。”林静讥诮，“只有你，才会嘲笑自己。”
　　“所有人都在为你伤心，为你惋惜，只有你自己，在鄙视自己、轻视自己，我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卑。我只知道，楚明渊，你这个蠢货！大傻瓜！”
　　她厉声责骂，副驾上的男人无声承受，好像一切都是他该得的。他沉默得就像一口古井，波澜不起，丢进去的石头，也只在井里响。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那些费尽心机地试探、验证、排除又相信的行为，看起来也像个蠢货？”
　　她的声音蓦地沙哑，副驾上的男人转过头，瞬间身躯一振。
　　几句话的功夫，她就红了眼眶。一向冷静强硬的林医生，竟然红了眼眶。
　　“……”
　　他不知道该称呼什么，不觉伸出手。林静却一巴掌将他的手拍开，按下了保险。
　　“我只要我是自己，做自己该做的事，就行了。你爱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只有一点，不要在我面前假装阿渊。明明就不像，我还得配合，费心费力。”
　　“现在，你给我下去！”
　　副驾上的男人抿住嘴唇，打开车门下去。林静吸了口气，正要继续开车，却被人打开了驾驶位的门。
　　“你干什么？”林静扭头怒瞪。
　　男人脸上全都是委屈和担心，软声说：“静静，你现在情绪很激动，我不放心你开车。你让我开，送你回去，好不好呀？”
　　……林静差点被气得闭过气去。
　　这算什么？说不过去，被揭穿，转头就跑了？
　　“哎呀，我们静静心底仁慈，肯定不会跟小孩子一般计较的啦！”他软声说，“静静，你下来嘛，驾驶位的门不好就开哦，这可是路边，阻碍交通不说，还可能造成危险。快点啦，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别气了，好不好？嗯？”
　　最后一个“嗯”字带着鼻音，又软又温柔。林静能拿脑袋打赌，这么个甜嗲人设，只能是狐狸精，绝不是楚明渊。
　　林静叹了口气，下车坐在副驾上，等阿渊继续开车，马上敲敲方向盘，板着脸说：“安全带！车子都报警提醒了，又忘了。”
　　“哎呀~”阿渊无辜地眨眨眼，手指一动，用法术将安全带榜上。“这种小细节，就不要在意啦！”
　　眼看着林静的脸还板着，阿渊就开始吹彩虹屁：“不过，我们静静真的很厉害啊，一个身体里两个人格，那小子还假装我呢，静静试探几下就发现了！不愧是我喜欢的女人！”
　　林静哭笑不得：“你到底是夸我呢还是夸你自己？”
　　“夸我就等于夸你呀。”阿渊将歪理说得理直气壮，“我都这么优秀了，得是更优秀的静静，才能让我乖乖听话！”
　　听话？她是没感觉出他哪里听话。林静心里吐槽着。
　　一旦确定这是真正的狐狸精，她就硬不下心了，因为她心里，对狐狸精始终有愧疚。
　　“阿渊。”她问，“你怪我吗？”
　　“唔……”阿渊努力想了三秒，乖巧地坦白了。“一开始确实有些怪你，干嘛不告诉我真相啊？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不能有姓名吗？”
　　林静登时板起脸：“还胡说？”
　　“嘿嘿~”阿渊一点也不怕她，笑着说：“不过，神魂逐渐融合之后，我就明白了。那个时候的我，确实已经很不乖了，你说不能做坏事，我还非要去吞噬楚明渊的神魂。虽然这是因为不完整的神魂本能相互吸引，但是，我连你的话都听不进去……”
　　他的声音抖了抖，摇头说：“静静，违抗你，一生有这么一次就足够了。我希望接下来的每一秒，都不要出现这种事。”
　　“又胡说。”林静轻斥，“你是独立的个体，有什么违抗不违抗的？”
　　“不一样啊，我心里可没有太多道德哦，如果你不管我，我肯定就跟书里的神经病反派一样，怎么高兴怎么来。”他的声音里带了点小心翼翼，慢慢地说：“所以，静静，你一定要把我看好了。”
　　林静叹气：“你们俩怎么回事？为什么相互都看不起自己？”
　　“因为喜欢你，爱令我在恋人面前自卑。在我眼里你最美好，我觉得自己必须更优秀，才能配得上你。”
　　林静的心不觉一动，别过头去看着窗外，嘀咕：“花言巧语。”
　　“哪有？明明是句句发自肺腑好不好？”阿渊叫着，声音里带着笑。
　　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又温和又欢快，让林静整颗心都安宁了下来。
　　只是，她总觉得心缺了一角。
　　什么时候，楚明渊也能像阿渊这样，坦白地直视自己，而不是一味地诋毁自己？
　　“静静，你放心。”阿渊说，趁着红灯，将手覆在她手上。
　　林静的手微微一颤，没有躲开。可一秒之后，阿渊却“啊呀”一声将手拿开了。
　　“太幸福了！”阿渊捂着手说，“忽然觉得要晕厥！”


第90章 
　　这可太耍宝了, 只是握一下手而已, 他一副被求婚的样子。
　　林静评价：“戏精。”
　　阿渊惊叹：“静静，你还知道戏精这个词啊？我还以为你只知道搞科研呢！”
　　不过，还没等林静回答, 他又为自己解释：“这怎么是戏精呢？我这是真情实感的反应！”
　　只是握手而已！林静在心里吐槽。她和楚明渊订婚十年, 亲吻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他, 才认识不到半年, 至少已经亲了两次。
　　亲都亲过了, 还在意个握手？
　　“那怎么能一样呢？”阿渊委屈, “以前我那只是过过心了的瘾而已，其实作为灵体的时候，虽然能碰到你, 但我其实是没有感觉的。亲你和亲玻璃杯没有区别, 所以我的心可委屈了！一不小心就入魔了。”
　　林静的心一动。
　　他是在为自己解释。
　　原来如此，难怪他作为神魂的时候，如此执着地想得到肉/体。他当时会失去理智，不顾她的意愿也要吞噬楚明渊，是受神魂和内心缺乏六感的影响。
　　本该得到的，希望得到的，却偏偏得不到, 确实非常容易变成魔障。神魂不完整的时候，连理智如楚明渊，都会陷入偏激，不能控制, 何况是只有三分之一神魂的他？
　　“现在不一样了。”林静安慰着。
　　阿渊趁着红灯，立刻转过身来，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小小声地问：“静静，你的意思是说，以后我还有机会亲你吗？”
　　林静瞪了回去：“嗯？”
　　“哈哈哈~”阿渊开心地大笑起来，继续开他的车。林静不理他，他就自己哼歌起来。
　　那歌完全不成调，都不知道他唱的是什么，但是意外地欢快。林静被楚明渊气得堵堵的心情，慢慢地好转起来，连目光都变得温柔了。
　　耍宝的时间是开心的，特别是跟狐狸精在一起的时候。除了某一段时间他因为神魂不稳定而困住，变得偏激尖锐之外，跟狐狸精的相处都是美好的。
　　他既不会过分试探，也不会带来□□，而且对你想知道的一切都了解，清楚地把事情说出来。
　　“静静，其实这段时间不怪我噢！”阿渊给自己洗刷罪名，“我们两个一下子凑在一起，经常分不出来谁是谁，所以之前对你不好的，肯定不是我！对你好的才是我！”
　　林静不觉微笑，他总是有办法把话说得天真又孩子气，还不会惹人讨厌。
　　“不过现在好啦，我不会让他再冒充我了！”阿渊耍着心眼，出鬼主意。“静静，下次你怀疑是他的时候，直接就把他按在墙上，女王气场全开，扯着他的衣领讲——别说话，吻我！”
　　林静横了他一眼：“然后你就可以假装他，趁机亲我了？”
　　“哎呀~”阿渊眨巴着眼睛，“被你发现啦！”
　　要不是开车，真的想打他一下！
　　“静静，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打我？”阿渊满心期待，“来来来，我就在这里靠边停，你给我来一下！”
　　明明是动手的事，为什么他能说出特别的意味？好像他们要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似的。
　　林静板起脸：“好好开车！”
　　这人欠虐吗？
　　“不啊，静静，你不懂。”阿渊嘴上和她玩笑个不停，双眼却一直看着前方，双手也没有离开方向盘。“我在线花式心痒痒的，就想跟你亲密接触一下，我还没有真真切切地感过你的触感呢！”
　　这话的意思，是说那天在苏家的，果然不是他吗？
　　“嗯哼。”阿渊发出一声仿佛无意义的声音，开始东拉西扯地说这段时间在苏家的八卦。
　　说着说着，林静就发现，周围的路逐渐熟悉了。
　　阿渊将车子开到了楚宅附近，停了下来。
　　“静静。”他转过头来，目光如暖晴时的春日阳光，温暖又澄澈，干干净净的，带着十分的柔软。“很多事，我是帮不了你的。”
　　“比如说什么案子啊推理啊人情啊算计啊，我即便看到了事情，有这些事在我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但是，我还是不懂。我学到一个说法，说是基础知识不扎实，所以这些都是超乎我理解之外。”
　　“我帮不了你，而且我一度还觉得十分纠结，但是我不自卑。因为我知道，静静你一个人，需要的事很多。你想要有人温柔体贴，但是也希望有人和你并肩作战。并肩作战我是不行啦，这是我比不上明渊的地方，但是温柔体贴，我绝对可以！我绝对比明渊强！”
　　林静的心跳登时失序——
　　阿渊果然是阿渊，是神魂中偏狐妖的那个，心眼多，心机重，永远能洞察人心，而且敢于直接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所以，他永远知道她最担忧的是什么。
　　“所以啊。”阿渊微微笑着看向她，“你不用纠结谁是谁，要哪一个，因为你现在没得选啦！我们是一个身体里的两个人格，我和他是分不开的！你是不可能抛下我了！”
　　“我没有……”林静脱口而出，又抿住了嘴唇。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抛下他，准确地说，她非常贪心，不希望失去任何一个。
　　“嘿嘿~我知道啦。”阿渊笑得眉眼弯弯，“我知道你不会抛下我，那么同样的，你也不要嫌弃他嘛！你知道的，那家伙情商为负数，你看在我这么乖巧听话、温柔体贴的份上，就不要跟他计较了。”
　　林静睁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从前那个恨不得她离楚明渊远远的，恨不得她跟楚明渊一刀两断的狐狸精，现在帮楚明渊说话，希望她接纳楚明渊？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吧？
　　“唉……”阿渊长长地叹了口气，“谁叫我忽然明白了，他也是我呢？大概也因为我脑回路比较简单，所以事情很容易就想开了。就很简单嘛！你跟他在一起，也不可能不要我的啦，那还纠结什么？不都一样？我是不能理解你们俩为什么这么纠结的，在我看来，真的很简单嘛！”
　　林静的心一动。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当然，我这么说，也是希望你们俩不要闹脾气。我知道，你们即将要去做的事情，很危险。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出问题，毕竟你们一个用着我的身体，另一个……”
　　阿渊的手伸出，又收了回来，他微微歪头，笑着说：“是我心爱的人。”
　　那一瞬间，林静的心骤然狂跳，她不由得将目光低下，应道：“嗯。”
　　空气好像变得很暖，时间的流速忽然变得很慢，林静觉得这时候好像有些什么要发生。她抿住嘴唇，手指不由得收紧起来。
　　“静静。”阿渊在开口，用说悄悄话一样的语气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要亲你了？”
　　林静的心口又是一紧，可下一秒，她却只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
　　“换位置啦，你该回家啦，好好休息，准备作战。”
　　哦……林静松了口气，下车换回驾驶位。握紧方向盘的时候，林静只觉得心头无法忽略地涌上一阵失落感。
　　好像有什么，确实应该发生，但又没有发生。
　　“咚咚咚。”车窗玻璃再次被敲响，阿渊站在窗外叫她：“静静，我还没有跟你告别呢！”
　　告别……林静按下车窗，准备跟他说再见。可刚将车窗玻璃摇下，刚一转过头，林静就感觉到什么温软干燥的东西，极轻极快地在她额头上贴了一下。
　　“哎呀~”阿渊偷袭成功，瞬间漂移到街道另一边，隔着老远的距离，对她调皮又兴奋地笑着，用口型说：
　　再见啦，加油！
　　“王八蛋！”林静握着方向盘，骂了一句，忍不住笑了。
　　笑了一下，她又发现不对，赶紧抿住嘴角，将车开回了楚宅。
　　楚宅里，楚明汐刚好也在，她坐在客厅里，端着咖啡看报表。看到林静走进来，楚明汐惊得差点将杯子摔了：“阿静，你……怎么了？”
　　“嗯？”林静下意识地摸摸嘴角，果然是翘着的。她不打算隐瞒，直接说：“刚才确认了一下，楚明渊回来了。”
　　楚明汐的手一晃，咖啡直接泼在身上，她却全然不顾，腾地一下站起来，压低了声音尖声问：“真的？你确定吗？”
　　“确定。”林静点头，想起自己干了什么，又觉得丢脸。“我……我刚才还打了他一下。”
　　“啊？”楚明汐看了她三秒，登时笑倒在地上：“啊哟！那可怎么办啊？你们接下来有行动吧？做正事的肯定不能是阿渊啊！”
　　这就是林静觉得丢脸的原因了，为什么她那么冲动，竟然打了楚明渊？
　　今晚就要行动了，她要怎么跟楚明渊相处？
　　林静想了一下午，始终没有想出解决的办法。晚上到了时间，她开了楚家那辆大切诺基出来，往白天见过面的地方开去。
　　远远地，她就看到了那高大熟悉的身影在路边等着。
　　算了。林静心一横，干脆板着脸，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到了路边就停车，开门下来，抬抬下巴说：“去开车。”


第91章 
　　车子稳稳地前进, 林静坐在副驾上, 脸上毫无表情，实际上心里很后悔。
　　人对人的感觉，是很微妙的。之前没确定的时候, 林静是不知道怎么对这个男人的。她不知道是用对阿渊的偏爱和宠溺, 当他傻白甜, 还是用对楚明渊的态度。所以在今天之前, 她一直在刺激他、在试探, 目的当然是为了确定身份, 确定了身份才能完全相信。
　　但是，现在身份确定了，林静却不知道怎么面对了。
　　她不能像对待阿渊那样, 把他当成个傻白甜来哄, 不用商量正事。两个人之间发生过太多事情了，从十年前开始，就恩恩怨怨、爱恨纠葛。
　　结果，他豁出一切去查案，两人之间差点恩断义绝、他好不容易回来之后，她还给了他一巴掌。
　　林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仔细想想, 其实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可偏偏，她又错过了机会。
　　她一见面，就对人冷言冷语, 趾高气扬。
　　林静无声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有些机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现在车子里的气氛，简直可以称为凝固。林静甚至觉得，自己能听到车子零件撞击的声音。
　　她开始冥思苦想，到底要怎么才能解开这个僵局，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划破了沉默。
　　“今晚……”
　　他声音沙哑低沉，似乎很久没有说话了，所以一开口很不适应，需要顿一顿才能找回正常的声音。
　　“今晚的具体行动是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吗？”
　　这句话说出口，就代表他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是楚明渊，而不是阿渊。
　　而话题一旦有了开头，而且还是工作有关，要继续讨论就简单很多了。
　　“行动分成两队四组，丁冬、高副队假扮买家，已经取得宋长鸣的信任，今晚交货。陶磊后勤支援，痞少负责行动。我们一队，负责盯着苏家。”
　　他一说到这个问题，林静就想起了他之前的话：“你说挑拨……”
　　话刚说出口，她就打住了。
　　确实有个人说过要挑起苏家父子对宋长鸣的争端，让苏家父子去挑衅宋长鸣的交易现场。但是，那是谁说的？现在，林静能分清他们俩了，但是此前试探阶段的人，谁说过什么，她还是不确定。
　　“是我说的。”楚明渊承认了，一说出口，他不由得飞快地用余光看了林静一眼。
　　林静的表情果然不大好了：“所以，那时候就是你了？楚明渊，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
　　楚明渊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握着方向盘的手用力得有些发白。
　　换做平时，林静早就发火了，但是这时候，或许是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或许是两个她都没有失去。总之，她的心情意外地很平静，不仅没有生气，她心里还冒出个念头：
　　“我是不是，对他太过分了？”
　　这念头一冒出来，林静就没有止住，一路想了下去。
　　她不由自主地开始反思，为什么明明是一个人的两个人格，她对狐狸精就那么宽容，只要狐狸精不作奸犯科，什么都可以不计较。可是对楚明渊，她就要求那么严格。
　　要他是个好人，坚守理想和职业道德，对得起“楚督察”三个字。要他真心实意，心里只有她一个人，甚至一度因为个莫须有的“原著说他会开后宫”，她就断绝了他的所有机会。
　　“楚明渊。”她转过头，认真地问，“是我对要求太过分，所以……让你，觉得，自己不够好吗？”
　　我就是你自卑的原因吗？
　　“不。”楚明渊立刻摇头。
　　但是，林静觉得他的反驳一点力也没有。
　　就是因为她，因为她一再地拒绝他、否认他，所以让他觉得自己不够温柔体贴，不能把全身心、从血肉到感情都交给她，所以他就不好。
　　“其实，不是的。”林静望着车子的防风玻璃，双手握在一起，艰难地说：“我不是，不是因为你不够温柔体贴，不是因为你不会做饭、不够居家，不可能当我的家庭煮夫，才一再拒绝你的。我是……”
　　她来自一个充满了尔虞我诈、争权夺利的世界，从小学的只有两件事：医术，防备人心。
　　长久以来，她接受的教育，都告诉她，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心里想什么。所以，林静觉得，自己天生缺乏缺少剖析内心的能力。她能一腔孤勇、无所畏惧地往前闯，但是每次要回头看，她都非常艰难。
　　上一次她能直面自己，是离开林家近两个月之后，才明白自己骤然斩断所有，是因为害怕沉溺。
　　现在……她需要面对另一个更大的难题。
　　楚明渊好像知道她需要更多时间一样，没有催促，但他的肢体语言，无声地告诉林静：别急，慢慢说，我在听。
　　林静就仔细想了很久，说：“可能，因为害怕吧。”
　　她和楚明渊之间，曾经有十年感情，不管这份感情是什么，她都曾经看重过。可是，骤然恢复记忆，她却被原著的剧情告知，这份感情是多么虚浮。
　　如果她不是他的白月光，那么，十年感情比不过救命一恩，他会选择白月光。
　　如果她是他的白月光，那么，即便号称刻骨铭心的白月光，也比不上他新遇到的女子。他会用白月光做借口，一个又一个地游戏着。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太假了。她既不想要，也不敢要。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是那天在一附院的急诊室，我选择隔断一切。并不是……并不是不疼的。”林静极尽所能地将心里的话说出来，“楚明渊，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能。楚明渊在心里说，以前不明白，现在明白了。
　　他以前不知道，两人之间的感情这么重，总觉得平淡如水。但是第一次被她舍弃，他慌乱得毫无方寸，日日消沉。等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之后，选择主动割舍，竟然还是痛得无法呼吸。
　　如果她对他的感情只有他对她的百分之一，痛也只有百分之一，他也不愿意她承受。
　　“我对你。”林静说，“曾寄予厚望，曾严苛要求，但是，这不代表你不好。相反地，你也很好，你坚持理想和正义，为阿渊考虑。在遇到最困难的境地里，你能坚守自我，没有崩溃，没有选择吞噬阿渊，我觉得，这就很好。”
　　“你不需要自卑。你和阿渊，是不分彼此的，一样好的。”
　　“这么说可能会显得我贪心，但是，我得知神魂分离的事后，我没有想过舍弃你们任何一个。我希望，你们是一同存在，也希望，你们……一同留在我身边的。”
　　林静觉得自己越说越乱，简直贪心极了，说出这种话简直不要脸。她说不下去了，可楚明渊却将车停靠在路边。
　　“我……”楚明渊转过头来，眼中情意切切。
　　但是这一块的路灯刚好被一树繁花挡住了，林静什么都看不真切，只有影影绰绰。
　　她问：“怎么了？”
　　无数的念头在他眼中翻滚着，无数的话想说出口，但楚明渊全都将它们压了下去。
　　“没什么。”楚明渊伸手，将她的手握住。
　　那是他熟悉的手，因为长期做笔记、动手术、翻书，并不娇嫩，但柔软、温暖，像家一样，令他充满了眷恋。
　　“我只是想说，我从来没有怪你，我怪自己，轻蔑自己，只是因为我深切地明白，自己从前有多么不好。你不需要反省什么，你对我的态度没有错。我曾经自大，是你的放弃和冷漠，让我看到自己的短处。我曾经自我放逐，是你流露的不舍让我在黑暗里坚定。”
　　“玄学局的事业，不是缺了我就会失败，你看，现在痞少他们也做得很好。是我想你再看看我，是我想争取一次机会，才能回来的。阿静，我不敢承认，只是害怕你不要我。”
　　“现在……我真的很开心了，谢谢你。还有……”
　　他的声音在暖春的夜里，在车窗外飘洒的海棠花下，缓缓地、坚定地响在车里。
　　“阿静，我回来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把手收回去了，继续往前开车。林静却觉得眼眶发热，心中充满了不明的情绪，令她思绪翻涌。
　　念头一个接一个地在脑中划过，最后，化作两个字——值得。
　　不管是她对他的信任，还是剖析内心。换来“我回来了”四个字，都值得。
　　林静将眼底的热意渐渐压下去，看到楚明渊在手机屏幕上画了一个富豪。
　　那图案，是玄学管理部内部通讯专用的高级传声符！
　　“各部门注意，我是楚明渊，现在临时督导本次行动，各小组……”
　　话还没说完，手机就像要炸开一样，一道又一道声音从里边冲了出来。
　　“啥？老大？！”
　　“卧槽！我肯定疯了！”
　　“我特么是不是穿越了！”
　　千言万语，统统化作两个字——
　　“老大？？？”
　　“是我。”楚明渊的声音镇定沉着，一如往昔。“各小组汇报实时动向。”


第92章 
　　没有任何人怀疑楚明渊的身份, 因为他给的验证足够有力。
　　他使用的这个传音符是玄学管理部专门研制的, 只有曾经注入过自己的力量、被玄学管理部登记在系统里的人，才能使用。而神魂决定力量，能用“楚明渊的力量”进行通话的, 只能是楚明渊。
　　“呜……”丁冬还没跟宋长鸣见面, 还不用顾忌情绪, 当即哇的一声就哭了。“老大！你咋个回事嘛！吓死我们了呜呜呜！”
　　“抱歉, 让兄弟们担心了, 改天赔罪。”楚明渊简单一句带过, 回归正题。“现在各组汇报情况。”
　　“一组报……报告。”丁冬呜咽着说，“我和大胖已经接近目标地点猫咖，准备和宋长鸣见面。”
　　“二组报告。”鸟窝头说, “已达到指定位置布控, 力量检测、GPS定位、监听全部就位。目标人物宋长鸣位置已确定，正在猫咖中。”
　　“三组报告。”痞少一听到楚明渊的声音，大概就猜出了什么事，自动回到自己普通队员的身份。“已达到预定伏击位置，三个小组分别伏击在宋长鸣住所、猫咖以及活动跟随一组中，随时可以进行抓捕。”
　　“收到。”楚明渊边开车边下令，“一队全部行动由痞少负责调动, 注意证据，这次行动最大的目的就是揪出犯罪链，找到确凿证据，让犯罪分子没有翻身的余地。”
　　“此外, 我和林法医作为二队，将进入苏家，煽动苏礼平父子前去挑衅。痞少，跟张局联系，再派一队人伏击在苏家外边，等林法医信号。二队行动目标，是抓苏礼平父子的现行。”
　　“是！”
　　楚明渊下完所有命令，回过头就看到林静的目光，定定地看着。
　　“怎么了？”楚明渊捏紧方向盘，声音里不易察觉地泄露一丝紧张。
　　因为在意，他还是特别在意她的意见和看法。
　　“没什么。”林静调回视线，“只是很久没有看到你处理正事的样子，有点怀念。”
　　楚明渊原本抿紧的嘴唇，不由得翘了翘。
　　她说很久。
　　其实从他被吞噬到现在，两个月都不到，可是她说很久。他终于，也让她怀念了？
　　可惜，马上就不是他陪着她了。
　　车子即将到达苏家的时候，楚明渊将车子靠边停下，取了一张符纸出来。
　　“你需要改变面容，待会儿，你见机行事，一切有我……们。”
　　我们？林静咀嚼着这个措辞，就看到楚明渊用了一个很特殊的法术。
　　人族需要借助符纸、法印才能施展法术不一样，妖族天生就能使用法术，要借助符纸、玉板，说明他用的是人族的法术。但是他画的那个符号，明显是那体测。那天在苏家时用的狐妖族变化法术。
　　他竟然……林静心下不住震惊，他居然能用符咒施展狐妖族的法术，这法术的力量可就能近百倍的提升！难怪那天在苏家，满地都是狐狸精，还有苏三太爷这个千年狐妖在，也没有发现！
　　一念之间，她已经变成了个自己也不认识的女人。
　　施展完法术，楚明渊继续往前开车，解释道：“这是胡小姐身边的人，就算被人问，她也会被你搪塞过去的。”
　　“胡小姐？”林静重复了一遍，猛地想起这是谁了。
　　是邕州那只赤狐妖？！
　　林静想到她妩媚袅娜的身姿，俏脸登时一沉。
　　他们怎么认识起来了？胡小姐也在苏家大宅里？
　　“你不要误会！”楚明渊手心出汗，“苏家的关系，过后我会跟你解释，总而言之，她是我名义上的父亲的妻子。用苏家的话说，叫嫡母。”
　　这个封建意味浓重的称呼，总算是平复了林静心中的不满，随即她又愣了。
　　刚才她，不满什么？只是个赤狐妖而已？
　　想到某种可能，林静的身躯登时僵住，连话都不愿说了。
　　她一定是脑抽了，还好这是楚明渊大木头，他应该察觉不出什么，如果是狐狸精阿渊……
　　林静简直不敢想象，他会开心成什么样子！
　　算了算了，过去了。林静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看着车窗外，这才发现车子已经到苏家附近了。
　　经过上一次的经历，林静知道了，九尾狐族虽然都姓苏，但是已经分成很多个苏家，只有苏远梦住的那个地方叫苏家大宅，其它的都被冠以“苏家”的称呼。光是A市，就有三个苏家，按照排行，分别叫苏大太爷、苏三太爷、苏五太爷。
　　苏三太爷的苏家是个传统园林式的房子，占地很大，而且做派也很传统。门口还有男佣把守着，车子刚靠近，就被拦下了。
　　“什么人？”
　　林静的心一紧，忽然发现，车窗玻璃摇下的瞬间，坐在驾驶位上的人就变了。
　　“我。”阿渊扬起下巴，语气嚣张又欠揍。“去告诉你们老头子，就说我有重要的事告诉他，他不见我，小心明天成为整个妖族的笑柄。我。机会就这一次，我也只听我大侄子劝这一次，赔这一次罪。人我到门口了，他礼数我尽到了，他不接受，那可不关我的事。”
　　男佣认得他是谁，一听他的话，赶紧低头赔笑：“渊先生，你稍等，我现在就去告诉三太爷，您别见怪，我们也是帮人办事的，身不由己。”
　　“哼，我要是不顾忌你们，一踩油门就闯进去了，还轮得到你们在这里瞎逼逼？”阿渊一手搭在车窗上，摆了摆，“赶紧去。”
　　“是是。”男佣连声应着，又看了一眼副驾，迟疑地问：“这位小姐是……”
　　林静按照楚明渊给的剧本，就这么神色高傲地坐在原地，也不开口说话，谁也不理。
　　“胡小姐的人。”阿渊语气里透着烦躁，“还不快去？”
　　男佣吓得赶紧去打电话，管家接了电话，马上就去了书房。“三太爷，渊先生来了。”
　　苏三太爷正在跟儿子苏礼平喝茶联络感情呢，听了这话就拉下脸：“不见。”
　　“爸，等等。”苏礼平阻止了他，转头问道：“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
　　管家将阿渊的话复述了一遍，说：“我猜，应该是他针对少爷的事情被苏总知道了，还有他新回来那个嫡母，胡小姐，强迫他来赔罪的。从他的语气里看，他对这个赔罪十分不情愿，如果三太爷和少爷不见他，那才是正中下怀。”
　　“不行！”苏礼平简直对阿渊这个人条件反射性仇恨，一听说顺了阿渊的意，马上阻止。“让他进来！让他过来给我赔罪！我要他磕头！”
　　苏三太爷最近和儿子的关系非常好，这事传出去，又等于是苏远梦家对不起他，他也十分乐意，说：“让他们进来。”
　　父子俩商量了一下，决定等下给足了阿渊难堪，可阿渊根本不是按照常理出牌的人。他可不管什么要等主人家准备好，在他看来，既然愿意见面，又不是女性需要整理仪容仪表，还要等什么？
　　“都让开！老子说一句话就走，还梳妆打扮吗？”阿渊一把推开挡路的人，直接进了书房里。
　　他根本不认识苏三太爷，对坐在椅子上的苏三太爷视而不见，冲着苏礼平就说：“我刚刚得到消息，你们手下那个宋长鸣……”
　　宋长鸣？！这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苏礼平父子都心中大惊。两人刚想开口，阿渊却根本不理，直接打断了。
　　“你们别管我从哪知道的，哼，我大侄子哇。可是苏家的接班人，你们私底下做的什么肮脏事，他会不知道？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反正，那个宋长鸣自己搞了个仓库，打算单干了。哼，你们父慈子孝乐呵呵地喝茶，还以为自己把人挤走了，其实名单而已，你们能偷，人家就记不住吗？这些年来，是他在外面联络客户的，所有的客户，都只认宋先生，谁知道你们苏老板是谁？”
　　他将一张纸取出来手指轻轻一弹，纸章就飞到了茶几上。( ?° ?? ?°) ?最( ?° ?? ?°)?帅( ?° ?? ?°)?最高( ?° ?? ?°)?的(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
　　“这是宋长鸣新仓库的地址，交易的内容，顾客的资料。我本来想交给玄学局，把你们父子弄死的，但是我大侄子说，都是一家人，我之前已经找了你们麻烦，我亲爹那事，他自己也不对。胡小姐还用什么长辈尊卑压，烦死了都！反正现在我消息送到了，从今天开始，我跟你们恩怨两清，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说完他也不管苏家父子什么表情，只是看向身边的林静，不爽地问：“这样可以了吧？”
　　林静表情刻板地一点头，仿佛是监督作业的老师。
　　“哼！”阿渊得到评分，一秒也不愿意呆，更不想听苏家父子的话，马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静还记得演绎演全套，对苏家父子微微点头，说了句“告辞”，才跟着阿渊离开。
　　两人的车还停在苏家园林门口，园林么，本来就没有车库这部分。阿渊一阵风也似地来，噔噔噔跑到门口，上车就走，头也不回。
　　林静等车开出一段距离才问道：“这样就行了？”
　　“嗯嗯！”阿渊点头，“静静，你别高看狐妖，他们与世隔绝，玩不过现代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进入自由切换模式


第93章 
　　苏家园林里, 苏家父子对坐着, 苏三太爷手里拿着那张纸。
　　看完之后，苏三太爷抬头问：“礼平，你怎么看？”
　　苏礼平面色阴沉：“不能让宋长鸣做成了这单生意, 否则, 我们以后还怎么做下去？客户都认他, 哪还有我们的余地？”
　　苏三太爷却没有立刻回答, 只看着他, 皱眉问道：“你觉得, 这个阿渊，可靠吗？”
　　“您是觉得他送来这个消息，有别的目的？”苏礼平摇头, “我觉得不是。”
　　苏三太爷其实心里也拿捏不定, 闻言问道：“怎么说？你别忘了，他可以一心讨好玄学局那个女法医，万一他将咱们送出去给玄学局，怎么办？”
　　“爸，你多虑了，我觉得，在他心里, 那个女法医没有那么重要。”苏礼平分析着，“他如果真的想要那个女法医，就不会对楚明渊夺舍。在玄学局那群人看来，夺舍可是相当于杀人的罪名, 阿渊当着玄学局那么多人和女法医的面，那个女法医嫉恶如仇，不可能还要他的。”
　　苏三太爷迟疑地说：“你觉得，他只是玩玩那个女法医？”
　　“他确实想过讨好，但是，他将我都卖给楚家和女法医了，这段时间，那个女法医给他什么好脸色了吗？”苏礼平嗤声说，“据我所知，他已经不止一次被那个女法医半路赶下车。”
　　苏三太爷还要说什么，苏礼平又道：“爸，你不懂现在玩女人的公子哥，如果他真心想要那个女法医，今晚他就不会带个女的出来。你看他今晚副驾上的女人，年轻漂亮，就算号称是胡小姐派来监视他道歉的。如果传到那个女法医耳朵里，女法医会怎么想？阿渊可不是个大大咧咧的人，相反，他十分小心，他会留女人在副驾上，就说明那个女法医在他心里没那么重要。”
　　他接连给出好几个理由，苏三太爷终于相信了：“看来，阿渊今晚过来，确实是苏远梦让他过来送消息赔罪的。”
　　说完，苏三太爷就看了苏礼平一眼。
　　如果今晚确实能狠狠地教训宋长鸣一顿，他就原谅阿渊。就是不知道苏礼平愿不愿意，他好不容易跟儿子的关系和好了些，这事最好别影响他们父子的感情。
　　苏礼平没有发现他眼中的考虑，只是脸色愈加阴沉，咬着牙说：“之前我问宋长鸣要顾客名单，他推三阻四，一直在暗处说我没有能力，做不成这生意。哼！原来他心里早有打算，我绝不会让他得逞！爸，咱们不能让他今晚做成生意！否则的话，就真的像阿渊说的那样，这块生意上只有宋先生，没有苏老板了！”
　　苏三太爷原来觉得儿子被现代社会的条条框框教坏了，连什么“失信人”都在意得不行，要死要活的。现在看他仿佛要打要杀的冲劲，苏三太爷心中就非常欣慰。
　　他甚至征询了儿子的意见：“那你想怎么样？”
　　“他不是要做肾移植的生意吗？”苏礼平嘴角浮出冰冷的笑意，“我现在就去仓库点货，带人去他的交易现场砸场子！哼，我要让这块生意的人都知道，除了苏家的招牌，谁也不能插手，就算是曾经从苏家出去的狗，只要不跟苏家干了，就得滚出这片市场！”
　　“好！”苏三太爷拍掌笑道，“这才是我儿子！就是要这种魄力！我马上签字，给你权限，让管家陪你去！”
　　“是！”苏礼平起身就往外走。
　　苏家园林外的隐蔽角落里，黑色的切诺基就像一个隐藏在树丛里的野兽，谁也没有发现，但是猎物已经入了视线里。
　　一辆车从苏家园林里开出来，原本靠在副驾上的男人瞬间坐直了，一边小心地开车跟上，一边对手机说：“各部门注意，这里是二队楚明渊，苏礼平父子已经出发。各小组汇报进度，重复：苏礼平父子已经出发。”
　　“二组报告。”鸟窝头说，“一组已经进入猫咖，已经和宋长鸣达成一致，准备离开前往‘仓库’。二组监听追踪情况没有问题，即将跟上，汇报完毕。”
　　“三组报告。”痞少说，“伏击猫咖、宋长鸣住所的小组没有发现异常，继续潜伏，第三小组由我带领，正在追踪宋长鸣的车。”
　　“二队二组报告，已达到楚督察指定地点，分成两组行动，二队二组第一小组留守苏家园林，第二小组已经随苏礼平车子出发。报告完毕。”
　　“好。”楚明渊的声音沉稳，“各部门随时观察动向。”
　　有他在，特别行动队就像有主心骨一样。一时间谁也不怕了，队员之间也不内讧了，令行禁止，配合默契，效率一流。队员们各自跟着自己的目标，所有人就像一张无形的网，将苏礼平父子和宋长鸣困在其中，慢慢地收拢。
　　林静忽然发现，楚明渊一回来，她肩上的担子就消失了。楚明渊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汇总、分析、拿定注意的人，大多时候是她，偶尔是痞少。但不管痞少是不是做主的人，林静肩上的责任一点也不少。
　　也是站在那个位置了，林静才知道，一直以来，楚明渊背负的责任有多重，需要多大的能力。越是知道，越是佩服，越是觉得，自己的过分严苛，真的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看我做什么？”
　　蓦地，低沉的声音响起。
　　“没什么。”林静依旧是这句话，不过加了一点。“觉得你很不容易，很厉害。”
　　楚明渊的嘴唇抿了抿，喉结滑动，没有说话。这一次在路灯下，虽然他双眼直视着前方，认真开车，耳朵尖却有点发红。
　　“有些命令，虽然才三言两语，但如果没有充分的准备工作，是说不出来的。”林静也看着前方，声音中不觉带了一丝柔软。“楚明渊，你真的很厉害，不输给任何人。”
　　楚明渊握着方向盘，脑袋有点晕晕乎乎的。
　　他很久没有得到她如此直白的夸奖了，他应该要说些什么，当时场合不对。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新的汇报信息就进来了。
　　林静也不说话了，她就坐在副驾上，看着楚明渊一边开车，一边有条不紊地处理各处的汇报信息。同时，他还从自己调查的信息里挑选有用的部分，补充给队员们，要他们做好万全的准备。
　　从他的口中，林静总算知道，这次的计划名叫“黄雀行动”。含义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苏礼平根本不知道背后跟着玄学局的人，一路直接开向苏家的“仓库”。
　　跟在后面，到了目的地，林静才知道，原来苏家的“仓库”，竟然是郊区的一个大型养殖场！
　　先是养殖场，后是养殖场？
　　林静转念一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妖族虽然都是妖怪、能化成人形，但如果没有化形完全，身上带个猫耳朵、兔子尾巴之类的，身上的动物气息就会比完全化形的妖怪重一点。一只两只不觉得，如果是几十只，味道就会很重。
　　肉联厂、屠宰场通常会圈养活的牛羊猪等动物，动物的气味刚好将妖怪的味道遮挡起来。只是将妖怪养在屠宰场里，可想而知他们的生存环境。
　　林静轻轻地叹了口气，就看到苏礼平的车子进了屠宰场。
　　楚明渊没有跟上，而是将车子停在门口附近的隐蔽位置，对手机的传音符说：“二队第二小组，小心行动。”
　　一小组巡察穿着装备，从暗处溜了出来，对楚明渊做了几个手势，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屠宰场。
　　十五分钟之后，苏礼平的车子出来了，巡察小组却没有出来，只在传声符里说：“楚督察，已经确定‘货物’的关押地点，掌握了确凿证据。”
　　“好看情况，如果有走失的迹象，马上动手强/制扣押，不要让人通知苏礼平。”楚明渊说着，又问道：“二队一组，情况怎么样？”
　　“报告楚督察，苏老头没有发现异常。”
　　“老大，宋长鸣已经确认了丁冬他们的身份，出发前往‘仓库’。”
　　“开启力量定位地图。”楚明渊一手开车，一手五指张开。
　　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屏幕被他划开，微弱的光线勾画出城市的道路，上边一个个不同颜色的点，代表着不同的力量个体。
　　宋长鸣是浅褐色，紧跟在他后面的是两个外墨绿、内白色的点，是丁冬和高大胖。距离他们不近不远的道路上，另外分布着两簇白光点，那是痞少和鸟窝头的队伍。在城市的其他两个端点，一簇白光守在原地不动，那是蹲守苏三太爷的二队第三组。一簇白光在郊区小范围移动，那是二队第二组在搜查屠宰场。
　　剩下的两个白点，在城市道路上不疾不徐地前进着，这是林静和楚明渊。前边一个幽蓝色的点，是苏礼平。
　　刚才苏礼平进屠宰场的时候，二队第二组已经将力量检测符咒放在了他的车子上。
　　时间一点点流逝，宋长鸣的点在靠近某个位置的时候，停了下来。
　　“一队二组报告，一队一组已经随宋长鸣进入现场！”
　　废弃的工厂仓库里，宋长鸣带着他的两个客人慢慢地走在其中，周围是一个个笼子。
　　笼子里，是一个又一个瘦小的、没有完全化形的妖怪，他们蜷缩在笼子里，睁着或大或小的眼睛，麻木又惊恐地看着外边的人。
　　越是本族的外表特征，就越难化走，所以这些没有完全化形的妖怪，全都能清楚地看出种族。
　　“佘先生、佘太太，二位请看，我们这里虽然环境简陋，但是绝对干净整齐。如果二位去看别的‘仓库’，可就没有这么干净了。”宋长鸣介绍着自己的生意，还不忘踩苏家一把。“特别是那些将‘货物’养在屠宰场、肉联厂的卖家，哦，对了，你们应该听说过，那个大名鼎鼎的肉联厂妖怪分尸案吧？”
　　丁冬惊讶：“这跟咱们的生意有什么关系？你赶紧别说了，快给我挑选‘货物’吧。”
　　她越着急，宋长鸣越是信赖。因为越是玄学局的间谍，越是想多知道内情，好去侦查，真正想做生意的人，才不想听废话。
　　可只有对不想听的人，他才能多说。
　　“佘太太，你别急，东西总会给你的。”宋长鸣笑道，“例行介绍而已——肉联厂那个分尸案，你们知道怎么回事吗？就是因为‘取材’的时候没有注意，‘材料’取走了，‘货物’死了。本来应该趁早处理掉的，没想到，竟然忘了，被丢进机器里脱毛分割，最后混进了真正的猪牛肉里，被白天上班的员工发现了。”
　　“一个做黑市生意的团伙，竟然还聘用不知情的人在场地里工作，最后被职员报警。真是可笑，太可笑了……”
　　宋长鸣叹息着，谁知就在这时候，外边一阵喧哗。紧接着，仓库的大门被人“砰”的一声踹开。
　　“蛇族夫妇”和宋长鸣同时色变，宋长鸣手臂一伸就把两人挡在了身后，几步后退。
　　一队人大步走了进来，为首的就是穿着白色西装的苏礼平，在他身后，两个手下抬着椅子。椅子放下，苏礼平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手里捏着雪茄，似笑非笑地看着宋长鸣。
　　“宋老板？！”高大胖脸色难看，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今天的行动绝对保密吗？这又是谁？”
　　苏礼平弹了弹雪茄上的灰，含笑说：“宋老板？这称呼你也配？宋长鸣，不给你顾客介绍介绍我吗？”
　　宋长鸣见来的不是玄学局的人，而是苏家的，心里就松了三分。只要不是被玄学局发现，一切就还好说。
　　他定了定神，也沉下了脸，问道：“礼平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啊。”苏礼平无辜地说，“就是听说你今晚准备做笔生意，我也想凑个热闹。”
　　高大胖的脸拉得老长：“这位先生，我看你是来砸场子的吧？这事能胡闹吗？闹这么大的动静，万一被人知道了怎么办？你的货，我们一点兴趣也没有，请不要打扰我们！”
　　苏礼平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和和气气地问道：“这两位……佘先生和佘太太是吧？”
　　高大胖勉强地一点头，不说话了，满脸都是不高兴。
　　苏礼平看着两人，客客气气地说：“听说佘太太的肾脏出了点问题，在一附院排队也排不到号，准备自己买个肾脏换了。这生意我们苏家是老本行啊，宋长鸣就是从我们这里出来单干的，两位不考虑看看我的货吗？”
　　他说着，抬了抬手，身后的手下马上将一个笼子抬了上来。
　　高大胖和丁冬，同时变了变脸色，对望了一眼。
　　其实两人心中都非常惊讶，而且愤怒。但是这对望的动作在苏礼平和宋长鸣看来，却是被打动了，要改变主意的意思。
　　宋长鸣的脸色很难看。
　　这是他“囤货”的地方。
　　他原本是没有囤货场地，也没有“货源”的，一直以来，在妖怪器官买卖的产业链里，他负责的都是联络客人的环节。收到“蛇族夫妇”的生意请求，又被苏家步步紧逼之后，宋长鸣才决定自己“囤货”。
　　可是“囤货”就需要场地和“货源”，场地好找，A市这么大，要找个空仓库很容易的。难就难在“货源”。
　　宋长鸣在几天内尽力找了，但是能找到的都是面黄肌瘦，一看就是营养不/良，或许不少还是灵智未开的痴呆妖怪。
　　而苏礼平带来的“货”，却非常靓水。
　　笼子里，一个脸上还带着鳞片的女孩蹲坐着，身上的衣服干净，脸色除了被吓出的惨白，并没有面黄肌瘦的样子。甚至，她的目光也是害怕而明亮的。
　　如果不是她脖子上被绑了一道锁声环，现在也许已经叫出来了。
　　就算是器官移植，顾客是愿意买一个脏兮兮的痴呆儿，还是一个干净整齐、智力健全的健康女孩？这答案显而易见。
　　“怎么样？”苏礼平得意地问，“佘先生，我的货物你还满意吗？”
　　高大胖的目光在两处来回，露出了动心的神色，迟疑地说：“先生，你这……不大好吧？”
　　“佘先生，让我介绍一下自己。”苏礼平笑吟吟地看着宋长鸣难堪的脸，说道：“我叫苏礼平，是九尾狐苏家苏三太爷的儿子。你看到的这些妖怪器官买卖生意，一直都是苏家在做的，宋长鸣只是负责联系客户而已。不过，这段时间宋长鸣经常失手，所以我们决定开除他。本想给他一份遣散费就算了，谁知道他自己联络了客人，默不作声地开始做生意。两位，我猜，你们最初被人介绍来的时候，应该说过，卖家有祝馀花标记的，对吧？”
　　高大胖点头：“对，确实听说过。”
　　“那么，你在宋长鸣手上看到过祝馀花的标记吗？”
　　这话一问出，高大胖和丁冬都露出了吃惊的神色，而宋长鸣则大叫起来：
　　“苏礼平！你不要欺人太甚！”
　　苏礼平的脸色骤然一沉：“欺人太甚？宋长鸣，这句话原封不动地送回给你！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打着苏家的旗号接生意？今天我就让你知道，妖怪器官买卖这生意，只有苏家能做！谁敢抢苏家的生意，苏家就断谁的活路！”
　　“好！这可是你逼我的！”宋长鸣咬牙，蓦地大喊：“围起来！一个也不许走！给我好好地教训他！”
　　苏礼平也沉声道：“给我把这个叛徒抓起来！”
　　两人一言不合，各自带来的二三十个手下就开是抄家伙，打成一团。
　　“喂！你们……！”高大胖做出惊恐的样子，将丁冬护在身后，一步步往门口退去。
　　在他的遮挡下，丁冬按下力量符咒。
　　瞬间，所有在场的妖怪本能地感到危险的降临，全都停下了动作。
　　“不好！”
　　“快走！”
　　苏礼平和宋长鸣同时叫出来，各自准备撤离。
　　可惜，晚了。
　　一道符咒带着冰蓝色的火焰从天而降，化作一个囚笼，将整个仓库都笼罩了起来。妖怪喽啰们刚冲出去，直接撞在囚笼的蓝光上，仿佛碰了高压电线一样，惨叫出声，倒在地上。
　　四面涌出近百名巡察，手里端着符咒枪，喝道：“不许动！”
　　“都举起手来！”
　　“不好！”宋长鸣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掏出手机就想打电话。可号码还没拨出，就被一只纤白的腿直接踢飞了。
　　“还打！”丁冬一把将假发扯了，骂道：“老子忍你很久了！这次看你往哪逃！”
　　“有卧底！”
　　“是圈套！”
　　“中招了！快打电话给三太爷！”
　　各处纷纷叫着，有人试图给苏家园林、给屠宰场等等分处打电话。可是电话打了，却没有人接。
　　因为不管是屠宰场还是猫咖，或者宋长鸣的住所、苏家园林，全都涌进了大批玄学局巡察。
　　连苏三太爷都没有放过。
　　老家伙试图逃跑，可惜在等待的时候，玄学局巡察已经布下阵法，将他的妖力削弱。苏三太爷年纪大了，对人族又轻视，根本不是玄学局的对手。
　　没有几个回合，就被抓起来了。
　　“我……”苏三太爷面白如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儿子怎么样了？能逃吗？
　　废弃货仓里，所有人都在慌乱，试图反抗，没有人发现，苏礼平安静地站在原地，一点动作也没有。
　　片刻之后，他第一个举起双手，走向巡察们。
　　“不要伤我，我不抵抗！我自首！”
　　高大胖本着擒贼先擒王的优良传统，直接上去就拷住了苏礼平的双手，押向囚车。
　　苏礼平竟然在这时候扭过头，问了一个问题：“既然是个圈套，是不是阿渊干的？苏家你们埋伏了人吗？”
　　“这时候知道担心了？早不遵纪守法？”高大胖喝道，“你和你那老头子，一个都别想逃！”
　　“是吗？”苏礼平喃喃了一句，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那真是太好了！我在牢里等着老不死的消息！他是主谋，得判死刑吧？”


