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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什么时候死》
作者：睡醒就饿

　　文案：
　　孟王三年之后会当上皇帝，六年之后她死于难产一尸两命，临死之前选出了下一任皇后的人选。
　　从此唐思然成了孟王府食物链顶端的女人。
　　转眼十几年过去，众嫔妃：我们是不是把皇后照顾得太好了？

　　阅读指南：
　　1.沙雕文全编造纯架空不考据。
　　2.女主拿的是度假剧本，没有狗血的感情纠葛，女主也不会喜欢古人，男主拿的是忍辱负重抢皇位剧本，女配们拿的是宫斗剧本，所有人都不在一个回路上。
　　3.男主是个工具背景人，他主要的任务是赚钱。
　　4.看不下去请放过我，晋江好文千千万，总有N篇适合您，开心最重要。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思然 ┃ 配角： ┃ 其它：穿越，Panax
　　一句话简介：全后宫都爱皇后！
　　立意：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要积极向上，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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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洞房花烛丧命夜
　　“一举得男，龙凤呈祥，三阳开泰、五子登科、六六大顺，还有葫芦娃套餐，都是比较受欢迎的。”
　　空旷的白色空间里，唐思然站着，她面前飘着一个银白色的光团子，声音正是从这光团字里头传出来。
　　唐思然挑了挑眉毛，看着面前的光团子，“葫芦娃套餐？”
　　“七个儿子，你知道的，古代就是富贵人家，也有一半孩子活不过六岁，多子多福嘛。”
　　光团子解释一句，等着唐思然的选择，“当然也有人选择回媚一笑百媚生又或者天山童姥、百毒不侵这样的套餐，主要还是看你。”
　　“不过你这个身份是正妃，上头也承诺把你原本的身体素质带来，所以你的选择还是挺多的。”
　　唐思然淡淡一笑，“那就给她们托个梦吧。”
　　“啊？”光团子一瞬间变小了许多，还亮了许多。
　　“给孟王爷所有的女人，不管是现在的，还是将来的，我不问她们都有谁，这不算违规吧？”
　　光团子迟疑了片刻，上下窜了窜，也算作是点头了，它虽然迟疑，不过迟疑的不是违不违规，迟疑的是她这个选择？
　　托梦？
　　这是不是太简单了，简单到它能截下九成九的好处，多到让人心生愧疚。
　　“给他所有的女人，还有他的母亲都托梦，梦里有两个场景。”
　　“第一个，我跟孟王爷身着皇帝和皇后的冕服，他母亲身着太后冕服，我们三个坐着，她们在下头恭喜陛下继位。”
　　“皇帝一脸的笑意，我们两个的手紧紧拉在一起。这里要给个特写镜头，叫她们每一个都看见。”
　　“旁边可以有老黄历，又或者根据她们的生日给一些提示，总之王爷三年后继位。”
　　“第二个，我生孩子难产，面色蜡黄，呼吸急促微弱，屋里满是血腥气，皇帝坐在床边握着我的手，说他离不开我，眼圈得是红的，眼泪将落未落。”
　　“太后怀里抱着那个刚生下来就死了的孩子，骗我说叫我好好活着，说孩子生下来总是要喝一口母亲的奶的。我躺在床上看不见孩子铁青的脸色，可是站在床边的嫔妃都能看见。”
　　“这里也要是特写，叫她们都知道孩子已经死了。”
　　“我的手很是无力，想握也握不住皇帝，皇帝双手握着我的手，我跟他说我舍不得他，但是我怕走了之后皇帝没人照顾。”
　　“皇帝拉着我的手贴在他脸上，说他一切都听我的。”
　　“我的视线从周围一圈嫔妃的脸上划过，断断续续地说皇后之位兹事体大，这六年也发生了不少事情，皇后要母仪天下，要行得正，要有体统，不如就让——”
　　唐思然停了下来。
　　“然后呢？”光团子意犹未尽地问道。
　　“然后她们就醒了呀。”唐思然笑了起来，“你觉得这个梦怎么样？”
　　光团子顾名思义只是一团白光，可这时候如果它能做出表情来，必定是三道黑线，头顶还得有乌鸦飞过。
　　“佩服。”它百味交集地说，“你还是第一个这么要求的。”
　　“不过……你知道孟王当不当得上皇帝，还是未知数吧？”
　　唐思然又是一笑，“这就不关我的事儿了，他当上皇帝，她们会对我更好，他当不上皇帝……那只能是她们把这皇位给作没了。”
　　光团子的一声叹气里硬生生叹出了“神情复杂”，也不必问什么：你知道你的寿命绝对不止十个六年吧。
　　反正就是：别问，问就都是她们作的。
　　它道：“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办好。”
　　随着光团子的消失，唐思然回到了现实世界。
　　目之所及是一片的红色，今儿是原主——现在是她成亲的日子。
　　堂已经拜过了，红盖头也已经掀了，原主已经换了常服，等着王爷来圆房了。
　　至于为什么原主会在成亲的日子一命呜呼，最后换了她过来，这里头的事儿就多了。
　　首先她是阳寿未尽就先死了，剩下的寿命得有补偿，只是虽然找到了这个跟她同名同姓很是合适的人，可她身处古代，补偿是1.5倍起的。
　　又因为她是生活在高度现代化的社会，什么都有各种家电代劳，所以又给她补偿了一个富贵人家，勉强也算是什么都不用自己动手。
　　总体来说还算可以。
　　可原主就有点倒霉了。
　　她原本十七岁就要嫁给孟王的，只是那天春天原主的父亲回来参加婚礼的路上得了痢疾，直接一命呜呼。
　　原主红嫁衣还没上身就先穿了孝服，婚礼变成了葬礼，光守孝就守了三年。
　　过了三年虽然说是出孝了，不过也不能立即就成亲，还得再翻一个年，于是等原主出嫁，她已经二十一了。
　　搁在现代是早婚，搁在古代就是大龄。
　　再说这孟王府，原主是来当正妃的，所以孟王跟她差不多的年纪，今年二十四。
　　可原主要守孝三年，又没有叫皇子等她的道理，所以这三年里头——
　　先是皇帝给选了两个侧妃。
　　孟王的母妃刘妃赏了五个侍妾。
　　还有原来伺候他的几个宫女。
　　再加上开府之后收在屋里的大丫鬟们。
　　最后还有下头人孝敬的。
　　还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
　　其中一个侧妃还正怀孕，孟王的长子就是她生的。
　　一屋子莺莺燕燕儿女双全的，搁谁谁都得忐忑。
　　不过这点事儿还不至于把人忐忑死了。
　　原主的死因——据唐思然事后回想，主要是因为守孝三年饮食太过清淡，又不能不出去，整日在屋里闷着亏了身子。
　　其次，有人在她窗户底下说话吓唬她。
　　说她父亲的死因有异，还说是王爷动的手，为的是先叫杨侧妃——也就是生了长子肚里还揣了一个的那一位先进门，还说杨侧妃是王爷心头的白月光朱砂痣。
　　兴许王妃进来没多久，就要被王爷病逝了。
　　原主又怕又气，再加上长久不动，这一激动起来就有点心悸，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就这么死了。
　　至于为什么吓她……
　　其实也很好猜，孟王府后院的女人已经达成了平衡，谁都不愿意有她这么个王妃压在头上。
　　另一个侧妃想栽赃嫁祸给杨侧妃。
　　又或者下头侍妾想陷害头上的两个侧妃。
　　又或者是几个通房丫鬟想浑水摸鱼。
　　纵然是杨侧妃也不是那么清白。
　　总之谁都有动机，人人都有嫌疑。
　　不过她们大概没想到换人了，她可不是息事宁人的主儿。
　　唐思然盘算了一圈，扬声道：“来人。”
　　门外进来两个人，一个是唐思然的陪嫁嬷嬷，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看着很干练的丫鬟，是孟王爷的人。
　　唐思然冲那丫鬟点点头，直接道：“方才有人在窗户底下说话，说王爷这么晚还没来，是要先去跟杨侧妃吃饭，一家四口吃饭，你去看看有谁进来，全都叫了来，我要听听她们声音。”
　　竹兰宫女出身，还是刘妃亲自挑的人，伺候王爷十多年了，也是经过大风浪的人，纵然是这样，听见这话她也不由得愣住了。
　　王妃外表看着柔柔弱弱，眼里却是个揉不下沙子的，要是这样——
　　唐思然挑了挑眉，“怎么？你有难处？”
　　竹兰忙低下头，“王妃稍待片刻，奴婢这就去办。”
　　竹兰出了屋子，想起王妃那句直截了当的“你有难处？”，一点都不敢怠慢，她觉得这事儿她若是办不好，王妃直接能在王爷面前挑她的错儿。
　　想了想，竹兰先叫人封了院子，又差人把看门的几个婆子一一隔开，不许她们串供，这才往小书房去找孟王爷了。
　　走在路上，竹兰又有点恨那挑拨离间的人，王爷是最最恪守规矩的人，怎么可能在这等日子先去跟杨侧妃一起吃晚饭？
　　若是叫她知道是谁搬弄是非，非得撕烂了她的嘴！
　　屋里没了外人，齐嬷嬷面色垮了下来，她两步走到唐思然面前，拉着她的手，垂泪道：“姑娘受苦了。”
　　这位齐嬷嬷是她母亲给挑的，虽然不知变通，可人很是老实，又忠心耿耿。
　　原主怎么想她不知道，不过对她来说，的确是个好帮手。
　　唐思然笑了笑，道：“受什么苦？这可是我的洞房花烛夜。”
　　齐嬷嬷脸上立即就有了笑意，“姑娘说的是！不过这王府水深啊，这是谁出的主意？分明是想叫娘娘对王爷心生芥蒂。”
　　唐思然脸上笑容消失了，“我骗她的。”
　　齐嬷嬷眼睛立即瞪圆了，一声“啊？”
　　唐思然反手拉着齐嬷嬷的手，“那两个婆子在我窗户底下，说我父亲是王爷下手害死的，为的就是让他青梅竹马的杨侧妃先进门，先生下儿子。”
　　齐嬷嬷的呼吸立即急促了，“这怎么——”
　　唐思然幽幽地说，“我一直觉得我父亲的死有蹊跷。他还不到四十，身子一直很好，又是回来参加我的婚礼，走得不快，还有大夫跟着，一路上也都是大城市，断然不会因为痢疾送了命的。”
　　“姑娘！姑娘！”齐嬷嬷说不出来话，只是不停的叫她。
　　唐思然道：“孟王爷既然派了那丫鬟来我屋里，她必定是王爷的心腹，我叫她出去叫人，她肯定会去禀告王爷。”
　　“王爷……京里人都说他循规蹈矩，刚正不阿，他必定要亲自过来。这么一来事情就大了，说不定王府所有的婆子都得来我面前说一遍话。”
　　“我为了清白，得背对着她们坐着。嬷嬷，我从小就是你带的，我还喝过你的奶，我知道你一心为我好，陪嫁的这些人又几乎被二伯换了个遍，如今我能相信的只有你。”
　　“你死死盯着她们，看谁的面色有异，看谁心怀不轨，看谁幸灾乐祸，咱们慢慢地查！”
　　齐嬷嬷重重地点头，“姑娘放心！奴婢一个人都不会漏的！”
　　瞧，忠心的嬷嬷更忠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个快乐的文爽一下！
　　【关于本文的说明】
　　这就是个沙雕文，除了女主都是工具人，包括男主，全架空纯编造不考据，大家觉得好笑热闹开心就行。
　　另外小说看不下去是挺正常的事，大家淡定！！关掉、退出、心中吐槽就好！！！
　　晋江好文千千万！总有N本适合你！
　　不要骂我求你了！我就是混口饭吃！
　　【最后正经安利一下我的接档文】
　　《女配专治不服》
　　女配聪明努力又美丽，可惜没有女主光环附体，最终成了主角们的垫脚石，俗称炮灰。
　　顾棠就成了这样的女配，她现在的目标，就是复仇虐渣，让对不起她的人都跪在她脚下喊爸爸。
　　“少爷，您已经三个月没回家了。”
　　“我母亲后悔了吗？”
　　“老夫人剥夺了您的继承权。”
　　*
　　“总裁，夫人已经被您送去老宅一年了。”
　　“她后悔了吗？”
　　“没有，她上个月给您生了堂弟，两个。”
　　*
　　“老爷，小姐已经被您送去种地三年了。”
　　“她肯认错了吗？”
　　“没有，她包了山头，断了您的供货原料。”
　　《我养大了反派大佬们》
　　【养大boss就能为所欲为】
　　我以为我穿越的是个种田世界，直到我见了妖怪。
　　我以为我修炼有成就能长命百岁，直到我见到了玩家。
　　我终于明白这是个无限流的世界，现实又给了我重重一击。
　　只是……对面那个一身红衣，满脸血泪的妖怪，怎么看怎么像我从小养大的小可爱。
　　“玉琦？”
　　“姐姐！”
　　她收了獠牙跟指甲，带着一脸天真的笑意，扑到了我怀里。
　　哦……她的确是我的小可爱。
　　众位玩家：？？？她跟boss有一腿？
　　后来。
　　众位玩家：Oh！No！她跟boss们有一腿！


第2章 洞房花烛不眠夜
　　内书房里，孟王爷正襟危坐在太师椅上，半闭着眼睛，他对面坐着王府的首席幕僚吴先生，正侃侃而谈地分析形势。
　　书房里全都是紫檀木的家具，没什么多余的装饰，油灯也只点了一盏，两相映衬，略显得昏暗。
　　“王爷明鉴，陛下如今已经四十有余，正是从春秋鼎盛开始走下坡路的时候，对几个年长的儿子已经起了忌惮之心，这一点想必您也有所体会。”
　　孟王爷没说话。
　　吴先生又道：“您能在工部做事，证明陛下还是器重您的。”
　　“器重如何，不器重又如何？”
　　“王爷，您入朝早，还曾在户部待过一段时日，可如今的皇子只能去礼部，还不是科举这等要事，只能管一管典仪，念一念祭文。”
　　“上个月陛下还以修身养性为由，叫太子殿下去崇文殿修书，忌惮的意味已经很是明显了。”
　　“您如不趁着成亲这段时日，稍稍的休养生息，也好躲过陛下的威风。”
　　孟王沉默了片刻，道：“你退下。”
　　吴先生明显还想多说什么，只是犹豫片刻没张嘴，叹了一声这才离开。
　　等吴先生走后，孟王爷身后的紫檀木隔断里头又绕出来一个人，看着四十余岁，相貌平平，落在人堆里就找不出来。
　　“王爷。”他一拱手，道：“这吴先生明显包藏祸心，他虽然说的是请王爷暂避锋芒，可又说陛下器重王爷，这分明是想教唆王爷争一争。”
　　“我知道。”孟王爷到了现在才睁开眼睛，光芒微闪，“留着他还有用。”
　　那人不说话了，外头忽然有了声音，守门的小厮道：“王爷，竹兰求见。”
　　孟王爷站起身来，亲手收拾了东西又上了锁，这才吹熄了油灯，道：“你去歇着吧。”
　　出了内书房，孟王爷面色一沉，看着竹兰冷冷道：“你为何不在王妃身边伺候？”
　　竹兰上前行礼，小声把方才的事儿都说了一遍，又提了自己的处置，这才道：“王爷，奴婢想着这不是小事儿，这才斗胆来请示王爷。”
　　孟王抬脚便走，“去看看。”
　　孟王进来的时候，唐思然正在喝水。
　　王府的东西自然都是珍品，能拿来给她洞房这一天用的东西更是真品中的精品。
　　这茶杯远处看着平平无奇，拿在手里温温如玉，薄如蝉翼，不过烛火那一点微光，就能把这杯子照得晶莹剔透，连带里头的温水，仿佛也成了仙泉。
　　而且王府这丫鬟，伺候人是真的一把好手，她说要烫烫地刚能入口的水，端上来真的就适合暖手，比56°C的恒温饮水机还要好用，唐思然一声轻叹，双手捧着杯子凑到了嘴边。
　　那光团子虽答应了带她原本的身体素质过来，不过也说了没这么快，得有三五个月慢慢适应，所以这会儿她依旧有点手冷脚冷。
　　孟王爷进来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才进门的王妃，巴掌大的一张小脸，面色苍白，双手捧着杯子，喝水都能喝出珍视的感觉。
　　满屋子的红色，各种喜庆华贵的装饰，越发显得她羸弱了。
　　听说王妃在娘家过得不太好，孤儿寡母的被她大伯和二伯苛待，这么一看，果不其然。
　　“你可还好？”孟王爷柔声问道。
　　王爷这反应不太对啊，难道不该先雷厉风行的处置一番吗？唐思然放下手里杯子，不过瞧见自己泛着青白色的手指头，她就明白了。
　　自己现在一副小可怜的样子，瘦弱苍白，正等着人救呢。
　　男人嘛，都是这样，她缓缓起身福了福身子，“我……挺好的。”
　　孟王爷快步走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道：“你坐下。”说着又一皱眉头，对竹兰道：“拿手炉来。”
　　他新进门的王妃，掌心是热水暖出来的滚烫温度，手背却是冰冰凉凉的，这才刚入秋。
　　唐思然不动声色把手抽了出来，两只手互相一握，放在了膝间。
　　“王爷。我想过了，我这初来乍到的——一会儿叫了人进来，我背对着她们坐着，叫她们一个个说话，我这样挑人出来，王爷可放心？”
　　孟王爷手一抬，屋里的众人都出去了，齐嬷嬷还有点不愿意，被竹兰跟一个小丫鬟硬拉出去了。
　　“不必。”孟王爷道，“都撵出去。”
　　这王爷也太直接了。
　　唐思然没说话，仔细打量着他，原主的记忆里，关于孟王爷就是掀红盖头那短短的一瞬，害羞得只看见个人形轮廓，而且只有下半身。
　　现在这一打量，倒叫她看出不少事儿来。
　　首先王爷长得很好，一双薄唇紧紧抿着，有种不威自怒的气势。
　　剑眉入鬓，配上那一对如黑夜一般的眼睛，让人不由自己的就陷了进去。
　　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全都规整在玉冠里，一丝一毫不带乱。这还是快到睡觉的时候。
　　侧面的轮廓极其有棱角，美色误人，也难怪府里的那些女人要生事儿。
　　唐思然收回了视线。
　　第二嘛，就是王爷心情不好。
　　可他这个态度，明显不可能是因为后院，那只能是前朝不好，不过原主这三年守孝，别说二门了，连小院子的门都没出过，消息有限，她也只能推测到这儿了。
　　唐思然还在想着，孟王爷又说话了，“你是王妃，她们是下人，你又是第一天来，本就不用自证。”
　　这是在跟她解释？
　　唐思然不仅对那位怀着身孕的“白月光”杨侧妃有点同情。
　　对搞出这整件事儿的幕后黑手也有点同情。
　　王爷这话里头讯息不少。
　　首先是他有强烈的上下尊卑的意识。
　　其次……他说了自己是第一天来，这不是没怀疑自己，这是想过一圈，觉得自己没可能动手脚。
　　王爷明显是没把后院任何人放在眼里，又是这样冷言冷语的性子——后院那些人还敢生事儿，是不知者无畏，还是只受了雨露，没得雷霆？
　　虽然王爷不怎么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不过唐思然对孟王爷的性子已经有了大体的了解。
　　她道：“王爷，您要忙着前朝大事，今后是我在管着王府。发卖虽然是个好手段，可却不是唯一的手段。”
　　“一来会泄露王府消息，二来伺候的人总是不熟练，您觉得呢？”
　　孟王爷半晌没说话。
　　他这王妃……真以为撵出去就是打一顿发卖？
　　孟王爷又看了看自己的王妃。
　　虽然已经二十一了，前两日母妃还嫌弃她年纪太大，身子不好，怕是几年都怀不上孩子，嫁给他是他受委屈。
　　可她毕竟是当年父皇亲自定下来的正妃，模样是没得说，肌肤带着大病初愈的雪白，好像轻轻一擦就能破，手指纤细，衣服——不太合身。
　　毫不迟疑的跟他对视，胆子不缺。
　　“好。”孟王爷道：“你处置。”
　　唐思然觉得王爷不太情愿，不过这没关系。
　　“齐嬷嬷。”唐思然扬声道：“搬屏风进来。”
　　唐思然背对着下头坐好，又有屏风挡着她，这才开口，“叫人进来。”
　　等那些婆子们都站在了屋里，唐思然忽然又开口了，道：“三个一组的说，王爷疼爱杨侧妃，要一家四口吃了饭才肯过来呢。”
　　孟王爷喝茶的动作慢了一瞬，不过极其轻微，谁都没注意到。
　　不过这还没算完，唐思然又道：“你们仔细听着，看谁拿腔作调，声音变了，都给我挑出来。”
　　这法子挺折磨人的，孟王爷抿了一口水，把茶杯放到了一边。
　　王爷一直没说话，竹兰自然是按照王妃的吩咐去做了，只是她总忍不住去看王爷。
　　这王府里，谁有胆子敢当着王爷说他跟杨侧妃是一家四口？
　　又有哪个能控制住还用平常语气说话的？
　　这么一下，王妃就能站稳脚跟。
　　连她都能看清楚，王爷不可能不明白，可王爷为什么不阻止呢？
　　王妃……王妃虽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又养得很是娇弱，可王爷什么时候沉溺过美色？
　　王爷一定是另有深意！
　　齐嬷嬷倒是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她的目光一直在屋里众人脸上看来看去，甚至还去看了看孟王爷。
　　只是王爷感觉极其敏锐，眸子微转，叫齐嬷嬷一眼都没看完，就低下了头。
　　很快，三个一组的婆子就进来说话了。
　　没人不颤抖，没人不打结巴，再加上一边坐着的孟王爷，甚至有人说了一半就直接跪了下来，痛哭流涕。
　　虽然没说完，不过唐思然觉得不会是这样的人，没那个心理素质，又怎么敢做下这等事情？
　　若是假装，那破绽就更多了。
　　很快唐思然就听完了二十五个婆子的声音，这里头有在正院当值的，还有晚上进过正院的。
　　很明显竹兰的执行力不错，也是个能管住事儿的，那两个婆子的确在里头。
　　“第二组第一个，第七组第二个，再说一遍。”
　　唐思然话音落下，被她点名的两个婆子颤颤巍巍的出来，用发抖的声音道：“王、王爷疼爱杨侧妃，要一家、家四口吃了饭才肯过来呢、呢、呢。”
　　“再说一遍。”唐思然淡淡地说。
　　“王、王、王爷疼爱杨、杨侧妃——”
　　“继续说。”
　　“娘娘饶命！”那两个婆子再也撑不下去，直接软在了地上，“王爷饶命，娘娘饶命！是春叶叫我们说的！她给了我们一人一百两银子！”
　　这次不用唐思然吩咐了，别的婆子都被赶到了抱厦等着，竹兰立即吩咐人去提了春叶。
　　“娘娘，春叶是杨侧妃的人。”竹兰说得有点艰难。
　　“是杨侧妃的心腹？”唐思然问道。
　　竹兰摇摇头，“是二等丫鬟，杨侧妃就带了一个丫鬟一个婆子进府。”
　　“去查她屋里有没有不明来源的巨额财产，王府的东西应该都是有数儿的吧？”
　　竹兰应道：“娘娘放心，她屋里哪怕多了一根针，都能查出来！”
　　竹兰说完又不由自主看了一眼王爷。
　　可王爷依旧一言不发，正襟危坐在软塌上。她觉得这软塌都要被王爷衬托成宝座了。
　　竹兰有点担心，王妃不知道要查到什么地步，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置这事儿，杨侧妃名下有王爷长子，肚里还有一个快要生了。
　　李侧妃生了王爷长女。
　　这两人是当初王妃不能进门，陛下补偿给王爷的侧妃，都是官宦人家出身。
　　王妃的生父又已经过世。
　　换句话说，王妃的身世如今还不如这两个侧妃。
　　纵然是她们生事儿，可王妃未尝没有借机立威的意思。
　　这么下去，王府后院怕是要不太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18 11:41:10~2020-02-19 12:0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汤圆 1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洞房花烛天亮了
　　春叶很快被提了来，跪在屋子中间瑟瑟发抖。
　　齐嬷嬷第一个冲了上去，两巴掌扇在她脸上，“下作东西！谁给你的胆子，说！”
　　春叶捂着脸不说话，呜呜地哭。虽然两边脸都红肿起来，眼圈也是红的，眼泪哭得哪儿哪儿都是，却遮不住她的好颜色。
　　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唐思然一抬手，道：“说吧，你背后主子是谁？你给了她们一共两百两银子，你一个二等丫鬟，年纪不过十七八岁，你从娘胎里攒银子也攒不齐这么多，早点说早点完事儿。”
　　“奴婢是冤枉的，是她们诬赖奴婢！奴婢好好的伺候主子，哪知道天降横祸？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这丫鬟胆子好大，一句话一个磕绊都没有，言语里难掩的激动，全然不像其他人那样害怕孟王爷。
　　唐思然忍不住去看了一眼孟王爷，她专门留下来的镇宅之宝似乎不管用了？
　　孟王爷极其敏锐，唐思然视线一转过去，就跟他对上了。
　　他这眼神波澜不惊，毫无起伏，漆黑的眸子冷得吓人，可烛光又在他眼睛正中凝聚成一个亮白色的光点，黑处愈黑，亮处愈亮。
　　黑夜中的一点星光啊，可惜都是冰冷冷的颜色。唐思然把头转了过来。
　　外头传言他性子冷淡，样貌英俊。
　　唐思然第一眼见他的时候还觉得怎么会把样貌英俊这一条放在后头？
　　他明明长得这样好看，更难得的是这坚如松柏的气质。
　　现如今她明白了，不是样貌不够英俊，而是性子太过冷淡。
　　那样一张脸，又没什么表情，话还少，真的是全靠猜。
　　唐思然站了起来，今儿成亲，她作为新娘子唯一的要求就是坐着，腿早就酸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动一动。
　　“我既然叫你来，自然是有了证据。”唐思然绕着她慢慢地走，觉得腿上的酸胀好了很多。
　　“你是打算好好的说出来？还是要受些折磨才说？何苦呢？”唐思然语气里充满了同情，听得那丫鬟抖了抖。
　　唐思然估摸着孟王爷的情绪，估计他的忍耐差不多到了极限，她不能再这么“平易近人”了，她又走回高台之上坐下。
　　竹兰神色复杂道：“带她下去。”
　　春叶又是一抖，道：“是……是杨侧妃给的银子。前些日子杨侧妃去庙里进香，有个高僧说她肚里的是个儿子，杨侧妃……她觉得两个儿子怎么也能养大一个了。她……她……”
　　春叶大哭起来。
　　唐思然叹了口气，“你去杨侧妃屋里伺候多久了？”虽然是问句，她却没打算叫任何人回答，又继续往下。
　　“你有什么才华，叫杨侧妃绕过自己带来的人，这样的信任你？”
　　“你是家生子还是外头买来的丫鬟？你的父母兄弟姐妹都在什么地方伺候？”
　　“去查，她是什么时候进府的，谁教她的规矩，都在哪儿伺候过，平日里跟谁关系好，她亲近的人有谁，受过谁的恩惠，还有她的父母兄弟，照我说的细细过一遍！”
　　竹兰上前应了声“是”，还应出了激动的语气。
　　她现在明白了，就算王妃想大张旗鼓的站稳脚跟，却没打算栽赃嫁祸，这样王府就不会乱。
　　竹兰刚叫了两个婆子进来拉起春叶，她猛地爆发出一声大哭来，“奴婢错了！是李侧妃的主意！她说这事儿办成了，叫王妃跟杨侧妃掐起来，她就叫奴婢的爹去管她的嫁妆铺子！”
　　“胡说！”齐嬷嬷啪的一声又扇在她脸上，“她哪儿来的嫁妆！”
　　齐嬷嬷这一巴掌有点借机生事的意思，唐思然皱了皱眉头，有点担心她的举动叫王爷不高兴，不过好在王爷依旧坐在那儿像个冰雕一样一言不发的。
　　“娘娘，真的是李侧妃！她没生下儿子来，又担心娘娘来了打压她，才想出这等毒计——”
　　“行了。”唐思然挥了挥手，“去查吧，你说得太晚，又撒过谎，我还是相信自己查出来的。”
　　当然她是相信春叶后头这番说辞的，春叶的神态动作都不似作伪，只是她连王爷都惊动了，连洞房花烛夜都搅了，自然不能虎头蛇尾的了结。
　　总之得大张旗鼓的折腾一阵子。
　　不过今天晚上的事儿到现在就差不多了，她这暂时还很柔弱的身子骨撑不住了，再者这么一折腾也已经丑时了，明天早上得去宫里请安，还得好好的打扮，这么一算，最多也就只能睡两个时辰。
　　洞房自然是洞不成了。
　　王妃发话，王爷也没有异议，竹兰带着人很快把该收拾的都收拾了，屋里恢复了安静。
　　孟王爷手里拿出快怀表来一看，“明日巳时二刻离府。”说完他把怀表一装，转身就要走，只是走了两步，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转过身来道：“七弟成亲，第二天是午时去请安的。”
　　“你好好休息。”
　　唐思然都没注意到孟王爷是怎么出去的，她的心情——几乎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罢了，这样也挺好。”
　　能睡三个半时辰了。
　　开心。
　　竹兰去查案子，齐嬷嬷带着人伺候洗漱，等小丫鬟下去，齐嬷嬷忍不住道：“老奴没什么用，没等老奴看出来，娘娘就自己解决了。”
　　唐思然注意到她连称呼都变了，明显是失去自信了，这可不行。
　　她忙握着齐嬷嬷的手道：“这是因为王爷在，关嬷嬷什么事儿？要说方才你那两巴掌扇得人真舒心，我恨不得狠狠踢她。可惜不能亲自动手。”
　　齐嬷嬷惊喜地看着她，明显又想表一表忠心，不过最后只有一句，“娘娘好好休息，后头日子长着呢。”
　　唐思然躺在了巨大、柔软、豪华、舒适的万工床上，全身都放松了下来。
　　孟王爷回到了内书房，衣服依旧整整齐齐的，上头一个印儿都没有，虽然已经是四更天了，可他脸上一点疲态都没有，还叫了府里的总管太监李忠顺来。
　　“等王妃那边忙完，涉事诸人连带家人一起都撵出去。”
　　李忠顺应了“是”，他心里明白，王爷这么说，不是叫他等王妃的结果处置，而是叫他自己查，等王妃一说完事儿就撵人。
　　“叫李旺枝收拾东西，明日去王妃身边伺候。”
　　李忠顺又应一声“是”。
　　孟王爷这才抬手，李忠顺倒退着出去了。
　　出了屋子，他轻轻叹了口气，王爷这是嫌竹兰胆子太小，拿不住事儿。
　　一夜异床同梦。
　　快到巳时，唐思然被丫鬟叫了起来，她这一觉睡得非常好，偌大的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她甚至能睡个四十五度斜角。
　　还能把另一个枕头抱在怀里。
　　洗漱更衣梳妆打扮，然后去西次间用饭。
　　唐思然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里头走，哈欠打了一半，她就被王爷吓到了。
　　孟王爷正坐在桌边，面前摆着碗筷却没盛东西，明显是要等她一起来用饭的。
　　可他坐得那样直干什么？板着一张脸做什么？不嫌累么？
　　“王爷。”唐思然冲他福了福身子，哈欠打了一半给憋回去，别提多难受了。她忍不住又张了张嘴，心想哈欠会传染，也不知道王爷打起哈欠来会是什么样子？
　　只是她几个半拉的哈欠做出来，孟王爷一点反应都没有。
　　哦……不对，还是有反应的，孟王爷问她：“你没睡醒？”
　　这不是嫌弃她！
　　唐思然瞧见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想干点什么，她柔声道：“昨儿天没亮就起了，这两日都是只睡了两三个时辰。”
　　她原以为孟王爷要关心一下她了，就像一开始觉得她手冷给她塞暖炉，昨儿又特意叫她多睡一会儿一样。
　　可孟王爷并没有，他抬眼看了她两眼，“去换一身衣服，浅金色的。”
　　唐思然没问为什么，想跟王爷这种人好好相处，一定不能问为什么，一切都得靠自己猜。
　　虽然挺累的，不过想想王爷昨天夜里都没在新房歇息，只要过了这三天，他应该就不会在府里长待了，那会儿才是自己的好日子。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叫这冷面神觉得她很听话，放心地不管她。
　　唐思然回去换了身衣裳。
　　她站在几乎占了半面墙的大镜子前头看，几个小丫鬟上上下下的忙活。
　　这一看，倒叫她看出点什么来。
　　原先那身红的，显得她肤白，稍稍映衬一下，也就看不出来她脸色苍白了。
　　可现在这浅金色的上身，就能看出来她其实不太健康，脸色发白没什么血色。
　　这是想叫她扮可怜？
　　宫里有人想为难她？
　　还是去晚了的借口？
　　唐思然若有所思的出来，见到屋里又多了个人，竹兰。
　　竹兰脸上难掩的惊讶，见她进来，忙又行了个礼，道：“娘娘，杨侧妃、李侧妃，还有几位姨娘求见。”说完忙又解释一句，道：“春叶的事儿还在查，她是个丫鬟，得查清楚了才好追究。”
　　唐思然点了点头。
　　她们这一王府的人……这是都做了好梦啊。
　　唐思然下意识看了她的大老板，大老板没有示下。
　　竹兰不可能没问过王爷。
　　这是不想管？是没把怀着孩子的杨侧妃当回事儿？又或者是正院她做主的意思？
　　唐思然笑了笑，道：“叫她们回去吧，我要跟王爷进宫，等回来有空，再见见府上这些人。”
　　竹兰应了声是，悄无声息地出去。
　　孟王爷自己盛了粥，道：“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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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梦的瞎几把解析
　　竹兰一出来，就见屋外头一众莺莺燕燕期盼地看着她，眼神热切，叫她平白有点紧张，“娘娘要去宫里请安，等回来有空再见几位。”
　　为首的杨侧妃怀孕已经五月有余，肚子不大，都是挺着撅出来的，她由两个丫鬟扶着，往前一步，焦急地解释道：“你是不是说没说清楚？妾不是想见王爷，妾是想给娘娘请安。”
　　竹兰觉得杨侧妃看起来像是真心的，但正因为看起来是真心的，她就更不相信了。
　　李侧妃手里拉着她才三岁的女儿，也凑了上来，道：“是啊，我们就进去给娘娘磕个头。”
　　李侧妃居然附和杨侧妃？竹兰是万万没想到。
　　非但是这两位，其余几位侍妾，包括原先在宫里伺候的几个，都是一副“我虽不说话，但是我也不走”的表情，甚至还往前走了几步，叫竹兰觉得若是有一人起头，她们八成要一起冲进去。
　　竹兰眉头皱了皱，百思不得其解。
　　请安是应该的，可不该这么着急，她们眼里的光——看王爷都没这么火热。
　　还是昨天晚上的事儿传开来了？她们心里害怕，怕娘娘借机敲打她们？
　　可除了杨侧妃院子，别人就不该知道这事儿，纵然是杨侧妃，也只该知道她院子里有个丫鬟被带走了。
　　杨侧妃勉强能归结到来试探，可其他人呢？
　　李侧妃……是因为心虚？春叶真是她的人？她真想挑事端，叫王妃跟杨侧妃不和？
　　那其他的姨娘呢？她们就是单纯来请安的？
　　王府后院怎么一夜之间就成了这个样子？
　　竹兰觉得自己头都疼了，她沉下脸来道：“几位还是请回吧，你们既然是想给娘娘请安，又何必惹娘娘不快呢？娘娘如今没空，用过早饭就要跟王爷一起进宫，万一你们叫耽误了事儿，别以为都来了，就能都躲过去。”
　　“再者若叫王爷知道——王爷可是最恨不守规矩的。”
　　一席话说的王府里一群美人都犹豫了。
　　竹兰额角又是突突地跳，她站在台阶上，廊下这些人的表情她看得一清二楚。
　　府上连侧妃带姨娘，加起来二十一个，虽然样貌各有不同，可着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没一点掺假的。
　　她说“何必惹娘娘不快”的时候，这些姨娘齐齐变了脸色，她后头提到王爷的时候，这些人的波动甚至没听见娘娘大。
　　一定是看错了，竹兰拍了拍脑袋，昨儿忙了一夜，如今连眼睛都花了，她转身回了屋子，拉着菊黄道：“你替我看一会儿，我头晕，还得再睡一会儿。”
　　“竹兰姐姐赶紧去休息。”菊黄关切地说：“都这个点了，王爷跟王妃进宫怕是见了陛下跟皇后娘娘就得用膳，刘妃娘娘也得有话吩咐，等回来怕是要申时，你好好歇着，等着伺候晚饭就成。”
　　唐思然这顿早饭吃得有点痛苦。
　　原该是最放松的时候，可王爷坐得笔直，仿佛精雕细琢的一个假人，叫她有点自惭形秽，不由自主得挺直腰，免得亵渎了他。
　　凭良心讲，这姿势对腰背好，可她不舒服啊！
　　王爷吃饭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一碗粥喝得干干净净，尤其是那个三根指头拿着勺子刮碗的姿势——好看极了。
　　唐思然愣是没听见半点勺子跟碗碰撞的声音。
　　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虾饺不敢吃，怕咬出汁水来，麻油拌笋丝不敢吃，怕醋滴下来，粥剩了小半碗不敢喝，怕发出声音来。
　　她压根没吃饱。
　　唐思然放下碗筷，用帕子压了压嘴角，看也不看这一桌的美食，淡淡地道：“王爷，我吃好了。”
　　孟王爷的目光往她面前剩的东西一扫，也没说什么就站起身来，“进宫。”
　　唐思然随着孟王爷出去，一路走到二门跟前。
　　马车已经停好了，车厢前头放着石凳，王爷腿一抬，轻轻巧巧地就上去了，又转身过来拉她。
　　唐思然觉得若是两个月之后的自己，必定要叫王爷看看什么叫身轻如燕，腿脚有力，可现在她是没这个本事了。
　　“多谢王爷。”她把手放在孟王爷掌心，被拉着上了马车。
　　车厢里头地方挺宽敞，两人面对面坐着，一点都不挤，只是没人说话，车里安静的只能听见马蹄声。
　　唐思然隐晦地看了一眼王爷。
　　他的腰一定很好，挺得如此的直，一点靠背都没挨上，在略有颠簸的车厢里一动不动——他难不成能这么一直到皇宫？
　　想归这么想，唐思然也不由自主挺起了腰背。
　　还是那句话，在一个雕像前头……总不能摊着吧。
　　真累！
　　两人一路无言，不快不慢地往宫里去，孟王府里，孟王爷的二十一个妾们已经犹犹豫豫，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正院。
　　方才她们虽然应了竹兰的要求出来，不过却没离开，而是不约而同都站在了月亮门后头，二十一个人分了两个门三个窗，远远地看了一眼唐思然。
　　“娘娘有点瘦啊。”杨侧妃叹道，没想王爷喜欢这样的。
　　李侧妃也唏嘘一声，“谁说不是，听说她比你我还年长半岁，身子骨却像是没长开——”
　　怪不得生孩子难产，话说到一半，李侧妃打住了。
　　她这会儿后悔得要死，但凡叫她早一天做梦，她都不会差人去王妃院子里说闲话。
　　这是何苦来着？
　　李侧妃心里急一阵慢一阵的跳，抓着女儿的手也不由自主用上了力气。
　　小姑娘吃疼，只是却不敢说。还是她身后的丫鬟上来，小声道：“娘娘怕是累了，我抱着大姑娘吧。”
　　李侧妃叹了一声松了手，又回想起自己原先的计划。
　　这原本是个一石两鸟的好计策，先不经意说了王爷在杨侧妃那儿吃饭，又说王妃的父亲是王爷害死的。
　　王妃惊恐之余，这洞房花烛夜必定不能好好伺候王爷，而且这心里从此就有了芥蒂。
　　王妃既然没有真心，王爷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们两个必定就不能好。
　　等这阵子过去，王妃回过味儿来，必定又会觉得杨侧妃有儿子，又有王爷的宠爱，是个威胁。
　　王妃跟杨侧妃掐起来，一个虽然是嫡妻，却是新来的没站稳脚跟。
　　一个虽是侧妃，却有儿子，肚里还有一个。
　　她们两个对上，搅得府里乌烟瘴气的，那得利的除了自己还有谁？
　　她说不能还能管一管家呢！
　　这好好的计划——
　　谁想王爷三年之后登基做了皇帝，王妃——皇后六年之后死于难产呢？
　　她究竟是被哪里来的鬼迷了心窍？
　　想起梦里的场景，李侧妃心里只有——
　　两个字：后悔。
　　三个字：很后悔。
　　四个字：非常后悔。
　　五个字：深深的后悔。
　　王爷那样生人勿进的性子，居然会当着众人跟娘娘十字相扣。
　　那样冷清的脸上居然还有会有笑意，她可从来没见过王爷笑——那样的笑容，明显不是因为当上了皇帝，不然他干嘛要对着两人相扣的手笑呢？
　　还会为了娘娘哭——
　　早知如此，她好好的伺候娘娘不好吗？等娘娘去了，她接过娘娘的位置，当皇后不香吗？
　　……要行得正，要有体统……
　　这么简单的要求……李侧妃想想就觉得心酸，不由得咬牙切齿起来，春叶那边现在都没消息传来，那只能是她被人逮住了，这分明就是把皇后之位拱手让给杨氏了！
　　不行，她得想个法子逃过去！
　　李侧妃眉头皱了起来，想着要找个什么借口才能应付王妃……甚至是王爷的问话。
　　李侧妃急匆匆的离开，杨侧妃瞧着她慌张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这才冷笑一声，由两个丫鬟扶着也走了。
　　她院子里的春叶被王爷的人提走了，她没吩咐过春叶什么，除了发封赏，也从不跟二等丫鬟接触……那就只能是别人把手伸进来了。
　　再一瞧李侧妃这个心虚的样子，往日里她什么时候不跟自己争一争的？
　　那就只能是李侧妃。
　　毕竟王府后院里头，出身最好的就是她们两个。皇后若是死了——
　　皇后是六年之后死的，那个时候王爷都过了三十了，宫里妃嫔一大堆，皇子公主也不少，怎么想也不可能重新娶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当皇后，那样可压不住宫里这些人。
　　所以只能是她们两个中间挑一个，谁叫她们两个是陛下亲自挑选的侧妃呢？
　　杨侧妃脸上有了笑意，慢悠悠地往前走，想着皇后娘娘临死前的话：……母仪天下，要行得正，要有体统……
　　就凭李侧妃被娘娘抓住的把柄，还有头一天她就不守规矩，非得带了女儿一起来请安，她就别想坐上后位。
　　行得正？体统？
　　杨侧妃眉头一皱，挺直了腰，也不敢挺肚子了，还放开一个丫鬟的手，老老实实自己走路。
　　“回去就把这枕头卸了，绑在身上的确有点沉。”
　　马车上。
　　唐思然虽然看不见外头，不过马车的颠簸小了，明显是路变得更加平整，外头的声音也小了，应该是快到皇宫了。
　　“先去祥福宫给父皇母后行礼，再去梨华宫跟母妃一起用膳。”
　　唐思然点点头，又应了声“知道了”，当然她是不在乎这个的，不过心里腹诽一句，王爷这就相当于什么都没说，若换个人怕是要忐忑不安了。
　　这三人什么秉性一句没有，会问什么依旧是没说，若说皇帝皇后的性子他不了解倒也罢了，可刘妃是王爷生母，总不会一句话都没有吧？
　　不过换个角度想，这是王爷放心她的节奏啊。
　　再换个角度，那就是王爷完全不打算讨好皇帝跟皇后，这样以后就不用被逼着维持人际关系了。
　　过不了多久，她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马车停了下来，王爷先下去，又站在马车边上扶她。
　　唐思然一起身，心里就是暗暗一句：糟糕。
　　她全无依靠挺直了背坐了大概半个小时，腰酸了。
　　这柔弱的身躯啊——还得忍两个月。
　　唐思然咬着牙下来，动作不免有点僵硬，她脚才踩到地上，还没来得及看一看这威武雄壮的皇宫，余光就见一个嬷嬷上来。
　　“给王爷还有王妃请安。”那嬷嬷行了礼，一脸笑意的起来，“奴婢姓卫，在娘娘宫里伺候。”
　　她上前扶住了唐思然，“娘娘吩咐奴婢在宫门口迎一迎王妃，娘娘还吩咐了轿子，您请。”
　　唐思然松了口气，虽然王爷不怎么靠谱，可她的金手指是靠谱的。
　　“多谢卫嬷嬷。”唐思然淡淡地道：“您也替我——一会儿我就去给母妃请安了，我自己谢谢母妃。”
　　唐思然上了轿子，又去看一眼孟王爷。
　　她能坐轿子，他只能继续走了。
　　这么一想又有点开心。
　　不过连卫嬷嬷都是一脸的诧异，止不住地看她是不是三头六臂，王爷那张刀削斧凿的俊脸上依旧是冷冷的该页无法显示。
　　管他呢，她就喜欢别人把她当易碎品好好的对待，唐思然舒舒服服的靠了下去。
　　腰部的酸疼立即缓解了，痛快！


第5章 便宜婆婆对我特别好
　　轿子一路抬到了祥福宫，卫嬷嬷扶着唐思然下来，笑道：“奴婢在外头等着您。您这才是新婚第一天，陛下跟皇后娘娘也就是问两句过得习不习惯，再叫您好好伺候王爷也就差不多了。”
　　唐思然应了声：“多谢嬷嬷提醒。”
　　卫嬷嬷忙道：“不敢当不敢当，您别这么客气。”
　　见通传的宫女出来，卫嬷嬷急忙又问：“您喜欢什么口味儿的？奴婢去吩咐御膳房准备。”
　　唐思然是想吃肉的，只是她这身子骨着实弱了些，三四年没好好吃饭，她便客气了一句，“想必母妃已经准备好了？”
　　“素一些，清淡一些。”孟王爷接了上来。
　　卫嬷嬷诧异地看了王爷一眼，略有犹豫应了声是，道：“奴婢这就去吩咐。”
　　王爷吃素？唐思然忍住了没去看他，不像啊。
　　待她离开，一边的宫女这才上来，道：“陛下跟娘娘有请。”
　　唐思然跟着王爷走了，卫嬷嬷没着急往御膳房去，而是死死盯着她家娘娘新上任的儿媳妇——
　　想不明白。
　　昨儿娘娘还嫌弃她，从她身上挑了不下十个毛病，从家室一直说到她克亲人，忧愁到子时才睡下，谁知道一觉醒来，全都变了。
　　先是差人从库里拿了好东西出来，说要给她当贺礼，又说她着实可怜，怪罪她就是迁怒了，更派了自己去宫门口接她。
　　不是卫嬷嬷自夸，她是宫里的老资历，又是刘妃娘娘的心腹，就是皇后跟她说话，也要带着笑的。
　　叫她去接孟王妃，里里外外都透着重视。
　　究竟发生了什么？娘娘怎么一夜之间就性情大变了？
　　卫嬷嬷百思不得其解，微微皱着眉头往御膳房去了。
　　唐思然跟着宫女，一路进了祥福宫的宫门，穿过空旷的广场，再上了月台，这才终于到了正殿。
　　宫女带着他们两个到了东次间，唐思然一进去，就看见了坐在窗下软塌上的皇帝跟皇后。
　　都是四十来岁的样子，面上白净。皇帝身上的确有种威严，皇后微微发福，脸上基本没什么皱纹。
　　能在这种家常地方见他们，的确是不用担心。
　　唐思然没动，余光看着孟王爷，她虽然反应挺快的，也不紧张，不过王爷还没行礼呢，她总不能越过王爷去？
　　孟王爷又往前走了两步，这才头一低，道：“父皇，母后，我今日成亲了，多谢父皇母后多年的教导。”
　　唐思然这才抬脚，也往前两步，站在孟王爷身侧稍微落后半步，“父、父皇，母后，我——给您二位请安。”
　　中间还有两个小磕绊，这样他们能看出来自己紧张了吧？
　　当新娘子就有这点好处，唐思然低着头只装害羞，别的一概不用管，一切话你们都去问王爷去。
　　皇帝笑了笑，皇后一招手，道：“过来叫我瞧瞧。”
　　唐思然先看了一眼孟王爷，充分体现了对大老板的尊重，这才挪着小碎步到了皇后身边。
　　皇后把她手一拉，立即就叹了口气，“这——”可怜见儿的，瘦瘦小小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整个就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可这话不能在新婚第二天说啊，皇后立即笑了起来，“这长得真好，陛下您看是不是？”
　　虽然是长辈，不过当公公也不好评价自己儿媳妇的容貌，不过他这新儿媳出落的比当年更好了，他当初的确是没选错。
　　皇帝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皇后手一抬，她身后两个宫女托着大红色的漆盘上来，“这是我给你准备的东西，我差人送去梨华宫，一会儿叫刘妃也有东西给你们，叫她一起收拾了给你带回去。”
　　“多谢母后。”唐思然道谢。
　　下来就是必要的废话时间了，什么“好好相处”，“开枝散叶”等等话题轮番说了一遍。
　　唐思然还抽空又去看了看孟王爷的脸，在皇帝跟皇后面前倒是没那么冷了。
　　大概是从零度到了十度的样子？
　　不过依旧是没什么表情。
　　“好了。”皇后松开唐思然的手，道：“我就不多留你们了，去梨华宫吧，昨儿她就吩咐了一大堆东西，你好好尝尝宫里的手艺。”
　　唐思然随着王爷站起身来，又行了礼，这才一起出去。
　　卫嬷嬷在门口等着，依旧是坐着小轿子，一路往梨华宫去。
　　两人才离开，里头屋里帝后二人脸上就没什么笑意了，皇后叹了口气，道：“都二十一了，按说也该长开了，怎么还这样瘦？传出去倒是我苛待了他。”
　　皇帝瞥了皇后一眼，道：“不然呢，才守孝出来，还得长胖不成？”
　　皇后人到中年已经开始发福了，听见胖这个字儿就觉得刺耳，再加上最近月事不太正常，儿子又被发配去修书，心中越发的烦躁。
　　“谁说让她胖了？可你看看那是正常的体型吗？我捏了捏她的手腕，还没万宁粗呢，万宁才十一岁。”
　　眼见着又要吵起来，皇帝站起身来，“那万宁就是正常体型了？分明是被你给喂的，才十一岁的姑娘，手腕跟朕一样粗。”
　　“朕还有事，你自己用饭。”皇帝干脆利落的走了，他是没地儿吃饭？何苦在这儿受气呢。
　　皇后气得胸口突突地跳，没两下就觉得心慌，忙道：“快拿静心汤来。”
　　“娘娘又心口痛了？”一屋子的宫女忙乱起来。
　　轿子拐了个弯，卫嬷嬷笑道：“前头就是梨华宫了，宫里种了不少梨树，所以才有了这个名字，原先是叫梨花宫的，娘娘觉得花字太过直白，便改成了华。”
　　“华字好。”唐思然道：“从开花到美丽，再到繁盛都有了。”
　　卫嬷嬷点头，“娘娘也是这么说的！”其实主要是繁盛，开花结果的意思，只是这么些年，娘娘只养活了一儿一女——
　　轿子又拐了个弯，卫嬷嬷一脸惊讶的叫了出来，“娘娘！”
　　唐思然坐得高，瞧见前头宫殿门口簇拥着一个中年妇人站着，一群人花团锦簇的看不清容貌，不用说，肯定是刘妃了。
　　“停下。”孟王爷发话。
　　唐思然从轿子上下来，又落后孟王爷半步，往梨华宫去了。
　　孟王爷脚步不急不慢，速度跟刚才没什么两样，沉稳得不像话。
　　刘妃可比她儿子着急，瞧见他们过来，两步就从人群里冲了出来，走得还挺急，一直到拉住唐思然的手，又捏了捏，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这才总算是松了口气，紧张地笑道：“累不累？咱们先去歇一歇？你爱吃什么，我叫人给你做。”
　　“母妃。”唐思然真挚地叫了一声，“我不累，一路有马车，还有轿子，就没走两步路。”
　　刘妃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只是都挤在嗓子眼，先冒出来哪个就算哪个。
　　她道：“咳，今儿是你新婚头一天——其实多走走身子才能好，不过今儿若是我不给你叫轿子，宫里那些人该要轻看你了。”
　　刘妃一边说，一边心虚地看了一眼自己儿子，见他面色如常不动声色，这才放下心来，却又想一会儿得跟他好好说一说，免得他拆自己台。
　　唉……后悔，深深地后悔。
　　可她——刘妃仔细打量着唐思然，面色是惨白了点，看着瘦瘦弱弱的，不过人挺有精神。
　　可她怎么就死了呢？
　　六年后她才多大？还不到三十呢，她年纪只有自己一半，可好日子没过多久，就给死了。
　　刘妃想起自己怀里那个孩子，她可是眼睁睁看着他的脸从通红憋成紫红，最后又变成铁青。
　　从刚生出来的滚烫，变成了冰凉。
　　刘妃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抓紧了唐思然的手。
　　在梦里，她当时觉得不能直接说孩子死了，怕她一口气上不来——可最后她还是去了。
　　她死死抱着那冰冷的孩子不敢放下来——
　　刘妃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孩子是死在她怀里的！
　　一点点变冷的！
　　刘妃抓着唐思然的手陡然用了力道，“你既然进了我们家的门，以前那些事情就不说了，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一会儿我叫太医来给你看看——我不是说你身子不好，只是再年轻也得好好调理。”
　　唐思然道了声谢，心道这还是那个梦的缘故。
　　等她身子好了，就是在刘妃的殷切关切下，在刘妃的努力照顾下变好的。
　　这就是养成啊。
　　把一个注定会生孩子难产的人，养得健健康康长命百岁，那成就感可不是一般的成功能比拟的。
　　唐思然笑了笑，“我知道的，我父亲去了——我也想找大夫好好看一看的。”
　　这可不是她坑她两个伯父。
　　原先她父亲给她挑的陪嫁的人，被她二伯父换了个干净，可唐家当家做主的是大伯父，二伯父能下这个手，就证明大伯父默认了。
　　刘妃心里酸楚，一肚子的话憋着不能说，顿了片刻才又忽然道：“先吃饭！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以后咱们请御医！大夫算个什么？”
　　她抓着唐思然的手走在前头，才走了两步，唐思然就听见旁边一声笑，一个年轻的女子笑道：“可见母妃是很喜欢新嫂嫂的，把我跟我哥哥都忘记啦。”
　　刘妃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这是我女儿芝楚，今年二十了。”
　　她跟唐思然是笑眯眯说的，可转脸对着自己女儿，就严肃了些，压低声音：“什么叫新嫂嫂，你就这一个嫂嫂，还不快过来行礼。”
　　作者有话要说：　　光团子：我加的戏！从六十度到零下二十度，超越不凡，终身难忘，您值得拥有。
　　这章有红包掉落，今天晚上12点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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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您前儿还嫌她老
　　“嫂嫂。”齐芝楚上来福了福身子，“我行九，比嫂嫂小了一岁，却比嫂嫂先成亲了，嫂嫂可别怪我。”
　　这话透出几分不善来，唐思然故作坚强道：“这有什么可怪你的？我是因为父亲死了。”
　　其实后头还有半句：你父亲还建在呢。
　　只是考虑到她父亲的身份，这话不能明说，怕把王爷和刘妃吓到。
　　所以干脆连语气都换成了可怜中带着一丝倔强，整个意思全变了。
　　刘妃眉头一皱，拉住了女儿，笑道：“你前两日还说许久不见你哥哥，想得慌，怎么你哥哥来了，你也不理他？”
　　今儿她母妃可是连着两次当着外人警告她了，齐芝楚记在心里，面上却是微笑，好像什么都没听出来，“我总得先跟嫂嫂打了招呼，才好跟哥哥说话吧。”
　　自己女儿是个什么脾气，刘妃心知肚明，她道：“行了，都已经午时了，咱们一家人先吃了饭再说别的。”
　　这话里透着亲昵，齐芝楚心里有些慌，她急忙过去走到了孟王爷的身边，笑道：“哥哥，你成亲了开不开心？”
　　唐思然觉得好笑，这一位九公主，站在自己哥哥面前不到两米的地方就停了下来，这样远的距离，证明他们兄妹两个平日里的关系跟亲厚完全不沾边。
　　再者——
　　唐思然瞧着王爷那张冷脸，他就是说开心，也没人会信的——不对，他若是说了开心出来，那反而才更吓人呢。
　　这是不想她的婚姻生活平静啊。
　　唐思然也有点好奇，王爷会怎么回答呢？
　　齐芝楚有点紧张，刘妃也有点紧张，不过两人紧张的方向南辕北辙。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在孟王爷身上聚集着。
　　孟王爷依旧是面色如常，连挑眉这等动作都没有。
　　沉稳叫唐思然觉得他是个假人。
　　不过他的反应……可以说是在预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孟王爷淡淡扫了自己妹妹一眼，一句话都没说，抬脚就进去了。
　　为了家庭关系稳定和谐，婆媳关系健康可持续性发展，也为了叫大老板早点放手，唐思然没叫自己脸上露出任何表情来。
　　齐芝楚眼前发晕，只是自小从宫里长大的，情绪控制得都特别好，虽然不自然，但是大面上却挑不出错儿来。
　　她笑了笑，道：“咱们中午吃什么？”也急匆匆的进去了。
　　刘妃笑了两声，她瞧见自己儿子这个冷淡的表情就觉得好笑。
　　他可不知道他的皇后死的时候，他哭得多伤心。说起来自打他五岁，就再没掉过眼泪了。
　　这么一想，好笑之余又有点紧张，她急忙又拉住唐思然的手，“咱们也进去。”
　　富贵人家吃饭前的规矩都多，更别说是皇宫里了。富贵人家后院的女人还能出去逛一逛，进了皇宫当了后妃想出去基本就两个情况——
　　皇帝死了，自己死了。
　　所以空闲时间干什么呢？除了互怼就是把一件件小事情往复杂了搞。
　　唐思然看着自己面前三个放着不同花瓣的水盆，还有一脸紧张等着伺候她的宫女，叹了口气，入乡随俗吧，还能怎么办呢？
　　趁着他们都去洗手了，刘妃则趁机拉了卫嬷嬷问话。
　　卫嬷嬷现在还是一头雾水，不过她毕竟是个专业的心腹，疑惑并不妨碍她好好干活。
　　“王妃下车的时候腰都是硬的。”
　　刘妃眉头一皱，“你是说他们昨天圆房了？”
　　“王爷还吩咐了准备清淡的素食。”
　　刘妃眉头皱起的幅度加深了，“也不是毛头小子了，怎么还这样不沉稳？”
　　卫嬷嬷便安慰道：“王爷跟王妃关系好。”
　　刘妃道：“一会儿我得好好劝劝他，先别瞎折腾了。还有什么？”
　　卫嬷嬷一想，便把她见到王妃之后的所有事情都描述了一遍，刘妃一边听着一边叹气，时不时还来两句，“这可怜见儿的。”
　　卫嬷嬷心中的疑惑越发的深了，当然刘妃现在的表现也不能说是不正常，一个善良的好人的确是应该这样的。
　　再说王妃的确挺可怜的。
　　倒不是说娘娘不善良不是好人，可……娘娘她是王爷的母亲啊，她天然的立场呢？
　　“唉。”刘妃叹了一声，道：“以后要好好对她。”那孩子可千万不能再死她怀里。
　　一次就够够的了，刘妃又打了个寒颤。
　　死在刘妃怀里的孩子，给她的心神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叫她想起自己没成年就死了的一儿两女。
　　等早上醒来，这股劲儿过去，她又想起是她儿子继位，这就是狂喜了。
　　再一想儿媳妇死了，儿子还那样的伤心，这就又叫她生出许多怜惜来。她儿子是个什么脾气，没人比她更清楚了，他小时候还能看出来是紧紧抿着嘴，紧绷着脸。
　　等过了……十岁？就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刘妃也想看看她儿子脸上露出别的表情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所以昨天晚上的梦，因为种种原因，她回味了很多次。
　　再到最后，什么黑发人送白发人，又因为这儿媳妇不是自己生的，她悲伤之余甚至还能想想，她熬过了她儿媳妇。
　　她长寿啊。
　　这叫刘妃心中又生出一丝窃喜，虽然没有恶意，不过这窃喜叫她略有负罪感，种种情绪加在一起，叫她对唐思然分外的上心。
　　“你去取了上回他们献的红参来，那个药性不强，快到冬天了，用这个温补最为合适。一会儿我叫太医——”
　　刘妃正吩咐，齐芝楚进来了，刘妃眉头一皱，道：“你先下去。”
　　待卫嬷嬷出去，不等说话，齐芝楚先开口了，“母妃，你前两日还说哥哥娶了她是委屈哥哥，还嫌她年纪太大，说她四年都没出过门，怕是要关傻了。”
　　刘妃有点尴尬。
　　“还有她爹早死，有个不争气的弟弟，母亲更是一天到晚只知道哭，半点事儿拿不住，两个伯父都是小家子气，出了个能当王妃的侄女儿居然不知道好好供着，还有——”
　　齐芝楚还想说，刘妃已经听不下去了，她当初竟然才思敏捷挑了这么多错的吗？
　　“你都成亲三年多了，怎么还不见动静？”
　　齐芝楚愣住了。果然是亲妈，知道怎么往女儿心口上扎刀。
　　刘妃自知失言，可这也不能怪她不是？
　　“这话是能乱说的吗？”刘妃板着一张脸，看着对面睁目结舌的女儿，心里一阵的紧张，她不能说实话啊。
　　那个梦——谁知道是梦还是菩萨给的恩典，是一句都不能透露出去的。
　　皇帝只有三年寿命，继位的是她儿子，不管哪一条传出去，都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甚至可能会被按上巫蛊的罪名，连姓氏都要被剥夺了。
　　这事儿只能烂在肚子里！
　　“你嫂嫂可怜。”刘妃叹气，“她父亲死了是老天爷给她的磨难，圣人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齐芝楚目瞪口呆，母妃这变得也太快了吧？
　　“母妃。”齐芝楚打断了她。
　　刘妃警告道：“你别乱掺和！”
　　“表妹从小就进宫，我们三个一起长大，亲厚无比，她还是您亲侄女儿，您当初也说——”
　　“你别乱说，她跟你哥哥差了六七岁呢，哪儿来的亲厚？”刘妃干净利落的承认，“那会儿是我错了！我若——你嫂嫂才是王妃。你表妹的家室，纵然是没有你嫂嫂，她也做不得正妃！就算她是我亲侄女儿也一样！”
　　“你嫂嫂举止得体，沉稳大方，你哥哥也喜欢她，是最适合的人选。”
　　她母妃居然会认错？她前儿还说谁当王妃都比现在这个好！她哥哥会喜欢人？
　　齐芝楚顿时被自己亲妈的三段式进阶攻击搞崩溃了，“那你当初干嘛叫表妹给哥哥做妾？”
　　“不然呢？叫她后妈把她送给老头子当继室攀关系？”刘妃又道：“你兄长新婚，你不许生事。”
　　齐芝楚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午宴很快开始。
　　唐思然跟王爷两个一左一右坐在刘妃身边，九公主坐在刘妃对面，等从懵逼中走出来，又瞧见母妃对嫂嫂笑得温柔，她越发的不舒服了。
　　她又给哥哥使眼色：你看母妃冷落你来着。
　　不过孟王爷不动如山没理会她，倒是唐思然有点忍不住了。
　　“你眼睛是不是不太舒服？我听人说用六味地黄丸的方子，再配上枸杞和菊花，对眼睛好。”
　　刘妃警告地看了自己女儿一眼，转脸过来又是笑意，“难为你知道得多，不过这方子不是给小孩子吃的，是给上了年纪的人用的。我吃合适，她吃就不行了。”
　　“你尝尝这个。”刘妃道：“这是拿好几种肉切成细丝，一样取一条，再用细线缝起来，等熟了去掉细线，肉就黏在了一起，吃起来好几种层次，很是入味呢。”
　　刘妃一边说，宫女一边把这细细的肉条切成好几段，方便入口。
　　“你别吃太多。”刘妃又担心的嘱咐，“仔细不克化。”
　　唐思然第一次有点后悔，这道菜是真好吃，从不同角度咬下去，口感是完全不一样的，味道也不一样，做起来一定很辛苦。
　　“你尝尝这菊花汤，是用御花园里的白菊做的，里头还加了银芽，清新爽口。”
　　东西再有来历，本质还是菊花煮豆芽啊……连盐都没加。
　　说白了就是菊花茶里泡了两根豆芽，这玩意儿谁吃的下去？
　　“原先这豆芽里头还要用针挑进去肉末，只是我嫌太荤腥了，没叫她们上这个。”
　　幸亏没放肉……想想菊花茶里加肉的滋味，唐思然莫名打了个寒颤。
　　御膳房的厨子，也是个寂寞而有野心的人那。
　　唐思然看着宫女把她才吃了两筷子的什锦肉端了下去，再一看面前飘着草味儿的清汤寡水，顿时没了胃口。
　　刘妃瞧见越发觉得心疼了。
　　这一顿饭，大概也只有孟王爷从容自若，处之泰然了。
　　待吃过了饭，刘妃有条不紊的吩咐，先是唐思然。
　　“刚吃了饭号脉不准，你先去东稍间歇一歇，卫嬷嬷守着，别叫人打搅她。”
　　说着又柔声细语对唐思然道：“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地方，你放心的睡，宫里什么都有，不用担心。”
　　唐思然道谢，跟着卫嬷嬷走了，她脆弱的身体的确是有点累了。
　　卫嬷嬷陪着她过去，还小声笑道：“原先这间屋是王爷的，等王爷五岁才搬去前院，摆设都没动呢。”
　　温馨中透着可爱，多宝阁上满满当当的小玩意，床头还摆着几个拨浪鼓，仔细看看，手柄上还有牙印儿。
　　床上的软枕虽然褪色了，不过也能看出来原来的配色很是鲜艳。上头不是胖娃娃就是小脑虎。
　　唐思然环顾一圈，心里啧啧两声，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22 11:58:18~2020-02-23 11:4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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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刘妃的强行挽尊
　　刘妃先把儿媳妇安排走了，又跟女儿道：“行了，人也见过了，我还有话要跟你哥哥说，你回去吧。”
　　齐芝楚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她待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最重要的是，她得好好寻思寻思今儿这处处透着诡异的事儿。
　　等卫嬷嬷回来，刘妃冲她点了点头，卫嬷嬷带着人出去，把内室留给了这一对母子。
　　刘妃现在怎么看自己儿子怎么开心，谁能想到最后当上皇帝的是他呢？
　　不过一想自己要说的话，刘妃眼中闪过一丝尴尬，表情也不自然起来。
　　她挑挑拣拣，选了不那么难开口的话题开始了。
　　“你们昨儿圆房了？”
　　这话题其实也挺叫人难过的，她儿子今年都二十四了，后院人不少，孩子也有了，她还来关心他的房事。
　　咳，后悔，深深地后悔。
　　不过好在孟王爷没有表情，他坦坦然一点都没犹豫，叫刘妃的焦虑去了一大半。
　　“不曾。”
　　刘妃顿时松了口气，“那她腰怎么是——唉……那就是身子骨的确不太好。”
　　刘妃叹了口气，正色道：“你也成家立业了，有些话我还是得说。她既然身子不好，你就先收敛收敛，别折腾她，等好好养上几个月再说。”
　　“好。”
　　听见儿子的承诺，刘妃不担心了，可想起卫嬷嬷的话，又想儿子的饮食习惯，笑着问：“你怎么想起要吃素要清淡的？”
　　孟王爷道：“她早上就吃了半碗粥，两筷子菜。”
　　刘妃恍然大悟，“她在家里肯定是被苛待的，连胃口都给饿小了。你好好对她，叫她把身子骨养好。”
　　孟王不说话，刘妃早就习惯了，又继续说下去。
　　“她是真的可怜。”声音有点愤慨，“去年就出孝了，到现在还是这个样子，她父亲死了，家里也没有个能主事的人，她母亲怕是伤心的不能自已——”
　　想起儿媳妇说的治眼睛的方子，刘妃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从十七岁就没出过院子，若不是身边人得了眼疾，如何能知道这个？
　　“她母亲也是，好歹也是大家闺秀，难道就指着男人过日子？男人死了，这时候更应该好好养着一双儿女，整日就知道哭哭哭，孩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对得起谁？还得叫女儿来担心她。”
　　孟王爷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道：“她陪嫁的人，她就用了一个老嬷嬷。”
　　刘妃眉毛都竖了起来，冷笑道：“我算是明白了。这后宅里的事儿——你好好待她，等三天后回门，我叫卫嬷嬷跟着一起去。”
　　“你可看对过她的嫁妆单子？”刘妃眉头忽得一皱，“他们敢在她的陪房上动手脚，未必不敢动嫁妆——这事儿你不能管。”
　　刘妃风风火火又道：“你一个王爷，盯着王妃嫁妆要叫人说眼皮子浅了，回头我叫人去查。”
　　哪知道孟王爷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好查的，敢动手就得承担后果。”
　　刘妃叹了口气，屋里安静了下来。她倒是忘了她儿子一向不在乎这些——他口中浅薄如溪的面子人情。
　　不过叫他查也好，上了心，哪儿还那么容易收回来？两人关系好，孩子生得也顺利，前头敬嫔难产，不就因为被陛下训斥来着？
　　刘妃笑眯眯看着儿子，不过……好说的话题说完了，下头的就不那么容易开口了。
　　刘妃酝酿了半天，越想越觉得尴尬，反而越发的说不出口，她索性把心一横，直接了当道：“我前头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程度好像太低了点，说得也含糊，不过开了头，一点点修整便是。
　　“我前头说了许多气话，又挑了你媳妇许多毛病，都不是真心的，你该怎么对她——你好好对她，别受了我的影响。”
　　孟王爷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是等她继续说下去，还是表示你说什么我都不受影响。
　　刘妃咳了一声。
　　“我说她年纪大不是真心的，她年纪跟你合适正相配，若是来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性子必定不够沉稳，整日闹腾得你也过不好。”
　　“她今年二十一，养上半年身子好了，再有孕生孩子恢复得也快。这孩子不能生太早，你看你父皇头四个孩子都没留住，前几年宫里还进了个刚满十五的贵人，头两胎也没留住——我……你前头还有个姐姐，生下来没洗三就死了。”
　　“所以她这个年纪正好，身子长开了，也就不怕——”
　　难产不能说！刘妃急忙打住了，“所以她这个年纪正好，若不是——”
　　再说下去，岂不是她爹死得好死得妙了？
　　刘妃急忙换了个话题。
　　“她四年没出过门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谁家姑娘守孝都不能出门的，后头这一年嘛——”刘妃想了半天找不到正方理由，只能换个的角度说了。
　　“她被她家里人苛待一年不叫出门，两个伯父算计她，她家里祖母老眼昏花，母亲也护不住她，你只要待她好一点点，她心里就全是你啦，所以对咱们来说也不算什么坏事儿。”
　　虽然这理由画风清奇，不过刘妃说出来自己也觉得很有道理。
　　她儿子是什么性子？会拉着女人的手笑？还会把女人手贴在脸上哭？还说“我什么都听你的”。
　　六个时辰前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
　　所谓真心换真心，必定是她儿媳妇以诚待人，这才叫她儿子真心相待，两人琴瑟和鸣恨不得生死相许。
　　她说得一点都没错！
　　“她弟弟不争气，母亲拿不住事儿也挺好。你是个王爷——”
　　将来还得当皇帝。
　　“——也没什么能叫他帮手的，现在这样挺好，将来好好供着就银子就能打发，越争气的人，惹出来的祸端就越大。”
　　“她母亲也是一样的道理，跟两个伯父不亲近也挺好，就完全是你的人了，一门心思替你着想。”
　　将来就不怕什么外戚干政了。
　　刘妃说完，长长舒了口气，她忽然发现不管从哪个角度，她儿媳妇真的就是完美的皇后人选。
　　可真是——老天爷给的福分啊！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她可能寿命不长，不过还有六年呢，又不是娘胎里带来的亏损，怎么会养不好呢？
　　她心满意足得笑了，看着儿子那张冷脸也分外的顺眼。
　　“我知道你精神好，从来不午睡的，我这会儿也累了，你去看看你几个兄弟。”
　　孟王爷站起身来，怀表拿出来一看，道：“我过三刻钟回来。”
　　王爷出去，卫嬷嬷进来，刘妃一扫心中的烦闷，笑道：“我也睡上一刻钟，你记得叫我。”
　　唐思然醒了。
　　宫里的屋子比外头的都大一圈，也要高一些，再加上外头的屋檐，午后的阳光虽然洒了进来，不过只照了半个屋子，在地上留下泾渭分明的界线。
　　叫人能感受到秋日太阳的温暖，却又不会刺眼。
　　唐思然翻身坐起，外头宫女听见动静，急忙进来，道：“奴婢伺候娘娘洗漱。”
　　宫里的人比王府的人还要好用，她几乎不用动，才从酣睡中缓过劲儿来，身上的一切都收拾妥当了。
　　洗了脸，卫嬷嬷手里拿着东西进来，笑道：“这是宫里的香脂和胭脂，都没开封过的，娘娘用的太过滋润，这是重新去取的。”
　　唐思然坐在镜子前头，这个她就不打算叫宫女上手了，她们总有种妆感太重的感觉，不管是胭脂描眉还是腮红口红，是那种一定要人看出来你化了妆的手法。
　　不过卫嬷嬷看见这一幕，明显是误会了。
　　王妃的确是有点惨，连上妆都会，不过……画出来还挺精神的，虽然看不出来哪儿画了。
　　难道是为了节省东西？
　　这不是更惨？一会儿得跟娘娘好好说一说。
　　唐思然拉上抽屉，压下镜子，道：“挺好用的，不如就留在这屋里，回头我来了还能用。”
　　卫嬷嬷重重地点头，道：“您说的是。”王妃太会过日子了。
　　等到了外头小厅里，刘妃正等她，唐思然走过去福了福身子坐下，还没说什么，手就被刘妃抓住了。
　　“你这脸是不是太红了？我记得谁说过，午睡起来脸红不太好来着？”
　　卫嬷嬷笑道：“许是脸太嫩的关系，秋天这个挺常见的。”
　　刘妃这才松了口气，又给卫嬷嬷使了个眼色，卫嬷嬷带着人出去了。
　　“母妃可是有话要跟我说？”唐思然垂下眼帘，低声询问道。
　　刘妃唉了一声，道：“我一见你就挺喜欢的，就算外头有什么风言风语的，你也别往心里去，都是闲人见不得你过好日子，专门编排出来找事儿的。”
　　唐思然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这是提前给她打预防针。
　　刘妃拍了拍她的手背，“当年你们没能成亲，是因为你父亲去的不巧——”
　　刘妃顿了顿，她忽然有点尴尬……上一场她还说她父亲去的巧呢。
　　“生老病死，这都是老天爷的安排，你我常人左右不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行。”
　　唐思然自然是点头应声的，不过心里却想：瞧母妃这表情，她八成是挑过她爹死的错儿了？
　　“你也别觉得你年纪大——”
　　好的，还嫌弃过她年纪。
　　“以后天气好多出去走走——”
　　还嫌弃过她出门太少没见过世面。
　　“你母亲回头我叫人去劝劝她，你弟弟……其实咱们这样的人家，兄弟不争气不算得什么，好好养着就是，总之是少不了他的吃穿用度，只要不闹事儿就是万福了。”
　　母妃这会儿就开始担心外戚问题了，那她以后岂不是更加轻松？
　　唐思然心中一喜，声音却是脆弱中带着坚强，“母妃说的我都明白，我既然出来了，自然是要好好过日子的。”
　　刘妃心中又是愧疚又是难过，握着她的手，“孩子，你受苦了。”
　　孟王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第一眼就瞧见了他新过门王妃的手在自己母妃手里，母妃一脸感动得看着她。
　　两人眸光对视，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见他进来，刘妃想起自己对这两口子说过的话……心虚，深深的心虚，她急忙把手松了开来，掩饰般问道：“怎么周太医还没来？”
　　仿佛被捉了一样。
　　唐思然瞧见孟王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依旧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再一想他那满是各种抱枕的屋子，十分想看看他究竟会不会有第二种表情，便顺着刘妃的意思再往下一步。
　　她冲王爷甜甜一笑，扯了扯衣裳叫它更加平整。
　　“母妃说我的衣裳好看，我说是王爷帮我挑的。”
　　“咳。”刘妃面上略有惊慌，这借口找的不行啊，她最不喜欢的就是浅金色了，穿在身上显得她黑。
　　只是这心意……“你肤白貌美，穿什么都好看。”
　　唐思然有点遗憾看着孟王爷迈着速度一样，距离也没变化的步伐走了过来坐下。
　　唉……没精准命中目标，倒是扫到了旁人。
　　一时间屋里没人说话，好在太医很快就到了，打破了沉默。
　　太医是个头发花白的长脸老头，一进来就先冲着屋里众人行礼，又道：“恭喜娘娘。”
　　刘妃笑道：“这是周太医，宫里养生方子开得最好的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刘妃：我可真不容易


第8章 养成游戏一旦氪重金
　　周太医走过来号脉，屋里再次安静下来。
　　半晌，周太医站起身来，瞧了一眼刘妃，却没说话。
　　刘妃道：“就在这儿说吧，没什么可避讳的。”
　　能在宫里当太医的除了医术好，还得是人精，周太医也不例外。宫里哪个当婆婆的给儿媳妇号脉不是事后私下里问的？这还是他遇见的第一个敢当面说的。
　　刘妃也不像传言的那么看不惯孟王妃。
　　瞧见周太医的神色，刘妃哪儿看不出来他想的是什么？
　　后悔，深深的后悔。
　　心虚，深深的心虚。
　　早六个时辰，周太医想得一点都没错啊。
　　周太医略微组织了语言，道：“王妃的脉象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略有虚弱，不过内里却是一股子生机勃勃——”
　　刘妃顿时松了口气，又回味生机勃勃这四个字儿。
　　两人都没圆房，昨儿晚上也没睡在一处，那这生机勃勃肯定不是她儿子带来的。
　　她这当婆婆的功不可没啊。
　　刘妃冲着唐思然一笑，道：“听见没有，再别担心了。”
　　唐思然笑着点了点头。
　　刘妃打开桌上的盒子，问道：“你看这红参她可吃得？”
　　周太医上前一看，里头小臂长一根炮制好的红参，难得一见的好东西，他脸上的笑意都少了许多，“这是番邦进贡的？”
　　刘妃笑道：“正是，我这儿好东西不好，留着它也没空吃，白白走了药性，不如给你去补补身子。”
　　“多谢母妃。”瞧见周太医的脸色，就知道这东西有多珍贵了，唐思然笑着道谢。
　　刘妃又嘱咐，“你身子弱，这东西药性虽然不及野山参强，可一次也别吃太多，叫她们给你切了薄片，一次泡上两三片就成。”说完又看周太医，“你说是吗？”
　　周太医道：“不错。尽量在午饭前用，秋日原本就有一股燥热之气，若是午后觉得烦热，还可以加几片白萝卜克一克药性。”
　　刘妃宫里待了十好几年，对一些浅显的药理也略通一二，像十八反十九畏这等东西也是熟知于心的。
　　用参的时候菜里不能加白萝卜，怕的就是削弱了参的药性，可太医专门这么说了，就是怕她连这一两片的参都受不住。
　　刘妃又拍了拍唐思然的手，“好好养着，到了春天万物发生的时候，就该好了。”
　　卫嬷嬷见主子没什么想说的了，周太医也没有开方子的意思，忙拿了准备好的银锭，给了周太医一个二十两的。
　　纵然是在宫里，这也是最高一档的，只有给陛下看诊的那几个太医过年的时候能得这么一次。
　　周太医越发得觉得他被骗了，也不知道是哪个专门编排出来黑刘妃的。
　　她这哪儿是不喜欢她儿媳妇，她这是太喜欢了！
　　临来的时候太医院那些同僚们眼睛里还带着隐隐的同情和幸灾乐祸，都觉得自己去是要吃亏的，谁想这是个好差事呢？
　　周太医笑着道：“多谢娘娘，王妃的身子是不用担心的，正如您所说，养过冬天就没事儿了。”
　　刘妃极其满意，又道：“你今儿给她号了脉，回头她若是还有什么，叫她拿着孟王府的帖子去请你。”
　　周太医：“臣每隔三天休一天，明儿正好休息。”
　　送走了周太医，卫嬷嬷又带着人搬了不少东西出来。
　　唐思然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过光看盒子就知道都是珍品。
　　当然盒子用什么木头做的她也不认得，可是这木料带着淡淡的清香，纹理优美，沉淀着金色的条纹，虽然是木头，却有宝石般的光泽。
　　这该不是传说中的金丝楠木吧？
　　“那两个盒子里头是衣料，我早上才叫人去领的。”刘妃笑道：“陛下上了年纪，宫里没几个年轻的嫔妃，不过皇后这几个月脾气不好，她们也不敢穿颜色鲜亮的衣服，我就给全领回来了。”
　　“你回去叫她们给你做衣裳，不用节省，没两个月就要过年，到时候又是一大批赏赐。”
　　“这是个烤鸭盘，放上半个时辰都不会凉。”
　　刘妃打开盒子，唐思然看见一个白玉雕刻成的鸭子，羽毛精细极了，正在回头啄羽毛，背上平平的一小块做成了盘子。
　　这玩意儿是用来吃烤鸭的？？？
　　“这是一套玛瑙茶碗，下头配了紫檀的木架子，你看这茶碗，上头黑色黄色的斑纹，像不像山石？拿这个喝茶最有意境了，若是有什么人来，你也能用这个吓吓她们。”
　　刘妃畅快地笑了起来。
　　“这是一盒玉佩，都是不值钱的青玉，你拿去送人。这一盒是好东西，你看这个白玉蟠桃，隐隐带着粉色，很是难得。”
　　“母妃——”氪金上瘾啊……
　　“咳，我攒东西还不是为了你们？”关键等她儿子当了皇帝，她什么没有？
　　再说了，这世上还有比太后更尊贵的位置吗？剩下的都是身外之物。
　　刘妃继续道：“这是一套红宝石的头面，你们年轻姑娘虽然不喜欢这个，不过重要的场合，这个压得住，你等过年进宫的时候带。”
　　刘妃来了兴致，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把准备给她的东西都说了一遍，凭借原主留下来的记忆，和唐思然对古董的了解，那支叫太医变了脸色的红参，竟然是最最不出奇的东西了。
　　这可真叫人——唐思然觉得这时候她该表一表决心了，“我一定好好伺候王爷。”
　　哪知道刘妃眉头一皱，“这可不行。”
　　唐思然一惊，难道还要伺候别人？
　　·不对，难道好好伺候还不够？
　　“你得好好养身子，你好了比什么都强。他是缺了丫鬟还是少了小厮？不用你干什么，你放宽心。”
　　唐思然这才松了口气，“母妃放心，我一定好好养身子——”
　　后头应该还有半句“给您生个大胖小子”，虽然是套路，不过现在说出来有调·戏刘妃的嫌疑，唐思然暂且忍住了。
　　孟王爷忽然开口，“申时一刻，该出宫了。”
　　刘妃抬头看了看天色，“竟然这么晚了吗？”她忙站起身来，道：“卫嬷嬷，赶紧叫人收拾东西。”
　　说着又上前挽住了唐思然的胳膊，“我送你们出去，我这儿距离西宁门不远，咱们慢慢地走一走，对身子骨好。”
　　几人身后跟着一串宫女，后头还有十好几个抬着箱子的太监。
　　唐思然瞧着孟王爷越走越快，很快就到了她们前头大约三五丈的地方。
　　小声说话他听不见，扬声喊他立即就能过来。
　　刘妃扫了一眼前头儿子的背影，他常年练武，肩膀宽阔而又挺拔，走路大气沉稳，怎么看怎么满意。
　　“你别看他平日里——”刘妃顿住了，她总不能说儿子是个闷葫芦，是个冰山，连她这个当母妃的都猜不透？
　　“他话不多，却是极其可靠的，有什么事儿你只管跟他说，他能给你办得妥妥当当的。”
　　唐思然嗯了一声，“王爷处事决断，的确可靠。”
　　“回头我给你送两个人去。”刘妃想起儿子说她就用了一个老嬷嬷，可又怕她多心，便道：“宫里每年出去的人不多，京里有门路的人都要抢的，你带上两个，也显得你尊贵，叫她们眼红。”
　　唐思然又点头，她觉得她婆婆有点上头了，“王爷名下想必田庄也不少，回头我再挑几个，估计就够用了。”
　　两人慢悠悠地走，眼瞅着拐过弯去就要到了西宁门的地界，刘妃轻轻一咳，道：“你可见过王府的姨娘了？”
　　唐思然觉得她作为一个正妃，是不是该难过一下了？
　　她微微低头，轻声道：“早上起来迟了，还不曾见，只是听说……人挺多的。”
　　刘妃“唉”了一声，“不想见就别见！我——有几个人我得跟你说说。”
　　“当初……你父亲去了，你们一时半会儿成不了亲，他父皇就做主给他先挑了两个侧妃。”
　　“这两人我都见过，虽是大家闺秀，不过身上毛病不少，不然为什么不当正妃，要当侧妃呢？”
　　唐思然不由得又开始同情府上两位侧妃了。她们就算有毛病，敢在刘妃面前表现出来吗？
　　她婆婆这心偏得没边了。
　　不过她挺喜欢的。
　　“这两个人不重要，后来……后来我也给他挑了几个妾，你知道的，我那会儿听见他两个侧妃接连有孕——”
　　怕他没人伺候。
　　不是。
　　“怕那两个侧妃心大了。你进门怎么也得三四年了，若是叫她们生下两三个孩子如何是好？我便又精挑细选了几个人送去了。”
　　“头一个是我娘家的侄女儿，叫婉娘。她娘死的早，她继母心肠歹毒得恨，想着婉娘是宫里娘娘的侄女儿，是王爷的表妹，好歹也沾了贵气儿，待价而沽，想把她给太仆寺卿做续弦，那老头比我弟弟还大了五岁。”
　　“娘娘心善。”唐思然道：“我会好好对她的。”
　　刘妃再一次后悔，深深地后悔，她暗示道：“我跟你说这个，是告诉你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别因为她是我侄女儿就宽待她，她当初不过求个容身的地方，能有名分我已经是对得起她了。”
　　啊？
　　“她跟芝楚从小一起长大。”刘妃说了半句话，立即就换到下一个话题了。
　　“王府里还有一对儿双生姐妹花，姐姐叫容颜，妹妹叫容嫣——”
　　后头半句唐思然没听清楚，她只顾得想王爷艳福不浅了。
　　“这两个就是伺候人的。”刘妃叹气，她当初只觉得儿子受委屈，不管不顾的只往他府上塞人，现在——
　　后悔，深深地后悔。
　　这对她儿子名声也不好啊。
　　可还得继续编，“她们两个……是专门的人才，你没进门，我怕他后院一人独大，这才找了两个以色侍人的进去，将来你收拾起来也容易。”
　　唐思然猛然间觉得她婆婆的确是个人才，她都快信了。
　　这么一想，她又觉得前头孟王爷的背影，透着一丝可怜。
　　“好了。”刘妃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们走吧，过两日你回门，我有东西给你母亲，叫卫嬷嬷给你送去。”
　　唐思然应了声是，又拉着孟王爷的手上了马车，两人对面坐着，唐思然不由得又打量起孟王爷来。
　　他面色如常，皮肤细腻，眼底也没什么蜡黄乌青的。
　　身材挺拔，明显是好好锻炼过的，手上还有茧子，想必是拉弓射箭骑马等等都没落下。
　　孟王爷其实也是个人才，后院放了这么多人，他居然还好好的一点事儿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刘妃：我氪了大礼包！我养的小人一定最强！


第9章 皇帝皇后惨兮兮
　　又是一段安静沉默颠簸的旅程，唐思然回到了孟王府。
　　她原想王爷就该去他的小书房了，就像他在昨晚洞房花烛夜一样，不过王爷一句话没说，一点表情没有，就在她身边一起到了主院。
　　孟王爷往上头一坐，竹兰递了茶水，外头就有人进来。
　　“王爷，王妃。”
　　来人是一大一小两个太监，老的四十左右，小的不到二十，一个沉稳老实，一个很是活泼。
　　孟王爷嗯了一声，不急不慢把手中茶杯放在一边，“李忠顺。”
　　年长的那人上前一步，孟王爷道：“这是府里的总管太监，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儿都找他。”
　　解决不了？唐思然应了一声，李忠顺上前又行礼，“王妃娘娘。”
　　“这是李旺支，给你跑腿儿用的。”
　　孟王爷话音落下，唐思然先看见那较为年轻的小太监上前一步，“主子。”
　　只是跑腿？
　　他叫的是主子，方才李忠顺叫的是王妃娘娘。
　　她才觉得哪儿不对，就瞧见一边立着的竹兰脸上变了颜色。
　　不可置信，震惊，最后转为了伤心，又狠狠咬了咬唇，这才又勉强恢复了正常。
　　行吧，唐思然明白了，王爷原先是只打算给自己一个竹兰的，没打算给自己太监，不过昨天晚上的事儿叫他觉得竹兰能力不足，所以又加了个太监。
　　你看这好好一个丫鬟，一腔热血被王爷伤成什么样子了？
　　这人现在都给她了，前头那半天又把正院打理的清清爽爽的，唐思然还挺满意她的，万一被王爷打击的不积极主动了怎么办？
　　她还得关心手下的心理健康唏嘘。
　　唐思然淡淡一笑，道：“竹兰，你去帮刘嬷嬷拿两个银锭来，我赏人用。”说着她又看了一眼王爷，埋怨道：“王爷事先也不跟人说一声，我连东西都没准备好。”
　　竹兰虽然很是落寞，不过王府的人业务水平都很高，她全凭着本能应了是，转身过来才明白。
　　王妃这是看出来了，给她打了个梯子。只是这会儿再去谢王妃就刻意了……再说这事儿她也不该看出来。
　　竹兰进了里屋。
　　唐思然觉得自己演得挺好，可孟王爷没什么反应，叫唐思然想起自己原先养的那猫，买了个毛球回来逗它，逗到自己都出汗了，那猫不过冷冷撇她一眼，换了个方向继续趴着了。
　　害，王爷还不如这猫，王爷连眼神都没有。
　　唐思然没什么，不过下头李忠顺有点冒汗，怕王妃刚来不清楚王爷就是这个脾气，又怕她心生怨念从此跟王爷有了罅隙，忙道：“奴婢们的命都是主子的，原该就叫主子舒心的，都是该做的，哪儿能要赏钱呢。”
　　唐思然觉得这太监都比王爷会说话，她笑道：“我要你的命做什么？也就这一次。”她转头看了竹兰一眼，“去给他们吧。”
　　接了银锞子，两个太监道了谢出去。
　　竹兰抿了抿嘴，没去看王爷，心里又有点想证明自己是最好的，规规矩矩道：“娘娘，该用膳了，您看摆在那儿？”
　　看来是真的被伤了心，唐思然瞧了一眼王爷，都没先问他，可视线再转过来，她又瞧见竹兰脸上的惊慌。
　　这是用力过猛忘了王爷啊。
　　唐思然觉得好笑，她站起身来，道：“王爷——”
　　才说了两个字，她就给顿住了，为了吃一顿饱饭，那是必定不能跟王爷一个桌上的，可……为了把王爷撵出去，她是该真的送王爷出去，还是反其道行之把他留下来呢？
　　依照王爷的脾气——
　　孟王爷转过身来，就瞧见他的王妃一脸的纠结，许久没有说话，他抬脚往西次间去，道：“去把窗子开了，上些清淡的东西，别叫屋里有味。”
　　哦，不！
　　这么大的屋子，一排七间都是她的，两边还有两间没窗子的小耳室放东西，七间大屋每间至少四十平米，她睡觉的屋子跟吃饭屋子中间隔了四间，没有味道的！
　　可孟王爷已经走了过去，竹兰急忙上前扶住唐思然的胳膊，又怕她说了在屋里吃饭惹王爷不快，道：“娘娘，咱们院子里前头西厢房就是专门用来用饭的，不过是个大厅，两人用饭是略空旷了些。”
　　“回头等有了小主子就好了。”
　　唐思然木然的转头看了她一眼，“吩咐他们上饭菜吧，我的确是有点饿了。”
　　两人又坐在圆桌跟前，唐思然又吃了一顿没什么滋味的饭菜，不能说不好吃，但是粥熬得再好，它即熬不出火锅味儿来，更熬不出烤肉味儿来，也不可能是螺蛳粉的味道。
　　用过饭，孟王爷道：“三日后回门，你去挑挑有什么要带的。”
　　唐思然强打起精神，没叫表情在王爷面前垮掉。
　　“也就是寻常的那几样，母妃说还要送些东西，这就够体面了。”
　　孟王爷说了声“好”，又道：“八月十五孟王府设宴，我几个兄弟都回来，太子跟太子妃也是一样，你若是有想请的人，名单交给李忠顺。”
　　唐思然正感叹这怕是她听过王爷最长的一句话，忽然就发现了他话里的陷阱。
　　他请的是兄弟是王爷，自己能请谁？请谁都不行！
　　这么一想，她就觉得王爷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下头暗搓搓的都是阴险。
　　“不必了。”唐思然道：“我没什么人要请。”
　　话音刚落，孟王爷就站起身来，撇下一句“你好好歇着”，直截了当出了屋子。
　　王府里吃完了饭，皇宫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吃饭。
　　皇帝一个人用了饭，想起今儿早上老六进宫，起身道：“走，去梨华宫看看刘妃。”
　　不过皇帝走出去两步就有点后悔，算算从过完年，刘妃就开始念叨，什么“怎么千挑万选就选了这么个人？”
　　“她命硬，陛下是天子自然是不怕的，可我怎么办？”
　　“她如何当得了王妃？”
　　“她别是长残了吧，不然怎么一年都没出门了？”
　　刘妃也是府邸里的老人了，皇帝想着她跟了自己好些年，心中总是有几分宽容的，可——
　　这话听着烦啊，而且今儿那姑娘进宫了，皇帝觉得她样貌的确是不错的，可身材着实瘦弱了一些，也难掩脸上的苍白，刘妃想必越发的不满意了。
　　他这会儿去，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可按理他的确得去一趟，唉……当皇帝难啊，生这么多儿子也挺烦的。
　　皇帝犹犹豫豫，一步三顿到了梨华宫，就瞧见刘妃笑盈盈的出来迎接他，“陛下，您不会怪罪妾身吧？”
　　皇帝有点紧张，故作镇定道：“朕怪你做什么？你陪了朕这么些年，又生儿育女——”
　　“我把陛下赏给我的红参，给我那儿媳妇了。”
　　皇帝顿时松了口气，面上却是埋怨，“朕给你的都是好东西，你若是想给她，给个小的就是了。”
　　刘妃上前把皇帝一挽，两人进了屋子，“妾前些日子说了许多抱怨的话，还好陛下一直没当真，这么好的儿媳妇，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皇帝忽然停住了脚步，仔细端详着刘妃，中邪了？不像啊。
　　他笑得不太自然，“你前头还不喜欢她来着。”
　　“那会儿是没看见真人，都是道听途说的，宫里许多人说她不好，传到妾耳朵里，三人成虎，难免受了些影响。”
　　刘妃说了一天了，现在说出来这话跟真的一样，表情极其自然，皇帝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前头不是她先说的？
　　不过改了就好，皇帝松了口气，当初当皇帝的时候非常的快乐，当然现在也挺快乐，可是随着后宫一个个的嫔妃进来，一个个的儿子生出来——
　　皇帝觉得说枝繁叶茂、开枝散叶、多子多福，还有什么子孙满堂的人一定没当过皇帝！
　　“你好好待她，她也会好好孝顺你的。”
　　刘妃道：“是啊，我今儿给了她不少好东西。”她一边说，一边数了两样。
　　皇帝惊讶极了，甚至有种冲动再把人叫回来看一看，她究竟是个什么套路？
　　只是没来得及细想，皇帝又看见桌上一个红木的摆件儿。
　　这是刘妃家里人给她寻来的，木头不贵重，难得的是雕刻的非常精细，是个里外一共六层的屋子。
　　连窗边站着的仕女，身上衣料的柔软都能看出来。
　　皇后特别喜欢这个，可惜——
　　“妾打算把这个送给皇后。”
　　皇帝又愣住了，娶个儿媳妇作用这么大？那他不如——给太子换个太子妃？
　　“好了。”刘妃轻轻推着皇帝把他往外头送，“陛下能来梨华宫看看，妾就很是开心了。后头芳贵人已经梳洗好了，又有酒菜备着，陛下赶紧去吧。”
　　皇帝嘴上说着“朕是来看你的”，身体却很是诚实地被推了出去。
　　只是才穿过角门，他忽然又觉得不太对，刘妃这是——朕怎么觉得她看着朕的目光里透着一股子怜悯呢？
　　不过芳贵人已经迎了出来，皇帝笑眯眯地问了一句，“你想不想朕？”就把刘妃忘到脑后了。
　　刘妃送走了皇帝，吩咐人关上了门，又叫人拿了库房的单子仔细看着，想着回门的时候用什么给她撑场面，却没看进去。
　　三年之后……她儿子当了皇帝，她当了太后，那就是说皇帝皇后一起死了？
　　啧啧……真是惨兮兮啊。


第10章 王府的美人啊~
　　唐思然叫了她手下三员大将进来。
　　刘嬷嬷，竹兰和李旺支。
　　一个自己人不太聪明，两个王爷的忠心得很。
　　“方才王爷在，我也不好细问，旺枝是哪两个字儿？”
　　李旺枝笑着回道：“旺是主人家人丁兴旺的旺，枝是主人家开枝散叶枝。”
　　唐思然立即便笑了出来，“倒是挺会说话的。”可王爷那样的性子，那位总管太监李忠顺看着也没这么油腔滑调的，他又是怎么养成这个样子的？
　　不过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唐思然道：“刘嬷嬷是我屋里的人，我有多大，她就伺候了我多少年，如今我出嫁，也到了她享福的日子，你们平日里也敬着她些。”
　　两人应了声。
　　唐思然又吩咐，“竹兰管着院子里的事儿，旺枝管着外头，你们都是王爷给的，怎么做事儿就不用我多吩咐了。”
　　两人又应了声。
　　“这头一件事儿——母妃今儿赏了不少东西，你们两个带着人登记造册，顺便把后天回门的东西也收拾出来，母妃说了她也有东西，你们就备些寻常的就成。”
　　竹兰跟旺枝两个出去，唐思然瞧了一眼刘嬷嬷，她兴致不太高的样子。
　　唐思然不禁叹了一声淳朴的劳动人民啊，“嬷嬷。”她压低了声音，“我今儿跟王爷进宫，瞧见王爷的脾气……不像是能做出那种事情的样子。”
　　说得极其隐晦，不过刘嬷嬷听懂了，说的是她家老爷死因不明的事儿。
　　刘嬷嬷也道：“奴婢今儿跟院子里的婆子丫鬟都说了说话，听说王爷没有特别喜欢后院这些姨娘——”
　　她忽然压低了声音，显得很是兴奋，“听说王爷一个月最多在后院歇个四五天，有的时候一个月就招一个人伺候——一天！”
　　王爷怕不是有什么毛病？
　　要照这么算，后院这二十一个人，一年怕是只能轮上一次？
　　就这算上肚里那个，都已经六个孩子了。
　　唐思然一脸懵逼的看着刘嬷嬷，刘嬷嬷瞧见她这个样子，不由得笑了。
　　“娘娘，王爷是个懂规矩，也是个守规矩的人，您跟她他好好过，早点生下孩子——您还得再养养，生孩子的事儿咱们往后推推，奴婢总算是放心了，那些侧妃姨娘的，翻不出花儿来！”
　　刘嬷嬷说着又叹，“王爷身子好，就这么还能生下两子三女，奴婢是真放心了。”
　　唐思然瞧见她目光落在自己肚上，就不太开心，险些忘了正事儿，她原是打算把刘嬷嬷的注意力吸引走，然后装作不经意叫她去取些点心的。
　　现在——唐思然轻咳一声，道：“你去取些茶点来，今儿你都是怎么问的，跟我好好说一说。”
　　刘嬷嬷笑道：“多谢娘娘，奴婢不饿。”
　　我饿！
　　不是，听八卦怎么可以没有零嘴儿？
　　“快去！”唐思然故意板着脸。
　　孟王爷这会儿已经坐在他的内书房了，对面站着李忠顺，正低着头一脸忐忑的回报。
　　“……的确是李侧妃指使的，一干人员都已经查清楚了，中间过了谁的手，谁看见了却没有上报，一个个都查清楚了。”
　　孟王爷没说话，李忠顺觉得他现在比当年净身的时候都要紧张。
　　这再说是有了王妃再出事儿的，可王妃才进来一天，证明李侧妃谋划了很久，再说春叶的供词也有，李侧妃是年一过完就跟她搭上了。
　　这就是他的错。
　　孟王爷终于开口了。
　　“李氏送去庄子上修养，明日你拿了我的名帖去礼部，去了她侧妃之位。”
　　“春叶一家，还有说话的两个婆子，全家撵出去。”
　　“李氏院子里的下人，涉事其余人等送到北边的庄子上种地。”
　　“昨天晚上在王妃面前说过话的婆子，全换了。”
　　“杨侧妃院子从上到下罚一年的月例。”
　　李忠顺先是全凭着本能应了是，这才反应过来王爷说的是什么。
　　他下意识想劝一劝，是不是太重了？
　　杨侧妃虽然有失察之错，可她肚里还有个孩子呢，李侧妃还生了王爷长女——
　　“王爷，李——”他这会儿也不敢叫侧妃了，只是一时半会改不过来，顿了顿才道：“李氏说有天大的秘密要告诉王爷，只求见王爷一面。”
　　其实那春叶也说了这话，不过她一个丫鬟，见识有限，进了王府之后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王府后街了，她能知道什么？
　　孟王爷没说话，只盯着李忠顺。
　　李忠顺虽然是个下人，理论上是不能抬头跟主子对视的，只是孟王爷的视线着实存在感太强，叫李忠顺不由自主的抬头这么一看——
　　一眼就叫他差点跪了下来。
　　“奴婢知道错了！”
　　“堵住她的嘴再送她出去。”
　　李忠顺应了声是，这次一点疑问都没有了，低着头退了出去。
　　孟王爷在书房里待了一会儿，这才又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往正院去了。
　　听见王爷又来了的消息，唐思然正看王府的点心，还没动手。
　　和田玉的盘子，上头镶嵌着金子打造的叶片和红宝石做的花瓣，难得的是一点点都没凸起，平平整整的。
　　只是偌大一个盘子上，就摆了六块浅绿色的点心。
　　点心也做得很是精致，一个个小小的立方体很是整齐，表面光滑，上头还盖了红戳儿。
　　“王爷。”唐思然站起身来，冲着孟王爷福了福身子。
　　刘嬷嬷行过礼便道：“奴婢去吩咐茶水。”
　　“温水。”孟王爷就着两字儿。
　　刘嬷嬷出去了，唐思然余光扫了一眼桌上的点心，再看孟王爷就觉得他脸似乎有点黑？
　　“王爷——可要用些点心？”
　　孟王爷瞧了她一眼，一扫而过桌上的点心，道：“我晚上不用这些。”
　　唐思然松了口气，哪知道孟王爷还有下半句。
　　“晚上吃甜的对胃不好。”
　　唐思然还想挣扎一下：你没尝怎么知道是甜的？不如——
　　可对着孟王爷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这种话着实说不出来啊。
　　“来人。”孟王爷微微提高了声音，外头进来个丫鬟，他吩咐道：“点心端下去，叫厨房做蒸蛋羹来。”
　　大起大落间，唐思然脸上有了微笑，“加些——”
　　蛤蜊？肉末？
　　“两滴酱油，一滴香油，切几粒细细的小香葱撒上。”
　　那丫鬟出去，孟王爷坐了下来。
　　“李氏犯了忌讳，明儿就出府了。”
　　“是。”唐思然坐在他对面，不由得心生叹息，她这还没见过李氏长什么样儿呢。
　　不过王府二十一人，来了一个走了一个，也算是平衡了。
　　一时间屋里安静了下来，丫鬟很快端了蒸蛋羹过来，唐思然去了西边屋子吃了。
　　说真的，这玩意的确是比点心好一点，吃下去浑身都热了起来。
　　倒是王爷提醒了她，以后想吃什么，可以直接叫厨房做啊，点心干巴巴的，有什么可吃的？
　　唐思然美滋滋地吃完了蛋羹，心满意足的往回走，只是没想王爷居然还在！
　　非但还在，他还换了衣服，放了头发，他是准备——
　　不是啊，你妈今儿怎么吩咐的？
　　她可都跟我说了，先别跟你”太亲近“！?轻?吻?最?萌?羽?恋? 整?理?
　　昏黄的灯光下，孟王爷转过头来，披散的头发叫他凛冽的气质变得柔和。
　　乌黑浓密却又顺滑的头发披了下来，映衬着他的肌肤越发的雪白。
　　V领的寝衣，用带子松松垮垮系着，能看见他凸起的喉结，锁骨凸起的两点。
　　以及结实胸膛的边缘。
　　唐思然觉得自己被美色迷惑了，她慢慢走了过去，轻声道：“王爷，我给你梳梳头吧。”
　　孟王爷没说话，唐思然大着胆子拿了个梳子。
　　他这头发是真好，发丝柔顺中带着坚韧，一点毛糙分叉都没有，不是那种用了头油的顺滑，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啊。
　　“……母妃怀你的时候一定吃了很多芝麻。”
　　这下唐思然总算是看见他脸上有了第二种表情。
　　他挑眉了！
　　孟王爷一点预兆都没有就直接站起身来。
　　唐思然怕揪到他的头发急忙放手，那梳子就跟广告里常见的一样，顺着头发就掉到了地上。
　　这真是——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啊！
　　唐思然心里痒痒的，下意识就想出言不逊，谁能想到王爷换了衣服松了头发是这个样子呢？
　　“咱们就寝吧。”她轻声问道：“王爷是睡里头还是睡外头？”
　　哪知道下一刻王爷就又像冰山一样了，他坐在床边冷冷地看她一眼，“你睡里头。”
　　唐思然却没立即听他的，而是去旁边箱笼里又抱了个枕头出来，“我得抱点什么才能睡得老实。”
　　孟王爷没理她。
　　唐思然抱着枕头上床，刚躺好孟王爷也上来了。
　　王府的床特别大，目测至少三米，两人躺好中间还隔了半米，两边还能再睡人。
　　王爷老老实实躺着，唐思然就不怎么紧张了。
　　外头丫鬟轻手轻脚进来吹熄了蜡烛，唐思然翻过身来，借着帐子里透进来的一点点光，唐思然瞧见孟王爷面朝上躺着，双手放在小腹上，这姿势……有点奇怪啊。
　　不过也挺好的，她能清楚看见王爷侧面的轮廓。
　　鼻梁挺拔。
　　就是躺下来脸上的肉也没有松，尤其是下颌骨的角度，即英朗，又有个好看的下巴。
　　虽然光线昏暗到看不清眼睫毛，可看见他眼窝处一片漆黑，就知道他眼睫毛浓密。
　　王爷究竟是怎么长成这个样子的？
　　唐思然瞧着瞧着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她醒来，王爷已经不在了。
　　她怀里的枕头不知道怎么到了地上，她自己睡在中间，被子掉了个。
　　咳，希望王爷醒来的时候她不是这个样子。
　　洗漱，单独用完早饭，唐思然终于开始了今天的重头戏。
　　见府上的姨娘，还有王爷的子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26 11:49:08~2020-02-27 10:36: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糜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妾跟娘娘是前世修来的缘分~
　　姨娘跟子女是分开见的，早上见姨娘，下午见子女，大概是因为当着人，互相都放不开，互相都有点心酸的意思？
　　不过唐思然也没打算标新立异改了规矩。
　　竹兰跟刘嬷嬷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两步，陪着她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端着托盘的丫鬟，拿着的都是一会儿要赏给姨娘的东西。
　　唐思然倒是正正经经的，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可竹兰跟刘嬷嬷——尤其是那几个端着托盘的丫鬟，表情就不那么自然了。
　　原因无他，她们家主子赏人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昨儿从宫里拿回来，刘妃娘娘赏得青玉玉佩，一盒二十四个。
　　“这不挺好，还多出四块富裕，回头王爷还能再纳四人入府。也不怕人仿造，一人一块做个凭证。回头我再问问母妃这玉佩是谁的手艺，再去订做几块。”
　　想起主子这话，竹兰的眼角就抽了抽，又觉得王妃娘娘行事果然高深莫测，话中有话，从此伺候她越发的谨慎。
　　前头的厅里，府上二十个姨娘都在那儿等着。
　　没一个人敢坐下。
　　就连有孕在身的杨侧妃也不例外。
　　李侧妃连夜被送了出去，杨侧妃院子里所有人从上到下都被扣了一年的月钱。
　　还有许多熟面孔不见了，这可太吓人了。
　　更别说那个叫所有人都忐忑不安又心生向往的梦了。
　　简氏笑了笑，往前两步走到杨侧妃身边，问道：“你歇歇？你肚里孩子——”她忽然一顿，故作惊讶道：“怎么小了？”
　　杨侧妃瞪了她一眼，“许是你眼花了吧？我听说景和前两日又发热了？不知道现在好了没有，孩子一岁的时候最爱生病了，你得好好看着，免得王爷担心。”
　　两人互相打了个机锋，谁都不服气，简氏又退了回来，杨侧妃隐晦地揉了揉腰。
　　她难道不想坐下来？可她不敢啊。
　　她早上天一亮就醒了，那个时候就想来给娘娘请安，可又听见丫鬟说，早上李总管先去了正院，那就是说王爷昨儿歇在娘娘屋里。
　　那就不能去太早，万一遇见王爷，岂不是叫娘娘忌讳？
　　娘娘才成亲，她就挺着个大肚子去给娘娘请安？还撞见王爷了？娘娘若是不记她一笔，她把杨字倒着写！
　　所以她专门避过了王爷，又拿布条缠了一圈肚子，这才到了正院。
　　杨侧妃叹了口气，她第一次觉得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简氏也在忧愁，她生了王爷的次子，就那么一次。
　　她进府三年了，就伺候王爷一次，哪知道就有孕了呢？怀孕不能伺候王爷，生了孩子头半年也不能伺候王爷，后头半年她倒是好了，可轮到她估计得往明年去了。
　　娘娘该不会忌讳她吧？
　　府上就她们几个人有孕，她还生了儿子，娘娘该不会以为王爷喜欢她吧？
　　景和也不能再生病了，万一娘娘觉得这是她这是借口孩子想跟王爷亲近呢？
　　可小孩子是挺容易生病的，三天两头的发热，等娘娘生了孩子——
　　娘娘难产死了。
　　简氏脸上一阵苦一阵乐，最后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难！这日子过得真难！
　　唐思然过来的时候，刚迈进去，就听见屋里此起彼伏的叹气声。
　　“这是怎么了？”她挑了挑眉毛。
　　这声音仿佛落在油锅里的水，屋里顿时炸开了。
　　一屋子的姨娘们像是见到活人的僵尸，眼神渴求，齐齐往前迈步。
　　“娘娘！”
　　若不是背后有人，唐思然怕是要不顾仪态形象的往后跳了。
　　这梦的效果也太好了。
　　好在众人听见彼此的声音又冷静了下来。倒是没往前扑了，又冲着她行礼。
　　“王妃娘娘！”
　　唐思然眼皮子一抽，看见有个人标新立异直接跪了下来。
　　扑通一声，她周围一圈姨娘们都咬牙切齿起来。
　　怎叫这个贱人抢了先！
　　现在再跪就是东施效颦了！
　　还显得自己没眼色！
　　王府里其余十几个姨娘从来没有这样心灵相通过，她们一起上去，硬是把那人拉了起来。
　　那人还在流泪，“妾见了娘娘就觉得亲切，想必是前世的缘分。今生能和娘娘相聚，老天爷没亏待妾。”
　　唐思然：“……”
　　？？？你敢不敢当着王爷再说一遍？
　　唐思然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她身后两人没有。
　　刘嬷嬷是吓得后退了一步，还下意识瞧了竹兰一眼，眼神中隐隐约约——不，是很明显的同情，仿佛在说：王府这都什么神经病？
　　竹兰……觉得自己没睡醒，王府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
　　“伊姨娘！”竹兰大步走了过去，“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让开路？”
　　伊氏觉得自己这波稳赚，应该给娘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边啜泣一边让开路来，口中还道：“妾一见娘娘就眼睛发酸，娘娘~”
　　好在有竹兰开路，唐思然终于坐上了高台之上的宝座，这么一看，下头人的眼神的确是有点可怕。
　　竹兰顾不了许多，至少前头该有的程序一定得顺顺利利完成了。她不等唐思然说话，直接开口道：“敬茶！”
　　早就等在外头的丫鬟端着茶杯进来，唐思然瞧见整整二十杯茶就有点困难，虽然抿一口就行。
　　“慢着。”她道。
　　竹兰这次抽得是额角，可她的确是冒进了，“娘娘有何吩咐？”
　　“沏的什么茶？用的什么水？”
　　“奴婢请教了刘嬷嬷，用的窨制十八次的茉莉花茶，放了一刻的开水。”
　　唐思然点了点头，竹兰才松了口气，就听见下头一阵的议论。
　　“娘娘过得真讲究。”
　　“娘娘真有品味。”
　　“我也喜欢喝茉莉花茶。”
　　“窨制十八次不知道得有多香，怪不得娘娘吐气如兰呢。”
　　还都是真心的，竹兰深吸了一口气，“杨氏敬茶。”
　　杨侧妃上前，端起茶杯举过头顶，深深的蹲了下去，“王妃娘娘请用茶。”
　　唐思然知道她有孕在身，也不会为难人家这个，端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就道：“扶她起来。”说着又从丫鬟手上接过玉佩。
　　“这是给你的，可喜欢？”
　　杨侧妃接过玉佩，立即便笑了，“喜欢的，谢谢娘娘。”
　　她好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跟娘娘说话，前头又被伊氏那个贱人抢了先。她——
　　虽然想说两句话，可一想自己挺着肚子，屋里还有个景行，她决定还是暂且忍住了，反正来日方长，还有六年能叫娘娘看清楚谁才是继位人选——
　　不对，不能这样的功利。
　　应该是足够娘娘看清楚谁才是对她最好的人。
　　杨侧妃抬起头来，走了回去，又把娘娘赏给她的玉捧在手心，故意见左右的人都能看见。
　　虽然青玉不及羊脂玉跟白玉尊贵，可也得看是哪儿来的，宫里的东西，就算是青玉，那也是上等的，比有些羊脂玉还要贵重。
　　再加上上头的花纹，如意祥云，杨侧妃得意极了。
　　不过很快，她的脸就垮了下来。
　　简氏得了跟她一样的东西。
　　杨侧妃眉头一皱，许是……看在她们都生了儿子的份上？
　　可生了女儿的席氏和乐氏也都得了一块一样的玉佩。
　　杨侧妃松了口气，安慰自己娘娘性子宽厚，对男女一视同仁，以后的日子想必不会太难过。
　　“刘氏敬茶。”竹兰又道。
　　唐思然接过茶杯抿了一口，道：“你是母妃的侄女儿吧？”
　　刘氏一愣，随即点头笑道：“王妃娘娘好眼力，我跟姑妈长得一点都不像呢。”
　　唐思然淡淡嗯了一声，又拿过一块玉佩给她。
　　杨侧妃眉头一皱，这又是为什么？
　　是因为……这块原先是给李氏准备的？结果李氏自己把自己玩死了，所以多出来一块。
　　又因为这是宫里刘妃娘娘的侄女儿，所以她是要给刘妃示好？
　　杨侧妃虽然是半低着头，可唐思然坐在上首，下头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杨侧妃脸上的忐忑，释然，怀疑，皱眉等等，就是表情变换这么快，也还是美人。
　　唐思然微微一笑，又跟刘氏道：“若是——那你就真成了我表妹了。”
　　杨侧妃眉头一皱，娘娘这又是什么意思？
　　敲打刘氏？
　　杀鸡儆猴？
　　唐思然心态挺好的，可旁边竹兰心态就不好了，因为她就站在唐思然身边，杨侧妃的表情唐思然看是什么样子，她一点不落的全能看见。
　　这究竟是怎么了？
　　竹兰再一次发出心灵的呐喊，杨侧妃出身书香门第，祖父是国子监司业，父亲是五经博士，熟读诗书，文采过人，是府上最清贵，也是最淡然的人了。
　　可今儿……她这脸已经抽得快要变形了。
　　果真熬夜伤身！
　　唐思然一杯杯茶喝着，一块块玉佩发着，该敲打的也要敲打，不能叫人看出破绽不是？
　　毕竟她们有上天眷顾，有神灵托梦，自己可什么都没有。
　　到了最后，杨侧妃已经麻木了，虽然还没敬完茶，可王妃娘娘给所有人发的玉佩都一样。
　　这是何等的心胸。
　　怪不得王爷喜欢她，怪不得她当了皇后，怪不得王爷说什么都依她。
　　自己的确是不如她，杨侧妃端起茶杯轻轻抿了抿，往日喷香的茉莉花茶现在喝起来，竟透出厚重的苦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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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王爷有问题！
　　“伊氏敬茶。”
　　唐思然瞧见方才那跪在当众几乎要痛哭流涕的姨娘走了上来。
　　敬茶的排位她没问，全由竹兰安排，不过已经敬了一大半了，她也能看出来顺序。
　　杨氏成了独一份。
　　下来是生儿育女的几人。
　　再下来——八成是家室出身了。
　　前头那几个人敬茶的时候，弯腰曲膝的姿势都不一样，后头这些，虽然还是动作优美，可是对比起来，就有几分粗鲁了。
　　伊氏端着茶杯，抑扬顿挫道：“娘娘喝茶。”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要抓典型——不对，应该是表扬并奖励先进，然后树立典型，组织大家向先进学习，达到共同对她好的目标。
　　唐思然抿了茶，冲她一笑，道：“你过来我看看你。”
　　伊氏一阵狂喜，两步走到唐思然身边，“娘娘。”
　　在她身后，剩下十九个妾的视线全在她背后焦灼着，若是眼神有温暖，她现在该是已经化作焦炭了。
　　唐思然抓着她的手把她往近拉了拉，虽然她方才舔得自己羞耻心都出来了，可该表扬的绝对不能落下。
　　“嬷嬷觉不觉得她挺面善的？”唐思然转头问刘嬷嬷，不等嬷嬷回答，她自己又道：“我觉得我见过你的。”
　　伊氏嘴角要咧到耳朵下边了，笑到让唐思然能看见她第一对臼齿，可见她多兴奋。
　　“拿着吧。”唐思然把玉佩递在她手里，道：“这是刘妃娘娘给我的，说是一块石头上做出来的，又是宫里的手艺，送人有体面。”
　　“我想着与其给了别人，不如给了你们，也算是个好寓意，都是一家人。你们说是不是？”
　　“娘娘说的是。”屋子里此起彼伏的声音。
　　唐思然满意的点了点头。
　　竹兰眼皮子抽了抽，她觉得王妃的语调……柔声细气有点哄小孩的嫌疑，若是搁在以前，杨侧妃跟李侧妃这么说话，肯定是要吵起来的。
　　可王妃这么说……下头人怎么越发的激动了？
　　竹兰惊讶的发现她居然没有方才那么惊讶了？
　　难道是——她其实是在梦游？
　　唐思然见竹兰很久没有动静，轻轻咳了一声。
　　竹兰恍然大悟般晃了晃，又道：“下一个……云氏敬茶。”
　　唐思然接过茶杯，抿了一口问道：“云？挺有意境的姓儿，你叫什么？”
　　云氏心头狂跳，声音还有点颤抖，“回娘娘，妾叫飞菲，头一个飞是飞鸟的飞，第二个菲是芳菲的菲。”
　　“飞菲。”唐思然冲她一笑，“我挺喜欢您的名字。”
　　“那娘娘多叫一叫飞菲。”
　　“飞菲。”唐思然果然如了她的意，又叫了一声，尾音还微微上翘了那么一点点。
　　云氏走下去头都是晕的，娘娘说她名字好听！
　　娘娘比王爷体贴多了！
　　王爷都没叫过她名字！王爷该不会不知道她叫什么吧？
　　云氏眉头一皱，随即便又笑了起来，管他呢！
　　——娘娘比王爷体贴多了！
　　屋里传来一阵磨牙的声音，竹兰只觉得这对话听着叫人胆战心惊，觉得下头众人表情又不太对了，她看见的竟然是嫉妒？
　　她忙道：“苏氏敬茶。”
　　这又是一个美人，唐思然喝了茶，不等说话，就听见苏氏道：“妾闺名叫做素玥，素净的素，玥是宝珠的那个玥。”
　　唐思然嗯了一声，道：“拿素字儿搭，有点刻意了。”
　　苏氏下意识就想说：那娘娘帮我改一个？可好在关键时刻想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之类的话，打住了。
　　“我以后叫你苏苏可好？”
　　苏氏点头，又福了福身子，“以后妾就是苏苏了。”
　　坐在最前头的杨侧妃，这会儿已经被刺激到麻木。
　　头一个行礼果然没什么好事！
　　她还想着要矜持，要来日方长细水长流，以情动人日久生情，可看看这些贱婢们！一个个为了巴结娘娘都用了什么手段？
　　连脸都不要了。
　　苏苏？飞菲？
　　还不是看着娘娘亲切，她们敢在王爷面前这个勾人的样子？
　　杨侧妃攥着拳头，指甲恨不得掐在肉里，要想个法子，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去他的大气沉稳，进退有度！
　　不先叫娘娘记住，她就是谨慎稳重，娘娘也记不住她！　　眼瞅着已经喝了十几杯茶，唐思然觉得她都尝不出来茉莉香片究竟是什么味道了。
　　她隐晦地往旁边一看，还有三杯，总算是快结束了。
　　“叶氏敬茶。”
　　方才人挤在一群看得不分明，现在这人单独出来，唐思然一眼就瞧见她比寻常人都高了许多。
　　再下来就是宽松的衣裳下纤细的腰肢，尤其是那一双腿——真真是胸以下全是腿。
　　叫人嫉妒。
　　“妾叶灵，娘娘请喝茶。”
　　这人说话冷冷淡淡的，带着点天山雪莲的不可亲近，唐思然问道：“是哪个灵？”
　　“是——”
　　她才说了一个字儿，杨侧妃忽然站了起来，一脸惊喜地大声道：“孩子动了！娘娘！孩子动了！”
　　竹兰倒抽了一口冷气，她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杨侧妃明显是被人掉包了！
　　她一闪身挡在唐思然面前，“娘娘小心！”
　　杨侧妃眼中闪着泪光，表情坚毅，“这孩子都快五个月了，大夫说寻常人家的孩子三四个月就会动了，可我肚里这个——”
　　“我原来该担心，可没想他是等在这儿了。”
　　“娘娘，这孩子是为了您才动的啊，您开不开心？”
　　杨侧妃眼神激动，面色微红，好像这孩子是她俩的？
　　唐思然：“……”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你把王爷放在哪里？大好的巴结王爷的机会，你用在这里，你是不是傻？
　　竹兰眼皮子抽得已经不会动了，她微微往过移了移，打算掩饰一下自己的反应过度。
　　杨侧妃这话一出口，屋子里顿时安静了。
　　简氏想反驳来着，好像谁没生过孩子一样？可又怕在娘娘面前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伊氏咬牙切齿地觉得自己风头被抢了，又安慰自己，不是自己的孩子，娘娘一定不喜欢。
　　刘氏则急忙上前把杨侧妃一扶，又冲着上头唐思然一笑，道：“她许是太激动了，娘娘莫怪。”
　　有人做了示范，简氏立即便扶住了杨侧妃另外一边的胳膊，“你累不累，孩子踢得你疼不疼，你赶紧歇歇，别叫娘娘为你操心。”
　　唐思然觉得她还是小看了这帮子人，她早就做好的心理准备，竟然怎么也比不上这些人的随机应变。
　　不过换个角度想，这样更好。
　　她冲着伊氏笑笑，都是她开的好头啊。
　　“你别站着了，赶紧坐下——你去哪儿？”
　　唐思然说到一边，就瞧见方才敬茶的叶灵耷拉着脑袋，转身往后走了。
　　这也是个机会。
　　唐思然语气里带了一点埋怨，“我还没给你玉佩呢，许是方才太忙乱忘了你，不是不把你放在心上。”
　　她轻轻招了招手，柔声道：“你过来。”
　　叶灵缓步走到唐思然身边，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娘娘。”
　　“再近一些。”
　　叶灵又往前走了一步。
　　在众目睽睽之下，唐思然微微弯了身子，把玉佩给叶灵系在腰间，顺便近距离的看了一下。
　　她腿真的很长！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的长！
　　唐思然的面目全非是夸张，可在场真的有个人面目全非了。
　　杨侧妃嫉妒的眼睛都红了，凭什么？她这又是给人作嫁衣裳不成？
　　装作伤心的样子，连玉佩都不拿就走，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叫娘娘记住她？
　　娘娘没来的时候，一个个叫她侧妃娘娘很是恭敬，现如今娘娘来了，她成什么了？
　　什么人都能踩着她的脑袋往上爬！
　　杨侧妃眼珠子一转，叶灵这个贱人！等娘娘知道她当姑娘的时候做过什么，看还跟她亲近不亲近了！
　　终于到了最后两杯茶，唐思然心中的好奇也升到了顶点。
　　昨儿进宫，母妃专门说了几个人，别的她都见过了，就剩下那一对姐妹花了。
　　方才进来的时候惊鸿一瞥，人又都挤在一起，竟然没注意到她们。
　　“容氏敬茶。”
　　随着竹兰声音响起，最靠近门口的角落里，站出来一对儿姐妹，低垂着头，缓缓向她走来。
　　个子不高，身材娇小，可该长的地方一样都没落下，玲珑有致。
　　圆脸、杏眼，婴儿肥还没褪去，长得当真一模一样。
　　唐思然见了这两人，就立即明白母妃为什么要特意把她们跟自己侄女儿一起说了。
　　唐思然长叹一声，看了看屋里这一群的美人，燕瘦环肥，美的各有特色，王爷——
　　一定有什么问题，不然他是怎么忍住的？
　　作者有话要说：　　竹兰：我是谁我在哪儿发生了什么？
　　在这个四年一遇的日子里，本章有红包掉落，晚上11点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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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专业人士的专业素养
　　“娘娘喝茶。”
　　两位容氏举着茶杯，奉过了头顶。
　　声音也很好听啊！轻轻柔柔的还带着几分韵律，萌死个人了。
　　唐思然接过茶杯，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们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左边那个往前一步，“回娘娘，妾是姐姐。”她把衣袖一拉，“妾手腕上有颗痣，妹妹没有。”
　　她旁边的妹妹也挽了袖子。
　　“那你一定是容颜了？”唐思然看着眼前两段如羊脂白玉一般的手腕，正因为有了颗小痣，皮肤越发显得白了。
　　可再看看那边没有痣的，又觉得完美无瑕更好看。
　　再转头过来，又觉得有了缺憾才是更完美。
　　只是没等她品出究竟哪段胳膊更好看，她们就收了手。
　　唉……她嫉妒王爷！
　　容颜脸上的震惊也很好看，眉头微微蹙起，杏眼越发的圆了，“娘娘……是怎么知道的？”一句废话都能叫她说得抑扬顿挫，声音更是清脆的仿佛玉珠落盘。
　　叫人想听一整天——不行，万一嗓子哑了就该心疼了。
　　唐思然倒是挺享受的，可旁边刘嬷嬷看不下去了，她轻轻一咳，厉声道：“娘娘怎么会不知道你们？”
　　容颜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急忙把头低了下去。
　　别怕，唐思然下意识就想安慰她们，她甚至还伸手拉住了容颜的手腕。
　　这个手感——王爷是把上头八辈子的福气都攒到这一世用了吧！
　　“娘娘。”容颜又抬头，面颊微微红了，虽然有点向往后躲，可手腕还在唐思然手里攥着。
　　这一下用力，唐思然就瞧见她手腕起了红印儿。
　　这人究竟是怎么养成这个样子的？她真想去问问母妃，若是有多余的不如再来两个——她恨不得一屋子都是这样的美人！
　　唉……真是可惜了，怎么就便宜王爷了呢？
　　他一看就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
　　唐思然轻轻一声叹，放开了手，“你是妹妹容嫣？”
　　容嫣往前一步，她胆子似乎比姐姐还小一点，先是看了一眼容颜，这才道：“回娘娘，妾正是容嫣。”
　　一边说着，她一边伸手把领子微微扯开了一点，“妾脖子上长了颗红痣。”
　　我没看清，你再往下头扯一点？
　　唐思然这念头一闪而过，旁边刘嬷嬷已经气到面红了，“大庭广众，庄重些！”
　　容嫣也像小兔子一样红了眼圈。
　　容颜上前拉住妹妹的手，半滴眼泪在眼眶里将落未落，“妾姐妹两个从小就被家人卖了，又被——”她一顿，眼泪立即下来，叫人觉得她中间隐去的这段经历一定很惨。
　　“后来得蒙刘妃娘娘看重，来了王府。”
　　她举手，用袖子往脸上胡乱一擦，等她手放下来的时候，唐思然惊讶的发现她脸上的妆虽然花了，但是却花得的很好看。
　　眼底有泪痕，眼角蹭的发红，白皙的脸上添了两抹红痕——
　　真不愧是专业的！
　　“娘娘。”容颜抿了抿嘴，抽了抽小巧的鼻子，眼神坚定，语气无比的决绝。
　　“娘娘！我们姐妹两个不是什么好人家出身，在王府也是被人唾弃的主儿。如今好容易娘娘来了，娘娘能不能好好教一教我们，让我们过上正常人的日子，不要像现在这样，举手投足间都仿佛是在——勾引人。”
　　后头三个字儿声音小极了，只有唐思然一个人听得清楚。
　　她面上虽然还平静，可心里已经开始土拨鼠尖叫了。
　　这就是专业人才！
　　不用改！我乐意的！
　　“先拿了玉佩吧。”唐思然淡淡地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是。”容颜和容嫣两个一人领了一块玉佩，又低着头相互依偎着下去了。
　　微微缩着脖子，肩膀贴在一起，背影看着很是可怜。
　　坐在最上头的杨侧妃心里惊涛骇浪，咬得一双红唇都肿了。
　　一开始听这两人说话的时候，她还没放在心上，娘娘身边的嬷嬷觉得她们两个不庄重，她也是一样。
　　娘娘怎么可能会喜欢这样的人？当着娘娘的面儿撩袖子掀领子？娘娘立即就能想到她们在王爷面前也是这么干的！
　　可听到最后，杨侧妃竟然发现她小看了这一对心机婊！
　　她们是来告状的！她们是来告她的黑状的！
　　什么叫在王府也是被人唾弃的主儿？
　　什么叫没人管她们？
　　她们两个这是把所有人都告了！
　　可这会儿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杨侧妃恨铁不成钢的瞪着方才借机扶住她，实则是把她按在椅子上的刘氏跟简氏，废物！
　　没用的东西！
　　刘氏跟简氏倒是没怎么理她，一双美目都在唐思然身上放着。
　　杨侧妃死死盯着容家姐妹两个的背影，好啊，你不是说我排挤你们吗？我今儿就你们看看什么是排挤！
　　她猛地站起身来，没想唐思然也正好这个时候说话。
　　“都这会儿了——”唐思然一顿，问道：“你怎么了？”
　　“怕是孩子又动了？”简氏笑了笑，她原本想说：为了娘娘，怕是孩子又动了？
　　可这句里头讽刺的意思太足，怕是要被娘娘忌讳。这才是头一天，以后想讽刺她也不怕没机会，所以才换了个说法。
　　至于容氏姐妹两个告状，还有杨氏的忌惮，她倒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容氏姐妹是双胞胎，不脱了衣服没人看得出来区别，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当皇后？
　　一个当了皇后另一个怎么办？
　　所以这两人不是她的威胁。
　　倒是杨氏，家室不俗，世代在国子监教书，名声又好，威胁极大。
　　她自己呢，生了王爷长子，已经养到三岁了没病没灾的，现如今肚里又有一个，眼瞅着过完年就生了。
　　再想想娘娘临终时的言语，母仪天下，得有孩子的才能继位，所以杨氏才是最大的威胁！
　　不过好在杨氏有孕在身，情绪波动大，什么都忍不了，这时候不想法子叫娘娘嫌弃她，难不成要等到她第二个孩子生下来？
　　这才是取胜之道。
　　况且她也不像自己有上天眷顾，有菩萨提醒。
　　简氏一笑，又道：“或是她饿了？正好也到了午饭的时候，有孕在身经不得饿。”
　　下头的波涛汹涌唐思然看得清清楚楚，尤其是杨氏一张脸变来变去的，想到她肚里还有个孩子，唐思然觉得这次差不多了。
　　她笑道：“我原也想说这个来着，没想王爷后院这许多人，光敬茶就一个早上了，我这会儿也有点精力不济，就不多留你们了，各自散去吧。”
　　正如前头竹兰所说，不能惹娘娘不快，所以不管娘娘说什么，是一定要听的。
　　众人齐齐站了起来，口中应是，只是说要走……大家一个比一个走得慢，几乎是一步三蹭到了门口，互相监视着生怕又有人出什么幺蛾子争宠。
　　唐思然在上头坐着，看得一清二楚，她觉得好笑，才笑了一半，就见那个长腿的叶氏忽然转身了。
　　唐思然面色一凛，又是淡淡的了。
　　“娘娘。”叶氏仗着自己腿长，两步走了过来，又福了福身子，“娘娘，妾的灵，是心灵手巧的灵。”
　　“挺好的。”唐思然道：“快回去吧，坐了一早上也挺累的，回去好好歇着，午睡的时候把脚垫高一点，免得腿脚酸肿。”
　　“多谢娘娘。”叶氏再次行礼。
　　心机婊！苏氏心里暗骂，果断也转过身来，道：“娘娘，苏苏伺候您用午饭吧。”
　　“娘娘，还是叫飞菲伺候您吧。”
　　又有一半人走了回来。
　　这场面有点吓人，唐思然淡淡地说：“不用。”她手一伸，刘嬷嬷很有眼色的把她一扶，唐思然一句话没有，转身从宝座后头的小门一绕，往里头去了。
　　竹兰神色复杂地看了这一群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姨娘们，也跟着出去了。
　　小门她们走不得，那是通向娘娘内院的门。简氏微微一叹，也不知道谁能第一个被娘娘邀请去内院。
　　杨侧妃则是咬牙切齿的看着叶氏，“有些人平日里清高得很，原来也会说甜言蜜语吗？”
　　叶氏不动声色的走了，连眼神都没有一个。
　　说话的是伊氏，“娘娘吩咐她回去垫脚呢，她怕是心里着急吧。”
　　伊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全都是她开的头，这王府里那个人不是好人家的女儿出身的？
　　当人就跪，痛哭流涕？丢脸！
　　“你在家里膝盖也这么软吗？”杨侧妃撂下一句，转身就走了。
　　伊氏笑了笑，又瞧了一眼简氏，“你也觉得她肚子小了？”
　　简氏轻声一笑，“每日带那么多东西在身上，想必也挺累的吧。”
　　众人在院子门口说了两句话，别过头又不约而同的哼了一声，转身往不同的方向走了。
　　原本勉强算是五个的小团体，现如今分裂成了——十九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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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这是一本正统宫斗文
　　唐思然回到屋里，方才还不觉得，现在没人了只觉得累。
　　她打了个哈欠，刘嬷嬷立即便道：“要么下午先不见王爷的子女了？娘娘用了饭先歇一歇可好？”
　　唐思然摇了摇头，道：“那到不用，直接叫厨房上饭吧。”
　　唐思然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吃饭的时候尤其爱好追个剧看个综艺什么的下饭，不过现在没有剧可以追了，那就只剩下八卦可以聊了。
　　她问刘嬷嬷，“王爷的那些妾，嬷嬷怎么看？”
　　刘嬷嬷一阵的心酸，瞧瞧她家姑娘，过得都是什么日子，才嫁进来就得操心这些事情。
　　吃饭都清闲不了。
　　再一想孟王爷的五个子女，二十一个——现在是二十个妾了，刘嬷嬷越发的替自己姑娘心酸。
　　刘嬷嬷想了想道：“奴婢觉得娘娘做得挺好的。奴婢也能看出来，先敬茶的那些要么是有了子女的，要么是家室好有依仗的，娘娘对她们不冷不淡的，倒是对后头几人和颜悦色的，这就是平衡之术，将来她们都是好帮手。”
　　咳，主要还是后头那几个人长得太好看太有特色了，不像前头那几人，一看就是标准模板的大家闺秀。
　　别说跟专业人士容氏姐妹和腿上一米八叶氏比了，就是跟前世有缘痛哭流涕伊氏相比，她们也只有八个字儿的评价：美则美矣，然无灵魂。
　　唐思然叹了口气，她觉得看过王爷披散头发穿着睡袍的样子，又亲手摸过他的丝滑黑发，她的眼界提高了不少。
　　“嬷嬷说得不错，我也是想叫我未来的日子轻松一点。”
　　刘嬷嬷不敢跟着一起叹气，她反而挤出个笑来，道：“娘娘放心，您未来一定过得比谁都好！”
　　唐思然冲她一笑，道：“还有那两个姐妹，娘娘专门给我说过，是她找来专门伺候人的，叫我不用担心。”
　　“她们两个今儿说想叫我教导她们规矩，还说了她们被人排挤欺负，回头我叫她们来——就能拿这个当借口教训不听话的人。”
　　刘嬷嬷一边听着一边点头，道：“奴婢也是这么想的，那两人出身卑微，当着众人说这样的话明显是投诚了，而且还自断了后路，直接把刀柄递在娘娘手上。”
　　唐思然忽然叹了口气，道：“我原也不想这样的……”
　　她的眼神带着三分忧伤，声音带着六分迷茫，都是被方才那些人灵感激发，才能做出这样高端的表情。
　　“王爷是个重规矩的人，宫里娘娘对我也好——罢了，先吃饭吧。”
　　连刘嬷嬷都这么想，那府里的姨娘也差不多都该是这个想法。
　　那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宅斗宫斗的大方向没有错。
　　刘嬷嬷强打起精神来，出去吩咐上饭菜了。
　　容氏姐妹的院子里，姐妹两个叫丫鬟下去，两人对面坐着，看着一桌子饭菜，没人动筷子。
　　容颜道：“今儿咱们这是一招险棋，我虽然事先没跟你商量，可你知道，这府里只有咱们两个是同胞姐妹，自小一起长大，我是不会害你的。”
　　容嫣扶着凳子到了容颜身边，挽住她的胳膊，脸贴在她臂膀上，轻声道：“我知道的，姐姐。”
　　“咱们两个没什么根基，王爷也嫌弃咱们腌臜，进府三年就伺候过一次王爷，事后还用了汤药避子，咱们要想好好活下去，想有孩子想有靠山，只能走王妃的路子。”
　　容颜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肩背，道：“娘娘初来乍到，必定是要找帮手的，咱们府上那些姨娘们都自视甚高，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肯定都是要观望，你看今儿，肯放下身边巴结娘娘的都是什么人。”
　　容嫣轻轻嗯了一声，“我明白的。姐姐辛苦了，咱们只要好好伺候王妃，从她指头缝里渗出一星半点来，就够咱们受用一辈子了。”
　　尤其是皇后之位。
　　“吃饭吧。”容颜轻轻推了推妹妹。
　　两人安安静静地用饭，各自想着心事。
　　容颜想着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
　　她们姐妹两个从小就显露出来惊人的美貌，可惜因为家里没什么钱的缘故，母亲怀她们的时候就没吃饱，出来的时候她长得大一些，妹妹长得小一些。
　　可若是她们两个只有脸一样，身材一高一矮，那就不稀奇了。
　　她从小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从小她就吃不饱，可妹妹却是被嬷嬷精细调养着，为的就是叫两人从哪儿看，都要一模一样。
　　现在妹妹该还给她了，谁说双胞胎当不了皇后的？只要她死了，她就不是双胞胎了，她就能当皇后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要好好讨好皇后娘娘，她从会走路会说话就会讨好人了，她如何讨好不了皇后娘娘？
　　容颜冲着妹妹笑了笑，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菜，“你不是最爱吃这个？”
　　容嫣冲着姐姐甜甜地一笑，“嗯！谢谢姐姐。”
　　她大口吃了姐姐夹给她的菜，心里却想，谁说双胞胎当不了皇后的？
　　她们两个一母同胞，若不是还在娘胎的时候被姐姐欺负，她怎么会生出来又瘦又小，一天到晚的生病，被嬷嬷逼着吃奇怪的补品？
　　还要被嬷嬷用绳子绑着拉扯，就为了多长高那么一点点，好跟上姐姐。
　　只要姐姐死了——
　　容嫣低着头，怕被容颜看见脸上的笑容。
　　要她说，这府里没有人比她更合适当皇后的了。
　　她的身份在府上所有人里头是最低的，要她当皇后，不管是王爷登基后的新人，还是府上这些知根知底的老人，肯定都是不服气的，那个时候就是两厢争斗，后宫永无宁日。
　　那陛下呢？陛下看见后宫乌烟瘴气，只会越发的怀念皇后娘娘，他会永远记住皇后娘娘的。
　　这就是她当上皇后的最大依仗。
　　这六年里头，她要做的就是好好伺候娘娘，在争取生下一儿半女来，然后在娘娘临近生产之际暗示她这个理由。
　　娘娘不会不同意的，没有谁想消无声息的逝去，皇后娘娘就更不例外了。
　　她坐在这世间女子所能得到的最高的位置上，跟这世上最尊贵的男子在一起，她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去死呢。
　　叫别人记住又怎么会有叫陛下记住让人愉悦呢？
　　陛下号称万岁，叫陛下记住，就仿佛活了一万年呢。娘娘永远留在陛下心里，她就只要一个小小的皇后之位就行了。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讨好皇后娘娘，做娘娘的心腹爱将。连当初管教她们的嬷嬷到最后特别喜欢她，皇后娘娘又怎么不会喜欢她呢？
　　不远处的院子里，杨侧妃正教自己三岁大的儿子说话。
　　三岁这个年纪，能走能跑，简单的话已经能说清楚了，又是童言童语的很是讨人喜欢。
　　再说又是王府里养的，粉粉白白的就像年画上的善财童子。
　　“再说一遍。”
　　“母亲跟画上的观音似的。”
　　杨侧妃眉头一皱，“母亲跟画上的观音似的一样慈眉善目！”
　　这会儿原本就是该睡觉的时候，小孩子睡得又多，景行早就困了，听见姨娘这样凶，他眉头一皱就要哭。
　　旁边的谷嬷嬷忙上来安慰，又叫了奶婆子来把孩子抱走，这才道：“奴婢觉得……您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她能不着急吗？可又不能明说，只能胡乱找个看似正当的借口搪塞过去。
　　“我怎么能不着急？李氏不知道怎么就给送出去了，连带院子里的人一个没剩，我有王爷的长子，肚里还有一个，娘娘怎么可能不忌惮我？我叫他讨好娘娘，也是为了他着想。”
　　谷嬷嬷叹了口气，“娘娘，大少爷还小——”
　　“不许提大字儿，以后就是少爷！”杨侧妃强调道。
　　谷嬷嬷心中一叹，不过也不敢明着说什么您有孕在身，想必是太着急了之类的话，只能旁敲恻隐的提意见。
　　“少爷还小，说这么长一句话明显就是人教的——”
　　杨侧妃眼睛一亮，“还好你提醒了我！”她扬声道：“景行呢！”
　　等孩子进来，她道：“这次学个简单的：姨娘叫我说，母亲跟画上的观音似的。”
　　谷嬷嬷瞪圆了眼睛：？？？这样也行？
　　杨侧妃笑眯眯看着自己儿子，“咱们府上三岁的就他们两个，李氏给送出去了，安福说不定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剩下几个连路都走不利落，哪是我儿子的对手？”
　　作者有话要说：　　杨侧妃：这样娘娘就知道是我要讨好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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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你会做盐津葡萄吗？
　　待吃过午饭，唐思然睡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起来洗漱一番，竹兰进来说府上一众子女都来了，唐思然这才带着刘嬷嬷出来。
　　见人的地方都一样，还是在前厅。
　　王爷两子三女，最大的三岁，最小的刚满周岁，这么小的孩子，倒也不用费什么事儿。
　　唐思然一边想着，就到了前厅，刚一进去，就瞧见李氏的大女儿安福了。
　　跟别人穿红带金，打扮得粉雕玉砌不一样，安福看着有点凄惨。
　　脸是白的，眼睛是肿的，衣裳还有点皱。
　　唐思然下意识皱了皱眉头，转头问竹兰，“她没人照顾？就叫她这个样子过来？”
　　竹兰一愣，正要说话，忽然明白王妃为什么要这样说了。
　　也许她哭过，也许她心中不安，可如果连脸都没洗干净，衣服都没穿好，头发还是乱的，那只能是身边人故意。
　　这的确是她失职！她中午光想着那些姨娘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竟叫人钻了空子！
　　可跟那些一反常态，叫人觉得迷惑的姨娘相比，她竟然觉得大姑娘这事儿不难处理？
　　竹兰顿时觉得自己不是个好丫鬟了。
　　她面色一沉，斗志昂扬道：“把大姑娘抱走，好好收拾一番再过来。”说着她又小声对唐思然道：“娘娘，奴婢去查一查。”说着便跟着一起出去了。
　　唐思然这才看了看其余几个孩子。
　　至少从现在看，这些孩子不论男女，没有一个继承王爷的美貌和乌黑的秀发。
　　有点遗憾。
　　竹兰走了，刘嬷嬷轻咳一声，道：“行礼吧。”
　　最年长的景行走路还有点磕绊，年幼的更是一直在乳母怀里抱着，连话也说不清楚，到了最后，能好好说一句话的，也就只有景行了。
　　不过因为中午没有睡觉的缘故，他这会儿困得要死，含含糊糊道：“观音叫我说，姨娘跟画上的母亲似的。”
　　唐思然一愣，只是把这句子里几个主语位置一换——
　　她随即笑了起来，瞧着已经吓到面色惨白的奶娘，道：“行了，回去告诉杨侧妃，叫她别为难孩子了。”
　　说着她又给这些人一人一个小银锞子，男孩子给的是状元及第的图样，女孩子给的是锦绣如意。
　　其实原主倒是好好准备了礼物，是自己手工做的拨浪鼓，可自打唐思然看见王爷小时候用过的那个还带着牙印儿的拨浪鼓，她就把东西截下来打算留着给王爷用了，就是这时候还不太敢。
　　见孩子没什么可说的，最大的也就三岁，什么都不懂，不过看一眼，唐思然就叫人都散了。
　　她这边完的简单，不过等这些人——尤其是乳母回去，那几位姨娘就不简单了。
　　“我是怎么教你的！”杨侧妃怒道：“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你都学不会？”
　　景行鼻子一皱，哇的一声就哭了。
　　谷嬷嬷急忙使个眼色叫人抱着景行出去，又道：“这样其实挺好，您想想，横竖都得叫王妃知道这话是您教的，这么来反倒是有童真。”
　　又劝：“少爷平日里很是聪明，诗词都会背好几首了，今儿怕是太困了。”
　　杨侧妃眼睛一亮，“还好有你提醒我。他连句话都说不清，那娘娘一定觉得他笨，这样对我的忌惮也能少一些。我再好好伺候娘娘，此消彼长间，娘娘一定最喜欢我！”
　　谷嬷嬷面色复杂，我不是这个意思……
　　杨侧妃平复一会儿，又看着乳母道：“别人都是怎么说的，都得了什么？”
　　乳母应道：“完整说了一句话的就只有行少爷，和少爷嗯嗯了两声，没听清他说什么。席姨娘的安惠叫了一声母亲，乐姨娘的安佳脸都在乳母怀里藏着，都没叫王妃瞧见她正脸，还有——”
　　“大姑娘穿得着实不成体统，头也没梳脸也没洗，叫王妃直接撵出去了，竹兰也跟着一起去了。”
　　“王妃娘娘也没说什么，一人就一句话。”
　　这倒是能看出来，杨侧妃在屋里走了还没两圈，人就回来了。她若有所思嗯了一声，道：“你出去吧。”
　　屋里没了外人，杨侧妃笑了一声，“李氏这是不甘心啊，想借着大姑娘的面子，叫娘娘过问她的事儿。”
　　“娘娘刚进门，李氏就被送出去了，嘴碎的人肯定要说是娘娘苛待妾室，说娘娘好大的威风，又要说她是杀鸡儆猴。借着大姑娘没有娘亲照顾就被人怠慢，兴许娘娘就能劝一劝王爷，毕竟是正室嫡妻，兴许王爷就卖她这个面子了？”
　　谷嬷嬷神色更复杂了，这脑子没问题啊，想东西还是跟以前一样的透彻，可怎么一对上王妃就跟中邪了一样？
　　“我要帮一帮娘娘。”杨侧妃笑道，“你家去一趟，跟我母亲说，李氏作威作福已久，惹恼了王爷才被撵出去的。叫她把这里头的道理好好的跟人说一说，李氏在娘娘进门第二天被撵出去，查她的罪证怎么也得几天吧？无论如何都不应该算在娘娘头上。”
　　“再说两句李氏居心叵测，逼着才三岁的姑娘装可怜，我可不希望她再回来，府上有我这么一个侧妃就够了。”
　　谷嬷嬷能怎么办呢？她应了声是出去。
　　又想怪不得她当年只能当个二等丫鬟管不了事，又只能配小子当不了姨娘，后头也只能当奶妈不能当管事婆子，到了最后也是跟着当妾的姑娘出门，跟不了当正室的姑娘。
　　她的确是脑子一根筋，心思不够深沉啊。
　　唐思然送走了王爷的一众子女，正想叫刘嬷嬷拿嫁妆单子来看看，就见菊黄进来，道：“娘娘，梅姨娘求见。”
　　唐思然想了想，这位梅姨娘好像是头十个里头敬茶的，家室应该不错，不过着实没什么印象了。
　　正好这会儿没事儿，“带去前头西厢房。”
　　梅氏被丫鬟带去了西厢房，心里着实有点忐忑。
　　自打老天爷给了她眷顾，她就一直忐忑到现在了。
　　梅氏家里是官宦人家，严格来说还是皇亲国戚，她祖父再往上数八辈子，是驸马。
　　所以梅氏身上，算算带了一千零二十四分之一的皇室血统。
　　再怎么安慰自己，不管多或者少，有跟没有就是两回事儿。
　　可这么多代传下来，公主那点余荫早就不剩什么了，说出公主的封号来，外人还真就没人记得，一副“本朝太庙里都摆了快二十个皇帝的排位了，你怎么还拿前朝的公主说事儿”的表情。
　　梅氏没觉得自己有多突出，直到她做了个梦。
　　孟王爷当了皇帝，皇后难产死了。
　　她能当娘娘了？
　　这一定是祖宗保佑！
　　梅氏早上起来就先上了柱香，不由得喜滋滋的想：她也算是血统高贵了，这皇后之位一定是手到擒来，不然为什么她不知道多少辈的祖奶奶要托梦给她呢？
　　只是为了抬高身价，梅氏从小就被养得冷冰冰的，早上敬茶也没抓住机会，回去越想越不甘心，便又寻了一罐子自己做的盐津梅花，杀了个回马枪。
　　“娘娘！”听见外头有了脚步声，梅氏急忙站起来迎接。
　　唐思然一进来就瞧见桌上放的小罐子，她笑道：“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了东西？”
　　还有一句是故意的，“你还是第一个送我东西的人呢。”
　　第一次哦~总是要记一阵子的，足够她骄傲一阵子了。
　　这话一出口，梅氏冷冰冰的脸上微微一抽，嘴角也往上抬了抬。
　　唉，王府里以王爷为首，倒是也有几个冷冰冰的人，不过没有一个比王爷更高贵冷艳了。
　　她们这都是人设，王爷才是真·高冷。
　　“娘娘。”梅氏把小罐子上的封口打开，罐子往前推了推，道：“这是我亲手做的盐津梅花。用的是上等的红梅，在冬至那一天取落了雪花的上等材料，又用精制过的细盐跟糖粉，再加上香料腌渍，埋在梅树下头过了第二年的端午才能好。”
　　“我来了王府两年，就做了这么两罐子。”
　　唐思然瞧见她脸上略有些舍不得的神色，不过表情太用力，明显是假装的。
　　“那我谢谢你了。”唐思然笑道，又转头跟丫鬟道：“取筷子来，我尝尝。”
　　梅氏一句“是给娘娘泡水喝的”就说不出来了。
　　她神情有点纠结，她来王府两年，人人都知道她爱拿这个泡水喝，而且最是珍贵从来不给人的。
　　什么“因为加了糖，所以那一点点盐越发觉得珍贵”。
　　还有“那一点点盐，可以叫最后才浮出水面的梅花香气越发的持久。”
　　若是叫别人看见娘娘拿这个当零嘴儿吃，万一给她上眼药怎么办？
　　万一娘娘觉得她是故意什么都不说，误导她牛嚼牡丹——那她还怎么当皇后？
　　梅氏这一犹豫，唐思然已经夹了两朵花放在嘴里了。
　　味道嘛的确不错。
　　梅花没什么味道，可调料配得不错，打个比方就跟辣条一样，吃的就是调料。
　　唐思然又去夹了第二筷子。
　　梅氏这下着急了，“娘娘，这是泡水喝的。您一次放上两三朵梅花在水里，用温水冲下去，能看见梅花在里头上下起伏，暗香浮动，若是用了透明的琉璃杯，那就更美妙了。”
　　因为着急，语速有点快，原本该有的意境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唐思然冲她笑了笑，“啊——”
　　梅氏下意识张开嘴，唐思然也给她放了一筷子，“你尝尝这么吃过不过瘾？”
　　因为家里每况愈下，梅氏家里几代人走得都是清淡如菊讲究意境的路子，菜里连盐都不肯多放的，毕竟盐税挺高。
　　陡然间来这么一下，刺激可想而知。
　　“好不好吃？”唐思然问道。
　　梅氏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玩意对她来说还没到好吃不好吃的地步。
　　“你再尝尝。”唐思然又给加了一筷子。
　　梅氏细细嚼了起来，别说，还真有种越嚼越香，还想再来一口的冲动。
　　“你会做盐津葡萄吗？还有盐津桃肉？盐津梅子？正好这会儿秋天了，各种果子都熟了，不如多做一些。”
　　啊？梅氏已经完全跟不上趟了。
　　“不过这个调料得改一改。味道再重一些，加些香辛料，还得有一点点辣味，要用调料把水分都腌出来。”
　　梅氏从正院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她又不由自主的回头看，她这算是讨好到娘娘了吗？
　　管他呢！
　　娘娘给她安排差事了，不看重她又怎么会给她安排差事？今儿就叫人去采买果子去！
　　她一定能做出皇后娘娘最喜欢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梅氏：娘娘是暗示我要脚踏实地，整日风花雪月是做不了皇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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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跟王爷说话不能拐弯抹角
　　竹兰回来了。
　　“是大姑娘的奶娘，觉得大姑娘年纪还小，没有生母在身边不行，这才想了法子，想叫娘娘去劝一劝王爷，叫李氏回来。”
　　这证明在奶娘心里她是个软柿子，命令是王爷下的，人是王爷派人送出去的，她却不敢去求王爷，只敢到她面前来旁敲侧击，还是透过一个才三岁的姑娘旁敲侧击。
　　“没好好伺候主子，平日里王府是怎么处置的？”
　　竹兰道：“撵出去。”
　　唐思然点点头，“就这么办吧。我听王爷说，李氏屋里的人全都给撵出去了，就剩她一个了吗？”
　　“是，王爷说留她照顾姑娘。”
　　“王府里小主子身边几个照顾的人？”
　　竹兰道：“奶娘是四个，丫鬟八个，粗使婆子四个。”
　　“从杨氏、简氏、席氏和乐氏身边每样个抽一个出来照顾大姑娘，等有合适的先紧着杨氏补。”
　　竹兰应了声是，她忽然觉得娘娘这法子倒是比王爷的好。
　　王爷原先是就留了一个奶娘，剩下的人都是新提上来的，现在看来，那奶娘很容易就自作主张了，别人还管不住她。
　　若是从其他几个姨娘身边仇人，大姑娘身边各家的人都有，互相监督着，互相等着捏把柄告状，倒是不怕有人怠慢大姑娘了。
　　“是，奴婢这就去办。”
　　“跟她们几个说清楚了，许她们自己挑人去。”唐思然又指了指桌上的银锞子，“把这个给大姑娘带去，顺便再问一问那奶娘。”
　　“大姑娘生下来到现在，喝过李氏几口奶？李氏是给她洗过澡还是穿过衣裳？又有没有给她喂过饭？”
　　唐思然虽然没生过孩子，可她当过孩子，原主的记忆里清清楚楚。
　　唐家跟王府比那是天差地别，她记得小时候她身边只有三、四个人伺候，就这样，她母亲每天花在她身上的时间还不如她还没穿越前撸猫的时间长。
　　当然也有可能因为她是个姑娘，若是儿子估计能强一点。
　　那也没强过两只猫去。
　　李氏想必更甚。
　　王府这二十一个姨娘，哪个进门的时候不知道上头还有个没过门的正妃，可就李氏一个人出招了。
　　还是这等狠毒的招数，就算原主没给吓死，听了那样的话，从此也要对王爷戒备三分，对杨氏更是不会有好脸色，那这日子还怎么过？
　　李氏平日里想的最多的绝对不是她姑娘。
　　竹兰面色严肃，王妃娘娘说的不错，大姑娘没了李氏能行，可没了奶娘——
　　没了那奶娘自然也行，既然她能叫大姑娘脏了脸乱着头发出来，就证明她心里的主子其实是李氏。
　　竹兰一边赞叹着一边下去，王妃看着柔柔弱弱的，心里的确是有主意的。
　　唐思然悠闲地靠在窗口晒了会儿秋日午后的金色太阳，一直到了申时二刻。
　　刘嬷嬷担心地说：“这眼看就到了用晚饭的时候，您这才成婚第二天，按理怎么也该有三五天的假。”
　　对哦，她都成亲了。
　　唐思然站了起来，想了想当一个新婚好王妃表面上该怎么办，她道：“先不忙备饭，去叫李旺支来我问问。”
　　李旺支很快过来，满脸堆笑的行礼。
　　唐思然想了想该问什么，平日王爷都什么时候回来？这话有管得太多的嫌疑，不能这么问。
　　王爷平日里忙什么？这话又有打听朝廷大事的嫌疑，也不能这么问。
　　“王爷早上走可说了什么没有？晚上可要等他回来用饭？”
　　李旺支笑道：“娘娘不如先用饭？王爷这些日子忙得很，今年春天先是桃花汛，后来又有夏汛，入了秋西边又下了好几场雨，整个河堤都得过一遍，朝廷银子有限，得紧着关键的先修，工部那些人，没一个敢说话的，整日互相推诿，也只有王爷敢拿主意。”
　　唐思然叹气，道：“王爷着实辛苦——刘嬷嬷先去叫饭。”又对李旺支道：“叫他们这么推下去，原本能救的百姓、粮食都救不回来了。”
　　“可不是。”李旺支又道：“他们想这想那的，讨论上三天都还在原地打转，总之是修这个可以，修那个也行，一看没银子又从头开始——
　　唐思然听着他一口气不带喘说了足足一盅茶的功夫，里里外外都是解释王爷如何辛苦，如何心怀大事，要和那些官员周旋，不是故意不回来的。
　　她觉得王爷虽然看着冷冰冰的，可却不是只知享受的酒囊饭袋，而且这些得用的人是一个比一个的忠心，还知道操心他的婚姻大事。
　　唐思然露出担忧的表情，道：“王爷在工部可有热饭菜吃？要不要做好了给他送去？”
　　李旺支果然松了口气，道：“娘娘放心，那边不敢怠慢王爷。”
　　唐思然又道：“王爷这样辛苦，叫厨房炖些人参鸡汤给他补一补。”
　　李旺支应了声是，下去吩咐了。
　　她虽然一大半是装的，却骗过了李旺支也骗过了刘嬷嬷，刘嬷嬷欣慰地说：“娘娘还是先用饭吧，再怎么担忧王爷，也不能饿坏了自己身子。”
　　唐思然应了声是，却想现在叫两个美妾来陪她用饭，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
　　兴许能解释成苦中作乐？
　　还是教姨娘做人更可信一些。
　　吃过晚饭，唐思然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天就黑了，回来看看原主留下来的东西，就差不多到了睡觉的时间。
　　“叫厨房给王爷准备些蛋羹，撒些肉末，别做得腥气了。”
　　刘嬷嬷差小丫鬟去了，又劝她，“娘娘别着急，厨房都是一碗碗连着蒸的，保管王爷回来能吃上刚出锅的。”
　　有钱人还真会享受，唐思然正正经经地说：“罢了，先端一碗我来尝尝。”
　　蛋羹刚放到她面前，孟王爷就进来了。
　　他穿了一身玄金色的长袍，薄唇紧紧抿着，皮肤紧紧崩在喉结上，走路带着一阵小风，越发显得身姿挺拔，坚韧不屈。
　　又被他瞧见了……唐思然站起来福了福身子，客气道：“王爷要用些蛋羹吗？刚送来的。”
　　这玩意儿还是王爷安利给她的，应该不——
　　“好。”
　　孟王爷坐下来直接就拉过碗开吃了。
　　你晚上不吃东西呢？
　　你崩人设了啊！
　　罢了，唐思然淡然道：“再去端一碗来。”
　　她在孟王爷对面坐下，暗暗告诫自己，都吃了两次亏了还没警醒？以后跟王爷说话要直白得来。
　　王爷吃蛋羹的姿势也是极其优美的，小勺子一勺勺送进嘴里，出来就干干净净的，不过唐思然的视线只在他唇上绕了一圈，就只顾得上他的头发了。
　　天都黑了，一天下来他头发丝儿居然一点都没乱，给他梳头那个人手劲儿一定很大。
　　等回头打听出来是谁，一定不叫他的徒弟近身伺候，她可受不住这个。
　　王爷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乱。
　　这话一说出口，她就想起早上来给她请安的二十个各色美人，尤其是最后那一对双胞胎，极其出众。
　　“咱们府上那一对双胞胎——”伺候王爷是分开的还是一起的？不如——
　　孟王爷许久没听见下半句，微微偏头看她。
　　唐思然一声唏嘘，可见王爷双标，他说话都不清不楚的全叫人猜，他自己却猜不得。
　　“咱们府上那一对双胞胎，身世可真是可怜。”
　　孟王爷收回视线，语气平常道：“她们是孤儿，被母妃收养的。”
　　这是说都处理干净了？唐思然再一次领会到了大老板的办事风格和说话风格，觉得他还是早出晚归出去赚钱的好。
　　孟王爷把一碗蛋羹吃得干干净净，却又一点声音都没出，最后撂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就走了。
　　第二天一早，唐思然起身刚洗漱完毕，就听见竹兰进来回报，“卫嬷嬷来了。”
　　“请她进来。”
　　卫嬷嬷进来先笑着行礼，又道：“您这新房还是奴婢帮着收拾的，主要是宫里娘娘的主意。”
　　唐思然了然地笑笑，母妃是怕王爷太冷，府上的人依照他的脾气把新房往冰窖收拾吧？
　　“您看看我这一身怎么样？”唐思然站起身来，叫卫嬷嬷瞧她今儿回门的打扮。
　　上身的小袄是粉白底绣着朱红飞鸟，下身的裙子正好反过来，朱红底色绣着粉白的飞鸟。
　　腰间的玉佩挂着刘妃给的蟠桃，头上的钗也用了刘妃给的红宝石金钗。
　　当然一套全带上有点沉，而且莫名有种砸场子的气势，所以只选了一根主钗，其余的副钗用的都是没半点装饰的金钗，既突出了重点，也不会显得太突兀。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让金主爸爸的使者看见金主爸爸的钱没有白花！
　　她都带在身上了！
　　赶紧第二波氪起！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去过了一下推迟了一个月的生日，蛋糕可真好吃！感谢在2020-03-03 11:41:01~2020-03-04 12:56: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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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王爷品味堪忧
　　“挺好。”卫嬷嬷笑道：“您这一身既有新嫁娘的风采，也不坠王府的威风。”
　　唐思然道：“去告诉王爷一声，我准备好了。”
　　菊黄出去通报，唐思然想卫嬷嬷来，她肯定是要打听消息的，那就不能带刘嬷嬷，不然路上就只能相互试探提防了。
　　她道：“刘嬷嬷在家里呆着，竹兰跟着一起，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就叫你跑腿了，今儿也认个人。”
　　很快王爷那边就有了消息，众人一起出了屋子，然后就瞧见府上一溜的妾，恭恭敬敬站在正院门口，齐声道：“娘娘。”
　　唐思然倒是没什么。
　　卫嬷嬷第一次瞧见这场景，吓得往后一躲，幸好竹兰一直站在她身边，及时扶住了她。
　　唐思然笑笑，“你们都回去歇着吧，我吃过午饭就回来了。”
　　“恭送娘娘。”
　　声音仿佛排练过的一样整齐，可她们明显不可能排练这个，那就只能是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的听王妃说话，她一闭口，这些人寻着机会就张嘴了。
　　卫嬷嬷觉得自己心快要跳出来了，这是……她们知道今儿自己要来，想要通过她叫宫里娘娘知道？
　　想要巴结宫里娘娘？
　　听着是挺有道理，可还是哪里不太对。
　　又或者是王妃手段高超，一天就把这些人都收付了？
　　那就更不可能了。
　　竹兰扶着神情恍惚的卫嬷嬷往前走，表情带着些许微妙的优越感。
　　在宫里的也不一定见多识广啊。
　　出了院子，几人上了等在二门口的马车，往唐府去了。
　　唐思然跟王爷一辆，卫嬷嬷跟竹兰一辆，前头的马车上相顾无言，后头的马车……说起来就没停过。
　　很快到了唐府的门口，马车刚转过街角，唐思然就听见有人跑了过来，还有人喊：“王妃回门了！”
　　话音刚落，前头响起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唐思然眉头一皱，立即就把耳朵捂上了，只是捂了耳朵她又有点后悔，理论上这是个喜庆的活动，王爷——
　　好的王爷皱眉了，她继续捂着耳朵。
　　非但如此，原该迎着鞭炮声上前的马车也停了下来，好像要等炮放完了再过去。
　　唐思然不由得笑了起来。
　　想起回忆里那两张脸，一张道貌岸然，一张虚情假意，现如今该都是紧张的苦笑了。
　　不过若是他们不死心又放炮，那王爷肯定是不会继续等的，一定是掉头就走。
　　咳，毕竟是自己娘家——所以他们还放不放炮了？
　　叫人遗憾的是，侍卫上前说了什么，那边收拾了东西，马车缓缓前行，进了唐府才又停下。
　　唐思然虽然有原主的记忆，不过更像是看电影一样不是亲身的体会，下了马车才发现唐府跟王府相比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地不够干净，石板也破损了，尤其是孟王爷站上去之后，生生把王府衬得又下降了三个档次。
　　“孟王爷！”
　　“王妃娘娘！”
　　唐府一行人老老小小的全都出来了，孟王爷抬抬手就算回应了。
　　唐思然还照着回忆对人呢，忽然有个姑娘冲上来挽住了她的胳膊，“娘娘~姐姐~你想不想我？”
　　唐思然仿佛被毒蛇盯上一样浑身都起了疙瘩，这谁啊？
　　好像是……大伯的小女儿，可她叫得这样意味深长，尤其是那一句娘娘——
　　她也做梦了？
　　“不想。”唐思然淡定的把手抽了出来，“你谁呀？”
　　那姑娘立即红了眼圈，“我是你的思齐妹妹啊。”
　　“不好意思，四年没见，你如今长这样？”
　　唐思齐一咬下唇，眼泪就吧嗒吧嗒往下掉了。
　　唐思然觉得她挺幽默的，可在场没一个人笑出声来，姓唐的跟冠了唐姓的都是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王爷虽然听见了，可依旧是面无表情。
　　这叫她分外的怀念那一王府的美人，下次出来一定带两个，不然连捧哏的人都没有。
　　“行了，都进去吧。”唐家的老祖母眼瞅着形势不对，仗着自己年纪最大，发话道：“好好招待王爷，老三家的，你跟你姑娘一处，咱们到里头好好说说话。”
　　一张口她找回了节奏，脸上还有了笑意，“你母亲很是担心你呢。”
　　许是来的时候刘妃有什么吩咐，卫嬷嬷一声不吭，仿佛是个寻常的老嬷嬷，而不是她婆婆派来的使者。
　　她婆婆也蔫坏蔫坏的。
　　唐思然上前挽住母亲的手臂，瞧着王爷被人簇拥着去了前厅。
　　她原先觉得王爷不怜香惜玉，现在觉得王爷应该是根本没有品味。
　　瞧瞧陛下跟娘娘，还有他属下们进献的美人，再看看这个眼泪鼻涕哭一脸，很有可能是他自己挑的人——
　　不对，这应该是原主死了之后，王爷为了补偿唐家，所以又接了个唐家的人进府？
　　可王爷不像这样的人啊，难道是原主死在洞房花烛夜对他伤害太大？
　　那也不至于选了个最丑的？她记得二伯还有两个女儿，从小就可爱至极，总不会长大了还不如这一位吧？
　　唐思然心中升起一丝丝怜悯，冲着堂妹笑了笑，如今她活得比任何人都要久，姑娘你就别肖想姐夫了。
　　这样王府的平均颜值也不会被你拉低太多。
　　“姐姐你想起我了吗？”唐思齐一脸惊喜，却又忐忑的问道。
　　唐思然点头叹了口气，“你小时候真不长这样。”
　　继眼眶红了之后，唐思齐的脸上也气红了。
　　唐家老祖母又开口了，如今也就只有她敢开口，“叫你姐姐先歇歇，一会儿坐下再慢慢叙旧。”
　　就这一句，场面再次安静而尴尬。
　　原因无他，唐思然变化有点大。
　　原先……原先原主在院子里待了四年，又是守孝，从进去到出嫁说过话的就只有母亲跟老祖母，再加一个管家的大伯娘。
　　剩下的都是出嫁的时候瞧了一眼。
　　除了怯懦什么都没看出来，当时家里几个没出嫁的姑娘心里都是一样的：虽然进去就是喜当娘，手下美妾二十余人，可怎么也是王妃啊。
　　这名头多好听，能得多少利，就算过得苦一点，怎么就便宜她了呢？
　　可现在一看。
　　她气质完全变了，说话也比以前大声，还中气十足。
　　看来当了王妃的确是腰杆子硬了。
　　到了祖母的大花厅里，众人分别坐了下来，唐思然现如今是整个屋里品级最高的人，老祖母身边的位置，她也能坐了，甚至还要隐隐压了祖母一头。
　　这叫人有点畅快。
　　唐思然对这些人原本就没什么感情，原主又被拘在院子里整整四年没出过门。
　　陪嫁的人被换的只剩下一个老嬷嬷，嫁妆还没查，想必也能找出点问题来。
　　还有这个做了梦的唐家妹妹。
　　“三日不见，恍如隔世啊。”老祖母叹了一声，转过头看着她，“可见嫁了人是真的长大了。”
　　她母亲冯氏忙问，“王爷对你好不好，进宫去你婆婆可有为难你，王府里那些——”
　　老祖母打断了她的话，“那是宫里娘娘，怎么会做出有失体统的事情？”
　　只是老祖母也是满心的好奇，“你婆婆给你什么见面礼？”
　　唐思然晃了晃脑袋，道：“您瞧见我头上这红宝石钗没有，就是母妃送的。”
　　“呀！”
　　“啊！”
　　“咦？”
　　屋里一阵的惊叹。
　　唐思然骄傲地道：“有一整套呢，回头等进宫参加宴席，我带给你们看。”
　　唐家人进不了宫。
　　老祖母眼里闪过一丝贪欲，道：“那你要好好孝顺你婆婆，早点给王爷开枝散叶。”
　　可惜唐思然还没说完。
　　“还有这玉佩，就是这个蟠桃的，裙子是红的怕是看不出来。”她用白玉一般的纤纤玉手往下头一垫，“瞧见这里头的粉色没有？很是难得呢，不知道找了多少玉，才有这么一块。”
　　“这可真是——”老祖母一声叹，掩饰一般又对冯氏道：“你女儿过得很好，你该放心了。”
　　冯氏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不过唐思齐明显不放心，她追问道：“还有王爷的妾呢，我听说王爷府上二十多个妾，王爷还有两子三女，两个侧妃都是陛下——”
　　她母亲急忙把她一拉，轻轻咳了两声，又来打圆场，“齐齐也是担心你。王府那二十几个妾伺候王爷好几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虽然是正妃，对她们也别总拿着架子，你待她们好一点，她们也就更加的敬重你了。”
　　唐思然觉得照王爷那个频率，功劳不知道，苦劳是一定没有的。
　　平均每人一年就一两次，能有多累？
　　她笑道：“您放心，王府的妾都是好人家的女儿出身，身份不必我差，尤其是那个杨侧妃，书香门第，家里一直都在国子监教书，一身的书卷气，连我见了都喜欢呢。”
　　“她们待我也客客气气的，把我当王母娘娘一样敬重呢。”
　　作者有话要说：　　唐思齐：真的吗，我不信，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祖母：真的吗，我不信，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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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我唐思然从不骗人
　　唐思齐脸上闪过礼节性的微笑，明显是想说：姐姐你就别嘴硬了。
　　可瞬间她就变了脸色，姐姐这是在暗示她什么？是专门说给她听的？
　　这不可能！
　　她一个人得了上天的警示已经够难的了，怎么还会有第二个？
　　天选之女从来都是只有一个的！
　　唐思然瞧见堂妹脸上变幻莫测的，心想这哪儿是嘴硬呢？
　　“我们府上还有个姨娘，做的盐津果子特别好吃，回头等这一波好了，我差人给你们送来——诶呀，不行，得先给母妃送去，你们再等一等。”
　　唐思齐觉得她姐姐怕是疯了，还说什么都是好人家的女儿，唐府丫鬟出身的妾都不这么恭维主母。
　　看见女儿吃瘪，又被刺激得精神恍惚，大伯娘付氏开口了，“王爷待你可好？你成亲毕竟有点晚了——”她稍稍一顿，掩饰道：“正是应了好事多磨四个字。”
　　唐思然笑着点头，道：“王爷待我极好，我们府上李侧妃对我不敬，王爷立即就把她送去庄子上修养了，她还有个大姑娘，王爷也不叫我费心，自有丫鬟婆子照顾。”
　　付氏脸上的表情顿时跟她亲姑娘一样了，这好好的姑娘……嫁了人怎么就疯了呢？都是一家人，至于连句实话都没有吗？
　　孟王爷风评——除了有点冷，也不像是能把人逼疯的样子？
　　站在一边许久没说话的卫嬷嬷倒是回过神了，在车上她跟竹兰说了一路，自然知道王妃说的这些……虽然有点夸张，却不能算是骗人。
　　她这么说只能是跟娘家人关系不好，故意捉弄她们来着——卫嬷嬷忽然想起娘娘转变的那天早上，她找的理由里好像就有这一条。
　　王妃娘家人待她不好，这样她就能一门心思跟王爷过日子了。
　　这么说……其实是娘娘料事如神？
　　卫嬷嬷不仅也有点恍惚了。
　　眼瞅着大伯娘也败下阵来，二伯娘又撸袖子上了。
　　“王爷的几个孩子呢？你可都见过了？寻常人家的姑娘到了你这个年纪，快一点的孩子都有两三个了，你这……唉，”二伯娘叹了口气，“那些毕竟是王爷的孩子，也都有丫鬟婆子看着，你别太苛刻了，也对她们好一点。”
　　唐思然抿嘴一笑，“瞧您说的，我都成什么人了？王爷的孩子都挺好的，尤其是杨侧妃的那个长子，见了我还说我是观音呢。”
　　二伯娘脸上顿时也一言难尽了，瞪圆了眼睛仿佛在说：你玩我？
　　唐思然又是一笑：“总之王府特别好，您就别为我担心了，王爷是个好人，他的姨娘们也和善极了，我们一家人会好好长长久久地活下去的。”
　　这句话结尾听着有点怪，不过卫嬷嬷觉得她听懂了，她在心里又暗暗重复一遍，决定回去告诉娘娘。
　　“一切都好就行。”老祖母叹道：“我们也都是为了你好。你跟你母亲去你以前的屋子看看，好好说几句体己话，都给你收拾好了。”
　　唐思然笑着站起身来，道：“那我先去看看，一会儿吃饭，我可要坐在祖母身边，谁都别跟我抢。”
　　老祖母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位置给你留着，谁都不抢你的。”
　　唐思然走了两步，忽然听见老祖母道：“这是王府的下人吧，待下去叫好好歇着，也备了上好的席面给她们用。”
　　唐思然停住脚步，故意道：“这位卫嬷嬷是我母妃的人，今儿特意陪着出来的，宫里规矩多，席面什么的你们别自作主张，先问问她再准备。”
　　老祖母吓得从软塌上直接站了起来，一屋子人都惊慌失措，赶紧一句句想着方才都说了什么？
　　有没有什么叫娘娘不快的话？
　　“您请坐，您看想用什么，我叫她们准备。”
　　唐思然挽着冯氏的胳膊，笑着出去了。
　　有点爽，进门就有点抑郁的气息，如今是终于消散了。
　　唐家三房，唐思然是三房的长女，唐家老太太是个比较传统的人，三房的院子在东北的角落上，位置是唐家最差的。
　　三进的小院，住了她们母女两个，还有她父亲留下来的两个妾和两个庶女。
　　她还有个弟弟，今年十六，早就搬去了前院。
　　进了小院子，那两个妾跟庶妹出来迎接，又道：“王妃娘娘。”
　　唐思然点点头，那几人很有眼色笑道：“王妃娘娘跟太太想必有话要说，妾几个就不打搅了。”
　　唐思然原来的屋子在最后一进的东厢房，原来是她弟弟的屋子，等她弟弟到了年纪搬去前院，她就住了东厢房，腾出西厢房来给她两个庶妹住。
　　进了屋子，唐思然发现里头被好好的打扫过了，家具虽然还是那些没变，但是盖上了绣花的台布遮挡。
　　她还正看呢，手忽然被冯氏抓住了。
　　冯氏满眼的泪水将落未落，“如今没了外人，你跟我好好说说，你方才当着你祖母说的话都是真的？”
　　“母亲，你是知道我的，我从不骗人。”唐思然诚恳地说。
　　哪知道冯氏的眼泪落得更厉害了。
　　她拿帕子捂住了嘴，一副“我知道你骗我是为了不叫我担心，但是为了不叫你担心，所以我不说破”的表情，重复道：“我知道的，你从不骗人，你在王府过得好，我也就能放心了，也不枉费我这些年为你谋划。”
　　唐思然眉头皱了皱，她可没从原主的记忆里找出什么母亲为她谋划的画面来。
　　她记得的只有母亲哭哭哭一哭四年，别说她了，连儿子都不管，放任他搬去前院，全都交给大伯和二伯教导。
　　这能教出什么来？
　　记忆里头，她母亲柔柔弱弱的从来就没表现出什么坚韧不拔的性格来，家里什么都是她父亲拿主意，否则也不会父亲一死，连陪嫁的下人都被换了。
　　难不成是她误会了？
　　“我——”唐思然叹了口气，“您别跟任何人说，王爷……王爷现在还没跟我圆房。”
　　冯氏爆发出一声大哭来，只是声音没发出来就被她捂住了，她死死抓着唐思然的手，“我苦命的女儿啊！”
　　唐思然是没多少悲伤的情绪的，她甚至有点不明就里，看着冯氏就更加不会感同身受了。
　　“母亲，您究竟谋划了什么，如今也能说出来了。”
　　冯氏啜泣了两声，“你父亲死得急，也没留下什么话来，就嘱咐我好好看着你，叫你嫁给王爷。”
　　“他又说你大伯心性贪婪自私，你二伯眼界不宽，叫我小心着他们。”
　　唐思然点点头，这话的确像是她父亲说出来的，而且就冲着他们能换了自己陪嫁的下人，也不是冤枉他们。
　　冯氏收了眼泪，叹了口气道：“还好你顺顺利利嫁给王爷了，以后你弟弟的前途，你两个庶妹的婚事，都要你来操心了。”
　　啊？
　　话题是怎么忽然跳到这里的，中间是不是缺了一块。
　　“母亲，你谋划了什么？父亲叫你小心他们，你是怎么做的？”
　　冯氏疑惑着看了她一眼，“你这不是好好嫁给王爷了吗？虽然你现在没跟王爷圆房，可也是正正经经王妃了，有了王府做靠山，宫里还有娘娘，难道不能好好照顾你弟弟和你妹妹？”
　　唐思然觉得额角跳了跳，她嫁给王爷是因为这婚事早就定下来了，是她爹的功劳啊。
　　既然正着问不行，那只能试一试碰瓷型提问了。
　　“你根本什么都没做吧。”唐思然面色一变，道：“父亲给我找了看铺子的人，看庄子的人，四个能干的丫鬟，最后全都给换了，就剩下刘嬷嬷孤家寡人一个。”
　　“父亲唯一的儿子你也不管。”
　　“我这身上的布还是当年父亲给置办的，若不是一直压在箱子里没见过天日，怕是已经褪色，我连回门都没衣服穿！”
　　“你根本就是哭了四年！”
　　冯氏倒退一步，不可置信的看着唐思然，手捂着胸口，“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这是为了谁？若不是为了你和你弟弟，我又为什么要哭了四年，哭得眍了眼睛！”
　　“若不是我示敌以弱，你怎么能好好出嫁？为了叫你大伯二伯放松警惕，叫你顺利出嫁，我连你弟弟都不管，你父亲给你的嫁妆我都舍了，我就是为了叫你嫁给王爷啊！”
　　啊？
　　唐思然觉得问号都要从她脑袋上竖起来了。
　　什么示敌以弱，这就是缩了头做乌龟啊。
　　她大伯不过是个秀才，二伯倒是考中了举人，只是当了几年主簿就辞官了，倒是她父亲是陛下钦点的探花，不到四十就坐到了学政的位置，掌管着一府学子的科举前途，唐家能起来也是因为她父亲。
　　就连这婚事也是因为她父亲是陛下宠臣。
　　可她母亲这思路——她大伯若是真有那样牛逼，为什么不是他的女儿嫁过去？
　　“我父亲叫你小心他们，是叫你小心戒备他们，不要被他们占了便宜，叫你立住了管好家。”
　　冯氏又疑惑地看她，啜泣着却又振振有词道：“我一个弱女子，你父亲又死了，上头还有你祖母，我如何管家？”
　　“我要给你父亲守孝，又出不去门，不依靠你大伯二伯，我又能怎么办？”
　　“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我只能用这样的法子保护你们，现如今好容易你嫁了个好人家，是不是觉得我小门小户出身上不得台面，拖了你的后腿，不然为何又要埋怨我？”
　　冯氏话音刚落，外头传来蹭蹭蹭小跑的声音，“姐姐！祖母说饭准备好了，叫你们去用饭。”
　　门一打开，唐思然看见个大胖子。
　　冯氏手一招，道：“你还没跟你姐姐说过话吧。”
　　什么？这是她清瘦俊俏的弟弟？
　　五官被挤在一起，勉强靠着想象能看见她爹的影子。
　　这就是冯氏说的保护他们？
　　守孝三年吃了三年清淡的素菜，再加上静养一年一共四年就养出个胖子来？
　　一年可吃不成这个样子。
　　叫人看见了他还有什么前途！连她爹的名声都要被踩在地上了！


第19章 反正着急尴尬难受的都不是我
　　“皓元……”唐思然神情复杂地叫了一声。
　　“姐姐。”
　　这的确就是原主记忆里那个眉清目秀，面色白皙，像个小天使一样的弟弟。
　　小她五岁。
　　“你刚跟王爷说话了没有？虽然是王爷，却也是你姐夫。”冯氏一边说，一边又道：“我没什么本事，娘家也是寻常人家，以后你跟你姐姐多亲近，叫你姐夫帮着你，就能有出息了。”
　　听见这话，唐思然眼皮子直跳。
　　唐皓元笑得有点憨，不知道是只听见第一句，还是故意的。
　　“没有，大伯二伯还有两个堂兄都围着姐夫呢，姐夫一句话都没说，后来大伯叫我去看祖母，祖母又叫我来叫姐姐吃饭。”
　　这是告状，还说了他受排挤？
　　唐思然正品着，就听见冯氏道：“你大伯也是为了你好，怕你不会说话——”
　　“咱们去吃饭吧。”唐思然站起身来打断了她，“别叫祖母等久了。”
　　冯氏听见这话果然不再多说，注意力全集中在不能叫她婆婆等她上头了。
　　三人到了大花厅，唐思然瞧见王爷心中竟生出点放松的情绪来。
　　可见方才的所见所闻对她的冲击有多大。
　　花厅里摆了三桌宴席，头一桌是招待孟王爷的，除了他们夫妻两个，就只有老太太跟两位伯父作陪。
　　下来男人一桌女眷一桌。
　　王爷脸上倒是还跟往常一样，不过她大伯父跟二伯父脸上的笑意都快撑不下去了，见人过来急忙道：“王爷请入席。”
　　瞧他们这个紧张的样子，可见王爷待他们跟“自己家人”没什么差别。
　　唐思然微笑着坐在王爷身边，推了推杯子道：“我身子不好，就不喝酒了。”
　　老祖母目光如炬看着她，眼神如刀割，不用仿佛，就是在嫌弃她不识抬举，不知道帮着娘家人笼络王爷。
　　“也好，你的确是该好好养一养的。”老祖母意味深长地说。
　　她说完又去看自己两个儿子，只是方才这两人已经被王爷冻死了，如今无论他们母亲怎么看怎么瞪，这两人全当没看见，横竖兄弟两个还能分担压力，没一个人开口的。
　　饭吃的——唐思然觉得还挺好。
　　她在王府跟王爷吃了几顿饭都是这个套路，安安静静的专心吃饭，更能品尝出食物的香气，不辜负厨师的心意。
　　可这桌上其他人就难受了。
　　尤其是打算等气氛热烈之后，给王爷敬杯酒说两句话的唐思齐，心神不定如坐针毡。
　　这饭吃的……仿佛一屋子哑巴。
　　是王爷不喜欢他们唐家的人？还是王爷不喜欢姐姐？
　　还是王爷觉得饭菜不好吃？配不上他的身份？
　　要说唐家的确没什么底蕴，发家这还是头一代。
　　唐思齐心慌意乱，又埋怨三叔死的太早，他是唐家最出息的人了，还能进宫面圣，若是他在，怎么会是这个冷冷清清的场面？
　　可她也不想想，她三叔是她堂姐的亲爹，若是真的还在——也的确不会是这个场面。
　　不过那个场面必然也不是她期望的。
　　唐思齐叹了口气，连吃了什么都没注意到，又想起三叔死的时候，白宴都没这样死气沉沉的。
　　她左看右看，等着祖母说话，等着父亲说话，又或者等着三婶说话，哪怕那个走了狗屎运的堂姐说两句话也好。
　　只是等到宴席散了，她也没捞着给王爷敬酒的机会。
　　唐思然站起身来，她还吃得挺满足的，环顾一圈，唐思然笑道：“行了，今儿就这样吧，我们先回王府——”
　　话没说完，就被老祖母打断了，“照理该带着王爷去你以前的屋子歇一歇的。”
　　唐思然等了好一会，又笑盈盈地看着祖母，表面上看着是尊重她，等她先把话说话。
　　可等这么久就有点故意。
　　“我那屋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就不请王爷去了，再者也没丫鬟伺候。”她含笑看了一眼孟王爷，仿佛生怕他受委屈似的。
　　她觉得差不多了，依照王爷的脾气，能吃这顿饭已经是实属不易，再拉着他干这个干那个，虽然王爷应该不会生气转身就走，但是考虑到要让王爷放心自己，撒手不管。
　　她还得顺着王爷的毛——脾气来顺。
　　孟王爷依旧坐着，只说了两个字，“套车。”
　　很快竹兰跟卫嬷嬷都来了，孟王爷瞧了他们一眼，又道：“竹兰送卫嬷嬷回宫。”
　　等车套好了，外头侍卫进来回报，孟王爷这才站起身来，唐思然跟着他走了两步，居然听见身后传来两声轻松的长舒气。
　　她差点没忍住回头看看，这心理素质不行啊。
　　两人上了马车，驶出唐家大门，唐思然道：“走端景大街。”
　　孟王爷没说话，车夫应了声是。
　　“方才我母亲说，我的嫁妆被换了，是她同意的。”唐思然垂下眼帘，决定艹一个伤痛少女的人设。
　　她完全不打算凑过去管唐家的糟心事儿。
　　是王府的美人不好看了，还是盐津铺子不好吃了？
　　一个满脑子侍奉婆母，整日念着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糊涂母亲，偏心眼的祖母，还有两个连侄女儿嫁妆都要贪墨的伯父。
　　要知道唐家的产业，几乎全都是她父亲挣来的。
　　这么一比，那个做着皇后梦的堂妹似乎都有点顺眼了。
　　“端景大街的铺子我父亲带我看过，那天母亲也在车上。父亲说这是个买文房四宝，做读书人生意的铺子，他是学政，又主持过科举，将来兴许能做到大宗师，这铺子生意差不了，赚了银子给我买胭脂。”
　　伤痛是有了，可是没有眼泪。唐思然张了张嘴，借着吃完饭犯困的劲儿，憋了半个哈欠出来，终于有了半滴眼泪。
　　她这才抬起头来，“母亲也在车上，她也听见的，她怎么就能答应伯父把铺子换了呢？”
　　“看铺子的人，原先身契是要给我的，现如今成了唐家公中的财产。陪嫁的四个能干的丫鬟，大伯二伯家两个女儿各分去两个。”
　　“还有田庄——”
　　孟王爷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帕子，递到了唐思然面前。
　　唐思然惊得把什么话都忘了。
　　她演技竟然如此之好？
　　“擦擦。”孟王爷声音依旧是冷冰冰的，“你是想把东西要回来？还是——”
　　孟王爷顿住了。
　　唐思然没问，她揣摩着王爷的意思，还有这两天王爷表现出来的性格。
　　“不，我不想要回来，那东西既然被他们经手，就算再回来也不干净了，我心里有刺。”
　　“可我也没有叫人白白占便宜的道理，我要叫‘我的’铺子无生意可做，我的‘庄子’没粮食产出。”
　　唐思然一口气畅快淋漓地说完，忽然就觉得是不是有点太偏激了？
　　就算王爷这么想，可他不一定愿意——
　　“好。”
　　孟王爷一个字，叫她把剩下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这还是第一次唐思然觉得王爷说话好听，就冲着他这个好字儿，她一定会好好照顾王府的美妾们，绝不叫王爷有后顾之忧。
　　马车又往前走了一段，孟王爷敲了敲车壁，车停了下来，他又把窗帘掀开一点，道：“到了。”
　　唐思然看了出去。
　　原本该是她的那间铺子，虽然没到门可罗雀的地步，却也稀稀拉拉的跟旁边的铺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及上回我父亲带我来人多。”唐思然道：“我两个伯父，一个秀才一个举人，也不能说不是文人，可科举这事儿，他们差得太远。”
　　唐思然放下帘子，态度很是坚决，“回府。”
　　孟王爷依旧面如冰霜坐在他对面，唐思然是万万没想到，她第一次勉强算是触碰到王爷内心，也是王爷第一次旗帜鲜明的表达看法，竟然是为了一间被人夺去的铺子。
　　唐家。
　　唐家两位男丁送了孟王爷上车，转身回来没先去给母亲回信儿，两人对视一眼，直接就去了前院的书房，门一关，唐家老大就先道：
　　“我说什么来着？叫她死在家里多好？神不知鬼不觉，到时候换个咱们家别的女孩子进去，岂不是比她强太多？你瞧她那个样子？狗眼看人低！呸！”
　　唐家老二皱眉，缓声劝道：“大哥，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是皇帝家里，不兴什么换亲不换亲的，若是咱们侄女儿死在前头，那陛下肯定是要重新给王爷寻个王妃的。你若是想叫你女儿进去，肯定是要等她先进门当了王妃，再慢慢谋划。”
　　“这事儿我当主簿的时候看得多了，大户人家的妾都是主母给安排的，多半都是娘家来的，这才能跟自己一条心。”
　　“横竖都是当妾，你说是上头主母跟自己一个姓好，还是顶着前王妃妹妹的名号进去好？”


第20章 王爷跟我们说了两句话
　　“什么叫我想叫我女儿进去？”唐家老大嘴硬反驳道：“那是王爷看重哪个，才能进去哪个。我这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唐家？老三死的早，留下孤儿寡母的我们好好安排，可你看咱们侄女儿——”
　　唐家老大噎了一下，道：“是跟原先不一样的。她原先那个样子，整天唯唯诺诺的，三棒子打不出个闷屁，你我都是男人，说白了男人可不喜欢这样的，我想换个人不单单是为了咱们家里好，也是为了王爷好。”
　　“不管是你我谁的女儿去了，那王爷的老丈人在，唐家才能有更多的好处，叫三房的侄女儿去，好处再多老三也是个死人了，如何享受得到？”
　　“咱们侄女儿又是个短命相，这两年又添了心悸的毛病，唉……白白叫她占了许多好东西。”
　　唐家老二心中一声冷笑，心想若是依着老大的意思，把侄女儿早搞死两年，能进去的也就只有老大家的思齐。
　　他虽然还有两个女儿，可今年都才十四，就是当妾也进不去啊。
　　“咳。”唐家老二叹气道：“你看她如今跟变了个人似的，就知道她也是惯会装的，咱们先合计合计怎么办，再说别的。”
　　“还能怎么办？”唐家老大愤恨道：“她娘她弟弟还是咱们养着呢，再有王府撑腰她也姓唐，回头叫她娘多劝劝她，不行再吓吓她，就跟以前一样，多骂骂就好了！”
　　“她才去王府几天？不过是外强中干装样子。”
　　唐家老二正要说话，外头有丫鬟敲门，“大老爷，二老爷，老太太请二位去。”
　　两人对视一眼，理了理衣服，往后头去了。
　　兄弟两个一进去，就听见自己亲妈怒道：“我叫你们对她好一点！你看看你们做下来的事情，好好一个王妃，就叫你们给赶跑了！她指不定跟王爷说了什么，不然王爷怎么会那么冷淡？第一次上门，又是皇帝的儿子，是最讲究脸面的人，又怎么会这么待咱们！”
　　唐家老大硬着头皮道：“娘，当初那事儿你也是同意的。”
　　唐老太太抓了个茶杯就扔了过来。
　　唐家老大一边躲一边说，“您大孙女儿出嫁也不能没有嫁妆啊。”
　　他一边说，一边又去看老二，老二也道：“您二孙女儿好容易寻了个好人家，总不能叫夫家瞧不起吧。”
　　唐老太太冷哼一声，“你们当初怎么说的？先用一点她的，回头补上，你们补上了吗？”
　　“那……铺子生意不好，咱家地也不挨着水收成不好，这也不能怪我们啊。”
　　唐老太太又瞪眼睛，唐家老二急忙道：“要么让弟妹去劝劝她？还有皓元呢，皓元跟咱们亲，又是老三唯一的儿子，她总不能不管亲弟弟吧？”
　　唐老太太嗯了一声，叹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弟妹脑子有问题，说什么守孝，根本就不出门。”
　　“不出门也挺好的，她今年都四十了，再过十年就能得一块贞节牌坊，能免两百亩地的赋税呢。”
　　唐家老二瞥了一眼大哥，没好气道：“一个王妃难道还比不上一块贞洁牌坊？”
　　唐家老大道：“那你去把那两个丫鬟还回去，还有那铺子，你也给还了。”
　　“那丫鬟连孩子都生了，怎么还？”
　　眼瞅着两人就要吵起来，唐老太太重重的一拍桌子，“你们两个没出息的，若是老三还在，我何苦受这个罪！”
　　两人又上前去安慰她。
　　只是说来说去，又是互相推卸责任，总之谁都没错。
　　老太太顺了口气，又问：“你们是怎么跟王爷说的？”
　　两人对视一眼。
　　老大道：“就是依照娘的吩咐，说了些什么她是三房掌上明珠，请王爷好好待她，又说若是王爷有什么对她不满的，我们也绝不惯着她之类的话。”
　　“那王爷是怎么回的？”
　　老二硬着头皮道：“王爷应了两句。”
　　“头一句是不必。”
　　“第二句是大可不必。”
　　唐老太太气得又去抓杯子，只是她头一次扔了茶杯，第二次扔了茶壶，桌上什么都没了。
　　“滚！你们两个不孝子，若是老三还在，你们两个都死了我也不心疼！”
　　唐思齐这会儿到了母亲屋里，她爹当初成亲的时候还没考上秀才，因此她母亲门第不高，不过是个乡绅的女儿，家里几百亩的地，镇上一间卖粮食的铺子。
　　如今她见识多了，又做了那样一个梦，越发的瞧不起她了，可有些事儿还只能她办。
　　“母亲。”唐思齐在她身边坐下，把她胳膊一挽。
　　付氏笑着放下手中针线，道：“又怎么了？想要什么？”
　　唐思齐道：“堂姐可真好命，怎么就攀了这样一门好亲事？”
　　付氏脸上笑容消失了，道：“是啊……还是她爹有本事。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咱们家出了个王妃娘娘，你指定比你姐姐嫁得好。”
　　唐思齐知道她说的是自己亲姐姐，她嘴一嘟，道：“再好还能好过王妃去？”
　　“那你只能怨你爹了。”付氏又拿起手中针线。
　　唐思齐扭了两下，道：“母亲，你去跟三婶说说，我想去……想去王府。”
　　“啊！”付氏一个没留意，针给手上戳出个血珠来，“你——”
　　唐思齐一笑，她这个反应，明显是被自己说动了。
　　这么容易，她也是想的。
　　“母亲，王爷都有二十一个妾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没等她说完，付氏就打断了她，“你叫我给你三婶说这个？你觉得你三婶能同意？”
　　“我还没说完呢。”唐思齐心里最后的那点羞涩终于消失了，“王爷有二十一个妾了，有儿子也有女儿，姐姐一个人在王府势单力薄的，那些妾肯定合伙对付她，若是我去了，她也有个帮手，这么跟婶娘说可好？”
　　虽然付氏不知道自家男人动了想叫侄女儿死的念头，可他做下来的那些事儿，还有这些年隐隐透露的只字片语，付氏能看出来他也是想把女儿送去王府的。
　　付氏道：“这还行，你别着急，过两日我再去说，不然显得咱们太急了。”
　　唐思齐道：“那你快点，姐姐身子不好，在王府若是被人欺负了该怎么办？”
　　孟王爷的马车这会儿已经到了王府门口。
　　“工部还有事。”孟王爷道。
　　“那就停在这儿吧。”唐思然道，“免得耽误了王爷的事情。”
　　孟王爷也没客气说什么送你到二门，他直接就叫马车停了下来，不过好在他还是搭了把手，没叫她自己跳下去。
　　唐思然下车，瞧着王爷离开，又觉得王爷太直了，万一真遇见个什么白月光朱砂痣之类的，那就只能怅然若失的一个人追忆到天亮了。
　　不过兴许王爷遇见了白月光不这样呢？
　　“娘娘！”
　　“娘娘回来了！”
　　唐思然才绕过影壁，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惊喜的呼喊，粗粗一看，至少有十位姨娘等着，打头的是挺着肚子的杨侧妃。
　　杨侧妃一脸感动的刚站起来，却没想又被人抢了先，还是同一个人。
　　伊氏仗着自己没有身孕很是灵活，况且连当着大庭广众痛哭流涕这种事情都做过了，她最豁得出去。
　　“娘娘！”伊氏冲了过来，一脸的感动，“娘娘说吃了午饭就回来，娘娘果真没有骗妾，您真的回来了。”
　　可以，真不愧是伊氏，一句话就又说出了她的羞耻心。
　　唐思然缓缓走了过去，伊氏伸手出来，“娘娘！妾扶着您。”
　　杨侧妃恨得牙痒痒，她挺着肚子走过来，仗着有孕在身用肚子去顶伊氏，伊氏哪儿敢碰到她肚子，忙往后一躲，还放开了王妃的手。
　　“娘娘，您看她。”
　　这场面的确叫人心情愉悦，唐思然道：“你怀着孩子呢，快别这么大动作了。”说着又把左手给了杨侧妃。
　　杨侧妃扫了一眼站在王妃另一边的伊氏，得意极了，她还能再战五百年！“妾给娘娘备了轿子，娘娘累了吧？您坐轿子回去可好？”
　　唐思然的确是有点累了，这柔弱的身子还没养好。
　　杨侧妃虚扶着她上轿子，得意洋洋的扫了一圈，又摸了摸自己肚子，多亏有了这个孩子，她能名正言顺的叫轿子——
　　给娘娘坐。
　　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出生的孩子：亲妈？？？