第94章 
　　布置许久, 一朝收网, 玄学局的行动堪称雷霆，四五处地方同时动手。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所有涉案人员都被控制了起来, 一个个抱着头蹲在地上。
　　开始清点现场和证据, 林静转头问：“你……不下去看看吗？”
　　从宣布身份到正式行动, 楚明渊都是实际的行动指挥人。刚才到达废弃仓库的时候, 也是楚明渊放出了冰蓝色的囚笼符咒, 将废旧仓库整个笼罩起来, 没有让一个犯罪分子逃脱。
　　可是放完那个符咒，楚明渊却没有继续行动。
　　他一直坐在驾驶位上，在暗处看着, 什么都没有做。
　　巡察押着苏礼平和宋长鸣从他面前过, 他的表情也无动于衷，完全没有破案的欣喜感。
　　他这么安静，让林静心底也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难道，还有什么忽略了？
　　“不，不是。”楚明渊摇头，“我只是觉得，这件案子结束了, 但是对苏家的调查还没结束。我现在要回去，看看苏家的反应。”
　　林静点头，确实应该的。
　　如果苏家暗处还有藏起来的涉案人员，他贸然暴露身份, 确实不明智。
　　他是玄学局埋在苏家最深的一颗棋子，绝对不能让苏家发现。
　　玄学局的其他人，也是发现了这点，所以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次的行动指挥是楚明渊，但他没有作声，现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提起他。痞少一下子又变回了指挥人，所有人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好像这次行动里根本没有楚明渊出现过一样。
　　他现在回去苏家，是最好的时机。
　　“车呢？”林静问，“你打算开什么车回去？”
　　“我跟痞少联络一下，把苏礼平的车开走，这样才能获取苏家的信任。”楚明渊说着给痞少发了条信息。
　　他准备下车，却在打开车门的前一秒，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或许是两人的关系变好了一点，他眼中竟然流露出一丝不舍来。
　　林静被他眼中那微弱又明显的不舍打动着，轻声说：“去啊，早点完成任务，我等你回来。”
　　他好像就等着这句话似的，低头露出微微的笑，下车离开了。
　　林静坐在车里，感受着他残留在车里的气息，一时也有些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她想继续留在这里，但是现场的工作，需要她这个法医。
　　林静深吸一口气，将心思回到工作上，一边走下去，一边给童芳尘打电话，交代他去屠宰场那边进行协助工作。而她自己，则加入了现场的队伍里，开始协助检查被关在笼子的里妖怪们。
　　废弃仓库里被当做货物的妖怪不多，但是每一个的情况都非常严重，几乎全都是身体残疾、灵智发育不完全的妖怪。他们被当成鸡鸭鹅一样养在笼子里，卫生条件得不到保障，几乎全都带了疾病，有些身体都出现溃烂了。
　　林静叫来了一直在接受培训的法医实习生，一个带队，五个实习生一同处理，足足弄了一整晚，才将所有的被救助妖怪全身进行了处理和基础检查。最后，将妖怪们暂时安置在救助所里时，林静带着血液样品回到法医部，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她在大门口遇到同样累了一整晚的童芳尘，正准备约一起吃早餐，就看到丁冬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出来，招手说：“来来来，京都酒店的早餐，特别叫人送过来的。”
　　林静不觉微笑。
　　大约因为得知了楚明渊平安的消息，原本死气沉沉的特别行动队，一/夜之间又恢复了活力，变回了原来的衙内队。别的行动队，就算审一/夜的犯人，第二天早上也是食堂的馒头包子。哪里像他们，大张旗鼓地喊五星级酒店送早餐过来。
　　“广式早茶！”丁冬还特别强调，“他们家的烧麦做得可好吃了，还有肠粉，简直堪比粤州本地的老字号。”
　　林静和童芳尘跟着她进去小会议室，回型会议桌上已经摆满了早茶。特别行动队的队员全都坐在椅子上狼吞虎咽，同时抱怨着。
　　“卧槽，第一次发现审讯也能这么累，太多人了我的妈呀。”
　　“一个个招供，一个个录入，我的天啊！灵气复苏时代也尽快搞个扫描录入吧，自动化不要丢弃，人工操作太累了！”
　　这一次玄学局总共发现了两处囚禁妖怪的场所，还有账本、交易凭据等等所有证据，光是现场的物证，就足以让涉案人员牢底坐穿了。
　　涉案的妖怪大概也被玄学局的雷霆动作吓住了，从小的审起，几乎是问什么答什么。审问根本不费事，费事的，是录入、整理口供和证据。
　　“可累死我了。”高大胖用叉子戳着一碟炒粉，眼底的黑眼圈不比其他人小。“唯一欣慰的，就是差不多了。通报都写出来了，只剩下苏家父子了。”
　　“只剩……”痞少听到这两个字就想死，连蒸排骨都吃不下去了。
　　只剩苏家父子？林静听着心中一动，问道：“审讯苏礼平父子的时候，我可以旁听吗？”
　　她要去旁听审讯？队员们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了一点：林医生肯定是要给楚明渊提供信息支持，因为昨晚楚明渊并没有随着队员们回到玄学局，说明他还在苏家。
　　“可以，没问题，你是法医，可以帮助我们甄别他话里的真假。”痞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就是，林医生，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苏家父子……应该很难攻下。”
　　这是所有队员的一致想法：苏家父子一定是最难攻下的，谁叫他们是主谋，是老狐狸呢？
　　林静也是做好了需要大量时间的准备，可没想到，审到苏礼平的时候，他不等高大胖发问，自己就把事情说了个清清楚楚。
　　说完之后，苏礼平还问道：“你们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说出来，说的清清楚楚。对了，我保留了一些经手过的证据，就在我房间里。如果我那老头不交代事情，你们就把证据给他看，他一定会崩溃，什么都会说出来的。”
　　高大胖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你要举报你父亲？”
　　“这怎么能叫举报呢？”苏礼平阴恻恻地笑了，“我更喜欢用报复这个词，这才能叫我开心。”
　　“报复？”高大胖觉得自己都不能理解这群狐妖的思维了，“你干嘛要报复自己的父亲？”
　　“父亲？哈哈哈哈！”苏礼平蓦地大笑起来，“巡察同志，这叫什么父亲？他口口声声说着为我好，却什么事都不交给我做。你知道从小到大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别人都有自己的事业，就我没有，就我一直被说不成器！”
　　“可是我成器又有什么用呢？我进入现代社会，我学习现代社会的规则，我甚至自己做了个工作室，学习做网络推手。我成功了，是不是？如果不是被阿渊那混蛋陷害，楚家根本拿我没办法！只要我能渡过这一关，以后我就会成功，就会大红大紫，整个圈子都会知道我的招牌，会来找我下单！”
　　“可是他呢？！”苏礼平双眼赤红，几乎要冲出座位，连带着手铐哗啦啦响。他嘶吼着：“他明明有这么多钱！他手里好几个亿的钱！他就看着我这个亲儿子变卖所有的家产！我已经为了这个工作室变得一无所有，就差一千五百万而已！就这么一点点钱，对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可是他宁愿看着我死，看我变成征信黑名单里的人，他都不愿意帮我一把！”
　　“你说，你说！这算什么父亲？这就是他说的疼爱儿子？哈哈哈哈！”
　　苏礼平大笑着，眼泪一串串地流下来。他跌坐回位置上，低下头，双手捂住了脸，呜咽着说：“这种感觉你们不会懂的……我的事业，我的理想和信心，全都被毁了，阿渊和楚家出手把我踩在地上之后，我亲爸在旁边看着，甚至还要跟人一同说，都是因为我没用。”
　　“楚家是为了给楚明渊报仇，阿渊是为了讨好他的女人，他们都是敌人，我们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甚至不恨他们，立场不同，我甚至理解他们的做法，换做我是他们，我也会这么做。就是老头子……他怎么能不帮我？他怎么能看着我死？”
　　“我恨他……我真的太恨他了！我已经不对未来报任何希望，我已经不想得到什么，我就想他一无所有！我死，我也要拉他陪葬！他不是爱他的儿子吗？那就陪我死！我们一起死！”
　　他嘶哑疯狂的声音响在其他人的耳中，高大胖等人对这类事，却已经习惯了。这种事，在豪门里不算稀奇，或许因为个人私念，或许因为沟通有障碍，总之，恨一旦形成，除非解开心结，夙愿得偿，否则，是很难解开的。
　　玄学局的巡察，只是按照他说的，去苏家园林找到了证据——直接指证苏三太爷是妖怪器官买卖幕后主使的证据。
　　然后，直接放在了苏三太爷面前。
　　“狐妖老头，你看看。”
　　苏三太爷将证据翻了一遍，瞬间情绪崩溃：“这是……这些都是我交给礼平，让他销毁的证据！为什么会在你们手上？不可能……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这是你儿子亲手交给我们的。”痞少靠在椅背上，表情嘲讽。“苏老头，你儿子缺钱赔偿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支持他？一千五百万，你不缺吧？”
　　“那是因为我知道他做不成事！我的儿子，我自己清楚，他除了想想之外，能做成什么？不就是拿钱乱撒？与其将钱赔给别人，不如我留下来给他。”苏三太爷拿着证据的手一直在抖，声音更是沙哑。“我只是想多攒点钱，让他什么都不用愁！”
　　那真是太可惜了。
　　父亲想留钱给儿子，所以不管儿子的死活，随便他成为失信人。而儿子呢？一心想做出事业，觉得成为失信人，自己的生活信念就崩塌了。
　　观念不同，做法不一样，早就了今天儿子举证父亲的局面。
　　不过，痞少一点也不觉得他们俩有什么可怜。
　　他们父子之间，相亲相爱也好，相互算计也罢，凭什么拿别的妖怪的性命来当货物？他们有什么资格把同类的性命当商品呢？
　　“剩下的部分，我就不用听了。”林静站起来，声音冷漠，转身离开。
　　从前还不确定对方是阿渊还是楚明渊，更可能是个不认识的新神魂，所以林静不敢主动联系他。就算有消息要传递，谨慎起见，都会用添加好友的验证信息部分。确定那边是楚明渊之后，联络方式就变得很简单了。
　　自从她给阿渊验证了力量，证明那是狐妖之后，玄学管理部就对她青眼相待，她想要的东西，只要不涉及机密，都会给。刚刚林静就申请了个传声符，打开之后，传了一串声音进去。
　　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里，楚明渊的手机亮起传声符的符号。他经过力量验证，将传声符解锁了，把手机凑到耳边，仔仔细细听了一遍。
　　随后，楚明渊放下手机，将车子开向苏家大宅。
　　一进门，管家就接到消息迎了出来，着急的问道：“渊先生，您去哪里了？现在所有人都围在苏总身边，要他交出你啊！”
　　阿渊从车上走下来，将钥匙抛给管家，一言不发地往客厅里走。
　　还没走进去，就听到几个激愤的声音说：“苏家不能容许这种出卖亲友的败类！这人不能留！就得按照族规处置了！”
　　“如果不将他逐出家门，以后谁知道，下一个受害的是不是自己？”
　　苏远梦一个小年轻，被一群大叔大爷围在中间，脸上虽然还带着笑，眼底却已经出现了怒火。他正要说话，阿渊便扬声问：“不做亏心事，人人自危什么？”
　　大厅里的狐妖们一愣，瞬间明白什么人来了，呼啦一下全都转头看了过来，围攻起来。
　　“就是你！”
　　“你这个出卖同族的败类！”
　　阿渊剑眉一轩，一眼把他们全都瞪了回去：“怎么？还想动手啊？知道内情吗你们就动手？做事不靠谱，惹是生非一把好手！你说你们能成什么事？”
　　“你……”纤长的人，按照辈分来说全都是他的叔伯哥哥，见他如此嚣张，登时大怒，一个个恨不得用口水喷死他。
　　但要说动手，他们是谁也不敢动手的。这可是苏家大宅，苏云峰的地方，谁敢在族长家动手？落个话柄自讨苦吃吗？
　　“好了！”关键时候，苏远梦不轻不重地呵斥了一声，“既然渊叔回来了，咱们不如问问，昨晚到底怎么回事。然后，再做决定。”
　　“好。”一个白胡子老头表示赞同，“远梦，你以后就是要接过族长之位的人，这次，就让咱们看看你的手段，能不能让全族上下服气。”
　　阿渊已经走到茶几旁边，给自己倒茶了。闻言，他端着茶凉凉地说：“青丘集团是人家苏远梦控股的，人家的集团，人家的家业，你们服不服有什么关系？醒醒，现代社会了，不是你们开个宗祠会议，就能把人家家产瓜分的时代了，私人财产是受到法律保护的。不服啊？不服吊死。”
　　他说完，也不管现场气死多少人，仰头咕嘟咕嘟地喝茶起来。
　　“咳……渊叔！”苏远梦忍着笑，装腔作势地轻斥一声，正色问道：“今天叔公叔伯、还有这些堂叔们，来找我，说昨晚三叔公一家出事被抓，是你亲手把证据送到玄学局的。渊叔，对此，你有什么话说？”
　　阿渊还在喝茶，同时翻了个天大的白眼。他将茶杯放下，问道：“昨晚三太爷家为什么事被抓的，你们知道吗？”
　　现场的狐妖们一个个都不说话。
　　这叫他们怎么好明说呢？
　　“你们不说，我来说，是因为他们手里有条黑色产业链，贩卖妖怪的活体器官。知道什么叫活体器官吗？就是跟杀鸡宰牛似的。”
　　“顾客先去找他们，说我肾生病了。三太爷就带他去仓库，从笼子里拎出个蛇妖、兔妖反正就是个妖怪，就跟从笼子里拎出只鸡仔似的，问一句：你看这个成不？对方说好，他就现场把货物放在案板上，活生生的掏肾出来，再给按到买家身上。当然啦，肾都是在体内的，买家说得好听是躺手术台，其实是躺另一个砧板。三叔公把买家开膛破肚了，把刚挖出来的肾往买家身体一塞，缝吧缝吧又给缝好了身体。”
　　阿渊一拍手掌：“好了，这手术就算成了。什么消毒啊、匹配啊、术后恢复啊，他可不管，他收钱就行了。”
　　所有人都被他的形容瘆得冷汗直冒。
　　不就是妖怪器官买卖吗？为什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这么冷酷恶心残忍呢？
　　他们并不愿意承认，器官买卖，就是这么冷酷恶心残忍。他们只想确认一件事：“那你也不能举报他们！善恶有报，天道轮回，他们作恶，自然有报应的一天，关你什么事？”
　　换做玄学局的其他人在，哪怕是个受过现代法律教育的人，都会说：怎么能不关我的事？揭露违法犯罪是每个公民应尽的责任！
　　但是阿渊很清楚，这事跟他们就说不通，这群老妖怪可不认什么法律。所以他换了个角度，瞥了开口质问的那狐妖一眼，问道：“谁说是我举报的？”
　　“你还否认？昨晚有人看到你去了三太爷家，然后三太爷上上下下都被抓了！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放过！不是你，你现在能在这里？早就进玄学局的监狱去了！”
　　“我能在这里，是因为，一，我没干违法乱纪的事，我就是想赔罪，听说三太爷收下想背叛他单干，所以去通风报信。二，我跑得快，机灵。”阿渊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你消息倒是灵通嘛，连我去过三太爷家都知道，那你知不知道，他们会被抓，是因为背叛他们的那个手下办事不够细致，早就被玄学局的人盯上了？你又知不知道，三太爷被板上钉钉地抓紧去，是因为苏礼平的举报？”
　　“什么？！”
　　现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礼平？三太爷可是他亲生父亲，他怎么会……”
　　“因为恨呗，谁叫三太爷舍不得那一千几万，不肯帮他交罚款？在现代社会做个失信人，就等于事业全废了。你们不是苏礼平，不会懂的。反正，苏礼品将他亲爹的犯罪证据搜集了个整整齐齐。我在三太爷家外面蹲了大半夜，就等着巡察走了好去偷证据，至少救救老头子。没想到，苏礼平直接把他亲爹给供了，证据打包交给了玄学局督察。”
　　阿渊说着又觉得口渴了，他晃了晃茶壶，对帮佣嚷着：“再给我点水！”
　　佣人赶紧给他端柠檬水上来。
　　阿渊在等待的时间里，还不忘继续怒骂：“老子在树上蹲了一晚上，连滴水都没得喝，回来还得陪这群吃闲饭的耍嘴皮子！可气死我了！就知道嚷嚷，有这个功夫，去请个律师帮他们打官司不好吗？最后证据是我偷，律师也是我请！你们倒是情深义重嘛，先想到窝里反！别急，三太爷父子在里面看着呢，等律师进去告诉他们，你们干过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被玄学局请去喝茶，可别怪我没提醒。”
　　他说着，甩出一叠文件在茶几上，仰头咕嘟咕嘟地喝着水。
　　文件散开来，清晰地显示着不是联络方式，就是交易记录和账本。
　　阿渊喝够了水，才说：“我只看到这些，别的我都不认识是什么。苏礼平这小狐狸，已经把证据收集得整整齐齐，他那亲爹和那一大夹子，是救不回来了。”
　　这一句说出来，在场的狐妖们都心有戚戚，尤其是阿渊提醒的那句“自己干过什么事心里清楚”。
　　他们当然没有胆子大到拿同类的性命当货物，但是作为妖怪，谁手下是干干净净的？尤其是作为九尾狐妖，在妖族的地位尊崇，欺行霸市这类事情……他们真的没有稍做。
　　这一会儿，他们心里的打算，已经从把阿渊赶出苏家，不要让苏远梦添一个助力，变成赶紧回家检查自己，别给玄学局查出点什么。
　　“原来昨晚渊叔不是去举报，而是去告诉三叔公他被手下背叛这事。消失一晚上，也是在三叔公家外边守着，打算偷证据。”苏远梦一句话亮出立场，撑阿渊。
　　他看了周围一圈，叹息着：“渊叔，和你相比，我什么都没为三叔公做，我没有权力审判你。我甚至，还要感谢你，渊叔，你辛苦了。”
　　他都说自己没权力了，现场来找茬的狐妖们还能说什么？他们过来的目的，一是想撵走阿渊，二来是想在苏远梦正式接手青丘集团，成为族长之前，给他施加压力，免得他忘了还有这群亲戚。
　　可是现在被阿渊一番话闹得，谁还有心思找茬？先顾自己吧。
　　“这事，等过后再说了。”一个狐妖说，转身就往外走。“今天是说不清了，那就改天吧！”
　　一般喜欢拿家族说事的，都喜欢仗势欺人，都有从众心理。一旦有人走了，剩下的马上全都会信心松动，一个个都跟着要走。
　　“我也想起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对，这事，改天再说，但是别以为就这么完了！”
　　不到几句话的功夫，一大群狐妖又走了个干净。
　　阿渊看着重新变得空荡荡的客厅，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扶住额头。
　　“我的天啊，再来几次，我真是要折寿了！”
　　他知道苏远梦一直看着他，但是他满脸疲惫，摆摆手说：“大侄子，我知道你神通广大，什么都能办到。听我说，不如你自己去调查，自己查出的才是真的，对不对？在调查出来之前，让我睡一下。以前我都是灵体，还真不知道什么叫累，能嗨三天三夜。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才一晚上，我就累得不行。”
　　他说完，扶着墙壁进电梯，上楼去了。
　　苏远梦没有阻拦。
　　阿渊说的没错，事情一旦发生，他不相信任何人的说辞，只相信自己调查出来的东西。
　　在阿渊回来之前，苏远梦已经得到了手下的报告。
　　经过调查，证实宋长鸣确实背叛了苏三太爷，想自己单做生意，被玄学局盯上，用蛇妖佘离作为线人，成功伪装成客户，试图跟宋长鸣交易。宋长鸣急着挣钱，又想趁着没有完全脱离苏家挣钱再做一笔。
　　心急就出错，玄学局的目光，本来是锁定在宋长鸣身上的。但是宋长鸣做得太明显了，被阿渊发现，阿渊想卖个好给苏三太爷，就把消息带了过去。没想到，苏三太爷父子竟然这么沉不住气，带着货物去砸场子。
　　最后，人赃并获，被玄学局抓了个现行。
　　还有一点，是苏远梦刚刚收到的消息。
　　正如阿渊说的那样，最关键、最核心、数量最大的证据，是苏礼平整理藏好的。一审问，他就什么都说了。
　　现在想来，苏三太爷会那么轻易就同意去砸场子，肯定有苏礼平的挑事。但是当时的苏三太爷，怎么会想到，跟他父慈子孝的儿子，心里其实恨他入骨，每时每刻都想着要他一无所有呢？
　　只能说，一切都是巧合，巧合之下，命运弄人，人心险恶。
　　不过，这些还不够，最关键的是，苏远梦查到了阿渊行踪。他整晚的行踪都在苏三太爷家附近，现是去报告消息，接着离开。大约是离开途中得知要出事，马上又折返。可惜，他到苏家园林的时候，那地方已经被玄学局用法术封锁起来了。
　　苏远梦甚至派黑客侵入了阿渊的手机，查看他的通话记录和微/信消息。
　　里面除了发给林静的“静静我好想你”、“静静你什么时候原谅我”、“静静我们去吃饭吧”之类毫无营养的话之外，什么都没有。林静也从来不回复他这些话，都是他单方面聊天。
　　正是这一串串调查结果和证据之下，苏远梦才没有对阿渊做什么。
　　“苏总？”管家轻声询问着他的意见。
　　苏远梦收回思绪，站起来，吩咐说：“渊叔累了一晚上，都不要去打扰他。让厨房准备好午餐，要容易消化的、有助于消除疲劳的，等他醒了，好好照顾他。有人来找事，就帮他挡了。”
　　管家知道，这就是相信阿渊的意思，忙应道：“是，我们一定照顾好渊先生。”
　　苏远梦点点头，问道：“老爷子呢？”
　　“老爷在花房里照料他的兰花。”
　　苏远梦便往花房去了，对精心照料兰花的苏云峰说了整件事，报道：“总之，我觉得这个阿渊是没有问题的。”
　　“没问题就好。”苏云峰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的兰花，这是他刚拿到的一个名贵品种，娇贵得很，也不知道照料多久才能开。“既然相信他，他又帮你除去了一个大隐患。老三的股份，你就可以酌情处置了，给他一部分，也不是不可以。理由嘛，你自己想，梦儿，我相信你。”
　　苏远梦笑着给他递喷壶，说：“什么都瞒不过老爷子你。”
　　他确实知道三叔公暗中做了不少事，甚至在玄学局第一次发现灯笼街分尸案的时候，就猜到跟三叔公有关。但是他没有证据，也不能去调查证据，只能看着这个毒瘤依附在青丘集团身上，越长越大。
　　苏远梦非常担心，有一天青丘集团会被这个毒瘤害死，每一天都想着怎么割掉它。现在好了，不管是阿渊出手，还是苏礼平，总之，这个毒瘤没了。
　　青丘集团，甩掉了个大隐患。
　　苏远梦安心了，阿渊也洗澡完毕，将自己砸在床上，呼呼大睡。
　　城市另一边的玄学局法医部里，林静和童芳尘还在辛苦工作着。
　　他们做了一晚上的救助、消菌、健康检查的工作，还要将救回来的妖怪一个个进行血液检查。妖怪毕竟都是动物开了灵智化出来的，本质上还带有动物体质，不注意的话，非常容易引发传染病。尤其是，屠宰场和废旧仓库的环境，都不大好。
　　等检测见过出现，童芳尘带着助手做数据对比分析，忽然拿了份数据过来。
　　“林医生，你看看，这个数据，为什么有点奇怪？”
　　林静看了一眼，那是个叫娜娜的女妖，自称是只白狐妖，但检测血液的血液样本里，却显示她应该是个混血。
　　“在救助的时候，她一直自称是纯血，是白狐妖。犯罪分子不懂DNA鉴定技术，但是应该可以通过力量判断，怎么会混进一只半妖呢？”童芳尘皱眉说，“这太不寻常了。”
　　不知道为什么，林静心里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她拿了数据，叮嘱说：“你们继续做别的数据，我去看看这个娜娜。”
　　童芳尘点头，带着助手继续做分析。林静则拿着数据，一边看一边去了救助站。
　　救助站里分成一个个房间，大多数都是四人间，先暂时给受害人居住，等弄清楚身份之后，再让亲人接走。前一晚上被折腾的妖怪们，全都洗漱了，换上干净的衣服在床上睡觉了。
　　林静被工作人员带进来的时候，只有一个女孩坐在窗边，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外面。
　　“娜娜。”工作人员温和地说，“这是法医部的林医生，你别害怕，昨晚她是救你的人之一。”
　　娜娜转过头来，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来人。
　　林静心里登时咯噔了一下，瞬间想到了狐狸精。
　　一开始，狐狸精也经常会露出这种无辜又天真的神色，也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知道，越是天真和冷静，越容易走极端。
　　“我来看看你。”林静试图伸出手，握住她的。“我不会伤害你的，让我看看你的力量，好吗？”
　　娜娜被她触碰，本能地想推开她，但大约理智告诉她没事，所以她忍着退缩额冲动，颤抖着手，没有躲开。
　　林静试图在手上探出一丝修为，慢慢地从她的经脉探入，检查着她的神魂。这个过程很慢，因为越是单纯的妖怪，越是简单地想反抗。
　　足足废了十五分钟，林静的力量才靠近娜娜的神魂。林静的修为在她神魂上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随即收了回来。
　　“好啦，没事啦。”林静安慰着娜娜，摸摸她的头，转头问着工作人员：“她的户籍信息查到了吗？有家人没有？”
　　工作人员摇头：“林医生，暂时还没有查到。”
　　差不到，也是当然的。林静点点头，让工作人员好好照顾娜娜，随即离开了救助站。
　　她回到法医部的办公室，确定没有监控之后，才给阿渊的手机发了个验证消息。
　　发消息的时候，林静第一次，两只手都是抖的。好几次都没有打对字，最后干脆只发表情。
　　提醒过后，林静对着玄学管理部特有的传声符说：“我发现，另一个神魂不完全的狐妖。我们需要见一面，尽快！”


第95章 
　　其实这个时间点, 时机敏感, 林静和阿渊最好是不要见面的。但是听到她说还有一只神魂不完整的狐妖时，楚明渊就知道，这一面非要见不可。
　　等苏远梦接到消息, 说渊先生醒了, 赶回来看望的时候, 就看到阿渊在衣帽间里照镜子, 沙发上否决的衣服, 都快堆了小山高了。
　　“渊叔, 你这是……？”
　　“去见我老婆。”阿渊对着镜子整理领带，想想又问：“我这么穿是不是太正经了？不行，我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静静每天已经见了很多正经人, 我得嚣张雅痞才行。”
　　说着就将领带一扯，松松垮垮地吊在脖子上。
　　苏远梦明白了，也皱眉了：“渊叔，你要去见林静医生？”
　　在这个时候？苏家和玄学局的关系，可不怎么好，何况所有人都还在怀疑他和苏三太爷的案子有关，他现在去见林静？
　　“无所谓啊, 我不见，难道他们就不怀疑了吗？还不是一样的。既然都一样，我为什么要在意？当然是还见我的静静啦~”
　　阿渊对着镜子整理头发，努力让自己的头发凌乱中带着帅气。
　　“再说了, 现在有案子才是最好的时机，你们这些单身狐，是不会懂的。既然有案子，静静肯定忙了一晚上，太劳累是不好开车的啦！那我只要现在去玄学局，带上花束和奶茶，跟她说：静静，你开车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只要平安送你回家而已，什么都不会做的。她除了代驾，就只剩下我这个选择啦，肯定会选我的。这样，我就可以跟静静单独相处半个小时了！”
　　……苏远梦沉默，单身的他确实不懂这种能相处一小时就开心上天的感觉，是什么。
　　“没事，将来你会懂的。”阿渊拍拍他的肩，转身叫上小A就走。
　　“走，去花店，挑花去，这次我一定要把花送到静静手里！”
　　他带着小A雄赳赳气昂昂地去花店了，这次他学乖了，不搞什么红玫瑰了。他特意选了一束粉色的浓香切花月季，扎得漂漂亮亮的，捧着就在玄学局门口等着。等林静的车子一出来，阿渊就捧着花飞奔，嘴里还不忘大叫：“静静！静静！我来给你当司机啦！”
　　一般人遇到这种事，一脚踩油门直接离开，留追求者在后边吃汽车尾气去。但是现在这个追求者来历特殊，妖力强劲的狐妖，抱着花束追着车子跑，跟车子保持平行距离不说，还能自动生成空气护罩，把花束保护得好好的。
　　这架势，怎么看都甩不掉了。路人只看到林静将车停在路边，阿渊嗖的一下停住脚步，敲了敲车门，对着里面嚷：“静静，熬夜之后不要开车，我给你当司机怎么样？换位置换位置。”
　　周围的人一听就知道，这不就是防止被撵下车，所以篡夺司机宝座吗？
　　但林静走下车的时候，周围的人又觉得狐狸精的做法是对的。
　　林静眼睛底下有深深的黑眼圈，脸上满是疲惫，这么疲劳驾驶下去，太容易出事了。
　　狐狸精将花束往林静怀里一塞，顺带的将她塞进副驾里，还附身给她扣安全带。
　　林静懒懒地看了他一眼，用目光问：嗯？
　　尾音是上扬的。
　　“嘿嘿~”阿渊说得理直气壮，“没错啊，就是假装抱抱你，因为等下就不是我了。静静，怎么样？我今天帅不帅？”
　　一边说，还一边撩了一下额前散落的发。
　　林静被他逗笑了，故意看着他不说话，只是催促：“路边不能久停，快上车。”
　　阿渊气鼓鼓地看着她，哼哼着给她关上门了。
　　等再坐进驾驶位，林静就发现，绑着安全带的人变了。
　　楚明渊稳稳地开着车，问道：“你在传声符里说的，怎么……”
　　他本想问怎么回事，但是话还没说完，就换了。
　　“……为什么这样看我？”
　　林静斜靠在副驾上，怀里抱着花束，随口说：“没什么，只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你。”
　　楚明渊督察出身豪门，是个从小接受严格礼仪教育的贵公子，他性格严谨刻板，衣着从来端端正正。自从进了玄学局工作，他就一直保持寸头的发型，五年了，没有一天变过，衣着也正正经经。
　　林静真的没有见过他像现在这样。
　　从玄学局离开两个多月，他头发长长了，发型凌乱又张扬，几缕垂在额头上，充满了潇洒的意味。而他的衬衫……
　　楚明渊感觉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这才感觉到自己的扣子打开了三颗，领带也松松垮垮的。楚明渊登时脸皮一烫，只觉得自己这样和没穿衣服也没多大区别了，赶紧一手将衬衫扣子扣好。
　　“咳……时间紧，说正事。”
　　他这是……在害羞？林静只觉得新奇，而且看他这个样子，忽然就觉得……怦然心动。
　　一阵恶作剧心理泛起，林静还想逗他更多。
　　“器官买卖案救助回来的妖怪被安排在救助站，在验血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半妖。童芳尘觉得不正常，因为做妖怪器官买卖的前提，肯定是纯血妖怪，不应该有半妖。我拿了资料去看，发现她外形看来确实很像狐妖，身上的力量也是纯粹的狐妖，需要查看神魂才能发现她是混血。”
　　林静说了一大通正事，末了，在楚明渊打算开口的时候，及时补上一句：“阿渊刚才问我他好看吗。嗯……好看，很帅气。”
　　楚明渊一句话卡在喉头，瞬间有种被调侃了的感觉，他脸上露出不自在的神色，明显是听到了她的话。但是这个话，要怎么回答？
　　谢谢？
　　不，太奇怪了。
　　可是不回答，是不是太不潇洒，太拘谨了？
　　楚明渊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状况，握紧了方向盘，思考了一下怎么回答。
　　林静便又开口了：“我问过那个妖怪，她也觉得自己是个狐妖。正在让救助站的人试图联系她的家人，如果能确定户籍，后续应该会轻松一点。”
　　那一句调侃好像是一根看不见的羽毛，轻轻地挠着楚明渊的耳垂。他应该忽略，可是怎么都忽略不了。
　　“我……”他一开口，嗓音有些沙哑，赶紧清了清嗓子，说：“我觉得，事情还是与苏家有关。胡小姐忽然回了苏家，我想从她身上着手。”
　　林静想到那个妩媚妖娆的赤狐妖，淡淡地应了一句：“哦。”
　　楚明渊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解释说：“我真的只是想调查幕后黑手的事！没有想别的！”
　　“哦？”林静反问，“什么别的？”
　　楚明渊的话一下子堵住了，怎么觉得，这话怎么说都不对呢？
　　“噗……”林静别过头，轻轻地笑了一声。
　　她的笑特别有感染力，一笑出来，楚明渊的心就轻松了。他无奈地问：“戏弄我很好玩吗？”
　　林静还真认真想了一下，然后点头：“嗯，很好玩，因为以前没有试过。”
　　这话说得十分任性不客气，但是由她嘴里说出来，楚明渊却没有生气，反而心里有种淡淡的开心。
　　她也会对他开玩笑了，以前她都是小心翼翼的，两人之间虽然有种细水长流的感觉，但水终究是平淡如水。太过平静了，就容易变成一潭死水。
　　现在，他的心，总是一阵一阵地被她触动。
　　林静不再说话，抱着花闻着，到了楚宅门口，车子停下，她才说：“车子就放在这里吧，你……”
　　她想问他是不是回去一趟，但是话到嘴边又停下了。因为楚明渊摇头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就……再见吧，有事再联系。”林静说着，抱着花下车，等着他给车钥匙。
　　驾驶位的门也打开了，一回头的功夫，阿渊就出现了。他递着钥匙，委委屈屈地说：“静静，你真的不夸我一下吗？我这个样子不帅？”
　　林静捧着花，上下打量了他，应道：“嗯，很帅。”
　　说完她就伸手拿过钥匙。
　　可是就在钥匙被接过的一瞬间，男人的眼睛好像被她点亮了一样，蓦地璀璨起来。他借着她伸手的动作，伸手飞快地抱了她一下。
　　林静登时浑身僵硬，还没来得及做反应，他就离开了，像一阵烟一样跑走了。
　　“哇~~~太开心啦！”
　　林静抓着车钥匙，努力忍着，最后还是没忍住，露出了个笑。她好像想起什么一样，猛地回头看了一眼楚宅的标志，赶紧收殓笑容，走了进去。
　　楚宅外面的拐角处，一辆车静静地停着，小A坐在里边，看着门口的情形，轻轻地叹了口气。
　　阿渊刚好坐进来，脸上还满是兴奋的表情，随口问道：“叹什么气啊？我家静静这么好看~”
　　“是在为楚明渊不值罢了，他才死了多久，这个女人就任由杀他的凶手抱……！”
　　阿渊轻描淡写地伸着手，修长有力的五指掐着小A的脖子，将狐妖整个按在驾驶位上。
　　“……！”小A双手抓着他的手，脸色涨红，一句话也话也说出来。
　　“不许在我面前提‘楚明渊’这三个字。”阿渊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声音中也带着未曾褪色的欢欣。“否则的话，我不介意把你……哦，对了，我的静静不许我做违法乱纪的事，那就……”
　　他对小A璀璨一笑，慢慢地说：“用点不违法乱纪的手段，给你教训。我回去就查一查，现代对神魂折磨的手段，有没有规定。我当了很久的灵体，你想不想也感受一下肉/体毁灭、灵体长存的滋味？”
　　小A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只恨自己说不出话，只是努力点头。
　　“乖~”阿渊这才松手，靠了回去。“开车吧，回去了，这地方不想呆。”
　　说完，他又窝在副驾上，美滋滋地回味刚才的拥抱。
　　“咳……咳咳！”小A不住地咳嗽着，却不敢说话，赶紧将车子开回了苏家大宅。
　　阿渊回到苏家就不管他了，自己回房间去，开始上网查“给女孩子送什么礼物最暧昧又难忘”。
　　晚上，苏远梦回家，小A不等他回到书房，就把白天的事报告了一遍。
　　“苏总，您看这……”小A心有余悸，“渊先生的三观，总觉得哪里不对，别是另一个三太爷。”
　　“放心，他不会。”苏远梦对他很放心，“林静嫉恶如仇，他如果作奸犯科，林静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可是，他已经当着林静的面把楚明渊夺舍了，林静不还是跟他抱来抱去、让他送回家吗？”小A不放心。
　　苏远梦笑了：“与其怀疑他，不如怀疑林静会不会利用他的感情，探听青丘集团内部的事。不过，现在来说，林静会失望了。”
　　青丘集团的毒瘤已经去了，没有什么是她可以挖掘的。
　　或许……苏远梦的脚步略微迟疑，又继续往前。
　　或许，可以给渊先生安排青丘集团的职位了。让林静什么都查不出来，才能证明青丘集团的清白。
　　“什么？去青丘集团工作？不行，这样我岂不是没有时间蹲守在玄学局外面等我的静静？我拒绝。”
　　没想到苏远梦将这消息跟阿渊说了之后，他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但是拒绝之后，阿渊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如果我不在青丘集团工作，你是不是就不给我发薪水了？那还会有零用钱吗？不……”
　　阿渊说着说着，自己又给否定了。
　　“男人应该有工作，我不能靠领零花钱去追她，算了，我还是做那个店长吧。大侄子，为了表示敬业爱岗，明天我就去会所里坐着！”
　　苏远梦对他这个跳跃的思维哭笑不得，他终于想明白了，阿渊这种当了不知道多少年孤魂野鬼的灵体，就算得到了肉/体，思维也是无拘无束的。苏远梦管理大集团，最重要的就是根据制度办事，像阿渊这种跳跃思维，他真的吃不消。
　　算了，苏远梦心中打算着。只要继续派小A盯着他，不犯什么事，那也随便。林静一个做医生的，品格他是相信的，不会做出让阿渊盗窃商业机密的事。
　　他以为阿渊只是说说罢了，没想到第二天，阿渊还真的就去“温柔乡”上班去了。他打开从来没有坐过的店长办公室，在里边上网查资料，假装自己在上班。
　　“温柔乡”的员工招待得最多的就是有钱妖怪，什么脾气都见过，对他的行为习惯得很，甚至还根据传闻给他端了果汁去，而不是送茶或者酒。
　　“渊先生，您请。”
　　“哦，谢谢。”阿渊双眼盯着屏幕，随口应了一句，猛地发现不对。
　　给他送果汁的是个猫女郎！头顶一堆猫耳，一身西装A字窄裙+黑丝，踩着细高跟，身后还留有尾巴的那种！
　　阿渊登时警惕：“怎么是个妹子？我的助理呢？”
　　“店长。”猫女郎的声音又娇又嗲，一双眼睛圆溜溜的。“你的助理说去停车了，需要为您叫他过来吗？”
　　“噢，不用。”阿渊继续看着他的网页，嘀咕：“我巴不得他不在身边呢，你不知道，那是苏远梦派来盯我的手下。虽然我不作奸犯科、不搞苏家，但是有个盯梢在身边，心里总是不大舒服的。哼，小A那家伙，肯定没有将我昨天的话放在耳边，等我找到制约神魂的法术，一定要好好地教训他！”
　　他说着，就在搜索框里打出一串字：
　　如何伤害或者控制神魂。
　　一按回车，下边就是一行字：根据相关法律，该搜索结果不予展示。
　　“？？？”阿渊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第96章 
　　阿渊沉默三秒, 换了好几个关键词, 全都在搜索同一件事。得到的结果，也只有一个：
　　根据相关法律规定，相关搜索结果不予显示。
　　……？！阿渊对着显示屏, 沉默了起来。
　　这是怎么肥四？
　　猫女郎睁大了眼睛：“店长, 您不知道吗？”
　　阿渊抬头看着她, 那眼神明显在说：知道什么？
　　“神魂相关的法术, 是禁术, 是违法法律规定的。”猫女郎解释说, “别说是在网络上，就算在人界，几万年前就不许用神魂相关的法术了。就算是在妖界, 除了赤狐妖族的祭司, 其他的任何妖怪，都不能学。一来，是不许，是禁术，二来，是没有天赋。”
　　阿渊来了兴趣：“这么说，赤狐妖有天赋？这天赋是什么？”
　　猫女郎摇头：“这个您问我, 我怎么知道呢？我只知道大多数赤狐妖也没有这种能力，只有一出生就天赋异禀的赤狐妖，才能学习。而且学习之后，是不能跟人谈恋爱的。”
　　她大约怕阿渊不懂, 特意解释了一句：“就是……修炼神魂术的赤狐妖，是不能那个的，必须终身保持元阴之身。”
　　还有这种讲法？阿渊眨巴着眼睛，赞叹：“有点神奇。”
　　两人说话间，小A就回来了。猫女郎见状赶紧离开，阿渊也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面无表情地将搜索框里的问题给删了。
　　小A倒不放在心上。
　　一来，他赞同苏远梦的说法，有林静在，阿渊不可能再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二来，神魂这个东西，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就算是最顶级的医修，林静也不能动，她最多也就查看而已。
　　他丝毫不担心，甚至还尽职尽责地提醒说：“渊先生，你要找赤狐族的话，胡小姐就是赤狐族的最后一任祭司。不过，她因为违背誓言，选择结婚，已经被废去赤狐族的法术，逐出族群了。但我想，你如果问她一些常识性的问题，她还是会回答你的。”
　　“噢，谢谢提醒。”阿渊恳切地应了一句，马上站起来。
　　他本就是这样风风火火的人，立刻就说：“走，回苏家去，我对这个感兴趣，去问问胡小姐。”
　　小A跟在他后边，扬声问道：“但是您还在上班……”
　　“哎呀，上什么班啊？我这是给大伙儿添乱吧？”阿渊一边离开一边对众人挥手，“我回去了，晚上让苏总给大家发奖金啊！”
　　虽然不一定是真的，但是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
　　阿渊就在办公室里呆了不到三分钟，立刻又回到了苏家，进门就问：“胡小姐呢？”
　　他是胡小姐的晚辈，又名义上算是胡小姐的儿子，苏家的人自然会告知。
　　“就在楼上，刚叫了茶点。”
　　“那正好。”阿渊直接上了二楼，胡小姐就在电梯出口附近的小阳台上喝茶，见了他就笑问道：
　　“怎么？找我？”
　　“对某些事比较感兴趣。”阿渊坐了下来，看了她的茶点，登时眉开眼笑。“哎呀，奶茶最好了，给我一杯，我要港式鸳鸯谢谢——其实也不是别的，就是对我以前的灵体状态感兴趣，听说你对神魂比较有研究，就想听听你的说法。”
　　胡小姐不意外他会知道，她曾经是赤狐妖族的祭司，又为了苏云崖背叛诺言嫁人这件事，别说九尾狐族，整个妖界知道的都不在少数。
　　她喝了一口红茶，问道：“你想问什么？”
　　阿渊对递茶的佣人微微一笑，搅着奶茶，想了一会儿才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我被我家静静捡到的时候，就已经是个灵体了。胡小姐，世上没有肉/体的东西，分多少种？”
　　“世上没有肉/体的东西多了去，比如说，魂魄。能进入六道轮回的有魂魄，魂魄被骤然剥离了肉/体，成为神魂，那是灵体。六道生灵自然死了，成为鬼，也是灵体。还有没有生命的东西自己有了意识，比如说剑、植物、古代的物件，这些无生命物件长出来的意识，也被称为灵体。”
　　胡小姐打量着他：“你自然而然带着狐妖族的力量，从前应该也是狐妖吧。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了肉/体，有可能是被谁从你的肉/体里生生抽出的，也可能是你的肉/体死了，自己不愿死，于是一直在世间飘荡。”
　　阿渊听着，差点一口奶茶喷出来，瞪大了眼说：“您的意思是说，我其实是个孤魂野鬼？”
　　“我不知道，无法断定。”胡小姐叹息，“如果我的神魂能力还在，我可以为你探查神魂，辨别你到底是生魂遭遇剥离、死魂，还是物品成灵。但是……唉……”
　　能力不在了？阿渊忽然八卦起来，四处望了一眼，小声问道：“那个……我能不能八卦一下？”
　　一般来说，是不可以的。但是他眉宇一派天真，丝毫没有猥/琐之意，胡小姐就不跟他计较了。
　　“你想问什么？”
　　“就是……那个，我先声明我真的不是猥/琐男。我就是听说，你们赤狐妖祭司的神魂法力，是那个之后才没有的。但是，你和老头子不是形婚而已吗？”
　　阿渊的声音更小了，支支吾吾、结结巴巴的，这事由他一个成年晚辈问，好像确实不大好。但是，他真的很好奇，而且这个很重要。
　　“是啊，就像你想的那样，我被人骗了身子啦！”胡芸大大方方地说，伸手抚了抚鬓发，“我还跟你那老头子是夫妻的时候，就遇到了个人族，我很喜欢他，就跟着他私奔了。我跟他在一起去了人界，那时候这世界的灵气还没复苏呢，我跟他在人间住了挺久的……”
　　胡芸说着说着，抿紧了嘴唇，眼中不可抑制地露出阴沉狠厉之色。
　　她捏紧了手里的长烟杆，没有继续说下去。
　　阿渊也将黑森林蛋糕往她那里推了推，真挚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提前你的伤心事。”
　　“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我自己想起来，就觉得很憋屈。”胡芸吐出一口烟，喘了口重气说：“要面对自己曾被一个破绽四出的谎言骗过的事实，真的非常艰难。”
　　阿渊脸上茫然地露出一个问号，但是心里，却雪亮。
　　他记得当初楚明渊和林静在邕州遇到胡芸的时候，胡芸一直在找夏海生。从她的说辞里，她指认楚明渊是夏海生的儿子，并且看出了楚明渊身上的狐妖血统。这就说明，她知道夏海生是个狐妖。
　　可是现在，她又说，她是被个人族骗了，才离开妖界前往人界的。
　　这说辞，明显前后矛盾，到底是哪里不对呢？她为什么要说前后矛盾的话？难道她觉得自己可以骗得过他？
　　不，只要他将这话告诉林静，林静就会给他指出其中的破绽，胡小姐的欺骗根本毫无意义……不！
　　阿渊心中猛地浮出一个念头：
　　如果被揭穿就是她的目的呢？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就会得到更多疑问。
　　例如，胡小姐说自己当初离开九尾狐族，是被一个人骗了一同私奔。可那时候的妖界和人间根本没有往来，这个人族哪里跑出来的？他既然和胡小姐到了人间，这几百年的时间里，他一直不死，难道胡小姐就不怀疑他的身份吗？
　　不不不，阿渊在心里否定了这个猜测。
　　胡小姐不可能没有怀疑，应该正是因为怀疑过，去查了，才发现骗了自己的不是人而是狐妖。既然是狐妖，那所谓的“夏海生”，就应该只是个伪装的身份而已。可天底下这么多身份，为什么那只狐妖非要借助夏海生的身份？夏海生有徒弟有儿子，并不好伪装。
　　那时候，胡小姐在邕州时怎么说的？
　　阿渊仔细翻检着楚明渊的记忆，找到了答案。
　　胡小姐说，是狐妖想偷学闽越巫法的法术，所以才冒充夏海生的。
　　也就是说，夏海生这个人原本就是存在的，也是闽越巫法的传人。只是后来，被狐妖冒充了，最后又死了。
　　从胡小姐的说辞来看，狐妖冒充夏海生的时间并不长，而且夏海生虽然死了，但胡小姐坚信狐妖没有死。
　　那么，胡小姐回苏家，是不是跟这个狐妖有关？
　　他坐在原地，久久地没有说话。胡芸也没有催他，只是坐着喝茶。等阿渊抬起头来，她就慢悠悠地问：“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跟神魂有关的，我都可以解答。”
　　阿渊大大地叹了口气，一时间没有理清楚头绪，自然是没什么好问的，只好没话找话。
　　“那……像我这样吞噬别人神魂的，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啊？”
　　胡芸好像就等着他这句话似的，嘴角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上下打量着他：“一般来说，夺舍是会有后遗症的，比如说被原主人的记忆或者力量影响，夺舍后出现记忆混乱等等问题。可以说，被原主人记忆侵蚀是所有夺舍都会有的后遗症，只是看多还是少，再强大的神魂，也不能避免。不过……”
　　胡芸拖长了声音，意味深长：“像你这样一点后遗症也没有，还一点不记得原主人记忆的，赤狐妖族研究神魂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阿渊，你的例子，很特别啊。”
　　阿渊心里登时咯噔一下，暗叫了一声糟糕。
　　他自称夺舍了楚明渊，这在胡小姐看来，就是个天大的破绽，因为他没有表现出受楚明渊记忆影响的踪迹。
　　“不过呢，你也别担心。”胡芸慢悠悠地说，伸手给他又倒了奶茶，“除了我，应该也没有谁能发现了。我现在跟你是亲属关系，是绝对不会害你的，这个消息，你知我知，我用性命担保，我绝对不会说出给第三个人知道。”
　　阿渊的心又是一动。
　　她说，她绝不会泄露出去。胡小姐肯定不是想告诉他不会说出去，相反，她是在提醒他，这个破绽，会有人知道。
　　那么，除了她，还有谁知道？赤狐妖中，除了她这个祭司，也不会有人知道……
　　一个念头闪过，阿渊差点跳起来。
　　还有人知道！当然还有人！那个骗了胡小姐的狐妖，一直跟在胡小姐身边，他能把胡小姐的身心都骗了，那胡小姐的神魂法术，他会不知道吗？
　　他一定能看得出来！
　　对了，胡小姐是以为什么纠缠着楚明渊的？因为楚明渊身上流着那个狐妖的血，因为他们是那个狐妖和人类生下的孩子！
　　也就是说……阿渊眯起眼睛。骗了胡小姐的狐妖，就是他们的亲生父亲，也就是将他和楚明渊神魂分离，在他们神魂上施加法术，抽取妖力的人。也就是能看出他是伪装，知道他不是夺舍楚明渊，而是神魂恢复统一的人！
　　“好啊。”阿渊弯着眼睛笑了，“我开始期待了哦。”
　　开始期待，到底是谁，能看出他的破绽，找上门来。他想，胡小姐也是很期待的，否则的话，她不会回来。
　　胡芸也证实了这个说法：“我一听说苏家有个半妖被夺舍了，那个半妖还是楚明渊，立刻就从邕州动身回来了。”
　　因为她很清楚，这不是夺舍，而是融合。
　　是被迫分离的神魂恢复了统一，重新融合。
　　“我还有个问题。”阿渊又想起一件事，“既然连赤狐妖族都不能个个都施展神魂的法术，必须祭司才能学、能用，那么，什么情况下，别人能用这类神魂法术？”
　　“没有什么别的情况，只有两个要求。”胡小姐竖起手指。“一，纯血赤狐妖。二，元阴之身。”
　　也就是说，那个狐妖之所以能在他们的神魂上下了法术，是有谁在帮助他。
　　一个纯血的、没有破身的赤狐女妖。
　　“嗯，谢谢。”阿渊对她举了举手中的杯子，以奶茶代酒，敬了她一下。“胡小姐，将来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我不需要别的报答。”胡小姐抚摸着鬓发，笑吟吟地说：“我只想得到一个犯罪的机会，你觉得怎么样？”
　　犯罪的机会？阿渊在某种程度上，和胡小姐是一样的人，所以一秒GET了她的意思。
　　她是说，将来发现了那个狐妖的踪迹，希望能让她出手，亲自杀了那个负心薄幸、害了她一辈子的渣男。
　　“这个不行哦，违法乱纪的事，我不能答应你。另外，我也觉得，让他的行为大白于天下，关在牢里等候审判、在所有人面前颠倒落魄，成为阶下囚，更刺激一点。”阿渊将奶茶一口喝尽了，站起来离开。
　　“胡小姐，改天再一起喝茶啊。”
　　胡芸笑了笑，依旧动作优雅地喝着她的茶。
　　这次回苏家，她很惊喜，原来她的猜测是正确的，楚明渊的神魂，真的是被另一半神魂融合了，而不是吞噬夺舍。而两个人格比起来，她更喜欢阿渊这种表面吊儿郎当，实际一点就通的性格。
　　好相处，而且聪明。跟阿渊的合作非常愉快，几乎不费什么劲。
　　“现在，就看你的狐狸尾巴能藏到什么时候了。”胡芸喃喃地说，“你说，将来被亲儿子抓了，送进牢里，会是什么体验呢？”
　　她只要想想，就觉得很刺激，很兴奋呢。
　　和她一样，阿渊也觉得这位胡小姐十分好相处，透露的信息也非常有用。现在，就轮到他好好地想想，怎么把握好尺度，不轻不重地把他“融合神魂”而不是“夺舍”这件事露出马脚呢？
　　下了鱼钩，才能钓上大鱼。他一直都是个冒险的人，喜欢用最大的筹码，博取最大的胜利。


第97章 
　　推理这事, 阿渊自认是不在行的, 他装傻充愣坑人一把好手，但是推理，还是交给楚明渊吧。
　　反正现在一个身体不同的人格, 他知道的事, 楚明渊也能知道。
　　回到房间, 楚明渊就用传音符, 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一遍。
　　林静一听便说：“我知道了, 我让他们在通报里加上几句话, 就说，希望家属尽快来确认受害的妖怪们。”
　　楚明渊要的，也正是这个意思。
　　时间是很快的, 一转眼, 距离苏三太爷和苏礼平被抓，已经过去了三天。
　　在这三天里，除了抓捕行动的第二天上午，玄学局只出了个简单的公告。公告里表示玄学局破获一起妖怪贩卖、故意伤害案，抓获以苏某崎、苏某礼为首的犯罪团伙，具体案情还在审理之中。
　　除了这条微博之外，正是的公告一直没有出。林静给痞少打电话的时候, 正好在进行最后一次校稿。她要求加的话不对案子有影响，很快就通过了，被加在了最后。
　　当天晚上，也就是抓捕行动第三天晚上八点, 玄学局才正式通报了案情。
　　通报表示以苏某崎、宋某鸣、苏某礼为首的犯罪团队，利用其在妖族的地位，以介绍工作为名，长期进行妖怪人口买卖，进行活体器官买卖。经过调查，灯笼街妖怪分尸案、肉联厂妖怪分尸案，都系其团队犯下。经审讯，苏某崎、宋某鸣、苏某礼等嫌疑人对其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目前，案子已经准备移交检察院，提起公诉。
　　最后，公告还有一行字。
　　案子总共解救受害妖怪200余人，其中很多妖怪都无法说清自己的家人、户籍，希望怀疑有亲属被拐卖、欺骗的妖怪，积极到玄学局认领。
　　其实公告上说的，并不完全对，自从林静牵头，让玄学局和一附院联合建立了妖怪DNA数据库。经过半年内的发展，DNA数据库的采集与妖怪户籍系统的结合，数据已经非常丰富了。
　　救回的当天，玄学局法医部联合医科大的法医专业学生，已经进行了血液采集，进行DNA分析，在数据库里找到了很多受害妖怪的户籍信息，由户籍那边根据地址和联系方式等途径，联系了受害妖怪的亲属，让他们过来认领。
　　只是三天的时间，受害妖怪已经被认领了快80%的妖怪。因为涉及运送成本问题，苏三太爷几乎都是从附近的县市乡村骗来的妖怪。剩下二三十个妖怪，在通告发出之后，也陆续有妖怪就近去各地玄学局进行询问。
　　经过查看照片、对比DNA，一星期之后，几乎所有的受害妖怪都被领走了。
　　只有那个叫娜娜的狐妖，还什么都没有。
　　“这个狐妖，可真是令人头疼。”这天林静去救助站，工作人员跟她抱怨着。
　　林静问：“怎么？她不听话？”
　　“不，就是太听话了。”负责的是个四十五六岁的阿姨，叹着气说：“叫干什么就干什么，也不吵也不闹，喜欢看外边，但是从来不出去。可是，她老这么住下去，求助站也没办法啊。按照规定，如果没有人来认领，就要帮她找个工作。可是她这个乖巧的个性，要是出去工作，岂不是要被人欺负死？”
　　是吗？很乖巧？林静又问：“玄学局那边怎么说？一点DNA数据都查不到？”
　　“查不到。”工作人员叹着气说，“她明明看起来像是白狐，但是找遍了白狐的数据库，也没有找到相关的数据，连相似的数据都找不到。”
　　“记忆呢？”林静继续问，“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工作人员摇头：“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只知道自己叫娜娜，从哪来，到哪去，她都不知道。”
　　这倒是跟阿渊很像，阿渊当时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就算拥有了肉/体，他也不记得遇到她之前的事。
　　阿渊是因为神魂不完整，自身又不断被对方抽取妖力，所以力量不足以支撑他拥有记忆。那么这个女狐妖呢？她又是为什么？她是有肉/体的，按理说，应该和阿渊不一样的。
　　林静跟着工作人员走进房间，只见娜娜双手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下巴磕在膝盖上，呆呆地看着窗外。听到动静，她转过头，站了起来，叫道：“主任。”
　　智力也没有问题，她都不像别的妖怪，是因为智力问题或者身体残疾才被抓来当“货物”的。
　　“你好。”林静温和地问，“你还记得我吗？”
　　娜娜点头：“我记得，你是那天来看我的医生。”
　　“你可以叫我林医生。”林静问，“我可以跟你聊聊吗？”
　　娜娜点点头，神色却十分无奈：“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有很多个巡察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了。”
　　她说着自问自答起来：“我原来的户籍是哪里？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被拐卖？不知道，我有记忆的时候，就呆在笼子里，关了没有多久，就被你们救下了。还记不记得以前是？不记得，我的记忆，是从被关在笼子里，放在货仓开始的。”
　　她抿了抿嘴角，低下头玩着自己的手指，说：“我是不是个废物？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吧？”
　　她是不是，很快就连这里也住不下去，要被赶走了？
　　林静看得出她的担忧，安慰道：“没有人要你走，只是按照规定，如果你有亲属，是要送你回去，我们没有权力留下你的。”
　　“可是，我喜欢这里，我可以在这里工作，只要有得吃有得睡就行了，我可以不要工钱的。”娜娜怯怯地问，“这样也不可以吗？”
　　“你可以在这里工作，但是救助站是不能让你继续吃继续住的。”林静发现了她的异常，追问：“你为什么不想回去自己的家？你不羡慕别人有家人吗？”
　　娜娜摇头：“一点也不羡慕，我觉得现在这样，能每天看到天空，听得到人声，就非常幸福了。我不需要别的东西了，更不需要什么家人。我……我觉得，家人并不是什么很好的词，我不喜欢。”
　　任何生灵是不会本能地排斥某种东西的，除非被那种东西伤害过。那么，娜娜这么排斥家人，是因为她曾经被家人伤害过？
　　这一瞬间，林静脑子里出现了个念头——不如……
　　她不动声色地安抚着娜娜，又交代了工作人员几句，这才回法医部去。
　　她有一件事，必须现在就做！
　　可林静没想到的是，刚进法医部，她就遇到了童芳尘。要不是她反应敏捷，已经和童芳尘撞在一堆了。
　　“怎么了？”林静抓着他的肩膀，帮他稳住身形，“出了什么事？”
　　童芳尘跟在她身边做事半年，他的个性，林静很清楚，他虽然害羞，但是做事稳重。现在这种慌慌张张的神色，她还没见过，到底出了什么事？
　　“林医生，你回来得正好。”童芳尘白着脸，抓着她的手臂低声说，“我……我找到了一条DNA数据，和那个娜娜的很像……”
　　找到了跟娜娜很像的DNA数据？这不是好事吗？他为什么小心紧张成这个样子？
　　这说明，他找到的数据不简单。林静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真的像她想的那样，是楚明渊的？
　　她的心不由得也紧了起来，问道：“是谁的？”
　　“说出来你一定不相信，是……”童芳尘看了四周一圈，确认没有监控，才小声说，“是苏笑语的。”
　　苏笑语？林静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不是苏远梦的堂妹，那个为了洗刷苏远梦是混血的谣言，甘心自杀的九尾狐妖？怎么会跟她相似？
　　“很吃惊吧？连我都不敢相信。”童芳尘说，“本来，苏笑语是四分之一九尾狐和人族的混血，娜娜是人狐混血的半妖，追查娜娜的DNA数据，我们会从纯血人族和纯血狐妖着手。”
　　林静点头。
　　也就是从DNA数据库里，寻找娜娜的父系和母系亲属。苏笑语是1/4人狐混血，说明苏笑语的祖父母里，有一个是人族，她的数据，是不在检索之内的。
　　“但是在做对比的时候，我真的是不小心，可能太累了，就突发奇想，将所有的狐妖相关数据都筛选了一遍。然后，就显示，苏笑语的DNA数据和娜娜的，很相似。”
　　童芳尘的鉴定技术是她一手带出来的，绝不可能出错。林静马上问：“她们是什么关系？”
　　既然相似，就一定存在亲属关系，那么，娜娜是苏笑语什么人？
　　没想到童芳尘竟然回答了三个字：“不知道。”
　　林静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林医生。”童芳尘也非常懊恼，“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相似的关系。苏笑语好像是娜娜的姐妹，但是，这怎么可能？”
　　“不。”林静说，“有可能。”
　　苏笑语身上有1/4人族的血统，说明她的父母中，一定有一个是半妖，另一个是纯血狐妖。而娜娜既然是半妖，她的父母中，就一定有一个是纯血狐妖。
　　既然两人的父母中都有一个必定是纯血狐妖，为什么她们不能是姐妹？
　　最简单的假设，纯血男狐妖和女半妖生下了苏笑语，那么苏笑语就是1/4人族混血。之后，纯血男狐妖又和人族生下娜娜，娜娜自然就是半妖。
　　没有什么不可能！现在最关键的，是要调查苏笑语的父母！
　　苏笑语的父母……不，参考阿渊的情况和楚明渊的身世，只可能是苏笑语的父亲！
　　他很可能就是造成楚明渊分魂悲剧的幕后黑手！
　　“小童，这个消息，你先不要告诉任何人，我马上去做更细致的分析。”林静叮嘱，快步往检验室走。
　　她必须马上确定这个消息，并且告诉楚明渊！让他和阿渊想办法，调查苏笑语的父亲，并且绝对不能让对方知道娜娜和苏笑语的DNA相似这件事！


第98章 
　　林静拿了DNA数据, 亲自去做了对比。她的本事比童芳尘大了许多, 从DNA数据里，确实可以看出，娜娜和苏笑语的狐妖血统是相似的。相似到, 几乎可以肯定, 她们拥有同一个直系血亲。
　　那么, 这个直系血亲, 是苏笑语的父亲还是母亲呢？这个问题, 就必须楚明渊去调查。
　　但是, 打探苏笑语身世的行为，非常危险。
　　因为阿渊在苏家，是站在苏远梦和苏云峰这一派的。苏笑语的祖父曾经帮苏云峰杀了自己的孪生哥哥, 苏笑语为了给苏远梦洗刷混血传闻, 也付出了自己的性命。
　　可以说，调查苏笑语，就等于调查苏远梦。一个不好，就会引起苏远梦和苏云峰的怀疑，功亏一篑不说，阿渊和楚明渊都会有危险。
　　所以，一定要非常慎重！
　　林静慎重地想了之后, 还是约了阿渊要见面。她知道频繁见面不好，但是，这件事真的太重要了。
　　至于见面的理由……只能麻烦阿渊再想了。
　　她不知道的是，阿渊早就知道这段时间需要频繁见面, 所以一直在找借口。他在苏家做出一副预备对林静发动猛攻的架势，开始各处打听给女孩子送礼物的种类。
　　听说对豪门来讲，钱买到的除非是限量到全球唯一的款式，否则都是俗气。最好的礼物，还是亲手做，于是，阿渊还买了大半个房间的材料，决定亲手给林静做礼物。
　　听到林静的消息时，阿渊正在努力用纯银丝做绕线坠子。
　　他特意买了一块没有打磨过的青金石，想给林静做条项链。但是链子好做，不规则的青金石却不好串起来，贸然打个洞串过去，挂在林静脖子上，说不好就会划伤他家静静娇嫩的皮肤。
　　所以，得用细银丝将青金石缠绕起来，这缠绕的功夫就非常讲究了。既不能缠绕得不稳，让青金石掉下来，也不能把整个青金石包裹起来。影响了青金石的美，那还不如直接送个银坠子算了。
　　总而言之，就是要有设计感，要做得好看，还要实用。
　　这要求，实在有点高。
　　林静还要求尽快见面！
　　没办法，只能加班加点，最后是谁做的，只有两个人格自己知道。
　　反正，最后阿渊还是美滋滋地选了礼盒，将项链珍而重之地放了进去，当天晚上就揣着去接林静下班了。
　　这一次，照旧是小A开车送阿渊到玄学局门口，阿渊当街追车，这才上了林静的车。而且这一次，林静并没有要他开车的意思，只是让他上了副驾。
　　随后，林静开车向前，一直没有说话。
　　楚明渊拿在手中的礼盒，就没有了送出去的决心，他问：“你怎么了？”
　　这么着急地要见面，见了面却没有说话的迹象？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变得犹豫？
　　林静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了他一眼。
　　楚明渊便在这一眼里明白了她没有说出口的话——她在担心。
　　她要说的事，非常重要，同时也要他们冒非常大的风险。但是，因为现在他们在她心里的分量很重，所以，她不希望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有危险。
　　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哪怕仅仅是冒着风险而已。
　　那一瞬间，楚明渊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如果不是她在开车，他或许会将她抱在怀里，摸着他的头，安慰她。
　　“你放心。”楚明渊说，“为了不让你伤心，我们都会非常珍惜自己。”
　　林静听着这话，眼中登时露出一丝懊恼的神色，她也不想这么婆婆妈妈的。但是，从得知苏笑语和娜娜的关系那一刻起，她的心就开始犹豫。
　　她真的很想有别的办法可以解开事情，很不想他们去冒险。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林静都不希望出危险。但是，林静心里也清楚，现在最大的危险就是幕后那个人。
　　那个狐妖没有抓出来，楚明渊和阿渊，就不可能有真正的安全。
　　林静定了定心神，将今天得到的结果说了出来。“我们发现，那个神魂不完全的半妖娜娜，和苏笑语的妖族DNA相似，也就是说，她们的妖族血统，是一样的，来自同一个直系血亲。”
　　也就是说，苏笑语的父母中，就有一个人是幕后黑手！再加上胡小姐给的信息，能看出阿渊对他不是夺舍而是融合，两点结合，就有两个点了。
　　可以开始布置了。
　　楚明渊略一沉吟，心中就有了计划的雏形，点头说：“这件事就交给我，我会处理的，我会跟你交流信息，也会告诉你。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还是那句话……”
　　“相信你。”林静替他说了。
　　楚明渊微微一笑，点头：“对，相信我。”
　　林静借着等红灯的时候侧头看着他。
　　她还记得上次他说这三个字，是什么情形。那时在邕州老旧的招待所里，他满身狼狈，带着赴死一般的决心去执行任务。“相信我”三个字说出来，像是带了血色，又像是救赎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是现在，春末暖暖的夕阳照在他身上，男人俊朗的脸上微微带着笑，那眼中像含着熠熠星光。“相信我”三个字，被他说得信心十足。
　　林静便知道，自己想的都是多余了。
　　“嗯。”她点头，“我相信你。”
　　直到这时，林静才注意到他手上的东西，问道：“那是什么？”
　　“礼物。”楚明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淡淡的。“阿渊说要送给你的。”
　　林静来了兴趣：“什么东西？我看看。”
　　她说着就把车靠边停了，一副等待的兴奋的样子。
　　这表现，更让楚明渊觉得自己的说辞是对的。他将盒子打开，递了过去，问道：“喜欢吗？”
　　这三个字，应该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带着期望和忐忑的。
　　一枚不规则形状的青金石被柔白的银线包裹在中间，形成水滴状。青金石内敛的蓝光与点点金色，在夕阳的照耀下，闪烁着华美的光彩。
　　“很漂亮。”林静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
　　楚明渊的心里很开心，但是也说不上来的一阵失落。
　　他知道这个吊坠很漂亮，但是，他更想知道，她喜不喜欢。
　　但是他不能追问，因为礼物是阿渊要送的，至于是谁做的……他不能说。说了就成了讨赏，必须要他夸奖了。
　　他不是阿渊，做不到这点。
　　楚明渊忍着叹气的冲动，看看后视镜，说：“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你自己小心，其他的，都不用担心。”
　　“嗯。”林静应着，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吊坠。她听着车门打开的声音，才不紧不慢地补上一句。
　　“我很喜欢，谢谢你，明渊。”
　　楚明渊瞬间一愣，车门也在瞬间关上，林静仿佛在开走的一瞬间对他笑了一下，又好像是错觉。
　　她……知道吊坠是他做的？楚明渊呆在原地。而且还很喜欢？
　　“废话，当然知道啊！静静又不是傻瓜，肯定看得出来那个吊坠缠线那么复杂，肯定不是我这种跳脱的性格做得出来的啦！我能在桌子面前坐十分钟，那都是因为桌子边坐着个静静。”
　　阿渊吐槽着，成功接管身体，等小A在路边停车，他坐上去，已经变得满脸沮丧了。
　　“渊先生，怎么了？”小A关心地问。
　　阿渊窝在副驾上，有气无力：“被撵下来了。”
　　噗……小A很努力才忍住了笑。他被撵下来了？
　　阿渊大声委屈：“我只是想帮她戴上项链而已，既然她说喜欢，那我帮她戴上没有问题吧？”
　　问题是，你们在开车。开车途中给驾驶员戴项链？林静把他撵下来是轻松的，换别人可能会打他一顿。
　　这行为和谋财害命有什么区别？换做楚明渊，绝对做不出来。
　　小A很明智地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只是开着车，问道：“那……渊先生，你现在回家么？”
　　“不，瞎逛吧。”阿渊一手撑着脸，麻木且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不想回去，那也不是我的家，我的家是那套被静静抛弃的套房。”
　　“渊先生。”小A语气加重，提醒着：“这种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绝对不能在苏总或者苏董面前说。否则，他们是会伤心的。”
　　阿渊登时笑了：“别闹了，他们父子什么事没做过，还会伤心啊？”
　　小A对这句话否认无能，只好说：“至少他们没有对不起你吧？”
　　“但是他们对不起我爸。”阿渊利索地反击回去，眼睛里开始出现光彩，脸上就写着一句话——
　　跟人吵架真是个振奋情绪的好方法。
　　小A不幸当了这个振奋的□□，非常想闭嘴。可惜，阿渊并不放过他。
　　阿渊好像忽然来了兴趣，换了个姿势转过身来，问道：“哎，亲爱的助理，关于苏家的恩怨情仇，你不打算跟我说说吗？我觉得三太爷出了事，就该五太爷和大太爷来找我了。你不给我说说，我忽然遇到，可怎么应付啊？他们欺负我怎么办啊？”
　　谁能欺负你？不被你欺负就好了！小A对他的个性已有了深刻的认识，暗自吐槽着，脸上却没敢说，只解释说：“这点您放心，五叔公是个非常精明淡定的人，当天其他人都来找你麻烦了，他们来之前不可能没有去找五叔公出头。但是五叔公却没有来，说明他并不想惹你。五叔公一辈子只爱美人，虽然和三叔公关系好，但是流于表面，他是绝对不会找你麻烦的。至于大伯公……”
　　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不屑。
　　“大伯公的个性比你见过的任何人都懦弱，他一生做过最勇敢的事，就是联合苏董，为他儿子报仇。不过，也就是这么一次而已，他没回九尾狐族之前，靠他母亲保护。后来回了九尾狐族，就靠他哥保护。等他哥杀了他的儿子，大伯公又要苏董保护，瞬间出卖了自己的亲哥。”
　　“不，这么说来，他挺厉害啊，谁都能保护他。”阿渊摸着下巴，饶有兴味地说，“我忽然对他很感兴趣了，怎么办？按照苏远梦的说法，这位大伯公才是我亲叔叔，作为正宗的侄子，我去拜访他，不为过吧？”
　　“是不为过，但是他不会见你的。”小A肯定地说，“大伯公闭门谢客很多年了，就算是他那个在青丘集团挂名的儿子，也只是挂名而已，从来不会出现在公众视野里。”
　　还有这样的事？阿渊脸上一阵可惜，眼珠子转了转，又坐直了。
　　“不对啊！我听过八卦，说是前段时间有人要把苏远梦搞下继承人的位置，故意散步谣言，说苏远梦是个混血，是有人……”
　　“是大伯公家的笑语小姐，去玄学局做DNA鉴定，证明她才是混血，给苏总洗刷了谣言。笑语小姐为此还丢了性命。”小A的语气很惋惜，但是旁边的人听着，怎么觉得里面透着一股无所谓的感觉呢？
　　这个大伯公家，可真是从头到尾，一个大写的悲哀。阿渊眼中的光更感兴趣了：“越是这样，我对他们越感兴趣了。可是，要怎么才能接近他们呢？我有点想去见见这个亲叔叔。哦！对了！”
　　阿渊伸手打了个响指，“啪”的一下，笑说：“我可以去问他，我亲爸亲妈的事啊！对对对！小A，走，去买果篮，咱们今天就上门去。我就不信，我见不着他们。”
　　他这根本就是被林静拒绝了，一身的火气没处撒，所以想找人麻烦吧？现在苏礼平在看守所里等着被审判，他没有名正言顺的找茬对象，所以盯上了大伯公家？
　　小A对大伯公一家表示同情，但是方向盘一打，还是去买果篮了。
　　他只是个听命办事的小喽啰，对不对？而大伯公家……谁让他们弱呢？谁让他们家上下都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人呢？
　　至于心里这一点愧疚……小A给选了个特别贵的果篮，和阿渊一同，拎着就去大伯公家了。
　　也就是A城众多苏家中的一个，最特别的一个。
　　眼看着车子开进小区，阿渊都睁大了眼睛：“小A，你不是开错了地方吧？这里，住着苏家的长老？开玩笑？”
　　这小区虽然号称别墅，但是都是快二十年前的别墅小区了，原本在这里买房子的人，都不知道换了多少房子。现在这小区，周围的环境糟糕得很，又是工地，又是菜市场。小区房龄二十年，连卖都卖不出去了，只能暂时租出去，等待拆迁。
　　就连来这小区租房的，要不是租来给养小主播，一人一个房间开直播用。就是公司租来当员工宿舍，一个房间摆两张高低铺。
　　总之，这小区的条件，跟苏三太爷的中式园林、苏远梦的西式花园别墅相比，实在是太寒碜了。
　　苏家的大伯公，就住在这里？
　　小A用路线告诉他，苏大太爷不仅住在这里，还是这个小区里最偏僻的一栋。门口的瓷砖都斑驳了，窄小的院子里种着一棵高大的枣树，一个佝偻的背影拎着水壶，在院子里浇水。
　　听到动静，那佝偻的背影抬起头来，苍老的、满是皱纹的一张脸。
　　阿渊登时心神一震——这，这脸虽然老了很多，但五官确实跟他有几分相似。
　　这就是传说中他亲爸的孪生弟弟？如果他真的是苏大太爷那个孪生弟弟生的，那他和苏笑语是什么关系？苏笑语和眼前这位又是什么关系？
　　“你……”苏大太爷一点也不像阿渊想象的那样，虽然温温吞吞的，但脸上没有畏葸之气。看到阿渊的脸，他眼中也出现了震惊神色。
　　他上下打量着阿渊，语气里充满了唏嘘：“长得真像啊……”
　　阿渊拎着果篮下车，靠在院子的木栅栏上，含笑问着 ：“像什么？”
　　是像他，还是像他那个孪生哥哥，或者……像其他人？
　　“像我哥。”苏大太爷感叹地说，“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我哥哥的半妖私生子？”
　　“是，就是我。”阿渊笑嘻嘻的，浑身上下都是欠揍和挑事的气息。“我听说我还有个亲叔叔，就过来看看。叔叔，你看到我这张脸是什么感觉？”
　　这话要是对苏云峰说，苏云峰能二话不说马上丢一个束缚咒过来，把他绑起来，接着吊起来打，或者丢出去跪。反正就是生气，暴怒，绝对要给点颜色看看。
　　但是苏大太爷却没有生气，依旧是那副温温吞吞的样子，说：“可惜。”
　　阿渊继续挑他的火气：“哪里可惜了？”
　　“为我哥可惜，他这个人，太刚愎自用了，明明那么有能力，却活得像一个笑话。”苏大太爷继续淋着花。
　　“其实我们也是混血，只不过是赤狐妖和九尾狐妖的混血，不像你，是人妖混血。从前九尾狐族不接纳我们，他就以九尾狐的血统为耻，想在赤狐妖族扎根，把胡芸骗到手了。但是骗到手了，他又渴望九尾狐族的权势，不择手段地回到九尾狐族。回到了九尾狐族，就是背叛赤狐妖族，他却又娶了胡芸这个赤狐妖祭司为妻子。他号称厌恶混血，最后呢？死在纯血手上，还留下了个混血儿子。”
　　苏大太爷摇着头：“可怜，可惜。”
　　哇~阿渊忍不住给他竖起大拇指：“亲叔叔，其实你很厉害啊！这话说得，要是别人，得活生生地气死吧？你这么能耐，为什么住在这地方？你儿子呢？”
　　话音未落，一个男人从房子里走出来，问道：“爸，你跟谁说话？”
　　“我，一个来挑事的晚辈，他的侄子，你的堂弟。”阿渊笑嘻嘻地说，隔着木栅栏将果篮放在地上。
　　也亏得他手长脚长，身材高大，才能做这个动作。
　　借着这个动作，楚明渊短暂地出现了几秒，观察着这对父子。
　　看到的第一眼，楚明渊心里就升起两个字：不像。
　　苏大太爷父子，和苏笑语给人的感觉，不像。
　　楚明渊对苏笑语印象非常深刻，那个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说话长长气若游丝，但是言行之间，都带这一份果决。
　　她拖着病躯去玄学局做DNA鉴定，一边承认了自己曾经取过灯笼街白虎角凶案现场，将灯笼街白虎角的案子结束在狼妖族上边，替苏三太爷瞒天过海了。一边又借机证明了自己是混血的身份，为苏远梦洗刷谣言。
　　按理说，她只有一条命，怎么能报答两家人呢？但是，苏笑语却办到了，她用自己的一条命，不仅还了两家恩情，还给了自己一个耀眼的结局。
　　这种性格，不是苏大太爷和他儿子能有的。楚明渊觉得，如果苏笑语身体健康，哪怕她是个女狐妖，也能成为一个女强人，保护整个家。
　　她甚至，会成为苏笑语的左膀右臂，叫整个妖界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轻视苏大太爷。
　　可惜，她被病痛缠身。
　　身体直起，楚明渊沉寂，阿渊重新出现，他继续趴在木栅栏上，挑着眉继续试图找打。
　　“哎，亲叔叔，你有什么资格说我那已死的老头子？你那孙女苏笑语也是个混血，混的还是1/4人族的血。这么说来，你这个儿子也是人妖混血的半妖吧？小心哦，我听说半妖是会发疯的，你看我这身体，原来的玄学局督察楚明渊，可不就差点因为发疯被玄学局杀了？”
　　这话说出来，终于戳到了苏大太爷和他儿子的痛处。两只狐妖同时拉下脸，一言不发，转身就回房子里去了。
　　无所谓。
　　阿渊耸耸肩，也转身回到车上了。
　　“走，目的达到啦！”
　　这对苏家父子，真是隐瞒了很多事呢，可是这么明显，为什么苏云峰没有察觉呢？是没有察觉，还是故意忽略？
　　不管是哪一种，都耐人寻味得很呢！感觉下的鱼钩上，又多了些鱼饵。