第21章 梦都是骗人的
　　众人簇拥着唐思然往里头去。
　　唐思然住正院，在王府的正中间，众人送了她进去，也没久留，道：“娘娘好生休息，妾几个不打搅娘娘了。”
　　又有个美人趁机道：“娘娘若是闲了想找人说话，只管唤妾来给娘娘解闷。”
　　唐思然看她一眼，挺眼熟的，肯定是敬过茶的，只是没记住她姓什么。
　　“妾是宋楚楚，楚楚动人的楚楚。”宋氏福了福身子，体贴极了，一点都没跟她玩什么“你猜我是谁”，又或者“娘娘记不得妾了”之类的把戏。
　　“楚楚。”唐思然含笑看着她的眼睛叫了一声，态度极其诚恳，“你若是前儿就告诉我这个名字，我不会忘了你姓什么的。”
　　宋氏觉得有人在她脸上烧了把火，又觉得娘娘是个实诚人，说不记得了就不记得，叫人越发的敬佩她了。
　　“好了，我猜你们吃过饭就去门口等我了，尤其是杨氏，还有孩子呢不能累，赶紧都回去休息，再不走我就要赶你们了。”
　　众人一起应了“是”，唐思然瞧她们还是不动，也有点心疼，大中午的一个个晒得脸都红了，她叹了一声，“真拿你们没办法。”
　　她转身进了院子，美人们这才放心离开。
　　宋氏满脸堆笑，不由得想起当年她刚进王府的时候。
　　那会儿她心里很是有几分愁怨，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正室嫡女来着，虽然是嫡次女。
　　以她家里的门第，能进王府的确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可一想到妾这个字儿，她心里就不舒服。
　　直到看见了王爷。
　　两三年前……王爷比现在略稚嫩些，宋氏一见那张脸就自惭形秽，脑海里只有四个字儿：举世无双。
　　宋氏只记得那天晚上她心中小鹿乱跳，大着胆子说了一句，“妾是楚楚，楚楚动人的楚楚。”
　　王爷“嗯”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一腔热血错付啊……可娘娘却会看着她的眼睛诚恳地夸奖她的名字，还说会记住。
　　“你想什么呢？”旁边忽然有人问她。
　　“娘娘。”
　　哗的一声，众人都笑了起来，可笑完就是互相瞪视，头一瞥，谁也没理谁就这么走了。
　　这条路长着呢，看谁能笑到最后！
　　娘娘只有一个，娘娘的位置也只有一个！
　　透过镂空的雕花窗框，唐思然瞧着这一群善解人意，又会投其所好，还体贴入微的美人们，满意极了。
　　不过来门口等她的人只有十五个，还有五个没来。
　　可见已经有人清醒，开始观望了。
　　一开始大家做了那样的梦，都狂热得很，再加上从众效应，生怕自己落后，恨不得一个个都把心掏给她。
　　这才过了三天，就有冷静的人回归了正常。
　　这可不行。
　　不过没关系，从众嘛，下一步她得给些“奖励”，让这些人再回到她们这个和谐友爱的大家庭里。
　　竹兰去送卫嬷嬷还没回来，去门口接她的就是菊黄，刘嬷嬷是半路上才迎见的。
　　“菊黄，我看在门口等我的人只有十五个，剩下五个呢？”
　　菊黄心里跳了跳，这两天在娘娘身前伺候的就竹兰一个，竹兰也不可能跟她说什么娘娘不是什么生事儿的人，所以一听见这话，菊黄就觉得娘娘是不是不太满意了？
　　要敲打敲打这些妾？
　　不过王爷二十个妾呢，搁谁谁都受不了，倒也不能全怪在娘娘头上。
　　“奴婢记得有个苗族来的没到。”说话的是刘嬷嬷，“还有个陇右王家的没来。”
　　刘嬷嬷也是故意开头的，为的就是给菊黄开这个头。
　　菊黄见刘嬷嬷都说了，再说这么不是什么事儿，她道：“还有孟氏、方氏和胡氏，苗族来的那个姓希，不太舒服。”
　　这话说的不好，菊黄心里突突跳了两下，什么叫真病？难道其余的姨娘们都是装的不成？
　　可这话不能改口，万一解释不成，叫娘娘迁怒于人就不好了。
　　唐思然想了想，柔声道：“刘嬷嬷去看看希姨娘，别进去，就跟她说我身子也不好，你进去了怕给我过病气。问问她可有什么想吃的没有，若是难受就找太医，别自己撑着。”
　　刘嬷嬷应了声是，正要去，菊黄又道：“娘娘，希姨娘是信期到了。”
　　“咳。”唐思然一笑，道：“那这样，刘嬷嬷跟菊黄走一趟，拿些逍遥散去看她，看看她屋里热水，暖手炉什么的可预备齐全了没有？再问问她想吃什么，叫厨房去做。”
　　刘嬷嬷叹道：“娘娘真是体贴。”
　　“再告诉她，若是真的不舒服了，就去请太医来看看，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她不好意思，我陪她一起看太医。”
　　这下菊黄也变了脸色。
　　唐思然又道：“剩下那四个……也这么办吧，免得大张旗鼓的希氏不好意思，想来她们也能谅解，都是自家姐妹。”
　　既然不愿意走和谐轻松路线，那她也可以给她们专门开发一条宫斗路线。
　　三天就能冷静下来的都是异常聪明的人，异常聪明的人总是敏感多疑又要多想的。
　　总之大家各司其事，好好过日子。
　　“是。”两人应了声，一起出来，菊黄不由得心里叹了一声，娘娘还真是面面俱到，分水不漏。
　　王氏收到正院送来的逍遥散和王妃的关心时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她下意识道：“妾不是这个时候信期。”
　　菊黄道：“娘娘知道，娘娘的意思是怕希氏为难，叫你们几个给她打打掩护，娘娘说了，若是真的不舒服了，请了太医，她也去号脉的。”
　　王氏低下头来，叹道：“妾知道了，娘娘……是真的体贴，麻烦您替妾谢谢娘娘，待妾信期过去，再去亲自道谢。”
　　娘娘看着柔柔弱弱的，一副病秧子的样子，是真的手段高超。
　　王爷给了她身边的太监，太监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这代表了王爷把她当一家人。
　　从宫里回来，刘妃娘娘赏了她那么多东西，尤其是那一套二十四块的玉佩，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承诺她，王爷身边的妾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四人，不然她不会把那玉佩发下来。
　　敬茶不过半天的功夫，她就拉拢了几乎所有的人，不过三两句挑拨，那些人就都跟飞蛾扑火一般冲上去了。
　　娘娘极会把握人心。
　　今儿王爷还专门陪她去回门。
　　唐家除了她那个已经死了的爹，给王爷提鞋都不配！
　　王氏长叹了一口气，这头一局，她已经输了。
　　娘娘是寸步不让。
　　“你去全嬷嬷那儿说一声，我这两日身子不适，不能伺候王爷了。”王氏道。
　　丫鬟一愣，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她家姨娘这不是好好的？
　　王氏心中一叹，娘娘说她到了信期，可不是暗示她离王爷远一些吗？
　　娘娘手段高超，她自愧不如。
　　她这一次是大意了，以后……需得小心谨慎，藏在人群里不声不响才是。
　　“我这两天不舒服，再者娘娘才进门，她是正室，我挂着牌子难道是要跟她争宠？”
　　这丫鬟是她从家里带来的，一听这话立即明白了，她叹道：“奴婢这就去，您……受苦了。”
　　王氏没精打采地歪在床上，五个人……娘娘一个都没放过。
　　她翻了个身，想起王爷成亲那天晚上她做过的梦。
　　这梦并不代表什么，王家的组训，就是只相信自己，不能怪力乱神。她母亲也跟她说过，梦是最信不得的。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会做这样的梦，归根结底是她想当皇后，她内心里是盼着王家重新站起来，不再被陛下打压。
　　她梦见王爷登基，是因为只有王爷登基，她才能更进一步。
　　她梦见娘娘死了，是因为只有娘娘死了，她才有机会当皇后，从而影响陛下，为王家谋福利的机会才越多。
　　至于为什么是难产……想必是她听说过的种种关于娘娘的消息，父亲死了，守孝三年，身子不好，身材瘦削等等。
　　还有三年，六年。
　　王氏的眼圈红了，她的祖爷爷，今年已经六十三了，祖爷爷从小教导她长大，她的内心深处其实是希望祖爷爷在闭眼之前，能看见王家复兴的希望。
　　不怕，王家给每个王爷身边都送了人，总有人能成功的！
　　可……王氏又想起皇帝并没有反对他每个儿子身边都有个王家的人，难道……王家在皇帝眼里已经不成气候了？
　　已经衰弱至此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王氏：娘娘终于敲打我了，这个套路我学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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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今天依旧是怀疑王爷有问题的一天
　　卫嬷嬷回到了梨华宫，刘妃正翘首以盼，见她进来，急忙叫宫女出去，问道：“如何？”
　　卫嬷嬷想了这一天的所见所闻，尤其是去了唐家看见的，叹道：“王妃着实可怜。”
　　刘妃拉着她叫她坐下，又推了推桌上的茶，“温温的，你先润润。”
　　卫嬷嬷喝了两杯，道：“奴婢从头开始讲吧。”
　　“王府的妾表面上看着很是恭敬，可奴婢总觉得她们憋着什么，叫人心生不安。”
　　刘妃点头道：“前头我挑了她不少错儿，怕是从公主那儿传出去的，她不是总去看婉娘？”
　　她眉毛一竖，“她们知道我对她不满，一个个的都想等她出错看笑话呢！你继续说。”
　　“娘娘眼光极好——”
　　刘妃不明就里看她一眼，这怎么又扯到眼光上了？
　　“王妃今儿带了您给的钗还有玉佩，一身搭配的特别出众，尤其是那只红宝石的金钗，特别压场子，叫唐家的人都看呆了。”
　　刘妃嘴角翘了起来，带着婆婆给的东西去娘家，那可不就是把她放在第一位了吗。
　　“不过……”卫嬷嬷一顿。
　　刘妃急道：“你这脾气，有话不能直说吗？”
　　“奴婢看她身上那套衣裳，像是四五年前上进的料子。”卫嬷嬷把这花样仔细一描述，刘妃叹了口气，道：“不错，我也记得，当初为了这料子，顾妃跟罗贵人差点打起来，后来陛下一怒之下，宫里所有人都不叫用了。”
　　“她的确是可怜。”刘妃叹道：“这料子想必是前头陛下赏给她父亲的，就为了这婚事。这都四年了，她母亲怎么也不想着给她置办点新的？”
　　卫嬷嬷道：“奴婢瞧见王妃的母亲了。”她一边说一边摇头，“不是个清醒的人，腰杆子也挺不直，一句话都没跟奴婢说，也没理竹兰，半点没问王妃过得好不好。”
　　刘妃叹气，道：“我想想她前儿进来那个样子，唉……”
　　“我给了她那么多好料子，王府里也不缺人手，若是想做早就做出来了，她穿着这衣服，想必也是想给她母亲一点面子，哪知道又被伤了呢？”
　　“王妃还有个弟弟，”卫嬷嬷皱着眉头，“应该是比王妃小了四五岁吧，不过长得人高马大，腰身至少有奴婢两个那么粗。”
　　刘妃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这是守孝？”
　　“还有唐家的两位老爷，举止粗鲁，那些姑娘们举止轻浮，两位太太看着也不像是有规矩的人。”
　　“三代传家，唐家这才是第一代发迹。”
　　刘妃叹气，她已经完全把儿媳妇扒拉到她翅膀下头护着了。
　　“我原想着若是她家里人不好，她就不会多想，就能跟老六好好过日子，只是听你这么一说，我这心里又有点难受。”
　　“前头的确是我迁怒于她了，陛下能选她给老六当王妃，证明她父亲的确是可造之才，若是她父亲还活着该多好？”
　　“她娘不靠谱，她在这世上一个人孤零零的该多可怜。”
　　“我得好好对她，不能叫她再伤心了，也不能叫人欺负她。”
　　“明儿再去库里看看有什么好东西没有，中秋节的东西也该发下来了，再收拾收拾给她送去。”
　　“叫她不着急来宫里谢恩，好好歇两天，先把身子养好再说。”
　　卫嬷嬷应了声是下去，刘妃又想，前些日子仿佛在哪儿听过，说宫里的绣娘要退下去一批，要么给她再找两个绣娘？
　　得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才行，这人漂亮了，自然也就精神了，一精神身子才能好不是？
　　孟王府里，刘妃口中弱小可怜无助的王妃娘娘正吃晚饭。
　　跟秀色可餐的孟王爷一起。
　　孟王爷换了一身鹞冠紫的衣裳，衣领紧紧扣着，死死抵着他的喉结。
　　衣领上头还有细细一圈只有指甲缝那么宽的纯白色边。
　　从鹞冠紫过度到纯白，再从纯白到光滑紧绷的皮肤，每一个过度都极具跳跃性。
　　却都被他压住了。
　　贵气逼人。
　　唐思然这会儿觉得吃饭不说也挺好的了，因为无论说什么，都会削弱王爷身上神圣不可亲的气质。
　　还是神圣不可侵？
　　害，意思都一样。
　　待吃过了饭，王府的大总管李忠顺进来，手里捧着个小盒子，放在唐思然面前。
　　唐思然也没等王爷开口，她觉得王爷是个干脆利落的人，便也不装扭捏，直接打开了盒子。
　　上头是一张地契，端景大街的，就在她被换了的嫁妆铺子旁边。
　　下头是……
　　几张诗稿，几张被修改过的时文。
　　诗稿上的章是月觉散人的。
　　时文上修改的字体用的是标准的馆阁体，头一句就是“瑞瑾太妃殁，短讳三个月”。
　　“月觉散人是翰林院杨大学士的号。”孟王爷言简意赅的解释，“他做下一届主考官的呼声很大。”
　　至于短讳，这个唐思然知道，像皇帝的名号，先帝们的谥号，这都是长讳，是绝对不能出现在文章里的。
　　至于皇后太妃等等人，若是去了，虽然也有封号，但都是一阵子的，只是这个不是消息精通的上层人士，是肯定不知道的。
　　可这短讳也是要避的，一旦出现在考卷里，那就是十年寒窗苦读全部白费。
　　再看这人的馆阁体，标准至极，甚至还有了点自己的风格，没有十年的功夫成不了这样。
　　那什么样的人能日复一日写馆阁体呢？还能知道后宫一个太妃去了？
　　在皇帝面前伺候的学士，也就是皇帝的文字秘书。
　　“多谢王爷。”唐思然起来福了福身子。
　　孟王爷点了点头，道：“以后叫李忠顺拿给你。”
　　唐思然越看孟王爷越顺眼了，有了这东西，这铺子生意想不好都难。
　　唐思然收了东西，转身就瞧见孟王爷站起身来，伸了纤长又骨感的手指，把领口的第一个扣子解开了。
　　“竹兰，洗漱。”
　　他晚上又要歇在这里！
　　唐思然原以为看见穿着长袍，松了头发的王爷就够震撼了，却没想王爷从不可侵的模样变成睡觉模式的过程更具冲击力。
　　衣裳被他一件件褪去——其实就一件外衣，里头还有白色的长袍。
　　长袍换成了松垮的寝衣，唐思然瞧见王爷线条流畅的后背，性状优美的肩胛骨。
　　宽肩窄腰，还有那恰到好处的腰窝。
　　若是他趴下来——看不见了唏嘘。
　　换了寝衣，王爷头上的玉冠被取了下来，孟王爷不过轻轻晃了晃头，他那头发就如同瀑布一样披散下来。
　　明明是被紧紧绑着塞在玉冠里头，可一天下来连一个印儿都没有，依旧如丝般顺滑。
　　唐思然抓着梳子就上去了，“你们都下去吧，我给王爷梳头。”
　　他究竟是怎么保养的？
　　只是等两人一里一外躺在床上，唐思然瞧见王爷那跟躺尸式差不多的睡觉姿势，不由得又是一声叹息。
　　今天依旧是怀疑王爷有问题的一天。
　　早上巳时，九公主齐芝楚进宫了，先去给父皇请安，不过父皇正跟大臣议事没见她，这个点进宫，她也是专门避过不想见父皇的。
　　下来去祥福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看着比上回清减了些，面色也不太好，想必是心慌的毛病又加重了。
　　齐芝楚没久留，皇后有儿有女的心也不在她身上放着，一通母慈子孝的规矩走完，齐芝楚到了梨华宫去给母妃请安。
　　梨华宫里有点乱糟糟的，明间的大桌子上放了不少东西。
　　粗粗看过去，布料、首饰、小摆件，还有些什么烛台，小盒子等等。
　　齐芝楚道：“这是怎么了？”
　　宫女道：“娘娘说要收拾收拾东西。”
　　齐芝楚一眼就瞧见桌上一匹特别美丽的料子。
　　这东西她想了很久了，这布料的名字叫做烟罗，可想它有多轻薄。
　　半透明的烟罗，颜色似梦如幻，明明是很是绚烂的七色彩虹的颜色，却在这等轻软透明的布料上和谐统一，仿若仙境。
　　她母妃把这烟罗攥在手里一年了，一直没拿出来过。
　　齐芝楚也曾想过她要了这东西能做什么，窗纱？似乎太奢侈了些。
　　做件只能穿在屋里的薄纱裙？会不会太不庄重了？
　　齐芝楚往前走了两步，正要把这料子抽出来，就见卫嬷嬷扶着她母妃，两个从外头进来。
　　齐芝楚笑眯眯地道：“母妃——”
　　“你别把烟罗弄脏了，一会儿要给你嫂嫂的。”
　　齐芝楚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亲妈？？？
　　刘妃正跟卫嬷嬷说什么，“……这孩子的确是可怜，有娘跟没娘一样，什么都不管。既然进了我家的大门，我自然是多疼疼她的，她也叫我一声母妃呢。”
　　“一会儿东西收拾好了给她送去，她那嫁妆我看也没什么好东西，放了三四年的布料，一见光就得糟。首饰什么的也都暗了，还有那两个绣娘和嬷嬷，叫她们好好伺候王妃。”
　　齐芝楚觉得她好好一个人，仿佛已经成了柱子，落不到她亲母妃眼睛里了。
　　“不如叫我跟着一起去？”齐芝楚强行挤出个还算正常的笑意，道：“上回我冒犯了嫂嫂，正好去看看她。”
　　“我回去也想了很多，婉娘的确是当不了哥哥正妃的，我是……我那会儿就是有点不甘心，其实嫂嫂挺好的，我就是迁怒与她。”
　　刘妃笑了，“咳，这也不能怪你，当初我也迁怒于她来着。”
　　齐芝楚重重点了点头，一直到坐上马车她才松开了拳头。
　　她不禁开始怀疑一个问题，她是不是亲生的？
　　难不成嫂嫂才是母妃亲生的？
　　母妃生了嫂嫂然后跟哥哥换了？
　　不对，年纪不对。
　　那就是母妃生了自己跟嫂嫂换了？
　　不对，年纪依旧不对。
　　可她比嫂嫂小半岁是母妃说的，她又不记得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被生出来的。
　　可谁会用女儿换女儿呢？
　　那就还是跟哥哥换了？
　　齐芝楚觉得自己快要错乱了，她这一次一定要看看这位新嫂嫂究竟是何方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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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我杨窈窈跟你伊窈窈势不两立！
　　巳时刚过，正是一天里头太阳最好的时候。
　　没中午那样强烈，也不会像下午那样照得人昏昏欲睡，唐思然坐在廊下，屋檐挡着她的脸，太阳照在她身上，
　　既暖和又不担心晒黑，完美。
　　王府里的妾，除了昨儿真病的一个和假病的四个，剩下十五人都在她身边围坐着。
　　场面美好而宁静。
　　唐思然不由得想起原先看过的一个笑话。
　　夫妻两个努力上班，天天九九六终于奋斗了一套别墅，然后他们两个继续上班，他们家里请的保姆抱着猫逗着狗，喝着上等的猫屎咖啡，坐在巨大的露台上欣赏落日。
　　王爷可真惨。
　　“娘娘笑什么？”杨氏问道。
　　唐思然笑道：“这样好的秋景，可惜王爷不在。”
　　杨氏有点心虚，她得承认她完全没有想到王爷，可见只有娘娘才能名正言顺当皇后，只有她时时刻刻把王爷放在心上，她们不过是为了权势罢了。
　　不过这心虚只维持了片刻，她不过一个妾，操心那么多干嘛？侍奉主母是应该的呀。
　　唐思然又不说话了，半闭着眼睛晒太阳。
　　杨氏学着她的样子又往后靠了靠，真是舒服。一开始她有点放不开，还客客气气地说要做板凳，可是见娘娘都准备好了罗汉床，软塌等等，上头还有各色软枕。
　　这也太——
　　“都是一家人，试试吧。”
　　这一试就陷进去了，娘娘还很体贴的给她准备了垫腰的枕头，脚踩的小板凳。
　　她回去也得这么搞一搞。
　　说起来王爷过得太冷冰冰了，幸亏还有娘娘。
　　不过才放松了一小会儿，杨氏就又开始紧张了，原因无他，这些小妖精们太会讨好了人。
　　苏苏、飞菲、楚楚，灵儿，还有一对颜颜和嫣嫣，今儿又冒出来个会做零嘴儿的梅香雪，非要娘娘叫她香香，要么阿雪也行。
　　你们有这等手段，直接去讨好王爷不行吗？何苦跟她抢娘娘。
　　杨侧妃叹了口气，她的名字太平淡无奇了。
　　她单名一个宜字，宜家宜室的宜，杨宜其实也不算难听，可这个字儿没法当小名啊。
　　宜跟姨同音，叫娘娘怎么叫她？
　　阿姨？
　　姨姨？
　　她祖父号称阅遍全书，就给她取了这么个狗屁不通，胡乱占人便宜，连讨好人都犯难的名字？
　　要么……再给自己取个小名？
　　杨侧妃盘算起来，得想个有寓意又朗朗上口的名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这一句说的是相思萦怀之情，倒是挺合适的。
　　青青？悠悠？太平淡了。
　　子衿？这是衣服领子的代称，杨侧妃环视了一圈，这十五人里头至少一半都知道这个典故，当场就得有人嘲笑她。
　　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窈窈？
　　杨窈窈？似乎还行。
　　杨侧妃心中充满喜悦，她睁开眼睛看了看天，快到午饭时间了，今儿就得把名字定下来！
　　让娘娘叫她一声窈窈，让这个名字刻在娘娘心底，刻在苏苏、飞菲、楚楚，灵儿上头！
　　只是她还在想怎么开头，又有小妖精抢在了她前头，依旧是伊氏。
　　“娘娘，其实妾也有个小名，叫窈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窈窈。”
　　！！！我杨窈窈跟你伊窈窈势不两立！
　　唐思然睁开眼睛，因为闭得太久了觉得太阳光刺眼，所以眯起了眼睛，可这么一眯，越发显得眼神深邃了。
　　“窈窈，还挺好听的。”
　　杨侧妃嗤笑一声，“伊窈窈？看来你生出来的时候，你娘就担心你找婆家的事儿了。”
　　伊氏顿时红了眼圈，“娘娘，您看她。”
　　唐思然笑着拍了拍杨侧妃的手背，“咱们好好歪着说话，别欺负她了。”
　　刚出炉还新鲜的伊窈窈得意地看了杨侧妃一眼，杨侧妃却关心的握住了唐思然的手。
　　杨侧妃的手着实嫩，唐思然忍不住在她手心挠了挠。
　　这等完全没干过活的手，上头真真一个茧子都没有，皮肤细滑，柔弱无骨，嫩得就好像稍稍用力，就能捏坏一般。
　　当然唐思然自己的手也是这个风格，可摸自己哪儿有摸别人来的满足呢？
　　杨侧妃开心极了，她从王妃这个动作里头领会到了一个意思，王妃是在跟她说：我跟你好，你让让她。
　　“娘娘的手怎么这样冰，晒了这么久的太阳呢？”她堂而皇之的握住唐思然的手，得意地给伊窈窈回了个眼神。
　　你这样的，连坐到娘娘身边都不够资格！
　　只是伊氏方才的话还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
　　生了王爷三女的乐氏笑道：“怎么今儿都开始说小名了？我小名叫做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子衿。”
　　！！！我杨子衿跟你乐子衿势不两立！
　　苏氏忽然笑了一声，冲着乐氏叫道：“衣领子姐姐。”
　　乐氏也冲着唐思然红了眼睛，“娘娘。”尾音还翘了翘。
　　唐思然便也给她撑腰，微微板着脸冲乐氏道：“拿别人的名字开玩笑不好。”
　　她又叹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这一句念起来是多叫人回味，子衿。”
　　乐氏面上一喜，正要张口，就被苏氏打断了。
　　“娘娘说的是。”苏氏立即服软，“多亏娘娘教我，才叫苏苏没铸成大错。”
　　乐氏不高兴了，怎叫她抢了先？
　　？？？杨侧妃面上的笑都快维持不住了，真是一步晚步步晚！她还剩下什么？
　　青青？悠悠？
　　“杨姐姐怎么了？”坐在杨侧妃旁边的简氏笑道：“这会儿大家都说小名来着，姐姐要么也说说？还是孩子又为了娘娘动了？”
　　她说完又抿嘴儿一笑，仿佛真的是说笑。
　　唐思然越发的开心了，瞧瞧这一院子的美人，纵然是冷嘲热讽脸上也带着笑，眼神波光流转，斜着眼睛也都是风情，当真美不胜收。
　　她转头看着杨侧妃，“可是孩子又踢你了？是不是孩子嫌太阳照得太厉害了？”
　　被她这么一安慰，杨侧妃依旧紧张，“妾也是有小名的！”她骄傲地说，可——
　　她叫什么好呢？
　　着急！
　　“妾叫青青——”
　　这次笑的是席氏，“那你能跟乐妹妹凑成一对儿了，青青子衿，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叫悠悠的。”
　　杨侧妃觉得目之所及，有人的面色仿佛一瞬间晦暗了，好像还不止一个。
　　“自然不是那个青青了。”杨侧妃觉得自己长这么大，思绪从来没有这样敏锐过。
　　“是轻轻，轻重的轻。我生下来还不到五斤，我母亲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说是好养活。”杨侧妃心虚，声音越来越小。
　　唐思然拍了拍她的手，就是到了现代，生个不到五斤的孩子也不好养，要住好一阵的温箱，更何况是在古代呢？
　　她握住杨侧妃的手，“你母亲给你取了这样的名字，正是要压一压，虽然是轻字儿，可你在她心里却是无比的重，你是她的掌上明珠，是她最重要的人。”
　　唐思然说得诚恳极了，杨侧妃一张粉白的面皮涨得通红，她羞愧到甚至想当场就告诉娘娘，她生下来重达七斤四两，她母亲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才能下来走动，又修养了半年才算是勉强好了，她不值得娘娘为她心疼。
　　杨侧妃低下头来，握住了唐思然的手，“娘娘。”
　　她咬了咬唇，进来的时候，母亲就告诉过她，为了争宠，骗人都不算得是什么。
　　下午就叫谷嬷嬷家去一趟，告诉母亲她生下来只有四斤七两！
　　——她还有个小名叫轻轻。
　　院子里正沉默着，外头二门上的婆子进来了，“娘娘，九公主来了，说是……想跟刘姨娘说说话。”
　　一瞬间十几双眼睛都落在刘姨娘身上。
　　一半幸灾乐祸，另一半除了幸灾乐祸，还有点得意。
　　刘氏是宫里刘妃娘娘的亲侄女儿，算是王爷的表妹，又跟公主从小一处长大，按说是个挺好的身份。
　　可前头王妃见她们的时候也说过，若不是她进府了，那就是正经表妹了。
　　这里头还有个暗含的意思，当了妾就算不得正经亲戚了。
　　娘娘不喜欢她，她怎么争也没的宠。
　　刘氏顶着十几双眼睛站了起来，冲着王妃福了福身子，又觉得九公主小的时候长得跟小仙女似的，人见而爱还冰雪聪明，可怎么年纪越大，就越叫人摸不着头脑了？
　　好好的王妃在这儿，她为什么要先见自己？这不是盼着王妃收拾她吗？
　　那她还怎么当皇后？
　　还是……她小时候无意之中得罪过九公主？叫她记到现在了？
　　所以她现在是好容易寻着个机会，她其实是故意打击报复自己？
　　九公主看着没心没肺的外表下其实是个睚眦必报的黑心肠？
　　她装了十几年就为了报复自己，这实在太可怕了！
　　唐思然看见刘氏一脸的忐忑，吓得面色惨白，鼻尖冒汗，到最后还开始抖了。
　　她的确是低估了封建社会的上下尊卑和众人对皇后之位的渴望啊。
　　唉，美人脸上这等表情，真真叫人心疼。
　　“你赶紧去吧，九公主这会儿来，中午肯定是要在王府吃饭了，你先替我去招待她，我去看看再准备些什么。”
　　一院子美人顿时又变了脸色，刘氏这分明是故意装的，以前九公主来，她可是一脸笑意耀武扬威得意洋洋去的！
　　还有什么她宫里有人！她血统高贵！
　　娘娘的心也太软了。
　　心疼娘娘。
　　作者有话要说：　　刘氏：我不，娘娘陪我去，不然我害怕。
　　入V前最后一章，明天入V，下午六点更新，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么么哒~
　　今天下午会修一下前头的错字什么的，不用担心，不是更新。
　　【关于本文的说明】
　　这就是个沙雕文，除了女主都是工具人，全架空纯编造不考据，大家觉得好笑热闹开心就行。
　　另外小说看不下去是挺正常的事，大家淡定！！关掉、退出、心中吐槽就好！！！
　　晋江好文千千万！总有N本适合你！
　　不要骂我求你了！我就是混口饭吃！
　　【最后正经安利一下我的接档文】
　　《女配专治不服》
　　女配聪明努力又美丽，可惜没有女主光环附体，最终成了主角们的垫脚石，俗称炮灰。
　　顾棠就成了这样的女配，她现在的目标，就是复仇虐渣，让对不起她的人都跪在她脚下喊爸爸。
　　“少爷，您已经三个月没回家了。”
　　“我母亲后悔了吗？”
　　“老夫人剥夺了您的继承权。”
　　*
　　“总裁，夫人已经被您送去老宅一年了。”
　　“她后悔了吗？”
　　“没有，她上个月给您生了堂弟，两个。”
　　*
　　“老爷，小姐已经被您送去种地三年了。”
　　“她肯认错了吗？”
　　“没有，她包了山头，断了您的供货原料。”
　　《我养大了反派大佬们》
　　【养大boss就能为所欲为】
　　我以为我穿越的是个种田世界，直到我见了妖怪。
　　我以为我修炼有成就能长命百岁，直到我见到了玩家。
　　我终于明白这是个无限流的世界，现实又给了我重重一击。
　　只是……对面那个一身红衣，满脸血泪的妖怪，怎么看怎么像我从小养大的小可爱。
　　“玉琦？”
　　“姐姐！”
　　她收了獠牙跟指甲，带着一脸天真的笑意，扑到了我怀里。
　　哦……她的确是我的小可爱。
　　众位玩家：？？？她跟boss有一腿？
　　后来。
　　众位玩家：Oh！No！她跟boss们有一腿！


第24章 屠魔勇士齐芝楚
　　刘氏回去的时候, 齐芝楚已经等在她屋里了。
　　虽然是妾，不过王府也不是一般地方，她们每人都有个小院。
　　刘氏进去就福了福身子, 一声公主还没叫出来, 就被齐芝楚拉住了手，“快别行那些虚礼了，你跟我说说, 王妃对你们好不好？”
　　刘氏这会儿心里正忐忑, 又听见这样的话，越发的不敢说话了。再小心看看公主, 她眼神闪烁，像是要打探什么，难道——
　　她是想抓自己把柄？她前头说了至少半年的刘妃娘娘不喜欢王妃, 就是想潜移默化，想勾起自己对王妃不满。
　　公主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处置她, 所以要借刀杀人？
　　刘妃怎么可能不喜欢王妃？不喜欢给了她那么多东西？她来王府这些年，都没见过王爷收这样多的东西, 还让自己宫里的嬷嬷陪着一起回门。
　　这哪里是不喜欢, 这分明是太喜欢了。
　　她不过一个妾, 母亲早死, 父亲也没什么本事, 继母原先就要把她推入火坑, 她无依无靠的——又哪里来的靠山得罪公主呢？
　　可说娘娘的不是，那就更不可能了, 王妃如今才是管着她的人。况且相当继后，就更不能背地里说王妃了。
　　刘氏道：“倒是挺好的，今儿闲下来的便叫了我们一起说话, 人也和蔼可亲。”
　　齐芝楚眉头皱了起来，刘氏见了心中一跳，公主不满意了！她没猜错！
　　公主想听她说王妃不好！
　　“娘娘也是个可怜人。”刘氏假借王妃说事儿，可心里想的却是自己。
　　“无依无靠的，好容易到了王府，也没过多少好日子。”刘氏不过几句话就红了眼睛，齐芝楚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这不太对！
　　她跟婉娘从小一起长大，她是个什么脾气，自己难道还不知道，上个月还抱着自己哭，说什么“明明我才是跟王爷青梅竹马的那一个如今别说正室娘子了，连个侧妃都没捞上”，怎么今儿就开始为王妃说话了？
　　这绝对不正常，她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齐芝楚越发觉得诡异，只是瞧着外头艳阳高照，又没那么害怕了，试探道：“你前儿还说想要当王妃，怎么——”
　　刘氏吓得直接站了起来，“不是我我没有别瞎说。”对上齐芝楚诧异的眼神，刘氏又急忙道：“我那是——”反正她也没明着说。
　　“我那会儿快到信期了，你也知道，情绪难免失控，我都不当真，你就更别当真了，娘娘多好的人，我哪儿配得上王爷？”
　　齐芝楚瞪圆了眼睛，她明白了，王妃就是个妖孽！
　　她迷惑了母妃，迷惑了婉娘，下一个——怕就是她哥哥了！
　　这里头清醒的人就只有她一个！她要——她要去救母妃！她要去救哥哥！
　　齐芝楚猛地站了起来，捏了捏腰间挂着的荷包。
　　这里头有她出嫁那年，护国寺的大和尚送的符，据说能驱邪避凶，能使一切妖魔鬼怪退散！
　　怎么用来着？好像是泡水？还是烧成灰泡水？
　　刘氏瞧见九公主一言不发直接冲出屋子，总算是松了口气，可算是走了。
　　唉……皇宫里长大的人，的确是心思深沉，叫人防不胜防。
　　两人好了十几年，她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齐芝楚来了王府无数次，也认得正院在哪儿，况且一路的丫鬟婆子，也不会迷路。
　　她冲到正院，就见她的新嫂嫂正坐在廊下晒太阳，斜斜地靠在软塌上，看着惬意极了，嘴角还带着笑意。
　　可齐芝楚心里分毫不敢放松。
　　她又捏了捏荷包里的符纸，鼓足勇气走了过去，“嫂嫂。”
　　唐思然睁开眼睛，手一伸，竹兰把她扶了起来，“你来了。”唐思然笑道。
　　齐芝楚的心从来没跳得这样快过，她又在心里默默叫了几声母妃，想着从小到大母妃是怎么照顾她的，想着冷冰冰却又很可靠的哥哥，还有虽然一直都是讨好她，却也讨好了十几年的表妹，心中便又有了勇气，身上也有了力气。
　　齐芝楚迎了上去，把她胳膊一挽，“嫂嫂，咱们进去吧，外头太晒了。”而且也没明火，她拿什么烧符纸？
　　唐思然扫了一眼公主，她这是怎么了？
　　头一次见面的时候还对她冷嘲热讽耀武扬威的，今儿怎么笑得这样……有点紧张还有点刻意地讨好？
　　心还跳得这样快？两人胳膊一碰上，唐思然就觉得公主的手臂紧绷，还时不时的抖两下。
　　不知道刘氏跟她说了什么，把她吓成这个样子。
　　可她这样子……挺好玩的。
　　公主跟王爷是亲兄妹，长得……勉强也有三分相似。
　　不过这睫毛是一样的长，她长长的睫毛跟小刷子似的微微颤抖，可爱极了。
　　叫唐思然忍不住轻轻一咳，“母妃还跟我说，你跟婉娘从小一起长大呢，说你们两个最是要好了。”
　　齐芝楚一抖，唐思然挑了挑眉毛，的确是因为刘氏说了什么。
　　“我叫厨房准备了你爱吃的，一会儿——”
　　她怎么抖得更厉害了？这越发叫人摸不着头脑了。
　　两人挽着胳膊进了屋子，没了中午的太阳照着，齐芝楚只觉得这间屋子阴冷异常，这分明是已经成了妖怪窝了！
　　唐思然见她抖个不停，又是一头的冷汗，面色也有点惨白，害怕是她低血糖了，又担心她一会儿晕过去，道：“你先坐，我叫她们先给你端碗甜汤来尝尝。”
　　唐思然出去吩咐丫鬟，齐芝楚总算是松了口气，她飞快拿了倒扣在茶盘上的杯子，茶壶举起来又有点迟疑。
　　先烧了符纸再倒水。
　　她拿了符纸出来，就着茶杯，在屋里熏香用的香炉处点燃了。
　　齐芝楚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公主，从小到大连骂人都有人代劳，她哪儿会这个？
　　再说香炉里的火也是暗火，这符纸又一直被她捏着，她紧张得一手冷汗，就是隔着荷包，也有点潮了。
　　半天才冒了烟，她越发的焦急，就这么一个机会——齐芝楚忽然想起不知道在哪儿看过要吹气来着，她又呼呼地吹了起来。
　　终于是着了。
　　齐芝楚收集了一茶杯底儿带着香灰的余烬，又倒了温水进去。
　　嗯……似乎有点脏，这么黑乎乎里头还飘着灰的水会有人喝吗？
　　可这是符纸啊，她看着是正常的，兴许妖怪看不出来呢？
　　齐芝楚把茶杯放好，正襟危坐，又端起自己杯子，装模作样的抿着水。
　　唐思然回来就觉得屋里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再一看齐芝楚——她不会纵火了吧？
　　唐思然坐下，瞧见自己面前那杯里头不知道放了什么诡异东西的脏水，再一看捧着杯子挡着小脸，还要从缝隙里看她的九公主。
　　唐思然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觉得我傻。”
　　齐芝楚没说话，不是不想说，是紧张的说不出来。
　　“这种东西谁会喝？你给我杯子里头放了什么？”唐思然顿了顿，等着公主自己坦白，只是她依旧一言不发。
　　“你来王府，虽然不是看我，可你毕竟是王爷的妹妹，是母妃的女儿，我也好好招待你了，又叫人吩咐捡你喜欢吃的菜做，我——”
　　那个“吃”字儿成了压垮齐芝楚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眼圈一红，立即就开始哭了。
　　声音还越来越大。
　　“你别吃我！”
　　？？？唐思然惊异之余，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吃你做什么？你的肉又不如小孩子的嫩。”
　　行吧，声泪俱下变成了嚎啕大哭。
　　唐思然搬着椅子往过挪了挪，齐芝楚手捂着脸，“你别看我，你出去！”
　　唐思然越发觉得好笑了，“你这究竟是怎么了？”
　　齐芝楚这会儿也有点破罐子破摔了，“你把那符纸喝了，不然我不信你！你分明就是个妖怪，我母妃被你蛊惑了，我表妹也被你蛊惑了，她们原先都最喜欢我的，现在都被你抢了去！”
　　虽然都二十了，虽然都成婚了，可却还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若不是从小被人捧在掌心长大，不会是这个性子。
　　唐思然有点羡慕她。
　　“快别哭了。”唐思然声音带着笑意，轻声劝慰道：“外头都是丫鬟呢，一会儿叫人听见了，该以为我欺负你了。”
　　“你就是欺负我！你抢了我母妃！”齐芝楚放下手喊了一声，又把脸捂上了。
　　虽然知道现在笑就是刺激人，可是这玩意它着实是忍不住。
　　唐思然笑着，齐芝楚哭着。
　　眼泪出来，人倒是冷静了，如今齐芝楚也明白自己怕是闹了个大笑话，心中又羞又恼，越发的不敢露脸了，横竖都哭了，索性一次哭个够。
　　唐思然又往过挪了挪，这次齐芝楚没躲。
　　唐思然又去拉她手，手没拉开，她叹了口气，道：“好了，再哭一会儿就别哭了。”她又去搂齐芝楚的肩膀。
　　齐芝楚自打六岁就没被人抱过了，现如今又委屈到了极点，哪儿经得起这个，半推半就间就很是诚实的被唐思然抱在了怀里。
　　这下总算是不哭了，唐思然松了口气。虽然没抱到王爷，可是抱了王爷的妹妹，也算是进步吧。
　　“你究竟在哭什么？”唐思然问道，“你母妃谁都抢不去，你表妹也是一样。”
　　齐芝楚抬起头来瞪她，瞪完又把头埋进她胸口，声音闷闷的。
　　“我母妃给你送了好多的东西，那匹烟罗我都想了好几年了，我母妃就是不给我。”
　　“我表妹要跟我划清界限，还说你人好，还特别可怜，让我对你好一点！”
　　唐思然又开始笑了。
　　“不许笑！”
　　对不起，真的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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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我嫂嫂是个大好人！
　　齐芝楚把脸埋在她怀里, 唐思然伸手摸了摸她头发。
　　原本是想安慰她的，可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的，唐思然叹道：“你头发没你哥哥的顺滑。”
　　齐芝楚大惊, “我哥哥叫你碰他头发了？”
　　唐思然点了点头, 这里头一定有故事！
　　“啧啧，那他还挺——”喜欢你的？
　　不能这么说，她哥哥那个人怎么可能？不能坑嫂嫂。齐芝楚又在“那我哥哥挺能忍你”和“他挺尊重你的”之间犹豫了片刻。
　　别的好说, 跟嫂嫂打打闹闹也没什么, 可牵扯她哥哥进来……就得慎重了。
　　“那我哥哥挺敬重你的。”
　　唐思然一眼就看出来她没说实话，这样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的, 指不定心里过了三四个主意。
　　“所以……那个是符纸？”唐思然有了主意，沉声问道。
　　齐芝楚还低着头，因为刚哭过, 声音还闷闷的。
　　“我成亲的时候护国寺的大和尚给我的，说能趋吉避凶, 一切妖魔鬼怪都退散。”
　　唐思然不自觉又笑了两声，“那不能浪费。”
　　“啊？”齐芝楚下意识抬头看她, “你要喝吗？”
　　唐思然心里翻了个白眼, 面上却严肃异常, “我觉得你说的很是有几分道理。”
　　齐芝楚大哭一场, 虽然畅快淋漓的发泄出来了, 不过头有点疼, 这会儿有点失去思考能力，完全被唐思然牵着鼻子走了。
　　“我说什么了？”
　　唐思然微微皱着眉头, 看着窗外，“我没有问题，我来来回回都是这个样子, 可听你的意思……你母妃跟以前不一样了？她以前最喜欢你？什么好东西都留给你？”
　　齐芝楚点了点头。
　　“你表妹也跟你有了隔阂？”
　　齐芝楚又点了点头。
　　唐思然叹气，“所以说中邪的不是我，是你母妃跟你表妹才对啊。”
　　啊？？？齐芝楚瞪圆了一双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唐思然。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胡话居然听起来有几分道理？
　　“所以我说这东西不能浪费，给你表妹跟你母妃一人一半留着，只是不知道一人一半还管不管用了，不然咱们去大护国寺再求一个。”
　　说到最后唐思然自己也绷不住了，都是一边笑一边说的。
　　听见这笑声，齐芝楚哪儿还不知道她在捉弄自己，她脸上又红了，气呼呼道：“你这样我要告诉我母妃了！你说她中邪了，要给她喝符纸！”
　　唐思然又笑了两声才止住，又觉得这公主着实可爱得很。
　　“可这符纸是你的呀，东西还是你烧的，一开始还是打算给我喝的，你想过怎么跟你母妃解释没有？”
　　“给你新过门的嫂嫂喝符纸？”
　　齐芝楚猛地站起身来，狠狠瞪她一眼，转身就要走。
　　唐思然忙把她手拉住，“好了好了，我再不说你了，吃了饭再走吧，都准备好了，再洗洗脸，这样子出去该叫人笑话了。”
　　齐芝楚又被她拉着，不情不愿的坐下。
　　这公主的确是要哄的，可她生气的样子，又比正常的样子好看，果真还是个孩子脾气。
　　唐思然扬声叫了竹兰进来，问道：“早上母妃送了什么来，拿来我看看。”然后她就瞧见齐芝楚一脸期待却又不看她。
　　待竹兰出去，齐芝楚扭扭捏捏道：“是母妃给你的，我也不好夺人所好。”
　　“不是，我就看看你喜欢什么，我一定好好用它。”
　　齐芝楚刷的一下又变了脸色，哼哼哼了好几声却没走，“我算是明白了，你前头什么沉稳得体都是装的！”
　　唐思然笑了两声，“你不也一样？我就不信你在你母妃面前也是这个样子？”
　　齐芝楚不说话了，正好竹兰带着嬷嬷进来，等她们放下东西，齐芝楚拉着椅子蹭到了唐思然身边，跃跃欲试道：“就是那个，红绸子包着的，烟罗！特别好看！”
　　唐思然打开一看，是特别薄的纱，有点像欧根纱，但是要软得多，考虑到古代的技术水平，能做到这个程度，还是七彩玛丽苏的配色，颜色过渡间极其自然，的确是珍贵的极品。
　　齐芝楚道：“我原想拿这个做个窗纱的，隔着窗户看景儿，想必很有意境，若是再有些小雨，再来两杯茶，那就更好了。”
　　唐思然笑了笑，把那纱拎起来，“你看这么薄，撑开了颜色也没有多少了，整日风吹日晒雨淋的，很快就得褪色，依我看，做个床罩最好。”
　　齐芝楚下意识的反驳，“做床罩就不薄不透了？”
　　唐思然叫人去叫了府上的绣娘，吩咐道：“其余三面和上顶用浅粉有珠光色泽的轻薄布料，这个用在正面——”她把烟罗一折，道：“三层落地，上头打着一寸有余的小褶皱。”
　　绣娘比划了一下，“那就要用完了。”
　　“用。”唐思然说了这一个字儿，就拉着齐芝楚吃饭去了。
　　齐芝楚还有点不太满意，“做床罩太浪费了。”
　　做个床罩花不了什么功夫，等她们吃完饭回来，主体已经做好了，就剩下边角锁边修整等等了。
　　唐思然笑道：“东西撑起来叫公主看看。”
　　几人拿着撑子进去，整个床罩打开，齐芝楚就顾不得别的了，直接就钻了进去。
　　唐思然瞧见她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这东西做出来其实有点像所谓的“欧式宫廷风公主蚊帐”，里三层外三层的，颜色又粉粉嫩嫩，小女孩子一般都喜欢。
　　“咱们再出去逛一圈。”唐思然又去拉她的胳膊，“等回来就好了，你走的时候给你带上。”
　　齐芝楚怀疑地看着她，不想走，“你不是说不给我？你该不会是又要捉弄我吧？”
　　唐思然笑道：“你都扑我怀里哭了一场了，总不能叫你的眼泪白流？”
　　齐芝楚哼哼哼道：“你真不要？”
　　唐思然叹气，郑重其事地看着她，“你觉得你哥哥跟这东西搭调吗？”
　　齐芝楚一愣，想起自家哥哥那张脸，又想她哥哥躺在——不能想！不然她的床罩都不香了！
　　齐芝楚不禁打了个寒颤，又笑了起来，“嫂嫂真好，谢谢嫂嫂！”
　　“还得谢谢你哥哥。”
　　齐芝楚大笑，“谢谢哥哥！”
　　唐思然唏嘘一声，又想若是王爷这会儿回来，她们两个转身就听见一句“谢我什么”，那这就是神转折了。
　　她甚至还转头看了看，王爷的确不在，遗憾。
　　齐芝楚开心极了，整个人都要飞起来，她道：“其实我觉得你那正院虽然正正经经在当中，地方也大，可景色不行，王府的花园子修得很是雅致，你在花园子里再挑一间院子住，一年四季的景色都不一样。”
　　“那咱们先去看看，我还没看过王府呢。”
　　两人在王府闲逛，自然后头是有丫鬟婆子跟着的，竹兰上前一间间的院子给她介绍，“这是胡氏的院子，这是宋氏的院子，这儿住得是古姨娘。”
　　齐芝楚还道：“这王府是我哥哥亲自叫人修的，从出宫前两三年就开始了，我记得那会儿母妃私底下还笑过他。”
　　只是逛着逛着，唐思然觉得不太对了。
　　王爷……似乎是个强迫症啊。
　　姨娘的小院都是两进的，样式一样，款式一样，除了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别的一点区别都没有。
　　甚至……这王府从中轴线来说，是左右对称的啊！
　　王爷真是个人才！
　　这样的王爷……唐思然忽然明白他为什么对自己这样好了。
　　自己来了之后，间接刺激李氏搞事情，李侧妃被送去庄子之后，他后院加自己还有二十一个人。
　　除了自己住正院，还有二十个人，整个左右对称分布在王府里。
　　然后他的后院居然对称了！
　　所以王爷看自己怎么看怎么顺眼！
　　可若是这样……他应该是不会允许自己住花园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唏嘘……
　　这么一想，唐思然竟然觉得这花园的景色分外的美丽。
　　两人在院子里走走停停，小半个时辰过去，唐思然觉得有点累了，道：“东西应该也做好了，咱们回去看看。”
　　齐芝楚一脸的怀疑，只是看她面色泛红，头上也有汗了，便小声道：“你是真累了呀。咳，你没事儿多走走，正好秋高气爽的，多出来晒晒太阳，身子骨就好了。”
　　说着她又把唐思然胳膊一挽，“我扶你回去。”
　　回到屋里，床罩果然已经好了，齐芝楚笑眯眯地看着她们用布包好又放在箱子里，笑得都有点妩媚了，“谢谢嫂嫂。”
　　唐思然挥了挥手，道：“就这一次，下回就不给你了。”
　　齐芝楚也不放在心上，又想下回大不了再哭呗。
　　不过也不好空手拿她的东西，也得给她送点什么……齐芝楚一边扒拉着公主府的好东西，一边往外走。
　　刘氏已经忐忑了一个下午了，连中午觉都没睡着，人有点没精打采的。
　　到了未时她起来一问，公主还没走，她左思右想，干脆带着丫鬟出来，装模作样的像是在闲逛晒太阳看景儿，其实是打算堵公主。
　　原先公主来的时候，虽然从来没明说，但能感觉出来是特意避过王爷的，所以公主不会等到申时才走。
　　未时一过她就得走，不然回头王妃劝留，说你哥哥就要回来了，一家人一起吃顿饭，她怎么说？
　　好在她就在外头逛了两圈，就见公主出来了。
　　别人兴许看不出来，可她从小跟公主一起长大，她能看出来。
　　公主哭过了。
　　公主在娘娘面前哭了？？？
　　为什么？
　　刘氏惶恐不安瞻前顾后，还有点莫名其妙，可她又告诉自己，想当皇后是绝对不能犹豫不决的。
　　刘氏迎了上去，一声“公主”才叫了一半，就见公主冲她一笑。
　　“咳，是我误会你了，你说的不错，我嫂嫂的确是个好人，大好人！”
　　刘氏茫然失措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等送公主离开，她忽然回过味，冷笑一声。
　　你的？
　　呸！
　　那是我的皇后娘娘！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正在写！


第26章 宝藏王爷
　　唐思然估摸着王爷快回来了。
　　若是没什么事儿, 王爷基本天天都会跟她一起用晚饭，两三天在正院睡一觉。
　　纯睡觉。
　　昨儿他没来，前儿他也没来, 所以今儿晚上她有美人相伴。
　　过了申时, 王爷先来吃饭了。
　　今儿的王爷跟前儿那一身贵气紫又是不一样的风格。
　　他今天穿的长袍主体是蝶翅篮，这颜色偏暗，还带了一点点的灰, 穿不好就显得旧了。
　　唐思然不由得想起以前听人说过, 不管商家再说什么这衣服显白显瘦显气质，听听就算。
　　因为不管显什么, 你得先有才行。
　　就像再显白的衣服，穿在黑人身上，那也只能显黑了。
　　可王爷就完全不会。
　　他什么都有, 他又白又高又瘦又有气质，什么衣服穿在他身上都能出状态。
　　吃过饭, 孟王爷去了小书房。
　　唐思然四处看了一圈。
　　最西边的卧室里头，紧贴着北面墙上是一个供桌, 中间放了熏香炉, 两边各一个银质的烛台, 下头的底座是八角形的, 上头是个莲花的形状。
　　唐思然嘴角一翘, 上前把左边的烛台转了一点点, 绝对不超过十度。
　　“刘嬷嬷。”唐思然叫了一声，道：“叫热水我沐浴。”
　　王爷不喜欢身边有人, 所以就算是伺候他多年的竹兰，也是在外头等着。
　　等她去净室洗澡，里屋就一个人都没有了。
　　只要她慢慢洗, 那王爷一定比她回来的早。
　　待洗过澡又烘干了头发，唐思然浑身畅快极了，一想王爷和那有点歪的烛台共处一室，她就更开心了。
　　唐思然缓缓走过屏风，瞧见王爷手里拿了一卷书正看，她微微偏头，烛台果然被放正了。
　　她嘴角止不住的上翘，兴许还发出了一点声音，孟王爷抬头看她，唐思然忙道：“王爷，咱们安置了吧。”
　　孟王爷放下手里的书，就坐到了床边上。
　　唐思然上了床，外头丫鬟进来给他们拉上床幔，吹熄了蜡烛，不过透过隐隐的月光，还是能看清点东西的。
　　比方——
　　“王爷，您觉不觉得床幔没对齐？这两边的花纹好像歪了。”
　　“嗯？”孟王爷果然坐了起来，认认真真去对床幔了。
　　唐思然觉得为了忍住笑，她快把自己大腿掐青了。
　　夜深人静，已经到了就寝的时候。
　　黄氏坐在镜子前头，看着丫鬟给她梳头，回顾这一天她都做了什么，又有什么得失。
　　这一条还是她黄家的组训：三省吾身。
　　不过这结论叫人有点忧虑。
　　她跟往常一样什么都没做，甚至在讨好皇后娘娘的道路上，还稍稍落后了别人。
　　她进王府的时候，她父亲专门嘱咐过，王府里头看着是能人辈出，都是好人家的姑娘，不过从家室上来说，没有一个比得过陇右王家的。
　　这是个传了几百年的家族，比大魏朝年纪还长，所以什么事儿跟着她的脚步走，那是绝对不会出大错的。
　　所以那天，她一看见王氏没去迎接娘娘，她也立即就把头一扶，装作头晕回来了。
　　前两天又听说王氏撤了牌子，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可也知道不是王氏的信期。
　　既然不是信期，那就一定是有别的目的，虽然依旧不知道为什么，可她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她也把牌子撤了。
　　这么一总结，黄氏又不忧虑了，她跟着王氏呢，还是有个榜样过得轻松啊。
　　再说她又不可能当皇后，王爷一点都不喜欢她，她进门快三年，王爷就叫她伺候了两次。
　　黄氏打了个哈欠，上床睡觉了。
　　随着一个个屋子吹灭了灯，孟王府陷入了宁静之中。
　　不过有个人不但不宁静，反而开始焦虑了。
　　全嬷嬷看着前头的账本子，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这是怎么回事儿？”
　　王府里二十个姨娘，有人的信期重了是很正常的事情，可也不能……二十个人全到信期了吧？
　　当然还有几个人报的是身体不适，可这——得去通个气儿。
　　全嬷嬷提着东西，去找李忠顺了。
　　夜深人静，是李忠顺难得的休息时候，他刚倒了两杯小酒，就听见全嬷嬷似笑非笑的声音，“大总管好兴致。”
　　李忠顺头一抬，道：“有酒有菜，全嬷嬷也来喝两杯？”
　　“喝什么喝，乱套了！”
　　李忠顺狐疑得看了她一眼，全嬷嬷管的是府上的姨娘侍寝……“都有孕了？不可能吧，我记得王爷——”
　　“她们都差人来撤了牌子。”
　　李忠顺一脸的轻松，又倒了杯酒，一口干了才道：“这不挺好的？”
　　“她们这是要生事儿啊！”全嬷嬷道：“你进宫得晚，我记得当年显德皇后就是这样，嫔妃私底下商量好了，全都撤了牌子，最后没人侍寝，虽然圣旨上不是这么写的，不过显德皇后被废，这事儿就是起因。”
　　李忠顺翻了翻眼皮子，道：“我一个太监——”他见全嬷嬷面色又要往阴沉了走，忙道：“我给你出个主意。”
　　全嬷嬷眉头一挑，头往前一凑，李忠顺小声道：“什么都别管。”
　　“小李子！”
　　这名儿都叫了，李忠顺笑了两声，道：“我给您算算，王妃嫁进来到现在，王爷待她如何？”
　　虽然说不好是昧着良心，但是要说好……说不出来。
　　李忠顺讪笑两声，道：“咱们王爷不能用常理度之。我就直说了吧，头三个月，不出意外，王爷肯定是要歇在王府屋里的。”
　　这个全嬷嬷能听懂，她点了点头。
　　李忠顺又道：“三个月之后就过年了，过年肯定也是要在王妃屋里的。这一来一去就五个月了，您说到时候谁着急？她们敢一撤五个月？要我说，这就是头一个月给王妃卖好呢。”
　　全嬷嬷松了口气，道：“这事儿还是你小李子管才好，我一个嬷嬷，管什么都不及你，勾心斗角也不及你。”
　　李忠顺笑道：“喝酒喝酒。”
　　全嬷嬷也没客气，两人喝了两盅，又吃了两口菜，全嬷嬷这才离开。
　　李忠顺嗤笑一声，瞧着全嬷嬷的杯子，“要说你全嬷嬷老糊涂了，我是不信的，最多就是年纪大了越发畏手畏脚的，想跟我通个气儿，万一有什么，就不全是你的责任了。”
　　全嬷嬷出去便松了口气，又想既然跟李忠顺说过了，那下头就是去卖好了。
　　第二天一早，唐思然送了王爷出去，又见今儿天略显得阴沉，明显是不适合出来晒太阳了，有些失望。
　　她刚回到屋里，想着今儿做些什么，就听见竹兰道：“娘娘，胡姨娘来了。”
　　唐思然抬头看她，问的很是直接，“胡姨娘又是哪个？”她印象不深……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是回门那天没来迎接她，这两日茶话会也没来的。
　　竹兰道：“胡姨娘是宫女出身，宫里就伺候王爷的。”她稍稍一顿，“胡姨娘的祖父在她小时候获罪，被贬外地，只是胡家还有个太嫔在宫里，便接了她进去，充作宫女养大。”
　　“大概五年前她祖父翻案了，又回了京城，全家都起复了。”
　　“她祖父当过太宰的。如今还是太子太傅，她父亲如今是礼部右侍郎。”
　　“跟府上其他姨娘们也不怎么来往。”
　　竹兰一路说完，唐思然也就到了前厅。
　　许是听见胡姨娘做过宫女的关系，唐思然觉得她脸上似乎比别的美人沧桑些？背也有点弯？
　　小时候过得辛苦啊。
　　唐思然冲她笑笑，道：“怎么今儿想起来看我了？”
　　胡氏眼里闪过一丝很是复杂的神色，复杂到她自己都分不清楚这里头究竟有什么。
　　“娘娘。”胡氏福了福身子，等唐思然说话，这才又坐下。
　　果真是当过宫女的，唐思然心中一叹，其他几个姨娘就没这个习惯，都是行完礼等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直起身子，这一位就一定要听见明确的指示才行。
　　“妾今儿来是来给娘娘请安的，妾前两日身子不好，娘娘又是才进门，妾生怕娘娘误会什么，一好了就想来看看娘娘。”说着她又起来福了福身子。
　　说话有点冷冰冰的气质，也没打算讨好她，甚至还有点不近人情呢。可弯腰低头如此谦卑的态度又叫人不太舒服，还有点胁迫人的意思。
　　“我挺好的。”唐思然笑道：“也不用私下来看我，我听说你跟府上的众人都不太亲近？过两日天气好了来我这儿晒太阳，说说话就好了，别总一个人闷在屋里。”
　　胡氏完全没想到她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一时间脸上显露出来了错愕。
　　唐思然又笑，“眼瞅着中秋节了，你既然先来了，我就先告诉你，若是想见家人，就提前说一声，请来府里吃顿饭也是可以的。”
　　胡氏忙起身行礼，“多谢娘娘。”说完她就又开始了，各种听着恭敬，却是没什么内容的言语。
　　唐思然跑神了，府上二十个妾，她如今好好说过话的还不足一半。
　　可就这一半——
　　杨侧妃出身挺好，有了王爷长子，肚里还有一个，这是个女主模板，相对的，她这个王妃就是个反派。
　　刘氏，刘妃的侄女儿，王爷的表妹，这也是——不，女主不可能是男主表妹，这个跟她一样是个反派模板。
　　唐思然嘴角一翘，笑得对面胡氏心头一跳，她说什么好笑的了？
　　叶氏，一双大长腿，身材高挑，又如天山雪莲冷清，这也是个女主模板。
　　下来容氏姐妹……一对出身卑微的双胞胎，在府上任人欺负的，这是个炮灰模板，害，怪叫人心疼的，以后好好对她们。
　　王氏，陇右王家的人，出身显赫，也是女主模板。
　　就是已经送去静养的李氏，也能爱答不理高攀不起的路线。
　　下来还有会做零嘴的梅氏，来自苗疆的希氏，就是对面这个当过宫女的胡氏——
　　家族获罪，自小受苦，跟王爷于深宫中相识。
　　现实里坐在唐思然对面的胡氏越发的忐忑了。
　　她说什么了？？？
　　她究竟说什么了？？？
　　叫娘娘露出这样的表情！
　　唐思然把王府里的美妾们过了个遍，站起身来，道：“既然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了。”
　　“娘娘且慢，妾有话要说。”
　　唐思然面上闪过一丝笑意，待转过身来就又平平静静地了，她瞧了一眼竹兰，道：“去厨房说一声，我中午想有个四鲜溜肉片吃。”
　　见王妃屏退了左右，胡氏小声道：“妾……妾听说府上的姨娘们，把牌子都撤回来，说不能伺候王爷了。”
　　她才说了这一句，外头忽然又有了声音，刘嬷嬷隔着屏风道：“娘娘，府上秀坊来人了，说王爷瞧见娘娘的帐子上好像落了灰，叫给换一个。”
　　唐思然忍着笑，冲胡氏点点头，道：“你先坐，我去看看。”
　　她回到屋里一看，王爷叫送来的是个什么床幔呢？
　　纯色的，浅蜜黄色的。
　　那她原来用的是什么呢？
　　栗棕色的底，上头绣着石榴葡萄等等多子多福的水果的，新娘子必备款。
　　换了这个浅蜜黄色的，晚上只要对齐就行了。
　　想必昨儿王爷拼得挺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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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心理医生唐思然
　　瞧了这帐子, 外头还等着她的胡美人都不香了，唐思然甚至想差人去请王爷回来，一起歇个中觉。
　　可惜不能做得太明显。
　　唐思然又微笑着回了前厅, 脸上表情很是微妙。
　　胡氏如今有点着急了, 她恭维娘娘，娘娘完全不放在心上，说宫中旧事, 娘娘又笑得暧昧, 再被这样一打搅，就到吃午饭的时候了, 她还能说什么？
　　眼见娘娘回来，胡氏焦急道：“妾想侍奉娘娘。”
　　唐思然一愣，胡氏说的侍奉……不是她想的那个侍奉吧？
　　不太好吧。
　　娘娘脸上的表情可总算是认真起来了, 胡氏心中暗喜，又告诫自己, 娘娘该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以后说话不能再拐弯抹角了。
　　胡氏行了个大礼。
　　“妾是宫女出身, 在这王府里头格格不入, 府上原先虽然有侧妃, 可妾觉得她们都不是贵主子。好在娘娘来了。”
　　误会了唏嘘……唐思然淡淡道：“你既然是伺候王爷的人, 那就好好伺候王爷, 在我这儿, 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跟别人一样。”
　　一样？那可不行, 皇后之位只有一个。
　　“娘娘。”胡氏红了眼圈，“妾原先是胡太宰的孙女儿，在家里也有十八个丫鬟伺候, 后来祖父获罪，一家人随他发配岭南……宫里的胡太嫔是妾的姑祖母，可怜妾小小年纪，怕妾在路上吃不消，就接了妾进去。”
　　“妾从六岁就开始当宫女了，那个时候妾刚懂事儿，生活遭遇大变，为了在宫里活下去……妾天天晚上都会念一句话：你就是个伺候人的，你生来就是做宫女的。”
　　胡氏掉了两滴眼泪，“这么多年下来，妾不会做别的了，王爷也嫌弃妾太过……低微，不叫妾侍寝。”
　　“娘娘，妾只会伺候人，妾想伺候娘娘。”
　　“娘娘想打骂妾，妾都受得了。”她把衣服袖子往上一拉，手臂上几道陈年的疤痕，看着有点吓人。
　　唐思然脸上有多平静，心里就有多震惊，这是……把自己洗脑成抖M了？
　　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是该胡氏还是心疼自己，这个她的确吃不消啊。
　　罢了，还是心疼王爷好了。
　　不过换个角度想，王爷应该不是抖S，不然胡氏不会来找她。
　　“你……”唐思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生硬地换了话题，“——是怎么知道她们都撤了牌子的？”
　　？？？胡氏快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了。
　　她这么一通哭一通演，娘娘居然只关心这个？娘娘居然不问问自己身上的伤还疼不疼吗？
　　还是她太冒进了，娘娘毕竟才进来，还没到想折磨人的地步？
　　“其实这个不难知道。”胡氏啜泣两声，又拿了帕子压了压眼角的眼泪。
　　可是眼泪却流的更厉害了，糟了！她拿错了帕子了，这块上头抹了胡椒。
　　“娘娘。”胡氏默默流着眼泪，“妾院子西边有个月亮门，再往前一点，就是全嬷嬷的院子，妾这几日瞧见咱们府上所有姨娘的大丫鬟或者心腹嬷嬷都去找全嬷嬷了。”
　　“全嬷嬷管着姨娘们侍寝的事儿，撤牌子上牌子都归她管。”
　　“妾是最早伺候王爷的，这么几年下来……那些姨娘什么时候的信期，妾都知道，所以妾断定她们是都撤了牌子。”
　　瞧瞧！瞧瞧！
　　王爷后院的美妾都无聊到什么程度了？
　　她若不是整日坐在月亮门前头看，她能知道的这么清楚吗？
　　“你……可会刺绣？”
　　这问题问的胡氏觉得她眼睛上的胡椒都不辣了，这又是什么套路？
　　“会的。”心里再摸不着头脑，胡氏面上还得恭恭敬敬地，“妾是宫女出身，女红是必要学的。妾还会做衣裳。”
　　“那倒不用了。”唐思然左右一看，道：“你去拿了多宝阁中间那一层左边的那个碗，对，红色的。”
　　这碗是母妃送的，看着很是喜庆，虽然是红色，却有通体透明之感，她挺喜欢的。
　　胡氏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碗外头三条鱼，碗底是荷花，还有各色水草，鱼身上的麟很是精细，片片分明，边缘还有一道金边。
　　娘娘想叫她绣这个？这个太难了，还得用金线，这玩意又软又容易断，绣下来眼睛都得瞎。
　　“你看见上头的万字纹没有？就照这个绣……嗯，给我绣个床幔吧，快到冬天了，要深色的，选葡萄紫的底色，绣线用李紫。”
　　希望这简单重复性又量特别大的劳动，能叫她暂时忘却痛苦吧。虽然胡氏这话不一定是真是假，要知道她也是没来迎接自己，茶话会也不参加的人。
　　可她手臂上的伤却是真的，十几岁的小姑娘，愈合能力正是最强的时候，却留了这样明显的疤，可想当时有多疼。
　　就算是假的，也得给她找点事儿做，免得再胡思乱想，整日坐在月亮门前头看人，想想就瘆得慌。
　　还能顺便给王爷赔个不是，万字纹又简单又容易对其，深紫色挡光还衬王爷雪白的肤色，希望他能睡个好觉。
　　胡氏松了口气，可随即又摸不着头脑了。
　　娘娘这是——绣个最简单的万字纹给她拿这么复杂的一个碗来说？
　　就算是要考验她，那这也太简单了……这就同意她投诚了？
　　“先量好了尺寸再绣，万字纹要一样大小的，花纹前后左右的空隙也要一样大小，用尺子量绝对不能歪，不能有半个的，帐子合起来花纹要正好对上。”
　　胡氏面色一凛，“是。”终于来了！
　　这才是最难的地方！
　　胡氏福了福身子，道：“应该……两个月能绣好。”
　　唐思然道：“我也不叫你日夜赶工，你自己算着。”
　　胡氏又道：“那两个半月？三个月一定能好！”
　　唐思然放心的挥了挥手，瞧见胡氏出去总算是松了口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下回叫她绣个什么呢？
　　胡氏走出院子心还通通直跳，她站定扶住墙壁打算歇一会儿。
　　自打做了那个梦之后，她对胡家人的怨念升到了极点。
　　她祖父为什么获罪她已经不记得了，只听姑祖母说过几句，什么太过耿直不知变通，惹恼了皇帝。
　　她又恨姑祖母死得太早。
　　若是她再撑两年，兴许……兴许当正妃的就是她了！
　　姑祖母七年前死了，死之前把她送去了刘妃宫里，六年前她伺候了王爷，五年前她祖父起复了。
　　可那个时候……她已经是王爷的屋里人了。
　　没成亲就先伺候了人，当侧妃都没资格。
　　而且她祖父，她父亲，一点都不知道为她着想，回京了之后，竟是要跟她划清界限。
　　是觉得她给王爷当妾丢脸吗？
　　若不是王爷，她祖父还在犄角旮旯里吃灰呢！
　　她就不信她祖父起复，王爷一点力气都没出！
　　不然她祖父怎么回来的？若真的是陛下原谅他，又怎么会叫他在岭南那种地方待了十几年？
　　若真的只是小惩大诫，首先就不会选岭南这样的地方，岭南别说十几年了，去上三五个月都能死人！
　　怨不得王爷不喜欢她，也不怎么叫她侍寝，有这样不知好歹的祖父——等她当上皇后，她要叫胡家一点光都沾不上！
　　胡氏又瞧了瞧正院，皇后宫里的人……宰相门前七品官，她得去皇后宫里洗干净了才行。
　　胡氏又过了一遍自己的计划，转身走了。
　　只是才走了没两步，旁边拐角里头又转出来一个人，古氏冷笑几声，又冲着她的背影啐了两口，这胡氏，仗着自己祖父是太子太傅，一副明珠蒙尘的样子，伺候王爷难道还委屈她了不成？
　　王爷可是要当皇帝的。
　　她若是真不愿意，等王爷登基，她绞了头发当姑子去。
　　古氏一边想着，一边又拉了拉衣服，恭恭敬敬到了正院门口，道：“妾古氏，想求见娘娘。”
　　婆子进去通报了，古氏美滋滋的想，昨儿全嬷嬷那边来了消息，说府上所有妾都撤了牌子，王妃肯定这会儿还不知道呢，她来卖个好，再出两个主意，一来二去的，她就是王妃的心腹了。
　　谁能想到全嬷嬷跟她祖母是旧识呢？
　　然后她就能当继后了！
　　丫鬟带古氏进去，唐思然瞧了她一眼，见她面有喜色，心中一松，猜她应该是捧哏来的，心想总算是来了个正常的，很是体贴道：“坐，快午饭了，我就不叫她们给你上点心了，茶也别喝了，省得一会儿午睡睡不着了。”
　　古氏有点失望，怎么不是留她一起吃饭吗？
　　不过才刚进门呢，她哪儿都不拔尖，娘娘就是要跟人吃饭，也不会先找她。
　　“多谢娘娘。”古氏福了福身子，她想了一夜的说辞，坐下就开口了，“娘娘，眼下正是好时候。”
　　唐思然看了看外头天色，她有点饿了。
　　“——她们都撤了牌子，府上二十个姨娘，怎么可能一起来月事，一起身子不舒服，一起不能伺候人？这里头肯定有人是故意的，娘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给她们排个班，也就拿捏住她们了。”
　　古氏一边说，一边别有深意的冲娘娘眨了眨眼睛，娘娘还能算着日子，在最容易受孕的时候把王爷留在屋里，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样她也能多捞着几次伺候王爷的机会，她一年伺候王爷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且五根指头都用不完，想想就凄惨。
　　“给府上姨娘排日子伺候王爷？”唐思然反问了一句，古氏点点头。
　　这个古氏不怀好意啊，王爷哪儿是“人”能使唤动的？
　　不对——不是这一句，再往前一句，她们都撤了牌子！
　　唐思然心里已经变得麻木了，她看着古氏，淡淡地问：“你也住全嬷嬷旁边？”
　　古氏心里一惊，怎么？娘娘知道她跟全嬷嬷有关系？知道是全嬷嬷给她通的气儿？
　　她祖母当年跟全嬷嬷的确是邻居来着！
　　娘娘已经知道了？
　　一瞬间古氏的面色晦暗了，一点侥幸都不敢有，果真是要当皇后的娘娘，不仅仅靠着王爷的宠爱，就这个手段，也是登峰造极的。
　　瞧见古氏这张小脸变成了这个样子，整个人都没精打采起来，唐思然又有点心疼。
　　要说有心理疾病也不能怪她们，还是王府太沉闷了，王爷又是那个脾气。
　　“你给我绣个床幔吧。”唐思然木然地说，这都是今天第二个了。
　　“鷃蓝的，绣个……莲花缠枝纹，先量好了尺寸再绣，要整整齐齐一样大小，用尺子量绝对不能歪，不能有半个花纹，帐子合起来花纹要正好对上。”
　　瞧着古氏垂头丧气的出去，唐思然都想劝一劝王爷雨露均沾了，他辛苦一点，王府就不会有这么多可怜人了。
　　可惜她不太敢，罢了，还是绣帐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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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你们要的感情戏╮(╯▽╰)╭
　　既然要讨好娘娘, 又有皇后的位置在前头吊着，不管是胡氏还是古氏都不敢耽误，吃过午饭都没休息, 直接就带着会刺绣的丫鬟帮着一起挑东西, 还有拿东西的粗使婆子，往王府的秀坊去了。
　　两人在秀坊门口遇见，又同时哼了一声, 脸上挤出假笑来。
　　古氏道：“怎么胡姐姐还要亲自来不成？”
　　胡氏瞥她一眼, “你来得我就不能来？”
　　两人同时生出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感觉，头一扭, 各自走了。
　　只是很快，两人就发现她们的目的居然是一样的。
　　“做床幔的布，照着大床的尺寸。”胡氏话一出口, 就觉得旁边古氏的视线像是要把人烤焦。
　　她扭头一看，古氏咬着牙, 一字字地从嘴里蹦字儿，“娘娘也叫你做床幔了？”
　　古氏情绪有点激动, 娘娘居然觉得她跟胡氏是一样的吗？
　　她待娘娘的心, 胡氏哪里比得上！
　　胡氏还这样看她——还嘲笑她！
　　胡氏毕竟是当过宫女的, 心里素质不是一般的好, 尤其是面带微笑的功夫, 这王府里没人比得上她。
　　胡氏转脸瞧着古氏, 目光波澜不惊，对视间瞧着古氏一点点红了眼圈, 手一捂嘴，掉头跑了。
　　胡氏眉头一皱，有病吧。
　　不过她刚才那句话……也？
　　她也要给娘娘做床幔不成？
　　胡氏问秀坊的嬷嬷, “她要了什么？”
　　那嬷嬷犹豫了片刻，“古姨娘要鷃蓝的布，玉鈫蓝带珠光的绣线，尺寸也要大床的。”
　　胡氏一个拉长的“哦~”，进去挑颜色了。
　　古氏……不足为虑，她一直是个爱哭鬼，遇见点事儿就要掉两滴眼泪，总想叫别人去哄她。
　　都是姨娘，指望谁呢？
　　这种脾气还想争宠？
　　等她脾气过去回过神来，就剩下残羹冷炙了。
　　做梦去吧，谁都不会让着她。
　　她胡氏当年在宫里虽然有靠山，可一个没生过孩子，还是在先帝最头几年才进宫的贵人能有什么地位？
　　太嫔这封号还是先帝死了之后统一升上去的。
　　她还不是凭着自己，一点点的脱颖而出，她不用做到最好，她只要比别人好就行——
　　不对！
　　古氏是故意的，这儿是秀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指不定传出去就是她胡氏欺负了古姨娘，还把人搞哭了。
　　古氏这是要给娘娘上眼药啊！
　　古氏装了这三年，就为了这一次！
　　好！好！好！
　　想她胡氏宫里纵横十几年的人，今儿居然栽在她手里了！
　　胡氏放下手里东西，头一转眼泪就出来了，看着比古姨娘凄惨多了，“古妹妹，你等等我！”她追了出去。
　　凭借两人这亦真亦假的演技，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王府里就传遍了。
　　当然传出去的东西……跟胡氏想的有点差别。
　　唐思然不在乎这个，没告到她面前，她一概当做八卦听，最多想一想府上哪个美人哭起来最是梨花带雨，至于别的姨娘嘛——
　　“娘娘吩咐她们绣帐子了？”
　　“要的什么花样？”
　　“娘娘喜欢什么颜色？”
　　“怎么不吩咐我做？”
　　“只给她们两个派活了？”
　　“她们手段怎么如此高超！”
　　“叫人嫉妒！”
　　杨侧妃屋里，谷嬷嬷站在她面前道：“奴婢从秀坊赵婆子那儿打探来的消息，说是听见胡、古两位跟身边的丫鬟婆子闲聊，说是要做大床的床幔，给冬天用的，布料不要太厚，微微透光也得透气儿。”
　　杨侧妃着急的瞪她，谷嬷嬷笑道：“娘娘莫急，还有呢。”
　　“说是娘娘喜欢整整齐齐的东西，花纹要用尺子量过，一点都不能歪，就算对折在一起，也要是严丝合缝对在一起。”
　　杨侧妃眉头皱了皱，“娘娘这要求……的确是挺严格。”
　　怪不得只能到了王府才显露出来，在唐家的时候娘娘如何做得了主？父亲去了，听说母亲又拿不住，谁能下功夫给她做这个？
　　她沉思了片刻，道：“这样，你再走一趟，拿着制首乌跟熟当归去，说是我给她媳妇儿补身子的。”
　　“告诉她我不挡她的财路，只求她把这消息拖上两天，别的姨娘来打探消息，先别告诉她们，嘴里打个哈哈糊弄过去，也能多得些东西，这样她就能赚好几份了。”
　　谷嬷嬷说了声“娘娘高见！”转身出去了。
　　杨侧妃则叫了自己的大丫鬟，又叫了她屋里的绣娘。
　　得益于她生了王爷的长子，又是侧妃，肚里还有一个，她的待遇跟别的姨娘相比，几乎是两倍了。
　　比方这绣娘，她屋里就有两个。
　　“行哥儿的东西先停一停，先给我绣上一套梅兰竹菊的帕子出来。花纹要绣在四个角，不管是横着叠竖着叠，还是斜角叠，都得是重合在一起的。”
　　绣娘在她屋里伺候快四年了，也是敢说话的人，道：“绣在四个角？倒是不如一个角的清新淡雅，尤其是兰草的，怕是繁琐了。”
　　杨侧妃瞪她一眼，也不说这是要讨好娘娘的，她想要的就是这个时间差，生怕被她泄露出去。
　　“咳，你照着绣就成，我想看看是什么样子，东西都用最好的，别省，但是也得快点绣出来。”
　　“您放心，不过四块手帕，我们两个一人两块，一晚上就能好，都不用熬夜。”
　　两个绣娘出去，杨侧妃松了口气。
　　这消息肯定瞒不住，她也不打算瞒住，再说若是她们不知道娘娘喜欢整齐的东西，怕是就要各显神通，送最好的了。
　　杨侧妃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叫其他人晚点知道，这样她能第一个把东西做好。
　　这就跟考功名似的。
　　举孝廉的第一，跟常科、制科又或者武举的第一能比吗？
　　显然不能，可若都是常科，她考了第一，那就是真的比其他人强了。
　　杨侧妃笑眯眯摸了摸肚子，“亏得有你在，不然绣个帕子，我都没人用。”
　　“诶呦，你小小年纪就能听懂了？还知道回应，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第二天一早，众人来给王妃请安。
　　天气已经转冷了，菊黄请了姨娘们都进了抱厦避风，杨侧妃落座，左右看看，不少人怕是都没睡啊。
　　杨侧妃顿时生出点优越感来，她吃得好睡得好，面色如常，娘娘一见，就是高下立现。
　　还挺押韵，杨侧妃嘴角翘了起来。
　　很快竹兰出来，道：“娘娘有事儿，今儿就不见诸位姨娘了。娘娘说诸位姨娘的心意她都知道了，请诸位回吧。”
　　杨侧妃第一个站了起来，扶着腰，“昨儿孩子踢我来着，晚上没睡好，我先走了。”
　　杨侧妃打头，众人自然也不会多留，一个个的都走了。
　　不过杨侧妃明显是糊弄人来着，她回去就拿了绣好的帕子，掉个头又来了。
　　娘娘说不见就是真的不见了？
　　昨儿才派了差事下来，今儿就不见人了？
　　这分明是托词，是试探，是看她们谁能领会她的意思。
　　杨侧妃越发的得意了，这府里，没人比得上她！
　　杨侧妃挺着肚子，用一个很是占地方的姿势——俗称横着走，又到了正院。
　　不过刚拐过弯，眼瞅着前头就是正院大门了，她瞧见对面也出来个人。
　　王爷！
　　王爷怎么也来找娘娘了？
　　杨侧妃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不过长久形成的条件反射，叫她立即上前行礼问安。
　　孟王爷冷冷淡淡嗯了一声，杨侧妃落后他半步，这次不用通传就进了正院。
　　杨侧妃有点紧张，王爷的到来可是完全出乎她意料了，好好的孝敬娘娘，讨娘娘的欢心，很有可能因为王爷的出现付诸东流。
　　甚至……娘娘都有可能以为她是故意的，从而开始讨厌她。
　　要怎么说呢？
　　一时间杨侧妃又有点后悔，早知道停在外头等通传了，她干嘛要跟着王爷进来呢？
　　娘娘该不会以为她昨儿侍寝了吧？
　　杨侧妃连她肚里的孩子都忘了。
　　唐思然瞧见杨侧妃跟着王爷一起进来，不由得挑了挑眉毛。她倒是没什么重口味的误会，只是看见杨氏一脸的“我紧张”，便出声缓和气氛。
　　横竖是指望不上王爷。
　　“这是门口遇见了？”
　　杨侧妃抖了抖，规规矩矩的说：“是。”
　　“给杨侧妃搬把椅子来。”
　　“不用了——多谢娘娘，还是不用了。”杨侧妃颠三倒四应道，“妾就两句话，说了就走。”
　　唐思然瞧了一眼王爷，瞧你把美人吓成什么样子了。
　　若是王爷不在该多好……杨侧妃拿了手帕出来。
　　如今王爷在，最好的自然是讨娘娘喜欢，王爷也不烦她，毕竟要当皇后，也得王爷点头不是。
　　最差的……不管王爷了，总之不能叫娘娘忌讳她！
　　“这是妾依着娘娘吩咐做的手帕，娘娘看看可符合要求？”
　　她连喜欢都不敢说，杨侧妃把四块手帕放在了桌上。
　　唐思然拿起来一看，要说人家这手艺是真的好。
　　用的绣线应该是最细的，平平整整，跟没绣图案的地方几乎都是一样厚，摸上去也很是光滑，一个线头都看不见。
　　“挺好。”唐思然点头，“你辛苦了。”
　　“不辛苦。”杨侧妃急忙摇头，又道：“都是绣娘做的，妾可没这个手艺。”
　　她说完就又福了福身子，一个理由都没找，连个温柔的眼神都没给王爷，直接便是，“妾告退了。”
　　杨侧妃出去，孟王爷道：“八月十五的宴会，诚晖王家里的宁江郡主要来，你发个帖子去。”
　　唐思然应了声好，孟王爷站起身来就要走，唐思然也得起身送他。
　　王爷走了两步，停在桌边拿了“竹”跟“兰”两块手帕，“我拿去用了。”
　　唐思然嘴角很是诚实地翘了起来，可心里却在呐喊。
　　不是给你的！那是送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隐晦的感情戏，我尽力了！