第99章 
　　楚明渊将手上的信息分析了一遍, 找到了三个突破口。
　　一, 阿渊对他究竟是夺舍还是融合，其他人都以为是夺舍，只有幕后黑手知道, 是神魂融合。
　　二、苏笑语的父母, 和娜娜的父母, 其中必然有一个是重合的。重合的人, 是谁？
　　三, 神秘的大伯公, 苏大太爷。
　　这三个突破点中，楚明渊觉得，苏笑语的身世最值得深究, 苏笑语身上一定隐藏了一个极大的秘密, 否则的话，苏大太爷一家不会如此消极，几乎是避世般。他们是在躲什么呢？
　　而这三个中，最好当做诱饵的，当然是阿渊是否吞噬他。只是，要怎么设计这个计策，确实要费点功夫。
　　不过, 一切都不着急，对付狐狸精们，一定要稳扎稳打，一击必杀。否则, 打草惊蛇，只会让狐狸逃脱。
　　阿渊晃晃荡荡地回到了苏家，知道自己的行为肯定会被报告给苏远梦的。果然，刚一回到家，管家就说：“渊先生，少爷等你吃晚饭呢。”
　　“知道了。”阿渊一边走去饭厅一边问，“今晚都吃什么好菜啊？”
　　“有您喜欢的茶香鸡。”苏远梦已经在餐桌旁坐着了。
　　苏家的餐桌就像某些豪门小说里写的那样，一定是个巨长的餐桌，气势宏伟。如果餐桌头尾坐着，根本不能说话。为了表示亲密，苏远梦都会让阿渊在身边的位置坐下。
　　同时，为了表示尊重，餐桌的主位，永远为苏云峰空着。
　　这一次也不例外，苏远梦让人拿了碗筷放在他旁边的位置，说：“渊叔，来，坐。”
　　阿渊不客气地坐下了，接过佣人晾好的汤，笑着说：“远梦，我知道你有话对我说，没关系，尽管说，你知道我的个性，就喜欢人直来直往。哪怕迎面来的是把刀，我也高兴，总好过暗地里放冷枪。”
　　苏远梦也喜欢他有话直说的个性，可惜，自己不是这样的人。
　　“渊叔。”他笑着问，“听说你今天去找大伯公了？”
　　“对。”阿渊喝着花旗参鸡汤，含糊地应着，一点吃饭的仪态也不讲究。“大侄子，你可不知道，我今天快气死了！我不是做了一下午才把吊坠做好？本来趁机想给静静戴上的，结果她说我打扰她开车，把我撵下来了。我想找个人撒气，想来想去没有人，就去找我那亲叔叔了。”
　　只是为了撒气？苏远梦的眼神不觉沉了一分，他刚想说什么，阿渊却忽然“哎”的一声，凑了过来。
　　“远梦，你老实告诉我，我那亲叔叔是不是对不起你们家？不然他们一副罪人的样子，呆在那种老破旧小区干什么？”
　　“不，没有人强迫他们，我们所有人都请他们出来住大房子，享清福。但是，他们不愿意。”苏远梦摇头，“他们只是在，赎罪。”
　　赎罪？这个词用得可有意思。阿渊问：“因为他出卖并且害死了自己亲哥哥？但是不应该啊，虽然说他和我老头有一起扶持长大的兄弟情，我老头不是也杀了他亲儿子吗？杀子之仇，报了有什么错？”
　　“是没有错，但是恩仇的事，又不能数字化，有固定汇率，能算得清楚。”苏远梦好笑，“你倒是分得清，为什么今天去找人家出气？”
　　“就是因为我算得清，他和我老头的恩怨，我可以不管。但是他害得我没有亲爹无依无靠对不对？那我去找找他晦气，难道不应该吗？”阿渊强词夺理的时候，总是特别理智气壮。
　　虽然这么说，确实也挺有道理，但……还是太孩子气了。苏远梦觉得这个长辈比自己还幼稚天真，摇了摇头：“总之，你不要去找他们的麻烦了，就让他们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吧。如果有气要撒，就去打打球，做做运动。”
　　阿渊并不生气被人教训，干巴巴地应了句“哦”，就不说话了。
　　他安安静静地喝了一会儿汤，终究不是安静得下来的人，又问道：“对了，那个苏笑语埋在哪？”
　　提到这个名字，苏远梦的脸色微微一沉，放下了筷子。
　　“哎哎哎！”阿渊赶紧也放下了筷子，声明着：“你放心，我一不对女性下手，二不对死人下手，所以你可以放心，我有气也不会撒到她头上。我就是……”
　　他喟叹着说：“对她很同情，也很佩服。她一个病病殃殃的女接孩子，一边面对不争气的亲爹和亲爷爷，一边还要偿还被迫接受的恩情。性格真是决然，我很喜欢，我觉得，我和她有几分相似。要是她还活着，说不定我们会是好兄妹。”
　　他在苏远梦面前还有几分信用，苏远梦的脸色缓和下来，说：“她埋在西山公墓里。”
　　“公墓？”阿渊仰头想了一下，问：“妖族不是在妖界里面有自己的土地，有祖坟吗？”
　　“有些妖族，是不能葬在祖坟里的。”苏远梦解释，“例如，被族规处死的，或者自杀的女性，是不能埋入祖坟的。”
　　“哇！”阿渊下意识地评价，“这么封建？都是灵气复苏时代了！”
　　苏远梦只是笑了笑：“苏家本就是个极其古老的家族。”( ?° ?? ?° )?最( ?° ?? ?°)?帅( ?° ?? ?°)?最高( ?° ?? ?°)?的(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
　　是吗？阿渊从这句话里，品出了点别的味道。
　　看来，苏远梦对他们这个苏家腐朽的做法，也不怎么满意嘛？
　　苏远梦一放下碗筷，就看到了他的表情，不觉皱眉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阿渊大大方方地看着他，问着：“就是想知道，你是被谁教出来的，怎么和你爷爷完全不一样。”
　　“那是因为你小看我爷爷了。虽然我爷爷是跟大伯公他们一辈，但是他的眼光看到很长远，当初人间灵气复苏，是他最先发现，并且号召妖族进入人间，和人族共处的。也是他提出建立青丘集团，说只有跟人族做生意，学习人族的做法，才能在现代社会生存。”
　　苏远梦声音微冷，显然对苏云峰非常尊敬。
　　“渊叔，你一直在人间，一开始接触的就是现代化生活环境，你不知道，原来的妖族，是个什么样子。”
　　阿渊点头：“我不能想象妖族原来是什么样子，但是我能看出来，你对你这个爷爷，确实很敬佩。小子，你是你爷爷养大的？”
　　苏远梦并不隐瞒：“是。我父母早逝，在众多子孙中，我不是最出色的，但是老爷子闭关出来之后，选了我养在身边。有老爷子五十年的教导，才有现在的我。渊叔，我希望你明白，我和老爷子，是永远站在一边的。你要是对青丘集团还有顾忌，就对老爷子也顾忌些吧。”
　　“OK，没有问题，我还靠你们吃饭呢。”阿渊一本正经地保证着。
　　内心里，却不觉冒出一点疑惑。
　　也就是说，青丘集团是苏云峰一手建立的。苏家云字辈的老头，除了个号称精明的老五之外，老三、老大还有苏云峰，阿渊已经见过了三个。他觉得，苏三太爷可以作为很大一部分妖族的代表了。
　　典型的封闭太久，所以无法无天。就是苏礼平被判失信人这件事来说，苏三太爷不是不心疼儿子，而是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社会信用制度，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严重的。
　　妖族对现代社会，是非常缺乏常识的，就像他们不懂移动支付、不懂存钱进银/行卡里，也不知道社保体系和医院是干什么用的。整个妖族，还是封建社会，甚至原始部落社会的作风。
　　在这种氛围下，苏云峰居然能建立青丘集团，一手将妖族拉入现代社会，确实很了不起，值得所有妖族尊敬。可是，知识都需要获取途径的，任何理论的发展，都有前期长久的理论基础作演变。
　　忽然之间，一个九尾狐妖就顿悟了现代社会的原理和体系，无师自通地建立起公司了？阿渊觉得，现在拉一个街上的普通白领和大学生出来，问他们知道建立公司需要什么吗，他们也答不出来。
　　这个苏云峰，也很值得查一查。不过，不能从他手上查，得让玄学局去办。
　　不过，借口是什么呢？他虽然总是这么巴着林静，但是林静一直做着不假辞色的样子，同一个借口，用多了，也会被人戳穿的。
　　现在苏远梦祖孙对他的行为视而不见，不予追究，是因为他的行为一直针对苏家其他人，没有触犯苏远梦祖孙的利益。如果他查的是苏云峰……恐怕苏远梦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得想想其他办法，也得找一下新的突破点名。
　　找新突破点这个想法，倒是与林静不谋而合了。
　　林静觉得，DNA和身体各方面的数据，是最真实的，最不能作假的。所以她想了一晚上，还是决定从DNA数据入手。
　　第二天，林静在检验室里泡了一整天，把眼睛都熬出了红血丝，终于得出了一个新结论。
　　一个她根本不敢相信的结论。
　　她分析了苏笑语和娜娜的DNA数据，和染色体信息，结果，竟然发现苏笑语和娜娜的染色体信息显示，她们的父系染色体信息竟然是一样的。这就说明，她们的父亲是同一个！
　　但是，从父系染色体信息看来，苏笑语从父亲那里遗传了人族的基因。而娜娜的人族基因，却是从母亲那边遗传过来的。
　　林静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检验结果，她重复做了三次，得到的结果都一样。
　　她呆坐在检验室的位置上，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娜娜的父亲，和苏笑语的父亲是同一个，但是，他曾经是一个半妖，而后，他和娜娜的母亲结合时，却又成了个纯血狐妖。所以，导致苏笑语是个1/4人族混血狐妖，而娜娜是个半妖。
　　如果不是数据不会骗人，林静真的不敢相信这个结果，可是，现在她却不得不信，然后思考这么个问题。
　　一个狐妖，怎么能先是半妖，再是狐妖呢？
　　林静睁着一双累得全都是血丝的眼睛，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来回走着，不停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一定有什么原理的，如果生理上不能实现，那就一定有别的方法，例如，玄学？
　　想着想着，林静的脑袋里就不禁冒出个念头：世上如果还有个相似的例子给她研究，她就不会想得这么艰难了。
　　想完林静又觉得好笑，做科研的，最要紧的精神就是不怕难题、敢于争先，她总是想着先例，这就是……
　　不！林静的眼瞳猛地一缩，手指几乎颤抖起来。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当初阿渊化形出现，为什么顶着跟楚明渊一模一样的脸，她却坚信这不是楚明渊，而是一只陌生的狐妖？
　　因为当时的阿渊只是灵体，没有血脉这种东西。她给阿渊做过检查，发现阿渊的力量是纯正的狐妖妖力，所以坚信这只狐妖不是楚明渊。
　　阿渊是楚明渊的分魂，他们共用一个身体，楚明渊是半妖，他也应该是，为什么阿渊就能被检测出纯粹的狐妖力量？
　　除非说，神魂也分妖族的或者人族的，所以在最初进行神魂分离的时候，阿渊就是作为狐妖那部分被分割出来了。留在楚明渊身体里的，是作为人的那部分。
　　所以，对他们进行神魂分割的幕后黑手，一定对神魂的构成等等种种原理非常了解。对神魂如此了解的狐妖，会不会也对自己做了神魂分离？
　　林静越想越觉得可能，因为胡芸曾说过，夏海生并不是她要找的那个狐妖，她要找的，是寄身在夏海生身体里的神魂。难道说，幕后黑手，竟然可以神魂分离？
　　林静一时没有弄清楚，但是，不要紧，她现在需要去找另一个人。
　　她拿了手机就拨了号码。
　　苏家那边，阿渊正在跟管家撒娇，不想喝茶，非要喝奶茶。还没撒娇完呢，手机就响了。
　　阿渊掏出手机一看，登时眉开眼笑，甜甜蜜蜜地叫着：“静静~怎么是你？你是不是想我了呀？”
　　管家也是个九尾狐妖，耳力特别好，就算是用手机，他也把通话里有气无力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我做了一晚上的实验，你过来接我。”
　　这女人未免也太托大了！他们苏家的先生，居然被她当司机使唤？
　　可惜就算是当司机，也把他们渊先生乐坏了。他差点原地起飞，没头苍蝇似的转了几圈，才记得回答：“好，我现在就去！静静，你等我啊！”
　　他来不及挂电话，一路招手叫小A：“小A呢！让他来开车！我要去约会了！”
　　管家这才想起：“小A暂时有事，渊先生，我让别人送你吧？”
　　“没问题没问题，快快快！”阿渊根本不管是谁送，总之现在就要去玄学局门口。“为了我的静静，快点！”
　　管家不动声色地指派了一个人，等车子离开了苏家大宅，他才暗中松了口气。
　　要避开少爷在他身边安插人，实在不容易。这个阿渊，整天跟林静混在一起，必须要确认真的没问题才行。
　　阿渊却像对安排的人毫无防备，一路都在催促快快快，到了玄学局，他下车就跑。
　　“渊先生。”那司机拉住他的手，一个符咒就这么贴在了阿渊的手上，消失无踪。“还要等你吗？”
　　“不用不用！放手放手！”阿渊甩开他，一双眼睛只看着靠在车边的人，飞扑过去叫道：“静静！”
　　林静眼底全都是黑眼圈，样子像是通宵了，连眼睛都熬红了。看到阿渊，她眼中本有了几分光彩，但是看到那位司机，她脸上的笑就消失了。
　　“哼。”她轻哼一句，并不评价，只是将车门打开，坐在了副驾上。


第100章 
　　小A是苏远梦派给他的特别助理, 就算是苏远梦要调开他, 也需要阿渊的同意，怎么会无缘无故以“有事不在”为理由，离开他？
　　派个司机过来, 还敢对他动手动脚, 这摆明了就欺负阿渊不知世事。
　　或者, 也是为了测试他知不知世事, 林静的敏锐度有多高, 是不是会故意躲避。
　　可机会都是相互的, 他们的测试，难道林静不会？
　　更何况，那个司机几乎是当着她的面将符咒放在阿渊身上的。
　　只是她不说, 疲惫地坐在副驾上, 不发一语。
　　“静静，你很累？”阿渊关切地问，故意慢腾腾地将安全带系上。
　　直到他将车子开了出去，林静才“嗯”了一声，闭着眼疲惫地说：“做了一晚上的数据对比，眼睛花了，所以才叫你过来。”
　　“嗯嗯嗯！”阿渊点头, 用温柔得能掐出水的声音说，“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叫，我就会过来的。你看, 我不是过来得很快吗？”
　　林静轻轻地笑了一声，意味不明，显然不想接这个话，换了话题问道：“上次要你查的事，你查得怎么样了？”
　　阿渊对林静的情绪何等敏锐，林静根本不需要明说什么，只需要一个眼神，他就猜到了什么回事。
　　“我都照办啦！昨天你一把我撵下车去，我就找借口去苏大太爷家了。静静，我见到了苏大父子哦！不过，他们没有跟我动手，我没能扯头发抠皮肤什么的，把他们的DNA带过来。但是你放心，日子还长呢！我明天再去，一定给你弄过来！”
　　“是吗？”林静淡淡地笑了一声，问他：“你怎么不问问我，要你查苏大太爷干什么。”
　　“反正都是为了案子的事嘛！你不能说，我都理解的。”阿渊一脸傻白甜，“我只要你开心，没有烦恼，就行了。你知道的，我一向是没有什么道德原则这种玩意儿的。”
　　“就算我心里根本恨死了你，因为你杀了楚明渊恨不得杀了你，现在对你只是利用，你也不在乎？”
　　“不在乎。”阿渊坚定地说，“那本来就是我做错了嘛，你没有立刻杀了我，还给我继续接触你的机会，我已经很满足了！那句话怎么说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虽然这话不能代表我对你的真心，但是能代表我的决心。”
　　“只要你对我笑一笑，让我抱一抱，亲一亲——再多的事我绝对不敢想了，真的！我就觉得不枉费我夺舍这一场了。”
　　他说着轻轻一笑，低声喃喃：“说不定，这具肉/体，以后我还能还给楚明渊呢。”
　　“什么？”
　　他说得太小声了，林静坐在副驾上没有听清楚，坐直了追问了一句。但是阿渊摇摇头，没有重复。
　　好在窃/听的符咒就是在他的手上，开车的时候手举起来，叫传声符另一边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苏家大宅里，管家对坐在沙发上的苏云峰说：“老爷，这个女医生接近渊先生，果然是有别的意思的！”
　　苏云峰却只是摇头。
　　管家不解，就在这时，传声符嗡的响了一声，瞬间转变了图案和颜色。
　　一道撕拉声从里边传来，林静的声音比刚才更接近，她问道：“这样，应该能瞒得过了吧？敢在我面前贴窃/听符，真是大胆，不把我这个法医和你这个督察放在眼里。”
　　督察？！
　　这下不仅是管家，就连苏云峰也不禁变色。
　　“老爷！”管家低声叫道，“原来，这还是楚明渊？他是怎么躲过玄学局的力量检测？不是说他被一个神魂吞噬了吗？怎么会还是楚明渊？”
　　苏云峰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初夏的阳光从洁白的纱窗上透进来，半明半昧地照在他苍老但依旧英俊的面容，那神色明明昧昧，叫人看不清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无声的气势从他身上传出来，管家跟在他身边多年，依旧被吓得背后冒出冷汗，大气也不敢吱一声。
　　只有传声符里的声音没有停，还在继续。
　　“怎么样？在苏家，查到什么了吗？”林静问，“苏笑语的家庭，也还是什么头绪都没有？”
　　“有一点。”冰冷低沉的男声取代了阿渊跳脱的声音，稳重得就像一岳山峦。“我怀疑，苏笑语不是苏大太爷那一支的血脉，而是别的人的孩子。因为昨天粗略地看了一下，苏大和他的儿子都是纯血狐妖，和你做DNA得出的结论不一样。”
　　“是，苏笑语的父亲一定是个半妖，DNA数据是不会错的。”林静沉吟，“可是，从苏笑语的口供看来，案子的背后应该不只是苏三太爷才对。苏笑语是苏家的孙女，算起来也是苏三太爷的侄孙女，据我所知，苏家非常传统，如果是苏笑语需要器官移植，苏三太爷直接就会把‘货物’送去苏笑语面前，怎么会让苏笑语到白虎角去？她身体本就不好，这不是加重她的病情吗？”
　　“嗯。”那冷峻的声音说，“我也是根据这点，再从昨晚见到的两个纯血狐妖，判断苏笑语应该不是苏大的血脉，所以，苏笑语得自己买货。”
　　林静轻轻地叹了口气，又问：“祝馀花呢？有痕迹吗？”
　　“没有，苏家上下，都没有出现祝馀花，我甚至怀疑，这不是苏家的东西。”
　　林静越发叹息：“这还真是……唉，还以为能挖出点有用的东西。这妖怪器官买卖团伙背后，也太深了。”
　　她说着，声音不觉温柔了七分：“明渊，你辛苦了。”
　　“职责所在。”楚明渊说，“我没事，不会有危险的，你帮我做过力量检测，现在没有任何人会怀疑我的身份。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神魂决定力量，我的力量已经是纯粹的九尾狐妖了。就算苏家想证明我是楚明渊，又用什么方法证明呢？”
　　林静的心情很好，与刚才的冷言冷语完全不同，她甚至开玩笑起来：“要是对方抓了你的未婚妻，要求楚督察去救才行呢？楚督察，你怎么办？”
　　楚明渊的声音里也带了一丝笑意：“阿渊也爱你爱得死去活来，给你当个司机就开心得飞上天了，你猜，他会不会冒充楚督察，去救他的静静？”
　　“哈哈~”林静笑了出来，“不得了！你现在学坏了！”
　　楚明渊由着她笑，等她的笑声停下了，才问：“我的事，姐姐知道了？”
　　“我没跟她明说，只说你去做卧底了，她那么聪明，看情况应该也能明白吧。”林静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楚家一切都很好。”
　　她顿了顿，改了说辞：“应该说，家里一切都好，你放心吧。”
　　从“楚家”改为“家里”，亲密的程度，旖旎的氛围，都增加了不知多少倍。就算在传声符的另一边，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也能猜得出来，车里的两个年轻人相视而笑、温情脉脉的样子。
　　“这可真是……”苏云峰脸上露出一个莫测的笑，“令人难以料到。差点，连我都被骗过了。”
　　“可不是么。”管家案子擦汗，附和道：“老爷，这个楚明渊胆子太大了，居然敢来苏家卧底，您看，要不，给他点教训？”
　　苏云峰摇头，端起茶，看着白瓷杯里盈翠的茶水，说：“教训大可不必，楚家和苏家，早晚会有合作关系的。楚明汐一直没有结婚，虽然以人族来说年纪大了点，但如果能跟了远梦，对远梦、对青丘集团，都是极好的助力。”
　　“可是……”管家没敢将话说出来。苏家，除了苏远梦这个接班人，可没有谁是干净的。让楚明渊继续查下去，万一给查出点什么来，那苏家怎么办？
　　“这你就不懂了。”苏云峰教训说，“想要楚明渊离开，方法不能是不让他查下去。楚明渊为了能查案，连自己的死都能编出来，看看他这段时间演的‘阿渊’，多丢脸的事他都愿意做。这种人，不查到他想要的东西，是不会罢休的。你越阻拦，他越觉得事情有问题，就越要查下去。”
　　管家犯难：“老爷，那怎么办？”
　　总不能真的让楚明渊查到点什么吧？苏家可闹不起再来一次丑闻了。
　　苏云峰暗示：“不是被他查到什么，而是让他查到什么，例如，他想要的东西。”
　　可是，楚明渊想查妖怪活体器官买卖案子，这案子由来已久，确实是苏家一直在做。但是到他们老爷这一代，就完全由三太爷接手了，跟其他人无关呀。现在三太爷被抓进了监狱，按理说，已经全都招了，还有什么能让楚明渊查的？
　　“没有真相，那就制造真相。”苏云峰轻轻叹了口气，“我老了，远梦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接班人，我希望，将来苏家传到他手里，会是干干净净的，一点威胁都没有的。如有危险，不如现在暴露出来，让玄学局的人解决，这样，他们的子孙还不会恨远梦心狠手辣。”
　　威胁？管家脑中灵光一闪，明白了怎么回事：“老爷，您是说……”
　　苏云峰微微一笑，点了头。
　　他低低地说了几句话，刚说完，传声符那边又传来了声音。
　　“到了。”楚明渊的声音冷静，却透着不舍。
　　林静也轻轻地口气，但是片刻后，传声符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声。林静的声音骤然变冷：“下去！”
　　苏云峰眉头一皱，管家马上联络跟在后边的司机：“怎么回事？”
　　负责监视的司机，就是在玄学局门口给阿渊手臂上贴了符咒的那个。他听不到窃/听符里的声音，此刻报道：“车子到楚家门口了，但是林静忽然停了下来，把车窗打开了。她从车窗里伸出手，手里拿着一个东西……是渊先生给她做的吊坠！她丢在地上了！她在逼渊先生下车……渊先生为了捡吊坠下车了。林静自己换了位置，将车开走了。”
　　后面的事，显然不同报道了，因为从司机的耳机里，传出了阿渊的声音。
　　冷郁、暴戾，仿佛随时能杀人的厉鬼。
　　“看什么看？开车！”
　　司机挂了电话，连管家都忍不住赞叹：“如果不是听了前一段话，我真的猜不出来，这个暴戾的狐妖，竟然是从前那个正直的楚督察。”
　　“没有几分本事，年纪轻轻的，怎么能做到督察的位置？你以为玄学局跟妖族那些长老会一样，有权有势，给点好处就能进去？特别行动队虽然被取消为衙内队，但是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真材实料的。”苏云峰摆手，“去吧，按照我说的去做，尽早把这尊大佛请出苏家。”
　　“是。”管家躬身应着，下楼去了。
　　他要做的事情不多，先在门口台阶上沾了些东西。
　　果然，阿渊回来了，虽然满脸阴沉，但是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到了台阶上的泥土。他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思考，紧接着走过沾了泥土的台阶。
　　踩了泥土，当然会脏了鞋子，渊先生自然也就可以破口大骂。
　　“怎么回事？这泥土谁弄的？嘲笑我吗？呵呵，还记得我刚回来那天干了什么？想伺机报复？”
　　他第一天以阿渊的身份被苏云峰接回来时，光着脚，脚底全都是泥土，踩在苏家洁白的台阶和名贵的地毯上，被苏家的佣人嫌弃，还有人挨了他的耳光。
　　一想起这事，所有的佣人都不由得在心里提醒自己：渊先生虽然整天笑嘻嘻的，但骨子里却比谁都狠，惹了他，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不、不是的。”负责打扫的女佣赶紧出来解释，吓得脸色煞白。“这是管家回来时不小心沾上的，不是我们弄的，更没有嘲讽您的意思。渊先生，我们不敢的！”
　　阿渊冷冷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冷笑一声，进大厅、乘电梯，回自己房间去了。进门的时候，阿渊还特别骂了一句：“心情不好，谁也别来惹我，否则的话，后果自负！我现在什么人都敢杀！”
　　说完便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了。
　　进了房间，他又好像泄愤般，随手抓起东西就砸，台灯、茶杯、电脑，什么顺手就砸什么。
　　可是，只有管家知道，他根本不是无意识地发泄，而是以发泄怒气为借口，将房间里的针孔摄像机全都砸坏了。
　　果然是专业的督察，反侦察能力一流。他早就知道房间里哪里有监控，却从来不说，还当着监控的面、叫着林静的名字，做了不少羞耻的事。
　　可现在随手砸几下，房间里的监控几乎全都被他砸毁了。
　　还好他早有准备，在阿渊回来的前一刻，又装了一个监控。阿渊砸了一圈，又在房间里再三检查过，才确信房间里的监控都没了。
　　他也才，恢复了冷静，在沙发上坐下，将鞋子脱下来，小心地看着上边的泥土。
　　那泥土是非常特别的，管家专门准备的，园艺土里，有铁肥的痕迹，也有喷洒药剂的味道。
　　听说，楚督察主卧的阳台上，专门种了一棵品种叫“婚礼之路”的月季。为此，他还特别学习了很多种月季的知识。
　　那么，他一定能辨认得出来，这是什么泥土。
　　这种泥土，只有专门种月季的地方才会有，因为这是喷洒防红蜘蛛的药剂，以及给月季补铁质的。
　　而昨天，楚督察去苏大太爷家打探的时候，苏大太爷家院门口正好种了一棵月季，刚刚喷了防治红蜘蛛的药。
　　监控里，眉目冷峻的男子细细地捻着泥土，最后笑了一声。
　　当天晚上，号称不许人打扰也不吃饭的渊先生，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溜出了苏家，溜进了苏大太爷的破旧别墅里。


第101章 
　　苏大太爷的别墅看着平平无奇, 甚至很破旧, 但是跟苏家大宅比起来，防护程度却一点也不少。只是苏远梦跟现代社会接触多了，除了必要的法术检测反应阵法之外, 大多数角落还是用现代的监控系统。
　　因为古旧的门派、世家, 就是喜欢倚靠阵法防护。因为阵法的防护程度高, 反应快, 有些甚至会中下符灵, 在察觉有力量闯进来时, 直接进行截杀。可是阵法有个致命缺陷——
　　几乎所有的阵法，都是被动的，而且没有触发提醒, 就算有提醒, 也没有办法判定触发阵法的是什么东西。
　　比如……阿渊靠在小区的一棵树上，手上揣着一盒刚买来的进口樱桃。他吃一个，丢一个。丢出去的樱桃上边都带了他的法术，一个一下触发了苏大太爷家的防护阵法。
　　那样感觉，就跟小孩玩感应灯一样，丢一次，别墅的防护罩就亮一次。防护罩的亮度是为了提醒睡着的人, 可见亮度实在不一般。
　　苏大太爷的儿子苏成哲起来看了三四次，发现什么东西都没有，终于被这年久失修的阵法搞疯了。他检查了一会儿，没有发现异常, 为了睡个安眠觉，直接将防护阵法的感应度从力量1调到了力量10。
　　调完之后，他原地站了一会儿，阿渊也帮他做测试，继续丢着樱桃。不过从苏成哲的角度，看不见他就是了。
　　噗的一颗，卟又一颗，好了，一盒进口车厘子丢完了，防护罩毫无反应，苏成哲安心地睡觉去了。
　　阿渊从树上轻巧地跳下来，将自身的力量降到最低值，妖力外放的程度，就和刚才包裹在樱桃上的差不多。于是，防护阵毫无反应，阿渊的手在围墙上一撑，大大方方地翻墙进去了。
　　防护阵法大多数都是一层护罩，安全跨线之后，在内部就没有限制。进了围墙的阿渊手上妖力激荡，轻巧地翻上了别墅的窗台。
　　按照设定，他是来偷东西的，不过呢，偷东西这个事，其实是个技术活。
　　进入别人的房子窃取机密，是技术中的技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首先，你要知道自己偷的对象是什么，具体在什么地方，对方是什么来头，有什么防护手段……诸如此类如果没有弄清楚，基本都不能叫偷东西，最多叫踩点。
　　阿渊对照了一遍要求，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也不去翻箱倒柜了，直接一个个房间探查了过去，最后，手上妖力凝成一柄细刃，直接将窗玻璃隔开了，进了苏大太爷的房间。
　　半夜三点，苏大太爷忽然察觉到房间里有异常的动静，警醒之后，发现自己床前坐了个人，吓得心脏病差点爆发。
　　“什么……”
　　“嘘~”阿渊竖起手指，“亲叔叔，我昨天才来找过碴，你这么快就忘了？”
　　“是你！”苏大太爷坐起身子，双手撑在身边，浑身都紧绷起来，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问着：“你这是想干什么？半夜三更摸进我的房间，给你父亲报仇吗？”
　　“反派死于话多，我要是想报仇，直接一刀切断你的脖子，绝不会说一个字。”阿渊一本正经地开着玩笑，“所以，你可以放心，我是来救你的。”
　　“哈哈！”苏大太爷被他逗笑了。
　　他实在想不出，这个仇敌的儿子，跟他毫无来往，居然会半夜过来救他。这话说出去，智障都不信。
　　“那你可能要承认自己连智障都不如了。”阿渊好像能听到他心里的吐槽。他往椅子上倚靠，玩着手机，说：“别急啊，让你儿子在家里找找，特别是房间、书房这些比较重要的地方里，有没有忽然出现了什么东西。很重要的东西，可能是消费记录，也可能是通话记录。总之，一定是某种能证明五太爷是妖怪活体器官买卖案最后黑手的东西。”
　　他说得信誓旦旦，叫人不得不信，但是，自己的家，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苏大太爷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
　　“你不用担心，不是让你找，你让你儿子动手就行了。”阿渊继续笑着说，“我猜，你这位号称最懦弱的长老，其实法术是最厉害的。看看你们家那个防护阵法，能把最简单的防护阵改成可调灵敏度，这可不是简单的事。你可以看着我，要是有什么不对，可以直接用你拿手的符咒直接帮我绑起来，以擅闯民宅、偷窃等等罪名把我送到玄学局去，保准我吃上三年牢饭，怎么样？”
　　他竟然能看出他才是长老辈中最厉害的一个。
　　苏大太爷眼中极快闪过一丝光芒，从床头拿了手机，给他儿子打电话：“成哲，起来，把家里每个角落都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异的东西。比如，文件袋之类的，关于你五叔的罪证。”
　　苏成哲刚睡着又被吵醒，本来还生气的，听到“五叔”和“罪证”两个词，马上醒了，说：“我这就去。”
　　苏大太爷的别墅非不算很大，苏成哲对自家非常熟悉，一顿搜查没有半个小时，就敲门了。
　　“老爷子，真的……”
　　苏成哲推门进来，神色焦急，却一进来就看到了屋子里坐着的人，猛地住了口，喝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嗨~”阿渊笑眯眯地招手。
　　苏大太爷对苏成哲摆摆手，暗示他不用在意，问道：“真的有东西？”
　　苏成哲努力忽略坐在瞩目的阿渊，将手上的东西递了出去，低声说：“您看看。”
　　那是一个牛皮纸信封，里边装着一叠文件，有苏五太爷和苏笑语的聊天记录截图打印，上边详细记录了苏五太爷是怎样亲自指导苏笑语去白虎角购买活体器官，看货的。除此之外，还有苏笑语对苏五太爷的转账记录，和一份录音。
　　录音是支录音笔，上边贴了个标签，写着一行字：
　　“苏五逼苏笑语自首、自杀。”
　　苏大太爷将那录音笔按开，里边就传出了一串声音。
　　“这事可关乎咱们几个老的，笑语，你被族长用灵药续命了这么多年，现在他孙子需要你帮个忙，你都不愿意吗？”这声音苍老粗犷，是阿渊见过的苏三太爷。
　　另一个声音年轻一点，语调温文：“对啊，笑语，当初要不是为了给你治病，我也不会去掺杂这生意，现在五叔公有难，你真的一点都不帮忙吗？”
　　现场沉默了一下，谁也没有说话，但是阿渊知道，在场的人，肯定不止苏五太爷、苏三太爷和苏笑语。
　　作为家人，苏大太爷和苏成哲一定在场。
　　阿渊饶有兴味地看了现场的两个男人一眼。
　　他们看着自己的孙女、女儿被亲属逼着去死，也不在意吗？一声都不吭？
　　录音里沉默了很久，就像此时房间的沉默一样。足足过了两分钟，录音里才传来了苏笑语病弱的声音。
　　“好，我去。不过，我想确认一下，是不是我用这条命帮五叔公把生意丢到灰狼族头上，又帮十七哥洗清了混血嫌疑，你们从此以后，就不再为难我的家人？”
　　苏五太爷没有说话，苏三太爷一向冲动，直接就应了下来：“这个当然，肯定是一笔勾销了。”
　　苏笑语的声音变得稍微大声了些，应该是面对着录音的人了。“那么，我欠家人的，也算还清了。”
　　再往后，录音就中断了。
　　“哎，对了！”阿渊打了个响指，站起来伸出手，“就是这份证据，亲叔叔，东西找到了，我拿了就走，绝不纠缠。”
　　但是有录音、有明确的转账记录和聊天记录，已经能指证苏五太爷和妖怪器官买卖案子有关。要抓苏五太爷，那是分分钟的事。
　　可阿渊伸出的手，一直悬在半空，没有得到回应。
　　苏大太爷没有说话，苏成哲的脸色却变了，他吸了口凉气，抖着声音问：“这是哪来的东西？怕不是要害死我们家！”
　　“啊？”阿渊一脸茫然，“这不是关于五太爷的事吗？跟你们家有什么关系？放心啊，我东西我拿了就走，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没人知道这东西从你们家弄出来的，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哼。”苏大太爷冷冷地笑了一声，慢慢地将东西收回文件夹去，抬头问道：“苏云峰让你把这件东西送过来的？”
　　阿渊满脸茫然：“这关苏云峰什么事？这不是你们和苏五之间的交易吗？我先声明啊，我只为玄学局办事，我效忠的是我家静静，目的只想为他破案。”
　　“跟他无关？”苏大太爷又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阿渊看他的样子，又补上了一句：“不过呢，我家静静也说过，苏笑语——死得很冤枉。”
　　苏大太爷还好说，苏成哲首先忍不住红了眼眶。
　　阿渊回到位置上坐下，双手交叠在膝盖上，冷冷地问道：“你们不觉得，自己的牺牲，也毫无用处吗？你们到底想瞒到什么时候？难道，想做下一个苏笑语？我想，她在天上，应该很欢迎你们去跟她团聚了。”
　　苏成哲眼眶更红了，眼中多了一分泪意，苏大太爷叹了口气，转头问道：“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来拿走这份文件，做点处理，保证事情跟你们无关。以及……”阿渊露出狐狸般的笑，“问问苏笑语的身世。”


第102章 
　　过了很久, 阿渊估计了一下, 可能有四五分钟那么久，苏成哲的嘴唇才动了动。
　　他还没开口，苏大太爷就说：“你是第一个, 怀疑小语身世的人。”
　　“是吗？”阿渊笑了, “可能, 因为我比较聪明吧, 因为我不是在妖界长大的, 我喜欢的人又是搞医学的, 所以比较敏锐吧。”
　　他自吹自擂，看似说了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确定。
　　“是, 你很聪明。”苏大太爷缓缓地说, “不过，小语确实是我的孙女。”
　　怎么会？阿渊不禁皱起眉头，难道，他猜错了？但是苏笑语如果真的是他孙女，他又不是没本事的人，为什么要看着自己的孙女被人逼死？苏笑语又为什么……
　　阿渊的心一顿，猛地抬起头, 望向苏成哲：“我明白了，苏笑语确实是大太爷的孙女，只是，她不是你的女儿。她的父亲, 是你那个被苏云崖杀掉的半妖儿子！”
　　“是，不错。”苏大太爷点头，回忆起旧事，他眼中的神色非常悲伤。“我那个儿子，真的是……他虽然是半妖，但他真的非常优秀。”
　　阿渊可不管那个半妖优不优秀，他脑袋里飞速做了个事件时间线。
　　苏大的半妖儿子生下苏笑语→半妖儿子被苏云崖杀了→半妖儿子变成纯血妖族，生下娜娜？
　　先不说半妖怎么忽然变成了纯血，就说死而复生这件事，他是怎么发生的？
　　阿渊觉得这任务不行，嗖的一下把楚明渊强行推了出来。
　　“他……”楚明渊用一个迟疑的字开口。
　　苏大太爷风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根本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男子身上的气质一变，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他非常出色，我年轻的时候非常自暴自弃，曾经溜去人界，跟人族的女子生下了他。我把他抱回来的时候，苏云崖就说过，不能留下，这孩子血统不正，将来会是个祸害。但我还是将他留下来了，几百年了，他一直活得很好，从没有犯错。我一生没有出息，活在苏云峰和苏云崖的阴影下，我不止一次地对成邑说，你是爹唯一的希望，咱们家就看你了。他也一直非常努力地学法术，想着有一天出人头地……”
　　“爸！”苏成哲出声打断，提示道：“这些伤心事，您就别说了。”
　　可苏大太爷将这些话憋在心里太久了，现在必须说出来，否则他怕自己永远也没有机会说了。
　　“成邑那么优秀，他甚至跟我说，爹，大伯没有孩子，只要我努力，下一任族长就是我了。为了学习九尾狐族的常识，他还跟在苏云崖身边学习了很久。可是……”苏大太爷声音，双手抓着床单，手背青筋暴起。
　　“可是有一天，他不知怎么的就发疯了！他一直跟在苏云崖身边，忽然就发疯了！苏云崖还说要杀了他！在成邑心里，除了我这个亲爹，就属苏云崖最重要，他将苏云崖看做大伯、师父，可是，苏云崖却要杀他！”
　　“那么。”楚明渊冷漠如机械的声音，就在这时候插了进来，问道：“苏云崖杀了他么？”
　　“苏云崖提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脑袋出来，告诉所有同族，他已经杀了成邑。但是私底下，他却跟我说，他将成邑丢进了万妖灵洞。哈哈哈……”苏大太爷仰头大笑，状若疯狂，“他居然把成邑丢尽了万妖灵洞里！”
　　这又是什么地方？楚明渊思忖，确认自己没有听过这个地方，就望向苏成哲。
　　他知道，这个时候，苏大太爷已经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他被这个噩梦折磨了几百年，也消沉了几百年，心内早就崩溃了。
　　“是妖族里一处非常凶险的地方，里面囚禁了历代妖族翻了滔天大罪的妖怪。”苏成哲解释说，“丢进去的妖怪，基本都是被更强的妖怪杀了。就算没有被杀死，里面没有粮食，没有水，隔绝灵气，在里面呆上几年，再强的妖怪也会死。”
　　“对。”苏大太爷双眼赤红，嘶哑着大笑，说：“苏云崖还跟我说，他不忍心亲手杀了自己的弟子，所以选择了流放，将来的一切，就靠成邑的造化了。哈哈哈！成邑的造化……就因为他一个自以为是的决定，导致成邑死都死了，还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我这个当亲爸的，连尸骨都没能替他收！”
　　妖族的观念非常传统，在他们看来，不能为死者收尸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
　　“所以。”楚明渊整理了整个过程，明白了原因。“你不是因为苏云崖杀了苏成邑，而是因为他把苏成邑丢进了万妖灵洞，让他受折磨，让你不能收尸，所以你才跟苏云峰联合起来，杀了苏云崖？”
　　苏大太爷反问：“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儿子因为血统就死了，死前备受折磨，死后尸骨无存，这还不够让我恨他吗？”
　　楚明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实际上这个问题也不需要人回答，苏大太爷已经用了这么久的时间，用实际行动回答了。
　　他确实因此，对苏云崖恨之入骨，为此要了苏云崖的命。
　　楚明渊只想知道他关心的问题：“苏成邑死的时候，苏笑语年纪还很小？”
　　“不然呢？我怎么能瞒过所有人，让他们以为，小语是成哲的孩子？”苏大太爷想起苏笑语的事，语气中多了一分欢喜。“那时候小语才刚出生，成邑也是不小心才留下这个血脉的，他死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个女儿活着。后来小语的母亲难产死了，我将小语抱了回来，养在成哲膝下，希望给成邑留下点血脉。”
　　“结果……”苏大太爷的声音又冷了下去，老泪纵横。“我还是没有，没有将他的血脉保存下去……”
　　楚明渊的声音丝毫不为所动：“也就是说，苏笑语是苏成邑的女儿这件事，只有你们俩知道，其他任何人，包括苏成邑自己，都不知道，是吗？”
　　苏成哲点头：“我们怎么敢让别人知道？要是被人知道我们留下了我哥的血脉，小语早就被杀了。”
　　哎哟，是吗？阿渊短暂地出现了一秒，将嘲讽的笑露出来，就退了回去。
　　但是这个嘲讽的笑，苏大太爷和苏成哲已经看到了。这笑就像一记耳光，打在他们脸上。
　　说好的疼爱了几百年的掌上明珠，怎么最后还是让她为了还苏云峰的人情债，自杀了呢？
　　“小语……小语只是想解脱。”苏成哲涨红了脸解释说，“她一出生就带了病，这么多年一直生活在病床上，这么多年来一直靠族长给的灵药续命。多少同族都在议论她，她心里非常不好受，只是找不到机会自杀，她害怕自杀了会让我们难过……”
　　他越说越小声，实际上，这个理由连自己也不信。
　　如果不是他们无形中的责怪，无形中那一句句“为了给你续命所以欠了族长的恩情”，苏笑语虽然不健康，但未必会死。
　　不过，苏笑语已经去世了，现在追究这么许多，也没有了一一。
　　“谢谢告知苏笑语的身世，除此之外，我还有个请求。”楚明渊问，“苏老先生，我可以取一点你的鲜血吗？”
　　苏大太爷立刻皱眉，妖族和人族的力量构成不一样，妖族的血脉就是力量根本，任何妖族，都本能地抗拒自己的血液被他人获得。
　　“请放心，这是交给玄学局法医部做检测，一滴血就足够了，没有谁能从一滴血里，就研究出九尾狐的力量原则。”楚明渊解释，为了获得关键性证据，他还适当地透露了一点信息。“玄学局那边遇到了另一个女孩，怀疑是苏成邑的血脉，但是还没有直接证据。”
　　“什么？！”苏大太爷和苏成哲同时叫出声。
　　“目前只是怀疑，没有直接证据，所以需要直系血亲的血液进行DNA鉴定。”楚明渊将准备好的采集工具取出，走到床前，问道：“可以吗？”
　　苏成哲摇摇头，劝阻道：“爹！”
　　苏大太爷却毫不犹豫地将袖子挽起来：“请。”
　　等指尖被戳破，楚明渊用吸管吸走血液，放入试管，苏大太爷又问：“真的是成邑的骨肉吗？”
　　“玄学局不会骗你。”楚明渊淡淡地说了一句，将血液样本收好，又看向那份证据。“现在，这份证据可以交给我了吗？”
　　只是几句话的功夫，他前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身上的浮夸调侃神色一扫而空，冷静沉着，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可以信服的气息。
　　苏家父子犹豫片刻，还是将文件交了出去。苏成哲问道：“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份文件？”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想，当时录音的人，并不是你。”楚明渊飞快地扫了一圈文件上的信息，分析说：“这份文件，完全处于你们父子的角度，也在为你们出头。”
　　“是。”苏成哲白着脸，他其实是个特别没有原则，很软弱的人，虽然看得透很多事，但看透之后，却经常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乍一看，我和老爷子也不记得当天有没有录音下来了，如果没有你出现，有天我找到这个东西，肯定会以为这是小语留下来给我的，我就会拿去质问五叔，或者直接去找玄学局，要求玄学局的督察把五叔这个罪魁祸首给抓起来！”
　　其实苏五和苏三逼迫苏笑语的时候，他们就在现场，但当时却没有什么表示，只想着自保。苏笑语死了，他们又沉浸在悲伤里。现在，被证据刺激了，他们才想到为苏笑语讨回公道的事。
　　“你们家的人，容易感情用事。”楚明渊评价着。“对方你们父子的个性，非常了解。”
　　“是。”苏成哲苦笑，“不管我拿着这份文件去质问五叔，还是拿去找玄学局，不管五叔落得什么下场，都不是对方想要的。对方要的，不过是我们父子咬五叔一口。五叔的儿子们，都很能干啊，亲爹被弄进了监狱，他们怎么会放过我们父子？”
　　“一石二鸟，除掉了老五，也废了我们家。真是一条好计策。狡兔死，走狗烹，苏云峰对我们父子，还是一如既往地了解。”苏大太爷恨声说着，眼中却不禁流露出深深的恐惧。“这真是，真令我想起当年，他劝我的样子。我从来不知道，还有人能这么了解我，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我无法拒绝。”
　　了解？楚明渊察觉到这点，追问：“你和苏云峰，不是同一辈人吗？你们之间不了解？”
　　“我们有同一个父亲，但是，九尾狐族可不像你们人族，讲什么计划生育。一来，我和苏云崖是九尾狐和赤狐的混血，从小就不住在九尾狐的领地里。二来，我父亲飞铲花心，有无数的姬妾，我有多少个兄弟姐妹，自己都记不清。除了苏云崖，我和其他兄弟之间，哪来的什么感情？而且，苏云峰从小就不起眼，就算是我们回到了九尾狐族，也没见过他几次。”
　　没有见过几次的兄弟，忽然登门来说服他造反逼宫，联合他杀了自己的孪生哥哥？楚明渊微微皱眉，这话怎么听怎么像个陷阱，而苏大太爷，当时居然就答应了。
　　“一来，当时我当时一直沉浸在失去成邑的悲伤之中，想给成邑报仇。二来……”苏大太爷吸了口凉气，“你根本不知道，苏云峰有多了解我。时至今日，我也想不出自己当时为什么会答应他，但是，我现在想起来，也不后悔。”
　　话说到这里，楚明渊已经没有其他问题了，他起身交代说：“你们猜的不错，这份文件是苏云峰留下来的，目的却不是一石二鸟，而是三鸟。他猜到了我的身份，希望我尽快将妖怪器官买卖案子查清楚，离开苏家。按照他的计划，我应该是无声无息地拿走文件，不让你们察觉的。”
　　“我懂了。”苏成哲点头，“我们父子，并不知道文件这件事。”
　　“谢谢。”楚明渊点点头，将试管藏好，拿着文件走了。
　　他先将文件小心地拍了下来，接着去了楚宅，动作熟练地溜了进去，将东西放在了自己主卧的阳台上。敲了敲阳台的玻璃门，随后离开。
　　在他离开之后不久，林静从主卧里走出来，文件和试管拿走了。
　　天快亮的时候，身材高大的男子重新回到了苏家大宅的监控镜头里，他疲惫地将自己砸在沙发上，闭目休息片刻，然后将手机解锁，划开。
　　大宅的主卧里，管家紧张地盯着镜头，手指无声地抓紧了书桌边缘。
　　怎么什么都没有拿回来呢？难道计划失败了？
　　“紧张什么？”苏云峰吩咐，“放大他的手机屏幕。”
　　管家依言将镜头对准阿渊的手机屏幕，超清摄像头下，果然看到屏幕上放大的照片，就是苏笑语和苏五太爷的聊天截图！
　　“他不笨，甚至比大多数人都聪明。证据在他手上那是没用的，因为现在‘楚明渊’已经是个死人了。得交到玄学局的手里，才能成为罪证。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会留在手上吗？当然会把证据送去唯一知道他还活着的人手里。”
　　苏云峰叹息：“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如果能为我所用，那真是千载修来的服气。可惜啊，太可惜了……”
　　“是啊，他怎么就是玄学局的人呢？”管家也叹了口气，“他如果只是楚家的工资，或者云梦集团的总裁，咱们九尾狐族大把美人，就算是您的孙女，也有很多才艺双绝的好姑娘。与云梦集团联姻，将他变为您的孙女婿，这多好。偏偏，他是玄学局的人，唉！”
　　苏云峰嘴角浮出一个莫测的笑，将茶杯放下，站了起来。
　　“行了，继续盯着吧，剩下的事情，就看那个姓林的女法医怎么做了。”
　　“肯定不会出意外，那份证据，可是我亲手整理出来的，保证将大太爷和五太爷拉下水。”管家笑着邀功，躬身送他回卧室休息了。
　　摄像头里，阿渊也只看了一会儿的图片，将手机收了起来。
　　他起身准备去洗澡睡觉，但是不知怎么回事——
　　也许是完成了任务，心情舒畅，感觉更敏锐了。也许是觉得任务已经完成，没有装傻的必要了。总之，阿渊走了几步，忽然弯下腰，在地上翻建着。
　　他假装生气，从林静那里一回来就关在房间里砸东西，勒令不许任何人打扰，晚上又闭门不吃晚饭，做出一副蒙头大睡的样子。所以，他的房间，是没有人敢进去打扫的。
　　管家也没有让人强行闯入。
　　他要营造自己还在苏家的假象，苏家当然也要营造不知道他出去的样子。所以，阿渊的房间，还是下午那副被砸得乱七八糟，仿佛台风过境的样子。
　　阿渊就从这满地的垃圾和碎片里，精准地找到了几个摄像头，捡了起来，小心地收在了手里。
　　“要糟！”管家脸色一变，赶紧追上苏云峰，将事情给报告了。
　　“您看，要不然我们用点方法，把摄像头给要回来？否则的话，不是落了把柄在他手上吗？”
　　“不，他要的就是这个把柄，不跟咱们撕破脸，他怎么离开？”苏云峰不以为意地挥手，“不要紧，去吧。”
　　管家满脸欲言又止，站在原地没动。
　　苏云峰对这个管家奴仆非常宽容，他用的人，不需要很聪明，聪明会发现很多不同寻常的东西。智商足以领会他说的事，但又不会自己拿主意，这样的人，才值得重用。
　　因为忠心。
　　忠心总是能得到主人宽容的。
　　苏云峰略一沉吟，吩咐说：“这样吧，你准备一桌广式早茶，明天早上，去敲门，说我请他喝茶。”
　　管家这才放心下来，点头道：“是。”
　　然后继续回去盯着电脑屏幕了，还调出窗口，将自己离开时的监控看了一遍。
　　他离开的时候，楚明渊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他就在浴室里洗澡而已。
　　只是，监控能看到表面，却看不到内心。
　　楚明渊在内心里，将案子飞快地梳理了一遍。
　　非常矛盾的一个案子，很多涉及的人，交叉印证之后，供词对不上。
　　苏大太爷说，苏成邑被苏云崖杀了，丢进了万妖灵洞里。但是娜娜和苏笑语之间同一个父系DNA来源，证明苏成邑也是娜娜的父亲，超过200年的年龄差，证明苏成邑并没有死在万妖灵洞里。
　　可是，万妖灵洞作为妖族的囚禁地，已经存在了不知道多少万年。几万年了，多少妖力强大的魔头被丢进去，都没有出来，为什么苏成邑就能活着离开？离开之后，他又去了哪里？他是怎么做到从半妖变为纯血的呢？
　　这是第一个言辞和事实相悖的点，也是需要弄清的第一个疑团。
　　再者，苏成邑和人生下了娜娜，娜娜的神魂分离是不是跟他一样，是一个被抽取妖力的容器？
　　这个问题，却很好回答了，他的DNA数据还在林静手上，只要让林静做DNA对比，就知道他们的父亲是不是同一个人。
　　如果，万一，他和娜娜是同一个父亲，都是被生下来作为妖力容器，被收取妖力的工具。娜娜虽然看起来是个少女，实际年龄已经超过100岁，半妖九尾狐的力量也非常强大，抽取这份力量百年，对方的妖力该是什么恐怖的数量级？
　　楚明渊粗略地估算，认为应该比苏云峰更强。
　　想到苏云峰，楚明渊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苏云峰前后变化非常大，从前是个默默无闻的九尾狐妖，在兄弟中不出众，还经常闭关修炼。一个闭关修炼的九尾狐，怎么会对人族的如此了解，说建立公司就建立公司？他又是怎么做到紧抓苏大太爷的个性，联合苏大太爷，杀了前任族长苏云崖的呢？
　　最后一个问题。楚明渊眯了眯眼。
　　谁都知道苏云崖没有留下后代，连胡小姐都没有碰过，苏云峰是怎么在好无证据的情况下，断定他就是苏云崖的儿子，将他接回苏家呢？


第103章 
　　第二天一早, 阿渊就接到了消息。
　　“渊先生, 老爷请您喝早茶。”
　　“早茶？有我喜欢的凤爪吗？”阿渊问得一派天真，一个拒绝的字都没有，问了地点就过去了, 看着一桌子茶点就坐下。
　　他先啃了豉汁凤爪, 然后才问：“叔, 您老怎么忽然找我吃早茶？这怎么看都像是最后一餐, 你不会是知道我去找大太爷的麻烦, 要把我赶出苏家了吧？”
　　苏云峰面前只有一碗石斑鱼粥, 表情似笑非笑：“我还以为，是你要离开苏家了，所以准备一场饯别宴。是不是, 楚督察？”
　　眼前的男人什么都没有做, 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原本还呸呸呸吐凤爪骨头的痞子，就变成了沉稳谨慎的男人。他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擦拭着嘴角，从口袋里将东西拿出来，放在桌面上。
　　几块针孔摄像头的残骸。
　　苏云峰真是一只老狐狸，被揭穿偷拍的事，他脸上一点难堪的意思都没有, 反而笑笑说：“以楚督察的反侦察能力，应该早就察觉了吧？只是一直看在苏家的面子上，没有说出来而已。现在，楚督察愿意将事情摆出来, 是因为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苏家留不住你了对吧？”
　　可楚明渊出来只是一瞬间，他的话说完，阿渊又出现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老人，大惊失色地问道：“什么？你还要留下人家？”
　　饶是苏云峰，也吃不消他这一秒一换脸，换脸就不要脸的样子。“我可真不知道，楚家还能培养出这么……与众不同的孩子。”
　　“哎呀，怎么能这样说人家啦？”阿渊继续啃着那一笼豉汁凤爪，含糊地说：“你猜的也不错，我确实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不过呢，这还得感谢老先生你，对不对？要不是你叫人在门口涂些泥土，我还真想到要去苏大太爷家里找。”
　　他吃光一碟凤爪，擦擦嘴角，端起手边的茶，将不要脸的程度继续拔高：“老先生，在这里我就以茶代酒，先谢谢你啦！”
　　苏云峰对他异常宽容，端起茶与他遥遥地对了一下，抿了一口。
　　阿渊等他将茶喝了，才将后半句说出来：“既然你这么疼我，我又要走了，那不如再问你几个问题——保证不涉及青丘集团的机密，我是个有原则、有道德的人，对不对？”
　　有原则、有道德几个字，真是说得理直气壮，因为他自己都不相信。
　　苏云峰却点头了，大约当他还是正义严谨的楚督察。“可以，你问，我酌情回答。”
　　“哇，太狡猾了，问问题就是暴露自己想知道的事，就是暴露内心哎！结果，你明明知道了人家想问什么，居然还选择性回答。”阿渊委屈得哇哇大叫，然后一手撑着脸，胳膊肘支在餐桌上，望着他问道：“老先生，我亲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云峰反问：“楚家没有告诉你吗？”
　　“没有啊。”阿渊叹气，“楚家对我亲爸这事避而不谈，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老楚总的儿子，他们从小对我也很好，视如己出。所以知道自己竟然是早早去世那个小姑姑的儿子，我还蛮崩溃的。其实这段时间假装死了，也是不想面对楚明渊这个身份呢，太难了，本来有亲爸亲妈亲姐，忽然变成了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我太难了。”
　　说好的问苏云峰问题，结果变成把自己的身世吐了个干净，乍一看十分好笑，但苏云峰明白，这是他在表示诚意。
　　“苏云崖……”苏云峰端着茶，回忆着，“关于他，我知道的也不多。我从小一直闭关修炼，与其他族人交流的不多，关于他的事，大多都是听妖族里的人说的。你应该听苏家的人说过，他是个非常独断专行、刚愎自用的人。”
　　“老先生，你这回答可太谦虚了。”阿渊一手端着茶盏，翘起的食指摇了摇。“我就是搞案子的，比谁都知道，要想一击必杀，只有两种可能。一，实力碾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什么智谋、算计，都是白搭。二，知己知彼，周全谋划。我破案用的常常是后边一种，老先生，你呢？”
　　这个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苏云峰对上苏云崖，实力根本不够，所以需要拉帮手，让苏大、苏三、苏五三个兄弟，特别是苏大出手。
　　“你猜得对，我对苏云崖并不了解，他不是在九尾狐族长大的，他回来之后，我又长期闭关。但，世上总有了解他的人，我只要了解人心的爱憎，就足够了。”苏云峰把玩着茶盏，笑得八风不动。“最后，我也赢了。”
　　是，他赢了，从他嘴里，真是什么都没办法问出呢。阿渊叹了口气，将手里的茶一口喝干，站起来说：“本来我还想从你嘴里听到点什么，不过，现在看来，我还得再找苏大太爷谈一谈。老先生，谢了。”
　　苏云峰注意到他的措辞：“再？”
　　“对啊。”阿渊笑得一口白牙都亮了出来，“昨晚去偷东西的时候，不小心被我那亲叔叔发现了。我就用了点小技巧，跟他聊了聊。噢，对了，我还从他嘴里套出个非常有用的消息。”
　　“苏笑语那个小姑娘，在一附院自杀那个，用自己的狐狸爪子戳自己的脖子，一爪子下去把半个脖子都割坏了，血流了满床的那个。根据我家静静的DNA鉴定结果，以及苏大太爷的说法，苏笑语身上的人族血统只有1/4，她是苏大太爷半妖儿子的女儿，而不是苏成哲的。”
　　说完，他定定地看了苏云峰好一会儿，四周寂静，只要他自己的呼吸声在餐厅里轻淡而均匀地响起。阿渊不觉满脸失望：“老先生，你怎么一点吃惊的表情都没有？难道你早就知道了？”
　　苏云峰的语气淡淡：“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或者说，苏笑语、苏成邑，与我能有什么关系？”
　　“也对，这本就不是你的爱恨。”阿渊笑着摇摇头，“我还想拿这个跟你换消息呢，不过，现在看来，是真的算了。老先生，谢谢这段时间的招待，我让我姐给你们青丘集团弄个生意单子？就当是感谢，怎么样？”
　　“不用了。”苏云峰依旧微笑着，“楚大公子作客，是我们苏家的荣幸，这点小钱，我们还是请得起的。”
　　“好嘞，那再见了！”阿渊背对着他摆摆手，大步往车库去了，片刻之后，开了一辆车出来。
　　那车不过二十来万，绝对不是苏家的，得留神看，才能发现，那是曾经楚明渊送给林静的车。这两车在林静被苏礼平绑架的时候被留在苏三太爷家，林静离开苏家园林之后，车子却被留在了那里，直到苏三太爷被抓的当晚，阿渊将这车弄了出来。
　　谁也没留意他是什么时候将车开回来的，总之，现在他开着这辆跟苏家身份完全不相符的车，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到了门口，他还摇下车窗对守门的保安挥挥手。
　　“再见啦！”
　　管家看着，还以为他会将车开回楚家，没想到，阿渊一路将车开到了林静的家。楼底的车库设计是认车牌和人脸的，阿渊虽然什么都不是，但他开车林静的车，顶着楚明渊的脸，最后就这么顺顺利利进入车库了。
　　这栋楼是专门为独居但需要高保密的住户设计的，例如设计院的，科学院的。车库看似独立，但是每个车库都有独立的密码箱。
　　阿渊将车停好，通过验证指纹和密码双重保险，就看到里边静静地躺着一串钥匙。
　　林静家的钥匙。
　　阿渊轻轻一笑，眼角都弯了，将钥匙拿在手中，一边抛着一边验证指纹，进入电梯，然后在心里骂了一句：
　　真是好算计~哼哼！
　　楚明渊说着给分手费，以后不纠缠了，实际上给林静的房子车子，都备份了自己的指纹、瞳仁。这根本就是想随时英雄救美吧！
　　当然啦，出发点是想保护林静，就是做得太遮遮掩掩的。
　　“你知道不？这样落在人姑娘家眼里，不会觉得你很暖心，只会觉得你别有所图，误会你想监视她哎！好在我们静静特别了解你，知道你个性正直，实在没有这个胆。”
　　阿渊一边说，一边将门打开。
　　一阵许久没有人住过的灰尘味道扑面而来，阿渊伸手挥了挥，将门锁上。他一边换鞋往里头走，一边将袖子挽起来，决定趁着时间还早，天气又好，将屋子打扫一遍。
　　他就像一个标准的家庭主妇，回到家就换上居家服，开了电视，先将客厅里的东西都擦了一遍。
　　电视的频道，是A市本地一个网络平台，叫做A市随时看。有新鲜事马上转播新鲜事，没新鲜事就放本省新闻频道。
　　一打开电视，就听到里边说：“……本市玄学局又一次实施了抓捕行动，对象依旧是苏家，这次被抓的是苏家几个长老里最小的一个，苏云岗！听说他也跟妖怪器官买卖案有关……”
　　阿渊一边哼着歌，一边听着。
　　案子的事，说实在的，他没有受过专业训练，虽然从楚明渊那里接受了记忆，但还是半懂不懂的。不过东西落在了林静手里，他又特别交代过，以痞少和林静等人的本事，想保护个证人，不让嫌疑人知道谁是举报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完全不用担心。
　　他现在等待的，是另一件事，不过，这事大概率要等到晚上才知道了。
　　至少……阿渊眯了眯眼睛。子时吧。
　　应该会发生一件很有趣的事。


第104章 
　　现代很多人以为, 子时是指晚上0点之后。但是真正熟悉玄学和妖族历法的人都知道, 子时是从23点开始的。
　　而且妖族有个说法，叫做“子夜之交”，指的就是晚上23点。晚上23点开始, 到晚上0点, 是阴气一天中最强盛、并且逐渐增强的时候。从0点开始, 阴气又会逐渐减弱。
　　所以, 很多特殊的、需要利用阴气的法术, 都会选择在子夜之交这个特殊时期施展。
　　比如, 抚慰亡灵。
　　西山公墓是A市一个不起眼的公墓，不算贵，但是管理还不错, 对墓碑的照料很上心。还设置的很好的安保, 保证墓葬的安全。不过，再强的安保，面对法术的时候，也还是毫无作用。
　　这天晚上接近23点的时候，一个黑袍人仿佛幽灵般穿过荒山野岭，进入了西山公墓，走到了西南角的一个墓碑前。
　　墓碑上字迹很新, 就是没有照片，墓碑上只有一行字：
　　苏笑语之墓。
　　除此之外，连立碑人的落款都没有。
　　墓碑是活人对亡者寄托哀思的东西，墓碑上留名, 就表示对亡者深深的思念。再不济，再孤家寡人，也该有一个立碑人的名字在。
　　可是这墓碑上连落款也没有，一个姑娘家的墓，孤零零地呆在角落里。夏日已经到来了，到处都是繁花绿叶，而这个角落，除了偶尔几片落叶飘过来，什么也没有。
　　四周一点光也没有，所以谁也看不到黑袍人的表情，只能看到黑袍人长久地站在墓碑前，一言不发。
　　“唉……”周围忽然响起一道声音。“真是可怜啊……”
　　漆黑之中，黑袍人浑身上下骤然充满了凌厉的杀意。他霍地转身看着远处的一棵树，说：“找死！”
　　声音沙哑得像一块被敲破的锣，嗓子像被砂纸搓过一样，一字一句都沙哑得刺耳。
　　“哎哟，又不是第一次见面，干嘛装成这样的样子？”一道黑影从墓园旁的树上跳下来，他穿得异常骚包，大半夜的居然穿了件莹白得像能自己发光的衣服，如一道闪电般，直接落了下来。
　　莫名的，黑袍人的身体微僵，继续哑声放狠话：“我不想惊扰死者，立刻给我滚！”
　　“对对对，我也不想动手，咱们在她面前，好好说话，行吧？”微弱的光亮从他的周身闪出来，将他的脸露了出来。
　　年轻俊秀的，楚明渊的脸，却是阿渊找抽欠揍的表情。
　　“哎，老兄，你说，苏笑语知道自己的亲爸看着自己，不，是推了自己一把，让她去死，心里面是什么感受？”
　　黑衣人周身的气息变得更可怕了，双手紧紧地握在身侧，一句话也没有说。
　　“你什么也不用说，这种自由心证的猜测，你知我知就行啦~”阿渊一脸真诚，说的话却一句比一句欠揍。“或者，咱们聊聊从前？上次我们见面，我还什么都不记得，你不是还想把我抓回去吗？要不你告诉我你家在哪，我自己去找你？”
　　不知道在忌惮什么，或许真的怕惊扰死者，黑袍人始终不敢动手，甚至不愿意开口，只是站在原地。他盯着阿渊看了一会儿，那目光如有实质，能把阿渊千刀万剐。
　　看了半分钟，他的目光又回到了墓碑上。
　　阿渊惨遭无视，嘴欠和找揍却丝毫没有停下，他甚至往前几步，在黑袍人一米半径的周围绕圈圈打量起来。
　　“你怎么不说话？兄弟？哈喽？别把人家当空气嘛，我这么帅对不对？你是不是嗓子坏了？上次我听你说话，还没这么沙哑呢。上次，记得吧？就是在我家静静那里，咱们还打了一架呢。”
　　阿渊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做了个吐舌头被杀死的动作。
　　“你当时可厉害了，一只手就能把我打趴下了，就这样把我按在墙上，差点把我掐死。兄弟，你现在是怎么回事？居然就这么站在原地不动？你是不是哪里不对劲？需要我帮你检查一下吗？我可以让我的静静给你检查一下哦。”
　　一边挑衅，阿渊一边慢慢地接近。
　　“哎呀，这个状况我没遇到过，还真是不好处理。你说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不理会挑衅，又不走呢？一般来说，不理会挑衅，都是当人青蛙呱呱叫，不构成威胁。但是这种情况下，太蹦跶也是会被一巴掌拍死的，或者不行就走掉。毕竟实力碾压对不对？拍死或者走掉都是易如反掌的事。如果不敢反抗或者不敢走掉，这是会让人误会的哦。”
　　“例如……”阿渊小心翼翼地走着，双眼紧紧地盯着黑袍人。“让人觉得你其实是个菜鸡？”
　　开玩笑，嘴皮子可以找抽，身体是要百般警惕的，他可没忘记上次是怎么被人打得半死的。要不是楚明渊忽然出现，两个神魂暂时合一，他能直接交代了去。
　　可是他提了半天的神，警惕了半天，也没见黑袍人有什么动静。等了片刻，黑袍人竟然，毫无预兆地，消失了。
　　“这这这……！”阿渊站在空无一人、无数墓碑的夜里，第一次感觉到肉/体给的真实体验——吓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人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说消失就消失了？这怎么操作的，告诉他？
　　阿渊思考三秒，觉得自己无法解决，现场直接当机，一秒切换模式，让楚明渊出来了。
　　夏夜的风微凉，墓园一般在远离市区的山上，吹来的山风更是凉飕飕的，平添几分诡异。楚明渊却在这微凉的夜风和不知名的虫叫声里，安静地站了片刻，思考着前后的现象，蹲下在地上一点点地摸索查看起来。
　　他不是故意让阿渊刺激苏云峰，更不是来这里开玩笑的，这个时间点，也不是凑巧。
　　昨天天气预报说，这天晚上会下雨，这场雨就准确地下在晚上十点半。雨下得很大，将墓园的瓷砖道路冲刷得干干净净。同时，墓园在山区，夏天湿气重，地面上的水半干不干，是实体在上边行走，是会留下痕迹的。
　　楚明渊在地上小心地观察了一下，伸手摸索。
　　半干的地上没有被踩过的痕迹，也没有像他一样，踩过道路，鞋底沾了泥土，泥土沾在地上。他走过的地方，全都有泥土的痕迹，但是黑袍人站的地方，却连水渍被破坏的痕迹都没有。
　　不是实体。那么，如果是灵体……
　　这可是子夜之交。
　　子夜之交，阴气沉重，阴气这个东西，对人体来说，只有八字轻、本身体质属阴的人才能感觉到不对劲。但是对于灵体来说，阴气对他们却有补充作用，如果曾经有灵体出现，那一片的阴气是会稍微减弱的。
　　楚明渊取出力量检测喷雾——林静用霜鸣花粉研究出的玩意儿，现在还在试用中，正在进行最终检测。他在周围的空气里喷了一遍。
　　阴气是有害、污浊的力量，在霜鸣花粉下会显示出纯正的黑色，阴气越是浓重，黑色越深。作为墓园，这里的阴气应该是非常纯正的黑色，但是苏笑语的墓碑前，却明显淡了一块。
　　来的竟然是灵体！
　　楚明渊暗中思考着，山下忽然亮起光芒，他知道这边的光芒已经让守墓人发现了，赶紧将东西收拾好，沿着原路，从山上离开。
　　翻过山区，一条乡间小路上，车子静静地停着。楚明渊上车之后直接开回了林静的家，门一打开，他就发现里边有人，而且，气息还非常熟悉。
　　“啪”，林静替他开了灯，她感觉到他身上不同寻常的气息，问道：“你去山里了？还去了墓园？发生了什么事？”
　　“你来得正好，我有很多猜测，需要你提供验证方法。”楚明渊在沙发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开口说：“我怀疑，苏云峰其实是苏成邑。”
　　林静只拿到苏五太爷的罪证，还没有将苏大太爷家的恩怨情仇了解过，问道：“苏成邑？”
　　“苏大太爷那个被苏云崖杀死的半妖儿子。”楚明渊将苏大太爷家的恩怨情仇说了一遍，皱眉道：“我怀疑苏成邑在万妖灵洞里根本没有死，而且成功逃出来了。”
　　万妖灵洞是妖族用来关押囚犯的地方，按照妖族的说法，是十几万年了从来没有人能逃脱。但林静没有说不可能，只问道：“任何猜测都可以，但是，依据呢？”
　　“苏云峰身上的矛盾点太多了。”楚明渊将自己的所见所闻、综合起来，一点点列了出来。“首先是他对苏云崖的了解，按照他和苏大太爷的说法，他在九尾狐族中的能力并不突出，长时间闭关修炼，和苏云崖根本没有接触。我不排除他从小有野心，所以闭关修炼，希望能做族长。要拿下苏云崖，向苏云崖的孪生弟弟求助，确实是非常明智的选择，但是。”
　　他看向林静，林静了然：“他一个闭关的人，不该对苏大太爷如此了解，一番谈话就能精准地找到苏大太爷的软肋，让苏大太爷心甘情愿地合作。能力和环境是相匹配的，一个人闭关修炼，妖力可以增长，对典籍、心法的领悟力会增加。但是，独处的环境里，不能锻炼出揣摩人心和口才这两个能力。”
　　楚明渊点头：“从他出关到说服苏大太爷，这个时间太短了，他是怎么能精准地找到苏大太爷的弱点？第二点，就是他对人族的了解。”
　　林静看着白开水，便有些不愿意喝，问道：“怎么说？”
　　楚明渊起身往厨房去，这屋子的厨房分内外两个，外厨房是个吧台结构，里边有一台咖啡机。他从橱柜里翻出咖豆，一边磨一边解释。
　　“灵气复苏才十年，从苏远梦和其他人的说辞来看，灵气复苏一出现，苏云峰就带着妖族出现，建立了青丘集团。以前我们对妖族都不了解，以人族的观念去看待他们，所以觉得建立一个现代化的连锁超市集团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但是了解妖族的情况以后，你还会觉得，建立一个连锁超市集团，对他们来说简单吗？”
　　林静点头。
　　妖族是一个原始部族结构的社会，用社会学的发展角度来看，妖族和人族之间差了整个封建社会和现代社会的前期。足足几千年的时间，长久的生产资料积累。
　　就看看其他妖族，光是接受户籍制度，就需要花整整十年，还需要有社保和医疗保障等等的诱/惑，才愿意加入。最基本的观念都不能接受，苏云峰是怎么短短的时间内，就能接受商业观念，创立种种现代化管理制度的？
　　从苏远梦的说辞来看，灵气没有复苏之前，苏云峰就开始教导他现代社会的学识。所以灵气复苏一出现，妖族加入现代社会，苏远梦就能顺利进入青丘集团，准备做接班人。
　　那么问题来了，苏云峰哪里来的经验可以教他？
　　“确实是很大的问题。”林静继续问，“那么，你的猜测是什么？苏成邑从万妖灵洞里逃了出来，杀了苏云峰，假扮苏云峰，然后对苏云崖报仇，杀了他之后夺了族长之位？那么，他成功之后，为什么没有对他的父亲说出真相呢？根据你现在给出的信息，现在的苏云峰，对苏大太爷一家的待遇，可不算好。”
　　“这个问题，我没有答案，但是有猜测。将心比心，我觉得，苏成邑是恨他父亲的。”楚明渊将咖啡豆磨好，开始用咖啡机煮咖啡。“他觉得自己一生的悲剧，是两个人造成的。一个是他视为恩师的苏云崖，教导他，重用他，最后却又毫不留情地要杀了他，甚至在死之前折磨他，将他丢入万妖灵洞里。”
　　林静支持这个观点：“所以他从万妖灵洞里出来，第一个要报复的，就是苏云崖。”
　　“第二个，就是他的父亲。苏成邑觉得自己辉煌的一生之所以被毁了，原因就在于自己的半妖之血，而这个半妖之血是由他父亲带来的。”
　　“喂喂。”林静纠正他的说辞，“这个说法不标准吧？苏大太爷自己就是纯血的妖族，苏成邑的人族血统，是从他人族的母亲那里继承来的。”
　　“不，苏成邑不会这么想。”楚明渊摇头，“苏成邑会觉，都是以为他父亲不检点，找女人生孩子却又不挑选血统，所以才生下了他这个半妖孩子。而且生下就算了，如果苏大太爷没有将他接回九尾狐族，没有将他重点培养，他就不会得到希望又被彻底打碎失望。而整个过程中，他的父亲毫无用处，软弱地看他被欺负，被杀死。”
　　林静默认。
　　她本身不记得父母，师父们对她的培养也只要能力，要求她摒弃所有的软弱感情。不要依赖，不要温柔，所以，她不是很理解这种依赖父亲的感觉。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知道有这种感情。她知道，人对亲情的依赖超乎其他所有人，几乎是本能地觉得自己应该是被爱的，然后去深深爱对方。一旦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不仅会崩溃，还可能将一切都毁掉。
　　所以，苏成邑也是这种心理吗？
　　林静皱皱眉，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将心比心？明渊，你为什么会对他将心比心？”
　　楚明渊煮着咖啡，在咖啡氤氲的白雾中，平静也漠然地说：“因为我觉得，我是他的儿子。”
　　林静正在取下杯子，闻言差点将骨瓷杯打碎，她怀疑地看着楚明渊，问道：“你——”
　　“你今晚过来找我，就是为了说DNA的事吧？”楚明渊淡淡地说，“你不要为难，我会把苏大太爷的东西留给你，就是我心里也在怀疑。我一直在猜，胡芸作为苏云崖的妻子，为什么那么凑巧，就在苏云崖死之前被人引诱走，为什么引诱她的那个人，就刚好是我的父亲，而另一个神魂不完整的人又正好是苏笑语的姐妹。”
　　“所有的一切串起来，我心里就拼出了一份时间线。”
　　“苏成邑与狐妖相恋，致使对方怀上苏笑语。随后苏成邑被发现半妖的身份，被苏云崖要求处死，丢进万妖灵洞里。但是他从万妖灵洞里逃了出来，以人族的身份接近胡芸，引诱胡芸离开。在那之后，他将苏云峰杀了，或者直接对苏云峰进行夺舍，再利用苏云峰的身份，劝说苏大、苏三、苏五，对苏云崖进行夺权报复，杀了苏云崖。”
　　“在那之后，他开始制作妖力抽取的身体，跟人族生下孩子，用孩子作为妖力电池，补充自己的妖力。这些妖力电池，是我，是娜娜，或许……”
　　楚明渊将煮好的咖啡放下，咖啡荡出了一点。
　　因为他的指尖在发抖。
　　“还有更多其他我们不知道的受害者。”
　　这话里有很多漏洞和问题，例如老三样：
　　苏成邑怎么从万妖灵洞里逃脱？
　　苏成邑一个半妖，怎么做到以人族的身份骗过胡芸？胡芸那时候可是赤狐妖的祭司，最擅长的就是神魂相关的法术，力量是不能作假的，胡芸为什么看不出苏成邑身上的妖族力量？
　　同样的，既然苏成邑是半妖，为什么他跟人类女子生下孩子的时候，又能是纯血狐妖了，能生下半妖的孩子呢？
　　疑问不需要重复提出，重复的疑问没有意义，只有回答才有意义。
　　“第一个。”林静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用勺子慢慢地搅动着咖啡，沉吟着说：“我们可以这么假设，万妖灵洞的设置，是针对妖怪的。洞里的限制是针对纯血妖力的，灭杀的也是纯血妖族力量。作为半妖的苏成邑被丢了进去，虽然妖族的力量被限制了，但是人族的力量却留了下来。”
　　“这并不需要很强的人族力量，如果确实没有妖怪从万妖灵洞里逃出来的话，那么里面的妖族，差不多就是被抽干力气的状态，或许连行走的力量都没有。而苏成邑，因为身体里一半的人族血统，反而能在里面自由行走，进行资源抢夺，也就更能发现漏洞，从里面逃出来。”
　　这个说法，楚明渊也接受，只是现在没有机会能确定了，这也不是问题的关键。楚明渊更想知道另一件事：“有没有可能，让一个半妖，一会儿是纯血妖族，一会儿是纯血人族？”
　　“有。”
　　楚明渊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其实一开始问的时候，他根本不抱希望。但是林静是个科研工作者，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人。
　　“那……是什么？”楚明渊干涩地问。“怎么操作？”
　　林静摇头：“具体怎么操作，我不懂，但是现在有个活生生的例子。”
　　“什么？！”楚明渊一下子站直了，“在哪里？”
　　“在眼前。”林静抬眼，缓缓地说，“就是你。”
　　楚明渊差点没反应过来来，他错愕的目光里，透着一个字：我？
　　“对，你。”林静抿了一小口咖啡，说：“其实并不是有意造成的，但是你作为楚明渊生长的二十多年期间，虽然体内有妖力，但是妖力被抽走了，或者的世界又没有灵气，所以妖血对你的影响不大。就算当时我在场，对你进行力量测试，只要你的妖血蓄积的力量没有到那个临界点，就不会被检测出来。”
　　“相反，作为阿渊存在的时候，我对你进行的力量测试，得到的结果是，阿渊就是纯血的九尾狐妖。这点，也很多人相信了。”
　　“这个现象只有我看到，我一时也没有别的猜测，只能说……”林静抬眼看着他，解释着：“神魂决定力量，苏成邑像你一样，进行了神魂分割，那么他就能想是半妖就是半妖，想是纯血妖族就是纯血妖族，想是纯血人族，也可以是纯血人族。”
　　“由此进一步推断，苏成邑应该是对苏云峰进行了夺舍，那是他作为妖族的神魂。而他作为人族的神魂，就在他原本的身体里。必要的时候，比如他跟人族女子结合的时候，就会动用妖族的神魂，进而生下半妖的孩子。”
　　楚明渊瞬间神色大变，按照这个猜测，那岂不是……