第29章 谁还没个什么瘾？
　　杨侧妃一路飞奔回到自己屋里, 这才坐下喘了口气，回想自己方才的言行。
　　其实就两句话，第一, 这是娘娘叫我做的, 第二，这是绣娘做的，我不过跑个腿。
　　这两句话表明她没有自作主张讨好娘娘, 也没有想讨好王爷的心思, 更加没什么功劳。
　　当然娘娘知道她没吩咐这个，可王爷不知道啊, 只要娘娘看见她的态度就行了。
　　杨侧妃才松了口气，忽然惊觉她骗了王爷！
　　半晌，她幽幽一声长叹, 她都骗娘娘她生出来不到五斤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接下来的两天, 唐思然收到不少符合王爷审美的荷包扇坠香囊手帕等等，只是颜色图案都配不上王爷。
　　这么一看, 杨侧妃还真的是个人才。
　　唐思然放在桌上, 又或者挂在身上, 果然瞧见王爷眼神转动。
　　唉……王爷确实有点惨, 谁还没个什么瘾呢。
　　到了八月, 这天早上唐思然收到了公主府送来的东西。
　　月饼, 绿豆糕等等传统中秋佳节送礼必备，还有公主单另送来的东西。
　　“二十斤青梗米, 是公主庄子上产的，最是养人了。还有山货鲜珍等等，公主还说外头的野味都不安全, 谁知道都是吃什么长大的？吃在肚里怕是要害病，要吃就吩咐人去上林苑监取，那儿都是专门养的。”
　　唐思然拿着单子扫了一圈，从这单子就能看出齐芝楚的喜好了，“你回去问公主一声，我明儿要出去，问她有没有空，若是得空不如一起逛逛。”
　　那婆子应了声是，倒退着出去了。
　　到了晚上，唐思然得了回信儿，又想着要跟王爷知会一声，道：“我明儿跟九公主出去看看。”
　　孟王爷慢条斯理地转头看她，道：“不行就直接回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觉得自己要跟齐芝楚生气？
　　不过等躺在床上，进入一天之中思维最活跃的时候，唐思然分析出了更多的东西。
　　王爷能这么说，证明他知道齐芝楚的脾气，也证明他跟齐芝楚生过气。
　　再一想上回进宫两人见面的场景，还有王爷今年已经二十五了，出宫都快十年了。
　　也就是证明王爷在十五岁以前，跟十岁的妹妹生气。
　　齐芝楚是个口是心非的傲娇，什么样的人会跟她真心实意的生气呢？
　　口是心非倒是能换成强迫症，唐思然带着笑意，心满意足地又看了一眼王爷，放心地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唐思然起来没一会儿，就见齐芝楚进来。
　　“嫂嫂。”头一声叫得还挺害羞。
　　“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了？”
　　齐芝楚今儿穿得很是素净，水粉配豆蔻紫，头上也没带多少钗，这么一比，“你上次来是来耀武扬威的？”
　　齐芝楚白了她一眼，道：“不是去庙里进香吗？”
　　“谁说去庙里的？”唐思然反问，她也算是接触过超自然事件的人了，正因为接触过，她反而更加不想去了。
　　“咱们去街上逛逛，你哥哥给我了一间铺子，咱们去看看。”
　　齐芝楚松了口气，“咳，其实我也不太喜欢去庙里的，不过就一件铺子，有什么可看的？”
　　唐思然道：“这还是你哥哥送我的第一件——”是第一件礼物吗？
　　“第一间铺子呢，当然要去看看了，赚了银子给你买好东西。”
　　齐芝楚笑了两声，唐思然瞧见她这个样子，心里又痒了。
　　“你去庙里上香，可有什么要求菩萨的吗？”
　　齐芝楚认真的想了想，摇摇头道：“没有。”
　　唐思然不禁又想起原先看过的笑话：我有一个朋友，虽然有钱，却失去了烦恼。
　　她笑了两声，叫道：“九公主？”
　　齐芝楚偏头看她，“嗯？”
　　“芝楚？”
　　“干嘛呀。”
　　“楚楚？”这名字似乎有点耳熟，总觉得在哪里叫过。
　　“你要干嘛。”
　　唐思然笑了两声，“你看我才叫你三声你就不耐烦了，你去庙里上香念佛号，菩萨不是更不耐烦？”
　　齐芝楚愣住了，“你！你！你——”
　　唐思然拉住她的手，“所以我觉得要把需求留给更需要的人，等你有事儿求菩萨了，再去也不迟。”
　　“你这不是临时抱佛脚吗？”齐芝楚为难极了，她一边觉得嫂嫂说得极其有道理，一边又觉得这是歪理邪说，跟她从小受的教育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你觉得菩萨忙，还是你父皇忙？”唐思然又问她。
　　“菩萨忙。”齐芝楚一瞬间想明白了，神情也落寞起来，“我明白了，我进宫都不敢太去打搅父皇，我以后也不打搅菩萨了。”
　　公主是真可爱。
　　两人坐着马车到了端景大街。
　　唐思然吩咐马车停在路边，指给齐芝楚道：“你看，就是那一间。”
　　品相书斋。
　　修得很是雅致，红木雕花的大门，门口一个一人多高的架子上，放了一套明显不是人类尺寸的装饰毛笔。
　　“咱们下去看看。”
　　没两天就是秋闱了，书局进出的人一个个都行色匆匆，明显紧张了起来。
　　齐芝楚不明就里，不过这两次的经历足够叫她做出正确的选择了，她把唐思然胳膊一挽，身后跟着丫鬟婆子，一起进了书斋。
　　两人慢悠悠地看，很快外头又进来一个丫鬟，打扮得很是利落，身上的衣服布料也挺好，齐芝楚一看就觉得她家主子肯定是官宦人家。
　　丫鬟头抬得高高的，“这是我家公子抄好的书，您看看。”
　　用得虽然是尊称，不过却是趾高气昂的，这肯定又是个受宠的心腹丫鬟，齐芝楚想。
　　一叠稿子放到了桌上，不知道是桌面太滑，还是她有点紧张，书稿撒了至少一半在地上。
　　书斋不大不小的地方，唐思然这等女眷自然是不可能去捡的，再说那丫鬟长得眉清目秀很是好看，又有三分看不起人的气势，自然是有年轻的书生帮她的。
　　不过这稿子一捡起来……
　　一个长脸的书生立即变了脸色，手里捏着那张纸很是用力，不但纸上有了印子，手还抖了。
　　月觉散人！月觉散人的诗！
　　他是这一次的主考官！
　　长脸的书生飞快地扫了一遍，立即就有了判断，文笔老辣，字体也附和，应该是真的！
　　“这诗倒是做得不错，姑娘不如把这诗给了我可好？”
　　丫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瞧了瞧这诗，“我家公子的诗作只卖不送！”
　　她家公子？这明明是主考官的诗作，还公子？能当上主考官没有五十也四十七了。
　　长脸书生反而松了口气，看来这丫鬟不识字，这就好办了。
　　“罢罢罢，这诗我喜欢的很，你说要多少银子？”
　　可书斋里又不是他一个，这么两句，又有人看见了。
　　当然没人会说这是什么主考官的诗作，这事儿不能点破，不然这东西可就要炒到天价去了。
　　“我出一两银子，姑娘把这诗给了我如何？”
　　“五两！”
　　行了，下头的已经不用看了。
　　唐思然一拉齐芝楚，两人又往外走，齐芝楚还有点不太满意，不过出来了才又小声道：“我还想看看他们能出多少银子呢？唉……那丫鬟卖了这东西，回头她家公子肯定要——”
　　不对，这是她嫂嫂的店铺呀。
　　齐芝楚小心试探道：“她在你店里贩卖主考官的诗作，你也不管管？”
　　听听她这语气，就知道九公主已经学乖了，唐思然一笑，“这自然是我同意的。”
　　齐芝楚长叹一口气，“你可真行。不过那诗能卖出去多少银子，十两顶天了，你这么个店铺，一月不得上百两银子才能维持下来？”
　　唐思然道：“我又不指着那诗赚银子，科举是什么？是鲤鱼跃龙门，他们既然知道这儿有可能有主考官诗作卖，那不得天天来等着？你既然来了，总不能不买点什么吧？”
　　“再叫小二来点狗眼看人低，什么没银子进来干吗？不买东西进来乘凉吗？就你这样的还想中状元？这生意不就好了？”
　　“有了主考官诗作，再吸引点别的人来卖什么大学士的时文点评，不就顺理成章了？这么一来二去的，你想要什么，我掏银子！”
　　齐芝楚看着她嫂嫂，“你该去户部啊，可惜生成女儿家了。”
　　唐思然一笑，“多谢公主夸奖。”
　　马车又往前走了两步，齐芝楚忽然又问，“可你搞得这么麻烦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你哥哥的，这店铺挂在我名下，可也是你哥哥的，那诗作点评什么的都是真的，万一叫人知道多不好。”
　　虽然依照王爷那个脾气，敢把东西给她，就代表他不怕人说。
　　可唐思然不愿意啊，王爷好好的千年冰山，万年高岭之花，还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好。
　　“那还有丫鬟呢？万一叫人认出来——”
　　唐思然叹气，齐芝楚觉得她从里头听出来了“你是不是傻”。
　　“外头有马车给她坐，两条腿哪儿跑得过四条腿。”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我王府里头丫鬟小厮加起来好几百人，一个月就算来上两三次，我十年都能不重样。”
　　“若是哪个举子连着考上十年都没考上，还在我这门口堵人，那只能证明他在考试上没什么天分，还是换个行当的好。”
　　齐芝楚被逗笑了，“嫂嫂，下回你要开个什么铺子，我也要入股。”
　　唐思然听见这话，忽然正色道：“那咱们去看看刺绣庄子。”
　　绣庄？齐芝楚狐疑地看着她，“绣庄能有什么赚头？好像谁不会刺绣一样。”
　　我……还真的不太会。
　　唐思然有点心虚，可她这不是为了自己啊，她这是为了王爷。
　　俗话说得好，当大家都变态了，你也就成了正常人。
　　所以她打算帮一帮王爷，开个拯救强迫症的铺子，引领京城的整齐风潮。
　　谁还没个什么瘾？
　　王爷总有一天能站在阳光下头光明正大说出他的喜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感情戏【声嘶力竭！
　　副标题里写了王爷觉得王妃的审美特别和心意！
　　今天就一章，明天上夹子，更新在晚上十一点，以后就恢复正常了。
　　另外本章有100个红包掉落，明天更新的时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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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王妃扇动了隐形的翅膀
　　唐思然跟公主逛了两三家绣庄, 她倒是没什么，齐芝楚着急了。
　　“我觉得开绣庄不太靠谱。”两人回到马车上，齐芝楚道：“我公主府名下也是有些铺子的, 闲来我也听大掌柜的说过几句。”
　　“刺绣这等活计人人都会, 太穷的不会把钱花在这个上头，像咱们这等人家，又都是用的自己的人, 不会让外头的东西上身, 再说京城这么多绣庄，哪儿还有你的地方？”
　　公主说的的确在理, 可她走的又不是货量，她走的是小众高端路线。
　　再说强迫症这东西，就算一开始没有, 诱发一下也就有了。
　　更何况这就不是为了钱去的，当然她肯定还是要往能赚钱这个路子走的。
　　“我就是找个事儿做。”
　　齐芝楚一下就不说话, 她讪笑两声，“说起来我在上林苑监旁边也圈了块地养狐狸来着, 只是养大了就不舍得剥皮做衣裳了。”
　　唐思然笑了两声, 道：“其实你可以卖小狐狸啊, 你都舍不得, 想必她们见了也喜欢。”
　　齐芝楚一下子愣住了, 她光顾着可怜它们要被做成披风了, 竟然没想到这个！
　　她这几年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
　　“能买得起这个养在家里的，又哪儿会儿舍得剥皮呢？再说你那狐狸想必也圈养好几代了, 身上也没什么野性，回头送我几只。”
　　齐芝楚笑了起来，把唐思然胳膊一挽, “我想过了，其实开绣庄也不一定会赔银子。”
　　“咱们名下的田地庄子都不用交税，从绣娘到掌柜的都是自己的奴仆，这么一来二去的也不用花什么银子，又挂着王府跟公主府的牌子，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抢咱们的生意——咱们什么时候开？”
　　唐思然笑道：“过了中秋。”
　　两人逛了小半天，各自离开。
　　唐思然回到王府，又是一下马车就瞧见府上的美人们都在二门口等着她。
　　一个个眼神中都带着期盼。
　　回家的感觉真是美好啊。
　　唐思然手一伸，一个个叫道：“子衿，轻轻，窈窈，苏苏，飞菲，灵儿……楚楚——”
　　糟了！
　　她就说方才叫公主楚楚有莫名的熟悉感呢，原来是应在这儿了。
　　楚楚，楚楚动人的楚楚，宋楚楚啊！
　　唐思然莫名就觉得自己太不应该了，又觉得王爷纳这么多妾太渣了。
　　她掩饰般拉着宋氏的手，柔声道：“等了多久了，累不累？”
　　宋氏激动的心头乱跳，等察觉到周围一圈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就越发的情难自禁了。
　　“见了娘娘，才知道前头的等待都是值得的。”说话的不是宋氏，而是抢答的伊氏，她一步跨到唐思然面前，眼中还有泪光闪动，“娘娘不在，妾活着仿佛就只剩下单调的呼吸。”
　　可以，不愧是伊氏！
　　这话是说得越来越动听，比前头什么前世修来的缘分要含蓄多了。
　　宋氏气得面色通红，她微微用力拉着娘娘的手，力求打断娘娘跟伊氏的眼神接触，“娘娘，您摸摸我的手，在外头吹了风，都有点凉了。”
　　唐思然捏了捏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又瞧了这一堆的美人。
　　“你们——”咳，王爷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若是真想在这儿等着我，回头我叫人在二门这里加一处花厅，也好叫你们避避风，眼瞅着就冬天了，可别给冻坏了。”
　　“多谢娘娘体恤。”
　　“娘娘心里有妾。”
　　“还是娘娘心疼妾。”
　　一听见“还是”这俩字，唐思然有点慌张，王府里就她跟王爷，这个不敢，真的不敢比。
　　“都回去吧。”唐思然道：“今儿是跟公主出去，也没给你们带什么东西，回头再出去，我叫你们陪着。”
　　众位美人脸上又有了笑意，只是看着还在娘娘手里拉着的宋氏，就不那么开心了。
　　唐思然拉着宋氏走在前头，贴着她耳朵小声道：“公主小名也叫楚楚。”
　　啊？宋氏的手紧了紧，“娘娘……是叫妾换个名字吗？”
　　“不。”唐思然面带微笑拍了拍她的手，“咱们不告诉她就行了。”
　　宋氏顿时松了口气，又想如今她不过是个王爷的妾，得避讳着公主，等王爷登基她成了娘娘，也就没什么可避讳的了。
　　再等她当了皇后，就能扬眉吐气站在公主面前，叫公主避讳她了。
　　哼！也叫公主尝尝这滋味，娘娘口中的楚楚只能是她一个人！
　　众人送唐思然到了正院门口，唐思然道：“都回去吧。”
　　“娘娘先进去。”
　　伊氏又道：“娘娘，妾斗胆请娘娘先转身，妾想眼中最后的倒影就是娘娘的背影，妾也想叫娘娘知道，娘娘不管什么时候回头，妾永远在娘娘身后。”
　　这话杀伤力有多大呢，周围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温度至少被这焦灼的眼神烤升了十几度，唐思然直接拉住了伊氏的手，“进来喝杯茶再走吧。”
　　除了伊氏脸上还有笑意，剩下的美人们一个个都变了脸色，杨侧妃更是开始痛恨她从小读过的这些无用的古诗女训。
　　遍寻不到一句能比得过伊氏，又含蓄又奔放，又能叫娘娘也拉住她的手的话！
　　伊氏得意洋洋的站在王妃身边，扫了一圈对她或嫉妒或痛恨的姨娘们，微笑道：“妾扶着娘娘。”
　　唐思然心中暗暗一声叹，她原本没想这么快就叫她们登堂入室的，可谁想——还是心软了。
　　说到底就是王爷有问题。
　　众人正在正院门口焦灼，梅氏趁人不注意，悄悄落在了外围，垫着脚张望。
　　来了！
　　方才她一见娘娘回来，立即就叫丫鬟去取了，可总算是赶上了。
　　她也跟伊氏打着一样的注意，想要进娘娘的屋子，去喝杯茶，说两句话，可没想被伊氏抢了先。
　　她也想做第一个，如今虽然做不了唯一的第一个，至少也还是第一个！
　　梅氏从小丫鬟手上接过粗陶的小罐子，抱在怀里往前一挤，道：“娘娘！娘娘，您叫妾做的盐津葡萄，已经好了！”
　　听见这话，唐思然只觉得馋虫爬出来了，“那——那你们一起来吧，都尝尝梅氏的手艺。”
　　梅氏错愕，伊氏错愕，以杨侧妃为首的“失意人”却都笑了起来，“妾叨扰了。”
　　众人簇拥着唐思然进了屋子，这次不是前头用来见人的花厅了，这回她们一起到了内院的西次间。
　　四十多平米的屋子，坐上二十个美人倒也不觉得挤。
　　再说谁跟美人坐在一处要松松的远远的坐呢？
　　唐思然坐在坐北朝南的软塌上，左边坐着有身孕的杨侧妃，右边是小嘴儿越发甜的伊氏，都只坐了半个身子。
　　梅氏怀里抱着罐子，正吩咐丫鬟拿东西。
　　叶氏仗着腿长走得快，抢到了娘娘脚下的板凳，只是腿太长，坐着憋屈。
　　容氏姐妹两个就没那么多规矩了，两人挤在一张椅子上，不知道是姐姐抱着妹妹，还是妹妹的头搭在姐姐肩膀上，亲亲热热凑在一起，一脸笑意地看着王妃。
　　名门闺秀王氏坐在距离唐思然对面窗子底下的榻上，只是四十多平米的屋子，宽也有六米了，这是距离主座最远的地方。
　　王氏身边是古氏跟胡氏，许是这两日没日没夜的做帐子，动作慢了点，只能坐在距离唐思然最远的地方，湿润着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再仔细看看，这两人眼底稍稍有点乌青，人也有点憔悴，却又叫人平生几分怜惜。
　　唐思然叹了口气，这美好的场景啊。
　　总之要么是王爷有问题，要么是美人有问题，总不可能是她有问题吧？
　　“来，再去搬个凳子来。您去歇歇吧，别累着。”唐思然吩咐刘嬷嬷。
　　上次敬茶不能算，刘嬷嬷这还是第一次看见王爷的妾们共处一室，看着眼睛都直了。
　　虽然她现在没说什么，不过唐思然很是怀疑等她回过味儿来，怕是要训斥两句，这就不好了。
　　美人笑着好看，明目带泪她也喜欢，冷嘲热讽也吸引人，不过耷拉着脸没精神就不好了。
　　“嬷嬷去休息吧。”乐氏很有眼色接过了刘嬷嬷手里的凳子，这嬷嬷一脸的官司，上次敬茶的时候她就出声骂人来着，可不能叫她多说什么。
　　“妾几个伺候娘娘。”
　　这话是刘嬷嬷爱听的，再者又有自己主子的吩咐，刘嬷嬷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乐氏笑眯眯端着凳子过来，唐思然道：“放我脚底下。”
　　“来，你们换个位置。”
　　“灵儿起来，你腿长，去坐椅子，别窝着，嫣嫣跟颜颜过来，你们个头小，坐我脚底下可好？”
　　容氏姐妹两个倒是没什么反对的，还能距离娘娘近一些，可叶氏就不怎么开心了。
　　娘娘脚下的位置是最好的，可娘娘把她赶走了……叶氏生出点人群中的孤单的伤感来，一步三回头的坐到了椅子上，却见娘娘冲她一笑，道：“是不是舒服点了？”
　　叶氏重重点头，娘娘是怕她坐着憋屈，不是讨厌她！
　　唐思然笑道：“那就好，回头我叫人把屋子重新布置一下，坐的地方是有点小了。”
　　众人一阵的兴奋，杨侧妃道：“等以后天气冷了，妾就在这儿给娘娘解闷吗？”
　　唐思然点了点头，屋里一众美人笑声清脆，就是一起开口也没有喧闹的感觉。
　　这美好的古代生活啊。
　　屋里一片的笑声，坐在唐思然脚下的容氏姐妹两个，却不由自主而且隐晦的看了彼此一眼。
　　娘娘方才是怎么叫的？是什么顺序？
　　嫣嫣，颜颜？
　　为什么要把妹妹放在前头呢？
　　容颜拉住了妹妹的手，两人明显长得一模一样……除了痣！难道娘娘喜欢脖子上的痣不喜欢手臂上的痣？
　　还是……上回敬茶的时候她说的太多，娘娘不喜欢了？
　　不知不觉间，容颜觉得她背上一片的冷汗，怕是连里衣都要湿了。
　　容嫣自然能察觉到掌心的手里有了汗，她一脸关切，克制着自己没叫得意的语气冒出来。
　　她就说，没人会不喜欢她的。
　　“姐姐怎么了？”
　　许是声音有点大，再者真的离得很近，唐思然也听见了。
　　她这一低头，就瞧见容颜面色有点白，微微咬着唇，还有点发抖，鼻尖还有细汗。
　　低血糖啊，这些美人们怕是吃的都少，尤其这两个身世可怜的姐妹，方才又在风里等她，二门口虽然有两间屋子，不过都是给婆子用的，就算不舒服，她们如何肯进去？
　　唐思然把她手臂一拉，道：“你上来坐。”说着又捡了个软枕给她靠着，道：“你歇歇。”又吩咐丫鬟，“去泡八宝茶来，容姨娘那一杯多放点冰糖。”
　　正好梅氏也把盐津葡萄捡好了，唐思然拿刻着花朵的银筷子夹了一块，“你尝尝。”
　　容颜打小学的就是伺候人，见筷子过来都成条件反射了。
　　她下意识眼眸低垂，头微微一偏，嘴角又翘了起来，却又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将看未看唐思然，再把小嘴一张，葡萄就到了她嘴里。
　　“多谢娘娘。”
　　这谁顶着住？
　　王爷……
　　唐思然一声唏嘘，筷子往外一抽，没抽出来。
　　真不愧是专业人士，咬着筷子还能说话。
　　容嫣嫉妒得一双眼睛都红了，她往姐姐腰上一掐，容颜这才猛地回过味来。
　　她干嘛了？容颜又把头低了下来，这次是真紧张了。
　　唐思然见她似乎是好些了，至少不抖了，笑道：“都来尝尝，看和不和你们胃口。”
　　眼见娘娘就要用方才给姐姐喂食的筷子，容嫣急忙抢了过来，道：“不敢烦劳娘娘，妾伺候姐姐。”
　　“咳，有丫鬟呢。哪儿用你动手？”唐思然道：“你也尝尝。”她又想姐妹两个，她叫一个坐上来，那另一个岂不是要伤心了？容嫣又是妹妹。
　　“你也来坐。”唐思然让出了点位置。
　　原本三个人坐着宽宽松松的软塌，五个人也能坐下，就是举手投足间难免碰一碰，容嫣倒是挺高兴，姐姐虽然心机婊了点，不过娘娘心里有她。
　　只是坐在另一边的杨侧妃又面目全非了。
　　她不禁把肚子挺了挺，想着娘娘都看见容氏脸色苍白了，怎么看不见她肚里的孩子呢？
　　可娘娘完全没在意她，去跟梅氏说话了。
　　杨侧妃狠的牙痒痒，她能第一个怀上王爷的孩子，她也能第一个讨娘娘的欢心！
　　她杨轻轻绝不认输！
　　“挺不错的。”唐思然道，这味道至少还原了七八成，而且还是纯天然材料，各种东西又用得是最好的，那就更好吃了。
　　杨侧妃急忙接了上来，“妾也觉得挺好，两个吃下去，胃口就开了。”
　　乐氏道：“初尝略有些辣，仔细品品回味无穷。”
　　“越吃越好吃呢。”
　　众位美人又是清清脆脆一阵附和，都是识字儿的才女，各人说的角度还不一样。
　　梅氏见状心中一喜，当然喜的基本全是王妃喜欢。
　　“娘娘喜欢就行，妾以后天天给娘娘做。”
　　“你方子可记下来了？”唐思然问道。
　　梅氏点头。
　　唐思然笑道：“那你去开个盐津铺子吧，我尝着味道不错，既然你们都喜欢，这等铺子也不占多少地方，你应该有人的吧？”
　　梅氏有点忐忑，她虽然是妾，不过进王府的妾可跟寻常人家的妾不一样，她有陪嫁的有人有嫁妆，甚至家里给她准备的东西，比嫁去当嫡妻的堂姐还要好一些。
　　“那……”梅氏犹豫极了，娘娘是为什么叫她开铺子呢？
　　“这东西是在娘娘的指导下做的，不如娘娘占七成？妾出人出铺子，占三成也好叫他们生活。”
　　唐思然摇了摇头，道：“那倒不必，你给我两成，再给公中两成，免得有人来找麻烦，剩下你自己占六成，以后若是有了一儿半女的，也有东西给他们。”
　　“娘娘……”梅氏一瞬间眼圈就红了。
　　她家里也有妾的，她也听说过别的王爷的妾，可没有一个像她活得这样好的。
　　妾不能有私产，手上有点什么好东西都得藏着掖着，她还听说兴王妃每年都要给兴王的妾换一轮屋子，就是为了看她们究竟藏了什么东西。
　　娘娘……娘娘要那两成不过是为了安她的心，留给王府的那两成……娘娘是断然不知道等王爷登基，这两成会变成多少银子。
　　她什么都不要，甚至……甚至死后留了个皇后的位置！
　　只要娘娘活着，她一定好好对娘娘！
　　梅氏重重地点头，重重地承诺，“妾一定好好做！绝对不叫娘娘失望！”
　　唐思然环视一圈，瞧见这些美人脸上或惊讶，或沉思的表情，道：“以后你们若是想做点什么，也都按照这个来。”
　　都找点事儿做，别整日盯着全嬷嬷，她想想都瘆得慌。
　　也把她们都绑在一辆车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嘛。
　　丫鬟上了泡好的八宝茶，唐思然道：“这是西边上供的，里头加了不少东西，我喝着甜丝丝暖暖的，想必冬天喝这个好，你们也尝尝。”
　　屋里安静了下来，唐思然看见一个个美人捧着杯子抿茶，场景优美极了，心中越发的满意，嘴角也带上了淡淡的笑意。
　　岁月静好啊。
　　只是没静多长时间，刘嬷嬷一脸怒气带着二门上的婆子进来了。
　　那婆子上前一步，行过礼道：“娘娘，李氏的家人来了，说是临近中秋想来给娘娘请安，还想见见大姑娘。”
　　李氏？
　　这个名字一出口，屋里好些人，特别是杨侧妃，面色一凝。
　　这才过了多久？她居然就把李氏忘得一干二净。
　　杨侧妃想起李氏第二天就被送去庄子上修养，还被去了侧妃的位置。
　　李氏的家人不会不知道，不过是借着机会想来打听消息。
　　还有她差人去说的李氏自己犯错儿……一会儿若是她们敢在娘娘面前胡搅蛮缠，说娘娘的不是，她一定叫她们好看！
　　屋里不少人都生出这想法来，虽然出去差人说话的就只有杨侧妃一个，不过打算帮着娘娘说话，叫李氏的家人看看王府气派的，足足有二十个。
　　正当她们摩拳擦掌准备伶牙俐齿大干一场的时候，唐思然笑了。
　　“她们想见我，我就得见她们吗？”
　　杨侧妃眉头一皱，忽然又想起这个是王妃。
　　“我没喝过她的茶，她身上也没有我给的玉佩——”
　　杨侧妃捏了捏放在荷包里好好保存着的青玉佩，心忽然软了，她跟娘娘才是一家，李氏靠边站吧！
　　二门的婆子想了想，品出来娘娘这是不想见的意思，道：“那奴婢去回绝了她们？”
　　唐思然又道：“叫李旺支去说。”
　　刘嬷嬷带着那婆子又出去了。
　　唐思然淡淡道：“行了，今儿就到这儿，你们散了吧。”
　　许是她语气太冷淡，又或者脸上的笑意太过礼节性，不管是伊氏还是杨侧妃，又或者方才被她喂了葡萄的容颜，没一个敢说话的。
　　众人都安安静静地起身，福了福身子，悄无声息的出去了。
　　容氏姐妹两个拉着手，容嫣小声道：“娘娘……方才是生气了吧？”
　　容颜点了点头，“那李氏着实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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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恨之欲之死
　　容颜心情激动, 声音大了点，走在她旁边的刘氏听见，立即附和了一句, “李氏原先在府里的时候就总嚣张跋扈的, 仗着生了王爷第一个孩子，整日耀武扬威把人不放在眼里，讨厌！”
　　容颜一下子愣住了, 这还是她进府这些年, 头一次有人和声，这感觉……叫人激动又兴奋。
　　席氏笑道：“谁说不是, 轻狂得很，不过生了个女儿，早晚得嫁出去, 杨姐姐就稳重得多。”
　　杨侧妃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客客气气柔声道：“都是娘娘指导有方。”
　　娘娘那会儿还没来呢。
　　她声音还这样大, 不过是因为还在娘娘门口，想叫人传到娘娘耳里罢了。
　　只是这话谁都不敢出口。
　　“李家人也挺没规矩的。”说话的王氏, 虽然是讽刺人的话, 却说得正派极了, “李家姑娘是来当妾的, 她们算不得正经亲戚, 又要舔着脸见娘娘, 还想见大姑娘，可见骨子还当自己是乡下土财主。”
　　杨侧妃脸上表情有点微妙, 府上这些人的家室，这么些年早就扒了个底儿掉，连梅氏家里的一千零二十四分之一的皇室血统都被明里暗里嘲笑过好几次了, 李氏就更不例外了。
　　李氏祖上是种地的，后来祖宗保佑，有个考上秀才的，虽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不过开了个私塾慢慢的也就发家了。
　　后来私塾成了洛河书院，有学生考中当官，有了人脉有了关系，李氏也好说自己是书香门第了，只是不敢在王氏面前说。
　　这府里没一个比王氏门第高的。
　　所以王氏说这话没什么，杨侧妃微妙的地方在于：连看人也是斜着眼睛的王氏，居然也会讨好娘娘了？
　　可见她原先的清高都是假的。
　　杨侧妃眼珠子转了转，王氏也是个威胁，她家室太好了，可既然她不是真清高，那就是有了弱点，这就好办了。
　　容颜已经从第一波震惊里回过神来，那感觉着实不错，虽然只是被刘氏一人应声，可话题是她引出来的，一瞬间她有了站在人群中是个焦点的兴奋。
　　再说点什么呢？
　　“我觉得李家人有阴谋。”头一句话声音有点颤，没办法，她那天跟娘娘说的话虽然有点夸张，却是真的，她们姐妹两个的确是不招人待见，尤其是这一个个自诩出自名门的大家闺秀们。
　　“李氏都出去一个月多了，李家人不可能现在才知道，可她们为什么现在才来呢？”
　　容颜觉得八成是因为中秋节是个合适借口，正常得有人情往来，也不会下不来台。
　　可她自小学的就是怎么挑起斗争，所以什么事儿都要往复杂了说。
　　容嫣接了上来，“姐姐，你是说——”
　　容颜点了点头。
　　周围一圈妾室们听见这样的话，不免也露出三分沉思的表情来，想讨论一二，又怕被别人拿了自己主意去讨好娘娘，当下各自胡诌了个借口，都走了。
　　“我有点担心娘娘。”容嫣上前把姐姐胳膊一挽，一脸的担心却是装的，她跟姐姐学的是一样的东西，完全明白姐姐是什么意思。
　　姐妹两个回到院子，她们是两个相邻的院子，只不过容嫣基本除了睡觉，都在容颜这儿待着。
　　姐妹俩照例窝在东边屋子的软塌上，一人占了一个角，丫鬟见她们这样，也都一个个告退。
　　容颜面色一变，道：“不能这么下去了。”
　　容嫣想的一样，却要故作不知，装作“不是要歪一歪，怎么说这个”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咱们敬茶那一天就向娘娘投诚了，可……娘娘就像是忘了咱们。”容颜虽然是为了骗妹妹，可骗人的最高境界就是九真一假，她说的自然都是真的。
　　“娘娘叫梅氏去做盐津果子，还许她开铺子赚私房钱。叫胡氏跟古氏给她绣帐子，上回希氏不舒服，她还拉着不少人陪她——”
　　容颜面色越发的严肃，“咱们不能再等了。”
　　“那天敬茶，娘娘虽然跟咱们说了不少话，可这一个多月过去，怎么就不叫咱们去呢？所以不能再等了！”
　　容嫣轻声问道：“那姐姐想怎么做呢？”她眸子冷了下来，可惜低着头容颜没瞧见。
　　容颜叹气，“我想过了，咱们不是名门闺秀，女红上头更是什么都不会，通身的本事都是伺候人，可娘娘是正经人家出来的，就是咱们想去给她弹琴跳舞，她必定觉得咱们……下贱。”
　　容嫣也跟着叹气，“是啊，那还有什么法子？咱们只会伺候人，只会争宠。”
　　“可以装病。”容颜看着妹妹，眼神热烈，“就像希氏那样，病了娘娘一定会关心的，就能有跟娘娘单独相处的机会了！”
　　“可是装病……”容嫣犹豫道：“大夫一来不就知道了？”
　　“那就真病！”容颜斩钉截铁道：“今儿晚上我踢开被子，蹬开帐子，明儿一早就得伤风，到时候你去娘娘哪儿，记得说：姐姐生病了你多担心，又要说你害怕，这样就能跟娘娘多相处了。”
　　容嫣一把拉住姐姐的手，“不行……我不会说话，还是姐姐来吧，我身子原本就不好，我吹一会儿风就能生病！”
　　“容嫣！”容颜呵斥道：“你既然知道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叫我担心了！”
　　“姐姐！”容嫣一头扑进她怀里，“咱们两个过得真难。”
　　容颜一声轻叹，道：“是啊，这个世道……怎么能不难呢？”
　　可熬过去就好了呀。
　　等容嫣死了，她悲悲切切一年半载的，跟在娘娘身边心如朽木，等娘娘将她治愈，那她就成了娘娘的自己人了。
　　容颜嘴角抽得差点笑出来，又摸了摸妹妹的头发，“咱们两个相互扶持，好好的过下去。”
　　容嫣差点没忍住把姐姐的手打下去，这样蛇蝎心肠！真以为自己听不出来？
　　鼓动自己去吹风受冻，然后成全她去勾搭娘娘？
　　你做梦吧！
　　正当姐妹两个都想着要鼓动对方踢被子透气儿的时候，唐思然坐在软榻上，对面丫鬟举着两身一模一样的衣服给她看。
　　一身淡茜红，一身莲瓣红，都是粉粉嫩嫩的颜色。
　　长裙配小袄，小袄是短款还是掐腰的，是她给嫣嫣和颜颜准备的。
　　她也有一颗养成的心啊。
　　只是这东西准备了好久了，一直没送出去。
　　主要是找不到什么好借口，怕会打破这些美人的平衡，只给她们两个送了，不给别人，那万一有人心生嫉妒就不好了。
　　再者她也怕那姐妹两个误会，万一这颜色样式她们不喜欢呢？
　　那岂不是她强迫了？
　　唐思然又想着要么给府上一人做一身，可是一来时间来不及，二来花王爷银子——只是都花在他的美妾身上倒也没什么愧疚感。
　　不过马上中秋了，那些王妃们都来，又是她的主场，她总得带两个美人在身边炫耀不是？
　　她还想听听美人弹琴跳舞，可又怕叫她们两个想起以前不好的遭遇。
　　咳，真是左右为难。
　　“再去配两副首饰，要一样的，活泼的。”唐思然挥挥手叫丫鬟下去，刘嬷嬷悄无声息进来，“娘娘。”
　　她声音闷闷的，明显还在生气。
　　“娘娘，您上回说以后冲锋陷阵的事儿都叫奴婢去的，怎么这次李家人来了，就又不用奴婢了？还是觉得奴婢老了不中用了？”
　　瞧见她这个样子，唐思然只觉得好笑，这分明是装的。
　　“咱们这才来——”
　　果然一个咱们出口，老嬷嬷脸上就又有了笑意。
　　唐思然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道：“这才一个多月，王爷虽然处置了李氏，去了她的侧妃又送她去庄子上，可这是一时的还是一世的，谁也不知道。”
　　不过唐思然觉得依照王爷的脾气，李氏绝对回不来。
　　“李旺支是王爷派来的太监，又是李忠顺的干儿子，叫他去，就能试出来李氏究竟能不能回来了。”
　　刘嬷嬷松了口气，面上又有惶恐，“奴婢差点坏了娘娘大事儿。”
　　“坏不了。”唐思然安慰她，“嬷嬷是一心为我，又不会自作主张，又怎么可能坏事？”
　　刘嬷嬷脸上一脸的笑意，瞬间就被安慰了。
　　两人闲聊了两句，李旺支回来了。
　　“回娘娘，李家人已经被奴婢打发走了。”他依旧是笑嘻嘻的样子，显得不太正经。
　　一听这话，刘嬷嬷立即就开心了，李侧妃彻底成了往事。不过还记得娘娘方才说的话，因此没有插嘴。
　　“那就行。”唐思然道，“你下去吧，去看看后天宴席的东西准备好没有。”
　　刘嬷嬷又有点着急，娘娘怎么不问清楚呢？问问他是怎么说的，李家人又是怎么答的，也好出出气。
　　不过唐思然虽然没开口，李旺支却没出去。
　　“回娘娘，那李家人着实可憎，听说他们分了两头，一波来了王府，一波去宫门口守着王爷了。”
　　“哦？”这是听他干爹说的？“他们胆子倒是大。”
　　“谁说不是？”李旺支顺势应了下来，“李总管叫人把他们撵了出去，又因为守在宫门口犯了忌讳，还得在大牢里待个十天半个月的。”
　　“李总管还说他们行事疯癫，怕是一家都这样。”
　　唐思然一想王爷被人蹲，就有点心疼，“王爷平常出去带了多少人？要么再派一队侍卫跟着？”
　　她脸上的焦急真的不能再真了，李旺支顿时松了口气，可见王妃是个好人，也能看出来冷脸的王爷是个好人。
　　“娘娘放心。”李旺支笑道：“王爷从不以身犯险，再说宫里有侍卫，来回又有马车，您不用太过担心。”
　　唐思然这才松了口气，李旺支这才有机会说方才李总管差人吩咐的他的正经事。
　　“李氏在庄子上住了一个多月，添了喜欢胡言乱语的毛病，整日里嘶吼，嗓子哑了说不出话来了。今儿她家人又这样癫狂，王爷叫人把她送去更远的庄子了，另外还叫把李氏用过的东西全烧了。”
　　王爷这心……是恨之欲之死啊。
　　唐思然可不觉得李氏是今儿才哑的，那必定是出府的时候就叫给毒哑了。
　　这再一搬去更远的庄子……
　　唐思然倒是没什么害怕的情绪，一来完全不能感同身受，二来她也不可能向李氏一样做不该做的事情。
　　她连李氏的人都没见过。
　　李旺支说完，倒退着出了屋子，想想干爹的吩咐，再想想王妃的应对。
　　连李家人都没叫进来，一句话都没被套出来。
　　王妃是个聪明人啊，想必能跟王爷好好过下去的。
　　到了晚上，孟王爷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东西。
　　“给你的。”
　　唐思然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王爷这样的性子，又会送她什么直男礼物呢？
　　还真叫人有点期待呢。
　　作者有话要说：　　理论上是中午更新，但是这两天作息乱了，待我调整一下，好了再通知大家。
　　于是这两天是下午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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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打开王爷心门的金钥匙
　　唐思然从王爷手里接过了盒子, 巴掌大的盒子，沉得很，唐思然克制住晃两下的冲动, 把盒子放在桌上, 先道了谢，这才打开盒子。
　　里头……
　　是把金钥匙。
　　确切的说是一整块金子，侧面看过去怎么也有半寸厚了, 上头雕刻了一把金钥匙。
　　应该是金子的, 这么沉，要么是金子, 要么是铅，王爷哪儿能送得出铅呢？
　　唐思然没敢抬头，王爷送这个给她做什么？
　　这太匪夷所思了？
　　难道是想暗示她——
　　这是打开他心门的钥匙, 穿过带刺且坚硬的外壳，她能收获一个软萌萌的王爷？
　　然后因为他身份尊贵, 打开他心门得用金子？
　　唐思然打了个寒颤，听见王爷问道：“冷了就叫他们烧地龙。”
　　唏嘘, 幸亏不是：满不满意你看到的。
　　唐思然抬起头来, 孟王爷面色如常。
　　“这是府上内库的钥匙, 想要什么差人去取。”
　　是印信啊, 唐思然面上带笑福了福身子, 又觉得方才误会王爷太不应该了, 便从桌边又拿来一盒荷包，这一盒倒是她特地吩咐人做的。
　　自己画的草图, 几何极简风，空间立体对称，原本是想摆在店铺里头的, 不过——
　　“王爷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孟王爷不过扫了一眼，也没挑，直接连锅端了。
　　罢了罢了，内库的钥匙都给她了。
　　这一天晚上，主院两个人睡得挺好，不过姨娘倒是有几个失眠了。
　　比方迄今为止还没混上什么说话机会的向氏，虽是刘妃侄女儿，却没得唐思然另眼看待的刘氏，还有虽然生了王爷次女，连捧哏都碰不到正主儿的席氏。
　　还有家室居中，样貌居中，平平无奇的方氏。
　　这里头最着急的要数方氏了。
　　那天她们去院子门口迎接娘娘，方氏没去，这完全是给人坑了，现如今想起来，方氏还狠的牙痒痒。
　　方氏有两个邻居，一边是苗族来的希氏，一边是目中无人王氏，王氏没去，希氏病了，直接给方氏带进坑里去了。
　　当然希氏是没什么参考价值的，她连汉话都说得磕磕绊绊的，主要是王氏没去，方氏就觉得她应该是差人在外头等着，等娘娘车架到了巷口，再出去也不迟。
　　然后这一等，就等来了娘娘叫她装病给希氏打掩护的消息。
　　悔不当初啊……好容易希氏月事过去了，方氏也跟着一起出门，可这五六天的时间，娘娘都跟她们小聚两次了，俨然形成一个小团体，她插不进去话了。
　　再加上今儿听见伊氏那一顿乱夸，听得人心生不是，可……娘娘居然为了这两句话就叫伊氏进去坐坐。
　　这些话伊氏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方氏叫了她带来的丫鬟，问道：“你说夸人相貌好看，能用什么词儿？”
　　那丫鬟想了想，“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方氏眉头一皱，“太俗，太平淡，太没新意。”
　　“花容月貌，出水芙蓉？”
　　方氏叹了口气，道：“罢了，你出去吧。”
　　等丫鬟出去，方氏亲手磨了墨，又拿了纸笔出来，把伊氏白天说过的话写了下来。
　　……娘娘不在，妾活着仿佛就只剩下单调的呼吸……
　　她咬了咬笔杆子，她虽然想不出来，可是照这个句式仿写还是会的。
　　娘娘对妾一笑，就仿佛阳光洒在了身上，妾从心里暖了起来。
　　不行不行，没伊氏的动人。
　　不管了，先记下来再想。
　　烛光几乎亮了整个晚上。
　　第二天一早，容嫣慢吞吞的洗漱穿衣，往容颜院子里去了，虽然她们姐妹两个昨儿说了一天的“我去！”，“不行，我去！”
　　“姐姐我们好苦！”
　　“妹妹我们好难！”
　　诸如此类的话，容嫣晚上却睡得挺好，连借口都想好了，虽然吹了风，但是没生病。
　　不过进了容颜院子，她就觉得不太对了。
　　里头丫鬟婆子行色匆匆，仿佛有什么事情发生。
　　“这是怎么了？”容嫣一边问，一边往姐姐屋里去。
　　只是却被人挡了下来，容颜屋里的大丫鬟道：“姨娘伤风了，特别吩咐奴婢在门口等着您，叫您别进去了，等她好了再说。”
　　啊？
　　容嫣面色变了，姐姐真生病了？她误会姐姐了？
　　不对……若是真为了她好，那就是该叫人去她屋里说，而不是当着她屋子门口。
　　但是生病是真的。
　　她还得闯进去，容嫣立即下定了决心，她在姐姐面前一直是不会说话，害羞的妹妹，没有必胜的把握，她还得跟以前一样。
　　容嫣应了声，又道：“叫姐姐多喝些热水，两日就吃粥就成，别用油腻的东西。”
　　丫鬟一一听了，容嫣转头要走，趁那丫鬟不注意的时候，猛地冲了进去，直奔着容颜的卧室去了。
　　“姐姐！你怎么生病了？我吹了——”听见丫鬟的脚步声，她又急忙住嘴，“姐姐，你难不难受？”
　　容颜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妹妹。
　　“我不是叫你——”
　　容嫣把头靠了上去，枕着姐姐的手，“我陪着姐姐。”
　　容颜叹了口气，道：“你还没吃早饭吧，先吃了东西再说。”又对丫鬟道：“去娘娘屋里说一声，我病了没法给娘娘请安了。”
　　“我也不能去了。”容嫣急忙跟上，“我沾了姐姐的病气儿，怕又传到娘娘身上，还请娘娘莫要怪罪我。”
　　“你——”容颜一时语塞，半晌才道：“娘娘身子看着也不太好，罢了……你去吧。”
　　屋里没了外人，容嫣冲着容颜一笑，“姐姐，你身子一向很好，兴许吃了药，明儿就好了。”
　　“这中秋节的。”容颜叹道：“你怎么就冲进来了呢？”
　　容嫣没说话，又把脸贴了上去，“你是我的亲姐姐，从生下来咱们就没分开过了。”
　　“你真是——”容颜心情复杂极了，她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好好睡了一夜，居然就生病了？
　　难道是因为昨儿在娘娘屋里出了冷汗？出来又吹了风？
　　还是她心里事儿太多？
　　姐妹两个亲昵地靠在一起，却各自想着心事，当然这心事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很快，容颜的大丫鬟就回来了，随行的还有娘娘屋里的菊黄，还跟着两个嬷嬷，手里拿着东西。
　　菊黄算是娘娘屋里第四人，排在刘嬷嬷、竹兰和李旺支后头，容颜心里有了计较，道：“多谢娘娘关心，妾这儿挺好的，也不太难受，兴许睡两日就能好。”
　　菊黄上前看了看她脸色，道：“的确不重。”她又叫身后那俩婆子上来。
　　“这是娘娘给你们准备的衣服首饰，原打算叫你们中秋的时候陪着一起的，却没想容姨娘病了。娘娘说这东西还是给你们送来，兴许心情好了，人也就好了。”
　　菊黄说完就走了，容嫣上前拆了衣服外头裹着的布，里头是两身一模一样，除了颜色之外真的是一模一样的衣服。
　　用的上好的料子，尤其是那裙子，不像马面裙那样省布料，而是做的裙摆极大的月华裙。
　　容嫣觉得自己呼吸都快停止了。
　　她又去看了那首饰。
　　两套一模一样的钗，虽然不重，却很是精美，虽然装饰用的宝石都是小块的，可却很是好看，单凭这图案，也是真品。
　　还有一人一个带着小铃铛的银镯子。
　　她回头神色复杂极了，道：“姐姐……娘娘不是没把咱们放在心里。这裙子——”
　　她摘下颜色比较粉嫩的那一套，在身上比了比，道：“像是量身定做的，大小也合适。这不是三天五天能做出来的，娘娘……早就有了打算，她想带着咱们一起去见客人。”
　　容颜也是一样的想法，她看着妹妹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流露出的惊讶，觉得自己也该是跟她一样的表情。
　　娘娘不是不喜欢她们！娘娘是最喜欢她们！
　　容颜后悔极了，“我……我怎么就病了呢？”
　　她看着那两身衣服，又看了看容嫣，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个很是可怕的念头。
　　娘娘……不是喜欢她又或者喜欢容嫣，不然她病了，容嫣可是好好的，一样能陪着娘娘。
　　娘娘喜欢的是她们两个一起……
　　这明悟叫她又心酸又升起熊熊的斗志。
　　她想当皇后，首先就得讨娘娘喜欢。
　　可要讨娘娘喜欢，又得留着妹妹。
　　可留着妹妹，她就当不了皇后了。
　　容颜一时间陷入了无限的循环中，直到容嫣的声音把她唤醒。
　　“姐姐，等你病好了，咱们穿着娘娘送的衣裳去给娘娘请安吧？”她已经把银镯子套在了手上，轻轻摇着，屋里有了清脆又有节奏的铃铛声。
　　容颜笑了笑，是啊，还有六年呢，留着妹妹有大用，最重要的是要讨好娘娘，她看着挂在架子上的衣服，既然已经知道娘娘喜欢她们两个，难道她还会输吗？
　　“你说的是。快去把姜汤给我端来，我多喝几碗就能好的快一点。”
　　容嫣拿着另一个镯子套在了姐姐手上，天真地笑，问道：“姐姐，你说我给胳膊上点个痣，你再给脖子上点个痣，娘娘能不能猜出来咱们谁是谁？”
　　唐思然这会儿还不知道为了讨好她，美人双胞胎要豁出去了，她现在思考的是，没了这一对姐妹，明儿中秋夜宴，她带谁呢？
　　杨侧妃肯定是不行了，她都六个月了。
　　伊氏也不行，那些话怎好叫外人听见？
　　胡氏跟古氏这些日子绣帐子都有黑眼圈了，看着怪憔悴的，也不行。
　　刘氏？不太好看。
　　苗族来的希氏？倒是略有些异域风情，可惜不让穿民族服饰。
　　“竹兰，你去叫王氏、叶氏和梅氏过来。”她稍稍一顿，罢了，既然走不了质量，那就只能走数量了，“除了生病的容氏姐妹，剩下都叫来。”
　　作者有话要说：　　嫣嫣和颜颜：喵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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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王之真名
　　很快唐思然屋里就坐了一圈的美人。
　　高低有别错落有致香味扑鼻, 叫人心旷神怡。
　　“明儿就是中秋节了，王爷打算办宴席，他几个兄弟会带着王妃过来, 你们也都是上了牌子的人, 我也不打算拘着你们，都一起出来热闹热闹。”
　　唐思然完全没打官腔，也没什么试探又或者藏着掖着的想法, 干脆利落的都说了。
　　屋里众位美人脸上都有了笑意, “多谢娘娘。”
　　这软声细语的，唐思然瞧了一眼杨侧妃, “我也不说什么为了孩子不叫你出门的话，只是你身边得有人看着，累了就自己去歇着。”
　　杨侧妃急忙点头, 摸了摸自己肚子，又得意扫了一圈, 娘娘专门吩咐她了呢。
　　“还有，明儿早上我跟王爷进宫, 用了午饭才回来, 你们若是想见见家人, 明早上是正日子, 只是别耽误了晚宴。”
　　这可真是天大的恩典了, 家里人在京城的众人脸上无一不露出笑容, 又起来福了福身子。
　　唐思然瞧见这一屋子的美人脸上含笑，真心实意的谢她, 也觉得分外的满意，她又道：“若想吃什么，只管吩咐厨房去, 横竖都是做，自然是紧着咱们府里的人来。”
　　这话又赢得了一片的赞赏。
　　简氏道：“还是娘娘把妾放在心里，原先妾还在家里的时候，一来客人，都是紧着客人的口味做的。”
　　“谁说不是，说是自己家里，还不如一年才来一次的客人。”
　　向氏趁着唐思然冲她点头的机会站了起来，两步走到唐思然身侧，“妾帮娘娘揉一揉肩吧。”
　　唐思然立即就觉得一双柔嫩的小手按在了她肩膀上。
　　说实话，从按摩这个角度来说，向氏是完全不合格的，首先她没力气，其次她没找准地方。
　　可唐思然肩膀又不酸，再说真酸了还有丫鬟呢。
　　她这按摩，其实是按一下摸两下，搞得人还有点痒。
　　唐思然伸手拉住她，训斥道：“好好坐着。”
　　只是她这声音里带着笑意的训斥一点力道都没有，向氏半真半假的问道：“娘娘是不是觉得妾揉得不好？”
　　那自然是不能说不好的，总不能打击人的积极性，“若是按照第一次来说，你倒是个可造之材。”
　　向氏一脸的笑，冲她行了个半礼，娇声道：“娘娘怎么知道妾是第一次？妾——”
　　旁边咳嗽声快压不住了。
　　只是出声呵斥的人倒是没有，毕竟在娘娘面前，谁都不想叫娘娘觉得自己没教养。
　　再者今儿是向氏被打断，明儿自己跟娘娘说话的时候，岂不是也要有人捣乱？
　　这一屋子的美人在没有商量的前提下，居然达成了诡异的同盟。
　　向氏稍稍顿了顿，也知道差不多了，她又道：“妾知道妾的手艺不好，等妾练好了再来伺候娘娘。”说完福了福身子，回去坐下了。
　　“唉……”这样的美人，唐思然觉得她其实不在意向氏在她身上练手艺的。
　　“娘娘有什么忧愁？”席氏接了上去，“妾虽势单力薄，可——”她扫了一屋子的人，心不甘情不愿道：“可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妾几——妾十几个都愿意为娘娘分担。”
　　这话听得唐思然都快笑出来了，可是一想她原先打算带出来的容氏姐妹居然生病了，“唉……早上颜颜屋里人说她生病了，嫣嫣又要照顾姐姐，又说自己进了姐姐屋子，怕给我过了病气，要等姐姐病好了再来请安。”
　　席氏愣住了，这事儿她还真不会，也只能说个套话了，“她们为了不叫娘娘担心，一定会快快的好起来。”
　　大实话，杨侧妃心里腹诽一句，只是又有点羡慕，什么时候娘娘能这样担心她呢？
　　她如今有身孕，越发的不敢生病了，也只能等生孩子的时候装得凶险一些。
　　“诶呦。”
　　杨侧妃一声惊呼，唐思然转头看她，“怎么了？”
　　“没事儿，这孩子每次到娘娘身边，总是分外的活泼呢。”
　　简氏抿嘴一笑，斜着眼睛故意道：“说起来杨姐姐这孩子该是生在过年？也……没几个月了。”她倒是要看看，等孩子生出来，杨侧妃这孩子还怎么为娘娘而动！
　　唐思然觉得简氏这歇着眼睛看人的模样最是动人，便又去关心杨侧妃，“冬天生孩子其实挺好的，生下来做完月子，天气才转暖，伤口好愈合，对孩子也好，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孩子也过了百天了，正好一起出来晒晒太阳。”
　　“正是。”杨侧妃接了上来，“景行就生在正月，那会儿一个月不洗头倒也勉强能过。”
　　简氏跟了一句，“妾的景和是二月初的生日。”
　　席氏道：“安惠生在腊月了。”
　　乐子衿笑道：“安佳是正月十五的生日。”
　　这还真是——一个巧字还没浮现在脑海里，唐思然就换了念头。
　　王爷连这个都能控制？？？
　　“大姑娘呢？安福是什么时候的？”
　　“比妾的景行大了一个月，腊月初八。”
　　王爷牛逼。
　　不过换个方向想一想，王爷倒是挺懂行的，正月左右生孩子，那就是二三月有孕，开头几个月正是要吃新鲜蔬菜的时候，孩子发育的关键时候到了秋天，收获的季节什么都有，正好进补。
　　到了冬天，各种东西稍微都缺一点，正好控制一下最后的体重问题，不至于把孩子养得太大。
　　而且冬天生感染的几率小，坐月子一个月不出门也比夏天容易。
　　唐思然叹了口气，王爷各方面的确都是个人才。
　　只是她回过味来，就瞧见屋里一众美人关心的看着她，欲言又止的。她方才最后说了什么？
　　大姑娘？别是被误会了吧。
　　她冲乐氏一笑，故作遗憾道：“可见你不会生孩子。”
　　乐氏心里一惊，顿时被吓到了。
　　唐思然见她这样子不禁笑了起来，“你把安佳生在正月十五，她年年过生日都得吃元宵。”
　　乐氏立即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差点都没崩住。娘娘跟她开玩笑来着，这是把自己当自己人啊！
　　“娘娘惯会吓人的。”
　　她头微微一低，假意嗔怒，仪态优美极了，唐思然笑道：“那我下回不吓你了。”
　　“娘娘吓我，妾不怕被吓。”
　　屋里一片的笑声，乐氏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在庆幸李氏被撵出去了。
　　庆幸这个倒是没什么，她惊讶的点在于庆幸的理由。
　　不是因为李氏是侧妃，而是——
　　李氏的安福生在腊月初八，若是她在，就得跟自己抢“不会生孩子”头一名了。
　　笑声中，简氏又道：“要照娘娘这么说，妾才是最会生孩子的，妾的景和生在二月初三，过了龙抬头，既不怕死舅舅，又什么都能吃。”
　　她是不是忘了什么？唐思然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随即就跟个泡沫一样被戳破了。
　　管他呢，能忘记的都不是重要的事情。
　　第二日一早，唐思然跟着孟王爷进宫了。
　　中秋节是四大节之一，照例是要进宫给父皇和母后问安的，以前宫里每年还有中秋宴，只是等孩子们都大了，皇帝便发话说叫他们轮流办了。
　　今年正好轮到孟王府。
　　当然这不是孟王爷跟她说的，这是早上竹兰告诉她的。
　　进了宫，唐思然看见了等在祥福宫门口的众位嫔妃，还有各位王爷王妃们。
　　还有几人带了孩子。
　　太子跟太子妃一身明黄，倒是好认得很。
　　“母妃。”唐思然上前冲刘妃福了福身子，还没起来就被刘妃挽住了胳膊。
　　“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多礼？你看文贤就不这样。”
　　文贤？
　　文贤是谁？
　　“母妃。”孟王爷上来行礼。
　　唐思然唏嘘一声，快两个月了，她这才知道她孟王妃的孟王爷叫做齐文贤。
　　说起来这名字跟他气质不太搭调，可见陛下不怎么会起名字。
　　孟王爷行完礼就站到了兄弟那一边，唐思然倒是跟刘妃亲亲热热黏在一处，这可是她的金主爸爸。
　　“您送的东西我都收到了，我特别喜欢，尤其是那一块棉布，柔软得很。”她微微把袖子一拉，背一挡，道：“您看，我都做了里衣穿上了。”
　　刘妃高兴极了，她这儿媳妇识货啊，而且也不是眼皮浅的只顾着看贵重东西的人，不枉费她一片真心。
　　“咳，你既然喜欢，怎么还给了芝楚？”
　　“母妃。”唐思然立即就开始撒娇了，“公主说送我两只小狐狸呢。”
　　刘妃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旁边忽然传来一声笑，“这就是你那儿媳妇？”
　　刘妃面上笑容立即淡了，这个时机上来说话，又能叫母妃露出这样表情，那她俩一定有罅隙。
　　唐思然心里有了计较，转过身来笑眯眯地问，“这是哪一位娘娘啊？我该怎么称呼？”
　　“我是德妃。”那人道。
　　贤良淑德，四个有封号的妃子中间最后一名，理王爷的生母，比刘妃年纪小，封号却高了一级。
　　“德妃娘娘。”唐思然福了福身子。
　　“快别这么客气。”德妃说道，只是她刚张嘴，就瞧见对面这新鲜出炉的孟王妃站了起来，这是不是快了点？
　　“你这身子是不是弱了点？”德妃一边说，一边用余光扫了眼刘妃。
　　这孟王妃吧，长得是好看，是男人喜欢的长相，可是对做婆婆的来说，就不怎么好了。
　　脸不够圆，腰虽然细，可膀子不够结实，该长大的地方也没长起来，明显不是好生养的样貌。
　　脸还有点白。
　　刘妃听见德妃这样说，心里很是紧张，下意识看了看她的脸，又拉着她的手看了眼。
　　“这不挺好的？”刘妃下意识反问道：“你不知道，她那天刚进宫的时候，脸上都没血色，一双手上什么力气都没有，吃饭也跟小鸽子似的。”
　　德妃郁闷了，刘妃是不是傻？
　　这事儿有什么好骄傲的？
　　她要是有这么个儿媳妇，八成得愁死，剩下两成就是要想一百种法子折腾死她。
　　唐思然冲她一笑，这当然值得骄傲了，“我得谢谢母妃给我的红参，若不是天天吃，我身子也不会好得这样快。”
　　这边几人说话，很快又吸引过来不少人。
　　又有人道：“这就是你那个藏了两个月都不叫我们看看的儿媳妇？”
　　“这是赵妃。”刘妃比方才和善了许多，炫耀道：“就是她，长得好看吧？”
　　赵妃作为一个婆婆，对于儿媳妇的品味是跟德妃差不多的，可她跟刘妃关系好啊，所以还是昧着良心点了点头，“的确是好看，我见犹怜。”
　　刘妃唏嘘一声，“你说的不错，我一看见她，就恨不得把家底儿掏给她。”
　　作者有话要说：　　赵妃：你说真的？？？
　　女主：你说真的！！！
　　感谢在2020-03-17 00:16:10~2020-03-17 21:4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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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王妃再次扇动金灿灿的翅膀
　　赵妃艰难地梗了梗脖子, 勉强接上了刘妃的话茬，“你还有个女儿呢，也得想想九公主。”
　　刘妃拍了拍唐思然的手臂, 道：“这不她还有个嫂嫂, 叫她嫂嫂照顾她。”
　　这天被你聊死了！赵妃讪笑两声，为了克制住翻白眼的心，她没的精力说话了。
　　好在还有别人。
　　“你母妃可是把你藏了两个月呢。”又有一宫装打扮的妃嫔说话, 唐思然眼神询问刘妃。
　　刘妃道：“这是淑妃。”
　　“娘娘。”唐思然福了福身子, 淑妃看着比皇后还要大一些，该是宫里的老资历了。
　　“模样长得是挺好。”淑妃微笑着跟刘妃道, 言语里也有几分慢条斯理的故作沉稳，比皇后见她时的架子还要大。
　　“我们都给你准备了贺礼，只是左等你不来, 右等你还是不来，我们还猜你母妃是不是不喜欢你呢。”
　　虽然笑着却难掩言语里挑拨离间的心啊。
　　唐思然抿嘴一笑, 谁都不能破坏我跟我金主爸爸的感情！
　　她直接打了回去，“这有什么可猜？直接问我母妃不就成了？”说着她偏头看着刘妃, “母妃你喜不喜欢我？”
　　原先还有点紧张的刘妃哑然失笑, 重重点头道：“我喜欢的！我最喜欢你了。”
　　唐思然看着淑妃只是笑, 仿佛在问她这个答案你满不满意？
　　淑妃没绷住眼角都耷拉了下来, 叫脸上的褶子又多了两条, 她掩饰般笑道：“咳, 我就想问问你怎么一直不进宫呢？”
　　“这你问她没用。”搭腔的是刘妃，她被自己儿媳妇启发了, 道：“我不招她，她如何进来？”
　　淑妃嘴角抽了抽，她觉得自己若是再问什么“那你为什么不招她”, 就跟傻子差不多了。
　　好在刘妃没打算叫她当傻子，道：“六七月的，你们手上能有什么好东西？自然是年底叫她进来的好。我知道你们一个个的家底儿都挺厚，她这好事多磨的晚了四年才成亲，难道你们不送上一份厚礼？”
　　她的金主爸爸这是要逼氪大礼包啊！喜欢！
　　刘妃一边说一边给赵妃使眼色，可是赵妃还沉溺在“我相处多年，互相扶持的宫斗小伙伴今天仿佛变了个人”的震惊中，没反应过来。
　　不过还有唐思然，她又是一笑，头微微一低，二话不说先行礼，“怪不好意思的，我先谢谢众位娘娘了。”
　　刘妃满意地拍了拍她的手。
　　祥福宫门口一共站了四拨人。
　　太子跟太子妃一处，皇子们一处，王妃们一处，后妃们一处。
　　唯一一个异类算是唐思然了，她挽着她金主爸爸的胳膊就没松过。
　　当然不只是后妃对她感兴趣，那些王妃们也一样。
　　寻常家里的妯娌还要争争抢抢呢，到了皇家也一样，就算不住在头一个屋檐下头，那也是要攀比的。
　　不仅是宫里的娘娘们在等她，这些王妃们也在等她。
　　新人嘛，总是要吃些亏的，才好被老人们接受不是？
　　只是进入社交圈子的第一步，该是由她婆婆带着的，刘妃迟迟不迈步，谁都没办法。
　　今儿还是这些王妃们第一次看见她。
　　“长得瘦小了些。”
　　“孟王爷后院二十几个人呢，还都是有封号的，别是操心操的吧。”
　　“听说刘妃娘娘前头说了她不少不是。”
　　只是随着那边的声音传来，这边王妃渐渐不说话了。
　　很快，兴王妃就被鼓动出来了。
　　为什么是她，主要原因有三点，第一她婆婆死了，过来婆婆圈子，说话不必畏手畏脚的。
　　第二她婆婆是傅贵妃，又已经成了牌位，有的时候连皇后都得稍稍敬重着死人。
　　第三兴王妃脾气大人也厉害，眼里揉不得沙子，跟兴王成亲三年多，兴王屋里原来的丫鬟都给撵出去了，就剩下两个，还都是兴王妃的人。
　　兴王妃过来，连王妃那边的圈子都往过挪了挪。
　　兴王妃福了福身子，叫了几声娘娘，就问唐思然，“听说王爷的长子长女都三岁多了？也不带来给父皇瞧瞧？”
　　唐思然反问道：“你问哪个王爷？”
　　兴王妃面色一变，很少有人敢这么不给她面子，只是当着这么多人，她又是才嫁进来，头一次正日子请安，不能发作。
　　兴王妃笑了笑，“自然是孟王爷，我当着你问别家你也不知道啊？”
　　唐思然斜着眼睛，道：“你试试，看我知不知道？”
　　她这个斜眼睛的姿态，还是跟简氏学的，简氏做出来的时候，她只觉得可爱极了，甚至还带了三分调皮，两分嗔怪，五分的撒娇，总之叫人喜欢得不行。
　　可她做出来——好看是好看的，她比简氏长得好看多了，加上身子骨还柔弱，又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气质。
　　可兴王妃不喜欢，她能喜欢就见鬼了。
　　兴王妃冷笑，“你瞧那边，会走的都带来了，虽然是妾生的，你也该带着进来叫父皇喜欢不是？”
　　唐思然有点泄气，可见兴王妃没有一双欣赏美丽的眼睛，她的家庭生活一定不幸福。
　　赵妃听到这儿已经想插话了，只是刘妃给她使眼色叫她不用管，这就又叫她迷惑了。
　　方才看着像是喜欢儿媳妇喜欢得不得了，可现在怎么又不替她出头呢？
　　你儿媳妇还挽着你的胳膊呢。
　　你还拉着她的手呢。
　　“这位不知名的王妃，我看你比我还大，就叫你一声嫂嫂吧——”
　　兴王妃脸色顿时变了，娘娘圈子里有个年轻的妃嫔笑了一声，道：“她是兴王妃，兴王爷才过了二十一岁生日，她比兴王小两岁。”
　　唐思然一脸的歉意，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她，“原来我是你嫂嫂啊。”
　　兴王妃冷哼一声，正要说话，就被刘妃打断了，“吵吵闹闹的成什么样子？这是皇后娘娘宫门口！”
　　唐思然当然看出来她母妃是在拉偏架了，不然为什么要在兴王妃想要还嘴的时候说话呢？
　　为了不辜负母妃的好意，唐思然又说了一句，“看你谁都没带，想必兴王爷的妾一个都没生了？”
　　又是那年轻的嫔妃第一个笑出来，道：“兴王爷膝下的确是没有一点骨血。”
　　兴王妃气得面色涨红，又想发作，赵妃道：“赶紧收拾收拾，我瞧见里头有人出来了。”
　　其实她什么都没看见，面前一堆人把赵妃的视线挡的严严实实，可兴王妃不知道啊，两步走了回去，才发现上当了，只是再走回来，又要被人说心胸狭窄，暂且忍下。
　　兴王妃冷冷看着唐思然，想着等晚上去她府里，她必定要搅个天翻地覆不可！
　　孟王府的后院，是连她都理不出头绪的。
　　父皇亲自赏下来的两个侧妃。
　　王家的人。
　　婆婆的娘家侄女儿。
　　太子太傅的孙女儿。
　　公主后人。
　　苗族进贡的圣女。
　　听说还有个人是孟王爷侍卫的妹妹，这侍卫还为了救孟王爷给死了。
　　还有五个已经生育的妾室。
　　这样的后院，只要稍稍挑拨，就能鸡犬不宁！
　　叫你嘴硬！一会儿有你哭的。
　　这么自我安慰一通，兴王妃又有了自信，斗志昂扬站在不理人了。
　　兴王妃认怂，叫等着热闹的人有点失望，刘妃瞧着自己儿媳妇越发的满意了，她手一招，方才捧哏捧得很是锦上添花的年轻妃嫔过来了。
　　“这是我宫里的芳贵人。”
　　唐思然便也福了福身子，玩笑一般笑道：“贵人娘娘。”
　　按说贵人后头是不该加娘娘的，可刘妃不在意，芳贵人自己又不可能检举自己，再说皇后又不在，没人找麻烦。
　　芳贵人笑得她那不到二十五年的眼角都有了皱纹，“我竟然不知道该恭维谁更有福气了。”
　　一句话说了两个人，刘妃又笑了起来，道：“你就在这儿站着，一会儿有人出来了再说。”
　　芳贵人打了招呼又去站在后头，唐思然瞧见祥福宫里真有人出来，也往王妃那边一站。
　　虽然兴王妃挺不愿意的，不过还是看她站在了自己前头。
　　逾制，在皇帝家里也是个大错，甚至能上升到罪的地步。
　　皇后宫里的老嬷嬷出来，眼神一扫，众人就开始收拾自己，看看衣服整不整齐，头上乱了没有，就等着进去请安了。
　　赵妃跟刘妃两个互相检查着，赵妃问道：“你儿媳妇这样伶牙俐齿的，你就不担心？”
　　刘妃想了想，忽然叹了口气，赵妃觉得她听出来点无奈，仿佛还有点心酸。
　　无奈？
　　心酸？
　　刘妃？
　　“我觉得养着她，就跟养女儿一样，咳……养女儿跟养儿媳妇的心是不一样的，我有多喜欢乖巧的儿媳妇，我就有多喜欢伶牙俐齿不吃亏的女儿，有我给她撑腰呢。”
　　行吧……赵妃僵硬转过身去，怎么还不叫进？
　　我就不该问这个！
　　可……她又偷偷看了两眼刘妃，她这两个月的确是好得不得了，脸上带着笑，步履轻快，看着似乎也年轻了不少，当然再年轻也不会四十出头看成二十。
　　充其量也就是三十七八吧。
　　但是陛下最近的确是去她宫里去的勤了。
　　不过是去找芳贵人的，怪不得芳贵人最近都被滋润成了一朵娇花。
　　她竟然大度如此？她一点都不嫉妒？
　　听说还送了不少东西给人。
　　赵妃的视线不由自主就到了唐思然身上。
　　把儿媳妇当女儿养？
　　她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媳妇，明王妃。
　　已经生了一儿一女，只是女儿没养住，这些年也算是勤勤恳恳，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赵妃忽然打了个寒颤，她……用什么法子能换个儿媳妇呢？
　　很快，人群再次安静下来，老嬷嬷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道：“请诸位随奴婢进来。”
　　就在唐思然给父皇母后请安的时候，孟王府也来了不少人。
　　比方杨侧妃的母亲，长腿灵儿的母亲，还有刘氏的继母。
　　以及唐思然的陪嫁，虽然唐家兄弟两个换了唐思然的陪嫁，不过人数上没少，都给她补齐了。
　　只是质量不怎么样。
　　这些人一开始进王府，犹如土包子进城，两只眼睛都看不过来。
　　不过等了三两天见识过了繁华，这才发现王妃似乎把她们忘了。
　　几个人围在一起商量，觉得王妃这是敲打她们，毕竟她们不是心腹，也没伺候过娘娘。
　　不过再一商量，又觉得王妃初来乍到的，不依靠她们还能依靠谁？
　　敲打完了还得依仗她们，所以又心安理得的等着了。
　　只是……都快等过第一个秋了，王妃居然还是没找她们，这就让人有点慌张了。
　　正好前两日唐家差人送来了中秋的贺礼，她们几个一商量，便把东西扣下了，想着正好借这个机会来王妃面前说两句话。
　　只是……王妃难道连她有个娘家都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众位美人：我们就是娘娘的娘家！【理直气壮.gif】
　　王妃：此间乐不思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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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王爷有求必应
　　头一个来的是杨侧妃的母亲。
　　她屏声静气跟着婆子, 一路没说话也不敢乱看，低着头到了自己女儿屋里，先是端着架子客气了几句, 等丫鬟出去, 她才道：“你这肚子，怎么跟我上回来就没见长？”
　　上回？
　　她母亲上回是什么时候来的？
　　娘娘进府前。
　　这都快两个月了，原来她以前这么浮夸的吗？给肚子上绑了那么厚的布条棉花？
　　可那些人居然也不嘲笑她？
　　还是等着娘娘来了再揭穿她？
　　亏得老天眷顾她！
　　“菩萨保佑。”杨侧妃一声唏嘘, 双手合十冲着空中行了礼。
　　杨夫人眉头却皱了起来, 她说她肚子小，她说菩萨保佑？
　　“你跟我说实话, 你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了？”
　　杨侧妃眼睛一瞪，“怎么可能，你不知道它在娘娘面前动的多欢实！”
　　杨夫人原本就忐忑的心, 如今像是被串在签子上等着上炉烤的肉一样，五味交集。
　　好在杨侧妃及时反应过来, 道：“我上回叫谷嬷嬷回去说的事儿，母亲可听见了？”
　　杨夫人点点头, 面上有了笑意。
　　“都办好了, 是叫我的陪房去说的, 回头王妃知道了, 就更器重你了。”
　　瞧见自己女儿脸上有了得意的笑容, 杨夫人的心放了下来, 这个她能看懂。
　　“你说你出来不到五斤也挺好的，这样的孩子底子都弱, 暗示王妃你身子不好，有可能难产，免得她在你有孕在身的时候对付你。”
　　？？？杨侧妃心里不忿, 想说娘娘待她不知道多好，给她准备了小板凳踩脚，又给她准备了腰垫，还会微笑着看她的眼睛叫她轻轻呢。
　　可这里头的事儿又说不明白。
　　“咳。”杨侧妃叹气，“母亲好好保重身子，别管她们怎么说，我如今进了孟王府，好歹也是个侧妃，那些姨娘们都是嫉妒。”
　　杨夫人点了点头，又觉得叫女儿安慰她确实有点愧疚，附和道：“你父亲的那些妾，没有一个好东西！合起来给你父亲吹风！”
　　“说什么你一个嫡女当妾，上头又有正妃压着，以后怕是也没什么出息了，还不就是为了家里那点东西，想从你哥哥手里要出来！”
　　杨侧妃拍了拍母亲的手，道：“母亲何苦在意这个？你只管过你的日子，叫她们闹去，你也别压着她们，等将来——”等将来王爷继位，她当了皇后，叫她们哭到肠子青！
　　“等将来行哥儿怎么也能混个爵位，岂不是比她们的都强？”
　　杨夫人笑道：“我原先还担心你，可见王妃进来还是有好处的，你看得长远了。”
　　杨侧妃心想她可不是看得最长远的一个？她连六年之后的事儿都知道了。
　　她想了想，又问：“母亲，父亲那些妾……可有讨好你？”
　　杨夫人牙齿一咬，表情立即就狰狞了，“讨好个屁！”
　　杨侧妃吓得觉得肚里孩子都跳了，她急忙捂住肚子，“您说什么呢，别叫孩子听见了。”
　　可能叫知书达理的母亲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她是在母亲这儿学不到什么东西了。
　　不过……或许能学到点反面教材？
　　“您给我说说。”她追问道。
　　杨夫人道：“最可气的就是我屋里那个魏贱人！我提拔她伺候你爹，当了妾生了儿子就抖起来了。不到三年就敢跟我顶嘴！”
　　杨侧妃记在心里，告诫自己要长久一直永远的对娘娘好，不能顶嘴——
　　嗯……不能真顶嘴，假意嗔怒拌嘴儿还是可以的，娘娘喜欢听她们拌嘴儿。
　　“还有呢？”
　　杨夫人心中有些奇怪，她女儿从来不爱听这些，今儿怎么转了性子，只是这些话她憋在心里很久了，也没人能说，今儿话匣子打开，就有点收不住了。
　　“最可恨的是二房的许氏！上回我听见她儿子跟女儿背后说我毒老妇！这能是谁教的？还不是她背地里说的，叫孩子有模有样听了去！”
　　嗯，这一条也很有参考价值，孩子也得好好教，这一条杨侧妃觉得能给自己打满分。
　　她大儿子迄今为止在她这儿学到的唯一一句关于娘娘的话，就是：姨娘叫我说，母妃跟画上的观音似的。
　　至于她肚里这个，每次见了娘娘都分外的激动，想必生下来也不会辜负她的期望的。
　　“还有呢？”
　　“三房的那个贱人，当年是你父亲的学生，女扮男装进来的！居然没人发现——”
　　女扮男装？杨侧妃皱了皱眉头，得等她肚里这个出来再说。
　　正当杨侧妃从自己亲妈这里汲取养分跟经验的时候，叶氏的母亲也进府了。
　　跟叶氏不一样，她母亲是个矮胖的中年妇人，她爹长得也不怎么高，叶氏的腿也不知道随了谁。
　　杨夫人进来的时候面色还算轻松，叶夫人就不那么轻松了，她眉头紧锁，如果杨夫人是刻意的谨言慎行，那叶夫人就是焦虑到完全没留意，等进了自己姑娘屋子才有回过神来。
　　屋里丫鬟出去，叶夫人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跟我说句实话，王爷是不是讨厌你。”
　　叶氏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喜怒，道：“我不过一个妾，敬茶都排在最后头，母亲想知道这个，问王爷去。”
　　“你——”叶夫人重重叹气，“也不知道你哥哥临死前拼命求王爷叫你进府，是做对了还是害了你。”
　　叶氏沉下脸来，“娘娘恩典叫你进来，你就想说这个？别人都忘了，我也忘了，就你一直提一直提，是生怕别人都不知道怎么？”
　　“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叶夫人压低声音道：“瑶璃出家了。”
　　叶氏神色一点没变，甚至还端起茶杯抿了两口，“瑶璃是谁？”
　　叶夫人叹了口气，“忘了就好，忘了就好。”
　　“没忘。”叶氏冷笑一声，“多谢母亲提醒，我又想起来了，瑶璃是不是当年那个说若是男子，必定要娶我的郡主？”
　　叶夫人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这孩子，何苦呢？你当年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若是不是你哥哥拼死救了王爷，你招惹了郡主，非得被打死不可。”
　　“是我招惹郡主？”叶氏冷笑一声，“一开始是怎么回事儿？我早先就说过觉得她不对，是你们非得自欺欺人说她看上了哥哥，想要做我嫂嫂，叫我顺着她陪着她，怎么现在又是我招惹她了？”
　　叶夫人自知理亏，再者女儿也都嫁了王爷当妾，她想管也没那个资格了。
　　叶夫人叹了口气，端起茶杯喝了两口，“你在王府还好吗？娘娘可有为难你？”
　　提起娘娘，叶氏面色温和了下来，“娘娘对我很好。”
　　这话听得叶夫人一颗心又提了起来，“你……你可都改了呀，那个可是娘娘，当年如不是瑶璃以死相逼，她家里怎么可能放过你？你勾得人家好好一个郡主，婚事也不要了，爹娘也不要了，只想跟你在一起，这儿可是王府，你——”
　　叶氏眼睛一瞪，叶夫人打住了，“咳……你好好过日子，我再也不说了，你好好侍奉王爷，早点生个一儿半女出来，堵住那些闲言碎语，家里也好过些。”
　　叶夫人后头说的都是些琐事了，叶氏也没听进去，等送了叶夫人走，她坐在镜子前头看着自己。
　　当年明明跟她没什么关系的，就是瑶璃郡主瞎胡闹，平白把她牵连了去。可为什么人人都觉得是她勾引瑶璃郡主呢？
　　可……她又想起母亲临走时候欲言又止的嘱托，“那个可是王妃，你别冲她下手。”
　　原来还能这样吗？
　　叶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原先……瑶璃说过最喜欢自己哪一点来着？
　　清冷的气质，晕上薄红的脸颊，明明生气，却又碍于面子不能不理她的敷衍。
　　还有……自己的细腰长腿。
　　“来人！”叶氏叫了丫鬟进来，“我记得我有双垫高的鞋，拿出来今儿穿那个。”
　　“裙子换一条更长的，上身换高腰的小袄。”
　　“裙子要飘逸的，要下垂感好的。”
　　显得我腿长。
　　等穿戴完毕，叶氏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把娘娘送的玉佩好好的挂在腰间。
　　“妾的灵，是心情手巧的灵。”
　　她冲着镜子微微一笑，“走，娘娘应该快回来了。”
　　可是到了二门口，叶氏忽然又不那么肯定了。
　　姹紫嫣红百花齐放，人人腰间都只挂了一件装饰，就是娘娘送的玉佩。
　　这王府里没有哪个是丑的！就是有了身孕的杨侧妃，挺着肚子也是姿态优美，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光晕，充满了母亲的光辉。
　　她……她的腿比谁都长！娘娘一定喜欢！
　　皇宫里。
　　充满仪式感的行礼和午餐已经完成了。
　　唐思然看出点别的，比方皇帝不太喜欢太子，不知道是很久了还是最近才开始的。
　　皇后娘娘应该是碍于陛下的面子，又或者陛下事先的吩咐，也不敢跟太子太过亲热，所以注意力全集中在了太子妃身上，不停地跟她说话，又劝她吃这个又劝她喝汤的。
　　太子妃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话都不太接得上来。
　　唐思然失望地叹了口气，还是她的金主爸爸好，“您尝尝这个，已经温温的好入口了。”
　　唐思然把晾好的汤给刘妃递了过去，刘妃笑眯眯地接了过去，又用勺子盛了喂她，“你光顾着照顾我，自己都没吃什么呢。”
　　唐思然笑着又双叒叕接了，旁边又双叒叕一阵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太子妃一嘴的银牙都快要咬碎了，故意的！她们就是没安好心故意的！
　　她现在学着她给皇后娘娘夹菜盛汤，那是拾人牙慧，不学——皇后又开始瞪她了！
　　皇帝瞧见那其乐融融的婆婆跟儿媳妇两个，忽然叹了口气，屋里安静了下来。
　　“又是一年团圆节啊。”皇帝喝了点酒，生出点秋风萧瑟的感慨来。
　　他的眼神飘到了芳贵人身上，这一个月，芳贵人伺候得的确挺好，刘妃也大度了不少，不总像以前那么说酸话了。
　　她这个儿媳妇的确是娶得好，皇帝视线不由自主又落到了太子妃身上，当初太子妃是谁选的？
　　反正不是他。
　　“芳贵人进嫔，刘妃……”皇帝稍稍犹豫了一下，四个有封号的妃现在只有两个人，再进一个也没什么问题，再说他都奔着五十去了，也该给这些老人一点优待了。
　　那就从刘妃开始，“刘妃进良妃。”
　　唐思然只觉得她手要被母妃掐红了。
　　上头皇后的手却已经被掐红了，还是被她自己掐的！
　　皇帝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敬重她，封个嫔没什么，可进良妃！难道不知道跟她商量一下吗？
　　哪怕先跟她说一声呢？
　　皇后气得胸口不住起伏，可惜皇帝没注意。
　　他现在想的是他的儿媳孟王妃，上回进宫就觉得她挺顺眼来着，又是宠臣的女儿，虽然这宠臣现在死了……皇帝一声长叹。
　　她生了儿子是世子，生了女儿是郡主，她自己的封号得跟着他儿子走，赏什么都是身外物，有了。
　　“朕许你第二个儿子也袭郡王。”
　　顿时又是一阵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被点到名的三人起来行礼谢恩。
　　芳贵人——现在是芳嫔了，恨不得再给唐思然行个礼，她才叫了自己娘娘，她就真成了娘娘了！
　　只是碍于人太多，也只能事后再说了。
　　刘妃一开始不忿，她的儿子？她儿媳妇的儿子是当皇子好不好？比郡王高了至少两级呢。
　　只是又一想她难产而死……刘妃又拉住她的手，细细的吩咐起来。
　　“别冻着，也别把火烧得太热，须知过犹不及。午饭可以多吃一下，晚上不能吃太多，免得不消化第二天胃口不好。”
　　“天气好了就出来晒晒太阳多走走，风太大就算了。”
　　听得众人一阵的翻白眼。
　　很快用完了饭，众人相伴出来。刘妃跟唐思然周围给让出一圈空地来，众人嫉妒的还没准备好搭理她们。
　　唐思然两步走到孟王爷身边，小声道：“我方才瞧见太子喝了不少酒，他一会儿不会闹事儿吧？太子妃一脸苦涩眼泡还是肿的，看着也挺忧愁的，别搅了咱们的宴席。”
　　孟王爷居高临下看了她一眼，道：“等着。”
　　接着唐思然就看见孟王爷朝着太子过去了。
　　说什么自然是听不见的，她先看见孟王爷冲太子行了个礼，太子想扶他，却没扶成功，还是叫他完完整整的行了个大礼。
　　之后太子的表情越发的不好了，不是生气，是无奈，是伤心，是失落，是自嘲，最后看着孟王爷的背影一声苦笑。
　　等说完了话，孟王爷走了回来，道：“太子不去了，太子妃会留下来照顾他。”
　　？？？你这么牛逼的吗？
　　她究竟嫁了个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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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咱们给她一个下马威！
　　唐思然按捺住了心中的好奇, 再怂她也想知道这个。不过现在人多，一会儿等上了马车再问。
　　她眼神示意，道：“还有那两个没成年的弟弟, 他们也不去吧。”
　　孟王爷点了点头, 正要说什么，那边王妃们过来了。
　　孟王爷稍稍后退一步，唐思然迎了上去。
　　年纪最大的——应该是全王妃笑道：“我们先回去换个衣裳, 申时前一定到。”
　　唐思然也笑着回应, “正好叫我回去看看还有什么能改进的地方。”
　　众人一一道别，唐思然还能听见身后兴王妃的声音, “咱们这么多人，她一个人怎么招呼得过来？只是叫她府上那些侧妃姨娘的招呼我们，我又觉得被人轻看了。”
　　唐思然笑笑, 兴王妃这激将法真是不合格啊。
　　待唐思然跟孟王爷的身影消失，兴王妃变了个脸色, 上前挽住成王妃的胳膊，笑道：“三嫂, 平日里咱们两个最要好了, 你可得帮我。”
　　成王妃如何不知道她是什么脾气, 笑道：“你是叫我带上王氏？”
　　兴王妃道：“那是自然, 她们两个都是王家的人, 也叫她们姐妹两个聚聚。”
　　成王妃有点犹豫, 她府上那个王氏很是得王爷的喜欢，短短几年就生了一儿一女, 带出来……罢了，给她体面也是给王爷面子。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她觉得孟王妃太不守规矩了, 还那样招婆婆喜欢，这是个异类啊，异类当然是要被排挤的。
　　“好。”成王妃点了点头。
　　兴王妃又去拉全王妃的手，“大嫂~”
　　全王妃笑道：“我府上可没有什么妾跟孟王府同出一源。”
　　“可您有个还没过门的侄儿媳妇啊。”
　　全王妃有点犹豫，这可跟带王氏那种妾室不一样。
　　兴王妃又劝：“她们两个都是胡太傅的亲孙女儿，做姐姐的被留在京城，妹妹跟着一起上路。”
　　“听说她们一家子在岭南过得挺苦，还说——”还说那妹妹手上的茧子到现在还没下去，不过这话不能当着全王妃说，毕竟是她的侄媳妇。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妹妹苦尽甘来，能进您娘家堂堂正正的做正室娘子，可姐姐呢？宫女，小妾，都是伺候人的活儿，还落个背信弃义，不能同全家人共甘苦的坏名声。”
　　“您带上她一起去，也是为了解开她的心结，虽然小时候吃了些苦，可这后半辈子名声好，过得自然也好。”
　　这倒是说动了全王妃，她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差人接她来。”
　　兴王妃得意地笑了笑，今儿就叫你孟王妃知道什么人不能得罪！
　　虽然被几个人翻来覆去的念叨，不过唐思然一个喷嚏都没打，她看着面前的孟王爷，心想他还是真的是非常镇定。
　　几句话说得太子变了行程，还是自愿的，他居然一点都不激动吗？
　　还是因为这是基操勿6皆坐观之？
　　忍不住，唐思然问道：“方才太子是怎么说的？”
　　孟王爷有了动作，慢条斯理的看了她一眼，面色依旧平淡，语气依旧冷静。
　　“太子这个人，你叫他四哥，他觉得你没把他当太子，要摆架子。”
　　“你叫他太子殿下，他又觉得你要和他生分，没把他当四哥。”
　　这就完了？
　　所以……联想到方才太子的表情，王爷是一顿恭恭敬敬的“太子殿下，臣弟恭迎您大驾光临”，然后成功挑起了他作为“寡人”的孤独的心，害怕来了叫他们的欢声笑语中多了刻意，最后为了自己的王爷兄弟们能好好的享受中秋晚宴，所以自动缺席了？
　　可……唐思然的视线又落到了孟王爷脸上。
　　你这样擅长玩弄人心，连太子都是你手下败将，居然脸上一点骄傲的表情都没有？
　　“也有你的功劳。”
　　？？？她有什么功劳？实话实说不想叫他来？
　　“皇后不喜欢太子妃。”
　　这又是什么意思？
　　……明白了。
　　皇后跟太子妃看见她跟母妃两个其乐融融，也想要跟她们一样，只是两人不和，互相关心就是装的，太子作为夹在母亲跟媳妇中间的男人，喝了不少闷酒，所以王爷一刺激，他就咬勾了？
　　累，真累。
　　唐思然闭上了眼睛，她没什么想知道的了。
　　亏得她还把宴席厅布置成了一个完全对称的圆。
　　孟王府二门口，王府的一众美妾们在互相打量一番之后，都笑了。
　　“杨姐姐这衣裳，倒是连肚子都不太看得出来了呢？方才我从背后瞧着，腰肢纤细，还以为是哪个未曾生育的姐妹呢。”
　　“叶妹妹这是又穿了高鞋子吧？你再这么垫下去，怕是要比王爷高了。”
　　“希妹妹头上这首饰是苗族带来的？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样式。”
　　“王姐姐这衣服上是仙鹤？绣得很是精致呢。”
　　“梅姐姐可准备了盐津果子？”
　　“宋妹妹今儿可真是楚！楚！动人啊。”
　　“乐姐姐今儿的领子是青色的，可真是应了青青子衿这话。”
　　“伊妹妹今儿的词儿想出来没有？可别叫娘娘失望啊~”完了还有两声轻笑。
　　这边叽叽喳喳的热闹，不过有个人没参与进来，刘氏。
　　早上她家里也来人了，巳时过了才来，是她的继母。
　　一看就是心不甘情不愿，却又必须得来。
　　这么一想，刘氏又觉得有点畅快，不管她说什么你弟弟到了找差事的年纪，又或者你妹妹到了相看的年纪，刘氏都是笑眯眯的打发她。
　　“我一个妾，我连孩子都没生呢，我哪儿来这个本事？”
　　“若我真有本事，当初也不会给人当妾不是？”
　　“要么您再看看上回那个老头子，您不是说是专门给我挑的好人家，叫妹妹去也是一样。”
　　不过等把刘夫人气走，刘氏又有点忧愁，她该怎么讨好娘娘呢？
　　她觉得自己是有优势的，她是未来太后的侄女儿，是未来皇帝的表妹，只要能过了未来皇后这一关，她一定能当上继后！
　　可……她不禁想到了在屋里养病的容氏姐妹。
　　她们生病不能出门，娘娘言语里都是惋惜，还隐隐透露出给她们专门准备了东西……她大着胆子问了娘娘屋里的下人，听说还有首饰。
　　可娘娘喜欢她们什么呢？
　　身份低微？
　　这王府里头谁跟她这个正妃比都是低微的。
　　容貌上佳？
　　娘娘可比她们长得好看多了，尤其是这些日子好吃好睡的，越发的娇艳了。
　　会说话？
　　比不上伊氏。
　　伺候人？
　　娘娘哪儿缺人伺候啊。
　　那……就只剩下一条可怜了！
　　娘娘心善，可怜她们！
　　刘氏皱了皱眉头，她可怜吗？她也挺可怜的呀，母亲早死，父亲娶了继室，这继室又特别能折腾，到了最后连宫里娘娘都不爱搭理她兄弟了。
　　她还被逼着嫁老头子，最后只能给青梅竹马的表哥当妾——最后一条划掉。
　　最后只能靠着表哥和姑妈心善，在王府找到了容身之所。
　　刘氏一边想着，慢慢的调动情绪，面上表情也开始悲切了，显得很是格格不入。
　　行！就保持这个状态。
　　马车进了孟王府，孟王爷下车去了书房，唐思然继续坐着马车往里，只是等马车停在二门口，帘子一掀开——
　　“娘娘！”
　　“娘娘！”
　　行吧，王爷带来的烦闷一扫而空，唐思然把手一伸，立即有四五只娇嫩的纤纤玉手扶了上来。
　　“你们真是的，这我也下不来啊。”唐思然手一翻，抓着叶氏的手，道：“叫灵儿扶我吧，她长得最高。”
　　顿时十几双眼睛齐齐射在了叶氏的裙摆下头。
　　心机婊！
　　她穿那么高的鞋子就是为了鹤立鸡群！
　　呸呸呸！她才不是鹤呢！
　　这就回去换鞋子！
　　唐思然缓缓下来，扫了一圈，瞧见她们的确是一个个都好好打扮了，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这是又高了些？换了鞋子？”唐思然站在地上，立即就觉得不一样了。
　　仗着有身孕位分也高的杨侧妃心头暗喜，娘娘要训斥她了——
　　“挺好，瞧着越发的纤细了，跟衣服架子似的。”真真胸以下全是腿啊。
　　娘娘这是嫌弃她腰粗？杨侧妃的得意凝结在了脸上，她下意识收了收肚子，可她肚里还有一个六个月的孩子，她不过稍稍用力，就又被踢了一拳头。
　　“诶呀。”杨侧妃一声惊呼，换来几道白眼，她就拿这一个孩子，装了多少次了？
　　可娘娘居然次次都上当！
　　“孩子又踢你了？”唐思然伸手在她肚子上轻轻摸了摸，柔声道：“快别折腾你母亲了，她带着你很不容易呢。”
　　杨侧妃觉得自己眼圈有点酸，可又有点嫉妒肚里的孩子，但是一想毕竟隔着肚皮，娘娘摸的还是自己，再说也是担心自己才说这话的。
　　“娘娘……妾一定好好的把这个孩子养大。”
　　唐思然如今听见这样的话，也不像当初那样会羞涩了，她冲着杨侧妃点点头，“咱们一起养。”
　　嫉妒嫉妒嫉妒！旁边灼热的眼神快要把杨侧妃烤焦了。
　　众人围着王妃，慢悠悠的往前走，唐思然瞧见往常总要在她身边的刘氏被挤在一边，一脸忧愁的，眼圈还有点红，叫道：“婉娘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
　　刘氏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虽然有点假装，可是她酝酿了这么久的情绪，又一直告诉自己，自己是多余的，现在有了关心，眼泪流的分外顺畅。
　　“娘娘。”刘氏一头扎进唐思然怀里，“我……我母亲早上来了，叫我给她生的弟弟寻差事，又叫我给她生的妹妹寻婆家。”
　　孟王府里，刘氏怕是唯一一个靠着关系进来的，换句话，她长得没其他美人好看。
　　可没想这哭起来，却是分外的动人。
　　竟比上回容颜在她面前落泪还要叫人心疼。
　　可见真的跟假的还是有区别的。
　　“快别哭了。”唐思然沉声道：“你差人回去说一声，说办事得有银子打点，叫她送银子来，我就按照银子十分之一的年俸给她儿子找差事！女儿也一样，她送一万两银子，我就给她找个家底儿一万两的婆家。”
　　刘氏惊呆了，“娘娘，这……她万一拿了十万两银子呢？大魏朝哪个官儿一年能赚一万两？那只能是皇亲了？”
　　唐思然一笑，“你这个实心眼的，怪不得老被人欺负，拿来了再说，到时候银子你留下，事情全推我身上，我倒是要看看她有几个胆子！”
　　刘氏的脸上如雨过天晴一般亮了，她重重地点头，又道：“娘娘待我真好。”说完又道：“我娘家家底也没多少，撑死……拿个一万两到头了。”
　　“那你还担心什么？”唐思安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珠，道：“回去洗个脸，客人马上就到了。”
　　刘氏嗯了一声，像小鸟一样欢欣雀跃的走了。
　　只是等洗完了脸，她又想起叶氏那双鞋子来，她……虽然追不上，但是气势不能输！
　　“拿我的厚底鞋子来！”
　　还有一刻钟到申时，孟王府门口的街上已经停了几辆马车了，兴王妃来的最早，只是想着要给孟王妃一个下马威，因此打算等一等人。
　　虽然兴王爷想先下去透透气，不过兴王妃怕他坏了自己的大计划，冷着脸没叫他下车。
　　兴王爷面色顿时阴沉下来，可是又不敢发作。
　　很快全王妃带着胡氏来了，成王妃又带了王氏，兴王妃面色越发的兴奋，等到所有人来了，这才道：“走吧，咱们一起进去。”
　　孟王府办宴席在花园子，走了另外的门，马车进去，兴王妃下来就……面色不太对了。
　　孟王爷跟孟王妃两个并排站在前头，身后是王爷的妾，围了一圈。
　　孟王府的这一群妾们……长得好高，气势好足啊！
　　迎着对面一种王爷正妃的目光，不管是有孕在身的杨侧妃，还是当过宫女的胡氏，又或者被京城人瞧过笑话的叶氏，都齐齐挺直了腰板。
　　绝对不能给娘娘丢人！
　　作者有话要说：　　嫣嫣和颜颜：娘娘再爱我们一次o(╥﹏╥)o
　　今天就一更，作者打算早点睡调整一下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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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上辈子的继妃
　　男人看女人, 跟女人看女人是不一样的，心怀怨念和心怀赞叹地看自然也不一样。
　　所以在兴王妃眼里非常刺激膈应的一幕，兴王爷觉得还挺好。
　　瞧瞧六哥这一院子的贤妻美妾, 叫人嫉妒。
　　尤其是那些妾们, 且不说好不好看，一个个看着都很是精神，眼睛也亮亮的, 想必孟王妃不曾苛待她们, 不像他屋里那两个，伺候他一次就仿佛——
　　可不就是上坟吗？一年就那么一次！
　　兴王爷余光瞄到了兴王妃脸上, 她爹怎么不早点死呢？
　　在场诸位王爷跟兴王爷想的都差不多，只是没他那么强烈的怨恨，最多就是嫉妒。
　　唐思然看着对面王爷们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得意极了, 这可都是她——
　　哦……他们羡慕嫉妒恨的是孟王爷。
　　再一看对面的王妃，看着她的眼神……除了兴王妃, 其他都很是复杂，甚至带了点恨铁不成钢的怨念。
　　这么一比, 还是兴王妃顺眼一点啊。
　　唐思然跟着孟王爷迎了上来, 一个勉强还算是正式的见礼之后, 她挽住了兴王妃的胳膊, 炫耀道：“你看看我府上的美人们好不好看？”
　　听见娘娘点了她们的名字, 王府一干美妾动作麻利, 笑容满面的行了个半礼，“娘娘。”
　　态度之诚恳, 表情之真挚，直接叫一众王爷都看呆了，他们这兄弟平日不显山不漏水的, 整日愣着一张脸，仿佛全大魏都欠他银子，原来私底下如此能干？
　　他这王妃也不是凡人啊！
　　他们这些王爷，哪个没想过左拥右抱？可又有哪个做到了？
　　去妾屋里睡两个晚上，正屋那个不是拈酸吃醋，就是劝他要雨露均沾，又说什么只宠信一个怕是要生事。
　　可看看这孟王爷还有这孟王妃——
　　佩服！佩服！一瞬间，孟王爷的形象又高大了不少。
　　这是挑衅！这一定是挑衅！
　　兴王妃觉得她的鲜血快要从天灵盖里冲出来了，她转脸看着孟王妃，正要发作，忽然明白了。
　　孟王妃是想把她气走！
　　只要把她气走了，剩下这些王妃就都是乌合之众，一切危机就都迎刃而解了。
　　想明白这个，兴王妃忽然一笑，把气都压缩了下去，“挺好看的。”
　　罢了罢了，她笑得都扭曲了，唐思然道：“那咱们进去吧，我请了说书谈曲儿的，咱们去花园子里看看，你们这还是第一次来孟王府吧？”
　　前头孟王府没有女主人，这些嫂嫂弟妹们的自然也没机会来。
　　孟王爷冲着唐思然点点头，带着他的兄弟们去了前头花园。
　　唐思然手一伸，道：“咱们也走吧。”
　　全王妃身子一侧，叫扶着她的胡家姑娘露了身形出来。
　　“这是胡太傅的孙女儿，是你府上胡氏的堂妹，她想见一见她姐姐，我就带她来了。”
　　这位胡姑娘上前福了福身子，叫了声：“娘娘。”
　　唐思然挑了挑眉，这又是来砸场子的呀，她微微偏头，就见胡氏变了脸色。
　　胡氏还给她绣帐子呢。
　　唐思然把胡姑娘手一拉，觉得她的手似乎有点糙，亲切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儿？怎么这样害羞？一会儿我怎么叫你？”
　　胡姑娘半低着头，害羞地道：“妾叫洁云。”
　　这名儿挺有意思，唐思然笑道：“我早就听说胡太傅性情高洁，出淤泥而不染，你家里可有兄弟？”说着又补充一句，“比你小的。”
　　这是要做媒不成？胡洁云依旧半低着头，“妾还有个弟弟，也是妾的娘生的，叫胡清风，比妾小一岁。”
　　“都是挺好的名字，是谁取的？我也有个弟弟呢，还没及冠，我也想请他帮着取个字。”
　　胡洁云小声应道：“是妾的祖父。”
　　唐思然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微妙了，她松开胡洁云的手，道：“咱们先去逛一逛，若是累了，叫你去你姐姐屋里歇歇。你去扶着全王妃吧。”
　　胡洁云松了口气，又回到了全王妃身边，还不自主的晃了晃脑袋，方才一直低着头拌害羞，脖子有点疼了。
　　唐思然眼神一使，手一伸，道：“胡氏呢，一会儿你招呼你妹妹，好好招呼她。”
　　胡氏立即扶了上来，一脸的焦急，她妹妹明明是来找麻烦的，她能受委屈，可娘娘——
　　还没想完，唐思然又压低声音道：“个子高的挡着她们，我有话跟胡氏说。”
　　个子高的？叶氏一个激灵立即斗志昂扬了，杨侧妃更是当仁不让，她肚里有个孩子呢，要挡人这府里谁比得过她？
　　“诶呀。”杨侧妃一叫，胳膊一横，两只手抓住了两个王妃，“您稍稍扶我一把，孩子折腾呢。”
　　她这么一搞，倒是叫平日里最嫉妒她的几人心中生出点愧疚的情绪来，这孩子倒也不是全然无用。
　　就是可惜没长在自己肚里！不然现在就是自己讨好娘娘了！
　　这边人群一隔开，唐思然立即便问：“你祖父给你取的什么名儿？”
　　胡氏道：“妾六岁前是阿茵，六岁祖父给取了明绣，是叫妾明事理，女红好。”
　　唐思然道：“你祖父给后头的孩子取名洁云、清风，是他心虚了，他后悔了，人缺什么就要强调什么，况且还是两个一样风格的名字。他要强调他品行高洁才落到这个田地的。”
　　胡氏顿时愣住了，娘娘……一针见血啊。
　　唐思然又道：“你妹妹手上糙得很，远远不及你细滑，她那娇羞的样子也是装的，不过低了一会头就受不了，她还管母亲叫娘。虽然来者是客，可若是她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你知道该怎么答了吗？”
　　胡氏觉得她在宫里已经被磨得圆滑坚硬的外壳再次柔软起来，她点头，“娘娘放心，妾一定不叫娘娘失望。”
　　“很好。”唐思然在她背上一拍，以示鼓励，“我相信你。”
　　只是这边才解决完，那边又出幺蛾子了，成王妃也拉着一个人过来。
　　“这又是我们府上谁的姐妹？”唐思然笑着问道。
　　成王妃假笑自然是会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这是王家的人，是你三哥的侧妃，生了孩子在家里待了快一年了，我想着也该叫她出来透透气。”
　　唐思然招招手，道：“王氏呢？你姐姐来了。”
　　王氏其实早就瞧见她姐姐了，只是娘娘不发话，她倒也不敢造次，听见这话，她缓缓走了过来，道：“妾在这儿。”
　　这姿态，不慌不忙的，不愧是大家出来的，再一想王家人的处境，又一想好像他们给不少王爷都送了妾。
　　唐思然心里有了计较，这家的路子不太一样，便也不怎么担心了，道：“你陪着你姐姐吧。”
　　说完她又冲兴王妃笑笑，“就这两个了吧？”
　　哪知道话音刚落，二门上又来了个婆子，道：“娘娘，宁江郡主来了。”
　　唐思然眉毛一挑，一个挑事儿的笑容就出来了，“还真有呀，我还在娘家的时候就听人说兴王妃交友广阔，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呢。”
　　宁江郡主？
　　“不是我……吧？”兴王妃一脸的诧异，她来做什么？两人不过点头之交，她的视线在一众嫂嫂面上扫过，暗示道：这是你们谁请的？
　　等一下……唐思然忽然想起来王爷前些日子叫她发请柬，似乎就有这个宁江郡主来着？
　　其实是她请的？
　　咳，若不是兴王妃这一顿操作猛如虎，她也不能忘了自己的客人啊。
　　唐思然一笑，“是我请的，八弟妹……我一会儿叫她们给你上个核桃酥吧？”她一指前头凉亭，“咱们先去歇歇，等等宁江郡主。”
　　她分明是捉弄自己想看笑话！兴王妃又觉得热血上涌了，她两步跟了上去，把唐思然胳膊一挽，“没想你跟宁江郡主也有来往？”
　　唐思然笑道：“哪儿能啊，我守孝了四年都没出门呢，我不认得她。”
　　一句话说得兴王妃差点没噎死，下头什么明明是你交友广阔之类的一大车轱辘反驳的话都胎死腹中了。
　　只是几人等了一会儿，那婆子又回来了，身边走着个锦衣华服的美人，虽然年轻，可眉眼间满是凌厉，仿佛时刻瞪着眼睛。
　　“娘娘。”婆子行礼，道：“宁江郡主来了。”
　　“快过来我看看。”唐思然笑着招呼，“我这还是第一次见你。”
　　宁江郡主飞快的行礼，快到叫年长的全王妃皱了皱眉头，有点不成体统啊。
　　唐思然还没怎么，兴王妃先笑了，解释道：“她还是这个脾气，她父亲诚晖王喜好习武，她又是诚晖王唯一的女儿，诚晖王从小就带着她，倒是比一般人都活泼许多，也不见外。”
　　虽然宁江郡主对她也不怎么恭敬，不过一声娘娘就把她打发了，可这儿又不是兴王府，再怎么闹也不是她丢脸。
　　按说兴王妃是帮着她的，可没想宁江郡主非但没领情，反而瞥了她一眼，“我来晚了，跟活泼又有什么关系？”
　　兴王妃一脑门的怨念快要实质化了，明王妃急忙道：“咱们去前头看看吧。”
　　勉强算是个台阶，众人急忙笑着往前走了。
　　谁知道这个时候，宁江郡主忽然把唐思然胳膊一挽，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跟娘娘走一处。”
　　宁江郡主进来王府的时候不太开心，现在也不开心。
　　她特地来的晚一些，想捡个万众瞩目的时候登场，可……没想除了丫鬟婆子，没一个人等她！
　　难道都把她忘了不成？
　　不过没关系，等她当了皇后，她倒要看看谁还敢忘了她！
　　她又环视一圈，瞧见孟王妃的美妾们，眼神越发的不善，哼！都是些什么下贱玩意儿！
　　唐思然瞧见她上下打量自己的眼神就有点不太舒服，更别说她眼神里还有淡淡的敌意了，再一看她瞧她府上的美人们更是带了几分恨意。
　　这又是为什么，她难道是王爷——
　　罢了，又是为了皇后之位来的。
　　瞧她这打扮已经过了十五了，又是这等身份，想必是上辈子原主死了之后，陛下为了补偿给孟王爷指的继妃。
　　怪可怜的。
　　唐思然一声唏嘘，这辈子，小郡主只能一腔热血错付了。
　　她唐思然可是能活得比谁都长的。
　　唐思然拍了拍她的手，道：“瞧你这身子骨如此之好……”怕是要难过好些年啊。
　　宁江郡主面上一喜，又故作忧愁安慰道：“娘娘好生调理……”想必也活不了多少年了。
　　两人对视一笑，唐思然道：“去请王爷过来吧，咱们趁着天黑之前用饭，然后就能吹了灯赏月了。”
　　宁江郡主眼睛一亮，“也不知道孟王哥哥还记不记得我。”
　　孟王哥哥又是什么鬼称呼？？？
　　唐思然转头看她，平平静静地问：“你们小时候见过？”
　　宁江郡主故意羞涩一笑，“见过的，还……咳，总之见过的。”
　　唐思然又把头一转，叹道：“你放心，他一定记得，王爷还没到老糊涂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唐思然：你祖父给你弟弟妹妹取名叫清风，洁云，你觉得是什么意图？
　　胡氏：我祖父……觉得当官无望，不如转投造纸业更有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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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孟王府处处透着诡异
　　唐思然带着这些王妃慢慢地往吃饭的大花厅去。
　　兴王妃自然是不肯气馁的, 她都忍了这么多次了，总想着下一次就要翻本，更想要找回场子, 她两步到了唐思然身边, 道：“这花园倒是不如全王妃家里的好。”
　　全王妃莫名被拉出来，倒也不生气，她家的花园子原本就是最好的一个。
　　兴王妃还在继续, “玲珑雅致, 曲径通幽，却又不失大气沉稳, 既有北派的豪放，又不失南派的婉约，当真是精品中的精品。”
　　唐思然小心看了全王妃一眼, 她把你家园子夸成大杂烩了你不生气吗？
　　“哪天若是有空，真要去看看。”唐思然脸上挂着得体的假笑, 客气了一句。
　　她忍下来了，可杨侧妃没忍下来, 原本有孕就容易暴躁, 这兴王妃都来了多少次了？
　　她们含着怕化了, 捧着怕被风吹了的娘娘怎么能受这等委屈。
　　“您第一次来, 怕是不知道, 这花园子是王爷亲手布置的, 一会儿王爷来了，您也在他面前夸夸可好？王爷听见了一定高兴。”
　　既然是当妾的, 那还要什么仪容仪表？杨侧妃一边说，一边用帕子掩了嘴笑，还专门扭着腰, 非但不庄重，还有点轻佻。
　　兴王妃心中默念几句这是别人家的妾，头一扭轻轻一哼，没理她。
　　杨侧妃也不觉得什么，只是默默叹了口气，当然也是故意的。
　　唐思然手一招，拉住了杨氏，道：“前头有个台阶，我扶着你走。”
　　杨侧妃顿时觉得自己要飞了。
　　那边全王妃觉得兴王妃稍稍有些过分了，再这么下去真要成仇家了，上前挽住兴王妃的胳膊，胡乱找了个理由把她拉走了。
　　众人进了花厅，唐思然先没招呼她们坐下，而是带着都到了窗户边上，笑道：“这边对着湖，我倒是挺喜欢这个景儿的，尤其是这会儿太阳快下山，金色的波光粼粼，很好看。”
　　“是啊，妾也喜欢的。”
　　“娘娘没来的时候，妾天天都坐湖边的。”
　　“妾喜欢金色。”
　　“妾喜欢夕阳。”
　　“妾喜欢娘娘。”
　　其余几个王妃嘴还只张了一半，没来得及搭腔，就被孟王府这一屋子妾惊呆了。
　　你们这么卑微的吗？
　　她不过就是说个湖景好看，都没说这是最喜欢的，你们用得着这么……不遗余力的恭维吗？
　　这波王妃惊得没话说，不过那边孟王府的妾明显还没说完。
　　上回就打算学着伊氏的方氏道：“这金色叫妾想起娘娘的眼睛，那一天在阳光下头，娘娘让妾好好休息，那时候娘娘的眼睛就是这个颜色。”
　　伊氏隐晦地瞪了一眼方氏，她还没想好词儿，与其说这种不出众的，不如再等等。
　　梅氏笑道：“妾的果子又出来一罐，回头妾陪着娘娘在湖边看景儿。”
　　唐思然笑着点了点头，“都来，咱们一起。”
　　“这是专门做给咱们看的吧？”兴王妃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小声道。
　　她跟全王妃两个手挽着手，全王妃自然听了个明白，她想点头，可是看那些人脸上的表情，要说是假的，她自己第一个不相信。
　　尤其是说自己喜欢娘娘的那一个，脸上都在发光！
　　这……大魏朝这是怎么了？
　　很快孟王爷带着兄弟们前来，宁江夹着唐思然的胳膊，带着她第一个冲了上去。
　　“孟王……殿下。您还记得我吗？”宁江眼中含笑，又有三分羞怯，中间又故意顿了顿，唐思然觉得她是专门说给自己听的。
　　孟王爷一点都没犹豫，“记得。宁江郡主。”
　　唐思然不由得翘了翘嘴角。
　　“您记得我就好，我还怕您忘了我呢？”
　　唐思然呼吸一凝，心道：来了来了！
　　孟王爷面色没变，语气也没变，连无奈都没有，“你六月六才进宫。”
　　这个走向不太对，宁江郡主的笑容僵了，她余光扫了一眼唐思然，却见她一脸微笑的看着孟王爷，一句话都不说，她难道不该提一句：她方才还怕王爷忘了她呢。
　　又或者：我说什么，王爷一定记得你。
　　唐思然自然没打算搭腔的，宁江郡主拉她是为了做什么的？
　　现在她不说话，宁江郡主也没法继续下去。
　　虽然有点把对手拉到同一档次的嫌疑，可要知道，她晚上是跟王爷一张床睡的……虽然也说不了几句话，可那是一张床啊。
　　她还见过孟王爷的小锁骨呢。
　　唐思然继续微笑，又用余光看了看宁江郡主的打扮，挺好看的，可惜不符合王爷的审美。
　　她上身的小袄用的是一条盘扣，从领口一直到了腰间，从胸前盘旋而下，显得腰细，该长的地方也长大了。
　　可这玩意不对称啊。
　　罢了，还是不叫王爷为难了。
　　唐思然把胳膊抽了出来，“王爷，咱们入座吧。”
　　众人一一落座。
　　妾们是不能在正厅陪着的，她们上前一一给孟王爷还有王妃行礼，去了偏厅。
　　成王妃带来的王氏，还有全王妃带来的胡氏，一个是妾，一个没品级的姑娘，也去了偏厅，就只剩下了宁江郡主。
　　“再加一张桌子。”唐思然吩咐下去，下人很快又搬了桌子前来。
　　宴席正式开始了。
　　吃饭没什么可说的，饭菜吃多了也就没第一次那么惊艳了。
　　唐思然坐在孟王爷身边，瞧见他偶尔会瞧一瞧宁江郡主，也不枉费她歪打正着专门又添了个桌子。
　　这大花厅她布置成了圆形，太子没来，孟王爷兄弟一共九个，三等分的完美平衡，现在多了个宁江郡主……
　　姑娘你放心，就算她死了，这辈子你也别想进孟王府了。
　　还是早点放弃的好。
　　待吃过了饭，唐思然笑道：“你们来探亲的，就随着自家姐妹去吧。”说着她又压低声音，跟杨侧妃道：“轻轻你也回去吧，你今天辛苦了。”
　　杨侧妃顿时又有想飞的感觉了，不过天黑了她的确是不能再留了，她道：“娘娘保重。”
　　该走的人走了，剩下的人散在分布在花园子里，有的人手里端着茶，有的人慢慢走着消食，还有些人三五成群聊天，不过唐思然身边的人是最多最美的。
　　杨侧妃回头看了一眼，瞧见娘娘身边都是自己人，还有个比一般女子都高的叶氏，总算是放心了，只是还没出园子，她就被人截住了。
　　兴王妃？
　　杨侧妃心里起了警惕，面上却是柔柔弱弱的，道：“王妃娘娘，这边是王爷家眷的地方了，园子在那边。”
　　“我就是随便逛逛。”
　　兴王妃没搭理这茬，她堵的就是杨侧妃。
　　她打算要“策反”的名单上，杨侧妃是最容易的。
　　生了王爷长子，肚里还有一个，她怎么可能没点想法？
　　“你累不累？原该好好休息的时候，怎么叫你也出来了？”
　　杨侧妃吓得脸色都变了，旁边还有丫鬟呢，这要是传出去，她生下来就算只有一斤也不顶事儿了。
　　“肚子疼肚子疼！疼疼疼疼疼！”杨侧妃把丫鬟一拉，“赶紧扶我回去！”
　　话虽如此，可她两只脚倒腾地比丫鬟还快，以一己之力拖着三个半人飞快的出了院子。
　　兴王妃有点失望，可又不那么失望。
　　虽然没跟她搭上话，可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那孟王妃平日里有多苛刻了。
　　她正想着，不远处就又走来一个人。
　　梅香雪。
　　她回去取腌制好的盐津花朵了，娘娘说了，果子留着自己吃，这些王妃是外人，给她们两朵花尝尝就行了。
　　梅香雪想起这个，一脸的笑意，有种跟娘娘成了一家人的满足。
　　呸呸呸！她跟娘娘原本就是一家人。
　　“你是梅氏吧？”
　　突如其来的声音叫梅氏吓了一跳，她紧紧抱着怀里罐子，“谁！”
　　兴王妃笑道：“我是兴王妃，走迷了路，这是到哪儿了？”
　　梅氏松了口气，道：“妾陪着娘娘一起过去吧。”
　　梅氏身边没跟着丫鬟，不过兴王妃这次打算徐徐图之了。
　　“你这抱的是什么？”
　　“是娘娘吩咐做的盐津花朵。”梅氏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只是太阳都下去一半了，兴王妃没看清。
　　她心中默默冷笑，嘴上却是同情，“咳……你也是公主后人，她怎么就叫你做这些事情？这都该是丫鬟婆子做的。”
　　梅氏听出来这兴王妃不怀好意了，原想着她改了，可没想居然还是这样。
　　“什么公主后人？”梅氏淡淡地说，“都是炎黄子孙，女娲后裔，盘古族人，先祖连草棚都睡得，连泥巴都摸得，我有什么不能做的？再说我就喜欢这个，若不是娘娘，我还没机会呢。”
　　？？？兴王妃一脸的摸不着头脑。炎黄女娲盘古，这叫她怎么接！除了混沌，谁能压过他们三个！
　　四个！
　　“到了。”梅氏冷淡极了，抱着罐子就冲着唐思然去了。
　　兴王妃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觉得这孟王府处处透着诡异，她皱着眉头，平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走了过来，环视一圈。
　　不甘心！
　　下一个找谁呢？
　　兴王妃仔细想着自己先前列好的名单。
　　王氏、胡氏这两个已经跟人走了，那她还剩……苗族圣女希氏，和刘妃——现在是良妃的侄女儿刘氏了！
　　兴王妃环视一圈，坚定地冲着希氏走了过去。
　　希氏挺好认的，当年她被进贡的时候，她也见过一面的。头上全带着银首饰的那个就是。
　　“你是希氏吧？”兴王妃笑眯眯地说。
　　只是她来得太晚，梅氏已经在王妃亲卫里宣扬过一阵她的所作所为了，希氏转头看了她一眼，道：“浣犺鍟ユ垜娌″惉鎳”。
　　兴王妃一愣，你说啥？？？
　　当年进宫的时候，她记得这位是会说汉话的呀，这才多久过去，怎么就又退化了？
　　“你……”兴王妃还伸了手出来，比划着慢慢说道：“你还会说汉话吗？”
　　“鐪熸槸鐨勶紝鍙簡浜哄張涓嶈璇濓紝璁ㄥ帉。”
　　啊？？？
　　希氏起身，看她一眼，往前走了两步，拉住一个丫鬟，“兴王妃不知道要什么，我听不懂，你去问问。”
　　字正腔圆，连点口音都没有，兴王妃觉得自己真的要气炸了。