第105章 
　　“对。”林静点了头, “就像你想的那样, 苏云峰应该乐此不疲的做着这个实验，你不会是第一个受害者，娜娜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还会有很多孩子。这每一个孩子, 都是他的‘电池’。”
　　“这简直是……！”楚明渊气得浑身颤抖, 简直说不出话来。
　　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 用自己的孩子当做抽取的能量的电池？
　　“另外, 我仔细回想过当年遇到你时的情形。”林静回忆说, “当时的天雷确实是个劫雷，是斩断罪恶的。但天底下的半妖那么多，我相信天道不会对一个半妖进行灭杀, 因为你并不是世间第一个半妖。我觉得劫雷打的应该是苏云峰, 他当时肯定在场，只是我们都没有察觉而已。是他用自己的孩子作为抽取力量的电池，违背天道，惨绝人伦，所以劫雷要杀的，其实是他。只是当时发生了太多事情，又刚好遇到我穿过来, 所以让他逃了。”
　　说到最后，林静的声音里也全都是懊恼。
　　如果不是她突然间穿越过来，可能苏云峰已经被劫雷打死了，也不会有后来的一切。
　　“不。”楚明渊握住她的手, 急切地说，“这不关你的事，你没有任何错，如果不是你穿越过来，如果当时苏云峰就被劫雷打死了，那么阿渊怎么办？苏云峰当时就死了，没有任何人知道阿渊的存在，他永远就只是三分之一的神魂，在世间毫无理智和记忆，随处飘荡。没有人怎么他怎么来的，怎么消失，好像他从来不曾存在过。”
　　“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阿渊和我，我的那么多兄弟姐妹，死也就死了，谁也不知道他们是被人害死的。是你的出现，才能揭开真相，让所有人知道苏云峰是个多么恶毒卑劣的人！”
　　林静脸皮发烫，低下头说：“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楚明渊握紧她的手，问道：“我的话你也不信，难道要我让阿渊出来感谢你吗？”
　　“不，别了。”林静想到阿渊那个调皮的样子，失笑道，“有他出来，什么正事都不用说了，光听他打闹就够了。”( ?° ?? ?°)?最( ?° ?? ?°) ?帅( ?° ?? ?°)?最高( ?° ?? ?°)?的(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
　　楚明渊脸上的神色马上一变，哀怨地开口：“静静，你嫌弃人家！”
　　“我可没有嫌弃你，我还得感谢你把家里面打扫的这么干净呢。居家好男人阿渊先回去休息，现在我有事情要跟楚明远讲。”林静对着阿渊，总是十分有耐心，仿佛在哄一个孩子，“乖。”
　　一个乖字，就像一只看不见的手，顺了阿渊全身的毛。他美滋滋地回去了，楚明苑重新出现，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没有。”林静故意叹气，“我只是一个医学工作者，我懂得原理，但是要怎么设套，却没有楚督察这么在行了。”
　　她说着，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楚明渊，眉梢眼角都是调侃之意。
　　那娇俏的样子，看得楚明渊心中微微一荡，差点低下头去吻她的嘴角。
　　楚明渊赶紧忍住了，思考着说：“既然我们是电池，那就说明，苏云峰存在‘缺电’的情况。”
　　林静点头。不缺电，为什么需要电池呢？
　　楚明渊继续说：“那么，如果在极度缺电的情况下，手里的电池又不能用了，他会不会去找另外一块备用电池？”
　　“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主意，不愧是是楚明苑督察。”林静半开玩笑地继续调侃，她忽然发现，调侃一个正经严肃的人，让他在面前露出害羞的样子，然后又不愿意斥责，只能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她，这感觉非常好。
　　据说，这就是被人疼爱的表现。
　　林静从前不理解为什么人人都喜欢被纵容，被偏爱，现在她知道了。她深有体会，并且喜欢在玩笑闹了他之后，再一本正经地说正事。
　　“我呢，也有另外一个想法。明渊，不知道你对权势怎么看？”
　　楚明渊直言：“权势也不过只是一种力量，本身没有好坏，只看被谁用。刀/子无罪，杀人者有罪。”
　　“我觉得，权势令人迷恋。”林静喝着手里的咖啡，说：“在我穿越过来之前，我见过站在权势巅峰的人，他们都追求一样东西，叫做长生不老。”
　　楚明渊瞬间想到了古代的很多帝王：“涛山阻隔秦帝船，汉宫彻夜捧金盘。”
　　长生不老，确实是古代帝王追求的东西。
　　“苏成邑的一生很传奇，从最有希望的继承者到死囚，从最卑微的死者到清秋集团的董事长。现在，他已经站在了顶峰，享受了权势，那么，他绝不甘心自己死去。如果他真的是苏成邑，当年背叛苏云崖的事，就会在他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他不会再相信任何人，就算苏远梦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接班人，他也会怀疑，苏远梦将来会不会效仿他当年，取得族长职位之后，就将他杀掉。越是这么想，他就越希望得到永恒的生命，以保住永恒的权势。”
　　林静看着楚明渊，缓缓地说：“他会对我下手。”
　　这个结论，楚明渊完全没办法否认。
　　目前来说，整个世界，只有林静对要玄学医学是最了解的。长生不老，除了是玄学上的得道成仙，那不就是医学上的永不衰老吗？
　　“我希望。”林静说，“如果这一次需要，请让我当诱饵。我没有办法解救你，但是，我相信有你在，我一定可以没事。楚明渊，你是我唯一愿意交付性命的人。”
　　最后一句话让楚明渊的脑子轰地响了一下。
　　她说什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林静回望着他，表情十分无辜，好像自己只说了一句“咖啡很好喝。实际上，在林静的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她喜欢看楚明渊因为她的话，变得呆呆的样子，好像她对他而言十分重要。
　　林静调侃完毕，又开始切换话题，变回正事了：“我觉得你的方法也是可行的，现在不就有两块电池摆在我们眼前吗？你或者阿渊需要保存实力，到处行走，并不方便做‘拔电的电池’，我们可以把目标定在娜娜身上。这样一来能保障她的安全，防止她被苏云峰骤然吸干妖力致死，也能让苏云峰‘忽然断电’。不过，这有个困难，需要个非常强劲的法术隔离阵法。”
　　“这个不要紧，玄学管理部会有的。”楚明渊一口应了下来，能保障娜娜的安全，又不用拿她当钓饵，再大风险都由他扛。这个计划，他百分百赞成。“阵法的事，你不用担心，玄学管理部里面就有。”
　　林静瞬间想起玄学局看守所里那些阵法，用来隔绝力量法术，再合适不过了。
　　“那好，计划就这么说，说定了。”林静一口将咖啡喝干，转身拿了包包就走，“很晚了，我先回去，晚安。”
　　楚明渊还有一大堆话没有说，却看着林静离开，没有说出口，只道：“晚安，路上小心。”
　　大概是所有做警察、军人的习惯之一，不喜欢，在执行任务之前，说未来的事情，许下诺言。因为这是一个不祥的征兆，往往说出来的东西都不能兑现。
　　心里面留着一丝念想，总想着有话没有对她说完，才能拼尽全力爬回来。
　　当初他被身世击垮崩溃，差一点将自己人格抹杀，最后也不是因为对她还有深深的眷恋，不甘心就这么毫无作为的离开，所以就拼命爬回来了吗？
　　林静没有留意到他的神色，拎着包匆匆离开了。只是进到电梯里的时候，林静眼中露出一丝庆幸。
　　其实她今晚本来是要说另外一件事的，但是突然间得到了其他的信息，所以将自己做过的事情瞒下了。
　　如果让楚明渊知道她留下了什么后手，并且毫不通知他，他一定会气坏吧？一定会阻止吧？但是林静觉得这才是最保险的、最大的诱惑。
　　毕竟那是长生不老啊。
　　——
　　林静离开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整个苏家大宅都陷入了安静里，苏远梦也睡下了，只有苏云峰的房间还亮着灯。
　　苏云峰卧室的门口打开着，不时有佣人进来给他换茶点，禀告事情。
　　整个苏家大宅的佣人都可以为他作证，苏董事长没有离开过。
　　跟清茶搭配的，是手边的一份医学杂志，上边最新的文章，是第一作者署名“林静”。
　　她在论文里写道：
　　混血妖族是妖族中非常特殊的一支，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科研领域，同时，这又是一个特殊的时代，处在灵气复苏不到五十年的世界。
　　五十年，对妖族来说只是弹指一挥间，很多潜伏的病症，都还没有出现。但是针对近期的一系列半妖、混血妖族病例的研究，还是取得了重大成果。
　　下边就是一大串医学名词，深奥得一般的医学工作者都不一定能看得懂。苏云峰看了几遍，大概意思是说，人妖混血造成的疯狂，只是暂时性的，只出现在灵气复苏时代来领之前的混血身上。而这种影响，对人族混妖血、妖族混人血，造成的结果都不一样。
　　妖族长期居住在妖界，自从几万年前，大地失去了灵气，妖族只能来得及在灵气枯竭的最后关头将部分山水封入妖界，保住了一部分灵气。但即便如此，妖界的灵气依旧是很稀薄的。所以，很多妖怪种族的妖力没有得到完全发挥，造成妖力普遍低下，隐藏在他们之间的第一代半妖（指人妖血统各50%的混血者），如果种族本身妖力就不强，因为人血和妖血的力量正好可以抗衡，反而不容易出现不/良状况。
　　只有本身妖力强大的，例如九尾狐族等，骤然出现半妖孩子。随着半妖年纪逐渐增大，妖族血统带来的妖力在家族系统训练中逐渐强悍起来，人族的血统才会让强大的半妖失控。这种失控，在妖族医学还不发达的时代，被称为“发疯”、“发狂”。
　　林静认为，这不算彻底的疯狂，而是妖族血统过于强大时，本能地想排斥、消灭人族血统。正如人体免疫系统察觉到某种东西，判定为病毒之后，就会下意识地想杀菌消毒，是一样的道理。只不过，对半妖来说，是妖族血统和人族血统、使用血脉修炼或者修为转为力量修炼二者之间的选择。
　　文章里写道：“这种选择本身没有过错，进行正确引导之后，甚至能让半妖自由切换人族-吸收灵气-转成修为的修炼方法，或者妖族-吸收灵气-血脉孕育力量的修炼方法。只是在此之前，并未有谁做过如此猜测，过于追求力量的单一、纯洁，造成很多半妖在本身力量斗争阶段，就被冠以‘发疯’的罪名，遭到处理。”
　　“甚为遗憾。”
　　这一句话单独放了一段，叫苏云峰不由得拿起来，一遍又一遍地看，甚至在嘴里重复着。
　　“甚为遗憾……甚为遗憾！”
　　苏云峰曾经听苏远梦私底下跟人提起林静，将她夸得天花乱坠，非常遗憾妖族没有这样一个医学天才。其中有句话，苏云峰只听说过一次，但是印象特别深刻，所以这一刻想起，心中的感触更是深刻。
　　“如果早点遇到林静，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苏远梦当时与人谈论苏笑语的事，非常感慨地说了这句话，觉得有林静在，苏笑语很大可能就有救了。现在，苏云峰回想起这事，心中的感慨更深。
　　不只是为苏笑语，更是为了他自己。也不仅仅是因为林静对所谓半妖发疯这段论述，更因为论文后半部分，对血脉和力量的论述。
　　林静在论文里写道：“长久以来，各个修炼的种族都在追求力量的极致纯净，为此排斥其他种类的力量。对于天生混血的个体，他们视为异端，一定要混血者们摒弃某种力量。但是神魂决定力量，一个混血者，他出生的时候神魂组成就是确定的，就算只发展一种力量，也不能改变他本身神魂成分不一致的情况。力量种类是天神的，由神魂决定的，除非将神魂进行分割，细致地将人族的神魂部分，和妖族的神魂分开，否则，无法彻底令混血者的力量纯净致一。”
　　“但是，怎么判断自己的神魂是否为同一种族？远古地府集团已经远离了我们，如今已经没有神魂研究的学者，我们只能从现有资料推测。”
　　“事物都是相互影响的，既然神魂决定了力量，那么反过来，力量也能决定神魂。古代修炼，追求脱凡入圣、得道成仙，也有肉身成佛、坠入魔道的说法。我们现代研究认为，力量没有高下之分，所谓的修炼，只是不断地积攒一种力量，力量一点点影响神魂，最后，使神魂的种族性质彻底改变。”
　　“只要同一种力量积攒得足够多的，凡人修炼仙法，修为足够了，就能成为仙身，此时他的神魂已经从凡人变成了仙人。坠入魔道的，也是一瞬间获得强劲的魔力，使神魂从凡人变成魔族。”
　　“由此推断，只要不断地强化某种力量，就能让自己改变神魂。半妖将妖力修炼到极致可以变成纯血妖族，修炼法术到极致，也能变成纯血人族。”
　　重重理论，一字一句，都像是写在他的心上。
　　苏云峰都不禁想，如果早点遇到林静，他的生命是不是也会不一样。就凭这份研究，林静就足以被任何人、妖奉为座上宾，被当成至宝供起来。
　　如果，林静能为他所用就好了。但是，现在看来，真的，一切都晚了。
　　林静能研究出这些理论，肯定是从楚明渊那里得到了他的资料，做出了推断。以她的本事，说不定已经猜出他的身份，认定他是害了楚明渊的人，恨他入骨。
　　真的是很难得的人才啊……苏云峰内心里，一直有个说法，不停地在劝着他。但是风险太大了，他的理智拒绝这个提议，感情却一直在鼓动着。
　　桌上的清茶已经喝完了，时间也到了凌晨两点半。
　　这个时间点，楚明渊应该也已经到了林静的房子，这个时候，他不需要证人了。
　　苏云峰按下电话，让人将茶点收了，让佣人服侍他回房间躺下。
　　睡觉已经变成他一天之中最安宁的时刻，因为屏退的所有人，所以他可以很放心的将自己的秘密露出来。
　　就在他躺下的时候，一个黑袍人人无声地走了出来，到了床前之后，就像一个影子一样躺下，重合在他身上。在黑袍人与苏云峰的身影重合那一刻开始，苏云峰就好像被千刀万剐一样，额头冒出冷汗，双手紧紧地抓住了床单，痛苦万分地闭上了眼睛。
　　足足过了10分钟那么久，他才终于适应了这种疼痛，将黑袍人完全容纳在自己的身体里。这种痛苦他不是第一次经历，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但是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疼痛，苏云峰甚至开始怀疑，他已经这么老了，还能承受住这种痛多少次？为什么他临到老的时候还要承受这种痛苦？不应该是安度晚年吗？
　　明明，现在他已经什么都有。
　　不，他还差很多东西，例如他永远的失去了亲情和爱情，虽然得到了他想要的诠释，但是他的生命已经所剩无几。
　　他以前不明白，现在才真切的知道，越是全是顶峰的人越害怕苍老和无力，因为失去了权势，他将一无所有。
　　苏云峰不禁想起了苏云崖，有一天他也会变成苏云崖那个样子，会更强力的后辈打倒，夺去生命和权势吗？苏远梦会不会像他预想的那样，永远对他孝顺，永远对他忠诚？
　　如果他也像当年苏云崖那样，被一手培养出来的接班人杀了……
　　这个问题他不止一次的否定过，告诫自己苏远梦是个好孩子，他绝对不会像当初那样，因为他并没有对不起苏远梦，苏远梦，没有任何理由背叛他。
　　但是也不止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人心难测啊，任何东西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保险。
　　然后他又情不自禁地想到了，一个站在权势顶峰的人永远追求的问题——长生不老。
　　另一个念想也随之冒了出来：如果他把林静抓过来，让林静跟他合作……
　　夜晚真是容易冒出太多问题，太多奢想，苏云峰很清楚这个问题，所以从来不在晚上做决定。等天一亮就什么念想也消失了，他还是那个冷静睿智的青丘集团董事长。
　　然后日复一日地，在夜里，被自己的奢想折磨。
　　——
　　第2天，林静以协助研究的名义，将娜娜从救助站接走了。
　　救助站的工作人员倒是求之不得，因为娜娜的各方面已经非常的健康，除了没有找到亲人之外，她完全是一个独立的人格。户籍部也在办理他的户籍，等户籍一办好，娜娜就需要离开救助站，自己生活。
　　但是，娜娜非常害怕人群和自己独立生活，她有非常强烈的不安全感。在这种情况下能得到林静的照顾，确实是最好的安排。
　　在林静将娜娜接走的同时，楚明渊也以自己的名义联系到张局，从玄学管理部的高层拿到了最高级的封锁法术阵法。
　　楚明渊决定预先将阵法布置在家里，然后先离开家住一段时间，让娜娜和林静一同居住。因为他听说娜娜还
　　非常排斥陌生人，他不希望因为自己就让娜娜产生不安全感。万一娜娜因为害怕他而私自逃离，消失在人海中，或者被苏云峰再度抓回去，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可他没想到，阵法还在布置中，林静就带着娜娜回来了。
　　看到楚明苑的一瞬间，娜娜整个人都僵住了，双眼紧紧地盯着楚明渊。
　　林静和楚明渊同时在心里叫了一声不好，林静忙解释道：“这是我找来帮忙的……”
　　话还没有说完，娜娜忽然就开口了：“那个……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你身上有一股非常熟悉的气息，你认识从前的我吗？”
　　他们之间当然会感觉熟悉，因为他们来自同一个父亲，本质上是一对同父异母的兄妹。但是现在还不能告诉娜娜，免得她害怕。
　　林静只能说：“这位是阿渊巡察，在当天的解救行动中，他也在场。”
　　娜娜脸上露出迷惑的神色，迟疑地问：“是这样吗？”
　　林静继续不动声色地安抚：“可能当时你太慌乱了，没有记住吧，你看，你现在不怕他，不是本能地知道他对你没有恶意吗？”
　　这个说法一下子就让娜娜接受了，她乖乖巧巧地站在原地，双手交握在身前，对楚明渊鞠了一躬，说：“谢谢你救了我。”
　　“不，不用。”楚明渊温和地说。
　　他这个样子，如果让特别行动队的其他人见到，一定认不出这是他们的老大。因为他们的老大除了对林静和楚明汐之外，还没有对别人如此温柔过。
　　娜娜的脸也红了起来，很久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娜娜。”林静叫她，将她领到客房，说：“你晚上就住在这里，什么也不用担心，只要开始适应现代社会就好了，其他的什么事情都不用做。我给你准备了手机和平板，你可以跟人打打游戏，这是个适应社交的好方法。”
　　“嗯嗯！”娜娜点头。
　　其实她很喜欢电子设备，在救助站的时候，她也见过很多人都有自己的手机。每个人只要一有空，就盯着手机玩，在上面看直播，玩游戏，刷网页。每个人玩得都很开心，就像是捧着一个世界一样。
　　娜娜很好奇，那盒子到底有什么魔力？她也想玩一玩。但是她没有钱，不知道去哪里买，也不好意思去问人家借，所以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林静将手机和平板拿过来，仔细教她使用的方法，并且为她在各个地方注册了账号。娜娜的适应能力非常惊人，一下子就学会了，到家才半个小时，她就自己坐在客房的沙发上，自己开了一把吃鸡。
　　楚明渊将隔离阵法布置完毕，回过头就看到林静在客房外边站着，饶有兴味的看着屋子里的娜娜。
　　“怎么了？”楚明渊轻声问。
　　林静摇摇头，又看了专注打游戏的娜娜一眼，才往客厅去，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们之间的差异，真的是很大的。阿渊出现的时候，几乎什么都会，他根本不需要我教什么，对现在社会就有一种无师自通的能力。但是娜娜就不会这样。娜娜对外界好奇也害怕，除了生活能自理之外，几乎什么都不会。阿渊和她都是成年才逃离的，智力却天差地别。我就在想，会不会，苏成邑制作‘电池’的时候，一开始只要数量，不要质量。渐渐地，他对妖力的需求更大了，才发现‘电池’的□□进行修炼，‘电池’能抽取的妖力才更为强大。然后，就又想到……”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是楚明渊知道她那是什么意思。
　　或许，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有很多电池，已经消耗完毕了电力，被废弃了。
　　想到的一瞬间，两人心底都涌上了凌厉的杀意。
　　“我绝对不会放过他！”楚明渊咬着牙说。
　　不管是出于督察的职责，天然的正义感，还是本身的仇恨。
　　“很快了。”林静看着周围的阵法，“说我们只需要等一个机会。”
　　——
　　时间不紧不慢的，又过去了两三天，不知不觉之间，夏天到了。
　　在确认苏远梦是继承人之后，苏云峰就很少处理公司的日常事务了，大多时候他都是以一个吉祥物的身份存在公司里。苏云峰的日常，就是每天喝喝茶，算计算计人，日子过得非常逍遥。
　　但是每年6月，苏云峰都需要狠狠地劳累一把。
　　因为青丘集团要召开年中总结会，他这个吉祥物，就要发挥作用了。
　　苏云峰带领妖族走进现代社会，在青丘集团和妖族中的地位，是无人可比的。地位越高就代表他的需要出席的活动越多，相对的，耗费的体力也就越多。而且为了不长期劳累，所有的事几乎就挤在一天里完成。
　　早上开董事会，中午跟大客户代表们见面，下午还要陪贵客们在高尔夫球场玩一下午，晚上还有酒会。这一顿流程下来，常人大约是吃不消的，苏云峰却因为是狐妖，丝毫没有将这点劳累程度放在心里。
　　以前忙了一天，回到苏家大宅已经是晚上1点，他还能练一练书法，才去睡觉。
　　但，那是以前。
　　这一年，早上的董事会才开完，苏云峰竟然就已经觉得累了。他试图强撑着去，却在站起来的时候眼前冒出了金星。他视线模糊，身体一阵晃动，竟然站不稳了！
　　“董事长！”
　　“苏董！”
　　“老爷子！”
　　所有的人都慌了起来，纷纷叫着。苏远梦甚至瞬移术，一秒行动到他身边，将他的双手紧紧扶住。
　　等视线重新清晰起来的时候，苏云峰在苏远梦、保镖和其他集团董事的脸上，看到惊慌和关切，还有许多探索意味的猜测。
　　他心中冷笑一声，将苏远梦的手拿开，笑笑说：“噢，没什么，站起来太急了。哎呀，真的是老了！”
　　他自我调侃着，稳稳地站住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但这个神色在苏云峰看，却好像是失落。
　　他心里的冷意越发凝重，却对苏远梦笑着说：“远梦，你看，爷爷不行了，赶紧去把剩下的工作做完，以后啊，青丘集团可都靠你了。”
　　“老爷子！”苏远梦轻斥，“您胡说什么呢？让您学年轻人早上不吃东西，还去慢跑。”
　　这是在给苏云峰打遮掩了，至于事情的真假，没有人会在意。董事们纷纷笑着，调侃道：“董事长，您老当益壮，以后还有几百年的激情岁月呢，可不能抛下我们去享清福了。我们啊，都希望您带领我们再干几百年呢！”
　　“承蒙吉言、承蒙吉言，哈哈。”苏云峰笑着，给了苏远梦一个眼神，暗示着：还不出场？
　　苏远梦心里其实放不下他，但现在不能露出太多关心，只是说：“老爷子，您去休息休息，我让人送杯燕麦牛奶过去。”
　　苏云峰笑眯眯地点头，步伐稳健地回到了董事长办公室。
　　不多时，秘书将燕麦牛奶送了上来，安静地退下去了。
　　按照规矩，董事长或者总裁办公室里，是不能留人的。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苏云峰才敢将身体放松。这一放松，他便感觉到，一身的衣服，都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比冷汗更冷的，是苏云峰的内心。
　　这个身体，已经超过了千年，是真的老了。原来的时候苏云峰还不认输，跟他同龄的人，例如苏大太爷，都已经步入了老年进入的养老状态，每天最繁重的活，就是给花淋淋水、施施肥。只有他还在不停的劳碌中，因为他有底气，有依仗的东西。
　　趁着周围没有人，苏云峰将藏在掌心的一个阵法放了出来。阵法落地，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住，源源不断的力量从阵法中渗出，全都被苏云峰吸了身体里。
　　苏云峰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一块干涸的土地，而力量就像甘霖。他急需要力量的补充，所以情不自禁地多要了一点。身体本能的渴求是最直接、无法控制的，等苏云峰反应过来，是阵法的透出的力量已经消失了。
　　怎么回事？苏云峰心中一惊，急忙检查，然后松了口气。
　　没有问题，是一个“电池”没有电了。这些老旧的“电池”本身储电量就低，被他一顿猛抽，彻底干涸，就神魂俱灭了。
　　真是不经用！
　　苏云峰心中恼怒，随即又感叹起来。
　　说起来，还是楚明渊那个电池最好，能抽取他的时候，“电力”简直源源不断。苏云峰自己调侃过，这哪是电池？这就是一座大型水电站，清洁能源，输出稳定。
　　可惜，真是太可惜了，竟然给他逃掉了！
　　苏云峰叹了口气，端起燕麦牛奶，慢慢地喝掉，在合适的时间里，离开了董事长办公室。
　　前后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所有人都看着苏云峰白着脸回到办公室，然后精神奕奕地走出来。只是喝了一杯燕麦牛奶而已，就有如此功效？
　　果然，这还真是没吃早餐吧？
　　这一天得到力量补充的苏云峰，状态异常的好，不仅跟中午跟客户吃了午餐，还主动要求一同去高尔夫球场玩一把。他亲自打了好几杆，那状态，宛如现场虐菜。
　　到了晚上，所有人都没有怀疑苏云峰的身体问题，让他参加了晚上的酒宴。
　　其实中途的时候，苏云峰是感觉到了不舒服的。但是那个力量阵法一直藏在他的手心里，虽然不能让他像在董事长办公室里那样，直接放在地上，又快又猛地吸收力量，但持续细微的吸收，还是让他的身体保持在完美状态的。
　　就是这一天实在是耗费太多体力，需要吸收的量，持续又大，所以一个下午废弃了好几个电池。
　　不过，撑一撑，这一天就过去了。到了晚上的酒会，苏云峰没有别的事要做，只需要坐在沙发上，等各路人过来给他祝贺。多大数人，还被助理挡走了。
　　苏云峰相信，只要保持掌心里的阵法持续“供电”，他就不会有任何异常的问题。
　　可是，酒会过半的时候，连楚明汐出现了。
　　楚明汐的面子，谁也不敢不给，苏云峰异常惊讶，快步走上去，举起酒杯，开口说：“楚总……”
　　才刚说了两个字，楚明汐的笑容刚增加了几分热情，淑云凤就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嗡了一下。一阵心悸传来，苏云峰觉得胸口发闷，一时之间，就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样。
　　“咣啷——”他手上再也使不出力气，酒杯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听见无数的人尖叫道，那些声音好像离他很远很远。
　　“苏董！”
　　“老爷子！”
　　“您怎么了？”
　　苏云峰一个字也回答不了，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又苏远梦扶着。
　　最后还是苏云梦先反应过来，马上说：“老爷子累了，赶紧扶他回去家里面休息！”
　　对！苏云峰在心里说，赶紧把他带回家，只要让他一个人呆着，就可以吸收力量，不会出问题。
　　可是苏远梦的话才刚说完，楚明汐的手就按在了苏云峰的胸口上。
　　“哎呀？”楚明汐变色，“这，这好像是老年人的心肌出现了问题，真的不需要去看看医院吗？放在家里面……苏总，青丘集团可是妖族里面走在时代先锋的公司，难道你们不相信现代医术吗？这可耽误不得，是在拿苏董的性命开玩笑啊！”
　　苏远梦根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的爷爷一直靠抽取别人的力量才能维持生命的。他从小受到苏云峰现代化的教育，内心里对那些法术治病并不像别的妖怪那么推崇。
　　楚明汐一提到一附院，苏远梦就想到了林静。
　　现在他们已经把自己和妖怪活体器官贩卖案子，撇得干干净净。青丘集团是无辜的，清白的，这种时候，他和林静无怨无仇，林静是不会害他的。而且这个是整个世界，只有林静的医术是最好的！
　　一念之下，苏远梦马上：“准备车子！送老爷子去一附院快！”
　　“我给阿静打电话！”楚明汐也立刻说。
　　不！不行！苏云峰在心里咆哮，绝对不能去一附院，不能落在林静手里！
　　他想挣扎，却没有力气，想继续吸收力量，却发现力量根本传不过来！
　　苏云峰原本以为是一块“电池”废弃了，检查之后才发现，“电池”就好像被人拔掉了电源线一样，活生生的被切断。
　　几个念头之间，苏云峰就被抱上了车子，一路往一附院呼啸而去了。
　　这一瞬间，苏云峰渴望长生不老的念头异常强烈！
　　因为他毫无办法，只能被抱进进了一附院的急救室。
　　那里，林静已经等着了。


第106章 
　　苏云峰一直想重新建立跟“电池”之间的联系, 但是他现在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心里一阵阵地冒火。
　　虽然他号称自己了解现代社会，但是苏董事长的了解还是太养尊处优了一点。他没有体验过生活，所以不知道, 他现在的情况, 就像手机没电。所有的一切可能, 打电话, 开APP, 都是建立在能开机的情况下的。
　　苏云峰现在的身体, 就是一个缺电到关机的手机，几次试图召唤手心的召唤阵，却都因为体内没有力气, 而失败了。他只能感觉到自己被放在病床上, 由林静带领护士们做一系列检查，吩咐着复杂的指令。
　　在将那些仪器放在他身上的时候，苏云峰能清楚地感觉到，林静抓住他的脉门，将修为探了进来。
　　她竟敢！苏云峰气得浑身发抖，如果他还有一丝力气，绝对会将林静现场格杀！
　　他现在已经明白了, 他的“电池”不会无缘无故地失去联系，一定是林静和楚明渊发现了他的新电池，将他和电池之间的联系隔断了。他也实在一时大意，在青丘集团年庆典的时间点上, 竟然没有去检查“电池”的状况。实际上，他有很多电池，一块不行，就切换另一块，但是，林静和楚明渊算得太准了，竟然在他使用的过程中忽然将电池切断，叫他毫无防备！
　　现在的苏云峰，和砧板上的肉毫无区别，除了躺在病床上之外，什么都不能做。他感觉到林静的修为逐渐深入，从他的手三阳经扫过，确认了他体内的力量之后，还不放过，继续往他的神魂去。
　　神魂应该是可以抗拒的，但是这一刻的苏云峰实在太弱了，他很久没有被人如此威胁过，失去了该有的反应能力。他的心被屈辱和愤怒填满，等察觉到林静的修为时，他的神魂已经被查看一二了。
　　神魂是可以本能抗拒查看的，苏云峰毫不留情地将自己的神魂封闭起来，阻挡所有的查看。林静的修为一旦查看到他的拒绝，就从他的身体里退了出去。
　　这行动叫苏云峰毫不怀疑，这次的事情就是林静和楚明渊搞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骗毫无知觉的苏远梦，将他送到医院来！
　　难怪一向和青丘集团没有来往的楚明汐会出现在就会上，难怪楚明汐一出现，他的“电池”就被切断了联系。原来，一切都是算计好的！
　　呵呵……好啊，好个楚明渊，好个林静，好个楚明汐！竟敢对他下手，那最好对他一击必杀，否则的话，只要他稍微恢复，绝对会把这三个人当场碾死，挫骨扬灰，令他们魂飞魄散！
　　苏云峰在心里咆哮着发誓，但是在护士们看来，他除了眼皮子动了动之外，什么反应都没有。他双眼紧闭，牙关紧咬，浑身绷得紧紧的，心跳一下快一下慢，浑身没有力气，和中风了的样子十分相似。
　　这种状况，护士们从来没有见过，只能按照林静的吩咐去做。抢救了快半个小时，才将苏云峰从急救室里推出来。
　　“老爷子！”苏远梦一直等在门外，见状忙扑上去，焦急地问道：“林医生，我家老爷子怎么样？”
　　“苏总，你放心吧，苏董事长只是年纪大了，今天又太过劳累，所以一时体力不支，心肌供血不足，导致了晕厥。我已经给他做了急救，以后注意休息，尽量少劳作，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如果你不放心，明天可以劝说苏董事长在我院进行一个详细体检。”
　　林静的声音沉稳柔和，充满了安抚镇定的力量，她伸出手，从护士手上接过数据，递给苏远梦。
　　“这些是观察到的数据，我们知道九尾狐族的力量来源一向是机密，所以只是进行了简单的抢救，没有对九尾狐族进行研究，请苏总放心。”
　　苏远梦看了一眼检查的数据，确实没有涉及到九尾狐族的力量本源，便将数据还了回去。“林医生办事，我一向是放心的。只是这个体检的事，我想，我需要点时间。林医生，我爷爷真的没有大问题吗？”
　　“苏总，你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林静据实以告，“苏董事长的身份非常特殊，是九尾狐族的族长，给他做检查涉及到方方面面，我们是不能做主的。所以，苏董事长到底有什么问题，我也答不出来，我只能把他救醒。但是，作为医生，我还是希望你能劝动苏董事长，让一附院给他做个检查。你知道的，苏董事长的年纪，就算是对九尾狐妖来说，也非常大了。”
　　九尾狐妖平均寿命是七百岁，苏云峰已经1020岁了，换成人类的年纪，也已经是百岁老人。这样的年纪，就算出了问题，一时走了，都是喜丧。
　　苏远梦沉沉地叹了口气，点头说：“放心吧，我会劝他的。”
　　林静看着他的神色，劝道：“苏总，你不用太懊恼。其实身体状况，病人本身比你清楚得多。”
　　“今早他开会的时候就站不稳了，但是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下午还打球了，我便以为他没有问题。”苏远梦无法不责怪自己，“我怎么能一时相信他！”
　　“谁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林静劝道，“苏总，请将苏董事长推到病房，好好照顾，有需要的话，及时叫我们。今晚我已经调好了班，由我值大夜班，请苏总放心。”
　　苏远梦点点头，推着苏云峰往病房去了。
　　苏云峰躺在病床上，其实什么都听见了，心里不住地冷笑着。
　　这个林静，可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什么没有敢检查？她已经把他神魂的情况给摸清楚了，说不定，已经获取了他的神魂信息，开始追踪他的其他神魂！
　　不行，他不能让林静离开，更不能让林静去找他的神魂！
　　可是现在他一点力气都没有，该怎么办呢？
　　不能急，苏云峰一再告诫自己，不要急。想想当年他是怎么从万妖灵洞了里爬出来的，靠的是什么？难道是生气和愤怒吗？
　　不，是过人的心智。
　　长达数百年的安逸生活，让苏云峰差点失去了警惕心，没有了当年的狠劲。但是现在忽然落入任人宰割的境地，他慌乱愤怒之后，又再度冷静了下来。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他恢复行动能力，其他的任何事，都不足以放在心上！
　　电池没有了又怎么样？他身边不是还有个苏远梦吗？这是他亲手培养出来的孙子，刚才他的关心并不是假的，那么，将事情告知他一点点，也是不要紧的，对不对？
　　必要的时候，他应该帮助亲爷爷，不是吗？
　　不过，在那之前，他需要真正地积攒一点力气，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不再空空荡荡，而是有一点力气了。林静虽然给他设局，但到底不敢不尽心，毕竟他现在可是青丘集团的董事长，要是他有一点事，苏远梦必定不会放过林静。
　　连楚家都别想活！
　　他只要有一点点力气，就足够了。
　　苏云峰不停地在心里说，一旦打定了主意，心里就平静了下来，只为执行计划努力。
　　这个平静表现在外表上，就是他的表情没有刚晕倒时候的痛苦了，身体也不紧绷了，好像只是睡去一样。苏远梦看着，对林静的佩服又上升了一层，内心充满了感激。
　　林静果然是林静，如果换做九尾狐族里那些医生，望闻问切不知道要闹多久，就算是抓药了，再用熬药，不到天亮，这第一口药就下不到老爷子的嘴里。
　　跟在他身边的助理也看到了，劝道：“苏总，董事长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不如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教给我们就好。还有林医生在呢，董事长不会有事的。但是，你却累了一天了。明天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处理，你可不能有事了。”
　　“不，我没事，我年轻力壮，这点事算什么？”苏远梦不为所动，坚持着。“我平时忙于工作，陪爷爷的时间太少了，现在，让我尽尽孝心。”
　　他都这么说了，现场自然没有人敢阻拦，只能让他留下。
　　苏远梦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也不玩手机，只是守着。
　　这样子落在苏云峰眼中，不是不感动，但越是感动，他越觉得，这孩子，是可以告知秘密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快天亮的时候，苏云峰躺在床上，忽然低低地发出了一点声音。
　　“咳……”
　　苏远梦只是支着头假寐，心一直挂在祖父身上，闻言马上站起来，关切地问道：“老爷子？您醒了？要点什么？”
　　苏云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水字，但是苏远梦没有听清。他下意识地凑到苏云峰面前，俯下身问：“您说什么？要水还是……！！！”
　　话还没说完，他的手忽然被苏云峰抓住，一丝丝妖力从他脉门出奔泻似的流出！
　　“您……”苏远梦下意识地挣扎，却在动手的前一刻马上阻止了自己。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苏云峰没有被附身。
　　他只是忍着身上的虚脱感和不适，艰难地问：“爷爷，您……”
　　“远梦，借我一点力量，我需要一点启动资金。”苏云峰轻声说。
　　妖族的力量是由血脉产生的，是妖力强大的种族，每天体内血液都会产生力量，甚至每一天都能几何倍数地增长。苏云峰吸走的力量，甚至还没有苏远梦一个小时内自身产生的妖力那么多。
　　但是，苏远梦并不知道，他以为自己祖父遇到了什么变异情况，所以放任他吸收，眼中的神色决绝，好像可以为祖父牺牲自己一样。
　　“好孩子。”苏云峰点头表示赞许，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流动的力量骤然断裂，苏远梦的眼前一花，正要甩甩脑袋，将自己弄清醒。却在这一瞬间，神识一黑，骤然失去了意识。
　　苏云峰将昏迷的苏远梦放在床上，用被子盖好。
　　他们是祖孙，长得非常像，又都是九尾狐族，加了个狐族的迷惑术。就算是护士过来查房，也不会发现换了人。
　　做完这一切，苏云峰立刻召唤手心的吸收阵法，换了一块“电池”，疯狂地吸收妖力，给自己的身体充电。不到半个小时，他就恢复了从前的七成妖力。
　　他本就没有失去什么，只是骤然“没电”而已，之前是叫某些人失望了，但是，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
　　苏云峰勾着嘴角笑了笑，从病房离开。
　　他从来没有到过一附院玄学科，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寻找林静，九尾狐族说起来也是犬科动物，鼻子非常敏锐，在林静给他做检查的时候，他就深深将林静的气味记在了心里。
　　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他悄无声息地穿过墙壁，进入主任休息室内，便看到林静和衣睡在床上。她警惕性非常高，一感觉到有人闯进来，就马上睁开眼睛坐起来，喝道：“谁？！”
　　话音未落，便感觉到一个锐利至极的东西贴着她的脖子，隔着薄薄的皮肤，目的是她的颈部大动脉。
　　“听说我家小语就是自己割断颈部大动脉死的，鲜血喷得半张床都是。”阴恻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医生，你说，要是你的脖子被割断了，血会喷多远？会不会也跟小语一样，洒满这张床，让楚督察伤心万分？”
　　林静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谁，冷笑着说：“无所谓，不管我的血飘多远，楚明渊总是能抓到你的。苏成邑，你以为自己真的能瞒得了所有人吗？”
　　她直接叫出了对方隐藏了几百年的名字，苏云峰却一点也不惊讶，反而赞叹说：“我原本是这么以为的，林医生，如果不是有你在，我相信，楚明渊永远只是我的一块‘电池’而已，是你成就了他。林医生，我对你非常佩服。”
　　“服”字声音一落，林静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醒来，看到的就是陌生的天花板。
　　林静猛地坐起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四周都是白墙，一扇窗子都没有。一个容貌苍老但依旧俊美的男人，穿着白色的唐装，坐在旁边喝茶。
　　苏云峰竟然把她从一附院带走了！
　　“林医生，我想，你不用做出这么惊讶的样子，这不是在你的算计之中吗？”苏云峰端着茶含笑说，“你设计一连串的圈套，又是让我骤然失去妖力补充，又是让我在酒宴上晕倒，让楚明汐劝远梦将我送到一附院。这一切……”
　　“苏董事长，我想你误会了。”林静截断他的话，“你说得对，这一切是我特意设计的，但我只想将你留在一附院，等苏远梦离开，就让楚明渊把你抓起来。没想到，你连自己的孙子都不放过！”
　　她在话里暗示，楚明渊是知道计划的，一旦发现他和她都不在一附院了，就会知道出事，马上追查。苏云峰听得出，却又直接无视了。
　　“不怪我，林医生，实在是你太优秀了。”
　　“哦？”林静嘲讽着，“怎么？对我动心了？对不起，这么老的狐妖，还是个神魂未完整，有无数私生子的男人，我绝对不会要的。”
　　“哈哈哈！”苏云峰并不生气，反而大笑起来。“有趣，林医生，想不到你竟然是如此幽默的一个女人，真是人间绝品！你放心，我知道你对我那个傻儿子情根深种，父夺子妻这种事，我做不出来，只要你帮我做一点小事，我不仅让你回去，跟楚明渊双宿双飞，还能保证楚明汐的安全。林医生，你觉得怎么样？”
　　林静的声音越发冰冷：“苏成邑，你威胁我？”
　　“也可以这么理解，但是，我更希望是合作关系。”苏云峰用茶盖一点点划着茶杯里的茶水，笑得温和。“林医生，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玄学医生，我拜读了你关于神魂和力量的论文，简直句句珠玑，堪称惊世真理。我想，对于你们这些做科研的人来说，像我这样的例子，也是千载难逢的，对不对？”
　　林静抿住了嘴唇，没有回答。
　　她不喜欢撒谎，苏成邑从万妖灵洞里逃脱，怎么夺权的，她不在乎，但是他究竟是怎么做到一会儿是纯血狐妖，一会儿是纯血人族的，林静确实非常感兴趣。这个病例如果能研究透，对将来混血者的治疗和防御，是非常有参考价值的。
　　“我不会为了研究，就牺牲楚明渊，更不会为了研究，放过犯罪分子。”林静坚定地说，“除了是医生之外，我还是个法医。苏成邑，你在人间生活这么久，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法律’，对吧？”
　　“不不。”苏云峰摇头，“我知道，我很清楚，青丘集团不就是我依法建立的吗？至于我，林医生，你不是也说了吗？楚督察知道你的计划，现在你和我同时在一附院失踪，难道楚明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想，他一定能追查到这里，将我绳之以法的。”
　　林静大开眼界，还有人计划着自己被抓的？
　　“我这一生，该走过的都走过了，除了这副身体，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最后被抓，死在现代社会的法制里，也不算很糟糕的结果。”苏云峰喟叹着，又意有所指着。“只要，能让我了结夙愿，我愿意自首。”
　　林静翻了个白眼。
　　这种话，鬼才信！
　　“林医生，你现在不信，是因为没有感觉到我足够的诚意。这个并不着急，等你跟我在这里生活几天，你就会知道，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苏云峰撑着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
　　“林医生，你应该感觉得到，这个房子里没有对你进行限制，除了离开，你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你想知道，想了解什么，遇到了什么疑问，都可以跟我说，我会竭尽所能地为你解答，以表示，我的诚意。”
　　说完，他就离开了房间。
　　林静坐在床上，这时才有时间检查自己。
　　她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也没有限制的法术，除了手机没有带在身上之外，什么事都没有。她试着画了个防护法术，加在身上，施展法术的过程中也没有任何阻碍。
　　难道，真的没有对她限制？如果她联系楚明渊呢？
　　林静试着画了个传声符，最后，传声符画成了，但是很遗憾，没有联系上楚明渊。
　　传声符这种法术，就像传送阵一样，必须是2个以上的符咒/阵法组成，就像打电话必须一对一或者一对多一样，一个手机，除了自己自说自话之外，还有什么用？
　　可偏偏，林静平时跟楚明渊联系的时候，是用手机的，没有两人专用的传送阵法。
　　林静懊恼地叹了口气，心一横，就要检测苏云峰说的是不是真的。
　　她从房间里走下来，直接开门出去。
　　门一打开，林静就感觉到了一阵清凉之意，这种清凉说不上来是什么，不是阴气重的阴冷，也不是树木的阴凉，像是……在山洞里一样。
　　门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都是房间。占地不大，一眼望去，和个酒店差不多，但走廊的尽头，依旧没有窗户。林静走了几步，发现走廊上并没有灯，照着的光亮，是因为天花板上贴了一种特殊的物质，会发出柔白的光芒。
　　这是什么？林静皱眉，她怎么没见过这种东西？
　　“很神奇吗？”苏云峰的声音忽然传来，将林静吓了一跳。
　　她猛地转身，便看到苏云峰拄着一支黑色的手杖，从旁边的房间里走出来。
　　“这是一种矿石的粉末，叫华颜石，是存在于万妖灵洞的底部。根据我的观察，应该是千万年来被大妖们陨落后的尸骨产生的磷粉侵染，渐渐地这种石头就能自己发光了。我曾经在这种光芒的照耀下生活了好几年，所以对它非常有感情，建造这个秘密山庄的时候，就将它们都涂在天花板上了。用现代社会的话怎么讲来着？”
　　苏云峰点点脑袋，笑道：“哦，节能环保。”
　　确实很节能环保，但是一想到这光芒都是磷光，仿佛被亡灵凝视一般，实在叫人心生害怕。
　　林静心里吐槽着，脸上不禁露出惊讶的神色——他对自己待过万妖灵洞这件事，还真是毫不避讳，这是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是苏成邑了？
　　“对。”苏云峰好像能看得懂她的心思，点头说：“林医生，以你的本事，不是早就猜到了吗？否则的话，又何必让楚明渊告诉我小语的身世，又让阿渊在小语墓前等着我？”
　　听到他的称呼，林静终于忍不住了：“你连阿渊都知道？”
　　“怎么？阿渊没有告诉你吗？”苏云峰大大方方地说，“这就是过去二十多年，阿渊生活的地方，在他逃离之后，我还去找过他。就是在你那个房子，那是我第一次见识到神魂合一之后的楚明渊有多厉害，心中，真的是非常感慨。”
　　林静沿着长廊往前走，到了楼梯口，就往下去，随口问道：“感慨什么？这个电池很耐用？”
　　“不，是忽然间，看到了当年自己。”苏云峰说，“楚明渊跟我当年，很像。”
　　林静坦白：“看不来，你们完全不一样。”
　　“那是因为你只看到他作为督察，和我作为犯罪分子的一面，这一点上我们确实不像，我得感谢楚家，将他教得很好。但是他出生就尊贵无双，本来就要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却因为半妖的血统，一切被毁了不说，连自己的性命也要丢。”
　　苏云峰的声音里充满了叹息：“这一点，与我当年何其相似！”
　　林静一点也不觉得，但是她也不想跟这蛇精病讨论像不像的问题，本来相似这种事，就是非常主观的，靠心辨别的。
　　而且说话间，两人从楼梯出来，再一拐，就到了底下一层。
　　林静发现，这个秘密山庄的设置确实很像酒店，楼上是住户的房间，非常简答，一房一卫而已。二楼就是客厅餐厅，布置得非常雅致。
　　除了沙发和圆桌，像一个个卡座似的之外，还有吧台。甚至，其中还有四五个穿着燕尾服或者女仆装的年轻男女。
　　苏云峰招招手，一个女仆就走了过来，恭敬地站在面前。林静仔细看了一眼，登时变了脸色。
　　这些服务生，眼睛为什么如此麻木？就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
　　而且，林静发现女佣过来的时候，并不是“走”着，而是整个人飘过来的。
　　他们都是灵体！并没有肉/体！
　　“当然了，因为，他们都是‘电池’。很吃惊吗？”苏云峰解释着，对女佣说：“茶，咖啡。”
　　女佣木着一张脸，躬了躬身，往吧台去了。
　　这世界竟然有人把孩子生下来就是为了当工具！
　　分离他们的神魂，只为了抽取他们的妖力，就像对待一块电池。而作为灵体的那部分，除了要被抽取力量到无法保持记忆之外，还要作为奴仆，伺候他的日常！
　　如果不是经历过最残酷的弱肉强食、丛林法则的世界，见过各式各样的残忍，林静这会儿不是爆发，就是已经崩溃了。但是她见过太多了，所以此刻就算心里恨意滔天，恨不得马上将苏云峰抓起来，让法律审判，被枪毙。
　　脸上，却只是皱皱眉而已。
　　“苏云峰，一般人还真干不出你这种事。”林静感叹，“虎毒不食子，你……算了，本来你就不知正常人，我怀疑你的经历已经让你的心理不正常，形成了感情障碍。”
　　不过，这个结论刚一得出，她就皱皱眉，在心里否认了。
　　不，他不会是感情障碍，如果他对任何感情都没有感觉，那么，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苏笑语的墓前？他应该很清楚，楚明渊不会无缘无故将信息透露出去，这是个圈套。
　　明知是圈套，还往里面钻？苏云峰怎么可能是这么傻的人？
　　“这当然是因为，小语不一样。”苏云峰在沙发上坐下，指指旁边的位置，邀请着。“林医生，愿意听我讲过去的事吗？”
　　林静并不想，但是现在她受制于人，没有选择的机会，不到合适的时机，还是不要跟他起冲突。
　　她捡了个较远的位置坐下，目光落在苏云峰身上，无声地表示着妥协。
　　苏云峰非常喜欢她这个不甘不愿但又识时务的样子，开口说：“我从前，也是有过爱人的。”
　　“苏笑语的母亲吗？”林静问。
　　苏云峰点点头，让女佣将茶放在茶几上，自己亲手将咖啡端了过来，放在林静的桌前。
　　“安心喝，我还有求于你，医生的脑子和手，是最需要清醒的，所以我不会对你下手。”
　　语罢，他又坐了回去，将茶端起来，在袅袅的茶香中回忆着往事。
　　“老大没有对我隐瞒身世，他从小就告诉我，我是个半妖，但我也是他最争气、天赋最高的儿子。他说，他相信我可以做得比任何同族都好。我相信他这句话，因为我看到了苏云峰，也看到了苏云崖。”
　　林静默然地喝着咖啡，心绪却不由得跟着他的话走。
　　原本的苏云峰，应该非常无能，在兄弟中不出色，也没有被任何人放在眼里，差不多就是空气一样的存在。否则的话，不会被人夺舍了几百年，都没有任何人怀疑。他明明是纯血九尾狐，却活得比谁都窝囊。
　　而苏云崖正好相反。
　　他是九尾狐和赤狐妖的混血，按理说妖力的天赋比不上纯血的九尾狐族。但是他却凭自己的实力，不仅成功回到九尾狐族，还成为了族长，庇护自己赤狐妖的母亲和同样混血的弟弟。
　　“苏云崖和苏云峰，向我证明了血统并不是那么重要。只要我够努力，只要我足够强大，那么，就能像苏云崖一样，成为九尾狐族的族长。”
　　苏云峰的声音里，对往昔的自己充满了好评，确实像是在追忆往昔了。但是，他可能没有发现，提到自己的亲生父亲苏大太爷时，他用的词是“老大”。
　　这么多年作为苏云峰而活，他已经不是从前的苏成邑了，对往昔的怀念，或许就剩下苏笑语这一点点了。
　　“你很爱苏笑语的母亲？”林静喝着咖啡猜测，“她知道你半妖的身份，而且不介意？”
　　“是。”苏云峰点头，“她是个非常善良纯真的好姑娘，虽然知道我是半妖，跟我生下的孩子很大可能没有出息，但依旧愿意跟我在一起。你知道的，妖族唯血统论，生下的孩子血统越纯正，力量就越强大，绝大多数的妖族，都会选择妖力强横、血统纯正的大妖作为配偶。”
　　“但是，她不一样。哪怕被她父亲反对，她宁愿离家出走也要跟我在一起，甚至把自己的身子交给我。不过，这件事很快被她父亲知道，她被她的父亲关了起来，被她父亲毒打。我去救她，也被她父亲打了出来，身受重伤，在所有人面前，惨遭羞辱。呵……”
　　时隔数百年，哪怕眼前已经是脱胎换骨的苏云峰，他的笑声里依旧充满了恨意，可见当时的情形，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你知道吗？她父亲，甚至挡着我的面，给一个纯血狐妖施了情咒，把他们管在一起。然后，绑着我在外面，听了一整晚。”
　　“她的哭声，惨叫，叫我名字时的语调，我现在，还忘不掉。”
　　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被凌/辱，这对任何人来说，都受不了。林静明白了：“所以，你第一次爆发了，体内的妖血战胜了人血。”
　　“对，我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杀了，把她救了出来，带她回家。但是，她已经疯了。”苏云峰说到此处，再也喝不下茶，他招手叫了一个男佣过来。
　　男佣顺从地飘来，跪在他面前。苏云峰轻描淡写地伸出手，捏住了男佣的脖子。
　　林静瞬间色变，手中的咖啡杯瞬间掉在地上。她霍地站起来，怒喝道：“苏云峰，你要当着一个医生的面杀人？这就是你的诚意？！”
　　苏云峰好像被她这句话瞬间惊醒似的，猛地放开了手，靠回了沙发上。他伸手揉揉额头，说：“抱歉，陷入过去的情绪里出不来了。林医生，你说得很对，我的心理确实出了问题，我自己都察觉出来了。可是，在当时在环境下，谁能不崩溃呢？”
　　他抬起头，看着林静，林静的心登时一跳。
　　她第一次发现，苏云峰的眼睛和阿渊的很像，认真看人的时候，都无辜而天真，就像渴求糖果的孩子。
　　“林医生，阿渊和楚明渊能遇到你，有你救他们，但是，当时我却什么都没有。我还没有安顿好她，就被苏云崖抓起来了。我将苏云崖当成生命里最尊重的人，如师如父，他教给我一切，告诉我血统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力。结果，他却当众将我拿下，按着我的肩膀让我跪在那些尸体面前，要我认错，还当众宣布我是半妖，会发疯，必须处理，然后，将我丢进了万妖灵洞里！”
　　他的声音苍老嘶哑，抓着沙发的手用力得发白、颤抖：“你知道，当时我是什么感觉吗？！”
　　“我必须杀了他！”苏云峰自问自答，神色平静，双眼赤红。“我必须亲手杀了他！他给了我整个世界观，却又亲自颠覆这份世界观，我只有杀了他，才能证明我是对的，我不在需要任何人的指导！我在万妖灵洞里看着那些曾经叱咤妖界的大妖们沦为白骨，白骨的磷粉又变成石头，我就明白了，世上没有什么真理！”
　　“为什么苏云崖能前一刻说我是他最得意的弟子，血统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力？后一刻又能逼我下跪，宣布我半妖罪行，将我丢进万妖灵洞？因为他是族长，他站在权势的顶峰，他是最强的，所以，他说的一切都是对的，没有人敢反对！”
　　林静接口：“所以，你要杀了他。”
　　“是。”苏云峰逐渐恢复了平静，眼中的血色逐渐散去，又披上了温文尔雅的画皮。他重新要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才说：“抱歉啊，林医生，这些陈年旧事，偏执激动的情绪，不应该跟你说的，毕竟，这是我个人的事。咱们刚才说什么来着？哦，小语为什么特别。”
　　一提到苏笑语，他的声音里就充满了温柔：“从我第一眼见到小语起，就觉得她长得非常熟悉，我知道她血统不对劲，所以一直病着。但是，妖族没有DNA技术，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证明她和我有关，我也不敢证明她是我女儿，只是在心里猜测着。”
　　林静点头：“难怪你一直给苏笑语灵丹妙药，帮她续命。”
　　可越是如此，结果不是越讽刺吗？
　　他觉得那是他的女儿，千珍万爱着，这份珍爱却成了沉重的恩情，压在苏笑语身上，叫她喘不过气来。最后，为了偿还恩情，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而他这个亲生父亲，却坐视着，甚至推了一把。
　　“因为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苏云峰懊恼地说，“直到楚明渊一告诉我小语身上有1/4人族的血统，我才确定，那就是我和她的女儿。原来我和她的女儿一直在我身边！唉……如果我早点知道，绝不会让她死的！我去小语目前，就是想亲口说一句，女儿，爸爸来看你了。”
　　可这一切，已经太晚了。林静的声音里充满了惋惜：“我当时只是想试试看而已，没想到，你真的会上当。”
　　“因为世上有些人，重要得能让你明知道这是万劫不复的陷阱，是刀山火海，也会跳下去。”
　　苏云峰说着，瞥了她一眼。
　　林静的心咯噔一下，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厉声问道：“苏云峰，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苏云峰笑吟吟地说，“我担心你不合作，所以给楚明渊留了个信息，要他三天后等我消息。这三天里，就看你的决定了，林医生。”
　　“你跟我合作，还是——看着楚明渊变成尸体呢？你知道的，他是如此爱你，为了你，性命也可以不要。”


第107章 
　　听了他的话之后, 林静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表情, 苏云峰对此非常熟悉。
　　她从小养尊处优，从没有被谁威胁过，更没有被人拿亲人来威胁。听到威胁的一瞬间, 她的心里一定充满了愤怒, 但是优秀的素质却让她瞬间明白, 自己是抗争不了的。
　　因为她完全处在劣势, 除了跟他合作之外, 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由此, 苏云峰对她的表情非常满意。
　　林静很久没有说话，只是站起来，说了声“失陪”就上楼去了。
　　苏云峰并不阻拦, 他相信, 林静最后会跟他合作的。还是那句话，因为她别无选择。
　　他没有对林静做限制，没有监控，因为他对自己建立的城堡非常有信心，林静没有任何跟其他人联系的可能。在这里，不借用工具，法术根本传不出去。而离开？
　　不, 林静不会舍得离开的，她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进入他的秘密基地，怎么舍得离开呢？
　　所以，她一定会答应的。
　　苏云峰一点也不着急, 慢慢地喝茶等待着。第二天上午，林静又开始在房子里探索了。
　　她先是抓了个“电池”，给“电池”做详细的身体检查，放开电池的时候，她的眉头一直是皱着的。因为，她检查不出什么来，当初阿渊就在她身边，她却没有认出那是楚明渊的分魂，现在就算看到了灵体，又怎么可能根据他们找到肉/体的存在呢？
　　不过就是做些无用功罢了。
　　给“电池”检查过后，林静又开始在房子里走来走去，试图走遍房子的每一个地方。苏云峰对自己的城堡非常有信心，随便她去玩，去探索，反正，最后她不可能离开的。
　　林静足足在秘密基地里探索了一整天，晚上回房间的时候，苏云峰特意等在门口，彬彬有礼地问道：“怎么样？林医生，对我的秘密基地，评价如何？”
　　得到的回答，是一个凌厉又疲倦的眼神。
　　林静在房子里找了一整天，但是显然，什么都没有找到。她又累又饿，只想回去休息，自己呆着，根本不想理苏云峰。
　　苏云峰伸手为她打开房门，在她走进去的瞬间，问道：“林医生，听说你在楚家住过一段时间，那么，你对楚家的阵法怎么看？”
　　林静猛地转身，眼中终于露出慌乱的光，脱口问道：“你是——”
　　“楚家称我为高人，不过，他们应该知道我的另一个名字。”苏云峰含笑着说，吐出三个字。“夏海生。”
　　他居然还是夏海生！
　　“原来胡芸一直寻找的人，就在身边，她自己都见过，却没有发现。”林静忍不住为那个妩媚娇柔的女子惋惜，“她为了你离开妖界，为你痴情几百年，一直在寻找你的踪影，甚至一眼就能认出明渊是你的孩子。但是，却没有发现她想找的人，就在身边。”
　　苏云峰微微笑着，并不回答这个问题。
　　她应该听说过，狐妖天生就擅长迷惑术，那是一种让人产生幻觉的法术，所谓狐妖一人千面，并不是指狐妖擅长易容，而是他们会让别人看到它不同的面孔。能看穿狐妖迷惑术的，只有它心里最爱的人。
　　苏云峰的心几百年前就给了那个为他毁了一生的狐妖，胡芸虽然不错，但他们的相识本来就是一场算计，怎么会有真心？他只能为胡芸感到遗憾了。
　　“这并不重要，不是吗？”苏云峰不回避这个问题，也不想多提这个问题。“那么，对楚家的阵法，林医生怎么看？”
　　林静抿紧了嘴唇，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苏云峰更开心了，脸上的笑更明显了：“林医生，你应该知道，那是个很普通的防护阵法，但是，只要我稍微变一点，就是个禁锢阵，再变一点，就是……”
　　他每说一句，林静的脸色就白一分。
　　她清楚苏云峰没有讲话说清楚，楚家那个阵法，画法庞大复杂，一重套一重，有非常多种变法。但是几乎每一种变化，都具有巨大的杀伤力。
　　不仅是针对楚明渊这类用法术的人，就算是楚明汐这类凡人，也会被伤害。
　　如果他真的是阵法的布置者，就真的可以随意对楚家的人进行杀伤！
　　苏云峰非常满意她的表情，脸上的表情更愉悦了，他含笑着说：“林医生，一天一夜了，你考虑清楚了吗？容我提醒，现在你只有一晚上的时间可以考虑了。”
　　“什么？”林静变色，“你不是说还有三天的时间吗？”
　　“三天是包括你考虑的时间，处理问题的时间。我相信以林医生的技术，处理我的问题，只要一天就能解决。”
　　林静咬紧了牙齿：“卑鄙！”
　　他为什么不早点说清楚！
　　苏云峰依旧保持微笑：“都是我的不对，我愿意用任何方法弥补，但是现在，我只能等着林医生你的回答了。容我提醒，如果做失败了，我恐怕阵法解不开，失去了我的一缕力量，阵法崩溃，那楚家就……”
　　他表情无奈地看着，眼中却露出狡黠的笑。相似的笑林静也在阿渊眼中见过，只是阿渊的笑让人想打又舍不得，而眼前这个笑，叫林静想把他踩在脚下，狠狠地碾压！
　　可是，偏偏不能。苏云峰不愧是老狐狸，一次又一次地亮牌。他竟然为了能控制楚家，在楚家的阵法里加了自己的妖力，林静毫不怀疑，那缕妖力就是维持阵法核心运转的妖力。如果这份妖力断了，阵法马上就会崩溃，到时候，楚家的所有人，都会因此而遭到伤害！
　　不行，现在不能拖了。
　　林静一咬牙，点头：“好，我答应你，你要做什么？”
　　苏云峰对她的反应毫不意外，这是个非常坚决果断的女人，从来不会做当断不断的事。他依旧微笑着，说：“放心，你是个医生，我还能让你做什么呢？无非就是给我看看病罢了——林医生，只要你把我治好了，我向你保证，我不仅会将楚家的阵法解除，还会将楚明渊身上的法术解开。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被我威胁。至于我做过的那些事，林医生，你们想怎么查，就怎么查。”
　　“这一局之后，咱们再各凭本事，一决胜负。”
　　林静已经开过口，现在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力，有些事，开了头就只能一直这样下去。
　　点了一次头，就要继续点头。
　　“可以，但是这里没有仪器，我怎么给你检查？”
　　“我很早就观察过一附院玄学科的医学用具，你采用的医学器械和正常人的器械没有不同，为了能迎接林医生的到来，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苏云峰抬手，“林医生，请。”
　　他始终以礼相待，仿佛一个最温润如玉的古代贵族，但是林静却已经被他逼着一步步往前走。
　　她跟着苏云峰下了阶梯，到了一层，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一个和其他地砖一模一样的莲花地砖上，苏云峰注入力量。地面喀拉一声下沉，露出另一个阶梯，顺着阶梯往下，又有一层布局。
　　阶梯顶上镶嵌着华颜石，散发着柔和的光亮，但是经过一处短暂的转弯之后，顶上的灯却换了。林静特意看了一下，那是跟现代社会一样的LED灯，没有法术的成分在里边。
　　“医疗器械也需要用电，法术可不能产生电能，所以，我用了最简单的方法，自己买了发电机。不过，林医生，你放心，我知道做科研分析是需要安静环境的，所以备用电源都离这里很远，保证你听不到。”
　　苏云峰说着，按下开关。
　　啪的一声，整个房间大亮，连林静都不禁露出震惊的神色。
　　眼前的房间比其他两个房间都要大很多，整整齐齐地摆着很多仪器，大多数都是国外最新的医疗器械。他居然能搞到这些，很多仪器是对国内技术封锁的！
　　“狐妖的优势，只要钱足够，我很轻易就能让那些外国人以为自己的买主，同样也是个金发碧眼的同族。”苏云峰带着她在房间里慢慢地走着，问道：“林医生，这些够了吗？不够的话……”
　　“不够你也没有办法了，我要的东西，你当然能弄来，但是时间不够。”林静冷冷地说，“如果两天后我没有办法把你治好，我就立刻自杀。苏云峰，一个医修想自杀，有的是办法，你没有任何阻止的可能。”
　　苏云峰并不怕这点威胁，依旧笑着：“那，我只能说，加油，为了我们的性命。现在，林医生，我要怎么做？”
　　“首先，我需要个可以看真实时间的东西，需要非常精确。其次，从现在起，不要喝水，不要进食，我先熟悉仪器，三个小时之后，我给你抽血验尿做数据分析。明天一早，为你检查经脉、妖力、神魂。”
　　林静特别提到了一点：“苏云峰，你不会担心我研究出九尾狐族的力量本源，对我有所隐瞒吧？”
　　苏云峰一脸正经和严肃：“我一个耄耋老人，最希望的就是健康长寿，怎么会对医生隐瞒呢？难道我想死吗？”
　　林静现在已经非常清楚，世界上只有楚明渊一只狐妖是笨嘴拙舌，可以给她调侃的，剩下的，每一只都油嘴滑舌，最擅长的事就是用话堵得人无话可说。
　　“那就去休息吧。”林静转身，“我需要点时间，熟悉仪器。”
　　苏云峰深切地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个火星，而林静已经被他气成了一个火/药桶，随时可能炸得两人粉身碎骨。虽然他表现得从容自信，但只不过因为他捏着林静在意的性命。要是林静发现自己做不了了，选择一了百了，吃亏的还是他。
　　世上只有一个林静，精通医术，了解半妖的结构，能解决他的问题。
　　所以，林静一旦答应，苏云峰就不在她面前出现了，她要的东西，就让“电池”送了过来。
　　那是一个中规中矩又制作复古的怀表，做得非常好看，好像旧上海矜贵的贵族们用的东西。林静换上白大褂，将怀表夹在口袋里，戴上口罩，开始熟悉各种仪器。
　　这些都是她用惯了的仪器，只是因为国内外的不同习惯，有些许不一样，大体上都是一致的。林静很快熟悉了，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
　　三个小时之后，苏云峰换了一身衣服，准时过来抽血验尿了。
　　他装作一脸好奇的样子，却掩饰不住自己的提防之心，打探着：“林医生，我为什么要验血？修炼之后的大妖，也会有病痛吗？”
　　“超凡入圣、脱离肉身了吗？没有的话，为什么肉身不会出现问题？难道你以为，只要法力强大，身体就不会衰败？”林静嘲讽，“你未免太自信了些。”
　　苏云峰明显眉头一跳，被气坏了，已经有几百年的时间，没有谁敢这样对他说话了。但是因为现在有求于人，不能破坏合作的氛围，他只能忍着。
　　“是，林医生说得对，我一定好好保养。”
　　林静将样本搜集完毕，站起来就拿去检验，看也不看他。“请回去休息吧，不要忘了明天早上九点来做深层次的体检。”
　　“好。”苏云峰适当地表现了关心，“林医生，你也早点休息。”
　　林静无声地笑了一下，她哪有时间休息？等着吧，他明天一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她检验结果。
　　果然，第二天早上九点，苏云峰准时来了，一见面就笑眯眯地问：“怎么样？林医生，昨晚换了房间，睡得还好吗？我的检验结果怎么样？”
　　林静分析了大半个晚上的数据，此刻明显睡眠不足，她打了个呵欠，将检验报告拿了出来，一样样地给他分析着。
　　“苏云峰，很遗憾地告诉你，你这具身体真的老了，他现在血液各项数据都不好，白细胞含量偏低。我想，你需要检查心肺肠胃，以及关节。”
　　苏云峰马上启唇。
　　“不过。”林静马上打断了他即将说出口的话，“我想，现在你是不愿意检查这些的，对你来说，只要神魂安全，其他的事，凭借青丘集团的地位，有什么不能做到？”
　　她抬起手：“苏董事长，请在病床上躺好，我即将为你做经脉、妖力、神魂的检查。既然是你找我来治病的，麻烦等下不要抗拒我的力量，否则的话，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没问题。”苏云峰几步走过去，在病床躺得好好的，一手放在腹部，另一手放在病床边缘上。“林医生，请吧，我对你，是非常信赖的。”
　　林静用一声冷笑来表示这事谁信呢？她走过去，将苏云峰的左手抓住，三只手指搭在苏云峰的脉门上，一缕修为从她的指尖伸了出来，进入苏云峰的体内。
　　“检查需要点时间。”林静解释，“我需要走一遍你体内的大周天。”
　　力量在经脉内运行，有大周天和小周天之分，小周天走任督二脉，大周天走全身经脉，检查下来肯定更细致。
　　只是需要的时间，也更多。需要的力量，也更强大。
　　苏云峰比谁都清楚这两点，所以他虽然没有抗拒林静的力量，随便她的力量在自己体内行走，内心却暗暗惊诧。
　　林静的力量足足在他体内走了一个小时，要知道力量这东西就像是电力，要保持固定数量、固定速度地输出，没有峰谷变化，是非常难的。
　　这难度下，林静居然能坚持一个小时，她的修为，如果不是个医修，而是其他修士，这力量，足以跟他抗衡！
　　这个女人，以后是留不得了。
　　他观察着林静的神色，问道：“林医生，你为什么皱眉？我的身体怎么了？”
　　林静摇摇头，眉头没有松开，只是将力量收了回来，也收回了手。她嘴角浮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赞叹说：“苏云峰，你竟然能因为贪婪，把自己的经脉破坏成这个样子，我真的是非常惊讶，也非常佩服你。”
　　苏云峰神色不带动一下的，只是反问：“哦？”
　　“你体内有人族的修为，也有妖族的妖力。人族的修为，我看过了，是一种非常古老的道家修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闽越巫法。这种修为并不多，大概占了15%，在你身体其他力量的压制下，显得非常不起眼。不过，你还是应该感谢自己九尾狐族长的身份，因为没有人敢抓着你的手，刺探你的经脉，否则的话，哪怕只有15%，你的身份也会暴露。”
　　苏云峰眼中露出一丝诧异，他知道林静能查出他体内有人族修为，但是没想到，林静连其中的比例都一清二楚。他对林静的技术再一次有了深刻认识，又问道：“然后呢？”
　　“你体内85%都是妖族的妖力，仔细看并不能分辨，根本分辨不出来，里面还有5%是不是九尾狐族的，这应该是你的赤狐妖族力量。其他80%，全都是九尾狐的妖力。这个是很自然的事，因为你的身体就是个纯血的九尾狐族，妖血会自然吸收灵力，转为妖力，补充你的修为。”
　　林静说着，嘴角又付出一丝奇异的神色，感叹着：“苏云峰，你真的太贪心了。”
　　苏云峰再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也再一次问：“怎么说？”
　　“你在夺舍的时候，就应该用整个神魂，舍弃原来的身体。但是，九尾狐的血统，并不能让你学习神魂法术，这种法术非常特别，只有赤狐妖才能学习。你不舍得，所以，强行将自己的魂魄分成了两半，以纯血神魂夺舍了这具身体，同时，人族的神魂留在了原来的身体里。”
　　林静就像亲眼目睹一样，将当年的过程清楚地说了出来。
　　“你用一半的纯九尾狐神魂，操控纯血九尾狐的身体，妖血产生的力量全部都是妖力。这在一开始的时候，非常有效，你仅仅凭借一半神魂和这个新得来的身体，就战胜了苏云崖。这确实很了不起，但是，当你开始学习九尾狐族的法术，使用九尾狐的妖力，你的神魂，就开始逐渐吃不消了，对不对？”
　　苏云峰被指出身体的缺陷，也丝毫没有讳疾忌医的意思，点头说：“对，我逐渐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沉重了，我的神魂很吃力。”
　　“所以，你就将自己留在苏成邑身体里的神魂，又重新分割了，对不对？”林静继续猜测。“我猜，你将那部分神魂重新分割了两次。第一次，你将身体里的神魂分成了赤狐妖部分和人族部分。赤狐妖神魂被吸收进苏云峰的身体里，而人族的神魂继续留在了原本的身体。不过，这个操作，让你的两个身体都出现了异常。”
　　苏云峰没有说话，但是脸色有点不好。
　　那段时间，他确实过得非常艰难，苏成邑的身体在外边学不到新法术给他使用，而九尾狐族面临许多变革。他需要更操劳，更多精力，但是……
　　“但是，补充的神魂，虽然让你的神魂重新将这剧身体操控自如，但是你的身体却出了问题。”林静点头看着他，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苏云峰态度谦和：“请林医生告知。”
　　“因为对妖族来说，血脉就决定力量，血脉和力量必须是完全一致的。什么样的神魂，就有什么样的血脉，随之产生什么样的力量，匹配什么样的经脉。你这个身体，是纯血九尾狐的，他的经脉，就是专门为九尾狐妖力准备的。补充部分神魂之后，你的神魂确实变强了，但是神魂是赤狐妖和九尾狐的混血……”
　　她看着脸色瞬间变得阴沉的苏云峰，目光变得轻松又好笑：“这是你从你苏大太爷那里继承的血脉，你没有忘记吧？他是赤狐妖和九尾狐的混血。所以，你的血脉里也有赤狐妖的血脉，你不正是利用这点血脉，引诱了胡芸，从她那里学习赤狐妖族对神魂的法术吗？”
　　是，确实如此，但是，他没想到，第一次对他的身体造成重击的，竟然是赤狐妖的神魂！这不都是狐妖吗？这都不行？
　　“当然不行，你的神魂里有赤狐妖的成分，产生了赤狐妖的力量。就算这是非常微弱的，在当时你的身体里，只占了不到5%。但是，这5%的赤狐妖力量，对你的经脉就会产生严重的负担。”
　　林静的声音轻柔，说出来的话，却让苏云峰心惊。
　　“你会时常有提不上劲的感觉，你的经脉会时常出现疼痛，出现漏气似的现象。就算没有这些明显的尖锐的疼痛，你也会感觉到，自己的经脉像是被一块纱织，慢慢地磨着，充满了微妙的感觉。”
　　“这是当然的，因为赤狐妖的妖力比九尾狐妖力重一点，体积也大一点。在赤狐妖妖力运行的时候，它会下坠着压你的经脉，一寸寸地，摩擦着，试图拓宽你的经脉，因为九尾狐妖的经脉，对赤狐妖力来说实在是太小了。可是经脉都有一层‘壁’，妖族的经脉虽然能自由拓宽，却只能容纳本身血脉的妖力而已，你的经脉，就会在赤狐妖力的运行下，逐渐磨损，最后，某一处变薄，哗啦一下，漏洞了。”
　　林静双手撑在病床边，低头问道：“苏云峰，你很快又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出现了问题，你下意识地判定这是神魂的力量不够了，所以，再一次将‘人’那部分神魂进行分割，融合了一部分。这一次再度增强了你的神魂力量，你又能撑一段时间了，但是很快，你出现了同样的问题。”
　　“这是当然的，纯血九尾狐的身体，连同为狐妖的赤狐妖族力量都不能承受，怎么能承受人族的力量？虽然你学习了闽越巫法，对自己的力量进行了补充，但是，人族的修为，只会对你的经脉破坏得更彻底。”
　　苏云峰经过了最初的惊讶，现在对她的结论已经淡定了：“林医生，你只需要进行治疗就行了。”
　　“不，病人有知情权，他需要知道自己是什么病，才能在平时注意，不会继续对自己的身体进行伤害。”林静解释。“苏云峰，你对楚明渊的身体下过手，你知道楚明渊的经脉是什么样子吧？为什么从前他的修为升不上去？就是因为，他的经脉有漏洞，当出现了妖力，他就会漏出去。”
　　“你的身体，也差不多了。你的经脉到处都是破洞和暗伤，虽然你的神魂还很强大，但是，你的身体已经撑不起这种强大了，它逐渐地，不堪重负之后，坏掉了。要想治疗你的经脉问题，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你神魂里的非九尾狐族部分全部剔除，让纯净的九尾狐神魂，主宰纯净的九尾狐身体。”
　　苏云峰听到这个结论，眼瞳骤然一缩，随即笑了：“林医生，如果仅仅是这些结论，我不需要找你。当然，如果你只能给出这种建议，那么，我们的合作，也可以到此为止了。”
　　这次轮到林静的眼瞳一缩了，合作到此未知的意思，是他要破坏楚家的阵法，将楚明汐等人杀了？
　　“急什么？”林静强行镇定，说：“不是还有神魂没有检查吗？苏云峰，其实在一附院的时候，我就简单为你检查过，你的神魂，并没有真正融合，对不对？”
　　这才是苏云峰想要的重点，他的眼神又温和了下去，说：“我不敢肯定，只能说，我的神魂非常不舒服。林医生，我需要你的帮忙，我相信，你可以为我解决这个问题的，对不对？”
　　他说着，又补上一句：“我的要求，是康复，而不是摘除。你应该清楚，现在的我，不能失去身体或者神魂力量。不管是哪一种神魂力量，我都不能失去。”
　　林静沉默片刻，全身都紧绷了起来，似乎在极力控制着全身的怒气。
　　谁能不气呢？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她都已经说了，神魂决定力量，身体作为力量的载体和使用工具，必须和力量保持一致。现在他的神魂有三个部分：人族、九尾狐族、赤狐妖族。按照苏成邑的血脉构成来说，应该是……
　　不对！林静猛地意识到一件事。
　　这比例不对啊！苏成邑是苏大太爷和人族生下的半妖，苏大太爷是赤狐妖和九尾狐妖的混血。按照这个身世，苏成邑的血脉构成应该是50%人族，赤狐妖和九尾狐妖各25%，那么，他的神魂也应该是这样，产生的力量也该保持这个比例。
　　但是现在，苏云峰体内的力量，人族15%，赤狐妖5%，九尾狐妖80%。这和神魂不匹配吧？
　　林静马上说：“我需要为你检查神魂，苏云峰，你的神魂，一定出了其他问题！”
　　苏云峰无所谓：“请，欢迎。林医生，我请你来，本就是想解决神魂问题的。”
　　他一答应，林静就扣住了他的脉门，将修为伸出，慢慢地靠近他的神魂，检查起来。
　　这一检查之下，林静简直惊讶，脱口而出说：“这不可能！这不符合医学原则！”
　　苏云峰的神魂竟然是40%人族、40%5九尾狐妖、20%赤狐妖的成分！这怎么可能呢？他的神魂组成，和血脉，和体内的力量，比例完全不一样！
　　“不，这不可能……”林静喃喃着，摇着头，如果她不是戴着口罩，现在已经脸色苍白了。
　　她学了这么多年的玄学医学，竟然遇到一个和理论完全不同的患者！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苏云峰翻身，慢慢地坐了起来，“林医生，你不是已经写了论文吗？我的状况，不是很符合你的结论吗？”
　　他背诵着：“既然神魂能决定力量，那么，力量也应该可以决定神魂。我现在，不就是这样？”
　　林静的眼色又是一变。
　　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苏云峰制作“电池”时，每一次都是让人族的神魂，操控各式各样的身体，去欺骗那些女孩子，或者强行抓捕那些女孩子。等实施侵犯的时候，他就会让“苏成邑”过去，并且将自己神魂里非九尾狐的部分全部抽离，只将九尾狐的部分神魂放进去，最大程度地让自己变成一个“纯血”九尾狐。
　　当然，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纯血，只是因为神魂在某一刻强行将苏成邑这个原本具有25%九尾狐血统的混血者，在神魂的控制下强行改变血统，变成纯血。虽然不能长久持续，但是，只要在某种时刻是纯血九尾狐就足够了，就能让女孩们怀上纯血九尾狐的孩子。
　　原来她和楚明渊猜测的时候，始终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又能是人，又能是纯血九尾狐，又能是半妖。其实，他们都陷入了一个误区，那就是他们以为的人、纯血九尾狐、半妖，都是持续的，长时间的，稳定的。
　　但实际上，他只长久稳定地存在两个身体：纯血九尾狐苏云峰，体内有驳杂的神魂。人、赤狐妖、九尾狐混血的苏成邑，体内一开始有人和赤狐妖的神魂，后期只有人的神魂。
　　所谓的纯血、纯人族，只短暂地存在于某一个时刻而已。并不是持续存在的，是他们误会了！
　　但是，这个短暂存在的“纯血九尾狐”，到处迫害女孩子，导致女孩子为他生下了许许多多孩子。这每一个孩子，都被他做成了“电池”。
　　他在孩子一出生的时候，就将他们的神魂分离，将妖族部分神魂抽走，剩下的神魂中，留下了大部分人族神魂和少部分妖族神魂。妖族的神魂会产生妖力，他又在孩子的神魂和经脉上做手脚，让这些“电池”产生的妖力全部被转移到被收取的妖族神魂上。
　　每一份被抽取的妖力，都是最纯净的九尾狐妖力。他就吸收这些九尾狐妖力，积蓄在体内，长期让体内的九尾狐妖力成为力量的绝大部分组成。他的神魂本就不完整，神魂里本就有九尾狐的部分，久而久之，在纯净的九尾狐力量浸染下，他的神魂也被力量改变了。
　　所以，他神魂里的九尾狐部分，比苏成邑多了很多。
　　可这根本不符合“规则”，他的神魂、力量、身体，都无法适应这种改变！
　　“苏云峰，你这是违逆天道！”林静不禁说。“你这样是会遭到天谴的！”
　　“天道？呵……”苏云峰淡淡一笑，眉宇间全都是桀骜不羁，“我记得你们人族就很喜欢说，苍天可踏，喜欢说我命由我不由天。怎么到我这里，就不行了呢？”( ?° ?? ?°)?最( ?° ?? ?°)?帅( ?° ?? ?°)?最高( ?° ?? ?°)? 的(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
　　可是人家反抗的是天道加在身上的不公，你这是什么？你这是强行改变身体机能，万物运行有规则，你让肉质产生骨髓？让肝脏负责消化？
　　这不是搞笑吗！还怪别人为什么不允许？
　　“至于天谴？”苏云峰微微一笑，看向她。“这件事，说起来还不得感谢你？”
　　林静瞬间差点闭气过去。
　　她就知道，十年前那场雷劫不同寻常。世上又不是只有楚明渊一个半妖，为什么他的妖力觉醒了，就要被九天惊雷劈死？天下那么多半妖，个个都这样，九天惊雷还不得忙死？
　　那九天惊雷根本不是因为楚明渊的半妖身世，也不是因为她穿越过来，而是因为当时苏云峰就在附近。是天道察觉到苏云峰用亲生孩子做抽取妖力的工具，丧尽伦常、残忍无限，所以下九天惊雷要劈死他！
　　楚明渊和她，只是被牵连而已！
　　难怪前世她因为被人算计，被九天惊雷劈中，身体毁灭，魂魄需要穿越才能保住。而这次穿越时，同样的九天惊雷，她穿过来的时候连捏造的身体都是个未成年小少女，却能为楚明渊挡下。
　　因为九天惊雷面对的，根本不是他们！
　　“对，不错。”苏云峰继续表示着感谢，“林医生，谢谢你，这句话我是发自心底的。”
　　林静颓然坐在椅子上，摆了摆手，摘下口罩，说：“你们的感谢和报恩，还真……一脉相承。对不起，我受不起。苏云峰，你让我好好想想吧，最迟今天下午，我会给你个治疗方案。”
　　苏云峰也知道她现在思绪混乱，需要时间思考治疗方案，很快离开了。离开之后，他还体贴地让女佣送来咖啡和点心，连午饭都是直接送到底层医疗区的。
　　到了下午两点，林静才把他叫来。
　　“我仔细思考过了，你身上总共有四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林静在白板上写着。
　　“一，你的身体已经衰老了，是肉/体的、器官的衰老，这点除了换身体之外，只能尽量采用物理上治疗。这点，你去找疗养系的医生，会比我好很多。这也是最不起眼的一点，不需要我出手。”
　　“二，你的经脉多出破损、暗伤，严重影响了你体内的妖力运行。这个也不要紧，因为在发现楚明渊的经脉破损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修补经脉的方法，已经形成了体系。这个问题也不要命，所以，可以暂时搁置。”
　　“三，你体内产生的力量太驳杂了。虽然你一直吸收九尾狐的妖力，试图改变神魂，但是除非将你体内的人、赤狐妖的神魂抽离，否则，你的经脉会一直受损。这个问题很重要，但是解决的方法，我等下再说。”
　　“四，你的神魂，经过多次分割、抽离、更换，已经碎成了很多块。苏云峰，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修复的文物瓷器，虽然看起来很美好，但是裂缝依旧存在，只是暂时粘在一起而已，这不是完美的神魂。还有一点，你跟阿渊接触之后，也应该察觉了。”
　　苏云峰点头：“同样是神魂分离，阿渊可以有独立的思考能力，和楚明渊融合之后，能作为独立的人格出现。两个人格互相不影响，也不会相互吞噬。但是，我的其他神魂，却无法做到这点。”
　　“因为其他神魂，经过多次割裂又组合，在割裂之后又没有进行有效修补，已经不能用了。”
　　说到这里，林静将最后的结论抛了出来：“所以，我想到的治疗方案，就是对你的神魂进行手术，将非九尾狐族的神魂，都切割出来，进行毁灭。”
　　“苏云峰，你敢吗？”


第108章 
　　林静的这个问题, 问得苏云峰想笑。
　　林静大概以为, 神魂决定力量，只要是个修行的人，就不会让人动自己的神魂, 以免影响自己的力量组成。但是, 他找林静过来, 本就是为了处理自己的神魂问题, 他有什么不敢的？
　　苏云峰只说了一个字：“请。”
　　林静取出一个很长的单子, 上边的都是手写的医嘱。
　　“你这里居然没有电脑, 医嘱我只能手写了，这是必要的护理。切割神魂是非常痛苦的，这不仅仅在切割的时候, 还有后期的恢复问题。除了药物之外, 还需要相同的力量，使用特定的方法进行滋养修复。我只能给你建议，我想，修复阶段，就不需要我的指导了。”
　　苏云峰听得出她话里嘲讽的意思，反正他自己进行了那么多次自我分离神魂，肯定知道怎么滋养神魂了。
　　他不禁好笑：“林医生, 你这样的表现，可一点也不成熟稳重啊。”
　　但他没有生气，因为在苏云峰看来，生气是无能的另一个意思。人为什么生气？还不是因为明知自己做不到, 被压制了？
　　林静越生气，越喜欢用话来刺激他，就越说明她其实没有别的办法对付他。
　　“那么，我现在该怎么做呢？”苏云峰问。
　　“你什么都不用做，我给你做个全身麻醉。”
　　“不需要。”苏云峰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他最讨厌的事，就是心里有无数的念头，实际上却什么都做不了。身体不能做主的情况，他有过很多次，总会叫他想起自己在万妖灵洞的日子。
　　刚被丢进去的时候，万妖灵洞将他身上的妖力吸收了个干净，叫他动弹不得，差点被其他企图活命的妖怪撕了，当食物吃掉。幸亏他身上有人族的血统，让他适应之后，能重新活动。
　　可是那种差点沦为鱼肉、任人宰割的感觉，他永生永世也忘不掉。现在，哪怕是治疗，他也不允许自己毫无反抗之力。
　　他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林静没有寄希望在这上边，只是说：“不进行全身麻醉，切割神魂的时候你会非常疼痛。不过，你应该已经习惯这种疼痛了。那么，另一个条件，解除这个地下室的法术限制，我需要在地上画一个神魂修复阵法。你也是阵法大家，应该很清楚，某些阵法，是没有变形的，对你有没有害处，你一眼就知道。”
　　她指的是布置在她房子的那个阵法，苏云峰确实知道，当天去林静家找阿渊的那个，虽然是他的分魂，但感知到的一切信息，都会告诉他。如果是那个修复阵法，倒是可以。
　　说起来，那还是苏云峰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医修，那天他的分魂将看到的阵法传回来之后，苏云峰分析之下，震惊不已。他人族的神魂一直冒充夏海生，偷学闽越巫法的知识。
　　闽越巫法又是世上最顶尖的几个擅长阵法的门派之一，苏云峰自认自己在阵法上的造诣非常不错了。但是仔细研究了林静布下的阵法，苏云峰也不得不认输。
　　这样的阵法，他想不出来，虽然后来研究透了原理，要是叫他自己弄。苏云峰是弄不出来的，布置这种阵法，需要医修的力量。
　　那个时候，苏云峰才知道，虽然都是修行者，但是他们以杀伤为目的的修行者，只会给人带来伤害。用他们的力量进行疗伤，大多时候事倍功半。
　　而医修的治疗力量，却可以事半功倍。
　　也就是那个时候，苏云峰动了让林静给他治疗的心思。不过当时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在神魂里，而不是在身上，不是滋养神魂就能解决的，所以他没有执行。
　　直到看到林静关于神魂和力量的论文，苏云峰才彻底相信，她可以。
　　林静看着他思考的样子，又加了一句：“苏云峰，我希望你明白，神魂这个东西非常重要，如果你不够相信我，这个手术，我们是进行不下去的。因为在切割神魂的过程中，你会不断怀疑，我要害你。最终，会导致手术失败。”
　　苏云峰清楚这点，这也正是他矛盾的地方。如果是从前，他或许就会放弃了。神魂被动，实在太危险。但是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一刀，他的成功就近在咫尺，现在要他放弃？
　　不，不可能的。
　　“动手。”苏云峰说了两个字，抬手结印，飞快画了一个符号，以掌心吸附，拍下地去。
　　符号一旦进入地面，林静就清楚地感觉到了周围的灵气，她差点控制不住，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
　　终于做到了这一步，真是太不容易了！
　　没错，一切都是她故意的。
　　她确实有对神魂和力量之间的关系进行研究，这个推测其实是建立在对他的猜测上的。那份论文，是专门发给苏云峰看的，目的就是告诉苏云峰，她可以治疗神魂类的疾病，可以为他做很多事。
　　然后，她推测在青丘集团年中开会的这几天，苏云峰肯定会很辛苦，需要大量吸收“电池”的妖力。她就跟楚明渊商量着，从玄学管理部里拿来了隔绝法术联系的阵法，布置在她家里。
　　林静很清楚，苏云峰手里的“电池”不会只有一个，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下，她只能赌一把。
　　就赌，娜娜是苏云峰手里电力最充足的电池。
　　抱着万分之一的可能去试试，没想到，最后竟然成功了。林静当天就感觉到，娜娜的精神不对劲，越到下午，她的精神越差，到了晚上，几乎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林静由此推测，娜娜确实就是苏云峰的“电池”，她立刻联系了楚明汐，让她帮忙。等楚明汐到了青丘集团的晚宴现场，她立刻启动隔绝阵法，导致苏云峰晕倒，再让楚明汐出言建议，要求送苏云峰到一附院去。
　　她知道，苏远梦一定会照楚明汐的建议做的。
　　第一，因为苏远梦接受现代教育太久了，又亲眼看着许多妖怪被一附院玄学科治好了痼疾。苏远梦对一附院非常相信，为了苏云峰的健康，他一定会送到一附院来。
　　第二，青丘集团是妖族中最亲近人族，一向号召妖族进入现代社会，融入现代社会。在一附院建立玄学科的时候，也是青丘集团动员其员工效仿其他公司，入职的时候去一附院做体检。如果现在作为董事长的苏云峰出了事，苏远梦却没有选择一附院，而是选择了传统的方法，带回家自己治疗。那么，青丘集团不是背离了自己号召的东西？旗下的员工、他的客户，会怎么想青丘集团？为了防止员工和顾客出现欺骗感，苏远梦也必须将苏云峰送到一附院。
　　这一通算计，苏云峰看得非常清楚，但是，这并不是林静的最终目的。
　　她故意在急救的时候查看了苏云峰的神魂，对苏远梦过多隐瞒，故意惹怒苏云峰。无非是要苏云峰知道，他如果没有了妖力的补充，就是块砧板上的鱼肉罢了。
　　只要是站在权势顶峰的人，就不可能忍受自己受制于人，更何况苏云峰嘴上说着自有现代民主，实际上却是妖族生杀予夺的族长。他怎么能容忍自己被其他的主宰生死？更别说他曾经是苏成邑，曾经经历了死亡。
　　林静很清楚，她会激怒苏云峰，但苏云峰觉不舍得杀她，苏云峰比谁都清楚，她才是世上唯一能救他的人。结果，也确实如林静所想，她被苏云峰带来了秘密基地里。
　　她探听着苏云峰的目的，做出种种被威胁、想反抗又无能为力的样子，终于让苏云峰相信，她没有反抗的能力。昨天的检查里，林静又适时表现出了自己的医术。
　　她说的所有症状和病因，都是苏云峰身上有的，都是影响他生存的。苏云峰对她的期许一步步推进，她表现得医术越高、越无可奈何地没有战斗力，苏云峰就越觉得能控制她，她的医术也越能救他。
　　在他能力还大打折扣的时候，就能控制世上最厉害的医修，如果他完全恢复了呢？那岂不是……世界唯他独尊？
　　苏云峰无法抗拒心里这个念头，为了实现这一点，他又一次相信了她，终于解开了山洞里的法术限制。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灵气限制。
　　林静在来到的第一天就感觉到，这个房子里的灵气含量偏低。
　　不能说没有，只能说，偏低。这里的灵气能让人维持最低法术使用限度，但是需要使用大型法术、阵法的时候，却根本不够用。而在打斗、施展大型法术的时候，是需要从环境里吸收打量灵力的。
　　现在，终于可以了。
　　林静不动声色地在地上画着跟她家一模一样的神魂修复阵法，刚一画成，远在A市的阵法，便也嗡的一下，亮了起来。
　　一直守在客厅里的楚明渊瞬间坐起来，他双眼通红，分不清里边是血丝，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总之，现在没有人留意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失踪的林静身上。