第39章 我保护她们
　　兴王妃没好气的瞪了那丫鬟一眼, 转身走了。
　　这一路上都在吃瘪，可她却越发的不甘心了。
　　她没受过这等委屈，就是兴王爷在她面前, 也要夹起尾巴老老实实做人, 孟王妃又算什么东西？
　　不过一个死了父亲，连出嫁都没赶上好时候的玩意！
　　她府上这些妾又算什么东西？
　　若是在兴王府，她非得打一顿发卖了不可！
　　兴王妃越想越气, 几乎是踩着鼓点走到了唐思然身边。
　　没搭腔, 兴王妃想着要先观察一阵子，然后一击即中, 叫她后悔万分！
　　唐思然不过扫了她一眼，愿意看就看呗，只要不怕嫉妒使你面目全非——唐思然头一转, 就继续跟眼前的美人们说话了。
　　刘氏笑道：“还没恭喜娘娘呢，如今您是良妃的儿媳妇了。”
　　唐思然也笑, “我也得恭喜你，你如今是良妃的娘家侄女儿了。”
　　两人相视一笑, 刘妃变成良妃, 影响力又扩大了, 那从刘夫人手里能抠出来的银子岂不是又多了些？
　　兴王妃脑子里却只有问号, 这都是什么智障玩意儿！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月亮升了上去, 有了夜色的掩盖，人都放松了不少, 唐思然往后一靠，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她手一伸，立即就被向氏捏住了, “妾给娘娘揉揉手。”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唐思然的手放在自己腿上，又取了荷包里的小盒子，道：“这是妾亲手调的香脂，娘娘试试好不好用？”
　　向氏用指肚儿沾了一点，用掌心的温度把它化开，轻轻涂在唐思然手背上，又用打圈的方式按摩。
　　这是高级精油按摩啊。
　　唐思然一声唏嘘，道：“你这手倒是挺舒服的，只是这香气略浓了些，下回添些青草香，花香太烈了，我不喜欢。”
　　向氏一脸惊喜的点头，心想又试探出来一个娘娘的喜好，不喜欢浓烈的香气——可见娘娘淡泊名利，明镜致远，心如皓月，白水鉴心。
　　向氏一愣，这么好的词儿，记下来记下来！回头说给娘娘听，娘娘一定喜欢！
　　兴王妃瞧了半天，除了觉得孟王府的妾都是软骨头，别的一点没看出来。
　　想当初她把兴王屋里的大丫鬟撵出去，那丫头还性子烈到撞墙呢。
　　“唉……”兴王妃装模作样长叹一口气，“我府里是把丫鬟当妾用，你倒是挺行的，把妾当丫鬟用。”
　　唐思然没说话呢，向氏不满意了，“丫鬟笨手笨脚的，手上都是茧子，怎么好叫她们伺候娘娘？”
　　已经被挤兑得很没存在感的竹兰轻轻咳了一声，她是屋里用的精细丫鬟！
　　向氏没听见，继续道：“我们娘娘淡泊名利，明镜致远，心如皓月，白水鉴心，冰肌玉骨，仙姿绰约，能伺候娘娘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用上了用上了，得意！
　　唐思然笑了笑，“倒也没那么好。”
　　兴王妃：“……”她神情复杂看了唐思然一眼，她的确是御下手段厉害，这点——
　　旁边又有人过来，兴王妃下意识扫了一眼，又有了主意。
　　“娘娘，您看这灯笼好不好看？”说话的是叶氏。
　　她手里提着精致的走马灯，灯壁做了两层，里外的小人互相追逐，热闹极了。
　　“妾给娘娘掌灯。”
　　兴王妃冷笑了一声，“这一位可是当年京城鼎鼎大名的叶姑娘？跟瑶璃郡主相好的那一位叶姑娘？”
　　相好两个字儿读得阴阳怪气。
　　叶氏一愣，手里的灯立即掉在了地上，很快就燃了起来，火舌舔了上来，那精致的花灯很快就成了火球。
　　竹兰松了口气，她总算是能干点什么了。
　　凭借着多年专业训练锻炼出来的敏捷身手，她拿起桌上水壶就泼了过去，不过一个小巧玲珑的花灯，原本可烧的东西多久没多少，这一下更是直接灭了。
　　兴王妃这下得意了，“你手不稳啊，是不是心虚了？”
　　唐思然面色沉了下来，又一看叶氏那边脸色都白了，她一招手，“灵儿过来。”
　　“娘娘。”叶氏艰难的叫了一声，脚步往前挪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娘娘看起来是不知道那件事儿，也是，那会儿娘娘正守孝。
　　她不敢过去，她觉得娘娘知道了之后，不会还跟现在一样跟她笑。
　　兴许……娘娘会撵她出去？王爷就算当年答应了她哥哥，可如果娘娘要撵她，兴许她会跟李氏一样，被送去小庄子上修养？
　　叶氏一时间陷入了深深地自我嫌弃，没说话。
　　孟王府的美妾们也安静了下来，她们是都知道叶氏的往事，可娘娘还不知道，她们得等到娘娘有了示下才好说话。
　　可……难免也生出点同仇敌忾的情绪来，这兴王妃明显是来挑事儿的！
　　叶氏站着没动，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手已经被唐思然抓在了手里，人也被拉着在她身边坐下了。
　　“就在我身边坐着。”
　　叶氏眼睛酸涩，就算娘娘知道了以后讨厌她，她也不枉此生了！
　　唐思然看了兴王妃一眼，下巴一挑，“你还有完没完了？”
　　兴王妃火气一下子飙到半空，声音也尖利了，“她当年跟瑶璃郡主相好！骗的瑶璃郡主不要父母，不要婚事，要跟她私奔，你跟她坐在一起，你也不怕脏！”
　　“我没有……”叶氏小声的辩解，“她是郡主，我家里是平民。我父母……我……”
　　她焦急到与不成声，却又知道先从哪儿说好。
　　唐思然拍了拍她的手，她总算知道府里的美人们为什么都隐隐地要排挤叶氏了。
　　“你说完了？”唐思然反问兴王妃。
　　兴王妃道：“瑶璃郡主上个月出家了！”
　　唐思然觉得靠在她身边的叶氏在发抖。
　　唐思然拉着她的手，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道：“这话我只说一次，你听清楚了。”
　　“瑶璃郡主喜欢你，是因为你好，你值得，你长得漂亮，你性情温婉，你活泼可爱，你没有一点错！”
　　叶氏惊呆了，她觉得她连吸气都不会了。
　　唐思然转头看着兴王妃，“瑶璃郡主怎么不喜欢你？”
　　她冷哼一声，“是你长得不好看？性情暴躁？心如蛇蝎？”
　　“你胡扯！”兴王妃总算是从死机中恢复过来了。
　　唐思然翻了个白眼。
　　王府的美人们立即接了上来，“自然是她不够好了。”
　　“这样的人，说好听了就是心直口快，其实就是缺心眼。”
　　“她把从小伺候兴王爷的丫鬟都给卖了呢！”
　　“逼死过妾。”
　　“手上有人命。”
　　“连没生出来的孩子也不放过。”
　　“怪不得，方才杨姐姐说一见了她就肚子疼。”
　　“离她远点！”
　　“啊！”忽然一声惊呼，希氏直接站了起来，挡在唐思源身边，先是一顿“濂规槸涓嶇ゥ涔嬩汉锛屽濞樺皬蹇冿紒”，然后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个小人来。
　　刚对上兴王妃，那小人就不停的抖，眼睛里还流出来了两滴血。
　　“她身上有怨灵！”希氏惊呼道：“保护娘娘！”
　　场面顿时乱成一锅粥。
　　唐思然见过真的，又见过不少魔术，所以这假的是一眼看出来了，那小人背后有两个铁片，想必就是靠着这个才叫小人抖起来的。
　　她觉得好笑，道：“好了，子不言怪力乱神，别吓唬人了，快把东西收起来。”
　　说着又对面色惨白的兴王妃道：“别怕，往好处想，这几年都没事儿，它们又怎么会追你到我府上才动手？那岂不是牵连无辜了。”
　　娘娘这是安慰人？明显不是啊。
　　简氏率先笑了起来，席氏立即跟上，“王妃娘娘别怕，我们娘娘心地善良，为人正直，神鬼不侵的。”
　　希氏叹了口气，把那小人一番，示意给兴王妃看，“这有个机会，一捏小人就乱抖。”
　　兴王妃已经完全分辨不出来自己的心情了，她一声尖叫，把希氏手里的东西打掉了。
　　希氏委委屈屈地看了唐思然一眼，端下去捡小人。
　　“你好！你好得很！”兴王妃咬牙切齿地道：“我不会忘了你的！”
　　她扭头就要走，唐思然忙道：“且慢。”
　　兴王妃眉头一皱，不过还是转过身来，眯着眼睛道：“你还想说什么？”
　　唐思然冷下脸来，“瑶璃郡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京中贵女她不敢下手，只敢欺负我的灵儿，你记住了！我府上的人有我保护，谁都别想动手！”
　　兴王妃倒抽一口冷气，可在场倒抽冷气的不止她一个。
　　叶氏觉得视线都模糊了，满腔的热血恨不得为了娘娘去死，就算娘娘叫她现在跳湖，她也能毫不犹豫地就这么跳下去。
　　至于别的美人们，又是一顿羡慕嫉妒恨，叶氏……就这么苦尽甘来了？
　　怎么……怎么娘娘就这样叫人……娘娘说要保护她们——眼睛又酸了。
　　“不过是仗势欺人！”兴王妃怒道：“你也是仗势欺人！”
　　“你走吧。”唐思然懒得跟她解释，端起茶杯就往地上一扔，“送客！叫人给兴王妃套车。”
　　这边乱糟糟的终于吸引了不少注意力，方才那些去洗漱的王妃也都回来了，一来就见到兴王妃怒气冲冲就往外走，全王妃拉她，“你这是怎么了？”
　　兴王妃一甩胳膊，“不关你的事！我若是再跟她说一句话，我就——我就一头撞死在墙上！”
　　全王妃又去看唐思然，唐思然一笑，“欺负人碰上钉子，心里不甘罢了。多吃些亏就能好。”
　　果然，兴王妃听见连路都走不稳了。
　　梅香雪捧着摆好的果盘出来，笑道：“妾亲手做的盐津花瓣，想请各位娘娘品鉴。”
　　刘氏也笑道：“妾的姑妈进了良妃，这是她刚送来的果子，请各位娘娘品鉴。”
　　有新鲜出炉，目前皇后之下第一人良妃压着，一时间孟王府又其乐融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唐思然：母妃送的？
　　刘氏：咳，也要她们敢去问呀。
　　【关于希氏说了什么】
　　1.你说啥我没听懂。
　　2.真是的，叫了人又不说话，讨厌。
　　3.她是不祥之人，娘娘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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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严肃正经的瞎几把分析
　　“去跟王爷说一声, 兴王妃要走了，兴许兴王爷也得跟着一起。”唐思然叫了竹兰来，在她耳边悄声吩咐道, “你方才看着, 王爷不管问什么，你实话实说就行。”
　　竹兰略有迟疑，唐思然强调道：“实话实说。”
　　“是。”竹兰应声离去。
　　外头的风波, 内院一概不知道, 尤其是王氏姐妹两个，跟胡氏姐妹两个。
　　虽然都是堂姐妹, 甚至王家那两个的关系更远一点，可相比较来说，竟是她们两个相处的更融洽。
　　王氏招呼姐姐坐下, 又叫丫鬟上了茶水，这才起来冲姐姐行礼, 道：“姐姐，我实在惭愧得很, 进了孟王府快三年了, 非但没生下一儿半女, 王爷对我也并无特别之处。”
　　王侧妃安慰她, “这种事情急不得, 我虽然已经给成王爷生了一子一女, 可依旧影响不了成王爷。”
　　王氏还是有点黯然，王侧妃板着脸, 道：“你可还记得出来的时候，祖父给你取了什么名字？”
　　王氏站了起来，“我……我叫王璐, 进王府之前，祖父跟我中间又加了一个字，志，志向的志！”
　　“祖父跟我说，这个字是告诉我，我要为之奋斗的东西不那么好实现，如果轻而易举就能得到，那就不是志向了。”
　　王侧妃点头，“我也有个志字，我叫王志淑，这是只属于我们王家女孩儿的名字，是我们的归宿！”
　　“是！”一顿鸡血和口号过后，王氏顿时又精神抖擞起来，小声问道：“姐姐，外头形势如何？我在王府轻易不得出门，纵然是想通过王妃进言，也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王侧妃是来干嘛的？就是来跟自己姐妹共商大计的。
　　她道：“外头的消息主要靠着陛下宫里的姑姑，还有太子府上的姐姐传递，我们见面机会不多，我就不客气了。”
　　“祖父原想送一人去兴王府，可惜没成功，兴王妃脾气暴躁，说了兴王府上一个侧妃都不许有。”
　　王氏叹了口气，道：“那下头……”
　　“九王爷稍稍笨了些，祖父不看好他，再往下的王爷年纪未过十六，现在谋划还太早了些了，不过我听姑姑说，祖父还在亲自教养几个妹妹，想必他还有后手。”
　　王氏忽然又想起那个梦来，她想了想，试探道：“兴王爷……祖父看好兴王爷，可怎么给他府上送人呢？”
　　王侧妃笑了笑，道：“兴王爷成婚已经三年了，王妃一无所出，倒是有两个有孕的妾，被王妃折磨得小产了，两人关系也不如以前亲密，我料想再这么下去，陛下就要出手了。”
　　“兴王妃嚣张跋扈，那这个时候给兴王爷不管是择妾还是选侧妃，必定要选一个家室好，能压得住兴王妃的，除了王家还有谁能胜任？”
　　王氏点了点头，又道：“这下我就放心了。那太子呢？我进来的时候听人说太子彬彬有礼，待人接物极其诚恳，又饱读诗书，是可造之材。”
　　王侧妃摇了摇头，道：“今时不同往日，陛下叫太子修书，若不是皇后娘娘背后用劲儿，太子怕是跟陛下连表面的父慈子孝都维持不下来了。”
　　“那……其他几个王爷继位的可能性增加了？”
　　王侧妃想了想，道：“不到最后，谁也没法知道，陛下成年的皇子加上太子一共八个，有三位的后院都有咱们的人，再加一个兴王也，祖父贯通古今，那皇位一定是这四个人里头的。”
　　王氏不知怎么就想起姐姐方才说的，祖父还在培养妹妹。
　　王侧妃忽然拉住她的手，道：“我有一句话要嘱咐你。”
　　王氏神情严肃地看着她，“姐姐请说。”
　　“今天陛下封了刘妃做良妃，这是一个信号，你可明白？”
　　王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王侧妃道：“刘妃年过四十，早就无宠，九公主也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陛下为什么要升她？”
　　王氏的心咚咚跳了两声，小声道：“只能是因为孟王爷。”
　　“没错！”王侧妃的声音一瞬间提高了，“贤良淑德，虽然这四个封号在月例上是一样的，可为什么要叫贤良淑德，不叫德贤淑良呢？”
　　“贤妃上五人，傅贵妃已经死了，如今后宫除了皇后，良妃就是第一人！”
　　“那孟王爷就是除了太子之外的第一人！”
　　“陛下要提拔孟王爷，陛下要给孟王爷加码！”
　　“这是一个信号！”王侧妃掷地有声，“陛下在警告太子，他有的是人选，比方孟王爷。”
　　王氏的呼吸一下子急促了，“姐姐！姐姐！”
　　王侧妃拉着她的手，“不过还有第二种可能，陛下是在利用孟王爷，那孟王爷就是个弃子了。”
　　王氏的心紧一阵慢一阵的跳，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
　　王侧妃等她稍稍平静一会儿，这才又道：“你放心，京城里咱们王家的人不少，都会帮你的。可是我要让你知道，你从这一刻不能再荒废下去了。”
　　“事在人为，哪怕是去给王妃当丫鬟，你也不能再如此默默无闻了，你要先生个孩子，不然站不稳脚跟。”
　　王氏郑重其事地点头，“姐姐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那就好。”王侧妃拍拍她的手背，“若陛下真的要立孟王爷，那连太子府上的王良媛都会帮你的，可若是陛下选了别人——”
　　王氏道：“我也会传递消息的！我是王家的人！”
　　姐妹两个的手握在了一起，可王氏脑海里一闪而过的，还是那个梦。
　　另一处院子里，胡氏也带着她堂妹进了屋子。
　　卧室不想叫她进，胡氏带着她到了平日里坐卧的屋子，可是一进去胡氏就后悔了，这里头放着绣架，上头撑着她给娘娘做的帐子呢。
　　已经绣了整整一面了，胡氏一看见这个，就很是有成就感。
　　“姐姐，原来当妾，还要自己绣帐子的吗？你没丫鬟的吗？”胡洁云一脸关切，却又十分夸张的做出了担心的表情。
　　行吧，胡氏闭了闭眼睛，你说别的我也就算了，可你说的这是什么！
　　“是啊。”胡氏叹道：“你会绣花吗？我听说你小时候该学绣花的时候学的是种地，该识字了学缝衣服，该学管家了学的是喂猪？”
　　她拉着胡洁云的手，“瞧瞧你这手，比我这当过宫女的都要粗了。唉……咱们姐妹两个都是苦命的人那。”
　　谁苦命了！
　　胡洁云咬牙切齿的想，她这个姐姐，就是家里的耻辱！
　　好好的名门闺秀，当了宫女又给人当妾，叫他们一家子人都抬不起头来！
　　她临出来的时候，祖父还曾说：“好好去看看，看看妾都过得什么日子！你们就知道当年留在京城享福是个什么结果了！”
　　当然胡洁云想的更多，比方她从小是被当成村姑养大的，她姐姐虽然是当宫女，却是锦衣玉食的长大。
　　到现在给王爷做妾，可……王爷和全王妃的娘家侄子相比，肯定还是王府的生活好。
　　她能比过姐姐的，只有一条：她是给人当正室娘子的，她能坐着大红花轿进去！
　　“是啊。”她用力的握住胡氏的手，“好在现在苦尽甘来了，姐姐给王爷当妾，我也能嫁去给人当正室娘子了。”
　　正室两个字重读了，胡氏冷笑，面上却是：“你说的不错。”她又捏了捏堂妹的手。
　　“你这手不行，进去比丫鬟还要粗，你相公怕是不喜欢。”她站起身来，转身拿了个香脂盒子，“你试试这个，宫里带出来的好东西。”
　　胡洁云接了东西，打开盖子闻了闻，“挺香的。”说着又把头一低，叫胡氏立即想起唐思然说的：她是装的娇羞。
　　胡氏翘了翘嘴角，听见堂妹疑惑地道：“姐姐出宫也有好几年了吧，这东西……还管用吗？”
　　胡氏想扇她巴掌，面上却是微笑，“这是我们娘娘才发下来的，宫里良妃娘娘给她的，王妃娘娘说她一双手能用多少？就都给我们了。”
　　胡氏伸了手出来，虽不及王妃那样纤细柔软，可跟她堂妹一比，就是云泥之别了。
　　“我手上原来有个疤，这才两个月，就淡了不少。”
　　疤自然是没疤的，她前头有个太嫔护着，后头又到了刘妃宫里，谁也不敢叫她身上流血啊。
　　不过是叫她表妹嫉妒罢了。
　　胡洁云果然上钩，虽然知道这是好东西，不过也恨不得把这盒子往自己堂姐脸上扔！
　　“对了，我还有个东西给你。”胡氏见她面色不好，心中越发的高兴，站起身来去了后头屋子。
　　只是等她进来，就见胡洁云抓着她的帐子，还在摸上头的刺绣，“姐姐你这绣工也不怎么样啊，怎么还在绣如此简答的东西？”
　　你知道什么！胡氏仿佛干柴上浇油，立即炸了。
　　你说别的都行！你说我拿来讨好娘娘的东西，我不能忍！
　　“放开！”胡氏抓着她的手，拉了过来道：“你手上茧子太多，这用的是最细的绣线，你别给我蹭得起毛边了。”
　　胡洁云气得眼珠子发胀，她这是侮辱谁呢！
　　“姐姐，我觉得你该给祖父道个歉，毕竟是祖父，也不能就这么断了联系，虽然你当了妾，可好好的说一说，都是一家人，祖父一定会原谅你的。”
　　胡氏冷笑，若是当着别人，她兴许要反问一句，当年是我愿意的吗？当年我能做决定吗？
　　还不是嫌她生病不好上路，又怕她死在半路被人诟病，她祖父那个人，面子比命都大！
　　“咳，我一个给人当妾的，轻易也出不了门。”她这么一说，果然看见她堂妹得意的一笑。
　　找茬谁不会？
　　“倒是你的名字。”胡氏抿嘴一笑。
　　“你叫洁云，你弟弟叫清风？想必祖父在家里没少说陛下吧？想必还说了不少君侧有奸臣的话？你劝劝祖父别那么实心眼了……唉，幸亏你快要出嫁了。出嫁了就不会被牵连了。”
　　胡洁云面色一变，她们在岭南，一家人住一个院子，每天都能听见祖父骂人，回来京城……屋子也不宽敞，原本就不是什么富裕人家，依旧能听见。
　　“唉……到底是不如给王爷当妾，姐姐一个人就住了这么大的院子，王爷的妾是真的不一样，比我们一家人都要好。”
　　胡氏脸上也满是笑意，“要我说你得少吃一点了，全王妃就身材纤细，侄儿跟姑妈像，应该也是个纤细的身材，你这——”她伸手往她腰上一围，“有二尺了吧？虽然不缺布，可你看王爷那些妾，就是生了孩子，也没这么粗的腰。”
　　“你别连你相公屋里的通房都比不过。”
　　胡洁云噌的一声站了起来。
　　胡氏还好好坐着，“怎么了？可是饿了？要不要点心？或者吃个蒸蛋羹什么？我们娘娘喜欢吃蛤蜊蒸蛋羹，对了，你知道什么是蛤蜊吗？”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十二点更新！希望能持久。】
　　王氏姐妹：我们用过时而且错误的信息，和诡异的逻辑，推断出了正确的结论！
　　胡氏姐妹总结一下，就是：
　　你给人当妾，你手上有茧
　　你给人当妾，你膀大腰圆
　　你给人当妾，你嫉妒我