第109章 
　　时间回到两天前的夜里。
　　当时林静和楚明渊一同在家, 他们刚把苏云峰的“电池”娜娜和苏云峰之间的联系给切断了, 林静就接到了个电话。
　　“喂，我是林静。”
　　林静接电话的时候，避开了楚明渊的视线。
　　那一刻, 楚明渊心里是有预感的, 他觉得林静有什么事瞒着他。但是他一向认为, 林静有主见, 即便是瞒着他, 也不会是大事, 所以他没有在意。
　　哪怕林静接了电话就表示要去一附院一趟，楚明渊也没有在意。他对苏云峰非常了解，就算是出事, 苏云峰也不会到一附院去看病的, 这是妖族中掌权人的本能。
　　当半夜三点，林静失踪的消息传来，楚明渊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什么握紧了。他无法呼吸，胸口紧绷，就像是被人活生生地抽取了魂魄一样。
　　但是这种时候，他的脑子反而更清醒了，他想也不想地进行冲下楼去。却在电梯楼里, 遇到了匆匆赶来的楚明汐。
　　“你——”楚明汐猛地停住脚步，不知道怎么称呼。
　　“姐，是我。”楚明渊越过她按下电梯键，声音里保持着即将崩溃的冷静。“阿静出事了, 我必须……”
　　“我知道。”楚明汐拉住他，“这是阿静的安排。”
　　楚明渊的脚步猛地一顿，回过身来看她。楚明汐抿抿嘴唇，将他拉回了屋子，将林静的计划说了一遍。
　　“……按照阿静的推测，她说她不会有事的。苏云峰还要她帮他治病，绝对不会为难她的，你要做的，就是这两天制定一个完整的计划，将苏云峰一举抓起来！”
　　楚明汐说完，看着楚明渊的脸色越来越差，不觉声音弱了一点。“明渊，你……在生气啊？”
　　楚明渊简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难道他不该生气吗？！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深深地呼吸着，问道：“你们做决定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机会一闪即逝，再说了，你如果知道，还要跟你争吵会不会有危险、有没有别的方法。”楚明汐说得任性，不过她知道林静在弟弟心中的地位，又缓和了语气，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明渊，你要相信阿静，她比谁都知道自己身份贵重，她还要继续发展玄学医学，救更多的人呢，怎么舍得让自己没命？你也不要怪她先斩后奏，你当初制定了计划，要让自己被阿渊吞噬的时候，问过她了吗？你也只是执行了告知义务而已，并没有问她愿不愿意啊。”
　　这怎么能一样！楚明渊想争辩，楚明汐却又一句话将他的话给堵住了。
　　“再说了，你们之间的关系，不就是不管自己做什么决定，对方都能了解、理解、支持、支援吗？因为换做是自己，也会做同样的决定。”
　　是，确实如此。楚明渊双手紧紧地抓着拳头，跟痞少联系上。
　　“老大！”痞少经历的事情毕竟少，接到一附院的报警，已经彻底慌了。
　　对他们特别行动队的人来说，楚明渊和林静就是两根主心骨，没有楚明渊坐镇的日子，他们都是靠林静的坐镇和指挥才撑下来的。
　　没想到，现在连林静都出了事。
　　听到一附院的报警，所有特别行动队的人心里都响起了两个字：糟了！
　　不管楚明渊的心理素质多么强大，他之所以能经历一切又回来，肯定是因为有林静的支撑。现在林静出了事，他们老大会怎么样？
　　不会……崩溃吧？
　　所以，听到楚明渊依旧冷静的声音，痞少就跟找到组织一样，整个人都安心了。
　　“申林静的案子，一切手续由你和丁冬来办，主要负责人写我。丁冬留守在玄学局，负责办理各项事务，你带兄弟们过来林静的家，这里作为临时办案地点。”
　　楚明渊一阵吩咐，让痞少安心了不少，他马上按照去办了。去林静家之前，痞少还特别问了一句：“老大，我们要带什么？”
　　得到的一连串回答，都是仪器，竟然什么武器都没有。到了林静家，特别行动队的队员们看着眼前穿着T恤牛仔，头发垂了几缕下来的俊朗男人，差点认不出来。
　　这……怎么几天不见，他们老大的生活气息就这么浓重了？
　　楚明渊没有时间给他们适应，直接问：“仪器都带来了没有？”
　　痞少点点头，将他需要的仪器都摆在客厅里，问道：“老大，现在怎么办？MD，谁敢动咱们林医生，兄弟们把他扒皮了！”
　　楚明渊指挥技术科的巡察们调试仪器，头也不抬地说：“苏云峰。”
　　痞少差点被吹的牛砸死：“什么？”
　　“你没有听错，就是苏云峰。”楚明渊重复，吩咐：“联络部里，我需要做一个情况汇报。”
　　痞少已经呆若木鸡，几乎是机械地完成了联络任务。但是，等他听到楚明渊对部领导做的汇报，他们才知道，“苏云峰绑架林医生”这件事，根本不不算什么。
　　苏云峰的所作所为，才更是突破底线、罪大恶极、人神共愤！
　　而楚明渊，竟然还是苏云峰的儿子！这简直是个晴天霹雳！
　　“……事情就是这样，报告完毕。”楚明渊的语气却淡淡的，好像说的不是自己的事。“由于这个案子与我有太大关系，我申请主办，但是部里有其他的指令，我也理解并且遵守。”
　　毕竟他属于受害人之一，对方又是他的亲生父亲，按照规定，他是要回避的。
　　部长听了，反问道：“明渊，你是否理解林静医生将你留下的用心？”
　　楚明渊的眼神一痛，说：“我知道。”
　　所有人中，只有他最了解苏云峰，他的身份也最适合最为指挥。
　　既是玄学局的督察，跟玄学管理部备案过的卧底，能跟玄学管理部申请很多别人申请不到的禁咒、高级阵法。同时，他做玄学局督察多年，对法律非常了解，可以跟玄学管理部讨论，到底该给苏云峰定什么样的罪。
　　同时，胡芸知道他的双重身份之后，会对他吐露更多东西。此外，他还是楚家的公子，也是苏家的“阿渊”。苏远梦现在一定被颠覆了世界观，如果他以阿渊和楚家儿子的身份去见，苏远梦一定会见他的。
　　也只有他，最知道林静是怎么思考，猜得到林静是怎么安排的，和林静配合无间。
　　楚明渊想到此处，不由得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很好，楚明渊，我们为你骄傲，林静也会为你骄傲，不要令所有人失望。”部长安抚着，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楚明渊思考着说：“苏云峰既然敢明目张胆地在一附院将林静绑架走，就说明他的行踪非常隐蔽，我们根据现有手段，是追查不到他的踪迹的。”
　　话音落下，旁边便传来一道应和的声音：“是。”
　　所有人中，是鸟窝头最先反应了过来，他听着楚明渊的话时，已经和交管部门进行联系，询问了情况。
　　见大家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鸟窝头便说：“接到报警之后，我就让交管部门排查了一附院附近的所有天眼，但是，没有发现苏云峰的踪迹。他没有回苏家，本市所有收费站都已经戒备检查，目前也没有发现苏云峰。”
　　楚明渊点点头，将心里的计划汇报了一遍，得到部里的批准，便开始执行。
　　第一步，把苏云峰绑架林静的消息放了出去。
　　楚明渊特别叮嘱：“炒得越大越好。”
　　这个当然没问题，痞少家就是搞媒体的，要炒作消息非常容易，不到十分钟，舆论就被引爆了。
　　#青丘集团董事长绑架林静医生#
　　#最美最厉害的医生被绑架了#
　　#为林静祈福#
　　#祈福林静严惩凶手#
　　种种话题引爆了舆论，这一次，甚至不只是人族的网友愤慨，更多的妖族网友参与了进来。
　　因为人族对人类修士的状况已经很了解，该怎么治疗，已经有了系统的理论知识。但是妖族呢？妖族长期以来都处在一种蒙昧阶段，得病了只能听天由命，妖族里，几乎没有医修这种东西，只有些医生。
　　还都是见钱眼开、目无下尘的，根本不帮普通妖族治病。
　　只有林静。
　　林静一手建立了妖怪就诊体系，建立了一附院玄学科，各地医院跟着学习。林静对自己的医疗成果从不隐瞒，除了在一附院玄学科言传身教，带规培和医学生之外，她还自己编写了妖怪医学的基础教材，刊发给各地医院。
　　不到半年的时间，几乎市级医院里，都建立了自己的玄学科，可以为妖怪治疗日常疾病。而大病重病的妖怪，都可以到一附院玄学科治疗。
　　治疗就会产生费用，每次结算医疗费的时候，妖怪们都会为自己加入社保而感到庆幸。虽然他们中很多才交了几个月的医保，但是能知道疾病都有报销比例，就足以让他们开心了。
　　而他们为什么能有医保？还是因为林静提议用办理就诊卡的契机，让妖怪们加入户籍系统。妖怪们是合法公民了，自然也就能享受现代社会的种种福利。
　　至少，不会再存在看病难的问题。
　　好不夸张地说，在妖怪们心中，林静就是活菩萨般的存在。现在忽然听说林静被绑架了，妖怪们心里怎么能不愤怒？
　　虽然玄学局在通报里写道，这是苏云峰个人行为，与青丘集团极其员工无关，但是，消息传出的时候，青丘集团还是吸引了巨大的火力。
　　青丘集团总部被群众包围了起来，苏家大宅所在的小区外面也全都是人和妖怪。
　　青丘集团还好，虽然集团的董事长明目张胆地犯罪了，总裁又失踪了，但是高管们的素质在，一边稳住员工的情绪，做好准备，一边寻找苏远梦的下落。而苏家这一刻，却乱做了一团。
　　九尾狐族本来有好几个长老的，族长不在，还有长老可以处理事情。可妖怪器官买卖案子之后，苏三苏五全都被抓了，苏大自己就不是个管事的性格，就算出来了，能怎么样？
　　是以，出事之后，苏家上下一个做主的人都没有。
　　只有一个胡芸，坐在自己房间的阳台上，看着苏家大宅乱成一团的佣人。
　　这一/夜对玄学局和青丘集团的人来说，都非常漫长。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有护士发现，原来苏云峰躺着的床上，还有个人。
　　将人翻过来一看，竟然就是青丘集团寻找的苏远梦！
　　他被苏云峰施展了迷惑术，本来是用来当自己的替身，免得被发现的。但是苏云峰的妖力刚恢复，施展的时候出了点岔子，自己却没有发现，只顾着将林静带走。
　　于是，苏远梦在昏迷中，就像一只变色龙似的。其实他一直在病床上，哪里都没有去，但就是没有人发现。直到第二天早上护工收拾病床的时候，一掀开被子，才发现里面躺着个苏远梦。
　　护工赶紧汇报，一附院的领导们通知了玄学局，玄学局直接去了一附院，将苏远梦带回去问询了。
　　“你昨晚在哪里？干了什么？”
　　面对这个问题，苏远梦一开始拒绝回答，最后审问他的巡查忍不住了，彻底爆发：“我告诉你，我现在怀疑你跟林静医生的绑架案有关，苏远梦，再不老实交代，你就是帮凶！你们整个青丘集团都要完蛋！”
　　苏远梦这才抬起头来，神色复杂地问：“林静医生，失踪了？”
　　“对。”巡查点头，“和你祖父苏云峰一同失踪的，苏远梦，你不会告诉我，其实是林静绑架了你祖父吧？”
　　苏远梦当然不会这么说，在昨晚苏云峰对他动手的时候，他就知道，苏云峰一定会去找林静。只有林静，才能挽救他逐渐苍老的身体，和越来越短的寿命。
　　可是，他要多没良心，才能对巡查说一手培养了他的祖父，其实是个坏人？
　　“苏远梦，你考虑清楚，这不是你想隐瞒就隐瞒得了的。你是看不起我们玄学局的办案水平吗？这事早晚给你查出来，到时候拒不合作、知情不报，你也得坐牢。青丘集团董事长和总裁同时坐牢，你想想看，就算几年后你能出来，青丘集团还是你的青丘集团吗？你的心血还能继续保持下去吗？”
　　“你要为了个犯罪分子，毁去青丘集团？”
　　苏远梦的目光不由得动了动，双手握紧拳头。
　　他管理青丘集团多年，深深知道，青丘集团对妖族而言，不仅仅是一个大公司而已，更是一个风向标，是妖族在现代社会的生存的榜样。可以说，青丘集团是怎样的，人类看妖族，就觉得他们是怎样的。
　　不。苏远梦猛地想到另一个问题：林静在妖怪们心中的地位。
　　这次被绑架的林静，是妖怪们心中的活菩萨，自己族里的英雄，绑架了活菩萨。万一林静出了点什么事，以后就算人族不介意，妖怪们怎么有脸去医院治病？
　　这段期间以来，他努力促进妖怪身份合法化，提倡妖怪加入现代户籍制度，不就是希望妖族也能享受现代社会的一切，跟人族一样，老有所养，幼有所依吗？现在，他要为了祖父，抛下这么多妖怪们，不管不顾了？
　　就算他可以这么做，以后九尾狐族在妖族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
　　有个词叫“公信力”，这个词不仅仅在人族，在妖族也是如此。
　　妖怪们一向服九尾狐族的管理，默认九尾狐族为王，是因为历代族长，都坚持礼法，阻止危害妖怪的事。就拿前任族长苏云崖来说，苏成邑是他最得意的徒弟，他几次三番都说，要将族长之位传给他。后来苏成邑因为愤怒大开杀戒，不仅把害了他心上人的全家都杀了，连邻居、奴仆都没有放过。
　　于是，苏云崖亲手将苏成邑丢进了万妖灵洞里。
　　九尾狐族一直在用行动告诉所有妖怪，他们会依法办事，绝对不徇私。现在，如果他因为恩情就将妖族置于不顾，一门心思想着保护祖父。
　　是，情之所至，恩之所重，会有人觉得他情有可原。但是情有可原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从此以后，没有妖怪敢相信他会讲理，没有谁再敢根据他的话就相信，就去决定。
　　他会亲手毁了自己的公信力。
　　“我……”苏远梦艰难地开口，“我不知道。”
　　什么？！巡查差点暴走，但是很快，苏远梦又接了一句：“当时，半夜了，他忽然醒了，好像在说什么话。我俯身下去想听清楚，就被他扣住手腕，吸收了妖力，之后，就被他放在病床上，什么都不知道了。”
　　负责审问的两个巡察对望了一眼，问道：“时间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苏远梦捂着脸说，“我有醒来就看表的习惯，当时我打盹了一下，被他惊醒，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上的表，是凌晨2:55分左右。”
　　“好的。”巡察们迅速记下了这个时间，站起来说：“苏远梦先生，现在我们没有直接证据表明你和绑架案有关，但是，我们不能排除你是帮凶的嫌疑。我们已经拿到了申请，现在开始，对你的手机、居住状况进行监控、监听，希望你能理解并配合。”
　　“现在，你可以暂时回家了，我们希望你能随传随到。”
　　苏远梦没有回答，他抹了一把脸站起来，在巡察的带领下走出去了玄学局。
　　一走出去，他立刻就被记者包围了，汹涌的人群就像洪水一样，将他撞得东倒西歪。苏家的保镖也冲了上来，奋力将记者挡住，给他开了一条路，让他上了一辆车。
　　那辆车只打开了副驾，苏远梦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一下子也就坐了进去。刚把安全带系上，苏远梦就发现了不对，他猛地坐直了身体，看着驾驶位上的人，全身都是警惕。
　　“久违了。”楚明渊握着方向盘，“你有三十秒的时间做选择，下去，还是留下。”
　　苏远梦的手下意识地伸向安全带，想解开，却又停住了。他收回手，坐在副驾上。
　　这个动作已经是很好的表示了，楚明渊一踩油门，将车开了出去。
　　苏远梦一手拢住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短短一/夜之间，他从高高在上的青丘集团总裁，变成了绑架犯的嫌疑帮凶，声音都沙哑了，平时打理得妥妥当当的发，也全都散了下来。这样子，说有多落魄，就有多落魄。
　　他这个样子，就像是古代被褫夺爵位的贵族，试着保持最后的矜骄。
　　好一会儿之后，苏远梦才整理好情绪，问：“你到底是谁？”
　　“楚明渊。或者，你也可以叫我阿渊，我和阿渊，本来是被强行分开的两部分神魂，现在合二为一了，你想要他出现，我随时可以叫他出来。”
　　“不，不必了。”苏远梦阻止了。
　　虽然脸都是一样的，但是他现在宁愿跟沉静理智的楚明渊说话，仿佛被督察审问。也不愿意面对阿渊，那个心计百出、面孔百变，毫不留情地欺骗过他的人。
　　他可能会陷入愤怒，让他保留最后一点体面，不要在车里发疯。
　　苏远梦一直抓着拳头，又过了好一会儿才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几百年前，苏大太爷的半妖儿子苏成邑，因为半妖身份被苏云崖丢下万妖灵洞。但是他体质特殊，万妖灵洞让他不能使用妖力，身上的一半人族血统却让他逃了出来。他对苏云峰夺舍，占据了苏云峰的身体和身份，联合其他人是，杀了苏云崖，为自己报仇。”
　　“在此过程中，他利用秘法，跟很多人族女子生下了半妖孩子。他在这些孩子出生的时候，就将他们的神魂分割成两个部分，一部分留在孩子的身体里，同时施加了法术，抽取孩子的身体产生的妖力。另一部分作为传输的载体，留在身边，方便他吸收妖力。”
　　“我就是其中一个受害者，阿渊就是我被分割出去的神魂。”
　　楚明渊的声音冷漠，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自己只是个负责处理案子的督察而已。
　　苏远梦却对他的话无法接受，摇着头说：“不，这不可能……”
　　老爷子是纯血九尾狐妖，是妖族力量最强的妖怪，他怎么会靠吸收别人的妖力，来维持自己的力量呢？
　　“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事实。我想，尽管可以吸收妖力，但是苏云峰的身体出了很大的问题，已经没有解救的方法，所以，他才会绑架林静。至于对象是林静的原因，我想你最清楚。”
　　是。苏远梦默然，他很清楚。还能因为什么呢？当然是因为林静是最好的医生，如果连她都治疗不了的病，就是真的无药可救。
　　“可是。”苏远梦问，“你跟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不知道他在哪。他的行踪，一向是最诡秘的，是族中所有人都不能过问的。我是他的孙子……”
　　“你是苏云峰的孙子。”楚明渊纠正，“林静手里有苏大太爷、苏笑语、你、我的DNA数据，我和苏笑语是兄妹，但你和苏笑语之间的亲属关系，却隔了很远。这说明，你不是苏成邑的血脉，你的祖父是苏云峰，而不是苏成邑。”
　　一句话说出来，苏远梦瞬间脸色惨白。
　　他竟然……将杀了自己血亲的仇人，当做亲人，尊敬了这么多年！
　　“你……确信吗？”苏远梦颤抖着声音问，“如果出了什么差错……”
　　“我可以用我和林静的职业荣耀发誓，你确实不是苏成邑的血脉。至于其他的，你自己思考。”
　　说完这些，楚明渊一路上都没有继续开口，他在等着苏远梦的思考和决定。
　　一个小时之后，直到车子开进苏家大宅，苏远梦才问：“你，想知道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将一场撕心裂肺的哭泣忍在了身体里，堵住了他的嗓子。
　　“我要……”楚明渊在苏家大宅面前停下车子，缓缓地说：“检查苏云峰的所有东西，包括他的书房。作为玄学局的搜查，我们不会将任何商业机密泄露出去，但是，我们不希望，漏过任何线索。”
　　“你应该知道，林静，对于我们人族，对于妖族，对于我自己，是多么地宝贵。”
　　如果林静没了，那么，整个世界的玄学医学，可能会停滞十年，直到她曾经指导过的这一批玄学医学生们，成为医学界里的支柱。
　　苏远梦的眼神急剧变化，最后终于点头：“好，我答应你。”
　　楚明渊下车，在苏家所有人围过来的时候，亮出搜查证：“玄学局楚明渊督察，依法对绑架犯嫌疑人苏云峰的房间、书房等一切场所进行搜查，希望各位配合，不要妨碍执法。”
　　话音落下，所有苏家的佣人都变了脸色。一个躲在最后的人，慢慢地退后，试图离开。
　　可是他刚一动，一道银亮的鞭子瞬间抽了过来，将他捆住砸在地上。
　　“管家。”胡芸吸着烟，眼中有冰冷似铁的恨意，一步步走来。“你急什么？给苏云峰藏证据吗？”


第110章 正文完结
　　管家被绑在地上, 嘴巴闭得紧紧的, 好像一副准备受刑的样子。可楚明渊却没打算理他，他直接越过所有人，往楼上走去。
　　可苏远梦刚要带他进苏云峰的书房, 胡芸却又挡在了书房面前。
　　“小子, 我不知道你是阿渊还是楚明渊, 不过, 我想, 你需要我的帮助。”胡芸拿着烟馆, 脸上原本妩媚的笑意消失殆尽，只剩下冷沉的恨意。
　　“他的神魂系法术是我亲自教的，该怎么对付, 我比谁都知道。”
　　楚明渊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他绑架了林静。”胡芸冷笑, “他跟我学了赤狐族的分魂之术，却始终没有对神魂尊敬。神魂是多么宝贵的东西，他以为跟沙子一样，要取走就取走，要塞回去就能塞回去吗？他不断地将神魂分割又收回，我一早就知道，他的神魂早已千疮百孔, 一定需要找人治疗。见了林静，我就知道，有一天他一定会找她的。”
　　这个猜测，未免太主观了, 但这确实是找到“夏海生”的唯一方法了。
　　楚明渊接受了这个说法，本来，他来苏家，要找苏云峰的罪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想得到胡芸的协助。
　　“胡小姐。”他开门见山地说，“既然你有合作的意向，那么我想知道，怎么判断一个人的神魂是否完整？知道了一部分的神魂之后，如何以此为根据，找到其他分割出去的神魂？”
　　苏远梦闻言不禁看了楚明渊一眼，心中诧异。
　　他竟敢这么问？这可是涉及他族机密的事！
　　“这个赤狐妖族有办法，三言两语说不清，我会把详细方法给你写出来。”胡芸的回答却毫不犹豫，“既然是为了救人，交出来也就交出来了。我算是看明白了，方法就在那里，但是能不能修成正果，就看个人的造化。赤狐妖族一直有神魂的方法，这么多年来，难道赤狐族的每一个女妖都破身了，不能修炼了？可这么久了，有谁能学成神魂大法？这东西，不能抱得太紧。”
　　话虽然这么说，但她能告知方法，就等于是将自己家族的机密交出来了，非常不容易。
　　“多谢你。”楚明渊由衷地说。
　　说话之间，另一队巡察也到了，合作着开始对苏云峰的住所进行搜查。楚明渊在一旁监督，同时查看着胡芸给的神魂类法术。
　　玄学局的搜查也普通的搜查不一样，除了对财务之类的常规搜查之外，还着重检查房子里的法术痕迹。法术痕迹包括原主人本身留下的法术使用痕迹，符咒和阵法。
　　每搜查到一点法术痕迹，楚明渊就会和胡芸、玄学管理部的专家们进行研究。经过一整个白天的搜查和解读，楚明渊终于对苏云峰的法术体系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并且布置下了手段。
　　在林静失踪一天一/夜之后，楚明渊已经将她留下的所有任务完成，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欠，林静的一个通知。
　　“可是，林医生不是被抓走了吗？”丁冬和高大胖打电话，小声问，“林医生要是能自由活动，不是早就应该通知我们了吗？”
　　高大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其实这也是所有参加本次任务的巡察们想问的。但是，没有人敢问，因为楚明渊非常确信，林静一定会通知他们的。
　　整个行动队又等了一个晚上和一个上午，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连楚明渊自己都不知道。
　　但是在林静失踪两夜一天之后的第二天下午，林静家里忽然传出了异样的阵法力量波动！
　　楚明渊当时正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力量波动一出，他就想被什么刺了一下似的，马上跳了起来。
　　“是林静布置在客厅里的聚灵阵，用来滋养神魂的。”楚明渊马上判断出了力量异常的来处，“这个力量异常是……她在另一个地方布置了同样的阵法，通过一模一样的聚灵阵，将那边的力量传了过来。”
　　他猛地转头：“技术组，能追查到力量的出发点吗？”
　　“正在努力追查。”技术组的巡察回答。
　　玄学管理部建立之初，是为了管理玄学人士的，为了防止有自学玄学的人在民间滥用法术，进行诅咒、缚灵等等阴毒的事，所以从建立之初，就一直在研究法术、力量追踪的方法。可以说，这是玄学管理部的看家本领。
　　虽然林静传出的力量非常微弱，几乎不为人所察觉，而且断断续续的。但是，不到五分钟，技术组的人就报道：“追踪到了！在西南郊区……在暗灵坡附近！距离太远了，需要更接近的距离，才能进行准确定位！”
　　“好。”楚明渊拿起手机，打开玄学管理部专用的传声符。“各部门注意，各部门注意，我是楚明渊，‘缚灵’行动现在开始。各队报告情况。”
　　“一队报告。”鸟窝头的声音首先传来，“已经将楚宅的所有人及附近的居民疏散，正在进行阵法拆除工作。第一重拆除已经完成，正在进行第二重拆除。必要的时候，可以进行无伤亡引爆。”
　　鸟窝头的声音刚落，呆在林静家的痞少就就地报告：“二队报告，本队负责区域内的居民已经疏散完毕，受害人已经进行保护。保证不让嫌疑人抽取妖力，进行‘充电’。”
　　“好。”楚明渊下令，“各部门坚守，三队跟我出发。”
　　“是！”高大胖摩拳擦掌，“哼哼，得给对方看看咱们人族的现代玄学是怎么搞的！”
　　一声令下，楚明渊带着三队。
　　三队分成四个小组，其中后勤组负责驾车、支援、联络总部，突击组负责到达指定地点之后突击，抓捕组负责在突击成功之后抓捕。而技术组，则在行动的一开始就担任了最重要的任务：
　　侦查和反侦察。
　　在千万年前，人族和妖族同时出现在大地上，同时学习神仙两族留下的法术。在灵气存在的千万年里，人族和妖族斗争不断，妖族因为经脉特殊的缘故，很多都已经进入高级世界，或者由妖族中的大能开劈了空间，在里边居住，不屑于人间这个灵气越来越少的地方。
　　但是人族不一样，人族热爱这片土地，在第一次被传下法术的年代，人族就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学习法术，成为修士，另一部分则继续研究让普通人变得更强大的知识，这类人自嘲为“凡士”。
　　在灵气消失之后，修士们大多飞升到另一个世界了，留下的修士很少，门派更少。一直到十年前，大地上重新出现了灵力，人族才又开始学习法术。
　　可以说，在法术方面，人族已经远远落后于妖族。可灵气这事，有利有弊，因为保存了一部分灵气在妖族空间里，这几千年来，妖族的科技根本没有发展过。
　　但是人族却在科技上取得了长足的发展，即便是出现了灵气，也没有人放弃发展科技。反而是将科技与玄学融合起来，用科技的思想去发展法术和玄学。
　　这一思想最简单的体现，就是现在楚明渊带的技术组人员。
　　他们学习雷达的使用方法，将力量检测和雷达思想结合，每一次探测，都能更准确地定位林静传出来的力量来自哪里。同时，为了防止被对方发现，他们还启用了力量屏蔽符，进行反侦察。
　　越是古老的妖族，越喜欢用“感知”来探测是否有危险，对方是否强大。妖族中有种说法，叫“威压”，就是强大的妖族，释放的妖力，能让弱小的妖族喘不过气来。
　　但是，正如在普通人类的战斗中经常用的种种干扰一样，灵力、法术、修为既然是一种力量，就可以进行干扰、屏蔽和增强。技术组的任务，就是不断放大林静传来的力量，借以定位，同时屏蔽己方的力量，干扰对方的感知，进行悄无声息的突击。
　　车子随着力量测试仪传来的定位，不断地调整方向，逐渐靠近。
　　越是靠近，楚明渊心中的滋味越是复杂。
　　现在车队不断靠近的地方，正是当年他遇到林静的场所，也是十年前他忽然妖血爆发之后无意识前往的地方。
　　暗灵坡。
　　“这个地方，为什么叫暗灵坡？”楚明渊忽然问，“有什么讲究吗？”
　　“因为这里的山体残存有上古留下的法术，在山体内部，不容易施展法术，同时，为了防止有人去搜集、探查上古遗留的法术，残留的法术会启动自我保护机制，建立无形中的屏障，将法术阻挡在山体内部。”
　　技术组的巡察介绍着。“我想，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林医生一直没有办法跟外界联系。不过，林医生非常聪明，她想到了做双生阵的方法，建立联系，将力量传了出来。”
　　听到有人夸林静，楚明渊的眼中不觉露出一丝笑意。他没有继续问，车子继续开，很快到了山脚下。
　　技术组负责地理信息技术的组员仔仔细细地探查着森林的各个地方，终于在不起眼的地方坡地发现了汽车驾驶过的痕迹。
　　三队跟着汽车的痕迹继续往前，终于在一个地方，发现了进入山体的洞口。
　　布置得非常小心，还有狐妖族特有的障眼法，让洞口看起来和其他山壁没有任何区别。好在技术组里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将洞口的法术和防护阵法破解了。
　　“走。”楚明渊带队，小心地进入了山洞。
　　进入山洞之后，楚明渊才发现，里边里边的空间异常大，没有地图的话，根本不知道哪里是哪里。
　　楚明渊当机立断地说：“先找到林静，其他的事情，让林静指挥你们。她在这里生活了一天一夜，对地形比我们熟悉得多，情况也了解得多。让她指挥你们去解救其他人质，最后按照我布置的行动？”
　　话音落下，高大胖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楚明渊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世界很珍贵，不要争论了，行动。技术组，指示方位。”
　　“是。”耳麦里传来声音。“根据红外线探测……”
　　——
　　山洞地下三层里，林静对苏云峰的手术，已经进行了一个半小时。
　　在手术开始之前，林静就告诉了苏云峰：“切割神魂，就像动其他手术一样，不可能说一大片病变的都给你切下来。一来，你受不了，二来，你的神魂里面混杂的成分太多，需要一点一点的慢慢进行，希望你不要心急。”
　　“可以，没有问题。”苏云峰还是那句话，“林医生，我相信你。”
　　希望你一直相信我。林静在心里说，从手心里缓慢地将她的柳叶刀取了出来。
　　“你手里的手术刀，很特别。”苏云峰看着她手里的柳叶刀，问道，“但是，你就打算用这东西切割我的神魂？”
　　“放心，它比你想象中的更锋利。”林静戴着口罩，说：“这是我的本命灵器，能切割一切病体。你的神魂已经发生了病变，自然也是可以切割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林静手起刀落，毫不留情地切下了第一点神魂。
　　神魂分割的痛苦，苏云峰经受过，但是自己分割的痛苦远远比不上此刻被刀子割走的痛。苏云峰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他只知道这么多年来，原来自己体会过的痛，从来不算什么。
　　层层的冷汗从他头顶冒了出来，林静淡漠的问：“苏云峰，还要继续吗？”
　　苏云峰的视线模糊了一会儿，才将眼前的景象看清楚。
　　那一点他被割掉的神魂，变成了他的样子。虚幻的，淡淡的，像一抹随时可能被风吹掉的烟雾，悬浮在手术台周围。那神魂的眼神空洞，里边显然是没有神智的，但就这一点，苏云峰已经感觉得到那神魂里面只有人族的力量，没有九尾狐族的妖力，都有九尾狐族的妖力都还留在他的身体里。
　　这就足够了！这么多年以来，他所求的不就是这些吗？与纯血的九尾狐族强大神魂相比，一点点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我可以忍受。”苏云峰抓着剩下的床单，说道：“林医生，请继续。”
　　“勇气可嘉，耐力更可嘉。”林静简单评价了一句，开始一刀一刀的切割着苏云峰的神魂。
　　苏云峰的感觉非常奇妙，他只觉得自己身体里的神魂一点点被减少，但是力量却一点点变得纯粹强大起来。被切割出去的神魂，慢慢的汇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没有理智的透明的白蒙蒙的他。
　　那个他站在病床旁边，什么都没有感觉出来，眼睛里边没有任何感觉，就像一具玩偶。但是那具玩偶上边，却充满了人族和赤狐妖族的力量。
　　“怎么样？可惜吗？”宁静认认真真的动着手术，嘴上却不时说两句话？
　　这是做医生的习惯。一般来说，他们在动手术的时候，如果病人不是全麻，必要时他们是会用闲聊的方式，安抚病人的情绪，以免影响手术的。
　　苏云峰努力地笑了一下：“确实有些可惜，你不知道，作为人族和赤狐妖的我，也为我自己增添了很多力量。如果不是从人族那里学到了阵法，又从赤狐妖族那里学到了神魂法术，我不可能有如今的地位。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也，有些东西曾经是利刃宝器，如今却是拖后腿的累赘。该割舍的时候，我从来不会犹豫。”
　　“就像对待胡芸一样吗？”林静问。
　　苏云峰对此只回答了一句话：“她是个好姑娘。”
　　林静扯了扯嘴角，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力量传来。林静的心猛地一颤，差点抓不住她的柳叶刀。还好口罩将她的嘴唇挡住了，否则，苏云峰一定能看出来，她的嘴唇都不自觉动了一下。
　　他到了！
　　楚明渊感知到了她传出的力量，做好了布置，过来了！
　　很好，非常好。现在，她要再加一把火了。
　　林静动手术的时候非常专注，什么话都不说。但是，将又一点神魂切除之后，她却忽然开口了。
　　“苏云峰，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是唯一一个给苏笑语看病的医生？”
　　“没有。”苏云峰显然在遭受巨大的痛苦，冷汗一滴滴从额头上滴下，但即便如此，他竟然还能保持说话的声音不变，好像他真的在闲聊。
　　“哦，那我再告诉你，根据我的观察，她的病，不完全是因为血统的原因。”
　　苏笑语的母亲以及苏笑语，是苏云峰命运变化的开始，对他来说，她们的地位是非常不同的。他不自觉地问：“那是什么？”
　　“我研究了很多混血者，妖族混人族的血，其实是越少越容易得病，具体原因我还没有找到，但是这个规律是没错的。你知道蛇妖佘离的妻子吗？她是个兔妖，之前没有家人出现过病变，一直到她这一代，才出现呼吸系统崩溃的问题。这并不是个例。”
　　“苏笑语明明是第二代混血者，身上只有1/4人族的血统，为什么也会病得这么严重呢？”
　　苏云峰问：“为什么？”
　　“因为……”林静不轻不重地割了一刀，让苏云峰的整个身体都紧绷了起来。她的语调漫不经心：“她的病，更多的是因为先天不足。根据我的观察，她母亲在怀她的时候，曾经差点流产了很多次，但是都被救回来了。苏云峰，你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吗？”
　　“这代表……”林静的声音就像她手中的柳叶刀似的，割在苏云峰心上。
　　“她后悔了。”
　　“她非常后悔因为自己的恋情，给整个家族带来的灾祸，她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她无法原谅自己，更不想给你生孩子。所以，即便她疯了，也下意识地想弄死你的孩子！苏笑语在她的肚子里饱受折磨，所有生下来就带了重病。”
　　苏云峰的眼瞳猛地一缩，脱口而出的怒吼：“你胡说——？！”
　　话音未落，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好像什么东西狠狠地扎了一刀。
　　林静的刀，竟然不偏不倚，刚好将他好不容易用吸收的妖力转化的九尾狐神魂上！那神魂本就是从赤狐神魂处转换过来的，不稳定，这一刀过来，他的神魂差点崩溃！
　　一个医生不可能失误偏差成这样！林静根本就是故意的！
　　“臭女人！我杀了你！”苏云峰怒吼着从病床上一跃而起，一手抓向林静纤细的脖子。
　　可是在他的手到达之后，另一只手先出现了，他将林静扯走再一推，在擦肩的瞬间，留下一句话：“去救灵体。”
　　这一擦肩的时间太短了，林静只来得及说一声：“我等你。”就远远地被抛开了。
　　她落在房间的入口处，抬头一看，楚明渊已经化作一团白光，与苏云峰缠斗起来了。而苏云峰被切割下来的神魂，还是像木偶一样，呆呆的悬浮在旁边，不停地被打散又聚集起来。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拖后腿！林静一秒也不敢耽搁，马上从通道冲了出去，叫道：“我是法医部林静，谁是负责人？”
　　“林医生，你没事？真是太好了！”高大胖带着一身装备的突击组走下来，“是我！”
　　“高副队。”林静略一点头，先说了一句：“跟我来。”然后才问：“来了多少人，这里的人质不在少数。”
　　“这个你放心，我们老大做了安排肯定周全，除了我们20个突击队的成员，后边还有还有抓捕组的成员，后勤和技术人员也可以上战场。林医生，老大让我们听你指挥，尽快把人质救走。”
　　“好。”林静点头，四处看了一眼，高大胖就将一副装备递了过去。
　　“给，林医生，这是为你准备的。”
　　林静心中着急，担心楚明渊的安全，没有太多思考，直接将设备戴了上去。她发现周身不能使用法术的禁锢被解开了，于是飞快地调出联合通信的三维图，以指尖的灵力为线，飞快地在上边画了起来。
　　“这是山洞里面的地图，我标注的每一个点代表每一个人质，注意他们都是灵体，虽然都能触碰，但是需要使用特殊的搬运方法。”
　　林静将方法写了下来，道：“突击组准备行动，确认人质地点，将他们统一聚集起来，抓不住，准备接应，把人质都接出去。现在，行动！”
　　一声令下，所有的队员都迅速地行动起来。
　　从进入山洞，到找到林静，队员们花了很多时间。原因之一就是不清楚山洞里边的情况，也不知道会有多少防备的力量，需小心行事。但是进入之后他们才发现，原来山洞虽然很大，但是几乎没有布置什么防备，这就像一个随时可能被抛弃的地方，一点也不像老巢。
　　听而林静的说明他们才知道，原来不是没有防备，而是所有的人质都是防备。
　　这些被苏云峰称为电池的人质，没有自己的思维能力，只能依照苏云峰的指示行动。他们没有接到离开的指令，遇到解救的人，就会进行下意识的攻击。他们是灵体，不会被其他的力量击垮，没有肉体的伤害，移动迅速能随时消失，又随时出现，可以说本身就立于不败之地了。但是他们又能拿起东西进行攻击，以灵体对付巡察们的肉体，几乎是百发百胜。尤其是在巡察们着急解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肯定会被他们严重伤害，损失惨重。
　　这是一群亟待解救的武器。
　　如果没有林静的提醒，他们贸然先去解救人质，这一会儿可能十有八/九都已经死了。好在他们采用了林静的方法，先将人质集中吸引到一个地方，然后抓捕组使用隔绝力量的阵法，将人体对外界的感知，暂时隔绝起来。随后再将他们一个一个的封存入隔绝箱中，带离山洞。
　　这方法有些侮辱人，但是时间紧急，没有别的方法可以用了。且即便是将人质单纯像货物一样打包带走，因为数量众多，山洞的面积又很大，也足足花了半个小时，才将人质全部解救完毕。
　　在整个解救的过程中，林静就在打包的时候为每一个人质做了检查，保证他们是完全处于灵力和法术隔绝状态，不会突然之间醒过来，伤害运送的人员。
　　她一直是镇定的，不慌不忙的，直到将最后一个人质的隔绝法术检查完毕，她才霍地站起来，一边摘下口罩把白大褂脱下，一边叮嘱：“人质等我回去以后在进行解救和疏导，现在……”
　　她要去帮楚明渊教训那个人渣！
　　可就在这时，高大胖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林静是绝代医修，战斗力在玄学局里面也是数一数二的，她不相信有人能在一抓手的瞬间就能将自己控制住。可是高大胖却一瞬间让她全身动弹不得，就像被定身了一样！
　　“你……？！”林静气得浑身都颤抖了起来。“楚明渊给你的定身符？他又想做什么？是不是又要拿自己的性命去毁了苏云峰？因为自己是可再生能源，永远也不会消失吗？”
　　“这个……”高大胖无法回答，只能说：“抱歉林医生，我们相信老大。”
　　林静还想说话，却发现定身符里还有一层符咒，让她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楚明渊！林静差点当场咆哮，你可真是太能耐了！
　　可是她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带出了山洞，甚至远远的离开了山体的范围。
　　此刻，山洞底部，大都已经持续了50分钟。
　　一开始看到楚明渊忽然出现，苏云峰还是震惊的，甚至一丝慌张。但是动手之后，他就安然自若了。
　　因为他发现林静的手术，虽然没有完成，但是效果却非常的好。他身上的人族和赤狐妖族的力量，已经非常的少了，大部分都是纯净的九尾狐族妖力。
　　虽然一开始他的力量并不是很强，与楚明渊动手的时候甚至处在下风。但是随着他的力量运转越来越流畅，大小周天之后，它的力量就像一泓源源不断的泉水，越发它饱满。
　　而楚明渊却露出了疲惫的样子。
　　是当然的，因为楚明渊只是一只半妖啊，当年他还是半妖的时候，也是这样越打越累。最后只能被苏云崖抓起来，按着他跪在地上，之后再将它丢下万妖灵洞去。
　　“你说，你又是何必呢？”苏云峰叹息着问，“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不如，卖我个面子，咱们就此罢手，怎么样？我的——儿子？”
　　这话要是给阿渊听到，当场就能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儿子你说谁？
　　但是落在楚明渊耳中，他却什么话都不说。他就像在跟一个AI机器人一样，一招又一招地出手，只求将苏云峰拿下。
　　“唉……”苏云峰叹息，“你应该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可是无论他怎么挑衅，楚明渊就是没有说话。
　　不，不对。苏云峰忽然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一般来说，巡察抓人，不都是要进行劝降的吗？为什么楚明渊从进来时起，就什么都没说？
　　他……苏云峰猛地转身，忽然发现自己的分割出去的灵体旁边，还站着一个“楚明渊”，那“楚明渊”对他狡黠一笑，将一个悄然画成的符咒拍进了他分割的灵体之内！
　　一刹那间，剧烈的疼痛从神魂深处传来，苏云峰一个踉跄，楚明渊骤然出手，一个阵法在他手中显然，对苏云峰兜头罩下！
　　“啊！”苏云峰立刻反抗，可是这个阵法繁复得难以想象。
　　隔绝针套着禁锢阵，后边还连续套了好几个伤害系阵法，一秒之内层层冒了出来。苏云峰一时不查，就这么被阵法透出的光芒钉在了地上。
　　“呼……”苏云峰仰面倒在地上，喘着气说：“刺激，我好久没有跟谁这样打斗过了。上一次让我打得这么辛苦，还是苏云崖。儿子，你很争气。”
　　远处的阿渊翻了个白眼，楚明渊却依旧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右手挤出鲜血，开始画符咒。
　　苏云峰偷师闽越巫法，对符咒和阵法了如指掌，这符咒刚画第一笔他就看出来了。
　　“你……！”
　　这是个引雷符！楚明渊要引天雷来灭了他？
　　苏云峰心里划过一丝慌张，但是他很快发现，自己身体里的力量没有被完全禁锢。
　　楚明渊用的阵法非常高级，一层套一层，但就是因为太复杂了，楚明渊并不能完全驾驭。他只能发挥阵法的2/3力量，这个程度的力量……他可以挣脱！
　　“你想跟我同归于尽？”苏云峰挣扎着，手上的力量一分分聚集，试图挣开禁锢阵法。“楚明渊，你杀不死我的，你永远也没有可能杀死我！”
　　楚明渊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依旧一笔一划地认真画着他的符咒。
　　随着他的每一笔，天上的乌云就多一分，符咒的符号画了一半，隔着厚厚的山体和岩石，连苏云峰都能听到轰隆的雷声！
　　不能慌。苏云峰告诉自己，他自己三番两次死里逃生，十年前九天惊雷降下都没有劈死他。楚明渊请来的只是天雷，威力连九天惊雷的千分之一都不到。
　　这天雷不可能劈死他，反而能给他一个金蝉脱壳的机会……
　　苏云峰紧紧盯着楚明渊手中的符咒，看着那一笔一划，计算着时间。在楚明渊符咒画成的一瞬间，苏云峰手上的力量也恰好聚集完毕。
　　“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带着白色的闪电从天而降，眼看着就要落在苏云峰身上，就在闪电落下的前一秒，苏云峰双手蓦地上举，手心迸发出幽蓝色的力量，形成一个半球形的护罩，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每一个九尾狐族在成年的时候都要经历天劫，这是九尾狐族祖传的抗击天劫的护罩。天雷劈到护罩上，立刻就会四散开来，力量撞击四周。
　　换言之，这天雷就要劈在楚明渊自己身上！
　　苏云峰嘴角含笑，心中不免遗憾地感慨：这是他最骄傲的儿……
　　“子”字还没在心底响起，苏云峰先感觉到神魂内部猛地一炸，紧接着，身体空空荡荡，好像什么都不存在了。他一时没有反应出来自己怎么了，就仰面倒在地上。
　　倒下的瞬间，他眼中看到的，竟然是自己木然的脸。
　　随后，苏云峰感觉到，自己被割除的神魂，竟然全都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楚明渊用的符咒，一层层的隔绝、禁锢都只是障眼法罢了，最后的阵法，是个招魂阵！将他所有流散的神魂全都弄回了他的身体里！
　　“哎呀，好震惊不是！”阿渊几步跳到他身边，笑嘻嘻地解释着，“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还有个灵体？是不是以为肉/体无法指使灵体？灵体天生会对肉/体类声明进行攻击？虽然这些都是对的，但是啊，我也是灵体啊！我可以跟它进行友好交流的嘛！”
　　“我跟你说哦，它对你要抛弃它的行为非常愤怒，所以想亲口问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于是，我就在刚刚这么轻轻地……”阿渊做了个往前推的动作。
　　然后，满意地看着苏云峰变了脸色。
　　楚明渊引来天雷，不是想劈死他，而是利用天雷的力量！神魂决定力量，力量一旦形成，就非常难消失，除非把承载它的生命毁灭。不过，非常难，不代表没有方法。
　　天雷洗涤，就是一个最直接的方法，适当地引用天雷，不管力量多强大，都会被废去神魂中的修为。但是……这个方法楚明渊不可能知道啊！
　　“蠢啊你，当然是胡小姐告诉我的啦！”阿渊笑嘻嘻地说，“而且啊，天雷没有直接劈在你身上哦，只是劈在你的灵体身上。”
　　不可能！林静不是已经帮他切割了神魂吗？为什么劈了那部分神魂，连他的修为也没了？
　　“第一，当然是因为神魂天生具有统一性，哪怕你把神魂切成粉末，他们还是有联系的。否则的话，我为什么会做菜？为什么我特别听静静的话？”阿渊不要脸地夸着自己，“因为我是明渊‘希望的自己’，懂了吗？”
　　苏云峰本该懂的，但是失去了修为，他的神智好像也受到了影响，竟然无法理解了。他心神大乱，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快逃。
　　他必须现在就逃！
　　可是他刚才一动，手就被抓起来了。
　　咔嚓一声，银亮的手铐将他的双手拷了起来。楚明渊对阿渊招招手，阿渊听话地回到他的体内，楚明渊依旧是一语不发，将苏云峰从地上提了起来，以押解犯人的姿态，推着苏云峰离开了。
　　——————
　　山脚之下，林静站在车边，身上的定身符已经被解开了。但是，她没有冲回山洞里。
　　哪怕天上乌云滚滚，哪怕惊雷劈下，她也只是嘴唇白了一点，没有冲动。
　　她镇定得就像所有人的定心骨，让所有人都觉得，林医生不担心，我们也不需要担心。
　　只有当楚明渊推着苏云峰从山间小路里露出身影来，她才猛地一震身体，然后身子一歪，靠在了车子的引擎盖上。
　　楚明渊好像被她的动作惊到，原本不疾不徐的脚步瞬间加快，他深深地看着林静，眼中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是，最后却都沉默了。
　　他将苏云峰押进特制的车里，虽然苏云峰已经被废了修为，却还是要慎重对待。再三检查之后，楚明渊才对高大胖说：“押送嫌疑人回去。”
　　高大胖点点头，赶紧带着人撤了。
　　车子的引擎声响起又远去，只有林静靠着的那辆车子被留下了。
　　楚明渊走到她身边，看着她苍白的脸和咬出牙印的嘴唇，双手不觉抬起，似乎想抱她一下，却又没敢，赶紧放下。
　　林静的眼圈瞬间被他这个动作弄红了，她仰头问道：“楚明渊，你是不是欠我一句话？”
　　楚明渊低头看着她，缓缓地说：“我回来了。”
　　林静板着脸：“就这样？”
　　楚明渊看着她眼中隐含的泪水，心中一痛。“对不起……”
　　他让她，这么担心。
　　他要诚挚地道歉。
　　可这道歉说出来，却叫林静更愤怒了，她几乎是低吼出来：“楚明渊！你蠢吗？还有呢？”
　　还有？楚明渊先是疑惑，随即心中雪亮，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单膝跪下，握住林静的手，亲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还有——我爱你。”
　　“哎。”林静含泪笑了，点点头说：“这才对嘛！”
　　然后一把将他拉起来，扑进他怀里，仰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其实她心里也回应了四个字，但是，将来再说。
　　现在一切风雨的平静了，他们还有长长的、美好的一生，可以一起走过了。
　　——正文END——
　　作者有话要说：　　会有甜甜的番外！！！
　　本文写得作者很吃力，没有写过这种精分人设，可能越写越让读者小天使们失望了，感谢订阅的小天使们！我在微博(微博昵称：鼓瑟希要螺蛳粉加空心菜)弄个抽奖活动，奖品是古风发簪，抽三位全订小天使赠送。
　　——
　　下本开玄学+娱乐圈幻言：《狐妖影帝饲养手册[穿书]》求收藏。穿书温柔女霸总救赎偏执狐妖影帝。
　　我的其他幻言预收，求收藏：
　　1、《把嘤嘤怪活成爽文女主[穿书]》，女主穿书后，在玄学大学发家致富，成为阵法大师。手机站传送门：
　　2、《天黑请开挂[穿书]》，白天嘤嘤嘤怪小白花，苦情戏女主。晚上是魔头闻风丧胆的除妖人，爽文大佬。体质特殊，天黑变身。
　　3、《无限死于结婚前》女主每次要和男主结婚了都会死！本文又名《永远也嫁不到的男人啊！我必得到你！》《我是他无数次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