第41章 王爷最喜欢的是我！
　　胡洁云一双眼睛像是要喷火, 胡氏却还不紧不慢地说，“我觉得你应该不知道。”
　　“岭南那边有什么？这东西又是长在海里的。要带着海水，放在冰里运回来, 就是京城, 能吃上鲜活蛤蜊的人家也不过十来家。”
　　“原先我觉得这东西腥气，可原来跟蛋蒸在一起如此鲜美。咳，你站起来做什么, 好好坐着。回头你出嫁了, 我去求娘娘给你送一筐子蛤蜊，也好长长脸面。”
　　“姐姐, 你是给人当妾的，又何苦强撑着脸面去求孟王妃呢？咱们都是姓胡的，你若是心里难受, 直接说就是了。”胡洁云阴沉着脸，一字一字的说。
　　胡氏得了唐思然的嘱咐, 心里不慌，听见妹妹这样说, 也不难受, 毕竟只有自家人才知道娘娘有多好。
　　这事儿又怎么好跟外人说？叫她也动了进来当妾的念头吗？
　　“你这就受不了了？”胡氏变了个面孔, “你以为我说这些话是为了什么？你为了叫你明白, 如今不是岭南了, 祖父早已经退下去, 虽然挂着一个太子太傅的名号，可连太子都见不到！”
　　“胡家一个敢劝诫的好名声, 什么都没有！”
　　胡氏叹了口气，“你是我妹妹，从我这儿知道这些, 总比从别人哪儿知道的好。”
　　胡洁云一脸震惊的看着她。
　　“京里自然有京里的生活方式。”胡氏忽然道：“你洗手洗几次？”
　　胡洁云没反应过来，“一次？”她下意识反问道，只是说出来，也觉得这答案肯定不对。
　　“王府里洗手洗五盆水。”
　　“头一盆温水只在里头沾一沾，洗去尘垢。”
　　“第二盆是热水，上胰子，好洗得干净。”
　　“第三盆也是温水，冲洗胰子。”
　　“第四盆洒了花瓣，叫手上留有余香。”
　　“第五盆温水，洗去香气。”
　　胡洁云一下子就糊涂了，“那还要花瓣做什么？”
　　胡氏嘴角一翘，冷笑道：“过犹不及，若有似无的余香是最好的，叫人一下子就能闻出来，太过刻意。”
　　胡洁云长舒了一口气，胡氏心中暗笑，这堂妹也太好骗了，谁一天到晚这么些功夫折腾这个？
　　还要给娘娘绣帐子呢。
　　“你在岭南的经历，也要瞒得好好的，别叫人知道了。”胡氏语重心长的嘱咐。
　　胡洁云眉头一皱，道：“可祖父说……叫我不用隐瞒，谁都知道我们过的什么日子。”
　　胡氏一声冷笑，“全王妃娘家是什么人？平常交际的又是什么人，若是叫你相公知道你这双手摸过猪，哼——”
　　胡洁云不算太白的脸顿时通红。
　　“你过得什么日子，别人都是猜的，可你若是实打实的说出来，以后就是养猪娘子喽。”
　　说到最后太兴奋，她又重复了一遍，“养猪娘子。”
　　这下子胡洁云听出来了，除了脸，眼圈都红了。
　　“你是故意的！你捉弄我！”
　　胡氏笑了两声，歉意道：“诶呀，你别在意，我也是叫你知道京城里的人多闲。你又不像我，我一个当妾的，若不是娘娘带着，我轻易都出不了门，你可是要出去交际的，现在听听，总比将来当着人哭出来的好。”
　　这话带着五分俏皮，有点打发人的嫌疑，胡洁云气得眼泪都挂了半滴，“你就是个一辈子当妾的命！”
　　那可不一定。
　　“我劝你还是好好收拾收拾自己，明年开春就成亲了，拜堂的时候还有盖头，原本就显得宽大，别叫人从后头看，你比新郎还魁梧。”
　　“你——”胡洁云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她转头就要走。
　　“你想清楚了！”胡氏厉声道：“你要是这么出去，明儿传出去就是你嫉妒我过得比你好！”
　　胡洁云站在那儿左右为难，胡氏上前拉着她的手，又柔声劝道：“你前头在岭南种地养猪，想必也不知道京城里的人是怎么吵架的，先习惯习惯，别总掉眼泪了，要回嘴的呀。我也是为了你好，现在想想，你该怎么反驳我？”
　　胡洁云气得不想说话，并给了她堂姐一个后脑勺。
　　胡氏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心想：就你这么经不起打击，亏得是不在王府，不然连娘娘手都摸不到！
　　湖边上已经点了灯，高高的灯笼挂着，花园里虽然没到灯火通明的地步，也足够宁江郡主看见唐思然身边那一圈的人了。
　　趁着没人注意她，她往前头去了。
　　方才王妃伶牙俐齿的模样，她见过了，跟王妃在一起她指定是讨不到便宜的，再说她现在心头小鹿乱撞，也不想跟王妃一处待着。
　　宁江郡主仔细盘算过的，她已经十五了，依照她这个年纪，最迟明年春天，婚事就要定下来了。
　　可她……明明是去伺候孟王爷了。
　　她是郡主，比王妃身份还高，却要屈居王妃之下……就算是个侧妃，那也太憋屈了。
　　王妃那么柔弱的身子，怎么不早点死呢。
　　这样她就能直接当王妃了！
　　宁江郡主每次想到这个，呼吸都要急促。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
　　正常情况下，她是不可能给孟王爷当侧妃的，可她偏偏当了，这是为什么？
　　只能是孟王爷喜欢她！孟王爷仗着权势，强行求娶她！
　　一想王爷那张如冰山雪莲的脸上露出为情所困的表情，宁江郡主就不由自主的想微笑。
　　这可真叫人脸红啊~
　　宁江郡主笑得嘴角都翘了起来，孟王爷喜欢的是她，而不是那个看着柔柔弱弱，嘴皮子却不饶人，还没什么眼色的王妃！
　　唉……孟王爷看着冷冷清清一个人，怎么会喜欢上她呢？
　　宁江郡主觉得自己脸上都烧了起来，两人年纪差了十岁，也没什么交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看上自己的？
　　兴许……是今年六月六她进宫的时候？
　　她还记得自己那天穿了一身荷花粉的长裙，上头是明绿的上衫，裙子上绣的荷花，上衫绣的荷叶，精致无比，人人都夸她。
　　王爷……平日不显山不漏水的，倒叫人一点看不出来他的心意，真是害羞。
　　可方才王爷为什么这样冷淡呢？
　　是因为有王妃在吧，不能叫人看出来，免得坏了她的名声。
　　宁江郡主心中又咚咚咚地跳了起来，现在回想起王爷那句“你六月六才进宫”，竟然也带了三分情谊。
　　尤其是那个才字，想必是正话反说，表达的是王爷对她的思念之情。
　　两月不曾见面，你还好吗？
　　一时间，宁江郡主觉得自己醉了。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王爷既然已经踏出了第一步，她自然不能叫王爷继续苦下去！
　　眼瞅着前头又有了烛光，远远地已经能看见王爷挺拔的身子，宁江郡主放缓脚步，拉了个太监，“去跟王爷说一声，我有话要跟他说。”
　　宁江郡主不知道王爷是什么脾气，难道这太监不知道？
　　更别说守在外头等着伺候的太监姓李名忠顺了。
　　只是毕竟是贵客，李忠顺还是老老实实去了，他压低了声音，“王爷，宁江郡主怕是要走了，来向王爷辞行。”
　　孟王爷放下杯子，站起身来，道：“宁江郡主要走了，我去看看。”
　　明王笑道：“毕竟是诚晖王的女儿，是得给些面子的。”只是他一边说，一边冲着在座年纪最小的十皇子笑了笑。
　　十皇子今年十六，还没封王，面皮也薄，见状不由得把头一偏，嘴硬道：“我也跟她也没什么交集。”
　　“露馅了不是。”理王哈哈大笑起来，“我记得六月她进宫请安，你眼睛都看直了。”
　　众人一起笑了起来。
　　孟王爷已经看见宁江郡主了。
　　宁江郡主脸上红得仿佛涂满了胭脂，还是没稀释过的那种。
　　孟王爷越来越近，宁江郡主闻见他身上的酒气，吓得心咚咚跳，又想起自己这难道不是自投罗网？
　　若是他太喜欢自己，做点什么事情出来……她又该怎么办？
　　那她……不嫁也得嫁了。
　　宁江郡主下意识往后一躲，孟王爷也站住了。
　　“王爷……”宁江郡主福了福身子，又不敢看他，半低着头只能瞧见他一双靴子的前半段。
　　就这个，也看得人害羞，宁江郡主又把视线移开，看着一边的草地，这才终于不那么热了。
　　“王爷……妾身就要告辞了。”
　　宁江左思右想，虽然王爷喜欢她，可女孩子总得矜持一些，所以还得找个借口，除了这个还有更好的吗？
　　“好。”孟王爷道：“吩咐套车，替我向诚晖王问好。”
　　这一个好字，又叫宁江小鹿乱跳了一阵子。
　　李忠顺急忙使了个眼色，叫小厮去了，他自己却还留着，这场面怎么看着有点诡异呢？
　　“王爷，妾临出门的时候，妾的父亲还跟妾夸您来着，滢说您年少有为，怀瑾握瑜，更难得的是意志坚定，做事有章法，十分难得。”
　　宁江郡主说完，脸上烧得仿佛能点火了，只是她等了半天，也没见孟王爷回应，她不由得抬起头一看，王爷已经不知去向了，她面前只站着方才那个老太监，道：“郡主请，马车已经套好了。”
　　宁江郡主顿时愣住了，她还有一句“你喜不喜欢荷花”没问呢！
　　孟王爷这会儿却没去找他几个兄弟，而是到了小书房。
　　书房里等着个四十多岁，平淡无奇掉在人堆里找不到的中年人。
　　这人行了礼，孟王爷道：“去查诚晖王，他专门要了请柬叫宁江郡主过来，一定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还有吴师爷，他这些日子可老实？有没有跟外人接洽？”
　　这人行了礼，悄无声息的退下，孟王爷又在书房里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
　　“诚晖王是成王的人，故意误导的可能很大。”
　　“太子岌岌可危。”
　　孟王爷理了理衣服，走出了书房。
　　“已经二更了，该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唐思然：？？？
　　孟王爷：？？？
　　诚晖王：？？？
　　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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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一晚上干掉两个对手
　　马车上, 兴王妃跟兴王爷对面坐着，两看生厌。
　　“帘子拉开！你喝那么多酒，是想熏死我不成？”兴王妃怒声呵斥道。
　　兴王爷瞧她一眼, 没说话, 伸手把帘子拉开一条缝。
　　秋天的晚上已经挺冷了，八月十五的晚上，他一点过节的感觉都没有, 团圆节？
　　放屁！
　　他这一天过得都不太好。
　　早上进宫请安, 瞧瞧别人的母妃都在，就他的没了。
　　下午去六哥府里, 瞧瞧六哥那一院子的贤妻美妾，谁能不嫉妒？再一想六哥已经有了五个儿女，他那侧妃肚里还有一个, 正妃如此大度，将来想必也是开枝散叶不带停的。
　　他呢？
　　这么一想, 兴王爷心酸得不用人劝，就喝了一下午的酒。
　　结果还没尽兴, 连醒酒汤还没喝呢, 他的“好王妃”又跟人吵了起来, 直接就走了。
　　他都臊得慌, 她居然不嫌丢脸？
　　“你也没个动静！我叫人欺负了, 你就只会睡觉不成？”兴王妃踢了他一脚, “装什么死！”
　　兴王爷缩了缩小腿肚子，他喝了酒又吹了风, 正头疼呢，身子一侧换了个方向，眼睛依旧闭着, 应付道：“谁能欺负你？六嫂哪儿来的胆子？”
　　兴王妃冷笑一声，“她杯子都摔在地上了，这是送客？这是赶客！还说什么她府上的妾不许我欺负，她早晚吃个大亏，早晚被这些黑心肠的妾害死！”
　　“我若不是为了她好，我能提醒她这个吗？不识好人心！活该她父亲死了！”
　　兴王爷皱了皱眉头，“你也少说两句，你欺负自己府上的妾就行了，还管别人的事儿？那是你六哥的妾！你管不着！”
　　“我怎么管不着了？我是王妃，她们对我不敬就该骂就该打！”
　　兴王爷酒劲儿上来，也懒得理她，道：“你这不是胡搅蛮缠吗？”
　　“窝囊废！要是我——”她眼睛眯了眯，“冲着她肚子踢上去，我倒要瞧瞧她的孩子还保不保得住！”
　　“你心肠也太歹毒了！”兴王爷想起自己那两个没出生就死了的孩子，怒道：“翠湘和萍萍招你惹你了？六个月的孩子，生下来都会动了！就叫你生生的折腾死了！”
　　“她们敢在我前头生孩子，没有这个道理！”
　　“你想生孩子？你做梦！我就是绝后我也不碰你！”
　　“那你就绝后！你以为翠湘和萍萍是去庄子休养了？我把她们卖了，你就是个窝囊废，胆小鬼，你连看都不敢看，不过两个月来一个婆子就能把你糊弄过去！”
　　“她们现在指不定伺候谁呢！不过生孩子是别想了，她们再也生不出来了！”
　　“你个毒妇，我要休了你！”兴王爷大叫着站了起来，冲着兴王妃扑了过去。
　　兴王妃见他面目狰狞，心中一惊，抬脚就踢了上来。
　　马车本就略有摇晃，兴王爷还是半醉的状态，一下没躲开，被兴王妃结结实实踢在胸口，直接从马车上掉了下去。
　　不仅仅是他们两个，连前后的侍卫都惊呆了。
　　京城里虽然马车走得不快，可摔下来也不是闹着玩的，更何况还是毫无防备的掉下来。
　　兴王爷只觉得头上有什么东西流下来模糊了视线，他下意识一抹，一手的鲜血，闻着特别腥气。
　　兴王爷干呕几声，感觉又回来了。
　　手掌蹭的血肉模糊，手肘跟膝盖也火辣辣的疼，兴王爷不可置信的看着兴王妃，“好！好！好！”
　　他咬着牙支撑着起来，走到一边侍卫跟前，“下来！”
　　兴王爷坚持着上了马，鞭子一挥，直接走了。
　　兴王妃被他一头血的模样吓到了，等人离开这才回过神来，她怒道：“你们这些没长眼睛的，王爷喝多了酒不小心从马车上摔下来，你们也不知道扶！叫王爷自己回去不成？还不快追！”
　　可追着追着，兴王妃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兴王爷这是要往皇宫去？他要告状？
　　兴王妃眉头紧锁，仔细盘算起来。
　　皇宫里。
　　气氛不是很热烈。
　　皇帝在吃午饭的时候就生出点秋风萧瑟的感觉来，皇后气他不跟自己商量自作主张升了刘妃跟芳贵人，也不想搭理人。
　　所以等到晚宴的时候，皇帝没来，皇后也没来。
　　留下太子跟太子妃，还有一屋子嫔妃……这也没法一起吃饭啊。
　　刘妃——现在是良妃了，带着头起来，跟太子打了声招呼就走了，芳嫔现在唯良妃马首是瞻，很有眼色上前把她一扶，赵妃也跟了上来。
　　三人这么一走，剩下的人也都一一告辞了。
　　良妃回头看了看，眼角透出几分得意，又跟芳嫔道：“陛下一会儿也不知道会不会来找你，你还是准备准备。”
　　芳嫔进宫也好些年了，从来没有像这两个月过得如此幸福过，她决定紧紧抱着良妃的大胳膊不放，当下道：“都听娘娘的。”
　　她们这边离开，太子跟太子妃就不用走了。
　　太子给自己斟了杯酒，一口气喝了，又倒了一杯，举起来道：“孤敬父皇母后，又一个中秋节了。”
　　太子妃眼皮子跳了跳，眼睛一使，“你们都出去。”
　　屋里宫女太监走了个精光，太子妃这才道：“殿下今儿已经喝了不少酒了，不为别的，也该保重身体才是，免得叫陛下跟娘娘担心。”
　　太子没理她，一口气喝干净又倒了一杯，“孤敬你们兄弟几个，你们是兄弟，孤……孤是孤家寡人啊。”
　　太子妃翻了个白眼，心中气得不行，她看着是太子妃，可她过得容易吗？
　　太子不听劝，皇后全怪她。
　　皇后若是能管住太子，还有她什么事儿？
　　就是迁怒。
　　太子妃也倒了杯酒，慢悠悠地喝了起来，一桌子的菜呢。
　　皇后把中秋宴交给她办，菜色是她翻了好多古书，又请教了不少大儒才定下来的，一个个都有典故。
　　她们不吃，她吃！
　　这天底下第二尊贵的夫妻，一起喝起了闷酒。
　　酒过三巡。
　　“孤的日子过得苦，当了太子连一声我都不能说，整日孤孤孤孤的，知道的是孤家寡人，不知道的以为孤在下蛋。”
　　太子妃噗嗤一声笑出来，可随即就又愁眉苦脸了，“我这个太子妃也当得没意思，说是什么仅次于母后，可这宫里我管得了谁？我是管得了皇帝，还是管得了皇后？太子我也管不了，难不成叫我去管公公的小妾？”
　　唉……
　　太子看她一眼，冷哼了一声，道：“你连讨好婆婆都不会，你想管家？就是寻常人家也没这个道理。”
　　“你们兄弟几个，哪个王妃会讨好婆婆？”
　　太子脖子一伸，“孟王妃！”
　　太子妃眼睛一闭，只见了一次，竟把这个人忘记了！
　　“她不讨好婆婆她没法过！你那六弟府上二十几个妾，孩子都生了五个了，哪儿还有她的地方？她又是那么个瘦弱的身子，娘家一点势都借不到，她只能讨好婆婆！”
　　“你这就是嘴硬！”太子想起中午的场景就来气。
　　“人家婆媳两个，我帮你晾一碗汤，你帮我夹一筷子好菜占上。虽然后头这个有点不体面，可人家六弟妹笑眯眯的一看就是闹着玩，看着多亲切啊，看着多贴心啊！我看了都觉得好！”
　　“你倒好！你给我母后说的都是什么，您尝尝这个，这个清淡，吃了对身体好，您再尝尝这个，这个吃了不长肉。你不知道我母后最近忌讳什么？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还一提一个准儿！你缺心眼吧！”
　　太子妃气得都快哭了。
　　可见过孟王妃跟良妃是怎么相处的，太子想说的话完全不止这一点。
　　“良妃不知道保养吗？宫里人不知道保养吗？人人都知道，所以你看人家孟王妃是怎么劝的？母妃这个肉真不错，您尝尝这个。”
　　“这个味道也好，就是有点咸，咳……反正今儿是中秋，您尝一小块。”
　　“你瞧瞧人家，你还当太子妃呢，话都不会说！”
　　“人家孟王妃一天都搀着她母妃的胳膊，你呢？你恨不得离我母后三丈远，你是怎么好意思说我母后不喜欢你的？你这是恶人先告状啊！”
　　“那是远香近臭！”太子妃怒道：“她两个月就进来一次，她当然能笑出来了。”
　　“好啊！你果然不喜欢我母后！”
　　太子妃气得直接站了起来，“你就是看我不顺眼！”她袖子一甩，转身就要走。
　　“走！走！走！没了你孤一个人还清净！”
　　太子妃出去，连太子府上跟着来伺候的宫女太监都迁怒了，直接训斥道，“杵在这儿干嘛！都走！太子嫌你们吵，他要一个人清净！”
　　“是。”众人随着太子妃离开了。
　　没了人，最后一点顾忌也没有了，太子酒喝得越发的快了。
　　“这个太子当得没意思，大魏朝到现在，太子继位的就两个，孤何德何能，能坐上皇位？父皇已经看孤不顺眼了，孤……到现在连儿子，连兄弟都做不成！”
　　“无趣无趣，不如归去。”太子摇头晃脑的，竟然唱起了曲儿。
　　“母后一天到晚叫孤听父皇的话，孤又不是三岁小儿。”
　　“太子妃一天到晚叫孤进退有度，举止大气，孤摸一摸她的手，她都觉得不庄重。”
　　“父皇一天到晚看孤不顺眼，可又不说为什么，孤哪里猜得到？孤要是猜得到，孤就是他老子了。”
　　太子声音哽咽，可哽着哽着又笑了起来，“孤喜欢听戏，孤也喜欢唱戏，怎么连这个都不许吗？”
　　“那当太子还有什么意思，连唱戏都不行？”
　　皇帝在御书房里坐着。
　　按说这个时候他是不应该在书房的，又是中秋佳节，可今儿就是凑巧了。
　　皇帝悲风伤秋了一整天，到了晚上连后妃都不想见了，就坐在书房回顾他当皇帝这些年。
　　“朕这一辈子……有过低谷，有过挫折，也经历过——”
　　“父皇！父皇！求你饶了儿臣一命，您再不管管，儿臣就要被那毒妇杀死了！”
　　皇帝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情绪，被兴王这一嗓子喊到了九霄云外。
　　他气得在屋里转了两圈，听着外头鬼哭狼嚎一般的呼喊，确定灵感是真的没了，怒气冲冲走了出来。
　　皇帝原本想着你中气十足，叫得这样大声，显然没事儿，既然没被那毒妇杀死，那朕就踢死你！
　　只是出来一看，见自己儿子一头是血，衣服上也有，血痂还留在脸上，跟眼泪鼻涕混在一起。
　　的确有点恶心……
　　皇帝收了脚，“又怎么了！”
　　兴王爷把手一伸，袖子一撸，裤子也脱了下来。
　　“父皇你看，那毒妇要想儿臣的命啊！她趁着儿臣酒醉闭眼休息，把儿臣从马车上踢了下来，她就是个毒妇！父皇——”
　　兴王爷跪着往前蹭，想抱皇帝的腿，只是皇帝嫌他脏的要死，又往后一退。
　　兴王爷没穿裤子，光腿蹭在地上，再说是汉白玉的台阶，蹭上去那也疼啊，他蹭了两下又觉得连亲爹都不帮他，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父皇，您不能不管儿臣啊，那毒妇杀了儿臣没出世的孩子，把当年儿臣母妃留下来的人全卖了，儿臣如今一年就能找丫鬟两次！两次啊！父皇，儿臣过得苦！”
　　“这哪儿是找王妃，当娘的都不这样管孩子啊！”
　　皇帝听见他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你个没出息的家伙！你还是王爷，你连王妃都管不了？软骨头！”
　　“朕都懒得管你！”
　　皇帝说了两句还不解气，“你俩成亲也三年了，你连个媳妇都管不住，上次你还说要为朕分忧，你怎么分！成家立业！你在家就折了！”
　　自打他们成亲，从第一次不合开始，皇帝就对他越来越失望，冷眼看到现在，觉得这个儿子越发不堪大用。
　　皇帝冷笑一声，“就这事儿还叫朕做主？”他想起老六不动声色就吩咐人直接去礼部消了李氏的名牌。
　　“没出息！”皇帝转身走了，“你一个王爷，就是杀了她都能敷衍过去，居然被人骑在头上欺负成这个样子？”
　　兴王爷这会儿也哭不出来了，父皇不管他的死活了？是啊……父皇那么多儿子，他明明才成亲两年，父皇非说他成亲三年。
　　两年就度日如年了，三年能活？父皇这是让他去死啊！
　　兴王爷钻进了牛角尖，阴沉着脸，转身一瘸一拐的出了皇宫。
　　兴王妃正在门口等着，她原本想进去的，只是王妃进去还得先通传，还得皇后批准，里头人又说皇后娘娘已经睡下了，叫她明日再来。
　　兴王妃正忐忑呢，就见兴王爷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出来。手上还提着裤子。
　　那他长袍下头穿得什么？
　　兴王妃一下子就不紧张了，笑道：“我还以为你去搬救兵了，怎么就一个人出来？”
　　那肯定她没事儿了。
　　兴王爷看她一眼，目光阴沉，兴王妃还是第一次瞧见他这种眼神，心下一惊，后退一步。
　　哪知道兴王爷就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转身上马又走了。
　　兴王妃冷笑，缓缓上了马车，“回府！”我倒要看看你能躲几天。
　　皇宫里头。
　　太子仿佛醉了，又仿佛没有醉，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好像清醒了过来，脑子里各种念头只剩下一个。
　　不做太子了！
　　太子跌跌撞撞的出来，外头一个人都没有，更增添了几分不真实的感觉，他一路往皇帝的书房去。
　　“朕这一辈子，初时默默无闻，少年郁郁不得志——”
　　“父皇！孤不要做太子了！孤要自由的生活！”
　　妈的！还有完没完了！
　　孟王府里，唐思然站在孟王爷身边，已经送走了所有的客人。
　　“三更的梆子响了。”唐思然看着天上月亮，轻轻一声叹，“王爷，明天的月亮才是最圆的。”
　　她没醉，就是有点兴奋，决定在这个关键的日子第一次尝试品尝王府最出众的美人。
　　毕竟团圆节的圆跟圆房的圆是一个圆。
　　她的身体也养好了，腰肢纤细却有力量，可以适当的做一点床上运动了。
　　“明天是八月十七。”
　　？？？没睡觉今天就不算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一更，但是是肥肥的一更！
　　我要去给我的多肉换盆了，正所谓播种一时爽，移苗火葬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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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皇后重病太子被废
　　唐思然一声轻笑, “王爷倒是清醒。”
　　孟王爷看了她一眼，“你喝醉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了。
　　唐思然抬脚跟了上去, 因为王爷不是往内书房去, 而是往她的正院去。
　　两个月了，王爷确实能忍……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正院，唐思然坐在里头的软塌上, 吩咐丫鬟拿换洗的衣服来。
　　孟王爷没进来, 在外头跟竹兰说话。
　　唐思然隐隐约约的能听见一点。
　　“……准备些蜂蜜水，别用太热的水, 小心酒劲儿上头，夜里看好了，别叫着凉……”
　　？？？王爷觉得她喝醉了？
　　不是啊, 这跟醪糟味道差不多的米酒，她打个鸡蛋加点糖能喝一锅的好不好？
　　孟王爷很快进来, 唐思然双手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地坐着, 抬着头看他。
　　孟王爷伸手了！——摸了摸她的额头？
　　他的手没她的额头烫, 却不凉, 总之是恰到好处的温度。
　　“以后别喝这么多了。”孟王爷叹道。
　　“我没喝醉。”唐思然解释了一句, 只是解释完就觉得这是个无解的谜题。
　　就像自己说自己没有神经病一样, 越解释越像神经病。
　　“你好好休息。”孟王爷转身离开, 只是袖子却被唐思然抓住了。
　　唐思然觉得没人抓过他的袖子——至少是在成年以后，因为孟王爷的脸色变了, 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张脸上露出表情来，倒是叫人……忍不住想越发的用力扯一扯他的衣服。
　　“方才为了赏月，路上的灯笼都熄灭了, 王爷路上小心，叫他们点了灯再走。”唐思然松开手，装模作样温温柔柔地说。
　　孟王爷点了点头，转身走入了黑暗中。
　　真是自信啊……不过换个角度想，孟王爷饮食健康不挑食，没有夜盲症，所以才会拼帐子拼到半夜。
　　一想这个，唐思然就是止不住的笑，正当她笑得开怀，却见王爷从外头折了回来。
　　“我晚上——”孟王爷下半句话没说出来。
　　唐思然笑都笑过了，该腹诽的也没落下，如今也能收发自如的控制情绪。
　　她立即收了笑，仿佛方才只是个幻觉，清清淡淡地说：“竹兰，叫热水，伺候王爷洗漱。”
　　她一边说，一边用余光打量着王爷，噎不噎？只是没等她看出来什么，李忠顺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王爷，娘娘，宫里来了消息，陛下要废太子，皇后娘娘晕了过去，太医说不太好，陛下叫宣王爷跟王妃进宫。”
　　啊！
　　唐思然直接站了起来，可看孟王爷，依旧是波澜不惊没什么表情。
　　“奴婢问了来的太监，叫所有的王爷王妃还有公主进宫。”
　　孟王爷的眼睛眯了眯，回头看唐思然。
　　唐思然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她重重点了点头，孟王爷道：“走。”
　　两人上了马车，孟王爷道：“皇后这两年添了心悸的毛病，吃着静心汤，不能激动。”
　　“只是父皇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废太子？”孟王爷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你歇一歇，今儿是要熬夜了。”
　　马车很快到了皇宫。
　　王爷们住得都差不多远近，唐思然下来就瞧见今儿在他们府上赴宴的成王爷和成王妃，虽然是一脸的疲态，可惊慌之中，又有掩盖不了的兴奋。
　　太子被废，除了太子皇后一脉，剩下人都觉得是个好消息。
　　唐思然跟着孟王爷上前打了个招呼，成王爷瞧着孟王爷的眼神中带着不善，直接便问：“良妃娘娘可好？”
　　这是把中午良妃进位的事儿跟太子被废联系起来了。
　　他这是觉得孟王爷要上位？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证明孟王爷实力强劲啊。
　　唐思然冲着成王妃一笑，叫成王妃越发的摸不着头脑了。
　　孟王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良妃娘娘一切都好。”
　　唐思然觉得他们这么说话太费劲，这么隐晦的暗示讽刺询问，她能说上一个晚上。
　　可叫孟王爷说上一个晚上，她又有点舍不得。
　　唐思然上前挽住了成王妃的胳膊，关切地问：“太监去我府上说的是皇后病重，怎么，在你们府上又提了我母妃？”
　　成王妃也是领教过唐思然口舌的人，当下客气道：“没有，良妃娘娘进位，我们方才还商量要送什么贺礼呢。”
　　话虽然这样说，不过她心里对唐思然的敬佩又添了三分。
　　她这么问，稍有不慎就会被牵扯到是不是盼着良妃生病上头，可她还是说了，这证明什么？她觉得良妃不会怀疑她。
　　她们两个是真好？？？
　　这简直比做戏还叫人费解。
　　想归想，几人脚下不带停的，跟着太监一路往前。
　　领路的太监道：“太子去内书房找陛下，皇后听见消息，也去了内书房，只是晕了过去，太医来看了说是先别动，就都歇在内书房了。”
　　内书房虽然也在后宫，不过却是距离前朝最近的一处宫殿，几人从东门进去，很快就到了。
　　内书房外头站了一群的宫女太监，各个神情肃穆，垂首一言不发。
　　唐思然跟在孟王爷身后，穿过两道门，又绕过一道屏风，就到了里间。
　　皇后应该是在床上躺着，外头遮着帘子，看不清里头。
　　床前跪着太子跟太子妃，一边站着皇帝，稍远一点是其他几个王爷王妃。
　　屋里的地毯是靛蓝绣着金纹的，靠着屏风这一边还胡乱扔着一张圣旨。
　　玉轴黄布的那种，唐思然被封王妃的时候，用的就是这等正式的圣旨。
　　圣旨上头还有一行大字，字还有点抖，应该是盛怒时候写的。
　　【废去皇四子齐文晖太子之位】
　　上头盖了大印，不过是歪的。
　　这一看就是皇帝自己的手笔，不管是韩林学士还是太监，搞成这样肯定是要前途尽毁了。
　　孟王爷行六，成王爷行三，所以是成王爷先进去，然后跟着孟王爷。
　　唐思然瞧见成王爷目不斜视都没看地上的东西，直接抬脚迈了过去。
　　不忍直视，她隔着老远就看清了。
　　再一看，除了兴王爷，皇帝十二个皇子都在屋里待着了。
　　这一个个的都是瞎子不成？你们这一点政治敏感度都没有啊。
　　可也不能叫孟王爷去捡，唐思然步子迈得有点大，好在裙子是大散摆的，没有扯到任何东西。
　　她故意缓缓地蹲在了那圣旨旁边，悄无声息把东西捡了起来，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好好的整整齐齐的把圣旨卷了起来。
　　注意，卷得整齐是为了孟王爷，叫他正常发挥不要分心。
　　然后一言不发放在一边的桌上，这才跟上了孟王爷，给皇帝行礼。
　　“父皇，母后怎么样了？”
　　趁着孟王爷跟皇帝说话的功夫，唐思然走到了良妃身边。
　　她才站定抬起头，就见屋里一屋子的人都看着她，眼神……一言难尽。
　　再一看，良妃看她的眼神也不太对了。
　　“母妃？”唐思然故意歪了歪头，疑惑地叫道。
　　身边顿时传来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不能问啊！皇帝还在屋里，良妃轻轻咳了两声，转过了头，“你身子还没太好，这一路过来累不累？”
　　“方才御医给皇后下了针，她现在好多了。”
　　跟皇帝在一间屋子，说这一句已经够多的了，唐思然捏了捏良妃的手，发现她一手是汗，便又把自己的手帕给她塞了一块。
　　等孟王爷跟皇帝说完了话，又去床前悄无声息地给皇后行了个礼，这才跟孟王爷站在一边等着。
　　兴王爷还没到。
　　皇帝面色越发的阴沉了。
　　不过这会儿气氛虽然凝滞，可人心活动了许多。
　　比方全王爷，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全王妃。
　　比方平王爷，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平王妃。
　　又比方成王爷，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成王妃。
　　还有明王爷，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明王妃。
　　理王爷，他也狠狠地瞪了一眼理王妃。
　　又好比在王家祖父口中不太聪明的九皇子……他没有王妃可以瞪，因为他还没成亲，所以他狠狠瞪了一眼他的十弟。
　　十皇子还了回去。
　　九皇子又瞪他。
　　这么你来我往的，到了后头动作有点大，皇帝抓着茶杯就朝九皇子扔了过去，“你们两个逆子，眉来眼去地在做什么！”
　　九皇子想说他是学他哥哥的，只是他终究没有傻到这个程度，只是耷拉着脑袋，什么都没说。
　　十皇子一点都不傻，虽然父皇说的是他们两个，可教训的却是老九，他更加不会开口了。
　　皇帝发泄一通，怒道：“老八呢！还没找到？”
　　外头有个太监道：“已经差人全城去找了，兴王妃也说了几个王爷常去的地方，都差人去了。”
　　皇帝冷哼一声，屋里又安静了下来。
　　这下众人唯一敢动的就只有脑子了。
　　全王爷在心里叹气就没停过，这么好的机会，怎就叫她孟王妃捡了去？
　　一样是人，一样是王妃，他家里这个怎么就跟傻子一样？
　　他装作看不见，那是得避嫌，她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看不见——
　　好么，现在叫孟王妃捡了起来，前头他们五个王爷，四个皇子都成了傻子，都在欲盖弥彰。
　　那东西就在门口丢着，谁知道——就是父皇故意试探他们！
　　娶妻娶贤，全王爷第一次深深意识到他表面上看起来很是贤惠识大体的王妃，距离贤这个字有多远。
　　全王爷还在想，平王爷已经叹了出来，却立即被皇帝瞪了一眼。
　　平王爷忙道：“不知母后如何了？”
　　皇帝这才放过了他。
　　平王爷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小可怜了。
　　生母还是个嫔，年纪大了也没什么宠爱，升妃无望，他既不是长子，也不是嫡子，从小就是被人忽略的主儿。
　　当然皇帝的位置他也是想要的，都是皇帝的儿子，有资格自然是要拼一把的。
　　不过因为各方面都没什么优势，所以他一直装的是云淡风轻，人淡如菊，可……今儿算是被破坏了个彻底。
　　他若真是人淡如菊，他就去该把这东西捡起来啊！
　　平王爷余光又瞪了一眼自己的平王妃，再去看看那孟王妃。
　　人家这才是好好教养出来的女儿，是正妃的最佳人选，自己这个……哼，就会装模作样的纳妾纳妾纳妾装大度。
　　不就是为了博个好名声吗？?轻 ?吻?最?萌?羽?恋?整?理?
　　也不看看她给纳的那些妾，加起来都没孟王府一个好看！
　　而且见了她都跟鹌鹑见了老鹰似的——老六着实叫人羡慕嫉妒啊。
　　新鲜出炉的良妃想的就更多了，比方……皇后是不是死在这儿了？
　　那可不行，守孝一年他们两个还怎么圆房？不能圆房哪儿来的感情？
　　可万一皇后死了太子被废……那她就是后宫第一人了！
　　啊！那皇后还是死了的好，横竖她儿媳妇现在身子还弱，圆房了也不好生孩子，正好吃药就什么都不怕了。
　　正想着，帐子里传来皇后轻轻的咳嗽声，“我这是怎么了？”
　　良妃的心一下子荡到了谷底。
　　皇后没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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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贫僧了空
　　帐子里动了起来。
　　唐思然以为是床柱的阴影忽然动了, 原来是两个跪在床脚的宫女。
　　她们伺候皇后整理衣服，又扶她靠着，这才掀了帘子, 又跪到了床脚。
　　这……床的确很大, 放眼望去至少八平米，可半夜有两个人跪在床脚盯着，这也能睡觉？
　　唐思然微微一愣, 瞧见众人都上去, 也跟着凑到了皇后床前。
　　“母后您好些了吗？”
　　“瞧着脸色是比方才好了。”
　　皇后嘴唇发暗，唐思然原本以为她是更年期激素紊乱导致的心慌心悸, 这么一看，她是真的心脏不太好。
　　皇后冲着众人微笑，“我好多了, 这大晚上的，你们都回去歇着吧。陛下年纪也不小了, 别为了我伤身。”
　　皇帝欲言又止的想说什么。
　　皇后扫了一眼地上，瞧见方才吵架专门扔在门口的圣旨不见了, 脸上略有得意, 笑道：“去宣轿子吧。”又强调, “太子跟太子妃陪着我就行了。你们早点回去。”
　　这就算完事儿了？方才那太监说的皇后仿佛要死了。
　　在场不少人都生出这样的疑问来。
　　皇后手一伸, 太子妃顺势扶了上去, 只是一看太子还在地上跪着, 母后又是一脸不善地看着她，太子妃忙又松了手, 去拉太子。
　　“你愣着做什么？还是腿跪麻了？”
　　太子的腿自然是没麻的，只是看见母后一脸的警告，还有太子妃一脸的哀求, 再想一想自己的理想未来跟人生——
　　可他毕竟是个孝顺的孩子，太子耷拉着脑袋扶了上去，“母后小心。”
　　皇后扶着太子和太子妃，才站起来，面色一变，捂着胸口就喊疼。
　　“母后！”
　　“太医！”
　　一阵忙乱之后，太医一头冷汗道：“娘娘素有心疾，不能劳累，微臣觉得还是修养好了再下地。”他稍稍一顿，小声又道：“也别叫人打搅。”
　　皇帝眉头一皱，道：“都出去，叫皇后好好休息。”说着他直接站起身来，第一个走了出来。
　　剩下人左右看看，上前给皇后行了个礼，也都走了。
　　屋里就剩下皇后、太子跟太子妃，还有皇后的幼女万宁。
　　皇后看了一眼万宁，笑道：“都这么晚了，赶紧带公主去休息。”
　　万宁眼泪汪汪的，皇后笑道：“我是骗他们的，我其实没事儿，快去睡吧，仔细长不高了。”
　　万宁虽然才十一岁，可从小在皇后身边长大，又是亲生的，皇后说什么也不太避讳着她，她自然知道母后是要跟太子哥哥说什么了。
　　她挥了挥肉肉的拳头，警告道：“好好听母后的话！”
　　太子一声唏嘘，强行挤了个笑出来，道：“去睡吧。”
　　万宁跟着她的嬷嬷宫女离开，跪在床脚那两个宫女也下来，守在了门外。
　　太子妃叹道：“母后保重身体，别叫我们担心了。”
　　哪知道皇后直接瞪了眼睛，“我是装的，方才跟万宁说你没听见？怎么，咒我不成？”
　　太子妃脸上担心的表情就只剩下尴尬了，她下意识用眼神求助太子，想叫他赶紧说句话。
　　只是太子酒劲儿还没散，反应略显得迟钝，看见了但是没反应过来。
　　“怎么？这会儿就又想起太子了？你把人都支走，叫他一个人喝醉没人伺候，你还有理了？”
　　太子妃顿时没话说了。
　　皇后叹了口气，“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你怎么想的，你都嫁了太子了，好好的规劝他，等他当上皇帝，我也就不管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母后，我——”觉得你直接管你儿子更好，何苦在我这儿过一手？
　　皇后又叹气，看着太子，“我听见消息，吓得跟什么似的，若不是用这苦肉计，你父皇非得当场把圣旨发下去不可，那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太子低着头不说话。
　　“你是嫡子，你是太子，你这样下去不行，你想没想过，若是你父皇废了你，你还能干什么？”
　　自由地唱戏？
　　皇后对他这个一言不发的样子很是失望。
　　“他们不会放过你的，必定要一个个踩在你头上作践你！你想过没有，若是日后继位的是别人，你又该怎么面对他？我一想到这个场面，就难过要死了。”
　　听见这话，太子妃眼圈都红了。
　　她十七岁嫁给太子，在宫里熬了十几年，若是后头没有皇后之位做报偿，她反而要给其他妯娌行礼，那这十几年的人生就仿佛是一个笑话。
　　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她对皇后的话太感同身受了。
　　不过太子跑神了。
　　皇后等了一会，瞧见儿子低着头，儿媳妇红着眼，她叹道：“你都是太子了，你父皇不喜欢你又能怎么样？太子也是国本，他能轻易废了你？他骂你两句又能怎么样？我不允许任何人跟我平起平坐！你记住了！”
　　太子猛地抬头，可看见皇后脸上的坚毅，还有眼神里的决绝，他耷拉着脑袋，“是。”
　　皇后这才满意，又问：“我扔在门口的圣旨呢？”
　　两人是侧面对着屏风跪着的，倒是能看见，不过那会儿太子正陷入醉酒后的飞升时间里，完全顾忌不到其他的。
　　太子妃跪在那儿难受，倒是看了个真切，她道：“是孟王妃捡起来的，就在那边桌上放着。”
　　皇后眉头一皱，“她第几个来的？”
　　“最后一个——兴王不见了，一直没来。”
　　“怎叫孟王占了便宜！”皇后怒道，一声出来，她又觉得胸口隐隐发闷，苦肉计虽然是计，可打头的却是苦，病是真的，她急忙深呼吸两下，平复了心情。
　　“我跟你父皇吵架，专门把圣旨扔在了门口，又刻意的闭气，算准时间晕了过去，叫他无暇顾及其他。不过是想叫你父皇看看，他的好儿子们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明黄的圣旨扔在靛蓝的地毯上，是个人就都能看见！那可是圣旨，就是皇子皇孙收到了，也一样要收拾一间屋子好好供着，所以按理来说，看见了就得捡。”
　　“可他们都没捡，为什么？只能是看清了上头的字儿，废太子……他们一个个都欲盖弥彰，都心怀不轨，都肖想太子之位。不然为什么要此地无银，装出一副没看见的样子？”
　　“表面上看，是给你父皇留面子，是给太子留面子，可事后呢？等你父皇回过味来，必定讨厌他们！”皇后瞧了一眼太子，还有一句话没说，怕刺激自己儿子。
　　反正有人比你烂就行，那时候你就显得不那么讨厌了。
　　“只是孟王妃……”皇后眼睛眯了起来，“亏得她父亲死的早，也不是长寿之相。”
　　太子妃有点犹豫，她想说她跟太子吵架，就是因为太子对孟王妃一顿猛夸，可万一母后反问太子夸了她什么，那她就得当场撞墙。
　　二来……万一母后重视太过，以为太子想跟她有点什么……这可是大丑闻，在场就三个人。
　　母后不可能把自己干掉，更不可能要太子的命，那为了封口，她不就成了牺牲品？
　　太子妃心中道了一声：苦！一言不发老老实实站着了。
　　皇后长舒了一口气，道：“罢了，只漏掉孟王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既然这样突出，剩下那些兄弟们肯定要对付他的。”
　　她面色缓和了许多，“你们也回去歇着把。”说着又厉声对太子妃道：“好好规劝太子！不然我要你何用？”
　　太子妃憋屈地道了一声：“是。”粗暴地拉着太子走了。
　　皇后这才躺了下去，捂着胸口皱着眉头，“我死之前，一定要看见文晖登基！”
　　唐思然跟着孟王爷出了内书房，一出来她就道：“王爷扶着母妃吧。”说着又去挽了九公主的胳膊。
　　“你冷不冷？”
　　齐芝楚白了她一眼，“你可真没良心，咱俩上次见面是你回门之后的第二天，这都一个多月了，你把我忘了不成？”
　　“你说送我小狐狸也没送，你敷衍我，还是你听了我的主意却先给别人了？”
　　齐芝楚眼睛瞪圆了，“你——”
　　唐思然急忙拉着她的手，“怪冷的，咱们好好挤在一处暖和，不然你要跟你哥哥走一起吗？”
　　齐芝楚愣住了，她嫂嫂说话好有道理哦。
　　她嫂嫂能跟任何人拉着手肩并着肩走，她就不行了。
　　这么说她嫂嫂竟然是为了她好？
　　“唉……明儿我就给你狐狸。”她的确是先带回家了两只，给她驸马的妹妹了。
　　“你说太子这是怎么了？”齐芝楚小声道：“我听说他喝了一下午闷酒，还跟太子妃吵架了。”
　　能怎么？先被你嫂嫂刺激，又被你哥哥刺激呗。
　　“中邪了吧。”唐思然正色道。
　　这话一听就是调侃她，齐芝楚翻了个白眼，“我又去求了个护身符，这次你烧。”
　　话音刚落，唐思然就觉得前头好像有点亮。
　　“没想折腾了一夜，这就天亮了。”
　　可是等她定睛一看，不是天亮，是前头来了个和尚，光头滚圆锃亮，看着还有点眼熟。
　　“贫僧了空。”
　　这一群松松散散走在一处打算出宫的皇子公主王妃们全都愣住了。
　　“兴、兴、兴、兴王爷！”
　　“八、八、八、八哥！”
　　兴王爷行了个揖手礼，“贫僧法号了空，一日不见已是沧海桑田，诸位施主可好？”
　　陪着兴王爷的小太监都快哭出来了，“王爷，求您别开玩笑了，奴婢这胆子已经吓破了。”
　　“还提那些俗家的事情做什么？”兴王爷挂着靠破红尘的浅笑，“贫僧已经了却尘缘，法号了空，兴王爷……不过是前尘旧事，不要再提了。”
　　小太监的眼泪是真的出来了，他一边啜泣，一边飞快地带着兴王爷往前走。
　　九皇子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良妃皱着眉头担忧道：“皇后生病，只留太子跟太子妃怎么伺候得过来，我们应该去侍疾的呀。”
　　“对对对！侍疾！”
　　一群人立即跟了上去。
　　唐思然也拉着齐芝楚往前走。
　　别说，兴王爷的头挺圆，颅顶也高，剃了光头又圆又亮特别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良妃：我从狂喜变成了担心。万一叫了空把皇帝气死了，登基的就是太子了ε=(?ο｀*)))唉感谢在2020-03-24 11:35:54~2020-03-24 21:37: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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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施主有佛性
　　众人跟在了空大师身后, 也没管什么通传不通传的，一窝蜂再次涌进了内书房。
　　横竖连嫔妃带王爷公主王妃等等加起来往上百人去了，要罚大家一起罚。
　　再说都受罚也就不叫受罚了, 大概叫……团队建设？
　　唐思然拉着齐芝楚, 跟在孟王爷身后进去，一进去就听见皇帝倒抽冷气的声音。
　　“你——哪个有胆子给你剃头的！”
　　皇帝一脸的震惊，瞪圆了眼睛, 此刻的他身上一点威严都没有, 仿佛一个可怜的父亲。
　　许是剃了头之后跳出了纷扰众生的行列，又得了佛祖保佑, 了空大师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施主何出此言？是贫僧看破红尘一意出家，施主又何必迁怒他人。”
　　诶……她都看不下去了，唐思然低头掩面, 藏在了孟王爷身后。
　　皇帝一脚踢了过来，把了空大师踢了个踉跄。
　　了空大师叹气揖手低头站直一气呵成, 不说话了。
　　“滚滚滚！都给朕滚！”皇帝看见一屋子等着看热闹的人，心情越发的暴躁。
　　众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最后都看着良妃, 皇后不在, 就只有她来劝了。
　　升位的喜悦如今荡然无存, 良妃硬着头皮道：“生气伤身, 兴王爷不过是一时冲动，等头发长出来就好了。”
　　“女施主此言差矣, 贫僧一心向佛，佛祖心中在，跟头发又有什么关系？况且——”
　　“滚！”皇帝怒道。
　　内书房挺大, 虽然叫内书房，其实是个宫殿群，这边闹得厉害，睡在最里头的皇后听不见，可太子听见了，他消无声息的站在隔扇门口头听着，看着他八弟的眼神里满是星光。
　　真羡慕他啊……
　　这时候孟王爷说话了，他先是看了一眼兴王爷，兴王爷被他这一眼看得有点紧张，甚至还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光头，这才镇定了下来。
　　“僧人，得有僧录司发的度牒才能算，你现在只是个光头。”
　　一句话把了空大师身上的佛性击碎了，他一瞬间又变成了兴王爷，“六哥，你可不能这么对我！你府上娇妻美妾，快乐似神仙，哪儿知道我过得是什么日子？”
　　“佛家五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银，不妄语，不饮酒。除了喝酒是昨儿喝的，不杀生，不偷盗，不妄语我一直都没犯过，不邪银——”
　　他看着孟王爷，“上一次还是正月十五。我一直受戒，我怎么就不算了！”
　　人群里不知道谁笑了出来，皇帝怒道：“你就不嫌丢人！”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太监忽然架了个人进来，一个干瘪的老和尚。
　　真的是干瘪，嘴里一颗牙都没有了。
　　真的是架，老和尚脚都没挨着地。
　　兴王爷一见他就冲了上去，“师父！”
　　“就是你给他剃度的！”
　　“了空，你去了哪里？为师寻了你好久。”
　　这老和尚说话声音极大，眼珠子也有点浑浊，除了不是哑巴，剩下的聋和瞎全占了，皇帝吼了两声反而吼出一身汗来，就是杀了他也没什么意思。
　　“滚！滚！滚！都给朕滚！你既然要当和尚——”皇帝眼睛眯了起来，显然已经气到了极点，一字一顿道：“不后悔？”
　　了空大师把头抬了起来，昂首挺胸道：“不后悔！贫僧在这世上早就了无牵挂了，母妃早死，无儿无女，有两个红颜知己也已经成了黄土一抔，父皇也不止我一个儿子——不如归去。”
　　这话听得人有点心酸，皇帝厌烦地挥了挥手，“走吧。”
　　了空大师把那老和尚一扶，慢悠悠地往外头去了。
　　只是才到门口，又跟人撞上了，兴王妃。
　　“你——”兴王妃一脸震惊看着剃了光头，穿了僧衣，还扶着个老和尚的兴王。
　　她那会儿把兴王踢下去，瞧见他一脸是血，也有点害怕，立即便回了娘家，得了不少指点，现在正是热火的时候。
　　“不过拌两句嘴，你知道我这人，一直刀子嘴豆腐心的，你怎么就当真了？快别丢人了，赶紧跟我回去。”
　　兴王妃一张脸上表情很是夸张，还想挤两滴眼泪出来，可惜没成功。
　　而且也没人信她。
　　“我给你陪个不是。”兴王妃又看见了人群里的唐思然，“六嫂别怪我，我这人脾气不好，自小就这样。”她冲着唐思然福了福身子，“六嫂帮我劝两句，人说宁毁一座桥，不拆一桩婚，我们夫妻两个都谢谢六嫂了。”
　　唐思然冷笑一声，心想难道教训还没吃够，到现在还没完没了的，说话还阴阳怪气，还想拉她下水不成。
　　可她不是那等爱面子的人，她软硬都不吃的呀。
　　旁边齐芝楚也听出不太对了，她笑了一声，道：“你们算是什么夫妻，一个守活寡，一个要出家，可别糟践夫妻这两个字了，正常夫妻可不像你们这样。”
　　兴王妃眼睛一瞪，只是想起父亲的嘱托，便又放软了声音，道：“六嫂，我求求你了，我们两个吵架，也是为了你，唉……王爷觉得我没有你贤惠。”
　　“你说什么呢！”齐芝楚着急了，她这是想坏她嫂嫂的名声不成？
　　唐思然给她使了个眼色，坦坦然然承认了，道：“我也觉得你没我贤惠，看来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说着又冲光了头的兴王爷一笑，“多谢八弟夸奖。”
　　兴王妃立即就想发作，齐芝楚笑出声来，良妃抬起的脚步又放了下来，道：“其实也不能都怪你，还是傅妹妹去的早，家教这方面是欠缺了些。”
　　唐思然又道：“既然你想拉我——”她瞧了一眼孟王爷，果不其然他依旧是神色如常无法显示，便道：“哦不，你想让我劝劝，那我帮你这一回。”
　　她视线微偏，正搜索夜空下最亮的头，还没说话，没想了空先开口了，“女施主又是何苦，个人自扫门前雪，你又何必管别人的事情？”
　　唐思然冷着脸，嘴角却微微翘起，回了个居士礼，极其正经道：“大师既然已经遁入空门，这等俗家往事自然跟大师毫无相干，菩提本无树，何处惹尘埃。难道大师遁入空门是假的，其实是想叫兴王妃回心转意好好待你？”
　　兴王妃眸光一亮，齐芝楚暗暗骂了个傻子，她嫂嫂这哪儿是劝人回心转意，这是要堵死后路了！
　　“菩提本无树，何处惹尘埃……施主有佛性。”搭话的居然是那又瞎又哑的老和尚。
　　唐思然一愣，笑道：“你不聋啦。”
　　老和尚也不在意，道：“佛祖想叫贫僧听见这一句。”
　　“贫僧受教。”了空行了个揖手礼。
　　兴王妃面露疑惑之色，她觉得这个发展不太对，这对话听起来仿佛是叫王爷跟她划清界限？
　　唐思然又道：“我觉得大师这法号起得不好，了空，了是了结，空是空空如也，那合在一起岂不是有回头转意的意思？”
　　她瞧了一眼兴王妃，“不如改成了尘，了缘，了凡可好？不对——了缘不好，专门提了情缘出来，到叫人心生侥幸。”
　　这下兴王妃听出不对了，“你根本就是帮倒忙！”
　　“你不傻啊。”唐思然冷冷地道：“你在我府上滋事，欺负我——我们家王爷的侍妾，你还想叫我帮着你？我帮你什么？再给你一个欺负她们的机会？你做梦去吧，梦里什么都有！”
　　那老和尚也不怕添乱，又来了一句，“庄周梦蝶，施主有佛性。”
　　这勉强也算是捧哏，唐思然也回了一句，“了凡好，这法号大气，凡尘俗世一切皆了。了凡大师，你师父是个得到高僧，你称呼人还是女施主女施主，可你看看你师父，眼中只有凡人，只有施主，已经没了男女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老到了一定境界……
　　一轮商业互吹过后，当事人晕菜了，了空大师道：“既然如此，贫僧以后法号了凡。”
　　你这真不是开玩笑吗？
　　不少人都生出点啼笑皆非的感觉来。
　　“你——就是见不得别人比你过得好！”兴王妃气得一脸通红，“你恨我就恨我，为什么要怂恿他出家，还要绝了我的后路，你要看我受活寡不成？”
　　唐思然正色道：“这有什么不敢看的，你敢守我就敢看。”
　　九公主笑了出来，气氛越发的轻松了。
　　可唐思然还没说完呢，“大师既然打算了却凡尘，那身后事又该如何处理？佛家说的了却尘缘，并不是逃避，而是醒悟，佛家虽然有放下屠刀屠刀立地成佛的说法，可这句话的本意，多数人都理解错了。”
　　“佛家并不是避风港，佛祖是要劝人向善，是要劝人痛改前非，这才是立地成佛的真意。大师前半生过得糊涂，难道后半生还要这么糊涂？不勇敢面对自己的一切，又如何超脱如何悟道？”
　　“施主有佛性。”老和尚又在佛祖的光辉下听见了。
　　兴王妃已经恨不得要动手了。
　　唐思然越说越快，“大师亏欠了谁？你府上多少侍妾被兴王妃逼死？她们因大师而死，这就是大师身上的业障，还有那几个未出世的孩子，难道大师要叫他们成了孤魂野鬼，在这世间游荡？还有兴王府的一众下人，大师打算叫他们下半辈子如何谋生？”
　　眼见着话题又严肃了起来，在场众人不少都皱起了眉头，半晌，了空一声长叹，“你说的是。”
　　他转身看着兴王妃，“我给你写一封休书，从此你不是——”
　　“你做梦，我手上有陛下的圣旨，我死都是兴王妃！”
　　了空叹道：“我……我替齐文烨给你写一封休书，你既然愿意，就继续做你的兴王妃。”
　　兴王妃哭了，这次是真哭，“你做梦！我看哪个庙敢收你！我砸烂了它！”
　　“你才是做梦！”不知道什么时候，皇帝悄无声息的站在了人群之外，他怒道：“你敢对朕的儿子动手，杀害皇孙，又逼得朕的儿子出家，你还想霸占兴王府？还想享受荣华富贵？他既然休了你，三日之后你若是还在兴王府，朕诛你九族！”
　　“你既然要出家——”皇帝看了看那装聋作哑的老和尚，他一身的衣服虽然干净，却已经满是补丁洗得发白了。
　　“你母妃的灵柩当年在护国寺停过一段时间，你就去护国寺出家，带着你的师父一起！”
　　了空张嘴，半天只说出一句来，“多谢父皇。”
　　皇帝的目光又落在了唐思然身上，“至于你，倒是牙尖嘴利——”
　　唐思然的呼吸一下屏住了，虽然她没错，可皇帝才是规则制定者啊。
　　“被人欺负了还不能还嘴？”说话的是齐芝楚，只是有点紧张，声音发抖。
　　“谁说朕要罚她了？”皇帝狠狠一瞪自己女儿，长叹一声，“你……父亲当年比你还要厉害三分啊~”
　　？？？这怀念的语气，皇帝当年被她爹骂过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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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孟王爷在努力夺嫡
　　皇帝一声唏嘘, 刚从回忆里走出来，就瞧见一院子的儿子女儿儿媳们都看着他，他看了看天色——
　　哦, 他没看月亮的经验。
　　“都散了散了, 兴许还能再睡一会儿呢。”
　　众人都被皇帝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举动搞得晕头转向，唐思然忽然觉得孟王爷在看她，她转脸过去, 两人的视线对上了, 孟王爷给她使了个眼色，具体是什么意思——
　　唐思然暂时还没明白。
　　孟王爷上前一步, 道：“父皇，唐大人死因有异，请父皇明察。唐大人当年回京时身边的侍卫, 有一人年初在江泉县死了，死于水匪之手。”
　　唐——是她爹？
　　江泉县？这地名她不熟啊。
　　可皇帝的眼神一瞬间就朝软在地上哭泣的兴王妃去了。
　　水匪？江泉县？兴王妃娘家是忠归伯, 是水匪诏安的！
　　电光火石间唐思然已经有了主意，再联想到方才王爷那个眼神, 她决定附和王爷, 也叫石家今后没有报复她的资本。
　　“原来……是这样。”她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 不可置信的看着已经软倒在地的兴王妃, 配着弱小可怜的表情越发显得凄惨。
　　“怪不得第一次见面你就来找麻烦, 是因为你祖父害死了我父亲, 所以你心虚吗。”
　　周围一圈人原本已经很困了，中秋节从早上折腾到现在, 快一天没睡了，而且各种刺激是一个接着一个，连精神都很是疲惫了。
　　可听见这个劲爆的消息, 众人瞬间又清醒了。
　　全王妃虽然对政事是一知半解，可她见过兴王妃是怎么不遗余力的给孟王妃找茬的。
　　可她俩的关系……不至于，真不至于。
　　所以她们都被利用了？
　　一时间人人自危，恨不得立即跟她划清界限。
　　被教唆带王氏出门，事后又被成王爷表示不满的成王妃落井下石了，“她曾祖父是诏安的水匪，瞧她的脾气一身匪气，就知道石家贼心不死，这都第四代了。”
　　“谁知道她死死压着八弟是不是报复呢？”
　　“亏得有六弟妹，不然叫她得逞……八弟出家，她岂不是能掌控这一系的血脉了？”
　　听见这样的指责，兴王妃也吓得声音颤抖了，“你胡说！我祖父我父亲连京城都没出去过，再说谁知道她父亲是谁？我家里又为什么要对付她父亲！”
　　“我父亲是学政。”唐思然红着眼圈，幽幽地说，“管着一府学子的前途，你石家原籍江泉县，只要有人读书，不可能没听说过我父亲。”
　　石家是水匪出身，诏安也只是嫡派封爵，剩下的都还在原籍，至少五六代里头，当过水匪的人死完之前，皇帝肯定是要忌讳他们的。
　　别说水匪之家能不能改行培养科举了，就算有能力科举，那也是要把路堵死的。
　　只是潜规则一类的东西，是没法摆在明面上说的。
　　皇帝面色变冷，手一挥，“把她……在兴王府里关起来！”说着又看孟王爷，“你跟朕进来。”说完背着手就走了。
　　孟王爷却没直接进去，而是先走到唐思然面前，原本还跟她一处的齐芝楚急忙让开。
　　孟王爷抽出块手帕给她，微微低着头，小声说着什么，看着像是在安慰人，说什么“别伤心了还有我，擦擦眼泪”之类的。
　　叫良妃看了一脸的欣慰，说：“我就知道他们两个感情好。”
　　可孟王爷实际上说的是什么呢？
　　“岳父死因无异。”
　　那这就有意思了，他当众说这个干嘛？是想锤死石家？石家就是个表面张扬的。
　　遇见兴王爷那样的不好说，可远见孟王爷，肯定是要夹着尾巴走路的。
　　那是为了什么？
　　只能是让已经剃了光头的兴王爷彻底跟皇位无缘。
　　毕竟枕边人心如蛇蝎，他岳父谋害朝廷命官，他一点都没发现。
　　唐思然觉得这个信号……不能说不好，但是王爷这样信任她，明显是要拉着她走上夺嫡之路了。
　　再一瞧孟王爷递过来的手帕，是他最喜欢的四季竹，唐思然毫不客气就往脸上抹了。
　　“我知道了，我不会——我听王爷的话。”
　　孟王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为了被她弄脏揉皱了的手帕还是听懂了她的暗示，这次他倒是转身往内书房去了。
　　“照顾你嫂嫂，送她回府。”
　　“哦！”齐芝楚急忙过来扶住了唐思然。
　　没了皇帝，周围一众王爷长舒一口气，看着唐思然的眼神却又有点复杂。
　　太监带头架着还不甘心的兴王妃走了。
　　老和尚也道：“了凡，凡尘俗世一切皆空，咱们也走吧。”
　　良妃倒是又嘱咐几句，“好好照顾你嫂嫂，看她睡了再走。”又安慰唐思然，“我知道怎么劝你都没太大用处，当年我父亲死的时候，我也是——唉，你多哭几次，多跟人说说就能好。”
　　这比劝人不要伤心又要更进一步。
　　唐思然难得有点愧疚，她毕竟不是真伤心，她拉着良妃的手，道：“我知道的，我父亲前头去了，我已经为他哭了一通了，我知道他死了，只是……若他是被人害死的——我这心里恨得很！”
　　良妃拍她，“是该恨！谁害了你，母妃给你做主，母妃帮你报仇！你放宽心只管恨！”
　　良妃左边站着芳嫔，右边是赵妃，唐思然身边还有九公主，听见这话都是一脸的问号。
　　赵妃心想以前刚进宫的时候，傅贵妃——那会儿还跟她一样是嫔，从她这儿截了好几次皇帝，良妃那会儿还是刘嫔，说别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别叫心里充满怨恨。
　　她不由自主看了芳嫔一眼，听说这两个月皇后以身体不适为由叫走皇帝好几次，她还这么劝你吗？
　　那自然是一样的，芳嫔看懂了她的眼神，想起这两个月的经历，微微叹了口气，良妃叫她大度一点呢，说跟皇后有什么可生气的？
　　两人的视线就都落在了九公主身上。
　　你确定你是亲生的？
　　九公主眉毛一挑，她怎么不是亲生的？
　　她回去旁敲侧击过她的奶嬷嬷了，她肯定是亲生的。再说亲兄妹是肯定不能成亲的！
　　所以她嫂嫂跟她哥哥不是一个肚里出来的。
　　所以他们三个里头，唯一不是母妃亲生的，就是她哥哥！
　　怪不得她跟她嫂嫂这么容易就和好了。
　　周围一圈的暗潮汹涌眼神互怼电闪雷鸣，完全没影响到暴风中心的两个人，唐思然抹了抹眼泪，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母妃也好好休息，别起得太晚，仔细到了晚上又该睡不好了。”
　　“我知道。”良妃笑道：“你也是一样，你身子弱，为了我也要好好保养啊。”
　　唐思然带着眼泪笑了，嗔道：“我好多了。”
　　“是是是！你好多啦。”良妃一脸宠溺的安慰她。
　　等儿媳妇跟女儿手挽着手走了，良妃看着两人背影，唏嘘一声，“这孩子……真是招人疼。”
　　赵妃：“？？？”她说的肯定不是她“亲生”的女儿。
　　芳嫔：“……娘娘说的是。”人在屋檐下啊~
　　可昨儿孟王妃叫她娘娘来着，芳嫔又道：“秋冬正是进补的好时候，她年纪小怕是不重视，娘娘怕是要受累了。”
　　良妃毫不在意，一脸笑意道：“你还年轻不知道，你不信问问你赵妃娘娘，有这么个人叫你操心，其实是挺幸福的。”
　　赵妃：？？？不怕你们知道，我跟我儿媳妇是表面功夫。
　　孟王府里，二门边上的花厅虽然已经盖好了，不过才刷过还没烘，所以进不去人，众人都挤在了正院的抱厦里。
　　除了杨侧妃和装病装成真生病的容氏姐妹。
　　屋里十几个美人，最打眼的就是叶氏了。
　　她这一晚上就没止住笑过，一会儿翘一翘嘴角，一会儿“嘻嘻”两声。
　　怪讨厌的。
　　杨侧妃不在，生了王爷次子的简氏暂且成了老大。
　　她瞥了叶氏一眼，终于忍不住了。
　　“这一晚上叶妹妹都笑了多少次了？有什么高兴的事情说出来叫大家都高兴高兴？”
　　一句话叫她说出几个腔调来，阴阳怪气，极尽讽刺之能，可叶氏一点都不在意。
　　她在心里一声唏嘘，微微昂着头竟然也有了几分得意。
　　以前是她们排挤她，现在有了娘娘，是她排挤她们了。
　　“娘娘说要保护我。”叶氏笑得很是有几分妩媚，配上那天生就带着三分冷清的脸，越发叫人讨厌了。
　　“怎么就是保护你了呢？”乐氏接了上去，“娘娘说的话，我一个字儿都不敢忘，她说的明明是：我府上的人有我保护，说起来——”她环视一圈，“娘娘说的是保护我们。”
　　叶氏高傲地一笑，“娘娘还说我好，我长得漂亮，我性情温婉，我活泼可爱。”
　　妈的！
　　讨厌！
　　烦人！
　　滚！
　　屋里一阵咬牙切齿的声音，叶氏忽然又低声道，这一句谁都没听见，“我也会保护娘娘的，我一定不叫娘娘难产而亡！你们谁都别想抢娘娘的位置！”
　　屋里一众人正相互嫉妒，又拿出娘娘以前夸她们的话来打嘴炮。
　　“娘娘说我名字好听。”
　　“娘娘说我的姓有意境。”
　　“娘娘说我手长得好看。”
　　外头忽然又有了声音，“娘娘回来了。”
　　众人蹭的一声站了起来，互相瞪视一眼，然后就屏息静气的等着，门帘一掀，她们齐声叫道：“娘娘。”
　　“啊！”齐芝楚被吓了个半死。
　　夜深人静，她是完全没想到还能遇见这个。
　　跟着她进来的唐思然倒是已经习惯了，她每次出门回来，哪次不是见到一屋子的美人笑盈盈地迎接她呢？
　　今儿还少了三个呢。
　　“唉，你们真是——站起来先别坐了，走走路，仔细一会儿脚涨了。”
　　唐思然一边说，一边又吩咐竹兰，“去收拾东西，公主今儿留下。”
　　啊！屋里一众美人的牙都要咬碎了，万万没想到！第一个留宿的居然叫公主抢去了！
　　齐芝楚还有点不好意思，“不好吧。”
　　唐思然笑道：“你方才在车上都快睡着了。没两个时辰就要天亮了，你回去又要折腾驸马，就留下吧，我叫她们收拾东次间，咱们一起睡。”
　　啊！
　　刘氏咬着牙道：“妾跟公主许久没见了，不如叫公主去妾屋里歇着？”她上前就要去拉公主，“妾跟公主好些话要说呢。”
　　一瞬间刘氏收获了满满十几份感激。
　　可这话叫齐芝楚起了警惕，她俩有什么可说的？前头一年几乎都是在说什么她的新嫂嫂不好。
　　虽然两人都改了，可齐芝楚到底是个善良的人，见了刘氏想起她以前说的，不免有些尴尬。
　　她把唐思然胳膊一拉，“我还没跟嫂嫂睡过呢。”
　　啊！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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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太子唯一的知己
　　屋里一众美妾看着公主的眼神越发的不对了。
　　叶氏心中涌出强烈的责任感来, 她上前一步，对齐芝楚柔声道：“公主殿下，我们娘娘身子不太好, 晚上睡觉经不得吵, 都这会儿了也睡不了几个时辰，两人一处，怕是都睡不好。”
　　齐芝楚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 她母妃还叫她好好照顾嫂嫂呢。
　　可这话从王府的妾嘴里说出来总觉得哪里都不对。
　　她正要点头, 唐思然开口了。
　　“灵儿快去休息吧，你方才哭了, 本就累了，正该好好休息，又坐了这一晚上等我。回去叫丫鬟给用凉帕子敷一敷眼睛, 小心明儿起来肿了就不好看了。”
　　叶氏一脸的笑都能发出光来，比屋里那水晶做的宫灯都炫目。
　　“是, 妾都听娘娘的，妾不叫娘娘担心妾。”
　　她说完就福了福身子, 立在一边不说话了。
　　齐芝楚觉得她整个人虽然是脚踏实地的, 但是生生站出了飘起来的意思。
　　唐思然又对希氏道：“你做的那个小人我觉得挺好玩的, 回头多做几个——”唐思然稍稍一顿, “血就别加了。”
　　齐芝楚听不懂, 可希氏能听懂, 她惊喜地看着唐思然，道：“娘娘喜欢这个？”
　　唐思然笑着点了点头, 她还想吓一吓王爷看他变脸色呢，不过这事儿得徐徐图之。
　　“只是不许熬夜，寻空闲的时间做。”
　　她一天到晚都空闲啊！希氏点头也福了福身子, “我会做的东西可多了！”
　　前一阵子她们给娘娘绣手帕绣荷包的她没赶上，再说荷包手帕扇坠儿等等，那是人人都会做的，而这东西除了她们苗疆的人，还有谁会？
　　那就是只有她会，王府里只有她能靠这个讨好娘娘，被人都没门！
　　希氏头一昂，满意极了。
　　齐芝楚看着唐思然一个个柔声跟府上这些侍妾说话。
　　一边佩服她脾气好，若是驸马——他敢！
　　这么一想，她又觉得嫂嫂有点可怜，若不是晚进来这几年，何苦府上这么多人呢？
　　可……这些妾们规规矩矩的跟她行礼，又叫人觉得——其实还不错？齐芝楚莫名打了个寒颤，觉得有点诡异。
　　唐思然送走了依依不舍的美人们，回头就瞧见九公主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她。
　　“你不困了？”唐思然站起身来，“差人去公主府打声招呼，等王爷回来也跟王爷说一声。”她把齐芝楚一拉，“咱们走吧。”
　　两人睡在一张床上，唐思然瞧了一眼，看见齐芝楚倒是正正常常没有像她哥哥一样躺尸式睡觉，总算是松了口气。
　　“我这还是第一次呢。”齐芝楚忽然笑了一声，“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睡的。”
　　“我也是。”唐思然塞了个枕头给她，又给自己怀里抱了一个，“睡吧。”
　　“你睡觉还抱枕头！”齐芝楚嘲笑道。
　　唐思然挠了她两下，“不然抱你吗？”
　　齐芝楚咯咯地笑，“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两人玩闹一会儿，很快就睡着了。
　　公主是谨慎长在了哥哥身上，神经也长了哥哥身上，可别的公主王爷不一样。
　　公主兴许还能好一点，毕竟不关她们的事儿，可王爷们就不太一样了。
　　比方成王爷。
　　成王爷站在丁字路口想了想，左边是成王妃，右边是王侧妃，他往成王妃屋里去了。
　　“怎么？还要说我不该带你的心肝宝贝儿出去？”
　　成王爷眉头一皱，道：“孩子才一岁，的确是少出门的好。”
　　成王妃冷哼了一声，“都跟你说了，我那是中了石氏的奸计，再说我都当着人说她了，还有全王妃作伴，牵连不到你身上。”
　　“你这人——”成王爷道：“世子都快十岁了。”
　　成王妃没理他。
　　成王爷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了，“你说……唐大人真的是死于石家之手？”
　　成王妃听见他语气里的犹豫，下意识反驳道：“不然呢？唐大人前几年好像是在南边靠海的地方当学政，石家想要科举，又是水匪出身，跟倭寇勾结，百姓要恨死他们的，哪个有气节有读书人肯去他家当西席？”
　　“私塾能学到什么东西，再说也不定有人肯收他们，他们读书肯定不是想考到秀才就完事儿的，那学不好，没先生教，就只能贿赂主考官了，唐大人是父皇心腹，简在帝心，女儿又能当王妃，他大好的前程，为什么要给石家当帮凶？”
　　“这一来二去的，不就有仇了？”
　　听见成王妃这一顿分析，成王爷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不错，说不定还废了石家几个人的科举路。”
　　“而且你那六弟。”成王妃又补充道：“我不觉得他会骗人。”
　　成王爷眼睛一瞪，“他怎么不会骗人了？你看他那一府的美人，他肯定私底下花言巧语，油腔滑调。”
　　“哼。”成王妃瞪他一眼，那你可太不了解女人了。
　　“你看孟王妃，对王府的妾一点都不苛刻，这证明什么？这证明孟王爷给了她敬重，从不在她面前骗人，这才能叫她放下心来，不像你——”
　　成王妃头一扭，不说了。
　　“我那六弟整日冷着一张脸，不知道有什么好的。”成王爷讪笑两声，又道：“那你说他为什么要当众说出来？”
　　成王妃道：“自然是因为他是正人君子，不在背后说人闲话。”
　　成王爷倒是没反驳他，反而叹了口气，道：“我倒是觉得他想保护他的王妃。”
　　“唉……”成王爷长舒一口气，“他当众说出来，就是要告诉石家，还有跟石家有关系的人，这事儿是我干的，别找我王妃麻烦。”
　　“你倒是会怜香惜玉的。”成王妃冷笑。
　　成王爷面色一板，“你这就没意思了。你看看孟王妃跟她府上十几个妾相处都好好的，说也都一直和风细雨的，多大度的王妃？若我有——”
　　成王妃立即就打断了他，“你想纳二十个妾？你做梦！下辈子吧！”
　　“我屋里伺候的丫鬟都不止二十个了。”
　　“那是通房丫鬟，你还想给她们名分不成？”
　　“你方才还说六弟人品端正，怎么他行我就不行？”
　　“你以为孟王妃那是大度，那是没办法！孟王爷府上还有一对双胞胎，孟王妃今天根本就没叫她们出来？为什么，嫌丢人！”
　　“兴许是病了呢？”成王爷狡辩道。
　　“病了？哪儿有如此凑巧的事情？她那大度就是装给你们看的！居然还一个个上当了！”
　　“她柔柔弱弱的，又才死了父亲，在家里守孝四年都没出过门，怎么可能像你一样有心计！”
　　“跟你没什么可说的！”成王爷一甩袖子，转身走了，到了那个熟悉的丁字路口，他脚步一拐，又往王侧妃屋里去了。
　　王侧妃正看书，孙子兵法。
　　不过外头的书皮是女训。
　　成王爷瞧见这个，心里怒气立即就消散了，道：“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看书？你已经做得够好了，王妃才应该好好看这书。”
　　王侧妃把书放在一边，又上来安抚王爷，“今儿是八月十五，王爷该歇在娘娘屋里的。”
　　成王爷笑道：“今天已经是八月十六了。”说着又叹气，“我就知道，不管我回来多晚，你都等着我。”
　　王侧妃含笑低头，不说话了。
　　丫鬟进来伺候洗漱，王侧妃又侍奉成王爷睡下，状似无意关切的问，“怎么这么晚又出去？妾听见的时候，还有点担心呢。”
　　成王爷说了宫里发生的一切，王侧妃整个人都呆住了。
　　差点废了太子？有一就有二，指不定没等过年太子就真的不行了！
　　兴王爷出家？
　　兴王妃娘家怕是要不好了。
　　孟王爷为孟王妃出头？
　　她当然不会像成王爷这样头脑简单，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孟王爷背后默默调查了四年，他是个有恒心的人！
　　而且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拉着已经死了的岳父来叫皇帝怀念，那这怀念过后的补偿，不就补偿到了他身上？
　　成年的皇子就这么几个，孟王爷当皇帝的可能性大增啊！
　　王侧妃恨不得立即飞到孟王府跟自己堂妹商量。
　　不过得先制造姐妹见面的机会……她笑道：“中秋节的宴席过去，下一次该是重阳节了，咱们家里也好久没办宴席了，这次也该轮到王爷了吧？”
　　成王爷盘算片刻，笑道：“好像真的可以。”
　　皇宫里头，皇后虽然叫太子跟太子妃走了，不过两人并没有走远，依旧在内书房里，就是从正殿移到了偏殿。
　　两人合衣躺着，各自想着心事。
　　太子妃叹了口气，劝道：“您也改一改吧，说句不好听的话，母后……您别叫母后再伤心了。还有您的那些兄弟们，以后都是臂膀，就像今儿的中秋宴，您也该去看一看的，也别太生分了。”
　　往日里说这话，太子都要生气的，只是这次他一点动静都没有。
　　太子妃等了片刻，他睡着了？
　　她头一扭，就见太子一双眼睛明亮的看着她，“下回重阳的宴席，咱们来办吧。”
　　“啊？”太子妃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太子又道：“请——把他们都请来！”
　　太子妃一脸的惊喜，一脸的欣慰。太子终于开窍了！
　　“好。”太子妃笑道：“再去跟母后一说，没有办不成的！”
　　太子长舒了一口，闭上了眼睛，不过脑海里想的却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她说的对啊，上半辈子糊糊涂涂的过，难道下半辈子也要糊涂着过吗？
　　他想唱戏，他要唱戏给孟王妃听。
　　如果这世上他还能找个一个知己，那一定是孟王妃了，她一定会欣赏自己追求梦想的努力。
　　太子欣慰地睡着了。
　　快天亮的时候，孟王爷回到了王府，一夜没睡依旧神采奕奕，听见公主留宿倒也没什么表示，直接去了书房。
　　辰时二刻，竹兰依着唐思然的吩咐把她们叫醒了，又道：“公主府送来了换洗的衣服。”
　　两人坐在梳妆台前梳洗打扮，唐思然道：“把我屋里那个红木匣子拿来。”
　　齐芝楚就笑话她，“你怎么还用红木的东西？”
　　唐思然白她一眼，“你觉得紫檀木沉不沉？”
　　“沉——可又不用你自己搬。”
　　唐思然又道：“若是把丫鬟的胳膊练得粗了，你觉得还好不好看？”
　　齐芝楚下意识就看了看镜子里正给自己梳头的丫鬟，一张清秀的瓜子脸配上两根粗胳膊，再一想就打了个寒颤，“你说的对，我回去就改。”
　　公主的视线又移到自己脸上，下意识就问，“那如果有一天，我不好看了，你还跟我好不好了？”
　　这是什么鬼问题？
　　唐思然打量着她，半晌才认真的道：“应该不会了。”
　　齐芝楚笑出来，“你就不能骗骗人？”
　　“我要叫你哥哥来管教你了。”
　　“就会吓人。”
　　唐思然轻轻咳了两声，“去请王爷来一起用早饭。”
　　“别，可千万别。”齐芝楚抱着唐思然的胳膊，“好嫂嫂，我十岁过去就没跟他一桌吃饭了，真吃不下去。”
　　“我吃的下去，我还吃得挺香呢。”
　　齐芝楚一边笑又一边道：“你叫丫鬟拿了什么来？可是送我的？”
　　唐思然道：“你说的小狐狸还没给我呢。”
　　“小气。”齐芝楚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盒子，里头是一叠手帕，每个都不一样。
　　而且不是梅兰竹菊这种风格的不一样，而是衣食住行这等大跨度的不一样。
　　“这是样品。”唐思然道：“你店铺收拾好了吗？”
　　齐芝楚点了点头，道：“这手帕也不好看啊——这个有点眼熟。”
　　唐思然把她手里的帕子拿了过来，平铺在桌上，道：“你看，我这么一对折，你看见什么了？”
　　“你手挺好看的？”齐芝楚歪着脑袋说，“指甲是谁给你修的？回头叫她去我府上，也给我修一修？”
　　“说正经生意呢。你看，这对折起来，花纹是一样的。”
　　“哦。”齐芝楚有点失望。
　　“再对折一下，还是一样的。我继续对折。”
　　唐思然把帕子连着折了四下，花纹依旧完全重合在一起，一点不带差的，她对着光给齐芝楚看，“怎么样？十两银子一块，你买不买？”
　　“你疯了吧？”齐芝楚瞪大了眼睛，“你看我像傻子吗？”
　　唐思然失望的摇头，你一点没遗传到你哥哥身上的优点啊。
　　齐芝楚瞧她这样，不免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没看出来，便拿了帕子过来。
　　“哦，我明白了，怪不得我觉得这个眼熟，这是照着窗花的图案绣的吧？”
　　这玩意儿能值十两？
　　作者有话要说：　　大姨妈到访，等过去更新就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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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价值五万两银子的手帕
　　唐思然觉得公主长大了, 已经会噎人了，不过这也算是开辟新市场了，她还可以出窗纱啊。
　　全换成这个有点乱, 不过一张窗户六个窗框, 换一面还是挺好看。
　　她冲公主一笑，拿着窗花绣递给刘嬷嬷道：“叫她们按照窗框的尺寸放大，用深的碧络纱当底, 绣成窗纱的尺寸。”
　　刘嬷嬷接过帕子, 笑道：“娘娘，咱们东边小耳室的窗户差不多就是这个尺寸。”
　　“去看看。”唐思然站起来, 没想齐芝楚比她起来的还快，“我会换窗纱！”
　　唐思然疑惑地看着她，“你连穿衣服都得丫鬟伺候——”
　　居然会换窗纱？
　　方才还有点没精打采瞎胡乱打岔的齐芝楚现在有了精神, 也不嚷嚷着先吃早饭了。
　　如今反而是她拉着唐思然，一路到了东边的耳室。
　　耳室要么当做储藏室, 不过王府地方大，有专门的库房, 所以这耳室就剩了一个用途, 给值夜的丫鬟睡。
　　虽然比不上正房一间四十平米这么宽大, 不过一间也有快二十平米的样子。
　　二十平米的保姆间啊~唐思然还在心不由衷的感叹呢, 齐芝楚已经上去卸了窗框。
　　“嫂嫂你看, 这儿有个扣, 很方便呢，一卸就下来了。六个窗框都是活扣, 只要找准方向，就这么轻轻往上一推——”
　　“可容易了，嫂嫂你也来试试？”
　　九公主兴奋的脸都红了, 声音拔高了至少两个度。
　　唐思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我究竟嫁到什么人家里了？？？
　　母妃她……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咳，就换一面，我动手了你怎么办？”唐思然很是贴心的拒绝了。
　　齐芝楚仿佛没听见的样子，“你看这木框都是双层的，都是卡在机关里的——你屋里换窗纱的人手艺不行啊，这一面没绷紧，一会儿我帮你看看。”
　　唐思然递了手帕过去，齐芝楚动作很是麻利，“先用四个角的木楔子一扣，然后再上边，边上的话最好是斜着先卡着纱，再用力往下扣，这样绷得紧，没有褶子显得清爽。”
　　很快齐芝楚就给换好了。
　　刘嬷嬷帮着她又把窗户扶了上去。
　　齐芝楚一脸的满意，回头看着唐思然，“还挺好看的，十两银子也不能说不值。”
　　唐思然顿时一言难尽了，她下意识的问道：“你……还拆过什么东西？”
　　“咳。”齐芝楚不好意思的笑笑，“以前拆过母妃的梳妆盒，就是拼不上去了。”
　　那……唐思然忽然又有了主意，她还可以开个乐高店啊！
　　唐思然亲亲热热上前把齐芝楚胳膊一挽，“咱们吃早饭去。”
　　“窗纱还有一面没换呢。”
　　“下次你来，我屋里几十扇窗户，你都帮我看看，我妆奁右边有个抽屉有点歪了。”
　　齐芝楚果然答应了。
　　有钱人的银子吧……也不能说不好赚，就是不太容易发现。
　　吃饭的时候，两人又看了剩下的帕子，一一点评下去，倒是有几块也能入公主的眼。
　　“那就先紧着这几个样子做，类似的也多出几个花样。”唐思然吩咐刘嬷嬷。
　　这差事唐思然是全都交给刘嬷嬷做了，又说虽然是跟公主合开的店铺，可做好了这一半也就是她的私产了，还能跟公主关系更紧密，有利于家庭和谐。
　　刘嬷嬷果然上心，拿着帕子就出去了。
　　等吃过早饭，齐芝楚心满意足的站起身来，道：“那我先回去了，赶明儿咱们先把铺子开起来，这都下半年了，京里那些不事生产的贵族们，重阳节一过就要开始张罗年货了。”
　　“还有明年出嫁的，手帕荷包这等东西都没法提前做，放过半年颜色就不新鲜了，咱们赶这一波，明年就能站稳了。”
　　“那个窗花，叫她们绣成红色的，正好过年喜庆。”
　　唐思然送齐芝楚上了马车，心想这不过就是一个窗框。
　　这不过就是……一家子各有各的爱好。
　　齐芝楚上了马车，盘算着店铺下人等等一系列的事情，还有要给嫂嫂送的小狐狸，一时间没注意，手一伸碰到茶杯，茶杯倒了，水撒到了她裙摆上。
　　公主急忙拿了帕子去擦，可这帕子一拿出来，她不由得愣住了。
　　原本还很是喜欢的帕子，怎么忽然间……东南西三个角上就就觉得光秃秃了呢？
　　中间那一枝桃花看着也乱糟糟的。
　　咳，回头问嫂嫂先要几块她备好的样品好了。
　　巳时刚过，孟王爷来了。
　　唐思然自然是听见了，不过她没站起身来，反而一块块开始收拾桌上的手帕。
　　都是样品，各种风格都有，绣得格外精致。
　　孟王爷坐了下来，唐思然这才惊醒，盒子一盖往旁边一推，“王爷来了。”
　　孟王爷顿了顿，停顿的时间仿佛有点长。
　　“岳父死因无异，的确是死于痢疾，我差人盯着一路上给他瞧病的大夫，还有陪他一路回来的下人、侍卫，无一反常。”
　　就这份心性，他想当皇帝，你们谁抢得过？
　　唐思然起身福了福身子，“多谢王爷。”
　　孟王爷压了压手，“侍卫长被父皇迁怒，发配去江泉县做总兵，去年死于水匪之手。”
　　“我同父皇说，我查不出一点异样，所以才请父皇出手。”
　　唐思然敢发誓，这是她两个月以来，听见孟王爷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也是完全不用人猜，从头到尾解释得清清楚楚的一段话。
　　真是不容易啊……
　　石家祖籍江泉县，还有分支在老家住着，又是水匪出身，若是手脚干净倒也罢了，若是不干净就再难逃过去了。
　　再者为了脱罪又或者立功，总是要攀扯几个人出来的。
　　“这也是百姓的福气。”唐思然道：“虽然是借着陛下的手，可这么来一遍，那些跟水匪勾结，给水匪做内应的人，怕是逃不掉了。”
　　孟王爷点了点头，道：“清理一番，正好修河堤，种良田。”
　　想起王爷管着修河堤，唐思然又是一声叹，还是个为百姓着想的好皇帝，的确是比那个又想当四哥，又想当太子的纠结人强太多了。
　　唐思然把盒子往王爷那边一推，道：“我打算跟公主合开一个绣庄，这是前头出的样品，你别看这图案简简单单的，其实特别不好绣。”
　　“我打算一块卖十两银子，你觉得合不合适？”
　　虽然这玩意就是打算给王爷，可也不能做得太露骨。而且十两银子也是暗示王爷，你的爱好是个有钱人才能有的爱好。
　　不管是什么爱好，只要一沾上大笔的银子，就立即有格调了呢。
　　我喜欢散步，一个月……不用花银子，还能捡铜板儿。
　　我喜欢吉祥绣庄的绣品，一个月光下定就花了两百两银子。
　　唐思然微笑了起来。
　　孟王爷点头，拿着盒子就站起身来，道：“可以。”
　　走得真干脆，唐思然也没理他。
　　不过很快，李忠顺来了，手里一个看着就很贵的紫檀木小盒子，王爷的回礼吗？
　　李忠顺把东西放在桌上，笑着行礼，道：“王爷说了，快到重阳节，怕是要有聚会，又快过年了，想着娘娘要置办些东西，人情往来也得使银子，这是给娘娘过节花的。”
　　唐思然叫李旺支送他出去，打开盒子一看，里头……五万两的银票。
　　这……一个王爷明面上一年俸禄两万两，各种实物加起来一万两。
　　他是怎么如此淡然的拿出五万两银子给她当零花钱的？
　　还不是一年的，不是半年的，就现在到过年。
　　京城一座三进的宅子也就两千两。
　　手帕除了她横空出世的十两，别的贵一些也就一两银子。
　　他是怎么觉得她能在过年前花掉五万两银子的？
　　撕银票玩么？
　　唉……唐思然长叹一声，这是用金钱来腐蚀她积极向上的心哪。不过王府那么多美人，倒是不怕花不出去。
　　唐思然正想着这银子要怎么出去，刘嬷嬷回来了，一脸的笑意，道：“娘娘，二柱子家里的又来了。”
　　谁？二柱子？
　　这谁的名儿这么土？
　　哦……她就说她忘了什么，她的陪嫁啊！
　　“——娘娘这一手的确是高，她们几个为了见娘娘，这两日已经给我手上送了不下两百两银子了，她们连自由身都没有的奴仆，哪儿能有私产？”
　　“这银子是哪儿来的？唐家两个老爷一个比一个小气，八成是从娘娘的嫁妆里抠出来的！”
　　刘嬷嬷很是生气。
　　“快别恼了。”唐思然道：“咱们如今吃得好用得好，您还想那些事儿做什么？”
　　“再说她们那样的，跟王府的丫鬟没法比，连进来伺候的资格都没有，以后连奉承您老人家都不成了，两路人。”
　　刘嬷嬷脸上又有了笑意，“奴婢都打听过了，王府的人是从七岁开始做活，手巧激灵听话的从屋里开始，先学伺候主子，若是没天分就一点点往下降，不行就只能去扫地了。”
　　“像她们这样跟外头买的一个待遇，怕是要去庄子里种地了。”
　　唐思然瞧见刘嬷嬷脸上的兴奋，道：“那这事儿就交给嬷嬷办了，以后也不用特意回我了，嬷嬷做主！”
　　“诶！”刘嬷嬷应了一声，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没两天宫里的事儿传开来，虽然石家最后的结局还没出来，可兴王爷出家成了定局，就凭这一条，石家就得倒。
　　府上其他人倒没什么，不是活该就是应该，除了王氏，王氏对待她越发的恭敬了。
　　唐思然笑了笑，道：“你坐你的，背靠下去，别这么紧张，你叫你旁边两个都跟着一起紧张了。”
　　“是，娘娘。”王氏恭恭敬敬地说，靠是靠下去了，可一点没放松，反而越发的僵硬了。
　　那个梦是真！是真的！
　　王氏如今一瞧见王妃，就想起个那个三年之后王爷当皇帝，六年之后娘娘难产而死的梦。
　　这是真的！这是上天的示警，虽然王家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可上天终究是眷顾她们的！
　　众人请了安坐下，才说了两句话，菊黄进来道：“娘娘，两位容姨娘身子好了，想给娘娘请安。”
　　她的双胞胎啊，好几天没见了，唐思然点点头，道：“叫进，搬椅子去，别叫累着。”
　　容颜跟容嫣两个拉着手进来了。
　　不过三五天的功夫，两人都瘦了一圈，身上穿着王妃送她们的衣服，竟然显得有点松垮了。
　　“娘娘。”两人手拉着手，动作也是一模一样的，甚至连翘起的嘴角，都是一个角度。
　　她们两个屈膝弯腰蹲在唐思然面前，微微抬着头看她。
　　唐思然瞧见她们两个的眼圈都是红的，面色惨白没什么血色，明显就是大病初愈。
　　再一想她们两个是双胞胎出来，小时候过得又不好，打娘胎里就开始亏欠，唉……
　　“赶紧起来。”
　　唐思然伸了右手想拉人，可一想，左手也伸了出去，把姐妹两个都拉了起来。
　　这一拉上手，她又觉得有点不对，原本光滑细嫩的手，如今竟然失去了水分，手背上起了细小的纹路，皮绷在骨头上，原先还有薄薄一层脂肪，如今已经成了皮包骨头的模样。
　　“坐我身边，叫我好好看看。”唐思然拉着她们一左一右坐在她的软榻上。
　　杨侧妃轻轻咳了一声，这两个没规矩的！
　　娘娘那软塌虽然坐三个人正好，可谁做呢？索性大家都别去，也免得伤了和气，可这两个——真是叫人讨厌！
　　杨侧妃环视一圈，用眼神暗示：一会儿谁跟我去教训她们！
　　得了不少回应。
　　“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唐思然，拉着她们的手，心疼的问道。
　　中秋节前头还如花似玉的两个美人，如今也还是美的，却美得叫人心疼了。
　　“娘娘。”容颜先开口了，“妾……妾昏昏沉沉的，吃不下东西，可一想叫娘娘担心，就越发的焦急了。”
　　“你既然知道我担心，那你就更应该好好保重身子了？你看看你这手腕，快比我的细了。”
　　容颜微笑道：“妾已经好了，妾一定好好养身子，再不叫娘娘担心了。”
　　问完了姐姐，唐思然又去看妹妹，“你又是怎么了？你姐姐生病，怎么你也瘦了？”
　　那自然是饿的，姐姐说她胃口不好不吃饭，她总不能继续吃吧？等姐姐病好了出来，两人一比，她就算没胖也得落得个没心没肺，姐姐生病还吃得下饭的名声。
　　“我……”容嫣眼睛眨了两下，眼泪立即就下来了，“我担心姐姐，我还想娘娘。”
　　“姐姐吃不下饭，我就想起我们小时候……”容嫣深知说话说一半的道理，低着头靠着唐思然的肩膀，默默地流泪，一副难受到说不出来话的样子。
　　“娘娘对我们这么好，好容易过上了好日子，却……”她又开始嘤嘤嘤了。
　　唐思然心软了。
　　虽然她们这感情不如刘氏上回哭得真挚，可好看啊，十个刘氏也比不上她们。
　　况且梨花带雨的萝莉，谁能忍住不安慰她们？
　　“快别难受了。”唐思然搂着她肩膀，“以后我会对你们更好的，咱们过一辈子的好日子。”
　　容嫣惊喜地抬头，哭得一脸是泪，却有了雨后荷花的美丽。
　　“娘娘！”她叫道，却不小心跟姐姐的视线对上了，姐姐的视线有点复杂，想必她也一样。
　　容嫣抿了抿唇，对着姐姐道：“我们做一辈子的好姐妹！好好服侍娘娘！”我最多忍你到娘娘去，最多六年！
　　容颜点了点头，“我们做一辈子的好姐妹！好好服侍娘娘！”我最多忍你到娘娘去，最多六年！
　　杨侧妃觉得嫉妒已经要让她面目可憎了，她正要说话，刘嬷嬷带来两个婆子，手里还抱着一红一白两只小狐狸。
　　那婆子上前行礼，笑道：“奴婢是公主府的，公主差遣奴婢来给娘娘送小狐狸来了。”
　　唐思然叫那婆子上来，正要去摸狐狸，却发现左手被容颜抱着，右手被容嫣抱着。
　　她心里顿时有了主意，“这只白的就给你们姐妹了，好好养着，别一天到晚胡思乱想了。”
　　“啊！”容嫣小小一声惊呼，一脸惊喜看着唐思然，眼角还微微泛红，甚至还挂了半滴眼泪，睫毛更是三五根的被泪水粘在一起。
　　是真好看。
　　想看她继续哭。
　　“不想要？”唐思然反问道。
　　容嫣脸上立即就惶恐了，她低下头，却又控制不住不去看唐思然，小声道：“想要的，可是我不会养，我能来问娘娘吗？”
　　“那自然是可以的。”唐思然笑道。
　　“多谢娘娘，娘娘带我真好。”
　　这该死的有演技的花瓶啊~
　　坐在最靠近唐思然的地方的杨侧妃，此刻竟然觉得当侧妃也不是那么香了。
　　除此之外，她还想把肚子里的孩子抓出来揍一顿。
　　娘娘说了要跟她一起养孩子！可孩子为什么还不出来！
　　狐狸才能活多少年？孩子能活得更长！
　　“啊！”杨侧妃一声惊呼，站了起来，“娘娘！孩子动了。”
　　它又双叒叕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快看快看，作者更了五千字！骄傲脸.gif
　　王爷跟公主小时候为什么闹翻了呢？
　　【不是！！！】
　　公主：啊，母妃的窗纱该换了。
　　王爷：我力气大，我来！
　　公主：？？？我没有你这个哥哥！
　　*
　　王爷：三哥跟他妹妹可真好啊。
　　公主：那我也给哥哥梳个顶髻吧。
　　王爷：梳歪了……你走！我没有你这个妹妹！感谢在2020-03-27 21:00:36~2020-03-28 20:4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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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白莲花式争宠
　　唐思然一看就知道她是装的。
　　真要踢了肚子, 那是连站都站不直的。
　　可杨氏现在呢？挺胸抬头，一脸坚毅，生生站出了炸碉堡的气势。
　　虽然是假的, 但这份心她是收到了, 有孕在身原本就脆弱，王爷又什么都不管。
　　算算她进来都两个月了，王爷连饭都没跟她们吃过。
　　纵然杨氏什么都有丫鬟照看, 可关心这东西只嫌少不嫌多。
　　“赶紧扶她坐下。”唐思然吩咐道, 又对杨侧妃道：“孩子动动，证明孩子健康。”
　　“娘娘说的是。”杨侧妃侧着身子, 搭着丫鬟的手缓缓坐下，余光得意地瞥了容氏姐妹一眼。
　　唐思然瞧见了，这就是缺关怀啊。
　　她又道：“这孩子——”依照王爷的脾气, “是生在过年？”
　　杨侧妃点头，“正月。”
　　王爷是真牛逼。
　　“那现在也有六个月了, 正是长骨头长头发的时候——”唐思然转脸吩咐竹兰，“叫厨房每日给杨侧妃送去一碗核桃芝麻糊, 隔两天再用寸金软骨切成细细的臊子, 不许见肉在上头, 不能油腻, 做好了无论给她配什么, 总之两天要吃一次。”
　　杨侧妃要起来道谢, 又被唐思然吩咐丫鬟按住。
　　“娘娘这样关心妾，妾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娘娘。”
　　虽然方才同仇敌忾都对容氏姐妹两个不满, 可她们这同盟着实脆弱到了极点，杨侧妃才跟王妃说了没两句话，简氏便笑道：“娘娘真是关心杨姐姐肚里的孩子。”
　　这就不对了, 保大保小问题是最容易激发忧郁症的，这时候你关心孩子还是关心我才是最大的问题。
　　唐思然瞪了她一眼，“我关心的是你杨姐姐。”
　　杨侧妃得意极了，用简氏的话说：瞧把她得意的，仰着头都快把头撅过去了。
　　唐思然笑了笑，又道：“蔬菜水果吃新鲜的，别什么用鸡汤高汤煮来煮去的，好好吃菜。”
　　杨侧妃故作不解，虚心求教道：“娘娘您再跟妾多说一些。”
　　得益于信息大爆炸的现代生活，她肚里的东西还真是不少，唐思然一条条吩咐着，杨侧妃时而点头，时而蹙眉，显得很是专注。
　　可她心里，却是止不住的得意——
　　娘娘最喜欢是我杨轻轻！
　　简氏方才刚被警告过，心中不忿却不敢造次，更怕惹得王妃不快，便给席氏打眼神。
　　该你上了，咱们都是生过孩子的，原先生孩的时候，李总管不是也这么吩咐的？还专门请了太医来说的。
　　席氏冲她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当我傻？跟娘娘说，你说的大多数我们都知道？
　　叶氏听着听着，情绪就不太对了，她倒不是嫉妒娘娘关心杨氏。
　　她觉得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该是王爷的子嗣更加重要，可娘娘为什么更关心杨氏，甚至连孩子别养得太大不好生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是因为娘娘心善，知道生孩子就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她想叫杨氏好好活着。
　　可娘娘……最后偏偏是难产死了。
　　叶氏眼圈红了，眼里波光粼粼的半汪眼泪就要流下来。
　　唐思然知道的东西给掏了个精光，杨侧妃一开始还是专注的敷衍，用演技证明她很用心，她专心致志地好好听，可到了最后，她也惊讶了。
　　娘娘可是一个孩子都没生过，却知道这样多。
　　这证明她用心学过，她说的大家一起好好过日子是真的。
　　杨侧妃一阵的心酸。
　　娘娘想着叫她好好养着，好好生孩子，好好活下去，可她呢？
　　她想着等娘娘死了之后当皇后。
　　她连句实话都不敢说。
　　杨侧妃眼圈一红，“娘娘，其实妾——”生下来七斤四两。
　　“怎么？”唐思然抿了口温水，抬眼看她。
　　杨侧妃红着眼圈冲她一笑，道：“其实妾自打有孕，记性就不那么好了，怕记不住。”
　　唐思然笑了，“说你一惊一乍的你还不承认？就为这么点事儿还红眼睛？有我呢，你担心什么。”
　　杨侧妃恨不得扑到她怀里大哭一场。
　　杨侧妃还克制得住，可叶氏控制不住了，她直接就哭了出来。
　　唐思然给吓了一跳，“你这又是怎么了？”
　　这一问仿佛开了闸，叶氏嚎啕大哭着扑到了唐思然脚下，她跪坐在地上，抱着唐思然的腿，“娘娘！娘娘！”
　　哭得像个伤心的孩子。
　　“好了，都多大的人了。”唐思然拍拍她的背。
　　“不到二十呢。”叶氏抬头看她，肿着眼睛皱着眉头，眼神叫人心疼。
　　“好好好，你还是个孩子，多大都能哭。”唐思然笑着安慰道：“别把我裙子蹭脏了。”
　　叶氏虽然没说话，但是唐思然觉得她的脸在自己腿上狠狠地蹭了好几下。
　　唐思然嘴角翘了起来，手在她背上一下下的安慰着，“知道你委屈了，可我不是说了，以后我保护你吗？临近年底也没什么事儿了，过两日我带你出去好不好？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我想跟娘娘一起。”
　　“那就我说了算。”
　　坐在首位的杨侧妃不由得一声唏嘘，她还是太矜持了些，若是方才直接就哭出来，哪儿还有叶氏的地方！
　　一时间，屋里众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了叶氏背上，可叶氏毫不在意，娘娘的手也在她背上呢，娘娘保护着她。
　　她也要保护娘娘！
　　容氏姐妹两个在院子里关了好几天，这两天发生了什么她们一概不知，虽然不明就里，可看见屋里所有人都在瞪叶氏，没空管她们。
　　容颜给容嫣使了个眼色，容嫣站起身来去扶叶氏，口中劝道：“姐姐快别哭了。”
　　容颜趁机解下腰间荷包，放软塌里边一塞，这才也跟着去扶叶氏。
　　可没想却叫娘娘阻止了。
　　“叫她哭。”唐思然道：“哭完了就好了，别憋着。”
　　屋里不知道是谁叹气，叶氏越发觉得娘娘体贴，恨不得拿命去换娘娘一生平安了。
　　竹兰已经见怪不怪了，刘嬷嬷更是一脸的骄傲，瞧见没有？
　　这就是她的主子！手段高超！收付妾室顺顺利利，没人比得上她！
　　叶氏终究不是水做的，也不是自怨自艾的人，伤感来的快，可没等眼泪流干，就变成了决心。
　　这下眼泪没的更快了。
　　她站起身来，不好意思看着唐思然，“娘娘~”
　　唐思然脸上的笑意越发的灿烂，道：“叫丫鬟打了热水洗了脸再走，别一会儿叫风吹了，脸上该起皮了。”
　　叶氏嗯了一声，随着竹兰往净室去了，唐思然又道：“你们都散了吧。”
　　众人走得都咬牙切齿的，尤其是杨侧妃，这机会明明是她先找到的！
　　她若是方才哭出来，说怀着孩子着实辛苦，求娘娘怜惜，兴许还能躺一躺娘娘里屋的软塌呢！
　　后悔！深深地后悔！
　　她看着伊窈窈，看着乐子衿，她想了多少点子？又被人抢了多少先机了？
　　以后不能这样了！
　　众人三五成群的出了屋子，慢悠悠往前走着，就是不想出院子。
　　叶氏还在里头呢，她们想等等看叶氏能在里头待多久。
　　再者杨侧妃心里不顺，叶氏在娘娘屋里说不得，可还有容氏姐妹两个呢？
　　她眼神一使，简氏几个就留了下来。
　　可容氏姐妹打的也是一样的主意，争宠？不是她们骄傲，在座诸位都是垃圾！
　　这些人都是当正妻养大的，她们两个呢？她们就是伺候人的玩意儿。
　　原先觉得这样的身份拿不出手，可如今要争宠了，她们学了十几年的争宠，难道还会输给这群只会女红管家的名门闺女？？？
　　姐妹两个手挽着手，容嫣笑眯眯道：“娘娘的眼光真好，姐姐穿这身看着特别白。”
　　容颜也道：“你穿这个也很好看呢。可见娘娘是真疼你。”
　　两人对视一笑，“娘娘喜欢你。”
　　“娘娘明明最喜欢你了。”
　　杨侧妃听见头都要炸了，娘娘明明最喜欢她！
　　“站住！”杨侧妃肚子一挺，就挡在了容氏姐妹身前，一边站着简氏，一边站着席氏，乐氏挽着刘氏也跟了上来。
　　旁边胡氏、王氏等人也过来了。
　　原先她们商量不能抢娘娘身边位置的时候，说的都很是婉转，什么那座位坐一个人正好之类的，可如今杨侧妃脾气上来，又觉得这两人文理不通，当下直接了当就道：“你们两个是什么身份？敢坐在娘娘身边？”
　　容氏姐妹两个都震惊了，原以为还要诱导一下，却没想这些名门闺秀们如此好上钩的吗？
　　容嫣怀里抱着小狐狸，往姐姐身后一躲，眼圈立即就红了，小声辩解道：“是娘娘叫我们坐的。”
　　容颜手挡着妹妹，低声道：“你少说两句！”转过脸来又对杨侧妃道：“侧妃娘娘，我们自知出身比不上娘娘，可方才的确是王妃叫我们坐的，我们……”她也红了眼圈，显得无比的委屈。
　　“我们……以后……”话没说完，她就用帕子遮了脸，竟然就开始哭了。
　　别说是杨侧妃，就是简氏跟席氏也一肚子火气了。
　　“装模作样的！谁说你什么了？两句话就开始哭？你哭给谁看呢？”
　　当然是哭给王妃看了，容颜心想，娘娘应该已经发现她落在软塌上的荷包了吧？
　　等叫丫鬟送出来，再看见她们姐妹被欺负，她在给娘娘敬茶那一天就说了她们姐妹受排挤，如今也该应验了。
　　争风吃醋上眼药，这府里没人比得过她们！
　　埋了两个月的钉子，终于要开始发挥作用了。
　　容颜想得没错，唐思然的确看见了她“不小心”落在软塌上的红包。
　　不过却不像她想的那样，叫丫鬟送出来，唐思然自己拿着荷包出来了。
　　一来她坐了一早上，想走一走，二来——
　　这荷包肯定是故意落下的，系在腰带上的东西若是这么容易掉下来，那岂不是乱了套了？
　　大魏朝再说民风开放，也没有女孩子贴身的东西能随随便便叫人捡去的道理。
　　所以容氏姐妹两个想叫她看见什么呢？
　　唐思然心里起了点兴趣，拿着荷包就出来了。
　　这一出来，她就瞧见一堆的人围在院子门口。
　　远远的声音传来，里头有哭声，还有杨氏跟简氏的声音，显得有些尖利。
　　她往前走着，容氏姐妹两个背着她，虽然看不见，可她们两个是干嘛的？瞧见对面杨侧妃变了脸，就知道娘娘的人出来了。
　　而她们又没提醒，明显是想坑她们。
　　可谁坑谁还不定呢。
　　容嫣哭了起来，“这是娘娘给我的。”
　　容颜也道：“你们别欺负我妹妹！”
　　杨侧妃焦急的汗都要下来了，“娘娘。”她声音有点颤抖，“妾不是、妾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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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娘娘再打我一顿
　　“我知道你没有。”唐思然瞪了她一眼, “你孩子不折腾了？肚子不饿了？在风口里吹着不冷了？”
　　虽然是训斥的话，可生生叫杨侧妃听出几句温暖，能这么说她, 只有两种可能。
　　娘娘把那姐妹两个当心腹, 所以只教训她。
　　跟那姐妹两个相比，她这点事儿算不得什么，所以先把她这点问题了结。
　　第一种显然不可能, 所以杨侧妃的气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整个人都透出“我不跟你们计较”的气质来。
　　这下轮到容氏姐妹紧张了。
　　可王妃下一个说的，依旧不是她们。
　　“你们就在一边看着？”唐思然恨铁不成钢的问道。
　　她眼神落在王氏脸上, 微微摇头，“我还记得你说你是陇右王家的人，唉……”
　　就这一声叹, 叫王氏深深地生出她给王家丢脸了的心，她的脸一下子通红, “请娘娘责罚。”
　　唐思然又去看梅氏，“你说你是公主后裔。”
　　梅氏也低下了头。
　　唐思然又去看刘氏, “还有你, 你要叫宫里娘娘姑妈的。”
　　“你生了王爷次子。”
　　“你连兴王妃都敢捉弄。”
　　她一个个的数了过去, 忽然叹气道：“我对你们很失望。”
　　“娘娘——”杨侧妃才叫出声, 就被唐思然打断了。
　　“尤其是你！你现在是能跟人起争执的时候吗？”
　　杨侧妃抿了抿嘴, “妾——”
　　“我才说了叫你好好保重, 不为这个孩子，只为了你自己, 你是怎么做的？你出来就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杨侧妃低着头不说话了。
　　唐思然叹了口气，目光移向了容氏姐妹两个。
　　她们年纪最小，听母妃说来王府的时候刚到十五。
　　可这个十五岁也是有水分的, 因为她们两个都不记得自己生日，又是被家里人卖的，别说生日了，连自己究竟几岁都说不清。
　　她们过得苦，又长得好看，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消散，尤其是微微嘟着嘴，红着眼睛，一脸哀求看着她的时候。
　　只要看着这张脸，就恨不得宠着她们，看她们刁蛮任性不讲理，看她们欺负人，而且什么都能不管不顾的都给她们了。
　　可毕竟不能真的不管不顾，她们都是人，又不是玩意儿。
　　当王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唐思然把手一伸，容颜落下的荷包安安静静躺在她掌心，“容嫣，把荷包给你姐姐系上。”
　　容嫣心里一颤，娘娘一向都是叫她嫣嫣的，她越发的谨慎，先把狐狸给姐姐抱在怀里，这才小心从娘娘手里拿了东西，蹲下身来，好好把荷包系在了容颜腰间。
　　瞧见她这个样子，唐思然不免又有点心疼，可还能怎么办呢？该硬起来还得硬。
　　“拉。”
　　啊？容嫣完全没听懂。
　　唐思然道：“荷包是系上去的，你替我试一试，要用大多的力气，才能叫着荷包掉下来。”
　　容颜啪的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膝盖跟石板碰撞的声音，听起来就觉得疼。
　　“是妾错了！妾……妾病了几天，钻了牛角尖，这才求妹妹跟妾演戏，恳请娘娘饶了妾这一次。”
　　容嫣也跟着跪了下去。
　　“你错在哪儿了？”唐思然沉声问道。
　　“妾不该骗娘娘。”
　　美人骗人那能叫骗吗？若按照这个标准，这院子里怕是无一幸免。
　　她也……
　　“你再想。”她冷着脸道。
　　不是这个？容颜抿了抿嘴，“妾不该故意把荷包留下耍心机？”
　　不不不，这个小心机她很喜欢，她恨不得天天有人落东西，好叫她追着出去，唐思然摇了摇头，“再想。”
　　“妾……故意找上了杨侧妃？”
　　唐思然叹了口气，“我觉得应该是她撞上来了，你们应该针对的不是她。”
　　容颜松了口气，杨侧妃顿时有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娘娘单凭一个荷包就能想到这么多，她呢？
　　她是不是有点傻？
　　她就冲上去了，挺着肚子找茬去了？
　　“娘娘，妾也有错。”杨侧妃道：“妾没把娘娘的话放在心上。”
　　唐思然瞥她一眼，“你有孕在身，脾气控制不好也情有可原，这个咱们一会儿再说。”
　　“你们两个起来。”唐思然道，这会儿天气已经转冷了，又是青石板路，她们两个又生的柔弱，着实叫人不忍心看她们继续跪下去了。
　　万一伤了腿怎么办？
　　容氏姐妹两个对视一眼，互相搀扶着站直了身子。方才跪得太狠，现在膝盖还疼。
　　“你们转过身去，看看她们都是什么人？”
　　容氏姐妹两个便背对着唐思然站着，把面前其余十七个人看了个遍。
　　“你们是一家子人，这辈子都是一家子人。”
　　容嫣一震，她好像有点明白娘娘的意思了。
　　“有些规矩我只说一遍，我希望你们都记在心里。”
　　“你们拈酸吃醋，打打机锋，我都不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势，使些小手段讨好人，那是各凭本事，我也不管。”
　　“可不能害人！”
　　“记住了，你们争什么抢什么我都不管，可手段只能是让自己变得更好，不许把心眼用在别人身上，不要以为把别人拉下去，你们就能上位，我什么都知道！”
　　“是！”应声的显然不止容氏姐妹两个，全院子的人都答应了。
　　娘娘的这个规矩……叫人觉得热泪盈眶。
　　“拿竹板子来。”唐思然吩咐道。
　　很快丫鬟就取了板子过来——不是丫鬟，是叶氏。
　　她冷着一张脸，等着容氏姐妹两个，就是她们惹事，叫娘娘在风里吹了这么好一阵子！
　　当然她拿的不止是板子，还有披风，仗着自己身高，小心谨慎的给娘娘披在身上。
　　唐思然觉得很暖和，尤其是这心意更是难得，只是这会儿情绪酝酿得正好，倒是要辜负她的心意了。
　　“手伸出来。”唐思然冷着脸道，这次容氏姐妹没有再对视了，两人都伸了手。
　　“左手。”唐思然强调道。
　　容颜一颤，娘娘就是要打她们，也只是要打不常用的左手。
　　唐思然板子打了上去，又叫自己忍住了别缩，不然更疼。
　　“你们犯了错，我也不叫丫鬟婆子动你们，我亲自责罚，也不辱没你们身份。”
　　这边一二三四的数着，那边王氏跟梅氏已经是若有所思了。
　　她们两家都是祖上出过大家长的，规矩很多。
　　王氏想起她祖父打她板子的时候说过的话，“你是我的孙女儿，只能我亲自动手。”
　　所以……娘娘虽然看着是在责罚她们，可心里还是软的。
　　梅氏则想起她家里的规矩，主子犯了错，都是婆子下手的，那些婆子能得这么一个机会，又要加倍的讨好人，下手都分外的重。
　　如今看来，说什么是公主当年的规矩，其实就是为了侮辱人吧。
　　梅家立身的根本，那公主根本就是——没有娘娘好。
　　梅氏抿了抿嘴，嫁了人她就不是梅家的人了，她现在是娘娘的人。
　　叫人心生骄傲。
　　唐思然打了容颜十下，还没说话，容嫣就到了她面前，手伸出来看着她，道：“请娘娘责罚。”
　　眼圈是红的，眼睛却是亮的，目光殷切期盼，像是盼着她打一样。
　　容颜站在一边，手放下去轻轻握了握拳头。
　　一点都不疼，掌心也没什么火辣辣的感觉，是……娘娘舍不得，还是娘娘身子弱没力气？
　　不管，娘娘就是舍不得！
　　这边容嫣也挨了十下，唐思然手刚放下来，叶氏就把板子接了过去。
　　唐思然又道：“简氏、席氏，还有乐氏——”
　　三人一愣，忙应声道：“妾在。”
　　“你们三个都曾生过孩子，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好好看着杨侧妃，不是叫你们约束她，也不能拿着鸡毛当令箭，只是在她情绪控制不住的时候稍稍提醒两句。”
　　“妾知道了。”
　　唐思然又叹气，“你们这一个个的……真是叫人操不完的心。”
　　“行了，都回去吧。”唐思然又对容氏姐妹道：“你们跟我过来。”
　　容氏两个跟着王妃进去了。
　　叶氏把板子给了丫鬟，转身就要走。
　　刘氏前头还嫉妒她能在娘娘屋里洗脸，下意识便问：“怎么不跟着去了？”
　　叶氏回头看她一眼，冷冷地道：“我从不叫娘娘担心。”
　　有她这么一带头，剩下的也就不好多留了，一个个心不甘情不愿出了正院。
　　杨侧妃重重叹了口气。
　　她的确是不如娘娘，哪里都不如。这不是她第一次生出这样的念头，可从来没有这样的强烈过。
　　她没这个本事！
　　她想的只是她一个人，可娘娘心里装的是她们所有的人。
　　哼！她迟早叫娘娘心里只有她一个。杨侧妃头一扭，昂首阔步的回去了。
　　容氏姐妹跟着唐思然进了屋子，唐思然带着她们到了里间，又叫丫鬟关上门窗，这才道：“膝盖还疼不疼？叫我看看。”
　　容嫣眼圈有点红，她撩起了裙子，又撩起了裤子，小声道：“疼。”
　　古代女孩子的腿肯定是没见过天日的，细白柔滑，一个瑕疵也没有，看不见毛发的痕迹，更加没有伤疤又或者肤色不匀称。
　　这就是羊脂白玉。
　　如今这羊脂白玉上有了一圈淤红，中间还有几个暗紫色的血点，旁边还青了。
　　唐思然叹气，“我都不敢碰，你们怎么就能狠心跪下去。”
　　容嫣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原先她学无声的哭泣，总是哭不好，为这事儿不知道挨了多少打多少折磨，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她眼泪流的如此顺畅，简直是浑然天成。
　　“疼。”她咬着嘴皮子，小声地道。
　　她也不去擦眼泪，就这么叫泪珠儿慢慢往下，然后汇聚在下巴尖儿上，再啪嗒一声掉下去。
　　唐思然觉得这简直是掉在她心里了。
　　“知道疼就好，看你们下次还敢不敢了！”唐思然道：“拿膏药来，叫刘嬷嬷给你们揉开了，她手劲儿大。”
　　还有一句没说出来的，刘嬷嬷肯定不怜香惜玉，擦膏药就得这种精神。
　　反正她是不行的，她有劲儿也擦不下去。
　　容嫣这边哭唧唧，容颜反而一言不发，甚至刘嬷嬷来她还有点闪躲。
　　直到裤腿给撸上去，露出膝盖来。
　　唐思然倒抽一口冷气，比容嫣要严重的多。
　　“你——怎么能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儿！”
　　容颜这才有了反应，大声大哭。
　　“妾怕娘娘不要妾了！妾才病了几天，出来之后她们说什么妾都搭不上话，娘娘也不理妾，妾心里害怕。”
　　“就是娘娘打妾，妾也觉得娘娘心里有妾，娘娘您再打我一顿好不好。”
　　虽然知道她们这八成都是在装可怜，可真的很好看啊！
　　“就你们两个挨着我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唐思然看看容颜，她大声的哭，用力的擦泪，哭得脸都红了，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话，叫人心疼。
　　可再一看容嫣，咬着小半个下唇，露出的一点点牙跟珍珠似的，眼泪默默地流，面色惨白，叫唐思然觉得她才应该叫楚楚，楚楚动人。
　　唏嘘……王爷绝对不能再纳妾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29 21:59:34~2020-03-30 15:1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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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我帮你撑腰
　　“好了, 都别哭了。”唐思然叹道：“小狐狸只给了你们。”
　　哪知道这话一出口，容颜跟容嫣两个哭得更厉害了。
　　她们两个在娘娘心里不是容颜又或者容嫣，而是嫣嫣和颜颜, 她们两个是一起的。
　　这难道不是争宠的最大敌人？
　　每个人都想成为唯一, 可偏偏她们两个想做唯一——甚至已经成了唯一，却是要捆绑在一起的。
　　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说出来：娘娘能只看我一个吗？
　　“刘嬷嬷太用劲儿了。”容嫣哭着哭着就打了个嗝，“娘娘, 疼~”
　　一个字儿说得百转千回, 唐思然道：“污血揉开了才能好。”
　　容嫣又道：“谢谢刘——”
　　话没说完，她就被容颜抱在了怀里, 还被姐姐用手按住后颈。
　　容颜把她的脸按在自己怀里挡了个严严实实，这才冲唐思然一笑，道：“她最怕疼了。”说着又安慰自己妹妹, “别怕，我抱着你, 不看就不疼了。”
　　疼？容嫣挣扎起来，她就没怕过疼, 若是真怕, 她早就死在嬷嬷手里了。
　　可容颜劲儿大, 把她按得死死的, 容嫣挣脱不开, 又不敢用劲儿怕被娘娘看出来, 心里委屈极了。
　　容颜这才满意，虽然她跟妹妹的脸长得一模一样, 连自己都分不出差别来，可她觉得娘娘还是只看“自己的”脸好。
　　唐思然自然能看出来她们两个的小猫腻，可想想既然是她们姐妹两个之间, 也不算是牵连到了别人，况且这等小打小闹，看着也热闹。
　　横竖有自己看着，翻不出花样来。
　　唐思然便也不多说什么，只笑眯眯道：“嫣嫣别怕，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又说：“颜颜对妹妹可真好。”
　　刘嬷嬷先给容嫣擦了药，这会儿又换容颜。
　　容嫣还想学着姐姐故技重施，上手就像抱着她，却没想姐姐一脸坚毅把她的手拨开了，还挺用劲儿。
　　“我是姐姐，我不能退缩，我要看着，我要保护妹妹。”
　　容嫣愣住了，怎么两回风头都叫姐姐抢去了？
　　唐思然看了觉得好笑，又想这轮她得安慰妹妹，便道：“其实我也想有这么个妹妹，虽然胆子小一点，可是我会保护她的。”
　　容嫣心里跳了两下，猛地回过神来，立即便往唐思然身后一藏，道：“娘娘，妾不敢看。”
　　唐思然微笑着伸了胳膊挡住她。
　　她细细一根胳膊能挡住什么？却被容嫣抱在怀里。
　　容颜皱着眉头，想也知道不是因为疼了。
　　等擦完了药，揉开了污血，唐思然道：“你们就先留在这儿吧，等下午好些了再回去，这会儿先别动。”
　　容嫣大着胆子道：“妾想坐轻轿回去。”
　　唐思然眉头一皱，容嫣吓了一跳，难道娘娘嫌弃她轻狂？
　　容颜急忙道：“不过撞了腿就要坐轿子？我平日是怎么教你的？”
　　却没想唐思然道：“不，轻轿四面透风，一会儿你们坐暖轿回去。”
　　瞧见这姐妹两个脸上纠结的表情，唐思然这才心满意足的出来。
　　接下来的几日，唐思然跟齐芝楚出去了好几次。
　　两人合开的绣庄选好了店铺，选好了下人，又是唐思然亲自布置的展台。
　　总之一切都是对称的，小到手帕荷包扇坠儿，大到房间布置。
　　公主一开始还不太喜欢。
　　当然她不喜欢的不是不对称，她是觉得这也太占地方了。
　　她拿出来店铺也不小了，是面宽三间的，前后还是个两进的院子，左右各有两间厢房，能拿这等房子出来陪着嫂嫂胡闹的，京城里她敢说别无第二家。
　　不过她这嫂嫂还嫌弃不够用。
　　不过等屋子一间一间布置出来，她就有点——兴奋了。
　　“能住这样的地方，倒也不错。”
　　没错，唐思然的野心被喂大了，一开始想着只开个绣庄，买卖手帕荷包，最多再来点床上用品。
　　可谁让王爷给了她五万两银子的零花，公主又说她们开店铺是不用交商税的呢？
　　再者她不管问什么手艺人，李忠顺都只有一句，“王爷管着工部呢，只有您想不到的，没有奴婢找不到的。”
　　这到了最后，唐思然觉得她都开始较真了，非得搞出来个他们做不出来的东西才肯罢休。
　　所以小半个月下来，唐思然布置了一整个两进的小院，她打算走高端定制家装行业了。
　　这可是暴利。
　　“你这个——什么开放式衣橱真不错。”公主眼睛亮亮的，“回头我家里也得有一个。”
　　“这个室内的顶天动物爬架我也要。”
　　“折叠的餐桌怪没意思的，谁家还缺这点地方不成？”
　　瞧见公主这样子，唐思然觉得她可以躺着等银子了。
　　公主一间间屋子看过去，又回到大厅里头，坐在她旁边若是有所思道：“倒也不怕别人抢咱们的生意，我可是公主。”
　　“平日跟我来往的人，丢不起那个人。”
　　“有钱的商人又不敢得罪我们。”
　　“挺好！明儿就叫钦天监择吉开张！”
　　唐思然点头表示赞同，又见公主试探性的看她一眼，问道：“我送你的小狐狸，你可喜欢？”
　　唐思然点头，道：“喜欢的，正好到了冬天，长毛呢，摸着可舒服了。”
　　“对了，我把那只白的叫你哥哥的妾养着了。”
　　齐芝楚“啊”了一声，立即就把想问的“你怎么还不给我回礼”忘记了。
　　“我给你的东西，你怎么给了别人？可见不是真心的。”
　　唐思然把她胳膊一挽，“怎么不是真心的了？你想，若是两只我一起养着，那就是它们两个玩不理我了，我只养一只，它就跟我亲了。”
　　她嫂嫂为什么这么多理由，而且听起来还很有道理！
　　齐芝楚神情复杂地看着她，“说到底还是我的错儿了？”
　　“这有什么错不错的？你快别想那么多了。”唐思然又觉得这个理由虽然是真的，但的确是有点糊弄人，现在的人，做什么不是有人代劳的？
　　那就胡诌一个更有道理的吧。
　　“咳，你哥哥的那两个妾……我得找什么试试她们，正好你送了这个来，不着痕迹，叫她们猜不透。”
　　原来是要拿捏府上的妾，齐芝楚长舒了一口气，亲亲热热的靠了上来，“你跟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我哥哥也是，咳，不提他了，咱们去前头看看。”
　　孟王爷打了个喷嚏。
　　吓得李忠顺忙道：“可是风大了，奴婢去叫太医来？”
　　孟王爷压了压手，道：“你继续。”
　　那样貌平平的中年人拿了个薄本子出来，道：“这是那边的人冒死偷出来的。”
　　封皮已经给撕了，可翻了两页，孟王爷就瞧出来这是个戏本子，还是个有太子批注的戏本子。
　　不过翻了三五页，他就瞧见了好几处妙哉。
　　孟王爷把本子合上，只说了一个字，“好好收着，等机会。”
　　唐思然下午回来，还没坐下，就听见丫鬟道：“杨侧妃求见。”
　　“叫进。”
　　杨侧妃进来，先是行了礼，又看了看那遍体通红的小狐狸，着实羡慕的很。
　　她的确是长得没那两个双胞胎好看，这么一想，她又有点伤心。
　　“这是怎么了？”唐思然笑道：“这是我给你带的东西，正好你来了。”
　　杨侧妃一脸惊喜的接了过来。
　　要说也没什么稀奇的，就是个草编的篓子，可这东西是王妃送的呀，再说编得也很精细，明显不是寻常铺子出来的。
　　再一看周围桌上什么都没有，杨侧妃一下子激动了，“娘娘……娘娘，这是只给我的吗？”
　　只字儿重读了，唐思然点了点头，笑道：“只给你一个。”
　　这些天的烦闷一扫而空，杨侧妃整个人都活了，“妾一定听娘娘的话，以后再不与人计较了。”
　　“好啦，该发脾气也得发，别憋在心里。”见她好了，唐思然也松了口气。
　　杨侧妃笑道：“妾想回家一趟。妾的哥哥去年生了个儿子，下个月就要抓周了，妾的——”
　　她稍稍一顿，决定说真话了。
　　“就是回去给哥哥撑腰，叫那几个心大的姨娘别总想着争家产了，这些东西都该是嫡子的，没她们什么事儿。”
　　唐思然没反对，孕妇其实也没那么娇弱，大把的人上班上到直接生，再说也有丫鬟婆子看着，她道：“那你自己小心。”
　　杨侧妃应了一声。
　　“我叫李旺支陪你一起去？”
　　听见这话，杨侧妃都惊呆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听错了。
　　那可是个太监，再说什么身体残缺，那也是伺候皇帝的，就是王爷，出宫的时候也就只能带八个从小伺候他的。
　　“娘娘——”
　　“你既然说了是撑腰，带再多丫鬟婆子也没什么用，还是带个太监回去管用。”
　　唐思然冲她笑笑，“所以有事儿你叫他去说，你可别挺着肚子到处去撞人了。”
　　杨侧妃粉面一红，低头莞尔道：“娘娘，您都知道啊……妾不是故意的。”
　　唐思然笑了两声，“也是咱们府上的人都和气。原先叫你撞一撞没什么，那会儿你肚子也小，可现在不成了，你这肚子已经能把人撞倒了，人家倒了，你自己也就站不稳了。”
　　杨侧妃囧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孩子踢我！”她道，可瞧见王妃那眼神——
　　“这次是真的。”
　　唐思然笑着坐到她身边，手往她肚子上一放，的确是有个小jio踢了过来，像个小圆球在掌心打圈。
　　这感觉着实挺好。
　　唐思然挠了挠它，笑道：“这孩子可真活泼。”
　　杨侧妃松了口气，也往肚子上轻轻拍了两下，好好动，这次洗白了，下回孩子动了这借口还能再用上两个月。
　　没两天，杨侧妃回家耀武扬威去了，竹兰正跟唐思然说了凡大师的事儿。
　　“石家的爵位没了，听说是因为跟水匪来往过密。兴王妃也当不成了，不过了凡大师进宫求情，念在她毕竟伺候过自己几年，求陛下给她一条活路。”
　　“所以她现在是搬去京郊的庄子上住着了。”
　　“了凡大师出家的是个小庙，破的连菩萨都只剩了一半，可如今别说金身了，连三重宝殿都修起来了。”
　　“只是了凡大师不怎么坐的住，这两日又回京城了。”
　　“可见他凡心未了。”唐思然笑道。
　　正说着话，刘嬷嬷进来了，皱着眉头，脸上既生气又无奈，“娘娘，唐家三夫人带着少爷来了。”
　　唐思然一时半会儿还在反应三夫人究竟是谁。
　　刘嬷嬷又道：“她这也太不懂规矩了，谁家拜访是直接上门的，总得先送个帖子吧。”
　　是她母亲跟弟弟啊，唐思然想起她那个死了四年还叫皇帝念念不忘的父亲，别的不说，他能叫皇帝这样记挂，必定有过人之处。
　　又是个全无根基，自己走上来的人。
　　他真的看不出来自己夫人靠不住？
　　“请去前头书房，我这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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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我爹深谋远虑
　　唐思然进去就瞧见她那个大号的弟弟, 和一脸忐忑坐立不安的亲娘。
　　她其实挺想问一句，你不是心如死灰不出门的吗？
　　只是这么问挑事儿的意图就太明显了，况且她觉得这一位母亲的逻辑她是真的理解不了, 所以就算这么问, 她兴许觉得她其实是关心她？
　　唐思然坐了下来，端端正正的，拿腔作调问道：“虽然是我亲弟弟, 不过他也长大了, 内院不好叫他进去。”
　　“你说的是。”冯氏感慨道：“你既然已经嫁做人妇，自然是要恪守妇道, 守着王府的规矩的。”
　　这是哪儿来的老古董……真的是老古董。
　　唐思然直接把话题又拉了回来，“母亲今儿来有什么事情？”
　　冯氏叹了口气，试探性的问道：“你可想叫你几个堂妹也来王府伺候？”
　　唐思然冷笑一声, “怎么？她们是好好的人不想当，想来卖身为奴不成？”
　　冯氏像是完全没明白她的意思, 解释道：“不是当丫鬟，是伺候王爷。”
　　“不行。”唐思然冷着脸摇头, “她们不够资格, 要家室没家室, 主要是长得太难看。”
　　大号的弟弟笑了出来, 冯氏叹了口气, 道：“看来你大伯跟你二伯……怕是不安好心啊。”
　　虽然是事实, 可这话题是怎么跳过去的？
　　冯氏红了眼圈，“你父亲死的时候说了, 若是他们主动说要送女儿进王府，就是看上了王府的权势，叫我千万劝着你别叫答应。”
　　唐思然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那若是我主动呢？”
　　冯氏道：“你父亲没说。”
　　唐思然觉得她想翻白眼了，“所以大伯娘跟二伯娘都来劝你了？”
　　冯氏点点头，“你大伯娘说齐姐儿年纪也差不多了，正好进来帮你。”
　　“你二伯娘说你大伯娘不安好心，说你刚进门的，怎么好叫人打搅你们，说璐姐儿今年刚十四，等你有孕之后再接她进来刚好，免得王爷叫人笼络了去。”
　　她这娘……真是叫人一言难尽。
　　对敌我双方的杀伤力都是一样的强大。
　　唐思然道：“既然父亲有了示下，就依着他的吩咐。”
　　“可见你父亲在天有灵。”冯氏幽怨地叹了口气，“虽然我醒悟的晚，不过前两日听说他们换过去的那个铺子，快要被挤兑得关门了。”
　　这哪儿是她父亲在天有灵？这明明是她——是王爷英明神武来着。
　　“行了。”冯氏一杯茶都没喝完，便站起身来，道：“我也该回去了，还得给你父亲上香呢。”
　　唐思然顿时就有点心疼她的大号弟弟了。
　　虽然带了他来，可说的都是什么？
　　一句没说他的事儿，反而说的都是一些不该他听的事情，这妥妥的是挡箭牌。
　　“您等等。”唐思然想了想，吩咐刘嬷嬷道：“叫容氏姐妹两个还有梅氏去我屋里一趟。”说着又跟竹兰道：“你带我母亲也去。”
　　“您去看看王爷的妾都是什么样子，下回有人再说这个，您心里也有谱了。”
　　屋里众人走了个干净，唐思然看着她的大号弟弟，盯得人都低下了头，这才问道：“是父亲叫你吃成这样的？”
　　唐皓元惊得跳了起来，“你怎么知道！”
　　行吧，瞧他这个反应，他是真听话，也是真傻。
　　那原主的父亲怎么就吩咐原主点事儿呢？还是原主没记住？又或者他觉得已经给原主找了个好归宿了？
　　“父亲还跟你说了什么。”
　　唐皓元怀疑地看了看她，可唐思然自然是神探自若，什么心虚都没有，镇定地仿佛在考验他。
　　唐皓元道：“父亲叫我多吃点饭，若是二十岁以前，姐姐来找我，就叫我听姐姐的。”
　　“那若是我没来找你呢？”
　　唐皓元嘿嘿一笑，“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她爹真是操碎了心。
　　唐思然道：“你先少吃点吧，如今已经过了孝期，你差不多也该科举了，你书读得怎么样了？”
　　唐皓元又是嘿嘿一笑，道：“父亲说他有几封书信，叫我给姐姐，只要呈给陛下，至少一个进士没太大问题。父亲还说礼部适合我，只是我想去做个宫廷画师。”
　　唐思然用力看着她弟弟的脸，勉强也算是能看出来她爹的一点点影子，毕竟是亲父子。
　　可是她忽然有点不敢肯定了，她是现在就带着这傻弟弟进宫呢，还是等他瘦下来。
　　若是现在进去，皇帝瞧见他，八成会生出物是人非的念头来，从此越发的怀念她爹。
　　若是等瘦了进去，皇帝见了他又会不会爱屋及乌呢？可她爹的智商情商明显是完全没传下来，短暂的喜悦过后，皇帝肯定能明显地察觉出来这就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
　　……从此更怀念她爹？
　　因为这个人终究是不在了。
　　唐思然叹了口气，这才是高手，从患上痢疾到死，不过几天的时间，能做到这样真是不容易了。
　　“你先少吃点吧。”唐思然叹气，“既然要科举，那还是搬出来修身养性的好，回头还得去国子监读上一两年。你不用管，回头我叫人去办。”
　　唐皓元嗯了一声，竟然真的就什么都不问了。
　　没多久，冯氏回来了，神情恍惚，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女儿。
　　对，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唐思然语重心长地说：“您也看见了，那一对双胞胎是母妃给的，另一个是公主血脉。”
　　“一个是我府上身份最低的，一个是我府上血脉最尊贵的。母亲，我倒是挺想帮她们的，可……这实在是太丢人拿不出手啊。”
　　“这年头，纳妾看得还是脸，她们就是硬拼着进来了——”唐思然一边啧啧一边摇头，“怕是羞愧的不敢出门了。”
　　“再说王爷您也不是没见过，你想想大伯二伯家的姑娘……是真的不配。我若是接了这样两个人进来，王爷怕是觉得我是在侮辱他。”
　　“你别说了。”冯氏脸上越发的难以言表了，“她们的确不配。”
　　完工。
　　唐思然又吩咐刘嬷嬷拿了两块颜色黯淡无光的蓝灰色布料给冯氏，冯氏见了果然喜欢，道：“你的确是长大了，我也不用再操心了。”
　　唐思然送他们出去，瞧见他们坐了马车离开，这才放心的往回了。
　　唐家的宅子也是她爹赚来的，咳……慢刀子割肉，慢慢磨吧。
　　冯氏一路上都有点恍惚。脑海里全是方才见过的那三个妾，肤白貌美，纳妾纳色，这才是当妾的典范，再一想这三人软声细语的恭维她，不过两三句话，说得人骨头都酥了。
　　这么一路回到唐家，唐皓元去了前院，冯氏往内院游荡。
　　听见消息的大房跟二房夫人，虽然知道对方都背地里使坏了，可还是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一起出来了。
　　还都拉着各自的女儿。
　　远远地看着冯氏回来，四人急忙迎了上去。
　　唐思齐跟唐思露两个几乎是肩膀抵着肩膀，互相怼着到了冯氏面前。
　　唐思齐：“三婶回来了，一路上累不累？坐马车颠得不舒服吧？我扶着三婶慢慢地走一走。”
　　唐思露：“堂姐姐好不好？许久没见她了，我很是思念她。”
　　不过唐思齐毕竟要大上一岁，个头高，力气也大一些，她以微弱的优势比唐思露领先了半个身位。
　　冯氏被人从仙境里揪了回来，一抬眼就看见自己平淡无奇的侄女儿，她下意识拉住了唐思齐的手，“你别去王府，去了就是自取其辱。”
　　唐思齐：？？？
　　唐思露一声笑，冯氏又看着她叹气，“的确是太难看了。”
　　唐思露：？？？
　　身后大房二房两位夫人气到鼻孔都要冒烟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家姑娘的确是不如你家姑娘好看，可也是从小好生教养出来了，知书达理。再说德言容功，排第一名的是德！”
　　冯氏看着她们两个眼神有点奇怪了。
　　“你们家姑娘是要去当侍妾的，你说的那个出自礼记·昏礼，是要求新妇的，纳妾纳色，你们家姑娘的颜色的确是不如人。”
　　两人气得面皮发红，头脑发晕。
　　“我齐姐儿怎么不好看了！”
　　“我露姐儿怎么不好看了！”
　　冯氏认认真真又仔细看了看，诚恳地道：“真的不行，她们真的进不去王府。王府的妾——事关王府后院，我也不便与外人多说，她们这样的真的不行，连丫鬟都比她们好看。”
　　她一边说还一边摇头，大房二房两位夫人还欲争辩两句，可姑娘家面皮薄，又被三婶娘当着面说你们长得太难看，当妾都不够资格，当下眼圈一红，掩面而泣，直接就跑了。
　　两位夫人狠狠地一瞪冯氏，先去追自己姑娘了。
　　冯氏还在后头道：“裙摆飘起来了！仔细叫人看见！这哪儿是有德啊。”
　　到了下午，杨侧妃回来，喜气洋洋来给唐思然报喜。
　　“多谢娘娘，她们瞧见我带了个太监回去，一个个都傻了。”
　　“尤其是二房的许氏，李公公面相年轻，许氏还说什么杨家的规矩，小厮过了十岁就不让进内院了，你这个怕是都十五了吧。”
　　“没想李公公一笑，说了句咱家今年二十了，又说他连皇后娘娘屋里都去得，也是正儿八经内侍省出来的宫人，是有品级的。”
　　“许氏一天都没露面。”
　　杨侧妃长舒了一口气，起身福了福身子，“多谢娘娘。”
　　唐思然道：“既然你满意，我也有件事儿叫你去办。”
　　杨侧妃原想挺胸的，只是这两个月习惯了，挺了肚子起来，她故意道：“娘娘只管吩咐，上刀山下火海，妾一定给娘娘办得好好的。”
　　“我有个弟弟，出了孝也没好好读过书，国子监可还有空？回头叫他去念书。”
　　杨侧妃关心地说：“娘娘，妾多一句嘴，国子监是七品官的子弟才能入学，里头多半都是混日子等着余荫的，娘娘若是真想叫他读书，还是正经找个书院的好。”
　　唐思然能说她爹连给皇帝的信都准备好了吗？那是自然不行的。
　　她叹气道：“书院没人管着他，怕他学坏，我就是想着你父亲你祖父都在，能帮着看一看。”
　　“他这个身份，我又是王妃，纵然是有才学，科举上也难了些。”
　　杨侧妃见她黯然神伤，立即便心疼了。
　　“好好的一个人，前途就这样给毁了，王爷还不是——不过是个王爷的内弟，说什么不拘一格降人才，稍稍沾点关系，就要堵了人家上进的门。”
　　最后竟然是连大魏朝都有错了。
　　唐思然笑了两声，杨侧妃顿时又不好意思来，道：“妾这就差人去说一声。”
　　“不急，等——过了年开春儿再说吧。”
　　杨侧妃没见过唐皓元，自然不知道她要拖到明年春天的阵阵意思是想叫她弟弟先瘦个二三十斤的。
　　所以杨侧妃理所应当的想歪了，觉得是她们娘娘疼爱这个弟弟。
　　那就……更得叫他上进了！
　　“娘娘放心，我一准儿跟您办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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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52
　　到了晚上王爷回来, 两人吃着饭，唐思然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
　　她爹的好多布置，其实都是以孟王爷做基础的。
　　比方吩咐她娘要好好照看她出嫁, 还有据说要她呈给皇帝的信, 说是她，但如果没有孟王爷，她一样都干不成。
　　所以她爹跟孟王爷说了什么没有？
　　肯定是说了, 她这该死的好奇心啊。
　　现在问……那万一王爷没吃好呢？他天天这样忙碌的赚钱, 又才给了她五万两银子，的确是可心疼人, 叫人着实不忍心坏了他吃饭的心情。
　　可要是等他吃完再问，那就有点刻意了。
　　唐思然一边想着，一边不由自主的动作就慢了。
　　孟王爷抬眼看她, “没胃口？”
　　行吧，机会都递过来了。
　　唐思然放下碗筷, 垂下眼帘，轻声道：“今天我母亲带着我弟弟来了, 我母亲……说大房跟二房的堂妹都想来王府伺候, 我拒绝了。”
　　孟王爷嗯了一声, 继续吃饭。
　　咳, 王爷的确是没有心。
　　唐思然眼泪吧嗒掉下来两滴。
　　“我父亲去的时候, 跟我母亲说了悄悄话, 又吩咐我弟弟如何如何，可到我这儿……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她一声唏嘘, 叹尽人生无奈。
　　“我照顾你。”
　　唐思然吓得都顾不上演王爷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孟王爷道：“我会照顾你的。”他稍稍顿了顿，道：“你父亲把你托付给我, 我会照顾你的。”
　　唐思然总算是松了口气，是她爹说过的就好。
　　不对……王爷是真·没有心。
　　这时候但凡说一句谎话，哪怕不说谎话，只是适当的隐藏一下，换个人就是从此沦陷，天涯海角都要陪他一起去了，恨不得为他出生入死，从此一颗芳心错付。
　　唉……可惜该演还是得演，唐思然又端起碗来，重重地点头，道：“我一定好好吃饭。”
　　吃过饭王爷留了下来，洗漱过后，两人并排躺在了大床上。
　　唐思然侧身躺着看他。
　　两个多月快三个月，她跟王爷同床共枕也有二三十天了，不得不说，王爷的确是个很好的共枕对象。
　　不打鼾不磨牙，更不会说梦话，身上一天到晚都飘着淡淡的清香，早上起来就自己走了，也不会吵她。
　　皮肤莹白，有的时候唐思然会想起来在月光下头，他披散着头发穿着宽大的寝衣的样子，肤色跟月光交相辉映，冷冷地看着她，叫人觉得他像个磨人的小妖精。
　　就是睡觉姿势略诡异，除此以外别无缺点。
　　可仔细想想，美人的事儿能叫诡异吗？那叫与众不同，所以她真的没什么可求的了，除了——
　　王爷的手伸过来了！
　　等唐思然回过神来的时候，王爷的手已经贴在了她后颈，王爷的脸已经在她脸上不足五厘米的地方悬空着。
　　只是帐子里太黑，她什么都看不见。
　　唐思然下意识想去拉开床幔，想看看如今的王爷脸上究竟是个什么表情，她不信到了这个时候，王爷的脸还是冷的！
　　一想这个，她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可手指头刚挣扎着触碰到帘子，她的手就被王爷拉住了。
　　“外头有风。”
　　她不怕啊！！！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两只手都被孟王爷拉着，唐思然如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王爷没有问题，王爷绝对没有问题！
　　谁说王爷有问题她跟谁急！
　　可转念之间她又开始担心了，她万一孩子生在七月份怎么办？
　　不过很快，她就没有功夫想别的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思然察觉到了光的存在。
　　睁开眼睛，她瞧见孟王爷站在床边，背对着她，烛光透过他松松系在身上的袍子，唐思然能看见他挺拔的身姿。
　　她叹了口气，这个时候的确是身心俱疲。
　　孟王爷听见声音转过身来，唐思然瞧见他端着个碗。
　　“喝了吧？”
　　唐思然在“你喂我”和“接过碗”之间选择了遵从本心。
　　她接过王爷的碗，一句话没说就喝了个干净，然后听见王爷道：“这是避子汤，你现在身子太弱，不适宜有孕。”
　　王爷说完又拿过碗，往桌上一放，道：“睡吧。”
　　经过适当的运动之后，唐思然睡得很好，转眼就到了第二天早上。
　　待吃过早饭，王府的一众美人们照例来请安，不过一只只手捏过去，唐思然忽然有点惆怅，王爷……的确是王府最好的一个。
　　他的肌肤光滑，肌肉结实，紧实又不失弹性，坚强中又带着柔软，这么一比，眼前这些美人……竟然都被比下去了。
　　“唉……”唐思然一声长叹。
　　杨侧妃坐得最靠前，心想娘娘八成是担心自己弟弟，便安慰道：“娘娘不必太过担心，国子监虽然一大半都是等着余荫的，可也有上进的，再者讲课的也都是饱学之士，回头我跟我祖父说，叫给您弟弟换到前头的房舍里，住的都是好学的，距离学士们也进，好好看着他。”
　　唐思然觉得她弟弟有点惨，道：“不必这样，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咳。”杨侧妃笑道：“一点点都不麻烦，原本过年各人是都要回家的，还有些来年就不来了的，所以每年的房舍都得重新调整。”
　　“那……”唐思然觉得她再怎么说也无济于事了，她总不能说她不盼着她弟弟上进吧？
　　就算她这么说，杨侧妃也得信啊。
　　“那……给他找个能晒到太阳的屋子吧。”至少还能在残酷的现实中找到一丝温暖。
　　杨侧妃笑得温婉极了，“您放心，妾小的时候还去国子监玩耍过的，最好的房子是能晒到太阳，不靠着大路不靠着墙，距离膳房不远不近的地方。”
　　瞧见她一脸骄傲的看着自己，唐思然还能怎么办呢？她冲着杨侧妃点点头，道：“那就都托付给你了。”
　　杨侧妃头一昂，得意地笑了。她如今甚至想感谢李氏了，若不是她把自己作死了，就凭李家里是开书院的，自己如何能独占鳌头呢。
　　王氏笑道：“妾家里倒是有不少流传下来的古书，不如妾给祖父修书一封，叫他送些过来。”
　　唐思然眼皮子跳了跳，笑着拒绝了，“不必那么麻烦了，你祖父还在陇右呢，这一来一回的不得三五个月了？那些书也珍贵，我如何能夺人所好？”
　　“哪儿是麻烦呢？”王氏笑着反驳道：“祖父在老宅也无事，平日里也就是带着我几个兄弟抄书，方便得很。”
　　唐思然想起她弟弟似乎好像仿佛还有个爱好，又想着再拯救他一下，“他才刚进学，一开始倒是不用看这么深的，我记得……他好像说像学画画，也不好叫他都读书。”
　　王氏的表情一瞬间落寞下去，唐思然有点心疼，立即道：“只是我也不能辜负你的心意，先送来吧，放我屋里，回头等他学问上来，再一本本给他，省得他不爱惜了。”
　　王氏顿时就笑了出来，“妾下午就去写信。”
　　唐思然轻轻咳了两声，辩解道：“其实就是想叫他识个字就行了。”
　　梅氏又道：“妾家里倒是有些古画，回头妾叫母亲送来。”
　　别别别，他这四年想也知道是什么都没学的，说是想画画，现在水平……唐思然真怕他还是画小鸡吃米图的阶段。
　　“妾家里有原版的九章算术。”
　　“妾家里有朱大学士批注过的春秋。”
　　“妾家里有孔圣人的手书。”
　　唐思然惆怅地看着一屋子热烈讨论如何叫人高中状元，成为国学大儒——
　　对不起，她真的有努力过的！
　　这边胡氏说她祖父是太子太傅，那边方氏笑话她说你祖父已经不认你了。
　　王氏又说她们家里是世家，学问是一流的，这边刘氏又道王家快不行了。
　　杨氏也要来凑热闹，说她父亲是五经博士，祖父是国子监司业，那边梅氏又说是个二把手。
　　然后话题又转移到讨论梅氏身上的皇家血统究竟有多稀薄。
　　眼见着讨论越发的激烈，容氏姐妹两个忽然手拉手过来了，小声道：“娘娘，妾……还不太认字。”
　　两人一脸殷切的看着她，“娘娘能教妾认字吗？”
　　唐思然猛地就想起绿衣捧砚、红袖添香来，她点了点头，道：“你们若是一个字都不认得，那我可是没法教的。”
　　容颜笑道：“娘娘的名字还是会写的。”
　　容嫣不等唐思然反应，立即就道：“还能把小狐狸带来，叫它们也做个伴，别太孤单了。”
　　这话里暗示的意味很浓啊，不过这俩姐妹虽然还是斗争不休，但是至少没波及其他人了，也算是个进步吧。
　　唐思然欣慰地点了点头，忽然又听见有人凑过来说话。
　　“妾还不太会说汉话呢，娘娘怎么不教教妾？”
　　唐思然抬头一看，是希氏。
　　她神态行动都比中原的女子要大方，却又要做出这等含羞讨好人的动作，别有一番风情。
　　唐思然点头，故意笑道：“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赶，三只羊我也不嫌多，你们都来。”
　　那边讨论的正激烈的几个人也反应过来了，感情这几个先把她们撩拨起来，这边又借机去讨好娘娘了？
　　杨侧妃冷笑一声不说话了，静静听着。
　　胡氏也不管她祖父究竟认不认她了，也冷眼看着。
　　容颜笑中带着羞涩，“妾才不是羊呢。”
　　容嫣又往近凑了凑，“娘娘瞧瞧妾哪儿像羊了？”
　　这张脸上一个瑕疵都没有，连毛孔都看不见，休养了几天，粉色又回来了，嫩得着实叫人想摸一摸。
　　唐思然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你这脸上连胭脂都不能擦，擦了反而不好看了。”
　　只是她手才伸出去，就被杨氏接住了。
　　杨氏又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杨侧妃拉着她的手，放到了自己肚子上，一字一顿道：“娘娘，您摸摸，孩子忽然不动了！”
　　唐思然失笑，“好了，孩子若是整日的动，那你还要不要休息了？”
　　“这么说，孩子还挺体贴的？”杨侧妃感动地问。虽然这对话听着无聊，可最起码她吸引了娘娘的注意呀。
　　不像这些人，只会瞪人，一点不会随机应变，一点行动都没有！
　　还是得靠着她杨轻轻！
　　唐思然点头，“等它生下来，你好好对它。”也不枉费你叫一个孩子抗下所有了。
　　到了巳时二刻，众人从娘娘屋里出来，叶氏忽然叹了一声，“娘娘今儿怎么没精打采的？”
　　杨侧妃接了上来，“谁说不是？咱们最后都快吵起来了，也没见娘娘说什么。”
　　梅氏笑道：“我说杨姐姐的祖父是二把手，杨姐姐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自然不会了，我知道你没那个心，怎么也是公主后裔呢。”杨侧妃抿着嘴一笑，“就是血脉稍微稀薄了些，别说五服了，诛九族都牵连不到你呢。”
　　一开始兴许是想逗着娘娘说话，可最后还是吵出了真火。
　　叶氏若有所思的转身离开，昨儿王爷歇在娘娘屋里了？
　　王爷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娘娘呢？
　　怪叫人心疼的。
　　送走这一群美妾们，唐思然不经意间又回到了卧室。
　　事到如今她的愿望也满足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个。
　　——想看见王爷脸上的表情。
　　她唏嘘一声，王府的美妾们至少还在梦里见过王爷笑见过王爷哭，她可什么都没见过。
　　难怪她们都成了这个样子，如今她才知道她当初托的梦杀伤力有多大。
　　这床幔厚得不透光啊……
　　“竹兰，换个轻薄的帐子，这个闷得我透不过气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事实其实是这样的】
　　可手指头刚触碰到帘子，唐思然的手就被王爷拉住了。
　　“乖，别动我拼了一夜的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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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一下午搞哭两个
　　唐思然满意地看着她新换的床幔, 甚至还进去试了试，效果挺好，如今就等王爷回来了。
　　等吃过了午饭, 稍稍歇了一会儿, 唐思然正吩咐丫鬟收拾书房，打算隔三差五带着王爷的三个美妾红袖添香，竹兰进来回报：“娘娘, 叶姨娘来了, 瞧着眼圈是红的，仿佛哭过了。”
　　有谁欺负她了？唐思然眉毛一竖, 道：“把人带进来，去泡八宝茶来。”
　　八宝茶里加了冰糖，难过的时候吃点甜的好。
　　叶氏跟着丫鬟进来, 见了唐思然，原本只是微微泛红的眼圈, 立即就含了半汪的眼泪。
　　“娘娘，妾方才睡着的时候做噩梦了。”
　　咳, 不是被人欺负了就好。
　　唐思然招招手, 道：“来, 你跟我说说, 说出来就好了。白天的梦当不得数。”
　　叶氏嗯了一声, 委委屈屈依偎在她身边, 装作不经意把手塞在了她手里，这才道：“妾梦见瑶璃郡主了。”说完颤抖了两下。
　　唐思然回忆了片刻才想起来这究竟是谁, 她笑道：“你都多大的人了，这么还怕这个？”
　　“我问你，瑶璃郡主有你高吗？”
　　叶氏一愣, 摇摇头，“没有，她矮了妾多半个头。”
　　“那不就结了。”唐思然捏捏她的手，“她从小娇生惯养的，什么事儿都有丫鬟给她做，体力也没你好，就是打架她又怎么能打得过你，再说你还有我呢。”
　　唐思然拉着她的手，把胳膊伸直了，“你看，我也矮你半个头，我胳膊伸直了，你手臂还是弯的，那瑶璃郡主还比我矮一些，也就是你都扇了她几个巴掌了，她的手还在空中什么都够不到。”
　　叶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娘娘。”
　　“来喝点茶，方才哭过了吧？”唐思然递了茶杯给她，又道：“你跟我多说说瑶璃郡主，说得多了，你就会发现她一点都不可怕。”
　　叶氏嗯了一声，端起茶杯抿着，仔细想着自己的计划。
　　她其实在骗娘娘，当然中午做噩梦是真的，她梦见娘娘难产死了，醒来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头一次做这个梦的时候，她怎么会觉得这是个好梦呢？
　　若是没有娘娘……这个家哪里还有一丝温暖？
　　叶氏仔细回想着梦里的一切。
　　六年之后，娘娘看起来还是那样的虚弱，甚至比现在还要瘦弱一些。
　　她不可能调养了六年还没调养好，那就只能是……中间生过孩子伤了身子，所以最后难产而亡。
　　而且娘娘床前并无皇子公主，所以第一个孩子……没留住。
　　一想这个，叶氏心里一阵又一阵的酸，她要怎么做才能留下娘娘？
　　她没能力阻止王爷来找娘娘，况且王爷那样喜欢娘娘，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暗示娘娘避孕。
　　至少要等身子养好了才能有孕。
　　所以要借着瑶璃郡主说事儿了。
　　她怕瑶璃郡主吗？跟失去娘娘的痛苦相比，她就不算是个事儿！
　　叶氏放下茶杯，腿往起一抬，幽幽地说：“妾认识瑶璃郡主的时候才十四岁，那一年瑶璃郡主十六，妾的哥哥在王府当侍卫，十八岁……”
　　“妾的娘觉得瑶璃郡主是看上妾的哥哥，可妾觉得瑶璃郡主无论如何都不会嫁给一个侍卫的，后来……”
　　唐思然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却在她的腿上落着，纤细修长，线条优美，只是她这么举着是想干嘛？
　　“瑶璃郡主最喜欢妾的腿。”
　　唐思然拉着她的手，稍稍用了点力气表示支持，又生怕她因为瑶璃郡主对自己的腿生出什么嫌弃来，忙安慰道：“我也挺喜欢的。”
　　叶氏的眼睛一瞬间发出惊喜的光芒，道：“妾刚认得瑶璃的时候，腿还没那么长，后来是她给妾说了个方子，妾的腿才越来越长的。”
　　唐思然潜意识觉得这话题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可是为了安慰灵儿，倒是来不及细想了。
　　“什么方子？”
　　叶氏松了口气，“芹菜，是吃芹菜。”这东西给男人吃多了就生不出孩子来，娘娘屋里准备这个，那王爷也得吃，怎么也能起点作用。
　　“还有番木瓜，瑶璃说了，吃着东西能叫身材玲珑有致。妾前头还见容家两个妹妹吃呢。”这东西女子吃多了不易有孕，也得给娘娘推荐。
　　“胡萝卜，多吃些晚上看得清。”
　　“还有大蒜，别看这东西味道大，可对身体好。放在汤里闷熟了就没奇怪的味道，还挺好吃的。”
　　越发的不对了……
　　“对了，还有米酒，晚上临睡前喝一些，睡得香。”
　　叶氏一口气说完，长舒一口气，又委委屈屈的叹道：“妾吃了三四年，长成这个样子，就是有些太高了，娘娘就算要吃，也别吃太久，一年半载足矣。”
　　那时候娘娘的身子养好了，自然也就不怕了。
　　如今唐思然也看出来叶氏不是为了怕瑶璃来的，可这一股脑的给她安利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食材……
　　也都是好东西。
　　芹菜是粗纤维，吃多一点顶饱，不容易长胖。
　　番木瓜丰胸虽然是个误会，可这东西对胃肠道好，又是水果，维生素含量丰富。
　　胡萝卜富含维生素A，防治夜盲症。
　　大蒜杀菌。
　　米酒……适当少量喝些酒还能促进血液循环。
　　唐思然点点头，道：“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一会儿就叫他们准备芹菜，晚上就吃。”
　　叶氏顿时松了口气，笑道：“那妾晚上也吃芹菜，妾虽然不能跟娘娘一处吃饭，可妾能跟娘娘吃一样的。”
　　瞧这美人，多会说话。
　　话说王爷有机会出差吗，那她就能名正言顺的跟美人们一起吃饭了。
　　送走叶氏没多久，又来一个人。
　　王氏。
　　王氏一直不太殷勤，听见她来，唐思然还是有点诧异的。
　　王氏等在抱厦的时候，其实是有点紧张的，还有点懵逼。
　　她下午收到堂姐送来的消息，两个堂姐。
　　在太子府当良媛的堂姐说，太子要办重阳节的宴席，叫她务必说动孟王妃带着她一起来，有要紧事儿跟她商量。
　　在成王府当侧妃的堂姐说，成王爷要办重阳节的宴席，叫她务必说动孟王妃带着她一起来，有要紧事儿跟她商量。
　　王氏被这两条除了主语不一样，其他完全一模一样的消息给整的无所适从了。
　　尤其是两位堂姐都说了，叫她可以适当地叫孟王妃知道她的消息有多么的灵通，好取信于孟王妃。
　　这就更让人崩溃了，她们确定这两条矛盾的消息能叫娘娘觉得她消息灵通？
　　怕不是觉得她胡诌吧。
　　“王姨娘，娘娘请。”竹兰出来招呼她进去。
　　一直到请安行礼，连茶都端在手上了，王氏还没想好这宴席究竟谁家办。
　　“你这是怎么了？可有什么为难的？”唐思然问道，她原先不敢这么问的，可如今手上也有银子，背靠孟王府这座大山，宫里娘娘更是皇后之下头一人，她也敢给人排忧解难了。
　　“娘娘，太子跟成王爷要合办重阳节的宴席。”
　　糟了！王氏一说出来就是一头的冷汗，她这说的都是什么呀。
　　合办？
　　不可能吧，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怕是有人骗你。”唐思然笑道：“他们两个又不是家里地方不够，真要合办，完事儿就得吵架散伙。”
　　王氏讪笑了两声，“妾也是听人说的。”话说她表现出来她消息灵通了吗？
　　没有吧哈哈哈哈哈哈。
　　罢了，王氏来之前就做过计划的，头一条虽然不尽如人意，可还有第二条，她道：“娘娘，若是太子或者成王办，娘娘能带妾一起去吗？妾许久没见过姐姐了，想跟姐姐说说话。”
　　唐思然倒是还没想这么远的问题，不过她心里的确是有人的，“怕是不行，上回中秋宴，容家姐妹两个生病，这次若是能带人，我打算带她们两个去的。”
　　王氏心里顿时涌现出难以言表的嫉妒和挫败来。
　　她连两个出身卑微的女子都比不过吗？
　　她肩负王家复兴的重任，上苍还曾给她示警，可她难道要折在第一关上？
　　她心比天高，却命比纸薄？
　　那她的祖父，她的兄弟，她——王氏顿时红了眼圈。
　　再加上方才第一步的失败，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如此丢人过，“娘娘，娘娘，您讨厌妾吗？”
　　唐思然被吓了一跳，“这又是怎么了？”
　　哭都哭了，再说比她丢人的也不是没有，王氏索性放开了，“那娘娘带着妾去。”
　　她这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倒是也挺好看的，尤其是强忍着羞涩，想哭又怕丢人，搞到最后连耳朵尖儿都红了。
　　可这样不行啊，她府上二十个妾呢，要都这么来一通，尤其是轻轻……
　　“娘娘、娘娘。”王氏抽泣地叫着，“妾好久没见姐姐了。”
　　“罢罢罢，带你去。”唐思然无奈的叹气，又递了帕子过去，“快别哭了，中秋节不是才见过。”
　　“还有个在太子府上的呢？妾家里……妾离家三年，在王府待了三年，三年就见过一个姐姐。”
　　“你有几个姐姐在京城？”
　　“大概十几个吧。”王氏想也不想就说了。
　　唐思然诧异之余，又觉得她们有点惨。
　　王家想做什么，京里几乎是人人都知道了。
　　可没人在乎，为什么呢？
　　王家在京城已经没有宅子了，老族长住在陇右，瞧这样子就知道已经钻在牛角尖出不来了。
　　男子不出仕，全靠这些女孩子们撑着。
　　在后宅给人当妾的女孩子听见一星半点的消息，传回老宅，再由老族长分析之后给反馈，指导她们下一步的行动。
　　仿佛一个直销团伙。
　　别的不说，就说她们家里这个王氏，外表有个硬壳，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
　　况且孟王府诶……她能传什么消息回去？
　　唐思然叹了口气，握着她的手，“现在天气冷了，出去也不方便，我身子还不太好，不能吹风，等开春了我带你们出去看看。”
　　别老想着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王氏嗯了一声，又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来。
　　就算她今儿崩了，她早就订好的计划也不能乱！
　　第三条，就是她要取信于娘娘，要给娘娘进言！还假托孙神医的名号，不怕娘娘不信！
　　“娘娘，这是王家祖上传下来的东西。是当年孙神医的手书，只是这东西不容于世，他写出来也没流传出去，就在王家留了一份。这是我抄录下来的。”
　　唐思然莫名有点兴奋，她要接触到什么超自然的东西了吗？
　　蛊、毒？还是可白骨生肉的奇异方子？
　　可接过来一看……
　　芹菜，服之可叫男子精水稀弱。
　　？？？
　　番木瓜，可使女子不易有孕。
　　胡萝卜，可使女子不易有孕。
　　唐思然诧异地看着王氏，王氏一边啜泣，一边道：“娘娘身子骨不太好，王爷又经常过来，娘娘要小心别有了身孕。”
　　“孙神医说过，什么为母则强，都是为了叫多生孩子才鼓吹出来的，生孩子就是一脚踏进鬼门关，对母体损伤极大，娘娘等养好了身子再生也不迟。”
　　“王爷若是……娘娘也得坚持住才是。”
　　这话配上她还没太止住的眼泪，在加上断断续续的语调，听起来分外的……奇怪。
　　唐思然叹了口气，她现在明白下午叶氏是来干嘛的，做噩梦是假，其实是借机给她传授避孕偏方。
　　叶氏心思细腻，怕她误会，所以不敢明说，只敢暗示着来。
　　王氏外表虽然走得是高攀不起的范儿，可心思单纯，所以选择了直来直去的说。
　　叶氏叫人感动，可王氏就有点可怜了。
　　“你放心。”唐思然拿着帕子给她仔细擦了眼泪，“我都记得。”
　　王氏又抽了两下鼻子，纸团成一团，就要往嘴里塞，“那别让王爷看见误会娘娘。”
　　“别别别！”唐思然急忙抢了过来，这孩子都被教得傻了，“烧了就行。”
　　反正她这屋里烧过的奇怪东西也不止这一样了。
　　彼此黄泉路上还能做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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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秀恩爱
　　送走王氏, 唐思然竟然觉得有点累了。
　　二十个妾，若是每天下午只来两个，那也得十天才能轮完, 更别说隔三差五的还要教容氏跟希氏写字儿。
　　这日子的确充实。
　　唐思然才躺在软榻上歇歇, 腰还没抻开呢，孟王爷又回来了。
　　还得起来，唐思然瞧着他的眼神不免就有点幽怨, 好看是好看, 可负担太重。
　　再说是甜蜜的负担，那也是负担啊。
　　她坐在一边看着孟王爷洗漱换衣, 随着王爷头发放了下来，她心情好了起来，问道：“没两天就重阳了, 宴席是哪位王爷办？可要做些什么准备？”
　　孟王爷想了想，“还不一定, 等明天再看。”
　　“成王爷？太子？”唐思然问道。
　　“太子。”孟王爷肯定地说。
　　唐思然叹了口气，可怜成王爷了, “我能带——”她原想说容氏姐妹跟王氏一起去吗, 可又一想, 距离重阳还有几天, 消息肯定是要提前出来的, 那到时候又有人来求她, 她八成是还得心软。
　　“——带几个人一起去吗？”
　　孟王爷看了她一眼，手一飞, 帕子稳稳当当搭在了架子上，“可以。”
　　他坐在镜子前头，唐思然过去给他梳头, 王爷的这头发，若不是怕王爷不许，也怕把他梳秃了，她能一个时辰都不带停的。
　　正当唐思然瞧着王爷头发上的幽光，孟王爷忽然开口：“怎么换了个帐子？”
　　唐思然早就想好了对策，道：“有些闷热，就叫她们换个稍微薄一些的。”
　　孟王爷叫了竹兰进来，吩咐道：“这两日别给王妃吃红参了，用金银花、陈皮，再加些薄荷叶，沏茶来。”
　　等竹兰出去，他又道：“先喝上两日，等火去了再说。”
　　唐思然不想理他，她哪儿来的火？
　　好吧，某种意义上勉强也算是火，她故意叹了口气，忽然又显出惊喜来，“我原先是秋天也觉得冷的，可见现在是真的快好了，明儿要进宫去谢谢母妃。”
　　孟王爷道：“母妃也叫你进去，叫你多带几辆马车。”说着他眉头稍稍一皱，“正好明日进宫，让母妃给你请个太医看看是虚火还是实火。”
　　唐思然才升起来的兴奋，就被孟王爷这话给浇灭了，尤其是他隔着镜子看着自己，眼神里仿佛有一丝警告。
　　她是会讳疾忌医的人吗？
　　是的，她真是，不然也不会从上次进宫都快三个月了，一次都没叫周太医来。
　　“知道了。”
　　等躺倒床上之后，唐思然觉得她透光的帐子都不香了。
　　甚至安安静静躺在她身边的王爷也有点碍眼。
　　她现在倒是不想看王爷激动时候的表情了。
　　她想试试揪一把他的头发，看看他会不会震惊——咳，这个有点好笑。
　　只是想想九公主，这揪头发也就只能想想了。
　　她——孟王爷的手又伸了过来！握着她的手往下一压，然后他人说了一句话，“睡觉。”
　　第二天一早，唐思然收拾妥当，进宫了。
　　梨华宫里很是热闹，放眼望去挤得满满当当，除了宫里的嫔妃们，还有几位王妃。
　　太子妃也在。
　　应该是除了皇后，剩下人都来了。
　　不过这么看过去，一屋子的人，没一个比得上孟王府的美人。
　　唐思然顿时又骄傲起来。
　　良妃冲她招了招手，笑道：“先不忙行礼了，过来叫我看看身上又长肉了没有？”她儿媳妇是要当皇后的人，给这些人行礼，一会儿正式见礼还得再来一遍，总觉得有点吃亏。
　　唐思然坐在良妃身边，良妃捏了捏她的手腕，道：“比上回又结实了些。”
　　她俩其乐融融的相视一笑，有些人不太舒服。
　　比方上回被当成傻子的淑妃，还有一直跟良妃不太对付的德妃，如今良妃升了位分，德妃就更不想跟她对付了。
　　再比方成王妃，她回去跟成王爷因为孟王府的贤妻美妾吵了一架。
　　还有全王妃，她排行老大，原先跟兴王妃也算不错，虽然兴王妃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可现如今她惨成这样，全王妃脑袋里就全记得她的好了，不过脑子也就成了心直口快。
　　所以等良妃刚说完，这些人同时开口了。
　　淑妃：“别人都是怕长胖，你这倒是盼着长胖。”
　　德妃：“你总说跟你母妃好，喜欢你母妃，可又不见你进宫请安，总叫人替你母妃不值。”
　　成王妃：“听说你府上不少人都是你母妃赏的，怎么不见你带来给你母妃看看？”
　　全王妃：“兴王妃如今过得惨，还不到半月时光，物是人非啊。”
　　最后还有个太子妃：“上回王府宴席，我们没去成，你不会怪我们吧。”
　　五个人同时开口，几乎不分先后，唐思然都惊呆了，然后她觉得握着她手的母妃，也惊呆了。
　　毕竟正常情况下，她可不会这么用力。
　　这是要找事儿啊，唐思然来了精神，一瞬间就坐直了。
　　太子妃这会儿倒是有点后悔，她明明是正常寒暄来着，夹在这几人里头，倒像是给她们助阵去了？
　　唐思然笑了笑，一个个瞧了过去，很是羞涩的先笑了笑，道：“淑妃娘娘，我这不是长胖，我这是往结实长，一个长的是肥肉，一个长的是瘦肉，差别还是挺大的。”说着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淑妃的三层下巴。
　　“您应该深有体会才是。”
　　淑妃面色一变，正要说话，良妃立即接了上来。
　　她对德妃意味深长地说：“她是我儿媳妇不假，可她首先是孟王妃。她要伺候王爷，要管着王府一大家子。”
　　“若是照你说的，早上进宫请安，待到中午陪你吃一顿饭，下午回去管王府，晚上还的伺候王爷——”良妃一笑，“你得娶三个儿媳妇才行，一个陪着你，一个伺候王爷，一个管着王府。”
　　唐思然下意识就去看了一眼德妃的儿媳妇理王妃，怪不得她年纪轻轻的这样憔悴，听见这话连眼圈都是红的，原来竟如此辛苦？
　　她立即就往良妃身边靠了靠。
　　良妃拍了拍她手臂，安慰道：“我不会那么对你的。”
　　唐思然又对成王妃道：“母妃若是想见她们，自然会告诉我的，我跟母妃一直坦诚相待，我们不互相猜来猜去的。”
　　成王妃面色也变了。
　　唐思然等着她母妃去怼全王妃，想着正好一人两个，轮流着来，只是等了片刻不见她出声，她转脸一看，良妃给她使个眼色，轻声道：“她小我一辈儿呢。”
　　唐思然一笑，她母妃还挺有侠义的，那就她来，“全王妃，兴王妃——如今是石氏了，她是因为把兴王爷逼成了凡大师，因此才叫父皇不喜的，您若是真心疼她，不如去跟父皇进言？”
　　全王妃冷笑两声，她不敢！
　　等唐思然说完，良妃理所应当的拉偏架，她拍拍唐思然手臂，“好了，你也不常进来，别搞得这么剑拔弩张的，一屋子叫你得罪好几个。”
　　这话说得有恃无恐，说完良妃就觉得她自己是不是飘了。
　　咳，她儿子没坐上皇位以前，还是得稍稍谨慎一些啊。
　　不过这屋里她就是最大的一个，也不算飘得太厉害。
　　她又拉了拉儿媳妇袖子，道：“方才太子妃还问你呢，你怎么不理她？”
　　唐思然回想了一下太子妃究竟说了些什么，含蓄笑道：“下回您府上办宴席，我多带几个人去捧场。”
　　太子妃松了口气，她还真怕这孟王妃兴头上来，连她一起怼了。
　　她住在宫里，消息总是灵通一些的，比方中秋节过后，父皇心情不太好了三四天，整日长吁短叹地“可惜爱卿连喜酒都没喝到”。
　　这说的是谁？这就是孟王妃她爹啊！
　　见孟王妃跟太子妃笑了起来，成王妃不太舒服，这两个都是扑街仔。
　　——太子差点就被废了，孟王妃除了一张嘴厉害，又敢下死手管她府上的妾，还有什么本事？
　　“下个月重阳宴，没几天了，该是我们成王府办了。”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唐思然，“你若是想带人，都带来我们也能款待的。”
　　唐思然忍住了没去看太子妃，太子妃眼皮子却跳了跳。
　　太子爷走皇后的路子，没有办不成的事儿，哪怕就是成王爷先跟陛下说了，那也是能反悔的。
　　别说什么金口玉言的，这事儿说白了就是当嫡母的偏心自己儿子呗。
　　可成王妃现在说出来，一会儿正式的消息下来，该不会记恨她吧？
　　太子妃急忙岔开话题，道：“昨儿良妃娘娘说要请你来正式见礼，我也准备了东西，咱们这就开始吧。”
　　赵妃跟芳嫔看够了热闹，也随声附和起来，赵妃道：“我也备了东西，我还见了你母妃给你准备的，我是比不上她了，你别嫌弃才好。”
　　芳嫔也道：“我才升嫔，就是个心意。”
　　良妃轻轻一咳，推着唐思然叫她站了起来，唐思然直接就先冲着良妃福了福身子，道：“母妃，良妃娘娘。”
　　良妃笑了一声，“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做这小儿女姿态做什么？”
　　淑妃翻了个白眼，“许是给我们看的呢？”
　　这两人一个比一个会装，她就不信婆媳两个真的能这样好，更加不信这孟王妃瞧见孟王那一王府的妾，竟然一点都不怨恨良妃。
　　……我跟我母妃最好了……
　　谁信？装吧！
　　唐思然行完礼，良妃先把自己手上一个玉镯子摘下来给她，道：“这是我最好的一个镯子了，只能给你儿媳妇，不能给你女儿。”
　　德妃翻了个白眼，还儿子女儿呢，瞧她那小身板，能不能熬过生孩子还是两说呢。
　　“您就没给您孙女儿备点什么？”唐思然反问道。
　　良妃瞪她，“自然是有的。”说着又给了她一块玉佩，道：“你摸摸，这是暖玉，冬暖夏凉，给女孩子用最好不过了。”
　　两人一唱一和的，屋里翻白眼的婆婆跟儿媳妇又多了几对。
　　下来还有别的。
　　翡翠墨玉红宝石，珍珠珊瑚红玛瑙。
　　叫宫里资历最老的淑妃不由得抽了抽眼皮子，恨不得把皇后叫来看看：您瞧瞧良妃的家底儿，您当年还说什么陛下最喜欢的是傅贵妃，傅贵妃可没良妃这么多好东西。
　　谷嬷嬷一样样东西都拿出来展示了，良妃道：“先别收，我给你说说，这里头好些东西都是有来历的。”
　　“这一件是我刚进宫的时候……”
　　良妃一脸的伤感开始讲背后的故事，唐思然却觉得她不是这样的人，正要开口，良妃捏了捏她的手，挑了挑眉示意她别声张。
　　唐思然便也一脸惊讶的随着故事的跌宕起伏开始了。
　　“咦？”
　　“啊！”
　　“原来是这样。”
　　然后她就瞧见旁边钱妃、淑妃、德妃，甚至连太子妃也叫了随身的宫女回去。
　　这明显是准备的东西太跌份儿，又去拿东西来撑面子啊。
　　她的金主爸爸真棒！
　　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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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我们一人一个分了她们！
　　唐思然有点绷不住脸了, 许是那些宫女动作太慢，又或者好东西藏得太深，她母妃明显已经开始胡诌了。
　　可又不能不说, 虽然谁都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可脸面是要保持住的。
　　唉……东西毕竟是要进她小金库的，唐思然接过了话茬，道：“其实关于墨玉的起源, 我也听过一种说法, 还挺有趣儿的。”
　　良妃可算是松了口气，端起茶杯连着喝了两杯, 笑道：“你说，叫我也听听。”
　　唐思然想了想，沉声道：“这事儿要从当年盘古大神开天辟地开始说起了, 话说盘古大神开天辟地力竭而死……之后一气化三清，就是今天的三清祖师爷。”
　　“只是最大的造化却叫鸿钧老祖得了。”
　　良妃心里默默地给她儿媳妇点了个赞, 这事儿好好编，能说三个月都不带停的。
　　只是……她这故事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 人虽然还是那些人, 却是新奇也好玩。
　　唐思然见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也放松下来, 故事说得越发跌宕起伏了。
　　这等仙侠修真, 又夹杂了传统文化传说在里头, 虽然她是看得多了，可想当年第一次看的时候也是熬了几个通宵的好吧。
　　她这边讲得热闹, 那边李嫔坐不住了。
　　她虽然是宫里的老资历，也生了皇帝的二儿子，也就是现在平王爷。
　　可听听她儿子的封号——平！
　　平淡无奇的平, 平常的平。
　　可想她平日里也没什么宠爱了，所以她家底不厚，在众人都差人回去找东西撑面子的时候，她硬撑着没动。
　　当然这屋里也有没动的人，比方芳嫔就没动，几个嫔位上的人，还有贵人也都没动。
　　可李嫔不一样，她虽然是嫔位，可是她资历最老了，又怕丢面子，又舍不得东西，所以得想个法子。
　　一个生了儿子，还是老资历的人，如今还是嫔，从这儿就能看出来她平日里作风是有点奇怪的，于是她想的法子也有点……不太正常。
　　李嫔打算跟——良妃吵架她不敢，都是宫里的，隔三差五的给皇后请安总是要见到的，万一良妃给她没脸怎么办？
　　那就只能挑一挑孟王妃的刺儿了，造成孟王妃对她不敬的结果，这样少给点东西，也就顺理成章了。
　　“你那墨玉呢，怎么还不出场？”李嫔轻轻一咳，道：“这故事讲得又臭又长，谁想听。”
　　这一打断，有人不满意了。
　　先跳出来的是芳嫔，“这故事怎么不好听了，那个鲲之大一锅炖不下的故事我就挺喜欢的，以前不知道鲲，如今我去御膳房看看，就知道鲲有多大了。”
　　赵妃紧跟而上，她先是瞪了李嫔一眼，道：“红云道人的确是可怜可叹，谁想他让出去的不仅仅是机缘，连命都让出去了呢？”
　　就连方才被怼的全王妃的婆婆钱妃，也道：“那个三清祖师合体能召唤盘古大神的故事，你再多说说？”
　　“咳。”唐思然笑道：“这就是你打不过我就是我揍你，你打得过我我叫我爹，还是我揍你。”
　　屋里众人笑了起来，方才出去的宫女们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德妃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她惊讶的发现，她居然觉得这些人回来得太快，她还想听故事！
　　这么一想，她又狠狠瞪了儿媳妇理王妃一眼，什么都不会！木讷得很！
　　眼看着东西都备齐了，良妃笑道：“先去给淑妃请安。”
　　唐思然站起身来，给淑妃行了个半礼，叫道：“淑妃娘娘。”
　　淑妃心情有点复杂，至少目前来看，良妃这儿媳妇……除了身板弱一点，别的真没什么毛病了。
　　良妃给孟王府后院塞了那么多人，连自己娘家侄女儿都塞进去了，她还能跟良妃笑出来，两人……至少表面上还挺好。
　　就算是身板子弱，说白了那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这是守孝吃不上东西亏的，又不是娘胎带来的，好生养几年总能好。
　　再说哪怕真的是子嗣困难不能生，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她不能生别人能生，生下来去母留子，就算不故意害人，那总有一个两个难产没命的吧，好好养大了比亲生的都强。
　　亲生的总是要恃宠而骄的，倒不如这等抱养的小心谨慎。
　　只是……这样的人终究成了别的儿媳。
　　唐思然倒是不知道淑妃短短的时间里想了这么多，她只觉得淑妃看着她的眼神越发的奇怪了。
　　难道是……舍不得心疼了？
　　那三托盘的东西，的确是有点多。
　　淑妃一招手，宫女端着托盘上来，淑妃叹道：“这一套蝶恋花的钗，原本是我想留给我女儿的，只是这些年，我也没生出来，唉……你拿去吧。”
　　“多谢淑妃娘娘。”唐思然又行了个半礼。
　　能叫淑妃专门留下的东西，可想有多珍贵了。
　　连蝴蝶的触须都能看清，尤其是那两个翅膀，不像别的蝴蝶钗，用厚厚的金子打了，然后镶嵌各色宝石充作五彩斑斓的翅膀。
　　这个就是纯金，几乎是薄成了一张纸，中间还是镂空的，虽然说没什么分量，可做工要精细得多，唐思然觉得轻轻吹口气，这蝴蝶就要飞起来了。
　　给谁呢？
　　唐思然当着人就开始盘算了，她府上哪个美人最活泼？
　　或者长得最好看？
　　良妃满意极了，她又道：“给德妃行礼。”
　　唐思然转过身来，就瞧见成王妃一脸的……嫉妒？
　　她下意识冲成王妃笑了笑，只见成王妃冷笑一声，头扭过去跟平王妃说话了。
　　成王妃嫉妒得无以复加，她婆婆生不出女儿来，她能啊！
　　她有女儿，这等东西，她不留给自己孙女儿，怎么好给了外人？
　　不过成王妃很快就会发现，这屋里嫉妒的人远远不止她一个。
　　德妃给的见面礼里头，最珍贵的是一套金丝楠木的微雕。
　　微雕挂在月牙形的架子上，除了正立的宫殿，还有个倒立的幻影，是月桂树的模样，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这雕的是广寒宫。”德妃拿了托盘上的放大镜给唐思然，“你看，嫦娥在这儿，怀里的玉兔也能看见。”
　　“上头这里能放倒流香，点上香就真的是仙境了。”
　　这真是……珍品。
　　楠木长得久了，就会积累下来金丝金星等等，这雕刻家的手巧到什么地步呢，嫦娥身上的丝带正好雕刻在金丝上，流光溢彩，宛若仙人下凡。
　　“多谢娘娘。”唐思然行了个半礼，“我会好好保护它的。”
　　德妃唉了一声，没说什么。
　　良妃也有点惊讶了，这东西贵重到她开始反思，她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
　　可一想自己儿子是要当皇帝，自己是要当太后——罢了，以后等她成了后宫一把手，她给德妃分个风景好的宫殿。
　　就当是提前交保护费了。
　　这么一想，良妃又好了，她笑道：“给钱妃行礼。”
　　唐思然去行礼，成王妃头一扭，又去看理王妃。
　　瞧见理王妃一脸的一言难尽，还红着眼圈，成王妃满意了，不是她一个人嫉妒。
　　不过成王妃并不知道理王妃嫉妒的理由跟她不太一样。
　　虽然两人嫉妒的都是唐思然，可理王妃嫉妒的点在她有个好婆婆身上。
　　成王妃想要的是唐思然得的好东西，理王妃想要的是她的婆婆。
　　唐思然笑盈盈地给一个个后妃行礼，良妃看着满意极了，转头对坐在她身边的赵妃道：“你瞧她笑得多甜多好看？”
　　甜？好看？
　　赵妃翻了个白眼，给她这么些东西，她能不管不顾在脸上笑出三道皱纹来！
　　等给后妃们行过礼，下来还有妯娌们，这就稍稍曲曲膝就成，当然礼物也不是很贵重。
　　多是手镯玉佩等物。
　　德妃轻轻一咳，道：“方才讲到哪儿了？继续。”
　　唐思然想了想，决定找个应景儿的，笑道：“该到多宝崖分宝了，这还是鸿钧老祖第一次讲道之后的事情。”
　　李嫔前头就没听进去，现如今就更听不进去了，她冷哼一声，“这跟墨玉有什么关系？良妃给你那个总不可能是鸿钧老祖的宝贝吧？”
　　没想却被坐在她旁边的沈嫔瞪了一眼，“你不听我还想听呢。”
　　这边故事讲得热闹，皇帝的内书房里也挺热闹的。
　　良妃提前好几天说了，说今儿是她儿媳妇正式来见礼的日子，连皇帝也有所耳闻，这毕竟是个热闹的事情，皇帝便也招了儿子们前来。
　　众人稍稍寒暄几句，又恭维了父皇。
　　成王爷道：“距离重阳节不过几日，儿臣想今年的重阳节，不如在儿臣府上聚一聚？”
　　九皇子不由自主的就看了太子一眼，孟王爷倒是平平静静的什么反应都没有。
　　皇帝笑了两声，道：“既然如此——”
　　太子咳嗽了两声，他有点着急，他母后这是怎么想的？怎么到现在都没跟父皇说？
　　他是不敢跟他父皇多说话，说什么都要被骂，办宴席多半要被说成不务正业，可母后就没这个顾忌了呀。
　　皇帝瞪了他一眼。
　　太子被瞪得有点兴奋，自打那天太子说了不当太子之后，虽然事后没造成什么影响，他依旧是太子。
　　可不得不说，他在短短一个时辰里头体会到了自由的滋味。
　　所以太子如今有点……挺想破罐子摔一摔的，他甚至想作一作，又觉得若是父皇主动废了他，母后应该就怪不到他头上了吧？
　　可是一想母后都病了，太子又有点犹豫。
　　他这瞻前顾后的样子落在皇帝眼睛里，十分不顺眼。
　　“身为储君，难道连话都不敢说吗！”
　　太子被这么一激，便道：“儿臣也想办重阳宴。”
　　皇帝眉毛都竖了起来，“你是不是故意找茬！你住在宫里，天天见朕你连个屁都不敢放，怎么你三哥一说，你就也要办了？”
　　成王爷面色顿时阴沉了，父皇的意思……太子针对他？
　　作者有话要说：　　淑妃：我要孟王妃做我儿媳！
　　理王妃：我要良妃做我婆婆！
　　淑妃跟理王妃：咱们两个一人一个，分了她们婆媳二人！
　　德妃：？？？
　　成王妃：？？？
　　孟王爷：？？？
　　成王爷：搓手手。本王可以，她来的时候能顺便把孟王府的美人都带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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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你们别拦我，我要出家
　　可太子为什么要针对他呢？
　　成王爷百思不得其解, 他跟太子素无仇怨。难道是……他明白了！
　　太子明显已经不得圣心了，又差点被废。
　　太子住在宫里消息灵通——父皇其实最喜欢的是他！
　　成王爷的心砰砰砰跳了起来，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太子要针对他了, 因为他能威胁到太子！
　　成王爷看着皇帝的眼神顿时就热泪盈眶了。
　　人常说父爱深沉, 他以前没体会，现在终于是有了。
　　父皇平日里总嫌他笨，原来这下头浓浓的都是关心、爱护以及恨铁不成钢啊。
　　这么一想, 成王爷看着太子的眼神就越发的阴冷了, 此刻在他眼中，面前的这人不是太子, 更加不是他的四弟，而是霸占了他太子之位的窃贼！
　　成王爷上前一步，道：“你这做得不地道, 凡事也要讲个先来后到！”
　　说的是重阳家宴，暗指太子之位。
　　皇帝正等着太子回话呢, 却没想被老三抢了，这么一激之下, 太子又缩回去了。
　　皇帝怒目而视, “太子也是你能说的！你可知上下尊卑君臣伦常！”
　　成王爷吓得面容呆滞, 他猜错了？父皇不是最看重他？
　　父皇……是想用他做太子的磨刀石？
　　成王爷顿时缩了回去, “是……是儿臣逾矩了。”
　　皇帝又转脸看着太子, “你就没句话说？你身为太子, 难道不知友爱兄弟？不知道谦让不成？”
　　成王爷的野心瞬间又给他父皇勾出来了，不过这次他忍住了, 打算静观其变——主要是他的小心肝再经不起被骂了。
　　太子被皇帝吼来吼去的，见父皇连三哥都骂了，更加觉得自己父皇难伺候, 当下犹犹豫豫道：“儿臣……”
　　他为什么要办宴席？
　　“儿臣——”太子的声音坚定了起来，可是才说了两个字，就被打断了。
　　“众位施主近日安好？”
　　了凡大师来了。
　　他一身僧衣，光头锃光瓦亮，九皇子一见他就笑了起来。
　　皇帝也笑了，不过是冷笑，“怎么了凡大师不修行了，了结凡尘俗世？这是又贪念滚滚红尘了？”
　　了凡行了个礼，“施主此言差矣，红尘修行也是我辈的修行方式之一啊。”
　　皇帝教子的重要环节被打断了，原本好好的气氛也没有了，皇帝气得抬脚就要踢他。
　　了凡伸手敏捷的躲了过去，道：“施主莫要动手！”
　　“混账东西！什么叫红尘修行？那叫入世修行！”
　　了凡一顿，双手合十行礼，“施主有慧根。”
　　九皇子哈哈大笑，“上回——”那老和尚还说六嫂有佛性呢。
　　只是在他父皇仿佛要吃小孩的目光中，后半句话他咽了回去。
　　皇帝长叹一口气，怎么办？这一屋子都是他亲生的。
　　皇帝正惆怅，屋里又来人了，是皇后身边的大太监，他先给皇帝行了个礼，严肃正经道：“陛下，娘娘差奴婢来，是想起一件事儿，前些日子太子说要办重阳家宴，娘娘已经答应了，却一直忘了跟陛下说，还请陛下莫要见怪。”
　　太子松了口气，皇帝却越发的生气了，可是生气之余，想起皇后现如今但凡走快一点，又或者激动一点，立即就喘不上来气，皇帝也有点怕。
　　他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朕知道了。”他意兴阑珊的看着太子，“你来办家宴。”
　　太子总算是松了口气，“多谢父皇恩典。”
　　“恩典？”皇帝冷笑两声，就这点破事儿，恩典？
　　他站起身来，道：“朕出去走走。”
　　众位王爷皇子面面相觑，悄无声息地都跟上了。
　　太子走在最前头，成王爷死死盯着太子的背影，却没发现也有人在看他。
　　九皇子趁乱偷袭了了凡大师的光头，笑道：“八哥，你这头得天天剃吧？一个毛茬都没有，光滑极了。”
　　了凡笑了两声道：“你也剃一个试试？能省不少功夫呢。”
　　“我怕冷。”九皇子摇了摇头，道：“再说我还没成亲呢，等我成亲了再说。”
　　？？？前头皇帝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他可不想再听这糟心儿子说话了。
　　孟王爷站在队伍中间，不急不慢跟着一起走，目光从太子身上划过，又把自己的兄弟一个个仔仔细细地都看了一遍，最后落在了父皇的背影上。
　　皇帝走着走着就放慢了脚步。
　　皇后是故意的。
　　太子想办家宴，却不敢跟他这个父皇说，只敢告诉母后。
　　可皇后呢？皇后做什么事情都有目的性，一定要等到有人跳出来，说也想承办家宴，然后她才出面。
　　她要借着这个警告别的皇子，太子只有一个。
　　皇帝叹了口气，不由自主的朝着皇后的宫殿走去，她真的不累吗？
　　好巧不巧，良妃也带着人往皇后宫殿去了。
　　怪只怪她儿媳妇的故事讲得太动听，一不小心就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
　　若是提前走了倒是没什么，可到了点总不能撵人走吧？
　　这宫里哪儿能有叫这许多人一起吃饭的地儿呢？德妃顺理成章地提议，“不如去借皇后娘娘的大花厅用一用？就她那儿地方大。”
　　众人聊得痛快，也没想许多，可是等走到路上冷风一吹，良妃忽然醒悟过来了。
　　德妃这是要害她！
　　她是什么身份，皇后娘娘是什么性子，她敢去借皇后娘娘的花厅？
　　再仔细一想，一开始那句“好久没这么开心了，不如大家一起吃饭也热闹热闹”也是德妃说的！
　　良妃越走越慢，甚至想装肚子疼躲过这一劫，可又觉得既然她没挑战皇后的心，她绝对不能怂。
　　她要是怂了，岂不是不打自招了？
　　可就这么直接过去，皇后不误会就见鬼了。
　　唐思然挽着她的胳膊，自然是察觉出来她母妃徘徊不定，她头一偏小声问道：“母妃怎么了？”
　　良妃夹着她的胳膊往下一拉，咬着牙在她耳边轻声道：“德妃不安好心，怂恿我去借皇后的东西，皇后怕是要忌讳我了。”
　　唐思然一想，目光绕了一圈，跟德妃对上之后，德妃得意地一笑，还挑了挑眉毛，仿佛已经胜券在握了。
　　的确是她不安好心啊，那就怪不得人报复了。唐思然目光落在理王妃身上，立即有了主意，道：“咱们帮一帮理王妃吧。”
　　德妃脾气不好，若是能引得她跟理王妃吵起来，哪怕不吵架呢，只叫理王妃哭出来，这皇后宫里就去不成了。
　　大庭广众之下，她们也能帮着理王妃说两句话，德妃是个好面子的人，至少要压着德妃别叫她祸害理王一家两口了。
　　叫理王妃好好歇两个月，其实偷懒也不太难，德妃又不能出宫来抓她。只要稍稍提醒一下，理王妃的日子就能比现在好很多。
　　一举两得。
　　唐思然挽着良妃胳膊，稍微走快两步，到了德妃身边。
　　“这两日天冷了，早上总是起不来，王爷走了我都不知道的。”
　　良妃一愣，立即明白了她什么意思，又觉得这招的确是高，“咳，我又不催着你早上起来进宫请安，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德妃冷哼一声，理王妃惊呆了，良妃娘娘这么好的吗？
　　她……她早上起得比理王都要早，辰时皇宫一开门她就得进来，等到了冬天，她天不亮就得起来。
　　“你也别太累。”良妃余光看见德妃面色不虞，理王妃眼圈又红了，接着又道：“王府里什么事儿都有人管，你是去当王妃的，不是去劳心劳力的，想做什么想要什么只管吩咐下人。”
　　唐思然脆脆的应了声是，道：“王府的下人都很能干呢，一点都不用我操心。”
　　良妃叹道：“是啊，什么都亲力亲为，那跟丫鬟婆子有什么区别？当主子的就是享福的！”
　　理王妃掉了半滴眼泪，每次她进宫，德妃事无巨细的问，恨不得连她儿子菜里放了多少盐都要知道。
　　成亲三年，理王妃觉得她干的就是管事嬷嬷的活！她就是理王的老妈子！
　　“……也不着急生孩子。”良妃又开始扎心了，“你才嫁进去几个月？先把身子调理好了，跟文贤好好相处，等两人感情到了，孩子自然也就来了。孩子来的太早也不好，耽误你们两个相处呢。”
　　孩子看不了感情，也看不了相处，孩子得看您儿子的意思，唐思然难得腹诽，你可不知道你儿子多牛逼，连这个都能控制。
　　但是不能这么说，唐思然很是羞涩的一笑，道：“我也想跟王爷好好相处呢。”
　　理王妃已经开始啜泣了。
　　她嫁进去第二个月，德妃就开始催生孩子，她是个人啊，她又不是母猪！
　　德妃专注听着良妃跟她儿媳妇的商业互吹，只是听着听着，身边怎么有人哭起来了？
　　她扭头一看，她的儿媳妇一脸是泪，哭得悲悲切切。
　　德妃眉头一皱，“你哭什么！能嫁给王爷，还委屈你了不成？”
　　理王妃一下甩开德妃的手，“我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给你当儿媳妇！”
　　皇宫里本来就空空荡荡的，又是皇后宫殿前的空地，这还是理王妃压抑了三年之后的第一声呐喊，声音大到——
　　德妃觉得全皇宫都听见了。
　　再一看周围一圈人幸灾乐祸等着看热闹的眼神，德妃怒道：“你喊什么！你的礼义廉耻呢？你家里就是这么教你的，跟你婆婆对着干？”
　　“我家把我教得好好的！就是给你当了儿媳妇，我才成了这个样子！”
　　“我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进宫伺候你，中午吃过饭连歇也不能歇，回去还得管王府，晚上还得伺候王爷。”
　　“你明明有宫女的，你身边十六个宫女伺候你，你非得叫我伺候你，说什么多年媳妇熬成婆，你进来的时候太后都没了，你没婆婆！这宫里能叫太后婆婆的只有皇后娘娘，你就是——就是找借口想折磨我！”
　　理王妃毕竟年轻，声音又响又脆又快，德妃完全插不进去嘴。
　　“王府也有丫鬟婆子，还有专门的王府管家，当初带出来的太监宫女一大把，你非得说什么这是你自己的家，你不操心谁操心？非得叫我事无巨细都管上，王府七八百的下人，我一个个都记得名字了！七百六十四个人啊！”
　　“谁家的王妃有我过得惨？”
　　“我嫁进王府三年都没孩子，你以为是谁的错？是你的错！”
　　“我早上起来伺候你，中午回去管家，晚上累得直接就能睡过去。”
　　“王爷嫌我无趣，自然不肯来找我，我怎么生孩子，我一个人怎么生！”
　　“丫鬟婆子一个月还能歇两天，我全年无休！”
　　“我出身怎么不好了？我家教怎么不好了？我娘家是大理寺少卿，你又是什么出身？”
　　“你以为我不想生孩子？”理王妃反问一句，忽然顿住了，她咬牙切齿道：“我就是不想生孩子，我就算有了身孕，三天就能被你折腾没了！兴许已经被你折腾死了好几个了！”
　　德妃吓得目瞪口呆。
　　周围一圈人都目瞪口呆。
　　人人都知道理王妃过得不好，知道德妃不喜欢她，可这么一听……德妃太过分了啊！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不远处传来皇帝的呵斥，唐思然头一抬，瞧见皇帝就在不远处，这个距离，这个音调，他听见多少取决于他已经站了多久。
　　也许全听见了。
　　皇帝快步走来，身后跟着一串的皇子。
　　德妃见了皇帝，反应立即就回来了，她上前就去拉理王妃，“你这孩子，你天到晚的胡乱想什么，我怎么对你不好了，我给了你多少好东西了？”
　　都闹到这个地步了，理王妃也是官宦人家的姑娘，尤其她父亲是大理寺少卿，是管刑狱案件审理的地方，她可太明白了。
　　再一看皇帝身后的理王爷，她索性不管不顾继续了。
　　“我来月事的时候也得进宫伺候你，说了不舒服，你也不让我休息，说什么怀了孩子就好了，话说我这么难受，就是因为生不出孩子来，是惩罚！”
　　“可我哪儿有机会伺候王爷啊！我前儿伺候王爷的时候就累得直接睡过去了……”
　　她直接扑在了皇帝脚下，嘤嘤嘤地哭，“陛下，皇帝陛下，王爷是个好人，是我不配，求您让我出家当个尼姑吧！再这么下去，我要被德妃折磨死了，还得落个不敬婆母的罪名！”
　　“不然您杀了我也行，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
　　皇帝还没说话，理王妃又看着了凡大师哭，“大师是能明白我的吧，求您帮我说句话，我也想出家啊。”
　　一瞬间所有人的眼神都聚集在了了凡身上。
　　了凡吓得直接后退一步，踩到了九皇子的脚，九皇子一声惊呼，皇帝直接怒道：“都给朕闭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03 17:44:28~2020-04-04 00:06: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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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还不如去孟王府当妾！
　　唐思然跟良妃对视一眼, 良妃拍了拍她的手，做了个口型道：先等等。
　　皇帝环视一圈，道：“老七呢！他就在一边看热闹不成！”
　　理王爷急忙出列, “父——”
　　“跪下！”皇帝怒道：“你王妃天天进宫你知不知道！”‘
　　理王爷点头, “知道的。”
　　“你母妃这么对她，你知不知道！”
　　理王爷犹豫了一下，道：“母妃说儿媳妇是要管教的。”
　　“你王妃可跟你说过什么。”
　　理王爷犹豫了一下, “前头说过的, 后来……后来不说了，儿臣就以为——”
　　理王爷一震, “原来不是母妃改了！”
　　“是、是因为跟我说了没有用吗……”
　　理王爷一瞬间颓废了下去。
　　皇帝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看着理王妃，“你一定要出家？”
　　理王妃还没回答, 德妃吓得跟什么似的，颤抖着道：“我也是为了你们好。”
　　理王妃一瞬间下定了决心。
　　“父皇, 我再叫您一父皇，理王爷是个好人, 我能嫁给他, 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可给德妃当儿媳妇, 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我要出家！”
　　“这一出一进的, 还有五辈子的霉。”
　　“佛祖都比德妃好伺候。”
　　德妃身子一软就要倒，站在她身边的李嫔孙嫔下意识一闪, 只是闪了才觉得应该扶来着，可终究是来不及了，最后只得伸了脚出去, 没叫德妃躺在冰冷的汉白玉石头上。
　　就是可能稍微有点膈。
　　九皇子很是不合时宜的笑了出来，皇帝转头瞪他。
　　只是这一笑倒也缓和了气氛，皇帝一声沉吟，正要说话，了凡大师道：“不如叫六嫂劝劝她？”
　　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众人的视线一瞬间又落在唐思然身上。
　　皇帝所有所思，孟王爷眼神冰冷，还有几道看着很是诡异。
　　“对对对！”德妃急忙点头，“应该叫她劝，方才她就是听了孟王妃的言语才哭的。”
　　唐思然还没什么表示，良妃也没来得及说话，理王妃先不满了。
　　“关她们什么事儿？因为你对儿媳妇不好，所以为了怕你丢面子，人人都得对儿媳妇不好？没有这个道理！”
　　理王妃想起上回去孟王府，她府上的妾一个个都红光满面，满脸都是笑意，显然是生活得极其滋润。
　　妈的还不如去孟王府当妾！
　　唐思然觉得不能叫理王妃一个人把火力全吸引走了，“德妃娘娘您这就不厚道了，你这是要把人都拉到跟你一个水平，然后互相比怎么折磨儿媳妇不成？”
　　良妃第一个接了上来，“我不折磨人，我生活美满幸福内心和平阳光。”
　　几个有儿媳妇的嫔妃也急忙应声，仿佛慢一点就成了折磨儿媳妇的老变态。
　　唐思然觉得这茬基本是打过去了，可没想了凡终究是没放过她。
　　“六嫂——”了凡大师摸了摸他的光头，道：“我师父说她有佛性，我觉得她说话也挺有道理的，若不是她劝我，我也不能过得这样洒脱。”
　　？？？洒脱？
　　皇帝沉吟起来，道：“你父亲——罢了，你去劝劝她吧。”
　　“是。”唐思然答应得挺痛快，上前就扶了理王妃起来，理王妃倒是也没跪着不起。
　　两人到了背风的地方小声说话去了。
　　理王妃：“这次是我对不住你了，你只管说劝不住我，一切都往我身上推。”
　　“当尼姑得天不亮就起来念经，常年盘腿坐在地上，就算有蒲团垫着，早晚罗圈老寒腿，没人伺候，自己洗脸，还得是冰水，冬天手上裂口子，吃不了肉，一样莫得懒觉睡。”
　　“生了病看不了御医，得喝香灰，病不好就是你不够虔诚。”
　　“还得被老尼姑欺负，那样欺负，尤其是你这嫁过人的。”
　　理王妃惊呆了，她说的这都是……好惨啊。
　　“你别看了凡过得好，他可是皇子。”
　　“你还有父母呢，陛下虽然是个好皇帝，可万一德妃迁怒呢？她露出点口风来，多得是落井下石的人，纵然是她不认得什么有本事的，可就是小人重伤暗算——你想叫你父母看见你出家？”
　　“那……”理王妃又踌躇了，眼圈又红了起来，她原本性子就软和，不然也不会被欺负了整整三年才起来反抗。
　　不过一旦反抗，她又不想回去。
　　“难道还要过那样的日子？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唐思然连忙拉住她，道：“你别管就行了，你看兴王妃，若不是娘家犯事儿了，她还好好的当着王妃呢。”
　　“我……我不敢打人。”
　　唐思然笑出声来，道：“谁叫你打人了，你比照兴王妃的做派，只要没严重到那个程度就行。”
　　“德妃又不可能出宫，你别上赶着叫她折腾就成。”
　　“再说德妃都说你不敬婆母了，你为了孝敬她，难道不得帮着她落实这罪名，总不能最后是她说谎吧？那多不孝顺？”
　　理王妃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总觉得有什么奇怪的门被她打开了，“让我捋一捋。”
　　横竖她都背了这么多罪名了，不如……
　　“早上睡懒觉。”
　　“我不想事无巨细什么都管。”
　　“那些妾我更不想管。”
　　“我都快三年没回娘家了。”
　　“理王府有个庄子靠着山，有温泉有枫叶可以看。”
　　“能叫上我吗？”唐思然适当的应了一声。
　　理王妃笑了起来，她轻轻一叹，“我原来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
　　她俩一开始说话声音不大，唐思然一开始慢条斯理的劝，理王妃更怕人听见连累她，声音都是几不可闻。
　　不过后来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之后，理王妃声音不由自主的就大了起来。
　　尤其是笑声，清脆悦耳，这一边众人也都听见了。
　　了凡欣慰地道：“我说什么来着？”
　　太子恨不得一眼万年，现在就是重阳节。
　　很快唐思然就跟理王妃手挽着手回来了，理王妃给陛下行了个礼，道：“六嫂说父皇是个好皇帝，我想想也是，父皇从来不偏袒任何人，我还是挺愿意给父皇当儿媳的，是我任性了。”
　　这话叫皇帝多舒服？只看他克制不住嘴角上扬就知道了。
　　理王妃又给理王爷福了福身子，“我……我能嫁给王爷是三生有幸，我想跟王爷——继续过下去。”
　　理王爷顿时松了口气。
　　理王妃又转向德妃，表情立即就冷了，“母妃，我……我毕竟是嫁给王爷的，我主要是该侍奉王爷，您说是吗？”
　　德妃想骂人，想阴沉着脸，只是皇帝就在身边，她什么都不敢说，最后只能点了点头，笑得无比僵硬，“你说的是！”
　　良妃方才差点吃了个暗亏，现在也没太舒服，她笑道：“你没事儿也多出来走走，理王也二十出头了，你也应该放手叫他自己过日子了。你宫里不是还有个朱贵人，回头叫她一起来我宫里，咱们四个人也好打马吊解解闷。”
　　芳嫔道：“正是，我跟朱贵人一届入宫，想想一起住在丽云宫的日子，还挺怀念呢。”
　　朱贵人？皇帝不由得想了想，他还有个朱贵人？对！他还有个朱贵人啊。
　　这么一来，他看着德妃的眼神就不那么好了。
　　朱贵人跟芳嫔一届入宫的，一个侍寝升嫔，一个就……查无此人了。
　　皇帝叹了口气，道：“德不配位啊。这德字你也别用了，还是做回你的白妃吧，好生修身养性。至于朱贵人——去良妃宫里跟芳嫔作伴吧。”
　　理王妃都要笑出来了，修身养性？这就是含蓄版的变相禁足啊。
　　她特别满意，上前站在理王爷身边，轻轻道：“王爷，咱们回去吧，我这三年里头，跟你一起用午饭怕是不超过十次呢。”
　　理王妃能当上王妃，容貌自然是不差的，加上心结解大半，整个人都清爽了，又笑得特别天真爽快，理王爷许久没见她这个样子，当下就点头了。
　　不过还没彻底忘了他母妃，“母妃，您……好生休养着，过两日我们一起来看您。”
　　我们一起两个词重读了，不过理王妃已经不管他是不是醒悟了，又或者他是不是想保护自己了。
　　王妃这个名号本来就是种保护。
　　她想的是那个带温泉的庄子，现在泡温泉还早了些，她冲着唐思然眨了眨眼睛，做了个口型：我去找你。
　　唐思然冲她笑了笑。
　　皇帝松了口气，总算是没搞出什么一家子和尚尼姑都有的逸闻来，“行了，都回去吧，都挤在皇后宫殿前头像什么样子？皇后经不得吵。”
　　众人应了声是，相互对视一眼，决定去各自母妃宫里吃饭好了。
　　太子瞧见理王妃一脸阳光的样子，有点羡慕，又看了看了凡的光头，还是有点羡慕。
　　他隐晦地看了唐思然一眼，不知道到时候她会怎么劝自己呢？是劝他放手一搏还是斩断哀思……叫人很是期待啊。
　　太子都想不来自己上回神清气爽是什么时候了，他两步走到孟王爷身前，眼神殷殷期盼，“没两日就是重阳宴了，六弟可一定要来啊。”
　　皇帝又是一阵欣慰，想着太子总算是懂事儿了，都知道邀请人了。
　　只是……太子跟孟王说完就叫了太子妃，又跟他行礼，道：“儿臣去给母后请安了。”
　　说完就走了。
　　就走了？
　　还是没长进！皇帝一甩袖子，大步离开。
　　搞得剩下人都面面相觑的，这又是怎么了？
　　眼见众人就要各回各宫吃午饭去了，了凡大师如今是孤家寡人一个，左右看看，他两步跟上了孟王爷。
　　“六哥，六嫂，带弟弟一起吃个饭呗。”
　　“大师这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啊。”
　　了凡大师一愣，大笑道：“妙妙妙！怪不得我师父说六嫂有佛性呢。”
　　孟王爷冷冷地道：“给你师父也带些酒肉。”
　　“善哉善哉。”了凡大师立即严肃了起来，“我师父年老体衰肠胃弱，经不起这荤腥，还是叫贫僧一人受了吧。”
　　唐思然没忍住，“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妙妙妙！六哥，你这——”
　　六嫂是真有佛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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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她必定是强颜欢笑苦中作乐
　　这顿午饭, 除了梨华宫，谁家都没吃好。
　　淑妃心中升起大大的不妙来，她总觉得作为跟良妃一样, 宫里唯二有封号的妃子, 下一个就要轮到自己了。
　　贤良淑德……
　　有才能、善良、美好、品德高尚。
　　她不由得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她已经往五十去了，她一点都不看好看了！她马上也要貌不配淑了。
　　“母妃？”成王妃轻轻叫道。
　　淑妃回过神来, 瞧见自己儿子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不由得道：“你也不看着点你们家王爷——”罢了，“先吃饭吧。”
　　三人围坐在桌边, 成王爷还要了一壶酒。
　　淑妃不由得又皱了皱眉头，“大中午的你就喝酒，万一你父皇下午要宣你怎么办？”
　　成王爷叹道：“父皇明明都先答应我了。”
　　淑妃叹气, “你去请安的时候没看见皇后的脸，她——”活不了多少日子了。
　　只是今儿才被理王妃这个儿媳炸了个大雷, 淑妃对一切儿媳妇都很是忌讳，所以也只敢说半句。
　　成王妃倒是也不在意, 她也有满腹的心事。
　　俗话说人生怎可能尽如人意, 孟王妃得婆婆喜欢, 公公也爱屋及乌, 那孟王爷一定不喜欢她！
　　孟王爷府上那么多美妾, 况且他人又冷冰冰的, 哪儿是会疼人的主儿呢？
　　这么一想，成王妃倒是舒服了些, 只是落在成王爷身上……这世上哪儿有会疼人的男人呢？
　　“唉……”
　　一桌三人竟然同时叹了口气，之后又面面相觑，之后又同时沉默。
　　淑妃道：“夫妻两个还是要敬重着过日子的。”老六家的得良妃喜欢, 又得陛下看重，那老六一定不喜欢她。
　　“母妃说的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才是过一辈子的方式。”相敬如冰啊。
　　“我倒是有点羡慕六弟……”的娇妻美妾，只是对上母妃跟王妃隐隐含着不善的视线，成王爷紧张之余，脑子也转的特别快，“他倒是不怎么被父皇训斥。”
　　一家子三口都有了烦心事儿，场面竟然又诡异的和蔼起来了。
　　吃过饭，三人手里捧着消食的茶汤慢慢抿着，淑妃宫里的大宫女进来，悄声道：“娘娘，奴婢方才看见宫里的周太医往梨华宫去了。”
　　淑妃眉头一皱，良妃没什么毛病，老六从小就不生病，那就只能是——
　　“是……孟王妃有什么不好了吗？”淑妃轻轻一咳，掩饰了自己的兴奋。
　　成王妃道：“母妃，咱们去看看吧，我心中有些担心呢。”
　　“是啊，六弟妹身子看着的确是弱了些。”
　　成王爷说完，瞧见自己母妃跟自己王妃都瞪他，诧异极了，她们不是在关心六弟妹？？？
　　一家三口出来，然后淑妃就在路上看见了——
　　钱妃一家子。
　　赵妃一家子。
　　李嫔一家子。
　　王嫔一家子。
　　郑嫔一家子。
　　除了已经出宫的理王两口子，和太子两口子，这就是早上听故事的阵容啊。
　　淑妃讪笑两声，“方才瞧见太医过去，有点担心。”
　　“谁说不是呢。”钱妃附和道。
　　众人一起到了梨华宫，互相看看，仗着人多，淑妃笑道：“方才瞧见周太医急匆匆过来，不知道怎么了？”
　　良妃了然的笑笑，知道她们这都是来看热闹的，那就笑得更微妙了。
　　“咳，也没什么大事儿，我这儿媳妇啊——上火啦。”
　　“恭——”等等，不是怀孕？？？
　　淑妃一脸的笑就僵住了，变脸之快，叫她一边觉得自己足智多谋随机应变，一边又觉得自己脸扯得疼。
　　“上火？”钱妃重复道，那你笑成这样做什么？
　　自然是觉得家和万事兴呗，良妃看了唐思然一眼，唐思然低下头装作害羞的样子。
　　良妃又道：“咳，是文贤让叫太医的，我都没看出来她上火，倒是不如文贤心细。”
　　“你们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毛病，周太医说人人秋天都得上火，她前头又吃着红参，叫把参停了就行，又说她身子好着呢，你们千万别担心。”
　　淑妃觉得这笑容碍眼得很，不是上火至于这样吗，她笑道：“没事儿我就不多留了。”她余光看见跟着她进来蹭热闹的一众人，道：“我先走了，路上遇见她们的，也不知道她们要做什么。”
　　淑妃说着就手一伸，拉着她的儿媳妇要走。
　　钱妃现在有点后悔叫淑妃先开口了，她找什么理由呢？对了！
　　“早上的故事……要么再讲讲，还没说到墨玉呢。”
　　淑妃一瞬间停住了脚步，她也想听啊！
　　墨玉？她怎么还记得。
　　唐思然笑了笑，道：“太医虽然说我好多了，可还是比一般人弱一些，中午怕是要歇一歇，不然没精神。”
　　好歹有个台阶，众人簇拥着又一起出来。
　　成王妃扶着淑妃，心中不住的叹气，又有点恨成王爷。
　　去年她贪嘴，吃多了草原上送来的胎羊肉，结果嘴角长了个泡疼得很。
　　成王爷见了是怎么说的？
　　“叫你少说点闲话，现在烂嘴了吧？”
　　这是人说的话吗！成王妃咬了咬牙，默默念起了人生怎可能尽如人意。
　　她得婆婆喜欢，得公公喜欢，得孟王爷喜欢，那她——
　　一定是私下里作践王府的妾，跟小姑子关系不好，她一定是强颜欢笑、苦中作乐、生不出孩子！
　　成王妃心里舒坦了，又能四平八稳的走了。
　　送走这些不速之客，良妃道：“你去里头歇歇？虽然是秋天，可这中午的太阳晒了难免也头晕，等下午再回去。”
　　说完她又瞧见自己儿子，道：“你们两个一起去歇歇？”
　　唐思然打了个哈欠就站了起来，“我都有点困了，若不是她们来，我现在都该睡着了。”
　　良妃立即便道：“谷嬷嬷赶紧带她进去。”又看了看自己儿子，试探道：“那……我给你换个屋？免得你们两个互相打搅？”
　　唐思然觉得她婆婆立场有问题，“不用，我跟王爷歇着就行，王爷一点都不吵。”睡觉跟个假人似的。
　　孟王爷看了她一眼，抬脚往里头去了。
　　良妃瞧见这一幕笑得越发灿烂了，小声笑道：“他这冷冷清清的，谁知道外冷内热呢。”
　　两人进了里屋，也就是上回唐思然睡觉的那一间，同样也是孟王爷六岁以前的卧室。
　　唐思然进去就拿了拨浪鼓，轻轻晃了两下，道：“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如此清脆。”
　　当然这样没意义的话就不要指望孟王爷理她了。
　　唐思然坐下就开始整理衣服准备睡觉，王爷一天到晚都很是辛苦，她也不好耽误他睡觉的时间。
　　不过她都躺下了，也不见孟王爷动作。
　　“王爷？”唐思然轻轻叫了一声。
　　孟王爷道：“你睡，明年修哪几条河道该定了，户部——我要先想一想。”
　　他说完便闭上了眼睛，右手在膝盖处轻轻拍着。
　　这不是小事，钱粮人都得考虑到，尤其是还得先做好发大水要先舍弃那一处的准备，唐思然觉得还是不要打搅他才好，便抱着被子往里一滚，困意很快上来，只是她半梦半醒间觉得孟王爷好像过来了。
　　不过太困，没睁开眼睛。
　　等她睡醒，已经小半个时辰过去，屋里安安静静的，床幔拉得整整齐齐。
　　王爷这是等她睡了才过来减压啊。
　　跟唐思然舒舒服服在宫里歇一觉不一样，别家的都是吃了午饭就走了。
　　成王妃恍恍惚惚到了宫门口，瞧见了全王妃正等着马车。
　　全王妃瞧见她就走了过来。
　　年纪稍大的这四个王爷，其中平王爷是宫女生的，身份太低，老四是皇后生的，身份太高，所以四个人形成了三个小团体。
　　成王跟全王是人数最多的一个。
　　连带着成王妃跟全王妃也走得比较近。
　　“你上我的马车吧。”全王妃道：“正好咱们说说话，我送你回去。”
　　成王妃点头应了，她这会儿心里有点烦，瞧见成王爷就想吵架，正好跟全王妃说一说。
　　两位王妃上了马车，全王妃叹道：“其实我是故意等着你的。”
　　这么一提醒，成王妃也看出来了，她道：“我说呢，怎么会有不提前套好马车的奴婢？”
　　全王妃想了想，道：“过两日我想去孟王府拜访，只是一个人去不太好，想叫你陪着我一起去。”
　　成王妃也想去的呀！她想了想，故意皱着眉头拿乔，道：“我看你跟她也不是多好，怎么忽然想起去她家里了？”
　　全王妃叹气，道：“前两日我去郊外看兴——石氏了。她如今过得有点惨。”
　　想起当日的情景，全王妃就有点心酸，“你不知道，她是最张扬的一个人了，如今连脸上都起干皮了，眼神也黯淡无光。”
　　“她跟我说，她在杨侧妃心里埋了个钉子，挑拨了公主后裔梅氏，还提醒了希氏她是苗族圣女，又看见了刘氏跟孟王妃假笑。”
　　“那天是事先准备，看见的都不能作数，她叫我平日里去，她想知道孟王府的妾平日里过得都是什么日子，不然她不甘心！”
　　成王妃叹道：“她也是……怎么好插手别人家里的事儿？只是王府这几个妾，有名有姓的都叫她策反了，孟王妃该——咳，这也怪不到咱们头上。”
　　“既然这样……”成王妃出了个主意，“咱们也别发拜帖了，就直接上门，借口——”
　　“逛街逛累了，来歇歇脚？”
　　全王妃想了想，道：“可这样她万一不叫咱们见她府上的妾呢？”
　　“你回去叫你府上王氏随便做个什么红包手帕的，我娘家也有胡氏的手艺，打着她们的旗号去，就能撬开这个口子了！”
　　“好！”成王妃不住的点头，“你这主意好！”
　　作者有话要说：　　杨侧妃：喵喵喵？
　　梅氏：喵喵喵？
　　希氏：喵喵喵？
　　刘氏：喵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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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终究逃不过心软二字
　　到了九月, 重阳宴的请柬正式发下来了。
　　太子妃还记得唐思然说过如果她办宴席，她要多带几个人捧场，便隐晦地跟皇后提了, 想在请柬上专门注明可以带人。
　　皇后同意了, 重阳宴是用太子的名义办的，是给太子造势的好机会，她恨不得把全京城的人都请来。
　　唐思然是早上收到请柬的, 看了这请柬她就有点犯难, 她带谁去好呢？少不得又要叫美人伤心了。
　　她瞧了瞧镜子里的自己，道：“今儿不出去, 不用上那么重的钗。”
　　外头的抱厦里已经坐了一屋子的姨娘。
　　虽然原本娘娘说的是过了巳时再来，不过她们一天比一天早，最后是吃了早饭就来正院等着。
　　一是想早点见到娘娘, 二来也不好比别人来的晚。
　　当然……其实大家坐在一处聊聊天也挺好的，也能隐晦的猜测一下她们又想了什么招讨好娘娘。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就是这个道理。
　　杨侧妃笑了笑，手一伸, 手腕上两个水色的玉镯子, “这是娘娘前两日给我的, 说是宫里娘娘给她的, 她觉得我带着合适, 就赏给我了。”
　　镯子通体都是浅浅的水色, 中间还有一条翠绿色细细的纹路若隐若现，成了点睛之笔, 看着叫人想起夏天的小溪，不由自主就陷了进去。
　　简氏拉着她的手，仔细的端详, 只是看得有点久，而且她这个伸出头来的姿势……怎么有点奇怪？倒像是故意的。
　　杨侧妃细心一看，就瞧见她头上一只红珊瑚的钗，尤其是末梢，做成了鹿角的性状，倒是新奇。
　　哼！杨侧妃左右一看，努努嘴使了个眼神，意思是说：谁都别问，憋死她！
　　乐氏一笑，拉了拉身上的披风，笑道：“娘娘虽然手底下管了这么多人，我原以为她给东西也都是面子，可没想却是把我放在心里了。”
　　“你们瞧她送我的披风，浅青色的，下头坠着珍珠，上头是金线绣的图案，虽然可能不及杨姐姐的水纹玉镯子贵重，可这披风勉强也算是挡风的领子一类了……子衿，娘娘记住了我小名叫子衿呢。”
　　简氏正等着她们说她头上新奇的珊瑚鹿角钗呢，见状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坐直了身子，笑道：“你可真会牵强附会，披风怎么就是衣服领子了？”
　　“不然呢？”乐氏笑道：“娘娘记住我了。”她好好的把披风又整了整，“真暖和啊~”
　　旁边席氏又笑，“这才九月初，你穿什么都暖和，你等十二月了再出去试试？”
　　乐子衿瞥了她一眼，道：“我才不舍得把娘娘送的东西拿到风里吹呢，你舍得？”
　　席氏瞬间就捂住了腰间的荷包，“娘娘给我的一套按照二十四节气的荷包，若不是看这两天就是寒露应景儿，我才舍不得带出来给你们看呢。”
　　这哪儿是说舍不得荷包？这分明就是炫耀娘娘给的东西来着。
　　简氏摆了个好姿势却没人理她，当下失望的直起腰，附和道：“说得不错。我也就今天带一带这钗，平日里也舍不得。”她又晃了两下头，昨天晚上在屋里照镜子看得时候，这红珊瑚亮得反光——
　　闪死她们这一群眼睛不好使的！
　　叶氏轻笑，道：“既然娘娘都给了咱们东西，不如都来说一说？”
　　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晃了晃腰，“这腰带是娘娘给我的。”
　　一条红色的流苏腰带，上头还有小铃铛，里头还能放香料。
　　就是稍微有点紧，不过带在腰上越发显得她腰细腿长了。
　　稍稍动一动，就是清脆的声响，还有淡淡的幽香，据说这香料也是娘娘喜欢的。
　　叶氏得意极了，她也挺喜欢的。
　　容家姐妹两个这时候也站起来了。
　　她们几乎是跳跃着往前走，叫头上的蝴蝶钗颤动得好像要立即飞起来。
　　容颜道：“我们从来没带过这么好的金钗，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娘娘。”
　　容嫣道：“我都不敢碰，好像做梦一样，好像稍微用点力气，这蝴蝶就要飞起来了。”
　　“哼！”不知道谁冷笑了一声。
　　容氏姐妹两个虽然听见了，不过才被唐思然敲打过，这会儿还很是谨慎，在屋里转了一圈就又坐了回去。
　　希氏道：“不知道你们中原是怎么办的，我刚进京城的时候，听说要给孟王爷当妾，吓都吓死了，我们那边，妾还得下地干活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胸口，“哪知道娘娘对我这样好。”
　　杨侧妃就问她，“你说了这一大通，娘娘究竟给了你什么？”
　　希氏一笑，“这是我跟娘娘的小秘密，才不要告诉你呢。”
　　呸！
　　杨侧妃立即转头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简氏，你看看人家这关子买的，你还不如一个苗疆蛮夷之地来的女子。
　　胡氏接过了话茬，道：“我小的时候，我祖父还没获罪之前是太宰的，家里不管是父亲大伯还是三叔，都有几个妾……”
　　她略略一顿，最后只总结了五个字，“过得不太好。”
　　一时间屋里一大半人都开始唉声叹气了。想起原先在家的时候，一个个姨娘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整日里算计来算计去的，二十几岁就往尖酸刻薄了去，又有哪个是心胸开朗的？
　　能遇见娘娘……的确是她们三生有幸。
　　娘娘当皇后，也叫人心服口服，她跟谁比都当得起母仪天下这四个字。
　　她这么好的人，怎么偏偏就早死了呢？
　　“这是怎么了？”唐思然一进来，就见一屋子的美人唉声叹气一脸的愁苦。
　　叶氏反应最快，杨侧妃距离最近，两人几乎是同时扶住了她胳膊，可第一个开口说话的却是伊氏。
　　“娘娘，人常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算妾跟娘娘已经分开两年了，妾终于明白这句话里的含义，看似平平无奇，却饱含着思念，又分外的含蓄，叫人回味无穷。”
　　王氏犹豫了一下，她想问伊氏是谁给她启蒙的？分明是骗银子。
　　这句话里的三秋是指三个季节，不是三个秋天，这诗是个排比句，从三月到九月再递进到三年，后头还有一句是如隔三岁，那才是三年，可——
　　罢了，饶她这一次。
　　“妾原先觉得眼里能留住娘娘的背影就是好的，可如今……妾想留住娘娘的一切，妾想多看看娘娘，才好在看不见娘娘的日子能有所依仗，能安稳入睡。”
　　妈的！王氏忍下了，可杨轻轻肚里还有孩子呢，为了孩子她也不能忍。
　　杨侧妃轻轻一咳，道：“咳，这句话出自诗经·国风·王风·采葛，原句是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秋指的是季节，三秋就是九个月。”
　　唐思然怕伊氏羞愧，而且也不能直接说轻轻，她故作惊讶的笑道：“原来是九个月吗？可三秋听着更加动人啊。”
　　杨轻轻立即就没了立场，道：“妾也这么觉得，可见古人没什么情调。”
　　王氏：……是她输了。
　　伊氏笑着冲杨侧妃福了福身子，道：“多谢姐姐解惑。”
　　总算是皆大欢喜，唐思然坐了下来，顿时又犯难了，她问道：“你们谁去过宫里？”
　　“妾去过。”
　　屋里一大半的人都应声了。
　　这倒是……也不算出乎意料，这屋里许多人都是母妃选的，自然她要见一见的，希氏是苗族的圣女，王氏有个姐姐在太子府上，胡氏干脆从小在宫里长大。
　　唐思然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不好，难不成去过就不带了？
　　那自然是不行的，她拿了太子府发的请柬，道：“你们看看。”
　　杨侧妃先接了过去，跟坐在她身边的简氏头挨着头看了，下来乐氏跟刘氏一左一右挤在席氏身边也看了。
　　唐思然觉得这场面分外的美好，一屋子美人亲亲热热的，叫人满足的想哭。
　　等请柬传了一圈，竹兰又收了起来，唐思然道：“请柬上虽然说了能带人，可我想着也不能带太多，毕竟不是自己的地方，总有这样那样的不方便。”
　　一听见不方便这几个字儿，杨轻轻眼睛里连光都没有了。要说不方便，这府里还有谁比她更不方便的？
　　娘娘明显是不打算带她了，顿时她就觉得肚里这孩子是个累赘。
　　一见她这样子，唐思然顿时心疼了。
　　“是进宫，又是太子府，想必各种伺候的人也不会少，应该没什么不方便的。”
　　杨轻轻立即就笑了，唐思然心中一声唏嘘，王爷究竟是怎么狠下心肠来对这一府的美人视而不见的？
　　他是真的没有心啊。
　　王氏笑道：“妾去过太子府，那边花园子的地铺的都是汉白玉，还有黄琉璃瓦的屋顶，红砖墙，规格要比王府好一些呢。”
　　这话出口，别人倒没怎么，容氏姐妹两个对视一眼，神情黯然。
　　她们……她们原先去皇宫的时候，梨华宫里的人就有点看不起她们，太子府……那是比梨华宫还要高一级的地方。
　　果然是奢望啊。
　　唐思然坐在最中间，把下头人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见容氏姐妹两个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连头上的蝴蝶翅膀都垂了下来，顿时便是一股怜惜涌了上来。
　　“上回咱们府上中秋宴，嫣嫣跟颜颜两个生病，这次我打算带她们去。”
　　嫉妒的眼光射向这一对姐妹。
　　可嫉妒之余，又觉得娘娘这是一碗水端平……还是嫉妒！
　　迎着要把人烧焦的目光，容氏姐妹两个骄傲地抬起头来，一脸惊喜的看着唐思然，她们原本就好看，又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目光中星光闪烁，这是双倍的快乐啊。
　　唐思然冲她们两个笑了笑，道：“可不许穿上回给你们的衣服，那衣服好看归好看，可太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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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终究逃不过都去二字
　　容嫣立即就得寸进尺了。
　　“娘娘, 妾没衣服穿呢，娘娘再赏妾一件可好？娘娘赏什么，妾就穿什么。”
　　她站起身来就走到了唐思然身边, 还转了个圈, “娘娘觉得妾穿什么好看。”
　　“咳咳。”唐思然咳了好几下，这谁顶得住？
　　她有一屋子的衣服想往她身上套，尺寸不合适先做也行。
　　“好乖, 赶紧坐下。”唐思然拉着她的手, 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你穿什么都好看。”
　　容嫣手指轻轻拂过下巴, 头往另一边一偏，害羞地笑了，“娘娘夸得人怪不好意思的。”
　　屋里响起一阵磨牙的声音, 容嫣哪儿在乎这个，她又娇声道：“那娘娘赶紧差人给妾——跟姐姐做衣裳, 不然来不及了。”
　　唐思然觉得自己快招架不住了，赶紧道：“刘嬷嬷, 你陪她们两个去秀坊。”
　　刘嬷嬷神情有点复杂, 这两个……不对, 这王府的确是一王府的狐媚子, 才情一个比一个出众, 手段一个比一个高超, 容貌一个比一个娇艳，可好像都没有机会去勾引王爷啊。
　　“走吧。”她还算友善的说了句话, 带着两人出去了。
　　唐思然的心这才平静了下来，又道：“还有王氏，叫她跟她姐姐见个面, 好多年没见了，也说说话。”
　　嫉妒的眼光顿时从门框收回，转移到了王氏身上。
　　王氏私下去求王妃了？
　　杨侧妃瞧了一眼乐子衿，她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她又看一眼刘氏，她也不知道。
　　杨侧妃笑着试探道：“王妹妹倒是消息灵通，我们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太子府要办宴席呢。”
　　这一句话叫王氏想起她那两个不靠谱的姐姐，面上有些尴尬，讪笑道：“我也……没提前多久知道。”
　　哪知这话在杨侧妃耳里，就是落实她的罪名了。
　　杨侧妃顿时急了，她估摸着这宴会就算让带人，那也就三五个差不多了，如今都已经三个人了呢。
　　娘娘方才虽然说了方便，可没明明白白的说带她去啊。
　　“娘娘，轻轻也想去。”杨侧妃哀求道：“过了重阳节就要秋分了，过了秋分就是小寒，那时候就彻底不好出门了。”
　　“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妾还得坐月子。这一来二去的，就是两年出不了门。”
　　“娘娘带着妾一起去，妾一定乖乖坐着，不等天黑就回来。”
　　现如今竹兰听见这样的话也很是镇定了，甚至还有空冷静地吐个槽。
　　什么叫两年出不了门？最多五六个月。
　　还有那一句“还得坐月子”，你这孩子又不是给娘娘生的。
　　竹兰觉得自己看得清楚，可没想王妃居然点头了。
　　“那也带你一起去。”唐思然笑道，“我跟母妃再说一声，从她宫里出两个宫女照看你。不行就去她宫里歇一歇。”
　　杨侧妃心满意足地说：“娘娘对轻轻真好。”
　　“妾也想去！”
　　“娘娘带妾去！”
　　“妾想去看看皇宫！”
　　“妾想跟娘娘一起出门！”
　　一屋子美人们顿时着急了，不出三秒，唐思然身边就围了一圈的美人，一个个面上羞红眼中带泪的，用渴求的目光看着她。
　　唐思然觉得她有点高兴，还有点心酸，还想逗逗她们。
　　“都坐好。”唐思然道。
　　王氏这才惊讶的发现，她居然方才跟着一窝蜂也去求娘娘了，她求个什么劲儿哦！
　　等众人又坐了回去，只是一个个的坐姿都仿佛要飞起来。
　　唐思然道：“你们都说说，我为什么要带你们去呢？”
　　话一出口，她又觉得有点太过严肃了，便又道：“刘氏可以跟着去，你也很久没见你姑妈了，正好说两句话。”
　　刘氏顿时松了口气。
　　这理由也行？可她们宫里没姑妈啊！
　　胡氏先开口了，试探道：“妾从小在宫里长大，进去看看旧人？”
　　唐思然冲她笑笑，道：“也行吧，能说得过去。”
　　胡氏起来福了福身子，声音立即轻快了，“多谢娘娘。”只是坐下来她又有点犯愁。
　　什么看旧人啊，她原先是当宫女的，现如今身份不一样了，去看她们就是耀武扬威，再说原本关系就一般。
　　管她呢！反正娘娘说带她了，到时候……实在不行去看看也行。
　　简氏又跟着站了起来，“娘娘，妾——”
　　她虽然觉得这种时候先开口的先占便宜，可她着实想不起什么理由来。
　　不过短短一两息，她额头上就冒汗了。
　　“妾……生了王爷的次子？”这理由太站不住脚了，万一——
　　“行吧。”唐思然无奈的点了点头，道：“那也带你去。”
　　简氏一阵的轻松，“多谢娘娘——可妾不会搭配衣服，妾能叫娘娘帮着看一看吗？”
　　“可以。”唐思然笑道。
　　简氏刚坐下，席氏又站了起来，“妾生了王爷的次女。”
　　“那也带你去。”
　　“妾生了王爷的三女。”
　　“你也去。”
　　屋里一阵此起彼伏的清脆声音。
　　“妾会做零嘴儿。”
　　“妾楚楚动人。”
　　“妾能帮娘娘捶腿。”
　　“妾离不开娘娘！”
　　不要脸！
　　“妾想看看皇宫。”
　　“妾给娘娘做了帐子呢，虽然还没好。”
　　“都去都去。”唐思然微笑着点头，等一下……她方才说了什么？
　　咳，管他呢。
　　“那就都去吧。”唐思然点头，“横竖请柬上也没限定人数。”
　　凑热闹嘛，太子妃不会怪她的。
　　话音刚落，她又看见中间还站着一个人。
　　方氏。
　　方氏一脸的窘迫，她嘴其实有点笨的，上回想着要学伊氏讨好娘娘，可想了这许久，那小本子上也没记下几句话来。
　　如今更是……想起一个理由就被人占了，如今就剩下她最后一个，目光全集中在她身上，她紧张地更是说不出话来了。
　　“娘娘，妾、妾——”
　　“你也跟着一起去，她们都进宫了，你一个留在家里做什么？”
　　啊？方氏恨不得冲过去抱一抱娘娘，原来嘴笨反应慢一点也不是没好处的。
　　娘娘会替你把一切都想好的。
　　方氏笑眯眯地坐了下来。
　　杨轻轻冷哼了一声，缓缓站起身来，道：“娘娘，你摸摸孩子吧，孩子想您了呢。”
　　唐思然把手往她肚上一放，里头立即有了回应。
　　向氏也走了过来，道：“妾给娘娘揉肩。”
　　叶氏往花瓶架子边上一靠，腿微微伸出来斜着一站，把侧边的线条露了出来，“这会儿太阳刺眼了，妾帮娘娘当着光。”
　　顿时人潮涌动，全都围到了唐思然身边。
　　这时候外头忽然有了声音，“娘娘，九公主来了。”
　　“快请进来。”
　　下人也不敢叫公主久等，一般这样贵重的客人，都是前头婆子快快跑进去报信，后头婆子带着公主稍微慢一点的走。
　　所以没过多久，公主就来了。
　　齐芝楚一进来就顿住了。
　　说起来她不是没见过这等场面，上次来的时候，就是一屋子的妾在等着她嫂嫂，可是这一次——
　　太有冲击力了！
　　她嫂嫂坐在正中间，旁边或站或坐不少美人，还有两个坐在她脚下给她揉腿，一个跪在榻上给她揉肩。
　　齐芝楚克制住了没又退出去，而是强行镇定往前一步进了屋子，“你知道——”
　　她要不要也给驸马纳几个妾呢？她嫂嫂这日子过得有点爽啊。
　　唐思然等了半天没见公主说话，又见她站在那儿不动了就开始傻笑，不免挑了挑眉毛，“公主？你怎么了？”
　　齐芝楚晃了晃，神情越发的复杂了，“我——”
　　她缓缓走了过来，觉得这美好的画面里头，竟然没有她坐的地方。
　　——也的确是挤得满满当当没她坐的地方。
　　唐思然往过让了让，“你坐我身边。”
　　齐芝楚一直等到抿了两口茶，这才又清醒了过来。
　　她扫了这一屋子的妾，目光最后落在了刘氏脸上。
　　她跟婉娘从小一起长大，可自打嫂嫂进门，她对婉娘的感觉就是见一次变一次了。
　　前头婉娘说过，孟王府的妾没一个好东西。
　　两个侧妃整日拿乔，王氏谁都看不起，几个生过孩子的都拿鼻孔看人，还有个血统稀薄到跟白水似的公主后裔，还有个苗族来的圣女，格格不入。
　　这……没一句是真的啊！
　　这一屋子的美人……那个大着肚子的肯定是杨氏，笑得温婉动人，一脸的母性光辉，叫人有点羡慕。
　　剩下的她虽然认不出来谁是谁，可没有一个像婉娘说的那样。
　　婉娘误我！
　　眼见公主盯着她府上美人的目光越来越凶狠，唐思然微微坐直了身子挡住了公主的视线。
　　“你来做什么的？怎么一句话不说，你再用劲儿，那茶杯就得给你捏碎了。官窑出的上好的薄胎瓷呢。”
　　齐芝楚这才收回了视线，笑了两声道：“你知道咱们那铺子赚了多少银子？”
　　“我怎么知道？”唐思然反问，“管铺子的人是你出的。”
　　齐芝楚激动的面色都有点变红了，她想起昨天那掌柜的一脸惊吓跟她回报。
　　“咱们是中秋过去两三天开的铺子，如今也就半个月，账面上收了两千多的两现银，还收了三百两的定金。掌柜的说了，刚开张几天大家觉得新奇，生意是比往常好一些，不过照这个架势，一年要奔着上万两去了。”
　　想起掌柜的惊慌失措的样子，齐芝楚觉得好笑，伸手拉着唐思然的手臂搂在怀里，“嫂嫂，你可真好。”
　　梅氏一瞬间有点失落。
　　她也有个盐津果子的店铺，开了也有一个月了，娘娘占了两成的股，大概每月能有五十两银子。
　　她原以为这是个好生意呢，正想到了过年凑齐就能三百两然后给娘娘准备几个大银锭，没想……
　　她要多开几家店铺！
　　她要挤垮别的果子店，她要整个京城周边只有她一个盐津果子！
　　梅氏的斗志熊熊燃烧，她是公主后裔！她血液里也流着太·祖皇帝的开拓进取和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血！
　　她猛地站起身来，倒是把唐思然吓了一跳，“怎么了？”
　　梅氏一瞬间又恢复到温柔可爱的梅香雪状态，温温柔柔的道：“妾有点热，回去换身衣裳。”
　　唐思然见她的确是面颊艳红，点点头道：“不着急，叫她们关上门窗拉上帘子你再换，小心着凉了。”
　　没想方氏也跟着站了起来，道：“娘娘，妾也回去一趟，妾出汗了。”
　　唐思然想起她方才窘迫地站在中间的场景，笑道：“去吧，既然我赚了银子——”
　　她那个笔墨纸砚的铺子，秋闱那个月也进账了一千两银子，后头倒是只有五六百两了。
　　“——公主又来了，咱们中午一起吃饭，竹兰，叫李旺支去瑞福祥定两桌菜来，尤其是他们那个烤骆驼，也要一只。”
　　与此同时，分别拿到王氏跟胡氏绣品的成王妃跟全王妃，也上了马车，往孟王府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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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我们中间出了一个叛徒
　　唐思然吩咐丫鬟拿了软塌上用的小桌子, 又道：“我屋里那几个木盒子，前儿才送来的，都拿来。”
　　丫鬟抱了一共七八个盒子过来, 唐思然等东西放到桌上, 这笑道：“前头你送我的小狐狸的回礼。”
　　齐芝楚看着这盒子的目光就就带了审视。
　　酸枝木的盒子，不太贵重。
　　可她嫂嫂这个人，有的时候真的不能用贵重来衡量。
　　在唐思然鼓励的眼神里, 齐芝楚打开了盒子, “这什么呀？”她不禁有点失望，里头是大小各异, 薄薄的木片，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做的，总之轻得要死。
　　没分量怎么可能是好东西？
　　“我送你两只狐狸, 你就送我这些木头片子？当柴烧都嫌少。亏我还特意来看你。”
　　唐思然还没说话呢，屋里一众的美人就不乐意了。
　　“什么叫木头片子？谁家这么放木头片子？”
　　“娘娘定有深意, 公主看不出来，倒是辜负了我们娘娘的心意？”
　　“娘娘就是送木头片子给我, 我也乐意的。”
　　“是啊, 容家姐妹两个, 上回还把娘娘打她们的竹板子要走了, 可真叫人嫉妒。”
　　？？？婉娘我看错你了！
　　齐芝楚正想摆一摆公主的威严, 唐思然拿了旁边高几上的一个小——其实就是桌上用整理柜。
　　抽屉小巧玲珑, 几个隔断也小巧玲珑，里头放了各种常用的小物, 倒也挺别致的。
　　“你自己拼，拼出来什么就是什么。”唐思然道：“盖子背面附了拼好的样子，你要是拼不出来, 也能比照着来。”
　　齐芝楚一下子来了兴致，道：“比这个我就没输过！”
　　这么一看九公主的确是有几分天分的，后天说不定也悄悄努力过，唐思然拿这个给刘嬷嬷跟竹兰玩过，两人虽然都能归结到劳动人民里头，可在她们身上体现出来的是隔行如隔山。
　　九公主就不一样了，她从最大的木板开始，从底座开始，不过一盅茶的功夫，东西就拼好了。
　　是个小号的梳妆台，按照唐思然用的那个大的等比例缩小的。
　　一人高的梳妆台缩到两掌高，基本什么都放不下。
　　可齐芝楚笑得眼睛都弯了，兴奋面颊泛红，“嫂嫂真好。”
　　跟她最熟悉的刘氏嗤笑，“方才还说这是木片子呢。”
　　九公主不理她，又拆了一盒，这次……里头是大小一样的木块，上头还有凸起和凹洞，这木头更轻了，而且捏着还有点软。
　　“这又是什么啊？”
　　唐思然拿了最大那一块底板出来，把木块按了上去，“这个稍微有点不一样，这个能拼成什么样子，全看你自己了。”
　　她先拼了个简单的大床出来，“你看，这是床，咱们再来个桌子。”
　　桌子没拼完，东西就被公主抢了去，“你说是送我的！都中午了，赶紧张罗饭去。”
　　唐思然轻笑一声，柔声问道：“公主要不要喝水呀？”
　　“热不热？冷不冷？”
　　齐芝楚专心到什么都没听见。
　　全王妃跟成王妃已经下了马车了，正跟着婆子慢慢地往里走。
　　全王妃瞧见院子里巨大的日冕，跟成王妃对视了一眼，巳时二刻，这个点进去说两句话寒暄一下就到了午时，绝对能留下来一起吃午饭。
　　成王妃点了点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问领路的婆子，“你们娘娘可好？”
　　“好好好！”那婆子连着说了三个好，纵然有不能说主家坏话的因素，可这因素只够让她说一个好，剩下两个就是真的好了。
　　娘娘进门这几个月，府上二十个姨娘服服帖帖的，原先娘娘不在的时候，后院整日乌烟瘴气的，虽然闹不到上头，可她们这等伺候的人难免受些波折。
　　“别提多好了。王府里的姨奶奶们，早上去给娘娘请安，下午陪着娘娘逛花园子，远远看着跟画儿似的，仿若仙子下凡。”
　　成王妃跟着一起笑了起来，道：“那你们娘娘可真是好。”
　　好字儿重读了，她又斜了斜眼睛，跟全王妃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听见没有，一天都得陪着她捧着她恭维着她，这叫不苛刻？
　　成王妃恨不得叫成王爷也来看看，还说什么她人善貌美体弱可怜？
　　男人都是瞎子！
　　婆子带着她们慢悠悠往前走，成王妃跟全王妃也不在意，她们也都是主母当惯了的，知道这是什么规矩。
　　只是绕过一处小花园，眼看着前头就是规规整整的正院了，前头忽然冒出来一个人。
　　是换好了衣服又往正院去的方氏。
　　方氏方才借口说出汗要换衣出来，虽然是真的，却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她学着伊氏想了不少讨好娘娘的话，最后精简到了一张纸上，娘娘帮她解围，又软声细语的安慰她，她也想说给娘娘听。
　　只是一时紧张竟然忘了个精光，所以干脆回来拿了。
　　方氏如今就拿了这张纸，正一条条看呢。
　　然而秋风瑟瑟，一阵清风吹来，方氏手上又有汗不敢捏得太紧怕污了纸，所以这纸飘了。
　　好巧不巧，正好往成王妃那边飘去了。
　　成王妃手一伸，就捞住了这张纸。
　　她下意识一看，“妾愿化作一阵风，为娘娘吹起额前的一缕发丝，妾愿化作一片云——”
　　这是什么鬼？
　　方氏一把将东西扯了过去。
　　“你、你——”只说了两个字，方氏哇的一声哭了，害羞变成窘迫，最后又变成气愤。
　　“你也太无理了！圣人说非礼勿看，亏你还是王妃——”方氏泣不成声。
　　她也知道有人来做客，只说了这两句就不敢再说，只站在一边嘤嘤地哭。
　　成王妃是什么性子？再说这府上就一个主子，孟王妃，可这一位明显不是孟王妃，是孟王爷的妾啊。
　　若是宫里良妃娘娘的侄女儿，又或者是苗族来的圣女，哪怕是王家人又或者是胡家人，她也就认了，可这一位——
　　你谁啊？
　　成王妃冷了脸，“这是哪家的规矩，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呢？”
　　那婆子一见形式不好，早就叫了人去通传了，也亏得已经到了正远门口，两人还在僵持呢，唐思然就出来了。
　　方氏……不得不说自打上回中秋节，娘娘为了叶氏跟兴王妃怼了起来之后，这王府里的美人们一个个都飘了，兴奋地都恨不得这事儿也在自己身上来一遭。
　　就算是没实打实的说出来过，但是潜意识里或多或少还是有这样的意思，所以方氏一见唐思然出来，心中越发的委屈，哭得更大声了。
　　她冲着唐思然冲了过去，如乳燕投林一般就扑到了她怀里。
　　“娘娘，她欺负我。”
　　方氏大概是她见过哭得最不讲究的一个了，脸上妆都花了。
　　唐思然心疼极了，伸手把她一拦，面色不善地看着成王妃，“你来我府上就是来欺负我家的美人的？”
　　呸！
　　成王妃面色不虞，道：“六弟妹不问青红皂白，就先把罪名扣在我头上了？”
　　唐思然冷笑，道：“那三嫂打算怎么辩解？不是你欺负她，难道是她欺负你？你来我府上让她欺负你，然后欺负完你她自己先哭了？这话你信吗？”
　　成王妃气急，“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讲道理的！”
　　唐思然出来的时候身后就——除了公主还在盖房子，剩下人都来了，听见娘娘说了两句话，她们一个个也都镇定下来，一一附和的。
　　“那绝对是你见识太少，不怪我们娘娘。”
　　“不向着你就是不讲道理了？那这天底下除了你父母，没人讲道理。”
　　“有时候你父母怕是也不太讲道理呢。”
　　唐思然身后连丫鬟婆子一共不下三十人，那些美人们又故意晃来晃去的，再加上今天又特意打扮过，成王妃虽然知道有人说她，可她不知道是谁。
　　这么一搞，她心中就更气了！
　　可……她忽然惊觉全王妃一句话都没说，这不对啊。
　　她下意识看了全王妃一眼。
　　全王妃以为这是叫她解围的意思，忙道：“咳，是个误会，你们都少说两句。”她一边说着，一边给成王妃使了使眼色：你别忘了那天晚上，她把兴王训了一顿，最后父皇一脸的怀念。
　　跟她吵架万一最后闹到父皇面前，你天然就吃亏啊，你父皇最近就等着她训人呢。
　　成王妃完全没理解她这眼神，她只觉得全王妃要拉偏架。
　　“什么误会！”成王妃怒道。
　　全王妃笑道：“咳，她手上的纸掉了，不知道写了什么，我们也没看见，许是她年纪还小面皮薄，一下子受不了就着急了。”
　　“你三嫂你也知道的，很少有人敢顶撞她，就稍稍严厉了一些。”
　　“妾——”方氏猛地抬头，“她看了，她还念了！”
　　成王妃嗤笑道：“我都替她羞愧，写的都是什么银词秽语的，看了都污眼睛。”
　　方氏觉得自己的心意被扔在泥里了，原本已经有点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妾不是，娘娘，这不是——银词秽语。”
　　“妾羡慕伊氏会说话，妾就学了学，可是妾——”她又泣不成声了。
　　唐思然瞧见她手里那张纸，已经捏得皱巴巴，连墨迹都化开了。
　　她伸手去拿，方氏一开始有点抗拒，可最后还是松手了。
　　唐思然摊开一看，不由得笑了。
　　“好了，咱们如今不是天天在一起吗？你还有什么可伤心的？”
　　方氏这会儿倒是有点破罐子后的洒脱了，她点了点头又抽了抽鼻子，“娘娘。”
　　“好方方。”唐思然好好的把纸整平了又叠好，道：“这东西就给我吧，等我死了，我把它带进棺材里陪葬，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我会忘了你。”
　　方氏一下子又眼泪汪汪了，连呼吸都急促了，心更是扑通扑通挑个不停，道：“妾要跟娘娘葬在一起！”
　　“好。”唐思然轻轻拍了拍她肩膀，道：“那你去洗个脸好不好？中午咱们吃骆驼，你多吃一些。”
　　方氏嗯了一声，看也不看成王妃，转身就跟着丫鬟先往娘娘院子里去了。
　　杨轻轻这会儿又妒火中烧了，她咬牙切齿地说：“妾也要跟娘娘葬在一起！”
　　“妾也是！”
　　“妾要给娘娘陪葬！”
　　“妾死也不跟娘娘分开！”
　　一瞬间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叫对面的成王妃吓得后退一步，这他妈都是什么神经病！
　　大中午的死来死去，一脸狂热的说要陪葬？
　　大魏朝早就不兴这一套了好吧！
　　再说有自己的碑不好吗？
　　她们——不对！
　　她们是装的！
　　哪儿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那纸上写的东西就是写给王爷的也太过分了些，更别说是写给主母……
　　这不可能，除非——成王妃看了一眼全王妃，却见她连看都不看看自己，心中越发的肯定了。
　　她们设了个圈套就是为了捉弄自己！
　　全王妃早就跟孟王妃通气儿了，这是针对她的局！
　　不然那纸怎么会就吹到了她手里？风怎么能吹得那样准？只能是用暗劲扔的，是故意叫她瞧见的。
　　这么一来，她立即就占了下风，去孟王府欺负孟王府的妾，传出去她还怎么立足？
　　……好啊，她倒是没看出来孟王妃如此有心计，为了捏她把柄连府上的妾都要利用上，想出这样一场大戏来。
　　不就是说了她两句闲话吗？
　　她——她不能再留下来了，谁知道后头还有什么歹毒的计划等着她！
　　趁现在还能离开，不如——
　　成王妃忽然察觉眼前一片阴影，她猛地抬头，看见唐思然站在她面前，寒若冰霜地说：“三嫂，您觉得您还合适在我家里吃饭吗？”
　　“不合适！”成王妃头也不回的走了。
　　全王妃就是个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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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这是针对我全王妃的阴谋
　　全王妃被成王妃这头也不回毫不留恋的离开搞得有点懵逼。
　　这跟她们来的时候说的不一样啊。
　　只是眼见唐思然的眸光又扫了过来, 她笑道：“她可能这两天没睡好？”
　　全王妃是长子妃，可这长子又不是太子，所以皇帝选她, 看重的就是她性情温婉。
　　这么多年下来, 全王妃更是发展到了圆滑的地步，总之谁都不能得罪。
　　“前头她还跟我说，她府上的王氏给她妹妹做了个什么东西, 请她顺路带来,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东西也不给，就直接走了。”
　　两人一边说, 一边往里走，全王妃道：“胡氏也托我给她堂姐带了个荷包，不然我们也不会凑着一起来。”
　　说着又叹气, “你说她这是怎么了？”
　　唐思然如何知道，她也不关心这个, 更何况全王妃这明摆就是想说她对成王妃不给面子的举动完全不知情，她俩不是一路人。
　　所以唐思然没理全王妃, 全当她是无意义的叹息了。
　　“绣绣呢？”
　　胡氏从后头出来, 冲她福了福身子, 道：“娘娘。”
　　唐思然笑道：“全王妃是为了你来的, 你负责招呼她可好？”
　　胡氏点头应了声是, 又去扶全王妃, 全王妃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呢，也怕跟她们太过亲密的接触被传染了, 忙推辞道：“不用不用，我哪儿就老到那个程度了？”
　　说完还大笑了几声，叫胡氏心中略有不安, 只是瞧见娘娘就在身边，倒也不那么害怕了。
　　众人进了屋子，全王妃跟唐思然走在最前头，她一进去就瞧见孤零零一个人盘腿坐在榻上的九公主。
　　她眉头一皱，猛地想起来那天在马车上，成王妃跟她说过什么？
　　……她跟小姑子不和……
　　全王妃心理咯噔一声，只是来不及细想，齐芝楚拼完了，她抬起头就道：“嫂嫂，我拼了——”
　　“大嫂也来了呀。”齐芝楚脸上的笑容立即就变得矜持了，她动作很是优美，两只脚还在后头藏着，也不知道怎么一扭，腿就放了下来，裙子还一直盖得好好的，没叫人看见她的脚。
　　“给我穿鞋。”齐芝楚很有气势道，“东西收好，大嫂请坐。”
　　众人分别坐下，因为有了外人，众位美人一个个都沉默起来，除了脸上带着微笑，倒是都不怎么说话了。
　　丫鬟上了茶，齐芝楚想起她嫂嫂“可怜的”身世，再加上她才收了不错的礼，主动接过了寒暄的重任。
　　“大嫂今天来的巧，我们今天吃瑞福祥的烤骆驼。”
　　全王妃顿时就一言难尽了。
　　这哪儿是跟小姑子不好？
　　小姑子上门做客给叫烤骆驼吃，这分明是太好了。
　　瑞福祥的骆驼啊……瑞福祥是不知道大食还是波斯，总之是西域的人开的铺子，里头伺候的人都跟大魏不一样，生意一直很好。
　　听说去年的烤骆驼是一只八百两，不知道现在是什么价格了。
　　这价格，就是对一天要吃掉几十两银子的王府来说，也稍稍贵了些。
　　听说光活骆驼运来就得两百两，更别说肚里那些好东西了，没一样是大魏朝土生土长的。
　　她就吃过一次。
　　全王府也不是吃不起，只是……没这必要。毕竟她跟王爷成亲多年，王府也得她操持，到不想孟王妃这等新嫁娘，想必是还没把自己当成是孟王府的人。
　　这么一想，全王妃笑得有点心酸，道：“那我今儿可是有口福了。”
　　话音刚落，李旺支回来了，他行了礼，笑眯眯道：“回娘娘，都已备好了，那边新出了小骆驼的，肉质更嫩些，里头的羊羔子也是新生出来的，奴婢便最主换了这个。”
　　唐思然道：“行，若是我知道也是要选这个的。”
　　李旺支又道：“花厅也准备好了，娘娘请。”
　　众人站起身来，刚出了屋子，全王妃忽然觉得——阳光刺眼。
　　按说这是中午了，阳光的确是——不对，不是太阳，是孟王府这一屋子的妾。
　　杨侧妃手上的镯子，她旁边那人头上的珊瑚钗，还有那个长得最高的人腰间的腰带，这人的披风，那人的玉佩——
　　这都是宫里娘娘送的！
　　这……全王妃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事到如今，她也觉得不太对了。
　　这事儿不合乎常理啊。
　　倒不是说不能把东西给人，当然给了这么多……全王妃想想她每次给全王爷的妾分东西的时候，那个心不甘情不愿还得笑着的表情，就觉得孟王妃比她要难多了。
　　再仔细看看，分的似乎都是别人给的，良妃给她的似乎一件没给人，这倒也合适。
　　可是这时机不合适啊。
　　怎么就都凑到今天了？
　　她府上这——一、二……十八个妾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平常谁在家里这么穿？倒像是专门给谁看的。
　　全王妃忽然顿住了，连脚步也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除非孟王妃提前知道自己要来！
　　她是故意的！
　　全王妃惊出一身冷汗来。
　　成王妃是故意的！她是孟王妃的托儿，她故意把自己引来，然后寻了个不知所谓的奇怪理由走了，然后叫自己一人深入龙潭虎穴。
　　“大嫂，你怎么了？”唐思然问道。
　　全王妃顿时就觉得这身材还显得瘦弱，面上也没多少血色，看着是个小可怜的孟王妃面目可憎起来。
　　她外表羸弱，可她有心机啊！
　　她不止骗了孟王爷，连其余几个王爷也没打算放过啊！一个个都觉得她虽然娇弱，但是为人处世都挑不出毛病来，叫人羡慕。
　　男人都是瞎子！
　　“无事，方才不知怎么，筋抽了一下。”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机会走了。
　　成王妃！全王妃又在心里狠狠的念了一声，同时又告诫自己，她今天只看不说，她就不信还能有什么阴谋落在她头上。
　　花厅里已经架好了架子，骆驼就给串在上头，下头还有个火盆，旁边还站了一个全身都裹着黑纱，身材高挑的美人，手里两把弯刀。
　　李旺支道：“娘娘请，这东西要在火上烤着，不然就凉了，片骆驼也是个手艺活，这是瑞福祥的人，来给您片骆驼的。”
　　李旺支说完便给那美人使了眼色。
　　那人手一伸，把纱一掀。
　　“啊！”屋里顿时几声惊呼。
　　这是个金发碧眼的美人，当然她们身在大魏朝的京城，万朝来贡，也不是没见过金发碧眼的人。
　　主要是这人穿得有点少还有点紧。
　　手臂露了一半，腰也在外头露着。
　　身上穿着金色的纱做的衣服，领口开的也太大了。
　　头发打着卷披散在身后，由红色的纱拢着。
　　这屋里除了叶灵跟她一边高，剩下人都比不过她。
　　可跟她一比，叶灵就像个还没发育的小姑娘。
　　“娘娘。”那人语调还有奇怪，冲着主座就行了礼。
　　李旺支眼皮子就抽了抽，怪不得瑞福祥的老板说今儿他们有福了，今儿片骆驼的是最好的一个。
　　可这个好……是跟王妃的好吗？
　　唐思然道：“稍微再等等，还有人没来呢。”
　　李旺支轻轻一咳，接过话头讲起这骆驼的做法。
　　那边又有人去催，很快容氏姐妹两个就进来了。
　　有外人在，她们两个自然是乖巧可人的，冲着娘娘行了礼，就坐下来了。
　　可这一幕叫全王妃见了，她又品出点不太对劲儿来。
　　为什么她们两个来的最晚呢？因为她们身份低微，若不是顾及面子，孟王妃都不想理她们。
　　为什么她们头上几乎没什么首饰呢？还是因为她们身份低微，孟王妃不想给她们任何东西。
　　为什么她们连身上的衣服都如此的素净，连个配饰都没有呢？
　　还是因为她们身份低微，孟王妃觉得跟她们一间王府都难受，所以要折腾她们！
　　全王妃自以为抓住了唐思然的把柄，一瞬间脸上就有了笑意。
　　她也不是没有弱点啊，瞧她的目光一直在那一对双胞胎身上落着，想必心里狠得牙痒痒吧。
　　又或者觉得这两人太不识抬举，为什么不能装病呢？
　　全王妃笑道：“既然人来齐了，咱们就开始吧，闻见这味道也是折磨，我还从来没这么饿过呢。”
　　唐思然的目光这才从容氏姐妹身上移开。
　　原先她们化了妆，又穿了艳丽的衣服，其实是有点妩媚的，可如今洗净铅华又穿了素净的衣服，倒像是邻家小妹一样，叫人心生怜惜。
　　想跟她们一起放风筝荡秋千啊。
　　“开始吧。”唐思然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
　　那异域美人两把弯刀在手，挽了个剑花，往那骆驼肚中一刺，再□□的时候，刀尖上就有了个金黄色的烤蛋，香气扑鼻。
　　旁边伺候的人立即端了盘子进来，那美人把蛋放在盘上，道：“这是给最尊贵的客人享用的。”
　　这话出口，连李旺支都有点不知道该让给谁了。
　　按说应该是给王妃娘娘的，可还有公主，还有个全王妃。
　　齐芝楚叹了口气，一瞬间又高兴起来，看吧，关键时候嫂嫂还得靠着她。
　　“罢了罢了，看在嫂嫂送了我那么多东西的份上，我就不跟嫂嫂抢了，你赶紧趁热吃了吧。”
　　全王妃有点遗憾，也劝，“是啊，凉了就该腥气了。”
　　唐思然笑道：“那干脆分了吧。分成二十一份，咱们一起吃。”
　　全王妃不禁有些懊恼，她方才还觉得孟王妃心机深来着，没想她能这么识大体，只是一个蛋分成二十一份，倒是为难下头人了。
　　唐思然又道：“方才你们说要跟我葬在一起，我也没什么好许你的，就叫这蛋做个凭证。”
　　全王妃一愣，脸上顿时涨红了！她是自作多情不成？什么叫拿一个蛋做凭证。
　　难不成你以为过上十几二十年，那蛋还好好在你肚里留着不成？然后等你们二十一个人下葬了，那蛋还能合体？
　　？？？这都是什么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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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我全王妃足智多谋，一个坑都没踩！
　　没想她们吃个蛋都吃的这么腻歪, 全王妃强忍着内心的悲愤，笑得嘴角都酸了，那边还在寒暄, 而且还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娘娘对妾这样好, 妾无以为报。”
　　“娘娘还是一人吃了吧，妾不配。”
　　全王妃都想冷笑了，感情是一个蛋二十一个人分, 横竖每人就那么一点, 就是腥气了也不怕？
　　她心中有鬼，不敢明说, 齐芝楚没有，她小小地在礼仪允许的当着外人能翻的白眼的界线里头翻了个白眼，用甜的发腻的声音道：“嫂嫂, 咱们可以吃饭了吗？”
　　“行了，赶紧都吃了。”唐思然板着脸道。
　　那些美人们自然很是配合, 一个个夹着那二十一分之一的蛋，进了嘴里都尝不出什么味道来。
　　负责片骆驼的异域美人开始动手了。
　　她微微岔开腿, 两只手拿着刀互相一摩擦, 发出好听的沙沙声, 忽然又猛地分开, 再撞击在一起。
　　刀刃相撞发出了火化, 可她手腕上的铃铛也响了起来, 有种刚柔并济的美感。
　　她沿着方才的取出蛋的切口片了下去，一刀就取了七种肉出来。
　　“贵人, 请。”
　　唐思然夹了一片，轻轻一咬，肉汁立即迸了出来, 鲜美却又没有腥气，调料加得恰到好处，激发了肉本身的香气，却又不会喧宾夺主。
　　肉嫩得轻轻一咬，就能咬断里头的筋，可又不会太绵软，叫人觉得自己的牙齿没用。
　　“非常好。”唐思然赞道。
　　那异域美人显然是听见了她这一句，微微一笑，又从骆驼腹部片了一片下来，道：“您再尝尝这个。”
　　唐思然夹起一看，这应该是一片带着薄薄脂肪层的皮，已经烤得金黄，对着太阳看都是透明的，能看见里头的纹路。
　　仿佛上好的琥珀。
　　还有那油脂被微微烤焦的香气，叫人忍不住想吃。
　　再轻轻一咬，这酥脆的口感，还有油脂特有的香气，以及融化的油脂，全都融入了她口中。
　　按说这么油是该有点腻的，不过正因为是外皮，所以调料也比别的地方重一些，两者这么一结合，竟然是相得益彰。
　　“的确不错。”唐思然笑道：“给她们也都尝尝。”
　　全王妃还要装一装，笑道：“的确是比上次好一些了。”
　　异域美人道：“这一年我家大厨也得了不少反馈，改良了配方。”
　　齐芝楚已经两盘子干下去了，她笑道：“我要先订一只过年吃。”
　　异域美人笑得眼睛都弯了，道：“敢问贵人府上是？”
　　“庆杭公主府。”
　　“好的，明日有掌柜的上门询问您的具体要求。”
　　“叫他找张管家。”
　　唐思然笑，“咱们在这儿吃也不太好，李旺支，你叫侍卫备马，一会儿快马加鞭给王爷送一份去，再送一份进宫给娘娘——吃的好进宫吗？”她转头问九公主。
　　齐芝楚摇了摇头。
　　“那就只给王爷吧，王爷中午一般同谁吃饭？要准备多少你自己看着办。”
　　李旺支应了声是急忙下去。
　　唐思然道：“那我也订一只过年的时候吃吧。”
　　这下压力到了全王妃身上。
　　这俩都订了，她能不订吗？
　　她方才还说这东西好吃呢，好吃她不订？
　　要说过年的时候，他们全王府还是有点压力的，全王妃非常想问一问这一只骆驼要多少银子，可瞧瞧这俩二话不说当场就下定……全王妃觉得自己问了就是跌份儿。
　　可要是不问，花一千两银子吃一顿饭，全王爷要骂她败家了，就算是过年……
　　全王妃犹豫了许久，终于有了主意。
　　“王爷前两日说了今年要去庄子上赏雪，京郊能运过去吗？”
　　异域美人道：“远的地方可以叫我们的厨子上门烤。”
　　全王妃努力没叫自己脸上僵硬，“我们王爷不喜欢家里去外人，我先问问。”一副很是遗憾又舍不得的样子。
　　好在这桌上没人揪着她不放。
　　王府的美人们只顾着唐思然，九公主跟她也不亲，那片骆驼的异域美人也没再说什么买一只之类的话，全王妃总算是松了口气。
　　不过很快，她又觉出点不对来，孟王府那个怀孕在身的侧妃竟然在吃羊肉！
　　她不怕火劲儿太大，伤了孩子吗？
　　孟王妃竟然也不劝……难道她打着这个主意？想把她肚里的孩子祸害没有了？
　　还是……这侧妃已经知道自己肚里孩子不好了，想借这机会栽赃到孟王妃身上，说她要她吃羊肉了？
　　不行！她得把自己撇干净！不然最后出事儿岂不是要把她牵扯进去？
　　全王妃便柔声劝道：“别给杨侧妃吃了，她肚里还有孩子呢，羊肉性热，又是烤的，还加了一大堆香料，对孩子不好。”
　　杨轻轻顿时就不满意了，她就说这个孩子是累赘吧！
　　只是刚对上全王妃的眼神，发觉她飘忽不定的看看她，又小心翼翼地看她们家娘娘。
　　杨轻轻顿时醒悟了。
　　“没那么多讲究。”杨轻轻拿起帕子按了按嘴角，道：“太医说这孩子挺结实。而且太医也说了，什么吃螃蟹性寒，不易生育，吃羊肉性热，不易生育，这些都是夸大了。”
　　“吃到能影响孩子的地步，可能是先给撑死。”
　　“王妃娘娘去看看太医就知道了。”
　　“有孕在身，还是要什么都吃一些的好，自然就平衡了。”
　　全王妃讪笑两声，道：“是该听太医的，别听那些婆子的。很多都是故意编出来的规矩吓人呢。”
　　她虽然挺想怼一怼的，可前头成王妃的结局历历在目，虽然明显是装的，可万一……这就是故意想要怼她的计策呢？
　　全王妃去孟王府做客，因为插手妾室身孕，正吃着饭被赶了出来。
　　她顿时便是一身的冷汗，又逃过一劫啊。
　　唐思然等杨氏说完话，这才又吩咐上了清热去火的菊花茶。
　　“好啦，你也的确不能吃太多，这里头盐加的重，吃多了口渴，你脚本身就是肿的，仔细夜里难受。”
　　这次杨轻轻一句废话没说，直接一声是，居然就真的一口再不去吃那烤骆驼了。
　　全王妃有些烦闷，她越发觉得今儿就是针对她的局了。
　　可为什么？
　　不就是她跟石氏关系好吗？
　　又说了她几句闲话。
　　还嘲笑过她几次。
　　顿时全王妃觉得这烤骆驼都不香了。
　　一桌子都是女子，年纪最大的全王妃也不过才三十，还没老到不在乎恩爱和身材的地步，再者因为有外人，唐思然也没叫上酒，所以这饭还算挺快就吃完了。
　　虽然都是小骆驼，可也还剩下一半。
　　“拿下去分了吧。”唐思然发话。
　　虽然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可全王妃一想起这骆驼的价格，就觉得……这他娘的至少分下去五百两银子？
　　她顿时就坐不住了。
　　那异域美人有点失望，行了个礼道：“那我把这个片好了再走？”
　　李旺支带着她下去了。
　　因为吃的是烧烤，屋里还点着明火，熏上半个时辰，众人身上都有了点味道，齐芝楚坐卧难安的也不打算睡觉了，直接就告辞了，道：“下回咱们在亭子里吃吧，有风吹着没这么大味儿。”
　　唐思然轻轻把她往马车那边推，“你赶紧走吧，一顿饭吃了我上千两银子，还想有下次？”
　　全王妃的心突突跳了两下，果然上千两了。
　　“你怎么这么抠门？我都听我母妃说了，让你好好照顾我的。”
　　“那你搬来孟王府。”
　　“能带驸马吗？”
　　“你赶紧走吧。”
　　送了齐芝楚走了，到了全王妃就矜持得多了。
　　“大嫂一路好走，有空再来。”
　　“今儿多谢你款待了，改日请你来全王府做客。”
　　这话听着旁边的杨轻轻翻了个白眼。
　　她家里是官宦人家，从小跟着母亲交际，这等客套话听了不少。
　　有空就是没空，改日就是下辈子，一切没约定具体时间的客套，都是渣渣。
　　唐思然说完了话，又把位置让给了胡氏，胡氏上前行了个半礼，拿了一套手帕荷包扇坠儿给全王妃。
　　“麻烦娘娘把这个给我堂妹送去。”胡氏脸上带着忧愁，道：“她自小没怎么学过女红，我方才看了她的手艺，着实有点糙——咳，这几个都是最基本的针法，她得好好练一练了。”
　　全王妃笑着接过东西，这才上车了。
　　帘子一放下来，她的笑容就彻底消失了。
　　如今她可以肯定，今天这事儿就是阴谋，是成王妃跟孟王妃做的局。
　　为的就是……可是为什么呢？
　　算了，为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一个坑都没踩进去！
　　那天跟成王妃在马车上闲聊，她说的什么？
　　她跟小姑子关系不好，今天九公主来了，两人亲亲蜜蜜。
　　孟王爷冷冷淡淡的，两人想必是相敬如宾。
　　她敢花一千两银子吃一顿饭，她敢给孟王爷吃残羹。
　　还有她拿捏府上的妾？
　　今儿看着倒是那些妾不懂规矩。
　　开头那个直接把成王妃气走了，后头还有杨侧妃跟她说话不客气。
　　全王妃冷笑了一声，忽然眉头一皱，她明白了，孟王妃就是见不得别人说她半点不好，才做了今天这个局。
　　不过……全王妃嘴角一翘，她手段再高超，也不是没有破绽的。
　　比方那一对姐妹花，她们来的最晚，穿得最素净！这就是她的弱点，她骨子里还是瞧不起人的。
　　总有一天她得露出破绽！
　　全王妃唏嘘一声，下意识瞧了瞧胡氏的手艺，的确是精致。
　　这么一比，她堂妹的确糙得像个田庄上只会缝衣服缝被子的婆子啊……
　　送走了客人，唐思然一边往回走，一边听着嫣嫣跟颜颜两个一人一句的解释。
　　“妾想着九月九树叶子都落了，总是常青叶也是深绿色的，就跟妹妹商量，不如选个鲜亮的颜色穿。”
　　“妾跟姐姐的裙子都是浅罗兰紫的。”
　　“妾选了芽绿的上衣，妹妹挑了浅茉莉黄的。”
　　“首饰也不好太喧宾夺主，就带素金的就行。”
　　唐思然想了想，觉得这颜色的确挺好，道：“那天上妆别太浓了，眼角别拉出来，画成杏眼，腮红浅浅的上一层，口红尤其不能浓。”
　　容氏姐妹两个对视一眼，容嫣上前挽住了唐思然的胳膊，娇声道：“妾不会，娘娘教妾。”
　　终于还是走到了捏脸这一步啊。
　　唐思然点头道：“等衣服做好了你们穿来我看看。”
　　话音刚落，杨轻轻立即上前拉着她的手，意志消沉道：“妾还是不去了……妾有孕在身，衣裳还是上回怀着行哥儿时候的，去了怕给娘娘丢脸。”
　　唐思然疑惑地看着她，惊讶地问：“你这半年多都没做过新衣裳？”
　　杨轻轻小声道：“没腰身了，做什么新衣裳。”
　　听着很是委屈，唐思然觉得好笑，道：“我记得我有个春暖花开的布料，是粉白的底，上头大朵大朵的团花和绿枝，却又不会显得太繁琐，拿那个来给杨侧妃做衣裳，袖子做宽大一些。”
　　她拍了拍杨氏，道：“这个不显肚子。”
　　希氏也挤了过来，道：“妾还穿着当年从苗疆带来的衣服呢。”
　　“也给你做。”唐思然一边说着一边笑道：“下午你们跟刘嬷嬷去库里，看上什么自己挑什么。”
　　“你们也是，平日里不做衣裳，这临了要出门了，什么都没有。王爷以前难道委屈了你们不成？去说一声，这个月秀坊的月钱翻倍。”唐思然又道：“按照顺序来做，不许威胁人家加塞。”
　　“给赏钱我也不管，只是不许互相抬价。”
　　“妾知道了。”
　　唐思然回到屋里，刘嬷嬷倒了杯菊花茶给她，忽然叹了一声，这当王妃的日子……跟她以前想的南辕北辙啊。
　　“娘娘，奴婢歇歇脚再去。”刘嬷嬷笑道。
　　外头众人一边往外走，一边叽叽喳喳说着什么你穿粉色好看，你穿藕荷色好看的话题。
　　又有人说娘娘喜欢鲜亮的颜色，她要穿星蓝。
　　叶氏忽然轻轻一咳，虽然压低了声音，却很是严厉，道：“重阳节出去，不能带别人给的，只能是王府的东西，别叫别人觉得咱们娘娘手里没好东西，要用别人的充数。”
　　场面稍稍安静了片刻，立即就有人应了。
　　“我们怎么可能想不到？”
　　“谁都不会给娘娘丢脸的。”
　　“说来叶妹妹的东西够吗？可要我借你一些。”简氏笑道：“我祖父也当过几年皇商的，谁的东西要是不够，我都能借。”
　　这话有点讽刺叶氏出身不好了，可叶灵哪儿在乎这个？
　　她头一甩，很是鄙视的看着简氏，“我不能回去找娘娘吗？我要找你？哼。”
　　她就转就走了。
　　当下刘氏便是若有所思的小声道：“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啊……可——”她立即变得咬牙切齿起来，“这法子还真只有叶氏能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一更，让我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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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这一千两银子至少亏了两百两
　　到了下午申时, 众位王爷结束了一天的忙碌生活，各自回府了。
　　成王爷顾不得他的软香温玉们，也没去看善解人意的王侧妃, 直接去了成王妃屋里, “你们今儿吃烤骆驼了？”
　　成王妃在床上歪着，越想越后悔。
　　她脑袋里如今想了至少三种怼回去的法子，还有五种不管不顾撕破脸的法子。
　　怎么她当时就直接认怂离开了呢？
　　中午她的嘴怎么就那么笨呢！
　　后悔, 深深的后悔！
　　所以这一下午, 她看着没精打采，其实心里正在蓄力憋气, 听见这话直接翻身坐起。
　　“吃什么骆驼！我——”她眼珠子一转，忽然有了主意，“我中午不太舒服, 直接回来了。”
　　成王爷笑道：“那你这生了一下午闷气？就因为没吃上骆驼？”
　　“呸！我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人？再说又不是没吃过。”成王妃道。
　　“这我就更奇怪了，那你生什么气？”成王爷问道。
　　成王妃冷笑一声, “我为你那解语花王氏生气。”
　　成王爷勉强装笑，“你生她的气做什么？她再怎么也就是个侧妃, 她什么都抢不走你的。”
　　“我是为这个吗？名号里虽然有妃, 也前头还有个侧呢, 没加上正, 她什么都不是, 就跟那贵妾一样, 再贵也一样是妾。”
　　成王爷这次没搭腔了，他觉得天天听这个有点烦。
　　成王妃立即换了个话题, “我去看六弟妹，一是因为大嫂约我，二来我也好奇, 想看看她们府上是怎么过日子的，六弟妹进门晚，府上有了这么些糟心的妾，我有点心疼她——”
　　成王爷轻轻咳了两声，打断了她，“你可别心疼这个心疼那个了，上回中秋节咱们去孟王府，人家过得好好的，贤妻美妾——”美妻美妾。
　　那六弟妹看着娇弱，可说话却有中气，人笑得也甜，行事也大方，叫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哪用得着你心疼？”
　　成王妃想发火，可想想自己的计策，生生地忍了下来，横竖都忍一天了。
　　“谁跟你说这个了？”
　　“那你说的是什么？”成王爷不耐烦了，“合着我安慰你半天是白安慰了？你先说你生王氏的气，又说你心疼六弟妹，我说王氏不过一个妾，你一大堆话堵我，我说六弟妹不用你心疼，你又说你不是这个意思，我看你就是闲的。”
　　成王妃深吸了一口气，也顾不得什么委婉铺垫了，道：“我去孟王府，你那王侧妃给了我一块手帕，要我给她在孟王府当妾的妹妹。”
　　成王爷点了点头，“这不挺好。”
　　“好什么呀。我没吃午饭就回来了，还不到午时，她听见了居然不来问我？你猜她是怎么想的？”
　　“她知道我应该是出了什么变故，所以没吃午饭就回来了，所以那块帕子她也不问了。我看她是太体贴太聪明了，叫人心理不舒服。”
　　“你就是一天到晚瞎想——”成王爷忽然顿住了，他想起前一阵子他说要办宴席来着，后来没办成，叫太子抢去了，王氏也是……从此就全当没这回事儿了，连一个字儿都不带提的。
　　成王妃瞧见成王爷面色不虞，心下有些痛快，她倒是也不反对王爷纳妾，纳几个都没问题，就算是给了名分她也不太在意。
　　可王爷不能有宠妾，这个绝对不行！
　　她有点得意，连闷气也消散了不少，叹道：“今儿去又没看见良妃娘娘赏的那一对儿双胞胎美妾，也不知道被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她轻轻一踢成王爷，道：“赶紧走吧，叫我一个人清清静静的吃顿饭。”
　　成王爷出来，冷风一吹清醒了，他去找成王妃是做什么来着？是想说羡慕有人给六弟送饭啊！还大张旗鼓的叫侍卫骑快马送来。
　　“唉……”他摇头叹气的顿时也觉得秋风萧瑟了。
　　全王爷这会儿也到家了。
　　进去就瞧见王府的良医往正院去。
　　全王爷有点担心，没来得及换衣裳就先跟着一起去了。
　　“王妃没什么大碍，就是中午用了荤腥，略有些积食了，不用吃药，晚上喝些清淡的山楂粥，明日再看看。”
　　全王爷这才放心，笑道：“怎么就吃得积食了呢？”
　　屋里的丫鬟很有眼色的都离开了，全王妃喝了口酸了吧唧的山楂麦芽汤，皱着眉头道：“着实油了些。”
　　全王爷倒了杯水，喝了两口才犹犹豫豫地问：“你们看胡姬跳舞了没有？”
　　全王妃一挑眉，“跳舞？”
　　“看来是没有了。”全王爷一脸的怀念，道：“那胡姬长得与中原女子不同，腰肢看着是粗了些，不过——咳咳，该是她看你们都是女子，所以没跳。”
　　全王妃眼皮子跳了跳，忍住了问他是什么时候看过胡姬舞的冲动，叹道：“那六弟妹年纪不小了，上回见着也还算沉稳，居然花一千两银子吃骆驼，着实有些轻狂，不知持家。”
　　全王爷转了转手上扳指，“也不算得什么。”
　　全王妃有点生气，“去年咱们府上花了快五万两银子，你整个正月里都没笑脸，吓得府上没人敢亲近你。”
　　“你说这个就没意思了，你去她府上做客，她给你叫烤骆驼吃，你回来还嫌弃她，你这可是有些过分了。”
　　“哪儿是叫给我吃的？”全王妃一顿，想着这里头的猫腻没有证据倒是不好说，再者王爷自打上回中秋节去了孟王府，回来就对孟王妃赞不绝口的——叫人生气。
　　“今儿公主也去了，她叫给公主的。”
　　全王爷道：“她这点倒是不错，你也别总对我妹妹横眉冷对的你们两个加起来都年过半百的，整日互相埋怨，也不——”
　　“我对她哪儿不好了？”全王妃的眉头立即就立起来了，“我给了她多少好东西？去年给她那玉观音，还有那镯子，还有布料——”
　　全王爷叹道：“你给了她好东西，我也知道，可你看看今儿六弟妹，叫侍卫快马加鞭送了烤骆驼去，还是热的，工部所有人都有份，这银子就花在明面上了。”
　　“你以为她是把王爷放在心上的？我跟你说，她是自己吃了两口才想起王爷的，她是给王爷吃的残羹！她花王爷的银子，给王爷吃残羹，就是装样子博名声！”
　　全王爷眉头一皱，“你们就爱没事穷讲究，那是给王爷吃的残羹吗？这是吃上了觉得好，才给人送去的。你什么时候也能想一想我？你在家里舒舒服服的，我在外头可不那么舒坦。”
　　“你有什么可难受的？”全王妃气急，“你一个王爷，谁敢怠慢你不成？”
　　“罢罢罢，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全王爷一甩袖子，站起来走了。
　　全王妃只觉得中午吃的那烤骆驼，现在变成了一只骆驼一只羊一只鹅一只鸭一只鸡一条鱼，然后在她肚里打架，闹腾得人难受。
　　“我告诉你，她没你想的那么好，她府上那对宫里娘娘赏的双胞胎都叫她折磨得不成人形了！首饰都不叫人带，衣服素的就差没穿孝服了！脸上连点胭脂都没有！下次怕是就要听见她们去了的消息了！”
　　全王妃喊出来，只觉得嗓子一痒，咳了两声，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娘娘！娘娘！”
　　屋里一干丫鬟婆子吓得什么似的，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总算歇了下来。
　　孟王爷回来的最晚，原因无他，今天吃了他骆驼的人都来表示感谢了。
　　中午吃的荤腥，所以晚上唐思然叫准备了清淡的粳米粥，拿醋跟香油拌了几样清爽的小菜，孟王爷倒是也没说什么。
　　待吃过饭，唐思然笑道：“今儿公主来，说我们合开的那个绣庄，一年大概能有上万两银子，我们一人一半，也有五六千两。”
　　孟王爷点了点头，端着茶杯坐得四平八稳，“该有这么多。”
　　这是什么意思？他去看过了？所以才有那忽如其来的五万两银子？
　　不不不。
　　不仅是看过，他还查了账呢。
　　唐思然再次感叹孟王爷是个牛人，又道：“我那个笔墨纸砚的铺子，一个月能有四五百两，若是遇见科举年，那前后两个月，应该都能上千两。”
　　孟王爷点了点头，道：“那铺子赚钱的法子新奇。你留着自己花吧。”
　　加起来一年上万两的银子，他竟是一点没看在眼里。
　　不愧是连美人都不放在眼里的男人。
　　不过她今天晚上的重点不是这个，她镇定地道：“重阳节去宫里赴宴，我想把人都带上。”
　　对，跟王爷说话绝对不能怂！
　　——至少表面上要一切如常。
　　挑眉了！
　　孟王爷挑眉了！
　　“可。”
　　就这一个字？
　　唐思然顿时失望了，“杨侧妃肚子大了，我想叫她天黑之前回来，几个有了孩子的陪着她一起，剩下的跟咱们一起走。”
　　孟王爷点了点头。
　　“再跟母妃借两个人看着。”
　　孟王爷又点了点头。
　　行吧……没的可说了。
　　哪知道她没的可说，孟王爷忽然开口了。
　　“你们中午看胡姬舞了？”
　　“啊？”
　　唐思然疑惑地看着孟王爷，方才被他一顿可一顿点头搞得没精打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她亏了啊！一千两银子至少两百两都应在那舞上了。
　　她没看见胡姬跳舞啊！
　　顿时那骆驼都不香了。
　　性价比一点都不高。
　　不是！不对！王爷这不是问她们看没看见舞，这是在试探她啊。
　　唐思然笑道：“我们一屋子女人，连酒都没喝呢。听说那胡姬还会劝酒还会唱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对的，这就是造谣式辟谣。
　　孟王爷面上一点改变都没有，还是镇定异常地站起身来，“我去洗漱了。”
　　唐思然一声呵呵，又从梳妆台下头拿出个小木盒子来。
　　这是她给王爷准备的大杀器，足足五百片的拼图！
　　用的是鼎鼎有名的慧园春景图。
　　这画以人物众多闻名，当然换成拼图就是——怎么都长得一样啊。
　　她笑眯眯的把东西打开，先挑了四个角出来，然后又把边框拼好，然后就放在那里不动了。
　　“竹兰，叫水我洗洗，我总闻见我身上一股子烤骆驼味儿。”
　　等她洗漱出来，天已经黑了，身后跟着两个丫鬟给她捧着头发，王爷不见了，那拼图也不见了。
　　唐思然嘴角翘了起来，该！
　　竹兰道：“娘娘，王爷说桌上的东西他拿走了。”
　　唐思然点了点头，下回……拼个什么景园秋叶图？
　　孟王爷拿着东西回到了书房，想起那句带着惊讶的“啊”，眼角似乎微微弯了起来。
　　“李忠顺，你来看看这个，可能做？”
　　李忠顺上前拿了一片拼图，道：“这应该是先按照尺寸仿一张画出来，然后贴在木板上，之后用刀刻出印记来，再用颜料上色，晒干之后涂上一层清漆，之后再分成小块，不难做。”
　　孟王爷点了点头，道：“照这个样子，做一份大魏堪舆图来。”
　　等李忠顺出去，孟王爷忽然一声叹，“大魏朝啊……”
　　作者有话要说：　　齐芝楚看着驸马长吁短叹：你要是个女孩子，我就能带你住在我嫂嫂家里了。
　　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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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演戏
　　夜深了。
　　太子妃跟太子并排躺着。
　　太子想起白天看见的场景, 着实有点羡慕，便道：“咱们重阳宴上也来一只烤骆驼？”
　　太子妃惊呆了。
　　太子是个甩手掌柜，从来不知道事情该怎么做, 皇后又病着累不得, 两人又都是一句吩咐就叫下头人跑断腿的性格。
　　“我觉得这个不行。”
　　“你再想想。”
　　她这两天压力已经够大的了。
　　“太子爷。”太子妃压着声音道：“您也行行好，这都九月初三了，没两天就要开宴了。要用的山珍海味, 鱼翅鲍肚等等都泡上了, 您现在说要换主菜？”
　　太子妃一想起这两天她是怎么一点点在太子跟皇后之间周旋，把菜单定下来的, 她就想哭。
　　她也的确哭出来了。
　　“您能不能想想我。”太子妃声音不敢大，万一传到皇后耳朵里，她日子就不好过了。
　　“前头说这次主菜是海鲜, 那边海蟹螃蟹都快运来了，您怎么就想一出就是一出的呢？”
　　太子妃咬着被子嘤嘤嘤, 太子只觉得——摸不着头脑。
　　不过就加个菜，怎么就哭起来了？
　　索然无味啊……太子起身披了衣服, “我去魏氏屋里了。”
　　理王府里的气氛就挺好。
　　理王妃听见理王爷回来说骆驼, 立即就叫人去订了一只, 又笑道：“等从太子的宴席上回来, 再净两天肚子可好？九月十五, 正好王爷也在家里。”
　　理王爷果然满意, 叹道：“还是你做事周全，以前委屈你了。”
　　背过脸去, 理王妃冷笑了一声，什么周全，从今往后什么贵她买什么, 什么贵她吃什么。
　　平王府的气氛要更好些，因为平王爷听见之后，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吃不起，回家压根就没提这事儿。
　　倒是了凡大师，把自己几个兄弟盘算了个遍，依照他们兄弟这脾气，肯定会有人定的，他得想想去哪儿蹭饭。
　　夜深人静，往日喧闹的瑞福祥此刻也安静了下来，不过后院中间那个小院子里，如今不太安静。
　　白天去孟王府片骆驼的那个异域美人，如今正跪坐在厚厚的毛毯上，跟软塌上的美人说话。
　　这美人一身淡黄的长裙，蓬松的头发披散在身后。
　　面上看不见一个毛孔，身上白嫩的没有一根汗毛。
　　眼睛睁开——初看是蓝天的颜色，再看却又是大海的颜色。
　　“公主，那孟王府里没一个比你长得好看的。”
　　“她们的头发要抹头油才能有光泽，不像公主，只要有光，公主的头发可以盖过天上太阳的光芒。”
　　听见这样的赞赏，那公主反而一点开心都没有，“孟王妃呢？她脾气如何？”
　　异域美人想了想，道：“看着倒也和蔼可亲，好像是叫府上所有的妾都出来了，跟公主有说有笑，但是跟另外一个王妃不太说话。”
　　公主叹了口气，用大魏朝的话说，就是天无绝人之路。
　　索格里安对她们尼萨虎视眈眈，这些年来多有进犯，甚至还想求助于大魏朝牵制住她们尼萨，好一举灭了她们。
　　可谁叫她做了个梦呢？
　　这是神王的恩赐。
　　所以奥佳莎公主就给尼萨王进言，不如跟大魏联姻，若是能嫁给下一任皇帝，能保尼萨五十年，若是实在看不出来谁继位，就是嫁给现在的皇帝，至少也能有十几年的平安。
　　运气好还能吃下去索格里安。
　　尼萨王同意了，所以公主轻舟简行，一个人带了两个婢女还有两个探子先上路了，后头尼萨王储走正常的途径进来，大概要到过年了。
　　用大魏朝的话说，就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虽然奥佳莎公主已经认定了要去孟王府，不过这话她谁都没有说，她怕身边的人被人买通。
　　“理王府也订了骆驼，下一次还是你去。”
　　“是。”
　　公主闭上了眼睛，金黄色的纤长却又浓密的睫毛眨了两下，慢慢合在了一起，婢女拿起毯子给她盖在身上，遮住了半露出来的雪白的胸口，也遮住了她脚腕上那一条串着蓝宝石的金链子。
　　还有那从手腕一直套到上臂的一圈又一圈的金镯子。
　　唐思然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早，就听见刘嬷嬷道：“刘氏的继母来了。”
　　刘夫人今儿是为了给她儿子找前程，给她女儿找婆家来的。
　　前些日子她前头那个短命鬼留下来的女儿差人送了消息回来，可以找王妃帮忙，只是这等事情不能没银子打点，叫她自己看着办。
　　刘夫人一边庆幸终究是姓刘的，到底还是向着娘家，一边又不想给银子。
　　这拖来拖去也过了半个月才下定决心，拿了一万两的银票出来。
　　一进王府她就道：“能不能先去给王妃娘娘请安？”
　　婆子看她一眼，也没答应也没拒绝，说的也还算客气，“那奴婢先去通报一声，只是王妃不一定什么时候有空，可能要等一等，您觉得这样行吗？”
　　刘夫人面上一红，知道是自己强求了，跟着到了刘氏屋里。
　　这次来跟上次来的心情又不一样。
　　刘夫人一进来就仔仔细细地先看这屋里的装饰，又看刘氏身上的打扮。
　　能不好吗？
　　刘氏专门等着她跳坑呢，自然是怎么能彰显土豪气质怎么来了。
　　她连螺钿这等精细东西都不敢用，满屋子不是金就是玉，生怕她这继母看不出来。
　　刘夫人看了一圈，总算是满意了，她刚坐下来端起茶杯，刘氏就冷笑。
　　“您也想见王妃娘娘？不是我说，您也想想自己的身份。”
　　“我连侧妃都是不是，您一个妾的母亲，还是继母，怎么就想起来要见王妃呢？远远的磕个头就行了，别连累我也没脸。”
　　刘氏说完满意极了，心中又感激娘娘，若不是娘娘给她撑腰给她出主意，她哪儿来的胆子，又什么时候才能出气呢？
　　刘夫人面上臊得慌，强笑道：“看在宫里娘娘的份上，也不该给我这么没脸才是。”
　　“宫里娘娘？你见过宫里娘娘？”
　　“也是见过的，就是——”
　　刘氏冷笑道：“就是年份久远，十个指头数不过来了？”
　　刘夫人不说话了，刘氏出了气就开始不耐烦了，为了她，连今天早上的茶话会都没了，这么一想，她面子的确够大。
　　“你带了多少银子？”
　　刘夫人拿了东西出来，“一万两。”
　　“才一万两？”刘氏很没好气的鄙视她，“这也就是个县令了。”
　　她一边说一边扫了眼那银票，厚厚一摞，第一张是五十两的，可见是东拼西凑出来的。
　　“怎么是县令？”刘夫人顿时急了，“我打听过了，知府的本银一年不过也就一千两出头。”
　　“您怕是没听过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想当知府，拿三十万两来。”
　　刘夫人心有不甘，却又安慰自己，这婉娘如今腰板也正了，比以前要厉害的多，那是为什么？那只能是得宠呗。
　　王爷喜欢她，忍了！
　　刘夫人扣扣索索把银子递了过去，“你可给你弟弟找个好差事，别去那些穷乡僻壤的。”
　　“知道了。”
　　外头忽然又有了声音，“王妃听说刘夫人来了，请您跟刘夫人去一趟。”
　　刘氏心有不甘道：“便宜你了。”
　　刘氏带着她往正院去，一进去就瞧见正厅开了。
　　娘娘平日里都不开正厅的，说那地方太大，又布置得太过隆重，叫人在里头大声说话都别扭。
　　今儿却为了她开了。
　　刘氏有点感动，不过感动之余却又觉得这一万两银子不太够。
　　“若不是公主跟我好，宫里娘娘时不时也问我两句——你别看今儿隆重，娘娘平日里在家就是这个样子的。”
　　刘夫人唯唯诺诺应了一声，“小声些。”她看着门口左右各一排加起来一共十六个的丫鬟，一模一样的打扮，站着连动都不动一下的，仿佛雕像一般。
　　刘夫人立即就畏缩了，想说什么一下子就忘记了。
　　两人立在门口，丫鬟进去通传，很快又出来一个年老的嬷嬷。
　　刘嬷嬷如今也胖了一圈，脸上也没什么忧愁的神色了，原本还有些刻薄的脸，如今变成了威严。
　　她冲刘夫人点点头，道：“您稍等。”说着一抬手，身后那两个小丫鬟出来，手上拿了鸡毛掸子，给刘夫人扫土。
　　刘氏忍住没笑，觉得娘娘这一手着实是帮她出了不少气。她往旁边一躲，道：“你也别在意，你这外头进来的身上难免带些脏东西。”
　　刘夫人这会儿还在震惊里呢，没顾上品味她言语里的深意。
　　等掸完了灰，又上来两个小丫鬟蹲下去给她套了鞋套，刘嬷嬷这才很是严厉的看了她一眼，“行了，可以去见娘娘了。”
　　刘夫人小小地应了声是，又告诉自己要谨慎，跟在刘嬷嬷身后进去了。
　　虽然心里有点害怕，但是一进去，她下意识就想抬头看看孟王妃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不过没看见，前头有一面十二扇的屏风，把正中的主座挡得严严实实。
　　这屋里进深至少三丈了，安静得叫刘夫人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刘嬷嬷警告般瞪了她一眼，抬脚绕过屏风往里头去了。
　　刘夫人快听见听见她道：“娘娘，刘氏的家里人来了。”
　　“嗯。”
　　刘氏听出来这个是她们娘娘的声音，急忙扯了刘夫人一下，“还不快行礼。”
　　“王妃娘娘！”刘夫人恨不得就跪下。
　　刘氏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有点丢人，“这是妾父亲的续弦，今儿来看妾。”
　　“正好我也有空。”唐思然话说的又慢又拖沓，还把杯子放在桌上，轻轻发出一声脆响。
　　刘嬷嬷一脸的骄傲，觉得她家娘娘极有威势。
　　隔着屏风，刘夫人倒是把一切动静都听见了。
　　她都能想象出来里头人居高临下看着她，又不屑一顾的样子。
　　“娘娘、娘娘，我、妾、臣妾。”刘夫人一脸换了好几个称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行了。”唐思然拿腔作调道：“我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你是想念刘氏来看她的。”
　　不是，我是——
　　“州府的官回京述职要到年底了，正式的选官要到明年三月，只是明年不是大年，缺儿应该不多。所以这时候空出来的位置，要么是前头一个做得好升官了，要么是犯事儿罢官了。”
　　刘氏正要张嘴，说她儿子不挑的，上头又说话了，“我也乏了，刘嬷嬷，送她出去吧。”
　　刘氏又这么一路懵逼上了马车，等马车都动了，她倒是给颠簸地醒了，她长舒了一口气笑了两声，“这回稳了。”
　　正厅里，婆子已经手脚麻利的把屏风都扯了，刘氏上前扶着唐思然，两人一起往后头花厅去，刘氏笑道：“多谢娘娘。”
　　唐思然拍了拍她手背，有空这么演一演，倒也挺好玩的。
　　两人进了花厅，里头已经等了一屋子的美人了。
　　“娘娘叫妾好等。”
　　“刘姐姐到底是有本事。”
　　刘氏有点骄傲地把那一万两银子放在了桌上，道：“回头我请你们吃骆驼。”
　　屋里顿时又是一片笑声，唐思然抽了最上头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刘嬷嬷道：“拿去给她们分了，今儿搬那些东西，又折腾一个早上，也挺累的。”
　　吩咐完刘嬷嬷，她又看刘氏。
　　“你那继母年前最多就是送点年礼来，年后若是她寻来，你想好怎么打发她没有？”
　　听见这话，刘氏想好了也当没想好，她侧着身子委委屈屈在唐思然身边坐下，“娘娘教妾。”
　　“你跟她说，先选好的不算好，能留到圣旨下来，才算是本事。”
　　“娘娘真好。”刘氏美滋滋的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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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今天也是拉满仇恨值的一天呢yeah！
　　日子一天天过去, 这边下午，李旺支跟刘嬷嬷进来回报。
　　“已经给唐少爷搬出去了。”
　　刘嬷嬷一言不发，只让李旺支说话。
　　“寻了个两进的院子, 找了个做饭的老婆子, 还有个看门的老头，还有一个稳重的常随和一个样貌普通的丫鬟，在书院大街边上的小巷子里, 很是幽静, 周围都是读书人。”
　　唐思然觉得李旺支办事儿是真靠谱，尤其是特意点出来的稳重和样貌普通, 简直太会揣摩人心了。
　　她点了点头，道：“以后隔上十天半个月去看看他。”
　　李旺支应声出去，刘嬷嬷这才道：“奴婢回去, 觉得大房二房过得都不太好，老夫人也明里暗里的暗示奴婢, 问娘娘过得好不好，又问娘娘能不能帮着娘家的侄子们寻个差事。还说以前伺候过娘娘的丫鬟想来王府磕个头。”
　　唐思然道：“不用理他们, 早干什么去了？连那宅子都是我父亲留下来的。”
　　刘嬷嬷笑道：“可见老天爷在上头看着, 正所谓恶有恶报。”
　　什么老天爷, 唐家那两个能败得这么快, 纵然是自身立得不正, 但未尝没有王爷的影子。
　　不然单凭着孟王姻亲这一条, 又有谁敢真的对他们下死手呢。
　　到了下午，容氏姐妹两个穿着新做好的衣服来了。
　　这颜色唐思然很喜欢, 款式也不错。
　　上身的小袄是短款的，下身的裙子特别的蓬，颜色既鲜亮又显得人白, 唐思然满意地点了点头，剩下的就是脸了。
　　“去叫梳头的丫鬟来，给她们两个把刘海剪一剪，建成齐的，多放下来一点，厚度要遮住额头，长度到刚好将露未露眉毛的那种。”
　　“鬓角再垂细细两缕头发下来，稍稍用些头油，别叫太散。”
　　然后唐思然又亲手上去给她们画了个妆。
　　圆脸杏眼，眼线在中间微微加粗，唇膏用浅色，只在中间加深，突显一双樱桃小嘴，腮红用粉的，只轻轻的涂上一层。
　　“完美！”
　　容氏姐妹两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点不敢相信了。
　　原先嬷嬷说她们长得天真可爱，只稍稍往妩媚画上一点点，就能叫人欲罢不能。
　　没想娘娘这只把她们往天真了打扮……她们都快忘了天真是什么样子了。
　　可她们这个年纪，不就该这样打扮吗？
　　这十几年——恍如隔世，仿佛现在才做了人。
　　两人隔着镜子寻到了唐思然的眼睛，冲她微微一笑。
　　脸上还有梨涡。
　　唐思然觉得自己心里生出了前所有为的骄傲，她轻声道：“你们以前的衣服首饰都扔了吧，明儿我给你们准备新的。”
　　姐妹两个重重点了点头，两人对视一眼，上前拉着唐思然把她拉大了软榻上，又轻轻推着她躺了下去。
　　“娘娘歇着。”
　　“娘娘方才累着手了吧。”
　　“妾给娘娘揉肩。”
　　容氏姐妹两个一人一边跪在她身边，柔声细语，又有阵阵香风袭来，小手也是白白嫩嫩的。
　　这真是神仙日子。
　　第二天一早，孟王府七辆马车齐齐出动，往皇宫去了。
　　说实话是有点早，天天都很有规律要睡到大天亮的唐思然还有点困。
　　不过考虑到重阳节也是四大节之一，早上还有祭祖活动，这么早也没什么了。
　　只是……马车颠到半路，她清醒了，“怎么把她们都带上了？”
　　二十个美人，一个不拉全在后头车上坐着。要说什么觉得自己累着了，别人休息心里不舒服，王爷也不是这样的人，再说杨氏还有身孕呢。
　　孟王爷道：“是进宫，等在外头是应该的。”
　　这理由，总觉得王爷也不是这样的人。只是进宫在即，唐思然也顾不得想别的了。
　　重阳节比中秋节过了个给祖宗上香的活动，唐思然站在孟王爷身边，跟着前头明王夫妻两个，给孟王爷的列祖列宗上了香，又跟着他们鱼贯而出。
　　转身的时候还看见了凡大师的光头，别说这光头跟这奉先殿竟然很是般配呢。
　　到了外头，气氛倒是没那么肃穆了。
　　皇后的面色比上次好了很多，唇色也没上次那么黯淡，甚至也敢大声说话了。
　　“你们若是想先回去休整休整也行，宴会未时开始，也能在宫里歇歇，各自去找各自母妃。”
　　既然皇后发话，那自然是……就是为了叫人看见自己孝顺，也要去好好的给母妃行个礼的呀。
　　成王爷有些恍惚，到今天虽然早就大局已定了，可他还是不甘心，这原本该是他办的宴会呀。
　　他看着太子的目光就有些不善，只是忽然，他发现他身边有个光头往前头去了，一看是他那个荒唐的弟弟，出了家的了凡大师。
　　说是出家，度牒的确办下来了，那小破庙所在的山也全都划归了庙产，他还得了个大师的称号。
　　可兴王爷的爵位居然还没丢。
　　他那母老虎一般的兴王妃倒是没了封号，去郊外的庄子上静养了。
　　可这了凡呢？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今儿这个王府蹭一顿，明儿那个王府蹭一顿，甚至还厚着脸皮蹭宫里的。
　　这是出家吗？?轻?吻?最?萌?羽? 恋?整?理?
　　说到底还是仗着父皇心软，父皇也是的——
　　“父皇，您看儿臣一个人孤苦无依的，您中午收留儿子吃个饭呗。”
　　“滚滚滚，谁是你父皇？前头施主施主喊得干脆，说要逃开这红尘纷扰自由自在，怎么饿了又喊父皇了？”
　　“父皇。”了凡大师这头剃得干净，仿佛连脸皮也一起剃了，就这么跟着皇帝身后走了。
　　成王爷忽然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
　　他这八弟着实是心思细腻，手段高超。
　　借出家，他逃过了被石家连累，甚至仗着自己已经出家，跟父皇也亲近了不少。
　　等过去这一年半载的，他万一再还俗呢……他还能再娶个王妃，横竖前头那个一儿半女也没留下，他就又是清清白白好兴王了！
　　他母亲还是贵妃。
　　这可不行，成王爷眼睛眯了眯，想着要找个什么法子叫太子跟他斗起来才是。
　　或者……成王爷看看自己母妃淑妃，她在淑妃的位置上也有十年了，怎么还没升上去？
　　唐思然这会儿有点……怎么说呢，一言难尽，她觉得她人似乎带多了。
　　别家都是——平王爷一辆马车，成王爷是两辆马车她们家——
　　不怕，她还有办法。
　　再说太子妃都说了能带人，她们不会谁都不带的。
　　趁着众人一边寒暄一边慢悠悠地往后宫走，唐思然抓紧时间先上前亲亲热热的跟太子妃打了个招呼，笑道：“听说太子府上有个王良媛，是我们家王氏的堂姐，我今儿带了王氏来，能不能叫她们姐妹说两句话？”
　　太子妃觉得这是客气，笑道：“那是自然。”
　　唐思然挽着太子妃的胳膊，又招呼成王妃，“三嫂府上的王侧妃可来了？能叫她们姐妹三个一起吃茶，也算是个美景了。”
　　成王妃一脸的诧异，前几天你才把我撵走你忘了？
　　可是看她一脸的坦然，成王妃顿时觉得她这又是给自己下套，想当着人叫自己变脸色。
　　成王妃笑道：“自然是带了的，只是她孩子才一岁，我叫她午时过了再出门。”
　　放心了。
　　唐思然又去问全王妃：“大嫂可带了胡氏来？虽然是没过门的娘家的侄媳妇，不过带她出来见见世面也好的。”
　　那自然没带的，谁家儿媳妇去婆家参加婆婆亲儿子举办的宴会，会带自己娘家没过门的侄媳妇的？
　　这关系绕得快跟七大叔的八大姨的三孙子隔壁家的狗儿子一样远了。
　　只是她这样说了，全王妃想也不是不行，再者当着人呢，说没带可不行，所以最后她笑着点头，“已经跟她说了，下午你一准儿能见到她。”
　　又放心了。
　　唐思然松开全王妃胳膊，脚步一慢，落到了明王妃身边。
　　这时候她前头搭腔过的成王妃跟全王妃两个眼神对在了一起。
　　两人同时哼了一声，都把头扭了过去。
　　成王妃心想，好你个全王妃，虽然是大嫂，却去巴结新入门的六弟妹，还给我下套？过去这么多天也不来找我，可见是心虚了！
　　狼狈为奸！
　　全王妃却想，枉费咱们两个好了这么多年，你却帮着外人给我下套？平常三五天就得小聚一次，如今这都过了多久了，连个消息也没有，可见是心虚了！
　　狼狈为奸！
　　两人眼神间的电火花仿佛击穿了空气，连氧气都给电离成了臭氧。
　　“什么奇怪的味道？”唐思然小声道，她看着明王妃笑道：“太子妃说能带人，你可带了什么人没有？”
　　明王是赵妃的儿子，赵妃跟良妃关系良好，两家总算还有点香火情，明王妃说的也很是直白。
　　“要我带他的妾进来他做梦，我带了王爷长子，也算是带人了吧。”
　　这可不行！
　　唐思然隐晦地看了太子妃一眼，眼神里满是歉意，终于两步走到了良妃身边，把她胳膊一挽。
　　果然，依靠着她前两次的操作，在场众人的警惕性一下都提到了最高，聊天的都不说话了，竖着耳朵打算偷听她说什么。
　　“母妃，我带了刘氏来给您请安，就在宫外头等着呢。”
　　良妃还想了想刘氏是谁，笑道：“咳，你有心了。”
　　“还有府上其他几个妾，我想着中秋节……是一家团圆的日子，我有点不想叫她们进来，四大节好叫她们给母妃请安的，也就只有重阳节了。”
　　“行行行，都叫进来吧。”良妃笑眯眯道：“你府上好些人我都没见过呢，正好也认认脸。”免得三年之后谁是谁都不知道。
　　卫嬷嬷立即就道：“那奴婢去门口叫人了？”
　　良妃点了点头。
　　唐思然如今也算是个焦点人物了，再说这又是她故意的，所以就越发的焦点了。
　　加上她刻意放慢了脚步，卫嬷嬷脚程又快，所以等那两排精神抖擞，身姿挺拔，各有各的美的二十人队伍整整齐齐的走进来，在场众人无一不惊呆了。
　　“良妃娘娘。”
　　虽然有人不认得良妃，可她们都认得自家娘娘啊，所以冲着跟自家娘娘最接近的那个嫔妃行礼准没错。
　　再说前头还有杨侧妃打头呢，她是见过良妃的。
　　良妃惊呆了，她震惊地看着唐思然。
　　这时候那二十个美妾又站起身来，冲着唐思然行礼，这次更整齐了，“娘娘。”
　　唐思然抿嘴一笑，道：“母妃开不开心？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有点调戏人的嫌疑，就不说了。
　　开心？惊喜？
　　良妃笑了，她重重地拍了唐思然的肩膀，“开心！”
　　她觉得自己有点明白自己儿媳妇是什么意思了，她叹道：“原先你说你不在意，我还有点担心，只是今儿看见她们进来，一个个很有精神，脸上也带着笑，可见你对她们很好。”
　　“当正室嫡妻就该这样，我很满意。”这句话是大声说的，叫周围人都听见了。
　　成王妃顿时就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她这是不给人留活路啊！！！
　　啊啊啊啊啊啊！！！
　　“婉娘。”良妃招了招手，笑道：“你在王府可好？”
　　刘氏前两日才得了一万两银子呢，得益于娘娘又给散出去五十两，这些年正院的丫鬟婆子见了她都比见了旁人要亲热些。
　　这叫她庆幸之余不由得又生出几分警惕来，她们若是这么容易用银子收买，会不会对娘娘不利？她得好好看着！
　　“姑妈——”刘氏故意叫了一声姑妈，又飞快地捂住了嘴，福了福身子，“良妃娘娘。”
　　“娘娘待我可好了，您看我这衣服，就是娘娘专门吩咐给做的，还有这首饰。您看我又长高了。”
　　“我”这个称呼就是为了告诉众人，她跟良妃关系亲近，她夸娘娘是真的！
　　她笑容真挚，眼神自豪，恨不得把孟王妃夸到天上去。
　　旁边一群人连掩饰都顾不得了，几十双眼睛齐齐在她们身上落着。
　　良妃又问杨侧妃，“你肚里孩子可好？”
　　杨侧妃一下子就分辨出了两人的区别，良妃问的是孩子，娘娘一直关心的都是她。
　　“好！”杨侧妃重重点头，“娘娘待妾极好，什么都紧着妾来，也常叫太医来看妾，不叫妾听那些市井妇人的破规矩，这孩子好极了，蹬人都可有劲儿了。”
　　良妃笑道：“那你一会儿若是累了，就在我宫里歇着。”
　　杨侧妃福了福身子，道：“多谢娘娘。一会儿妾若是累了，就早早回去了，不给娘娘添麻烦。”
　　良妃看着剩下的十八人，下一个拉谁出来呢？
　　经历了前头的震惊，围观群众们也开始窃窃私语了。
　　成王爷目光不善看着成王妃，“你看看那一对双胞胎，不是好好站着？我看她们打扮得比谁都好，你可别到处乱嚼舌根了。”
　　成王妃都快哭出来了，她这是故意的！她故意两次都没叫双胞胎出来，就是为了等今天扇她的脸！
　　赵妃面色不善的看了明王妃一眼，明王有个妾也是她的娘家侄女儿，第一个孩子小产了，第二个孩子没养住。
　　“我要见果果，宣她进宫。”赵妃冷着脸道。
　　全王爷的思维不知道怎么拐了个弯，就给歪了。
　　他觉得他是老大，争地位争不过太子，争父皇宠爱……如今也叫个和尚比了下去，那这小妾——
　　他转头低声厉喝，“叫她们都给我打扮好了进宫来！全都进来！”
　　甚至就连李嫔也看了看自己儿子，叹道：“咱们可不能事事都落在人后啊。”
　　眼瞅着各家都有下人派出宫去，还是跑着出去的，唐思然终于松了口气。
　　这下稳当了，她总算不那么突出了，唐思然一声叹息，不经意间跟王爷的视线对上了。
　　等一下！
　　好像孟王爷早上叫她这么早起来，又叫把所有美人都带上，非得叫她们等在宫外，就是为了隐晦地告诉她——
　　你人带太多了！
　　唉……没办法，唐思然上前挽住了良妃的胳膊。
　　这做人真的不能太面瘫，有什么话真的要直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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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再办宴席我就是狗！
　　眼见唐思然把她府上的妾一个个拉上去介绍给她婆婆, 而且还笑得春风得意无比开心。
　　众人还能听见这样的评价：
　　“她这衣服是我给她挑的，显白。”
　　“她这衣服样式是我定的，显得挺拔。”
　　“首饰是我给的, 看着活泼。”
　　众位王妃的眼神顿时难以言表了。
　　要说她是真心的吧, 没人信。除非她是真傻，可傻子又怎么能当王妃呢？
　　可要说她是装的吧……那一个个妾的确是被打扮得花枝招展，特点怎么突出怎么来的。
　　这证明她好好打扮她们的, 这就更叫人一言难尽了。
　　这装得也太好了, 真是打碎牙往里头吞！
　　再看那些妾一个个都是表情真挚，眼神热切, 一个个争着抢着去夸她——仿佛也是真心的。
　　亲姐妹两个伺候一个男人都不可能真心！
　　孟王府这都什么人才？？？
　　王爷们的心思就不太一样了，直男嘛，又是从小众星拱月般长大, 对世界的认知原本就是扭曲的。
　　看了只觉得是妻美妾也美，一家子和和美美, 羡慕得不得了。
　　成王爷想起他的王妃，今天说这个妾气她, 明天说那个妾暗讽她, 后天又说那个妾仗着王爷在她屋里多睡了两天, 不敬重她。
　　看看人家孟王妃是怎么做的？
　　羡慕六弟。
　　全王爷则想起他的王妃, 表面上看着是一视同仁, 可妾也有得宠的和不得宠的, 也有他喜欢的他不喜欢的，也有穿红色好看, 也有穿绿色好看的——
　　实际上就是在蹉跎那些拔尖受宠的，暗示她们，不管王爷喜不喜欢你们, 在我这儿，你们都是一样的！
　　唉……不如六弟妹会因材施教啊。
　　非但不如人，还要说六弟妹的闲话，她们这是要排挤先进分子啊。
　　羡慕六弟。
　　回梨华宫这短短的一条路，良妃从来没有走得像今天一样炫彩夺目，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们这一群人身上集中着。
　　真的是群……二十好几个人。
　　良妃拍了拍唐思然的胳膊，她能有这么一个儿媳妇，真的是几辈子的福气。
　　可惜良妃再骄傲，这路也差不多走完了，她心里甚至有点遗憾，“可惜白妃不在。”她忽然一笑，“理王妃去请安，白妃娘娘一定很开心。”
　　等进了梨华宫，良妃瞧见这一屋子的美人，又有点头疼了，这么些人她也没的好说啊，就是寒暄的说辞，她也从来没准备好二十套不一样的呀。
　　她抚了抚额头，“卫嬷嬷带她们去偏殿歇一歇。”
　　叫良妃更惊讶的是，这些人居然十分听话，完全没想着趁这个机会掐尖儿，起身一声“是”，又冲着主座上三人福了福身子，跟着卫嬷嬷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
　　她惊讶的看着自己儿媳妇，却见唐思然冲她笑了笑。
　　“满意。”良妃这次是真的太满意了。
　　唐思然道：“她们平常轻易也出不得门，就是我每次出去带上两三个，也得三五个月才能出去一次，进宫就没这么多顾忌了，免得叫她们在家里憋坏了。”
　　“还是你心善。”良妃叹道。
　　梨华宫仿佛吸收了整个皇宫的好气氛，别的宫……就有点愁云惨淡了。
　　尤其是皇后的祥福宫。
　　太子妃跟太子把皇后送回来，原本就要去盯着宴席的，只是皇后一脸不虞，嘴张开就没停下来。
　　虽然说的是太子，可太子妃也不敢偷偷溜走，她但凡说一句话，就要被皇后以夫妻本是一体教训上三天三夜，直到皇后找到下一个教训她的主题。
　　可她真的该走了，再不走……光孟王府一家就多了十几个人出来，她当初虽然发了请柬请众人都带人来，可没想到有人能带这么多！
　　原先她是按照一家五口准备的，现在——呵呵呵呵呵哒。
　　“你看看老八，就是抓准了你父皇口硬心软，厚着脸皮也要跟你父皇一处吃饭，你算算这些日子他在宫里吃了次了？”
　　“……也是他父皇。”太子小声道。
　　“你说什么！”
　　“儿臣说下午要办宴席了，儿臣得去盯着。”
　　皇后唏嘘一声，恨铁不成钢道：“你是太子，你原本就该比你那些兄弟们出众的，可你看看现在——”
　　皇后忽然一顿，想起宴席来，转头问太子妃，“宴席准备好了？”
　　太子妃镇定道：“都备好了。”
　　皇后眉头一皱，厉声道：“你原先是按照五桌准备的主菜，就算下头太监谨慎，又多两桌，那也不够！你想糊弄我不成？”
　　太子妃心里叫苦，觉得上头有个事事都说不在意让她放手去做，却又要事事过问的婆婆实在是太辛苦。
　　不过她这么多年下来，自然也有自己一套应对，她含情脉脉看了太子一眼，道：“太子爷前两日说要吃烤骆驼，还有一只烤骆驼——我原想给太子一个惊喜的，这才没明说。”
　　皇后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太子惊喜的看着太子妃，太子妃都快要泪奔了，面上却是含笑跟太子微笑，“殿下。”
　　皇后挥了挥手，“行了，你去忙吧，我还有两句话要吩咐太子。”
　　太子妃松了口气，应了声是，倒退着出去，到了没人的地方，她立即跟自己的大太监道：“出宫！赶紧出宫！去瑞福祥定一只骆驼，要最大的！！！”
　　“是，奴婢这就去。”
　　“跑着去！”太子妃一脚踢在了他身上。
　　等这太监背影看不见了，太子妃这才松了口气，拉了拉自己袖子，又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嘴角一翘，脸上带着营业性的微笑，柔声道：“走吧，去看看宴席准备得怎么样了。”
　　爱谁谁！下次她再也不管了！
　　等太子妃出去，皇后问太子，“那宁江郡主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这些日子老进宫，又跟你妹妹好了起来，你妹妹才十一，还是个孩子呢，跟她有什么可玩的？”
　　“重阳宴非得缠着我给她发请柬，说要趁机跟她聚一聚。”
　　太子想了想，道：“仿佛听见……上回六弟办宴席她也去了，十弟好像起了些心思。”
　　“哼。”皇后一声冷笑，“老九还没成亲的，他着什么急？宁江郡主平日看着倒老老实实的，还不是想嫁给皇子当王妃？”
　　太子没什么可说的。
　　皇后道：“宁江郡主……给你做个侧妃倒也合适。”
　　太子一愣，“母后，我对她并无半点遐想。”
　　“你懂什么？这两日我看太子妃，许是好日子过习惯了，一点斗志也没有，整日不想着怎么帮你稳固太子的位置，想的都是偷懒！这样下去可不行。”
　　“你看看那孟王妃，她府上二十个妾，她进去的时候还病恹恹的，这才几个月过去？整个人都精神焕发了，脸色也比以前好，女人啊，不能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有压力才有动力！”皇后不耐烦的挥挥手，“你也走吧，好好歇歇，晚上不许丢人！别的事儿你就不用管了，母后帮你搞定！”
　　叫宁江郡主给他当侧妃，也叫那些不安分的皇子们看看，就算还没当上皇帝，太子也绝对不是他们可以肖想的！
　　太子心里闪过一丝不安，可想着自己下午的大计划……太子心中的兴奋压过了不安，行了礼出去，忙找了自己的大太监，“戏班子准备好了？戏服准备好了，咱们赶紧过去。”
　　大太监一脸的苦笑，“爷，您再好好想想，万一——”
　　“没什么万一！”太子道：“孤这是彩衣娱亲。”
　　“可陛下跟娘娘又不去，就是几个王爷……您娱谁啊。”
　　“快快快！别扫兴了，我就唱两句。”
　　未时二刻，唐思然告别良妃，站在孟王爷身边，身后跟着她的二十个美妾，还有两个良妃娘娘特意借给她的宫女，往太子宫里去了。
　　太子府在皇宫的东边，远远地唐思然就瞧见了围墙。
　　要说嫡子跟大家长住在一起，虽然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不过换成皇帝跟太子就有点不太舒服了。
　　太子出宫受限制，从小在宫里长大，不知人间疾苦，所以……
　　唐思然扭头冲孟王爷笑了笑，还是这样的人当皇帝比较好。
　　瞧见这样的笑容，孟王爷脚步微微一顿，道：“太子宫里有个池塘，挺深的。”
　　他这没边没沿的说这么一句话是为了什么？怕自己被人推下去么？
　　正想着，唐思然瞧见不远处明王妃身边跟着三个五六岁的孩子，有熊孩子啊！
　　唐思然转头，压低声音道：“不许往池塘边上去，不许在假山边上带着，出去逛三五个人一起，尤其是轻轻。”
　　身后传来一阵“是”。
　　唐思然又扫了一圈，道：“一会儿灵儿和方方跟着我，免得被人欺负了。”
　　“婉娘和小凤凰，你们多看着点。”
　　唐思然吩咐完，转过头来，却见孟王爷在看她，只是孟王爷很快就转过头去，叫人来不解分辨他是什么意思。
　　唐思然松了口气，总算是没问她：轻轻是谁，灵儿谁是，方方又是谁？
　　到了太子府，太子不知去向，只有太子妃在前头迎客。
　　几人打了招呼，太子妃瞧见孟王妃居然一个孩子都没带来，不由得松了口气，她甚至抓着孟王妃的手，眼泪汪汪道：“还是你贴心。”
　　唐思然不明就里，可这并不妨碍什么，她也握住太子妃的手，道：“应该的。”
　　“赶紧进去吧。”太子妃道：“咱们未时开始，太子还安排了戏班子呢。”
　　王爷的座位跟王妃的不在一处，进去之后唐思然带着人往王妃的座位去。
　　远远的就听见理王妃道：“想叫我带妾进宫？我宁可带庶子庶女来。”
　　唐思然总算是明白了，怪不得太子妃要哭了。
　　妾都是成年人，肯定不生事儿，一个宫女伺候几个都行，可孩子就不一样了——
　　也不知道太子宫里的宫女够不够用。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出了点突发情况，原本是想二更的。
　　我被一个非专业人士用手机拍的晃来晃去的视频放倒了，头晕了一天，导致一天就写了三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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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太子一鸣惊人！
　　唐思然坐了下来, 理王妃冲她一笑，道：“来我身边坐着。”
　　座位是按照次序排的，她们两个一个六一个七, 正好挨在一起。
　　不过虽然说宁可带孩子都不带妾, 但也不好一个都不带，所以每人身后还是跟着两个妾的，唐思然松了口气, 这样她身后的四个人应该就没那么显眼了吧。
　　还是一样的显眼！
　　全场最显眼！
　　站在成王妃身后的王侧妃一声苦笑, 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服，她再一次失策了。
　　上午王妃差人传话, 说下午要她进宫作陪，还说了要好好打扮，可她哪儿敢真的好好打扮, 然后去抢王妃的风头呢？
　　非但不能抢自己王妃的风头，连别的王妃也得避让三舍啊。
　　所以王侧妃先回忆了成王妃早上出门穿得什么颜色, 最后选了个蓝色，连亮眼的孔雀蓝都不敢选, 但是靛蓝颜色太深, 也不敢, 最后穿了个不深不浅的飞燕草蓝出来了。
　　首饰也不能太出众, 脸上连粉都不敢多擦, 力求不显眼。
　　她一路进宫一路看, 看见好几家的妾都跟她差不多的选择，不是深蓝就是深绿, 还有几个穿着褐色、土黄的，她总算是放下了心。
　　直到看见孟王妃带着的这些个妾。
　　真是什么粉嫩穿什么，什么好看穿什么, 头上带的，身上别的，件件都是珍品，眉眼间都是笑意，脸上都是光辉。
　　跟她们一比，自己好像一个守寡多年的老姨娘，整日青灯古佛了无生趣。
　　她……从另一个方向显眼了。
　　王侧妃又是一声苦笑，察觉到成王妃不善的眼神，她越发的连头都不敢抬了。
　　她这么打扮，仿佛是在暗示她平日里被成王妃苛责——可谁想早上回来那人说的“好好打扮”是真的叫她好好打扮，而不是反话呢？
　　王侧妃觉得她不能继续碍眼了，她小声对成王妃道：“娘娘，妾看见堂妹了，妾能不能——”
　　“去吧！”成王妃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极其不耐烦。
　　王侧妃松了口气，低着头小碎步挪着到了王氏身边，就听见王氏道：“咱们去找大堂姐吧，姐姐怎么穿成这样了？这颜色显得多老啊。”
　　面对成王妃还尚有余力周旋的王侧妃终于一口气噎得死死的。
　　她这堂妹，给人当了这么多年的妾，怎么还如此天真？可看她一身的菱锰红，衬得小脸娇艳欲滴，王侧妃还能说什么？
　　这时候风吹来不远处孟王妃的笑声，“快去搬凳子来给她们坐，要高一点的，别窝着不舒服。”
　　王侧妃一阵恍惚，若是……若是她晚生两年，那去孟王府的就是她了！
　　嫉妒啊！
　　不过这园子里嫉妒的人不止她一个，勉强也算是个安慰吧。
　　成王妃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道：“你府上的妾倒是多，这一点我倒是不如你。”
　　她是想讽刺来着，唐思然也听出来了，可有的时候，不是讽刺别人就能占上风的。
　　“这还不容易了？”唐思然笑得真诚，“你再纳几个就是了。几个应该够吧？三嫂府上不会连十个妾都没有吧？”
　　说着她又抿嘴一笑，道：“这点我的确是不如你。”
　　这可太婊了，可也非常爽。
　　平日里这个时候，按说全王妃该出来说话了，只是……全王妃这会儿还深深沉浸在成王妃背叛她的挫折里，更加怕这是个套，所以一句帮腔都没有。
　　平王妃一向不参与这种事情，不是不想，是没人拉她，她没机会。明王妃是跟良妃交好的赵妃的儿媳妇，而且她这会儿已经自顾不暇了。
　　赵妃宣了她的娘家侄女儿，给明王当妾的赵氏进宫，两人一见面赵氏就哭得不能自已，口中大喊：“姑妈，果果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虽然她自问从来没苛待过人，可……万一赵氏诬告呢！就算不诬告，赵氏连着没了两个孩子，她也少不了一顿责骂。
　　别说眼前这小小的口角之争了，她连今天的宴会都没放在心上。
　　理王妃……理王妃笑眯眯的看着唐思然，心里想这个她也要学。
　　下来是……兴王妃已经下线了。
　　场面一时间沉默了下来，直到宫女端了凳子过来。
　　容嫣开口道：“两个凳子放在前头，妾跟姐姐身量小，坐在娘娘身前，既挡风又不挡娘娘的视线。”
　　叶氏跟方氏对视一眼，叶氏道：“那妾两个坐在娘娘身后，既看得见，也能帮娘娘挡风。”
　　“好。”唐思然点头应了，又跟容氏姐妹两个道：“方才我没招呼你们，你们也知道过来。”
　　成王妃一下子兴奋了，全王妃偏了头听着，连平王妃都竖起耳朵听了，开始了开始了！
　　那姐妹两个长得娇美动人，说话声音都轻轻脆脆的，更难的是居然一模一样，搁谁府上谁都得忌讳，这也不能全怪孟王妃。
　　哪知道那姐妹两个居然笑了一声，道：“娘娘亲手给妾化的妆，娘娘的心意妾如何不知道？”
　　？？？
　　成王妃一下子连挺直的背都塌了，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她又去看唐思然，只见她轻轻在那一对双胞胎背上拍了拍，道：“好好坐着，别老回头，仔细一会儿扭了脖子。”
　　那双胞胎连手都抬了起来，伸了伸脖子，道：“妾这个高度可好？正好给娘娘搭着手。”
　　这……就是亲姐妹也没这么好啊。成王妃咬紧了牙齿，这就是故意的！不知道在家里排了多少次，专门演给她们看的！
　　“听说今儿有太子专门挑的戏班？”唐思然坐得舒服，前后左右都是美人，香风阵阵，有点开心。
　　理王妃恍惚了一下，点了点头，“太子对这个挺懂的。”
　　两人一言一语说了起来，成王妃又特意去看她身前那两个姐妹，老老实实坐着，还时不时劝两句，“娘娘少用些果子，还是正经吃饭的好。”
　　只是这两人坐得靠前，看不清脸。
　　她又去看孟王妃身后那两个——
　　一脸的嫉妒，放心了，成王妃唏嘘一声，下意识转头就——发现如今坐在她身边的不是全王妃了，而是二嫂平王妃。
　　平王妃一见她这个表情，习惯般的就想起身，“换——”座位是吧？你们聊。
　　只是还没起来，就被成王妃按住了，“二嫂你坐，咱们好好说说话。”
　　平王妃愣住了，她……一直是个透明人，是个陪衬啊。
　　“二嫂听说了吗？这戏本子还是太子指定的呢。”
　　平王妃心跳了两下，她不知道啊，她是消息最不灵通的一个了。可好容易来的机会——
　　“听说了，据说是太子最喜欢的一出戏。”
　　全王妃心中冷笑一声，隔着好几人招呼唐思然，笑得无比温柔，“你看大家都带了孩子来，你怎么不带几个？我记得孟王府也有……三个庶女，两个庶子了？”
　　唐思然原本不想这样的，这还是她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听戏呢，虽然还没开始，可看看戏台上的布置，尤其这戏台看着里外五层，想必一会儿演起来很是精彩。
　　“大嫂倒是记得清楚。”唐思然笑道：“那大嫂记不记得孟王府的庶子庶女都多大呢？”
　　全王妃想了想，道：“我记得王爷的长子三岁了。”
　　“大嫂果真对我们孟王府关心有加。”既然全王妃是笑着又温温和和的说，唐思然也是一样，“今儿已经是九月初九了，天气寒冷，晚上还有风，大嫂难道不心疼那几个孩子？”
　　“台上一会儿就要敲锣打鼓的唱戏，虽然是唱戏，不过也挺吵，小孩子还没长好，这会儿还是安静养着为上。”
　　“我府上的孩子最大不过三岁，若是真带来了，一人至少得两个人看着，而且吃也吃不到一块，看也看不到一块，晚上还的提前走，咱们是来做客的，不是来给太子妃找麻烦的，你说是吗？”
　　“是！”搭腔的是理王妃，她也带着庶子庶女来了，可人带来了也不妨碍她觉得孟王妃说的话极其有道理，“的确是我思虑不周了，去说一声，把那几个孩子送回去吧。”
　　她心里有点美滋滋的，这么一搞，她既折腾了人，又一个碍眼的都没留下，着实挺好。
　　全王妃原本就不是打算找茬的，说成什么样子她都不在意，当下不过一句，“你说的是。”就算完事儿。
　　她刚转过头来，就瞧见太子妃在一边站着，身边还跟着宁江郡主，她急忙起身，“太子妃。”
　　众人一起站了起来。
　　太子妃看着唐思然的目光很是复杂，方才那一声是，其实她也应了，只是理王妃声音大，她声音小，所以众人只听见理王妃说的。
　　“六弟妹……”太子妃有些失神，等众人焦灼的眼神把她烫醒，她急忙一拉人，道：“宁江郡主，你们认得的吧？叫她坐你身边，你们好好聊聊。”
　　说完太子妃急匆匆的走了。
　　……我们是来做客的，不是来给太子妃找麻烦的……
　　怪不得太子说她好。
　　她也觉得她挺好的。
　　宁江郡主神色复杂坐到了唐思然身边，想好的说辞一个没用上，她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前后一共四个妾。
　　这莫非是种预示？预示了她的归宿？
　　今儿可真是热闹，唐思然一伸手，就有一把剥好的瓜子放在她手上，还附带一个温柔可爱的笑容。
　　忽然台上一声鼓响，接着便是密集的鼓点。
　　宴会正式开始了。
　　众人纷纷入座，隔壁王爷们也一一坐了下来，因为不明原因去洗了把脸的太子妃也坐到了正中间。
　　戏台上，幕布合拢又拉开，跳出个——身材对唱戏来说太过魁梧了的男子。
　　手有点抖，跳来跳去也很没有章法，想必是人太过紧张了。
　　“咿~~~呀！”
　　一声开场，惊得隔壁九皇子直接站了起来，“太子！是太子哥哥！他怎么唱戏去了！”
　　太子妃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完了，彻底完了！
　　皇后非得把她骂死不可！
　　唐思然倒是没觉得这事儿多惊世骇俗，她笑眯眯地看着台上。
　　太子仿佛被人鼓励了一般。
　　“六花飞降，锦衣醍醐——”
　　唐思然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能看出来太子兴致很高，力气很足，然后虽然她没听过原调，但是太子唱的这个奇怪又颤抖还破音的，肯定不是原调。
　　再加上后头敲鼓那戏子皱的一脸的妆都藏不住眉头了。
　　太子跑调了！
　　锣鼓声忽然加大了，不用说就是要盖住太子的声音。
　　太子也越发的卖力，“浅斟低唱，不如陶家风味——”
　　后头彻底听不清了，倒是隔壁九皇子的笑声分外的突出。
　　九九重阳的大宴，就这么诡异的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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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我给你讲个故事
　　一场戏听得大家都分外的紧张, 生怕太子什么时候再出现，不过好在他就唱了开场白，很快就下去了。
　　甚至不一会就洗了脸换了衣裳, 满脸笑容地出现在观众席里。
　　“孤唱得如何？”
　　平王爷笑道：“还行。”
　　全王爷道：“凑凑合合。”
　　太子满意地坐了下来, 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太子妃松开了已经吸满了汗水，又被她抓的皱皱巴巴的手帕，还好只唱了三四句, 勉强还能归结到雅兴里头。
　　气氛渐渐轻松下来, 不过宁江郡主没轻松下来。
　　她就坐在唐思然身边，而且她还有点不能宣之于口的小心思, 所以她对唐思然还有孟王府的这四个妾分外的关注。
　　然后她就瞧见——
　　先是她伸后两个妾给她揉肩，然后是身前两个妾给她暖手。
　　茶是放到正好能入口再给她，各自果子蜜饯坚果, 是挑过一遍再送给她。
　　还要劝她不要多吃。
　　当妾这么辛苦的吗？
　　宁江郡主有点恍惚，她听说过一种说法, 女孩子跳入火坑之前老天爷都会有预警的，这——
　　不是！
　　这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必先劳其肌骨饿其体肤！
　　“娘娘, 咱们回头也叫个戏班子来唱戏吧？”
　　“行。”
　　这日子也不算太苦不是？还能听戏呢。
　　旁边, 全王妃也跟平王妃聊了起来, “太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居然自己上去了。”
　　平王妃受宠若惊, 故意往夸张了说，“听说这戏是太子自己挑的, 许是要捧角儿呢？”
　　全王妃皱着眉头看了看，“这戏班的名字都没听过，哪儿像是有角儿的戏班子啊。”
　　平王妃是没跟人聊过这样深入的话题的, 可她见过啊，所以她学着成王妃的语气，“我看八成是因为太子想自己上去唱两句，成名的戏班子都不敢这么砸招牌。”
　　全王妃看了她一眼，“你说的有道理。”
　　平王妃激动地手都抖了。
　　她十几年的小透明，终于翻身了吗！
　　春天终于到了吗！
　　她还记得去年她春天去上香的时候染了时疫，病了一个月，等再出来的时候已经都端午了。
　　端午节的宴是全王府办的。
　　全王妃说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个你没来的印象，可见是错觉。”
　　不是啊！你没记错。
　　对，她就是一个消失两个月又出现都没人记得的人。
　　正说着，那边成王妃又道：“我记得二嫂喜欢吃杏仁的，这个杏仁不错，甜滋滋的。”
　　她——可以喜欢吃杏仁的！
　　一出戏唱完，已经一刻钟过去。
　　趁着中间串场的时候，唐思然起身，道：“我得活动活动，你们也起来走走，就不用跟着我了。”
　　宁江郡主原本是想跟去的，只是见那几个妾老老实实的在附近活动，她潜意识里又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孟王府的人，下意识就听话，还凑过去跟那几人说话了。
　　戏台是搭在上风口的，后头一座假山挡着，虽然没风，可这么多人聚在一处，空气不是特别好，所以她绕过假山，吸了两口新鲜空气。
　　“六弟妹。”
　　唐思然一抬头，瞧见太子一脸兴奋地看着她，问道：“你觉得我戏唱得怎么样？”
　　这……经过一秒钟的思考，唐思然决定说实话，至少不能再给他机会祸害人了。
　　“跑调破音没踩在点上——”
　　才说了一半太子就变了脸色，打断她道：“还有呢？”
　　唐思然问道：“你为了这三四句台词，练了多久？”
　　太子道：“大概……七八天？”
　　唐思然又问，“那你为了唱戏又练了多久？”
　　太子不做声了，半晌才道：“七八天……”他没机会练，他的确——
　　只是看他脸上的颓然之色，唐思然又有点不忍心，道：“所以唱成这个样子是应该的。”
　　“所以……孤没天分吗？”
　　“你再有天分，难道就想用七八天的时间赶上人家十几年的功夫？这是对别人辛勤汗水的不尊重。不过已经练了七八天还是这个水平，的确是没天分。”
　　非但没天分，甚至可能是负的。
　　“唱戏是要从小时候开始练的，太子今年怕是已经过了三十了吧。”
　　不远处，追着唐思然过来想跟她隐晦地表示一下感谢的太子妃眼圈红了，她低头转身，轻声道：“走，再去洗个脸，该去看看饭菜准备得怎么样了。”
　　“可……可他们都说好，他们的锣鼓声敲得那样响。”
　　唐思然没说话。
　　半晌，太子低下了头。
　　“孤的兄弟们是客气，班主是想用锣鼓声盖住孤的声音。”
　　太子颓废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这样可不行，万一别人觉得自己把他怎么了呢？
　　“你喜欢唱戏？”
　　问得非常直接，可太子如今就需要直接，他重重点了点头。
　　“天无绝人之路——”唐思然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只是下半句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你有法子叫孤的嗓子好起来？”
　　没戏，唐思然心里翻了个白眼，摇了摇头。
　　太子的自我调节能力还是挺强的，他叹道：“孤也想过，孤这嗓子，孤这身段，怕是唱不了戏了。孤平日里还喜欢看戏本子，今儿这两出戏都是孤挑的，孤还改了词儿呢，你觉得怎么样？”
　　唐思然回想了一下，评价依然，“不怎么样。”
　　太子急了，“你怎么——孤原以为你是——”
　　“你着什么急？”唐思然道：“我问你，头一出戏唱得什么？”
　　太子想了想，道：“朝廷有奸邪，忠臣请清君侧，却被奸臣设计谋害，最后经过朝臣和百姓的努力，奸臣终于被清算，冤屈得以昭雪。忠臣自我剖白那一出戏是孤改的词！”
　　唐思然叹道：“这戏太平了，看到最后完全调动不了情绪，我看都有人快睡着了。”
　　太子面色一红，“九弟缺心眼，不能算数的——那你说该怎么演？”
　　“先来几个场景刻画奸臣，什么侵占人良田，霸占□□女，当街打死百姓——”
　　太子目瞪口呆看着她。
　　“一出戏就小半个时辰，不用自我剖白，要剧情！”
　　“再有一个场景是他的书房，里头金碧辉煌，还可以来个金子做的大床，叫他做在上头疯狂大笑。”
　　“忠臣的话，上来就唱忠君为国不是不可以，可是戏剧变化就没有了，他可以有个未婚妻，又或者有个从小养大他的忠仆，被奸臣所抓，他一开始的目的是救人，后来奸臣想跟他和解，放了他的家人。”
　　“可忠臣这会儿就不能同意了，他要继续跟奸臣斗争，他踏上清君侧的路是为了自己家人，可支撑他继续走下去的是要还百姓一个清明，他要为朗朗晴空斗争！这忠臣是不是也出来了？”
　　太子叹了口气，“孤的确不如你。”
　　唐思然带着微笑，“最后他未婚妻死了，他的忠仆也死了，他的敌人也死了，留下他一个人看着这人世间的一切。”
　　太子瞪圆了眼睛，又皱起了眉头，“你让孤想想，可他的身边人都死了啊。”
　　唐思然道：“那你还把忠臣写死了呢。”
　　这时候戏班子已经唱到了第二出戏，趁着太子在思考，唐思然仔细听了一会儿。
　　她在听戏，听戏的人却在想她。
　　成王妃戳了戳平王妃，问道：“孟王妃怎么还没回来？”
　　“许是跟太子妃说话去了？”
　　“那太子怎么也不见了？”
　　给唐思然守着位置的叶氏道：“我们王爷也不在位置上，娘娘该跟王爷在一起呢。”
　　全王妃笑了一声，道：“不愧是才成亲的，许是躲在哪儿说话了吧？”
　　假山的另一边，唐思然听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这个也不行啊。”
　　太子反问道：“这又怎么不行了？这出戏是女子最喜欢的了。”
　　唐思然反问，“相国千金，上京赶考的穷书生？”
　　太子点了点头。
　　“我问你，相国千金在什么时候能见到穷书生？在什么时候她边会没有丫鬟跟着？”
　　“还有上京赶考？能上京至少都是举人了，举人都能直接当官了，两百亩的免税的田，五个免徭役的名额，可能会穷？”
　　太子痛苦的抚了抚眉头，“那该怎么办？”
　　唐思然笑了起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故事的名字叫圣僧。”
　　“庙里最有佛性的僧人下山历练，遇见了武林盟主的小女儿。”
　　“和尚二十，长得眉清目秀，小姑娘十六，天真活泼。”
　　“和尚？和尚不能——他俩怎么可能？”
　　“谁跟你说这是爱情故事了？”
　　“你继续……”太子无奈道。
　　“两人一路相伴，和尚知道了小姑娘虽然喜欢捉弄人，却是个心善的好姑娘。”
　　“小姑娘觉得和尚虽然有点迂腐，却也不是不知道变通。”
　　“总之两人相处一段时间，十分愉快，一路上斩妖除魔，好不痛快，可惜好景不长，半年之后，小姑娘接到家书，说她父亲病重将亡，她悲痛欲绝，直接就病倒了。”
　　“和尚便送她回家。”
　　“可到了家之后，和尚发现小姑娘的家人已经被妖怪都吃了，只剩下一张皮，里头都是妖怪，他发了信给主持方丈，联合许多门派一起围剿妖魔。”
　　“之后你来我往，打得非常激烈。”
　　“最后一战，正义一方中计，失去了反抗的力量，妖魔要杀和尚，小姑娘上前帮他挡了一掌，吐血而亡。”
　　“和尚双目流下血泪，念着舍身取义舍身取义，领悟了佛法中最高深的一招，舍身。”
　　“一道金光冲破云霄，引了太阳下来，冲散了多日的阴霾和妖怪设下的阵法，最后他们胜利了。”
　　“小姑娘因为和尚舍身的缘故，也活了下来。”
　　太子为难道：“这虽不是爱情故事，可……能有文戏也有武戏，应该挺热闹的。”
　　唐思然笑了笑，“这部戏的精华在结局。”
　　她抬头看了看天，幽幽道：“秋风萧瑟，山下起了一座宅院，小姑娘拉着身上的披风，笑着说，这次和尚下山，我要他第一个看见的人是我。”
　　“山上，钟声响了，一个小和尚扶着眼睛蒙着白布的和尚，小心说，师叔小心，这儿有台阶。”
　　“和尚说，我虽然看不见了，可走了十几年的路，不会摔倒的。”
　　太子瞪圆了眼睛看她，半晌才说话，“然后呢？和尚下山了没有？他瞎了，他还怎么看见小姑娘？他能治好吗？”
　　唐思然问，“故事的名字叫什么？”
　　太子倒抽一口冷气，咬牙切齿道：“圣！僧！他没下山！他叫小姑娘在山下等了他一辈子！”
　　太子闭上了眼睛，头一转用袖子遮住了脸，越想越难过，起身道：“孤先走了。”
　　唐思然叹了口气，“太子也太多愁善感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圣僧的故事是我原本打算写个短篇的，但是给基友看了大纲，基友的评价是：你家是不是没菜刀用了？
　　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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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人总要为理想拼搏的
　　唐思然等太子的身影看不见了, 听着隔壁的戏还没唱完，这才跺了跺脚，继续往前走。
　　这一片是太子府的花园, 景色不如御花园好, 不过因为地方小，各种东西都要精致些。
　　她刚绕出去，就顿住了脚步。
　　孟王爷在前头站着, 身姿挺拔, 目光如炬。
　　这个距离——唐思然迎了上去，“王爷是来找我的？”
　　孟王爷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连点头摇头都没有，只是跟她并排走着，“我不喜欢听戏。”
　　勉强也算是个解释, 唐思然笑道：“我也是——”她说完就想起方才答应了也要在王府请戏班子，便道：“只是有时候喜欢人多聚一聚。”
　　“我以前来过太子府。”孟王爷声音忽然变得悠远, 唐思然觉得应该还有个充满回忆的下半句，却没等到, 孟王爷又换了个话题。
　　“我手上有个戏本子——”, 他微微一顿, “上头有太子的批注。”
　　这样的东西, 肯定不是通过正常渠道拿到手的, 唐思然道：“王爷现在应该用不到了。”
　　孟王爷脚步一顿, 看了她一眼。
　　唐思然也没躲，“我觉得, 人总归是要为理想奋斗一次的，你觉得呢？”
　　“你说的对。”孟王爷转过头去，“戏唱完了, 咱们回去。”
　　那边声音的确小了很多，孟王爷走得不快，却是四平八稳的，唐思然走在他身侧居然觉得挺舒服，两人很快又回到了戏台子。
　　戏的确是唱完了，众人都站起身来，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见到两人回来，全王妃笑着打趣儿道：“可见是才成亲的，一刻都离不得。”
　　唐思然脸上表情挺坦荡，孟王爷就更不用期待他有什么表示了。
　　叶氏瞧见满心的欢喜，觉得又跟她梦里的场景接近了一点，可宁江郡主就不那么开心了。
　　她错过一个好机会！
　　方才孟王爷出去，她就该跟上去的，没想却叫人占了她的机会。全王妃说他们两个离不得，王爷脸上一点喜色都没有，可见是不愿意的。
　　一时间宁江郡主都开始替孟王爷而委屈了，她满心的柔情蜜意，正要过去说两句话。
　　可孟王府的一众美妾见到娘娘回来，自然是都围了上去。二十个人里外包了三层半，一点空地方都没有了。
　　先给王爷行了礼，众人一窝蜂围在唐思然身边，“妾瞧见娘娘不在，还想去找一找娘娘呢。”
　　“娘娘手凉了，妾给娘娘暖暖。”
　　宁江郡主牙都咬酸了。
　　这孟王妃手段高超，居然能叫这些妾撇下王爷只去巴结她，可见内里是个多么狠毒的人。
　　再一看如松柏如皓月一般的孟王爷，虽然站在孟王妃身边，面上一直冷冷的，他、他——宁江郡主觉得他跟这凡尘俗世格格不入，又觉得他一直在受委屈，连眼圈也酸了。
　　旁边九皇子瞧见这一幕很是羡慕，戳了戳他身边的光头，“我也得叫父皇给我找个像六嫂这么好的王妃。”
　　了凡嗤笑了一声，“难，你原来的八嫂刚进门的时候也挺大度的。”
　　成王爷跟着叹了口气，“贤妻美妾啊。”
　　众人稍稍聊了两句，太子妃匆匆过来，道：“晚宴已经准备好了，咱们去松阁用晚膳。”
　　她面色不太好，太子一直不见踪影，叫人——
　　正想着，太子忽然出现了，满脸的笑意，道：“走，今儿咱们好好的喝一场，不醉——”话说到一半，他瞧见八弟那颗锃光瓦亮的头，又因为天已经半黑看不清他的脸。
　　方才那故事一下子涌上心头，太子眼圈一下子红了。
　　“八弟，你——”太子的声音都哽咽了。
　　在场只有三个人能摸到头脑。
　　了凡甚至还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然后就听见旁边老九一阵笑，“我说什么？你这光头太丑，把太子都丑哭了！”
　　太子妃压力大到恨不得抱着太子一起哭，可她不敢，所以最后只能出来打圆场。
　　她狠狠一捞太子的胳膊，“去松阁！”
　　唐思然不太心虚，她甚至觉得太子这个共情能力，从事戏剧行业的确是一把好手，历史上多少太子？纵然是当了皇帝，能被人记住的又有几个？
　　可他一旦写两个戏本子出来——名垂青史啊，她嘴角带着笑，瞧了孟王爷一眼。
　　孟王爷正瞧着太子，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来，眸光仿佛带着烈焰，嘴角翘起一个讽刺的弧度，轻轻叹道：“圣僧啊。”
　　唐思然躲开了他的视线，却不是害羞。
　　王爷这反应叫人觉得不太妙啊，他为什么要说破呢？
　　还没等她想出法子，松阁到了。
　　太子妃一进去就想叹气，她原先只叫准备了主厅，正好大家一家一张桌子。
　　后来瞧见孟王府的妾，又叫准备了东偏厅。
　　再后来瞧见其他家带了庶子庶女来，又叫准备了西偏厅。
　　好在吃完这段饭，就离结束没多远了。
　　太子妃强打起精神来，笑道：“请入座吧。”
　　虽然是太子府，不过也在皇宫里头，众人也没出什么幺蛾子，一一落座。
　　这就又要说到宁江郡主了。
　　皇帝成年的皇子一共十个，原本还是左右对称的桌子，加了个宁江郡主直接成了质数，怎么排也不合适。
　　最后太子妃叫摆了个四四三的桌型，兴许也有点故意，她把宁江郡主放到两个未婚的皇子中间了。
　　唐思然挺满意的，十皇子也挺高兴，不过宁江郡主不太满意，然而左思右想，她什么都不能说。
　　一顿饭吃得波澜不惊，饭菜虽然好吃，可唐思然竟然觉得有点寡淡。
　　她带了二十个妾进宫，除了收获一顿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竟然连吃饭都不能在一起？
　　偏厅里，孟王府的二十个妾坐在一处，天然就形成了一个大团体，虽然王氏挺想跟堂姐说两句话，胡氏也想问一问堂妹你手艺长进了没有，不过许是二十个人一起的威慑力太强，她们周围空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们二十个人打扮的太漂亮？
　　容嫣一脸的忧愁，“娘娘不知道用的好不好，太子宫里的宫女不知道合不合娘娘心意？”
　　杨侧妃跟着一声叹，“那边娘娘怕是还得伺候王爷，唉……”
　　叶氏扫了一圈，压低声音道：“一会儿吃完饭，咱们都陪着杨侧妃回去。”
　　杨侧妃下意识就道：“不用不用，我有丫鬟跟着呢。”
　　叶氏道：“不是为了你。”她眼神有点严厉，“天已经黑了，留下来也不能乱走，你们想想，若是围着娘娘伺候，王爷必定不满意，若是去王爷身边——”
　　她冷哼一声，“今儿可是四大节之一的重阳节，你们是觉得不会碍娘娘的眼？”
　　杨侧妃第一个点头，她有孩子，吃了饭就得回去，没了在娘娘身边的机会，她自然是不愿意这些小妖精们在娘娘身边刷存在感的。
　　“叶妹妹说的不错，娘娘肯带你们来，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别留着讨人厌了。”
　　容颜叹气，“我肯定比宫女伺候得好。”
　　梅氏道：“我还想尝尝宫里的果子蜜饯，有没有娘娘喜欢的。”
　　刘氏便道：“这还不容易，你叫娘娘把喜欢的挑出来就行了。”
　　王氏跟着也点了点头，别的不说，讨好王爷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讨好娘娘就这么几年了。
　　所以一定不能惹娘娘生气。
　　吃过饭，众人又聚集在松阁的大厅，天已经全黑了，外头有点冷，还有点小风，太子妃正吩咐人拿披风来，孟王府的一溜美人们出来了。
　　别家的妾还在犹豫是主动上去请辞，还是等王妃示下。
　　前者怕是会叫王妃觉得她们想勾搭王爷，后者又怕王妃觉得她们没眼色。
　　不过孟王府的妾就没这么多顾虑了，她们想要讨好的人就那么一个！
　　杨侧妃先上来，装模作样的要蹲下去行礼，好叫娘娘拉着她的手。
　　果然，她刚有往下蹲的意思，唐思然就把她的手拉住了。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都叫你不许这样行礼了，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不成？”
　　唐思然自然是看出了杨轻轻的小心思，她不仅拉住了杨氏的手，她还捏了捏呢，暗示她自己什么都知道。
　　“回去早点休息，叫丫鬟给你揉揉腿再睡。”
　　“妾知道了。”
　　旁边理王妃一脸对知识的渴望，羡慕地看着唐思然。
　　明王妃这会儿顾不上什么香火情了，更没管身边是谁，抓着人就道：“那杨氏动作如此浮夸，明显是不打算行礼的，她就——装不知道？？？”
　　明王妃不相信唐思然没看出来，傻子才看不出来。
　　被抓住的平王妃满心的激动，要说今天宴席上谁最火热，是她平王妃，谁都要跟她说话！
　　还说的都是私密之事。
　　“也许是……故意的呢？”平王妃兴奋地说，她都分析了一天孟王妃了，这个她熟，“她就是想人人都说她好。”
　　明王妃下意识就朝不远处的王爷堆里看去。
　　只见明王爷一脸羡慕的看着孟王爷的正妃跟小妾，还跟身边的理王小声赞叹。
　　声音虽小，可明王妃跟明王多年的夫妻，就是听不见声音，只看见嘴型也错不了的，他说的分明就是：“瞧瞧六嫂这家，管得多好。”
　　理王也道：“谁说不是，若是——”
　　若是当初父皇把六嫂给他，他母妃也不至于这个样。只是理王忽然又想起今儿去给母妃请安，他母妃把六嫂一顿骂。
　　咳，真要是儿媳妇了，肯定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当初良妃娘娘不也天天挑刺儿吗？见了人立即就喜欢了。
　　这边人百感交集，那边孟王府的人旁若无人的跟她们的娘娘告别。
　　简氏道：“娘娘别去风口，没两天就要立冬了，这会儿的风已经很是刺骨了。”
　　唐思然笑着应了声是，也道：“你们路上坐马车，也不许贪凉，不许掀开帘子吹风。”
　　下一个是席氏，“娘娘别回来太晚，都霜降了，夜里潮得很。”
　　接下来是乐氏，“妾明儿早上给娘娘请安——”的时候才能见到娘娘了？
　　刘氏：“妾等娘娘回来。”
　　胡氏：“妾给娘娘做的帐子马上就能好。”
　　……
　　看着众美人一一行礼离开，王妃一个个恨到麻木，王爷们一个个的就是羡慕嫉妒到麻木了。
　　看着孟王爷的眼神无比的复杂，他竟如此好命！
　　好容易孟王府的人说完都走了，全王妃松了口气，忽然发现好像有人看她，她头一扭，叫瞧见她府上的妾了。
　　许是她眼神太过凌厉，那妾会错了意，抖着上前道：“娘娘，妾——”刚编的词儿忘了。
　　“赶紧走吧！”全王妃不耐烦的打断了她，下次再聚会一定要先立个规矩，不许带人！
　　一个人都不许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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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不欢而散的晚宴
　　重阳晚宴还有最后一个项目。
　　赏菊。
　　不过考虑到天气问题, 是半室内赏菊。
　　“就在前头的花房里。”太子妃笑道，这时候原该太子说两句了，只是太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言不发。
　　太子妃一边心累, 一边又觉得伺候这一对母子真真是倒了霉了，面上还得和煦的微笑，“还有两盆新开花的墨菊, 我一开始都以为赶不上了呢。”
　　众人随着太子妃前去。等背过身去, 太子妃脸上的笑一下子夸了，她借着去拉太子的机会狠狠在他手背上一掐, “你究竟怎么回事儿！”
　　太子能说实话吗？当然不了。
　　“孤这两日精神不济，许是吹了风，明日若是还不好, 叫太医来看看。”
　　听见明日若是还不好，太子妃又觉得他是体谅自己了, 若是前几日准备宴席的时候说出来，皇后还得骂她, 把太子累病了。
　　“唉。”太子妃叹了口气, 道：“等明儿就能好好歇两天了。”
　　是啊……太子若有所思, 却又有几分愁苦, 他也想好好的休息休息。
　　这花布置得的确不错。
　　唐思然一进去就觉得很是雅致, 不是那种架子上摆了花, 仿佛展会一般的赏菊。
　　而是各有各的地方，还布置了假山盆景等等小型的景观。
　　最好的就是中间的那两颗墨菊, 种在崇山峻岭一般的假山顶上，上头还开了天窗，引了月光下来, 照在手掌大小的花朵上。
　　月光浓烈的地方，照透了花瓣，就是红中透着紫，月光清淡的地方，就看不见红，只有紫中透着黑。
　　孟王爷忽然道：“你喜欢这个？”
　　唐思然摇了摇头，拉着他转身，脸上带着微笑，“我喜欢那边的。”
　　雪海，雪白的花瓣层层叠叠，雪海这个名字叫得一点都不错。
　　“那墨菊放在最中间，自然是要给主人家一点面子的。”
　　孟王爷道：“太子也不见得喜欢墨菊，无非是看它贵重。”
　　这样的话，就算是孟王爷这样的人也不敢大声说的，他甚至还微微低头，凑得有点近。
　　别人倒是没觉得什么，视线一直没离开他们的宁江郡主不太舒服了。
　　宁江郡主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心想要找个什么法子过去！
　　不行就去感谢她上回中秋宴的招待，可这样就要被太子妃所不喜了，可……横竖太子妃也当不了多久了。
　　宁江郡主刚抬脚，就差点撞在十皇子身上。
　　十皇子一脸的笑，道：“这菊花清香阵阵，着实叫人心旷神怡。”
　　宁江郡主一愣，立即就有了主意，道：“殿下说的是，殿下也喜欢菊花吗？”
　　听见那个也，十皇子笑得越发灿烂了，“不仅喜欢，还略知一二。”
　　“那可太好了。”宁江郡主笑道：“我喜欢白色的，咱们去那边看看可好？”
　　十皇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道：“那是株雪海，你别看放在晚上不太起眼，白天放在太阳下头，没有什么比得上它。”
　　只是才往过走了两步，宁江郡主就瞧见理王妃先她过去，冲孟王爷笑笑，接着把孟王妃的胳膊一挽就走了。
　　宁江郡主越发的兴奋，连脚步也快了。
　　可……成王爷又站在了孟王爷身边，不知道在说什么。
　　还有机会——宁江冲十皇子笑了笑，“殿下再跟我说说那雪海？”
　　十皇子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理王妃拉着唐思然走到一边，小声道：“我这两日过得挺好，今天进宫，白妃骂我我也没往心里去，她一会儿说我没脸没皮，一会儿又说我二皮脸——”
　　理王妃一笑，叹道：“我以前是真的太把她当回事儿了。”
　　唐思然拍了拍她胳膊，笑道：“你也别太过分了。”
　　“放心，不会把她气死的。”理王妃狡黠一笑，忽然又压低了声音，“我还有一件事儿问你，我……你是怎么拿捏住王爷那些妾的？”
　　“理王爷十几个妾，有两个不太听话。我总不能一直处罚她们，也得有个别的招。”
　　唐思然今儿把太子忽悠哭了，表面上虽然还能淡定的吐槽太子太多愁善感，可心里还是有点得意的，所以晚宴上也喝了几杯。
　　没醉，就是有点兴奋，到了才思敏捷的阶段。
　　她道：“表面上看，我对她们非常好。什么都想着给她们分一分，上回我进宫，各宫娘娘赏的东西，我也给她们了。”
　　理王妃有点犹豫。
　　“可母妃给我的东西，就没她们的份儿了。”
　　“这……”理王妃有点犹豫。
　　唐思然淡淡地说，“我嘴上说着爱你，可又不是毫无保留，你觉得是什么缘故？”
　　“不是真的爱我？”
　　唐思然点了点头，“就算想的没这么透彻，内心总还是有些警醒的。”
　　理王妃想了想，忽然又道：“你方才说表面？”
　　唐思然一笑，“你看就是这个道理，一开始你没注意到，后来琢磨一下，还是看见了这是表面。”
　　唐思然看着中间那笼罩在月光下，显得高贵神秘，连地方都是最大的墨菊，“实际上，她们最想要的东西，只有我能给她们。”
　　这话说的太抽象，理王妃又开始琢磨了。
　　唐思然笑道：“这话因人而异，你得一个个人去分析。咱们还是好好看菊花吧，那边粉色的不错，重重叠叠的，公主想必挺喜欢。”
　　两人挽着胳膊离开，成王爷一阵寒暄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这话问出来着实有点丢脸，只是……你究竟是怎么叫妻不妒忌，妾不生事儿的？”
　　孟王爷看他一眼，半晌才道：“你府上的妾太少了。”
　　成王爷愣住了，太少？
　　就这他那好王妃都天天折腾人，若是人多了——他明白了！的确是太少！
　　王妃打压妾室，是因为嫉妒。
　　就连妾也是一样，生事儿无非就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
　　可若是人太多呢？他又不缺人伺候，起了争执的人两败俱伤，剩下的人自然就出来了。
　　这么一来，自然没人肯生事儿了，不然就是给他人作嫁衣裳。
　　成王爷笑了两声，“多谢六——”
　　孟王爷已经离开了，成王爷倒也不太在意，反而开始盘算起来他六弟的妾都是什么身份，他也打算比照着差不多的来几个。
　　比方……先来个侍卫之妹？
　　还能叫侍卫更忠心。
　　花房里一个个都成双成对的，唯一孤单单的了凡跟九皇子凑在了一起。
　　九皇子叹道：“十弟不讲义气，前头还说跟我一处呢。”
　　了凡翻了个白眼，这是嫌弃他不成？
　　“你可长点心吧，你看老十小了你快三岁，都找到姑娘了，你呢？抓紧点，别最后落在皇后手上，为了赶老十的婚事，她给你随随便便找一个。”
　　九皇子瞪了他一眼，“你那王妃倒不是随便找的，还是父皇给你找的。”
　　了凡差点没给噎死，只是没等他想出来怎么反驳，九皇子又好了，道：“我倒是不怕这个，大不了出家，两年换一个。”
　　呸！他可不是为了这个！
　　屋里气氛挺好，众人三三两两的赏菊聊天消食，直到皇后宫里派了人来。
　　“宁江郡主。”那老嬷嬷笑眯眯地拿了个玉环出来，“这是十一公主给您的平安扣，专门叫奴婢送来的。”
　　宁江郡主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去接平安扣的手都是抖的。
　　屋里鸦雀无声，一半人看着十皇子，一半人看着太子。
　　太子皱着眉头不知所措，十皇子狠狠地瞪了太子一眼，却又不敢真的做什么，可他的手一直死死握着拳头，一直在颤抖。
　　再说是平安扣，玉环也不是轻易能送出去的。
　　环形的玉佩，取的是和和美美，完美无缺的意思，这是男女定情用的东西啊。
　　这是——皇后想叫宁江郡主给太子做妾？
　　宁江郡主咬着唇，冲着那老嬷嬷福了福身子，颤抖地道：“烦劳嬷嬷回去替我谢谢公主，多谢她送我的东西。”
　　老嬷嬷应了声是，又冲着屋里一干王爷王妃们行礼，这才倒退着离开。
　　原本还算不错的宴席几乎是不欢而散。
　　若是宁江郡主进来做妾，那她就是太子宫里身份最好的一个妾，甚至比太子妃的出身还要好。
　　太子妃也无心跟人寒暄，只一句：“路上小心。”说了十遍，送走了太子的一众兄弟。
　　唐思然跟着孟王爷上了马车。
　　待马车出了皇宫，孟王爷忽然道：“前两日宴席，是成王爷先说的，被皇后抢了去。”
　　“宁江郡主，上个月中秋宴，就是为了十弟来的。”
　　？？？你是不是傻，老十就是个挡箭牌，她是为了你来的呀。
　　可仔细一想宁江郡主的行动，罢了，连王爷都误会了也不能怪别人。
　　孟王爷看着唐思然，像是在等她说什么，尤其是她那个抬头的举动，分明是要说什么的。
　　唉……她也叫人误会了。
　　唐思然想了想，道：“若是太子强势，这就是打压，可太子势弱，这就是拉仇恨了。”
　　这话说完，她觉得对面的孟王爷满意地笑了，“从这里头能看出来什么？”
　　她不想看啊！她是来度假不是来打工的！
　　她就想每天美人环绕，每天享受生活，可——
　　可继续叫那些美人俯首听话，除了像灵儿这样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关键还是在王爷身上。
　　王爷登基的时候可是握着她的手在笑呢。
　　唐思然道：“皇后着急了，要么陛下对太子十分不满，要么她自觉活不了多久了。”
　　孟王爷满意地点头，“这些日子少进宫，别刺激人。”
　　？？？这能怪她吗？
　　作者有话要说：　　孟王爷：要我提醒你皇后病重是因为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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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这……像极了爱情
　　祥福宫里, 皇帝一脸的无奈却又带着些怒气。
　　“你好好的送人玉环干嘛？你难道不知道这东西不能乱送？好好的宴席叫你搞得不欢而散。”
　　皇后半靠着，面前放着个话本，她连眼睛都没抬, 淡淡地道：“那是他们心里有鬼才会不欢而散, 若都是坦荡荡的不去肖想不该想的东西，又怎么会不欢？那不过就是块玉。”
　　皇帝道：“你难道就不是为了叫人误会才送的玉环？你一天到晚试探来试探去，警告来警告去, 你就不觉得累？太医说你心思甚重, 劳心伤神，你该好好养着才是。”
　　皇后啪的一声将书合上, “怎么？陛下怕宁江郡主受委屈？”
　　“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皇帝生气的站了起来，“她好好一个小姑娘——”
　　“那不就结了？”皇后又翻开书，“我觉得给太子当侧妃是大体面。”
　　“你跟皇子当母后的, 就不能大度一点？她明显跟老十情投意合。”
　　“凡事总有个亲疏远近。”皇后板着脸，端庄地说：“若老十也是我生的, 那我自然待他好，不然太子在我肚里那十个月是白住的不成？”
　　“再者老九也还没成亲呢？老十怎么好越过他去？”
　　“为了避免他们两个争起来闹出什么不好来, 我这才起了把宁江给太子当侧妃的念头。”
　　“朕说不过你！”皇帝一甩袖子走了, 皇后的视线落在他背上, 半晌才低声道：“只要我活着一天, 谁都别想越过太子去。”
　　皇帝从祥福宫出来, 漫无目的在后宫游荡。
　　今儿是重阳节, 想想上个中秋节发生了什么，皇帝下意识就不想一个人待在内书房, 万一又——
　　呸呸呸！
　　皇帝拐了个弯，看见前头是梨华宫。
　　梨华宫，良妃啊……
　　这几个月良妃是大变样了, 这么一想，皇帝脚一迈，就往梨华宫去了。
　　俗话说每逢佳节倍思亲，良妃这会儿也有点多愁善感了。
　　她想想儿子，想想女儿，想想儿媳妇——然后就过度到了皇位。
　　皇帝、皇后、太后。
　　没人比常年在宫里生活的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
　　想着想着，良妃又回到了那个梦上头。
　　陛下……就只有不到三年的寿命了。
　　文贤是三年之后当上皇帝的——年号是要过了除夕才能换的，她还记得老黄历上，虽然不记得是什么了，可年号是换过的。
　　也就是说，皇帝是死在后年的——皇帝很有可能连两年都活不到了！？
　　这念头把良妃自己都吓了个够呛。
　　她也伺候了皇帝二十余年，皇帝是个好人，不会冲着后宫发脾气，这些年对她也都挺好——这么一想，良妃又有点伤感，不由得红了眼圈。
　　可转念又一想，皇帝死了她能当太后……良妃嘴角又翘了起来，当太后多爽啊，她可想当太后了。
　　“阿瑛。”
　　良妃猛地抬头，陛下来了！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没人提醒她？
　　良妃心虚极了，她方才还想着皇帝什么时候死呢，可别叫陛下看出来什么。
　　她忙把头低了下去，别别扭扭地说：“陛下怎么来了？”
　　皇帝明显会错了意。
　　他进屋的时候瞧见良妃悲伤的都要哭出来了，等低低叫了一声“陛下”，脸上又有了笑意，这明显是在想他啊。
　　他一开始以为良妃瞧见他了，可看她表情完全不似做伪，直到自己出声叫她，她才反应过来，还掩饰一般低下了头。
　　这……像极了爱情啊。
　　况且良妃这几个月是一天比一年年轻，脸上带着笑，连额头的皱纹都少了几条，再者夜晚昏黄的灯光下，什么都看不清。
　　皇帝看不见良妃脸上岁月的痕迹，却能看见她娇羞的神态，以及时光刻画的优雅，这是年轻的妃嫔们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
　　“朕晚上歇在这儿了。”皇帝过去，搂住良妃的腰，虽然已经不再纤细，却越发的柔软。
　　皇帝出入自然是有许多人跟着的，跟良妃一个宫的芳嫔听见动静，心中一喜，忙吩咐人准备，又叫人去烧水等等。
　　可……皇帝居然歇在良妃宫里了？
　　芳嫔忍不住有点嫉妒，良妃都多大了？
　　她虽然不知道良妃多大，可她知道良妃的长子都二十五了，这么一算……良妃至少四十二。
　　这还能有宠？
　　许是皇帝太累了想歇一歇呢？
　　芳嫔叹了口气。
　　她这正伤感，才搬来梨华宫的朱贵人来了，朱贵人冲她福了福身子。
　　芳嫔心中有点得意，两人是一起入宫的，如今可是天壤之别，她面上露出和蔼的笑容来，急忙起身扶住了人。
　　朱贵人使了个眼色，芳嫔沉声道：“你们先出去，我跟朱贵人说说话。”
　　朱贵人道：“我也不跟你客气了，这些年我住在德——白妃宫里，什么苦没吃过？”
　　“陛下今天歇在良妃宫里，对你是天大的好事儿。”
　　芳嫔不傻，她能有今天全靠良妃，可如今梨华宫又有了朱贵人，虽然过了几年苦日子，可人年轻，容貌上没什么大的改变，眉眼间却多了淡淡的忧愁，叫人见了就心生怜惜，这半个月，皇帝已经宣了她两次了。
　　换句话说，她跟朱贵人是竞争关系，跟良妃——良妃娘娘是她的贵人。
　　芳嫔笑了笑，“瞧你说的，我都没想那么多。”
　　朱贵人自然看出来她是端着的，可这话她还得说，她在梨华宫想出头，前头不仅有良妃娘娘，还有芳嫔呢。
　　“今儿是重阳节，若是陛下歇在你屋里，皇后不会放过你的。”朱贵人说得极其直白，当然就是说了也不会有任何危险，这等小心思芳嫔不会对任何人说。
　　“陛下……”朱贵人压低了声音，“我先恭喜芳嫔娘娘了，陛下因你而来，却又用心良苦，怕你受委屈，所以才歇在了良妃宫里。”
　　她看了看芳嫔的肚子，“娘娘，等您怀上一儿半女的，怕是就该升妃了。”
　　芳嫔的笑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她拉了拉朱贵人的手，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
　　“我若是有孕，你可一定要好好伺候陛下。”
　　两人相视一笑，前头的良妃这会儿也生出点感慨来，陛下这体力……的确是老了啊。
　　孟王府的好几辆装着妾室们的马车已经回到了地方，叶氏有点担心，上回她们就等娘娘到半夜的。
　　待下了马车，她压低声音小声道：“这次娘娘怕是要跟王爷一起回来。”
　　声音虽小，不过四个人一个马车，其余三个还是能听见的。
　　叶氏说完，又道：“那我先回去了，这天冷的。”说着她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手炉，抱在怀里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跟她一辆马车的三个人，两个是容氏姐妹，还有一个方氏，去的时候她们四个不在一辆马车上，只是因为陪着娘娘看了场戏，回来没人愿意跟她们同坐了。
　　容氏姐妹一身都是心眼，当然是不会这时候去碍眼的，可也没打算明说，容嫣瞧了姐姐一眼，道：“困了。”
　　容颜把她手一拉，道：“咱们这就回去。”
　　方氏一开始倒是没想那么多，看见大家都走了，她也转身，只是才走了两步，就被乐氏叫住了。
　　“方才叶氏说了什么？”乐氏笑眯眯地问。
　　方氏一下子警醒了，打了个哈欠道：“没太听清，只听见娘娘跟回来两个词儿。”说着她转头也走了。
　　乐氏想了想，难道叶氏是想先回来再过来等娘娘？
　　眼见她迟疑了，杨侧妃有点看不下去了，“上回是什么情况？皇后病重，咱们都被叫了起来，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今儿是重阳节，娘娘一会儿是要跟着王爷一起回来的。”
　　“你这么凑上去，你是觉得娘娘会喜欢你，还是觉得王爷会招你侍寝？”
　　杨侧妃冷笑着走了，乐氏可是当年抢了她杨子衿小名的人，怎么今儿笨成这个样子了？
　　乐氏一愣，看着方氏的背影冷笑，“她除了嘴，哪儿都不笨！”
　　被杨侧妃这么挑明了说，自然是没人等着了，所以等唐思然回来，屋里空空如也——不过还有个孟王爷。
　　数量上稍稍欠缺，不过质量上补足了。
　　她瞧了一眼大钟，道：“已经亥时了，王爷早些休息吧。”
　　孟王爷也扫了一眼大钟，转身就往里屋去了，“竹兰，热水。”
　　他要留宿？
　　唐思然跟着一起进去，瞧见孟王爷很快换了衣裳，松了玉冠，坐在了镜子前头，见她半晌没动，还回过头来看她。
　　唐思然一声唏嘘……她今天着实有点累没那个心情啊。
　　只是瞧见孟王爷这个诱人的装扮，这个带着疑问的小眼神，着实叫人欲罢不能，唐思然上去拿了梳子，一下下地给孟王爷梳头。
　　梳着梳着，唐思然也放松了下来。
　　只是……放松的有点早，因为孟王爷又进行了一场事后需要喝药的床上运动。
　　按照以往的规律，他这是不是有点频繁了？还是因为太子的事儿导致心中不太平静？
　　待洗漱过后，唐思然躺在床上，不由自主的又看了看孟王爷。
　　他依旧是正面朝上躺着，不薄不厚的被子一直盖到脖子，整个人遮的严严实实。
　　等一下——
　　被子某处有一块凸起。
　　唐思然简直想放声大笑，这孟王爷也是个口嫌体正直的人啊~虽然脸还是一样的冷，可他的那什么却是火热的。
　　反正都喝过药了，那药总不可能一碗只能顶一次吧？
　　唐思然的手从被子里出来，一点点接近了孟王爷的被子，只是刚掀开一点，她的手就被王爷捏住了。
　　孟王爷的眼睛漆黑，中间却有一点亮光。
　　“睡觉。”
　　？？？
　　行吧，反正也不是她忍着。
　　你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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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重阳节余韵
　　重阳节过去, 立即就是一场连着下了半个多月的大雨，到了最后甚至开始掉小冰珠，等雨停了, 就彻底过度到了冬天。
　　人在外头说话开始冒白雾, 树上的叶子也都基本掉了个干净，当然王府的花园有温室也有专人打理，还是翠绿粉红一片。
　　这天早上, 唐思然坐在镜子前头梳妆打扮, 顺便吩咐竹兰，“再过两日, 等太阳把潮气都晒走了再去晒被褥，这两日出去就是吸潮的。”
　　竹兰应了声是，又道：“还有火炉呢, 烤一烤也是好的。”
　　刘嬷嬷笑道：“娘娘哪儿是为了自己，下头的人都能用火炉烤被子了？”
　　唐思然听了不禁有点欣慰, 刘嬷嬷这几个月不仅长了肉也长了心眼，不想刚来的时候那么直愣愣的了。
　　可见王府的日子比原本唐家好太多了。
　　她手下两员大将正半真半假的拌嘴逗趣儿, 外头菊黄道：“娘娘, 李公公来了。”
　　唐思然应了一声, 看见什么时候都笑嘻嘻的李旺支进来。
　　先是行礼, 然后道：“娘娘, 王爷说今天晚上回来的晚, 叫娘娘不用等他，说是成王爷新纳了妾, 晚上请他们吃酒。”
　　“备些热水吧。”唐思然道：“喝酒怕是也没法好好吃饭，叫厨房按照王爷的口味备些吃的。醒酒汤就不用了，王爷怎么也不可能喝醉的。”
　　李旺支笑了两声, 唐思然想起她仿佛什么时候曾经安利过成王妃多纳几个妾来着，可千万别是给她带沟里去了，她道：“成王爷怎么想起来纳妾了？”
　　“听说是侍卫的妹妹。”李旺支窃笑道：“前两日下雨，成王爷借故去看了好几个侍卫，那会儿大家都觉得奇怪，成王爷从来都不是什么体恤下属的性子。现在一想就是想纳妾，去人家里看姑娘了。”
　　“不到二十的侍卫，还都是眉清目秀的侍卫，这样侍卫的妹妹也不会难看到哪儿去，年纪也正合适。”
　　刘嬷嬷叹了口气，道：“真是涨见识了。”
　　“还有个事儿。”李旺支眼珠子转了转，“给娘娘说来解解闷。”
　　唐思然不觉得他敢自作主张给自己解闷，所以还是王爷想叫她知道的。
　　她点了点头，道：“你说。”
　　“听说太子已经把自己关在书房半个月了，整日不知道写什么，皇后娘娘很是欣慰呢。”
　　这话屋里只有她能听懂了，唐思然余光看见竹兰跟刘嬷嬷都是一脸不解的神色，又觉得王爷……就是讲笑话也得隔着一个人，着实辛苦了些。
　　可还得捧哏，她淡淡一笑，“皇后娘娘可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屋里头几人说话，外头花厅里坐着一屋子的美妾，也在聊天。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呢。”杨轻轻摸了摸肚子，笑道：“幸亏我有个孩子，倒是比别人热些。”
　　简氏心中一声冷笑，面上却亲亲热热的问，“快生了吧？”
　　杨轻轻心满意足道：“还有两个月，娘娘说要跟我一起养呢。”
　　这次轮到席氏翻白眼了，“这王府里头谁生下孩子，都是得娘娘跟着一起养的。”
　　杨轻轻瞥她一眼，一副居高临下我看不起你的姿态，没说话。
　　乐子衿前些日子才被杨轻轻提醒过，暂时还站在杨轻轻一边，她道：“这孩子生得凑巧，叫娘娘先看看，等娘娘生孩子的时候，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坐在窗户边上的王氏叹了一声，道：“今年冬天这样冷，不知道百姓们该怎么过，碳够不够烧。王府要不要去施粥？”
　　屋里一瞬间沉默了，这话题……不太适合她们这一屋子的妾，她们再说是妾，可能当上王府的妾，没几个是百姓家里出来的。
　　王氏尤其不是，王家虽然没落了，可在陇西还是大家族，听说老宅四五百间屋子，她这一声叹，怎么听都有点何不食肉糜的感觉。
　　刘氏忽然笑了一声，接过了话茬，“百姓怎么过……”她看着容氏姐妹，道：“你们小时候……冬天可冷？”
　　这话略带着点恶意，不过容氏姐妹现在最不怕的就是恶意了，她们巴不得所有人都对她们恶言相向，好叫娘娘更加怜惜她们。
　　容嫣拉了拉雪白的毛领子，是娘娘送的，容颜拉了拉火红的毛领子，也是娘娘送的。
　　刘氏越发的嫉妒了。
　　容嫣道：“倒是记不太清了，小时候……又冷又饿的。”她视线往通往里屋的门扫了一眼，“还好有了娘娘，冬天也能暖暖和和的。”
　　“还好有娘娘。”叶氏接了过去，她看着王氏，道：“百姓怎么过的，我倒是知道一些。”
　　“原来我哥哥还没给王爷当侍卫的时候，我家里父母加上我跟哥哥，还有一个做饭洗衣服的婆子，一个看门的老头，一个近身伺候的丫头，再一个刚过十岁的小厮，一共八口人，每年冬天连做饭取暖，要用掉大概一千多斤的黑炭。”
　　屋里再次安静了下来，众人是又怀疑又羡慕的看着叶氏。
　　怀疑的是她为什么连这样的事儿都说了，一家四口共用四个下人，这日子也太惨了。
　　羡慕的是……她这样坦荡荡的，还不是因为有娘娘给她撑腰？
　　叶氏还没说完，“你们大概也不知道煤炭是怎么卖的，穷苦人家用的是干木柴，一捆一百来斤十几二十个铜板。”
　　“黑碳，也就是我们家原先用的那种，一百斤是一两银子，冬天会翻倍，如果冬天特别冷又特别长，可能会涨到四两银子。”
　　“白碳大概是黑碳的三倍，银丝碳又是白碳的三倍。”
　　“今年咱们用的碳都比往年好了。”叶氏看了一眼王氏，道：“听说王家的姑娘是连九章算术都要学透彻的，你能看见百姓过得不好，怎么就不算算娘娘为了你多花了多少银子呢？”
　　王氏一瞬间紧张了，她往日能把这些人都压下去的，可今天——
　　叶氏忽然一笑，“不过王爷名下有山也有矿，王府里用的碳倒是不能按照市价来的。”
　　王氏刚松了口气，叶氏又道：“若是你把银丝碳减成白碳，一冬天怎么也能省出百十两银子了。”
　　王氏这会儿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合适了。
　　叶氏转过头去也不说话了，这陇右王家的人，仿佛就是踩在云里过日子的。
　　原先她还觉得她高高在上，可自打她心里有了娘娘，有了目标，她这高高在上就成了装腔作势。
　　她的那些学识，其实就是掉书袋，王氏完全不知道怎么用。
　　——一点不接地气。
　　叶氏环绕一圈，她得把会生事儿的人全打压下去，尤其是这些带着优势的。
　　娘娘难产……八成就是为了王府里这些又有身份又有名号的妾劳心劳力，最后累的自己没了精神，她得先把这些人的优势磨没了，娘娘就没那么辛苦了。
　　唐思然出来的时候，屋里安静极了。
　　“这是怎么了？你们昨儿都没睡好不成？”
　　“娘娘。”众人一起起身行礼。
　　唐思然先看见的就是对称小马甲的容氏姐妹。
　　容颜的马甲是红色的，边上一圈毛是白色的。
　　容嫣的马甲是浅金色的，出的毛是红色的。
　　又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加上她们已经掌握了画小鹿眼的精髓，这是真冲击人心。
　　唐思然坐下，容氏姐妹两个自然而然就冲到了她身边，“娘娘~”容嫣拉着她的手就往自己领口去了，“可软可舒服了，娘娘摸一摸？”
　　她不仅把领口凑了过去，她把脸也凑了过去。
　　臭不要脸的！
　　屋里顿时响起一阵咬牙切齿地声音，乐氏笑道：“娘娘什么好东西没有——”这话走势不太对，仿佛是在说娘娘眼皮子浅，乐氏生生地把话题又拉了回来。
　　“赏你们的自然也不是凡品，我看着狐狸毛又密又柔，你们可得好好爱惜才是。”
　　杨轻轻翻了个白眼，还以为她抢着说话能有什么真知灼见呢，最后竟是个哑炮。
　　唐思然又看杨轻轻，道：“你该有两个月就生了，今年冬天虽然冷，可这会儿你不能总歇着，要多走动走动才是。”
　　杨轻轻笑道：“娘娘放心，妾每日都走的。”说着她不好意思一笑，道：“前两个月妾还给肚子上捆了布呢，怕孩子冻着，不过也正因为绑了东西，如今卸了竟一点都不觉得累。”
　　你这是负重训练啊，唐思然笑了，道：“怪不得我刚见你的时候，觉得你不像四五个月的。”
　　屋里正说着开心，胡氏刚要说她给娘娘的帐子绣好了，菊黄从外头进来，道：“娘娘，宁江郡主来访。”
　　唐思然想了想，道：“诚晖王跟咱们王府也没什么交情，她来想必是有要事，你们先回去吧，我看看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众人起身一一离去，唐思然叫人带着她去了前头的小书房，没叫她进内院。
　　菊黄带了宁江郡主进来，她一见唐思然，没等丫鬟出去就直接跪了下来，“娘娘！王妃娘娘！求你救救我，我是万万不能给太子做妾的！”
　　唐思然使了个眼色，丫鬟急忙跑了出去。
　　唐思然装模作样的去扶她，关切地问，“为什么？难道——”
　　“你跟太子是失散已久的亲兄妹？”
　　宁江一下子愣住了，一副是我听错了还是你神经病的懵逼表情。
　　唐思然满意了，这下该按照她的节奏来了，她稍稍用了点劲儿就把宕机的郡主拉了起来。
　　“起来吧，地上寒气大，又是冬天。虽然你年轻，可也不能不爱惜身体，不然等老了有你受的。”
　　宁江恍恍惚惚地，一直到坐在椅子上才回过神来，她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居然没成？
　　可……她是装没听见还是解释一下她跟太子没关系呢？
　　一时间宁江郡主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王爷视角的番外】
　　王妃暂定明年二月怀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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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孟王爷的夸奖
　　“男大当婚, 女大当嫁。”唐思然捏着嗓子学皇后说话也是很有腔调的，“皇后娘娘也是爱护你，才想着要给你说人家。”
　　这跟她想的不太一样啊……宁江郡主一瞬间有点恍惚, 孟王妃这个样子太过高高在上, 让宁江生出几分胆怯来。
　　再说她原本给自己的定位就是孟王爷的妾，这就更胆怯了。
　　“娘娘，我今日来——”
　　唐思然打断了她, 她把手里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 “我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
　　她能叫宁江好好说话吗？显然不能，宁江进来那个眼神略带着点疯癫, 她这一大家子人有儿有女的，肯定不能被她连累啊。
　　宁江果然被她吓住了。
　　唐思然有放软了语气，“那不过就是块玉——”她一瞪宁江, 打断了她要说的话，“皇后娘娘说那是公主送你的, 那就是公主送你的，没事儿别吓自己。”
　　宁江眼圈红了红, “我这两日吃不下睡不好——”
　　“的确是瘦了。”唐思然瞧见她憔悴了许多, 不免也有点感慨, 虽然她不怎么怕皇后, 不过就算是母妃说起皇后, 言语间也有些忌讳的, 也难怪给宁江吓成这个样子。
　　“你给公主回礼了没有？”唐思然问道。
　　宁江摇了摇头。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唐思然谆谆善诱地一点点给她洗脑，“公主送你的东西, 你怎么能没有回礼？好在前头下了半个月的雨，也有个借口搪塞过去。”
　　“可那不是——”
　　“就是公主送的！”唐思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她，“那天在场那许多人, 你问谁，谁都会告诉你，那老嬷嬷说的是公主送给你的平安扣。”
　　“可是、可是——”
　　“你打算给公主回什么？”唐思然又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宁江瞧见她这个样子，一边觉得她镇定异常，是个有大主意的人，一边又觉得横竖刀子没砍到她头上，她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嗯？”唐思然一个鼻音，眼珠子一斜，宁江立即道：“我还没想好。”
　　“你若是还没想好，那我给你出个主意。”唐思然尾音拉得长长的，吸引住了宁江全部注意力。
　　“你也回赠她一个平安扣——”
　　“那不行，万一到了太子手里，我就说不清了。”
　　唐思然一笑，“那就要给上头刻字了，你刻上几个大字儿：回赠——”
　　“公主封号是什么？”
　　“公主还未曾受封。”
　　“那就是回赠十一公主，你觉得这还能到太子手里吗？”
　　宁江摇了摇头，“可……”
　　“你这人，瞻前顾后的怪没意思，凡事想那么多做什么？”唐思然摇头，仿佛对她很是失望。
　　宁江有点慌，急忙点头，“那就送她个平安扣！”
　　“这就对了。”唐思然满意地点了点头，从宁江进屋，第一次笑了。
　　不过这还没算完，唐思然以前是想看王爷脸上的表情，上回换了薄帐子也没看成，主要是没工夫想别的，眼见还得适应一阵子才能想起还要看他的表情，她现在又对王爷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好奇了。
　　王爷的几个兄弟，一个个都比不上王爷，表面上也不会太过阴暗，了凡大师更是个明晃晃的例子。
　　太子……胸有大志。
　　皇帝也挺好一个人，母妃更好——
　　那王爷成今天这个样子……虽然肯定是他天赋异禀，但总得有个诱因吧，想来想去就只有皇后了。
　　瞧这几个月皇后瞎折腾，就明白她是什么性子了。如今更是折腾到了她孟王府，难道就任由她这么下去？
　　“还可以在上头再刻一句：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啊——”宁江郡主一声惊呼，立即就捂住了嘴，又小声道：“这不是……这不是——”
　　“这是告诉皇后娘娘，你会跟公主一直好好相处的。”唐思然平平静静地强调，她看着宁江，“你觉得这么解释合适吗？”
　　宁江想了想，小声道：“倒也不是不行。”
　　不管她敢不敢，总之今儿这种子是埋下去了。
　　唐思然又道：“你其实也不用太过担心，还有陛下呢，你好歹也是个郡主，哪儿那么轻易就给人当妾了？”
　　宁江原先还有种不管不顾的气势，说到现在也消散了不少，“我怕……我怕我父亲，娘娘，若是——”
　　唐思然飞快地打断了她，可别从她嘴里说出孟王两个字来，“你心里有个人吧。”
　　宁江一惊，脸上立即红了，含羞带酸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把头低了下去。
　　“娘娘~”
　　唐思然道：“你觉得那个人可喜欢你？”
　　宁江想起六月初六她跟孟王爷初识，中秋节两人相知，重阳节遍寻机会却连单独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她很是害羞的偏着头，轻声道：“这谁知道……许是喜欢的吧。”
　　唐思然差点一口气没吸上来。
　　她倒是也想看看王爷喜欢人是什么样的，可这宁江郡主也自信了吧？
　　“平安扣送上去，也叫喜欢你的人看看。”唐思然轻轻叹道，言语里有了几分忧愁，“这样的事情，总不能叫你一个女孩子承担，也该他出来说两句话的。”
　　宁江顿时热血沸腾，甚至生出来了几分愧疚，什么如果走投无路，求娘娘收留，她宁可给孟王爷做妾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孟王妃说的是，怎么也该孟王爷出来说话的，她这样一力承担下来——宁江心里生出几分怨念来。
　　孟王爷不该仗着自己喜欢他，就躲在后头坐享其成。
　　“娘娘说的是。”说到自己喜欢的人，宁江心中涌起源源不断的勇气，柔情蜜意道：“我也……借皇后娘娘试一试他。”
　　“这就对了。”唐思然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欣慰，“皇后娘娘分明是在帮你。”
　　看宁江端着茶抿了两口，唐思然想了想又暗示道：“其实到了王爷这个层面，侧妃妾室等等上牌子的人，都不是王妃能做主的了。我能管的，也不过几个通房丫鬟。”
　　说完她也装模作样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宁江这会儿倒是来了精神，她安慰道：“娘娘虽然不能管谁进来，可进来之后，还得您管的。”
　　“您是王妃，谁都该敬着您。”
　　宁江憋了十几天，钻了十几天的牛角尖才生出来孟王府的勇气来，如今听她这么一说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执拗没了，不顾一切的气势也没了，就剩下羞愧了。
　　宁江红着脸，更加不敢留下来吃饭，直接道：“娘娘，我先告辞了，回去还得给公主准备回礼呢，改日我再来看您。”
　　送走宁江，唐思然松了口气，又想她这么容易就被忽悠了，可见从小到大是真的养尊处优，没什么心机。
　　到了下午竹兰进来道：“理王妃差了陪嫁的婆子来给您请安。”
　　唐思然叫了人进来，那婆子满脸堆笑，行过礼便奉上一个精致的小木匣子，道：“只是我们娘娘送给王妃的，是她亲手做的书签。”
　　唐思然打开一看，里头四张用枫叶做的书签，叶肉已经全给洗了去，只剩下叶片的脉络，极其精致，叶柄下头还用金线打了结。
　　她笑道：“这样好的东西，叫人舍不得用？”
　　婆子笑道：“娘娘喜欢就好。”接着又道：“我们娘娘想请娘娘去赏枫叶泡温泉。前两天下了大雨温度也低了，枫叶虽少了不少，可剩下来越发的红艳了。”
　　唐思然点头道：“上回我就答应了她，自然不会反悔的，等过两日太阳晒得地上没这么潮了就跟她一起赏枫叶。”
　　婆子又道：“娘娘也可带两个惯常伺候的人，泡了温泉总是要人按一按的。”
　　唐思然都应了，这才叫刘嬷嬷送她出去。
　　到了下午孟王爷回来，唐思然起身迎他，只见王爷面色严肃手一抬，屋里众人鱼贯而出。
　　唐思然被他这样郑重其事的搞得有点紧张，孟王爷道：“诚晖王派人来了？”
　　？？？诚晖王是谁？
　　哦……是宁江郡主的亲爹。
　　唐思然越发觉得王爷出类拔萃了，她甚至开始心疼宁江郡主。
　　瞧瞧宁江郡主上午想起王爷那个含羞带笑的小模样。
　　再看看眼前这位不苟言笑，只把宁江郡主当“人”看的王爷——唏嘘。
　　“早上宁江郡主来了，没吃饭，说了不想给太子当妾。”
　　孟王爷坐了下来，放松了些，道：“诚晖王跟成王爷来往甚密——你怎么应的？”
　　唐思然已经从摸不着头脑的阶段过渡到了想笑的阶段，她一直觉得只要皇帝没疯，应该能看出来孟王爷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可皇位继承又不单看谁适合谁有能力，况且多数情况下，最有能力的那个肯定最被防备的一个。
　　所以……王爷去夺嫡也是应该的。
　　况且现在兄弟几个还算平和，是因为陛下身体还好，可一旦陛下露出点疲态来压不住了，那会儿会是什么情况——看她府上这一众的美人们就能猜出一二了。
　　唐思然惊了，所以王爷是深谋远虑未雨绸缪吗？
　　“我没叫她说出来想去谁家，我只跟她说了那就是个平安扣，叫她给公主回赠一个一模一样的。”
　　“上头再刻几个字儿，回赠十一公主：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只是不知道她敢不敢都刻上。”
　　孟王爷看着她的目光陡然间柔和了，眼神里带着运筹帷幄的自信，“十弟对她颇有情义，一旦知道消息，不会置之不理的。”
　　？？？她又要心疼宁江郡主了。
　　孟王爷微微一顿，甚至还冲她笑了笑，“你很好。”
　　等一下，这个夸奖她受之有愧啊！
　　作者有话要说：　　【王爷角度的番外】
　　王妃政治嗅觉敏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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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倦怠期到了
　　唐思然转过了头。
　　王爷这个笑容, 叫人有点吃不消。
　　这样的笑容，用贫瘠的话形容就是一句卧槽行天下，有点文采就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再牛逼一点就是极光, 这样的颜色，已经脱离了七彩的境界，到了仙气飘渺的阶段, 得用幻来形容。
　　王爷是不是从来没——罢了, 他这样的性子，又怎么会对着镜子笑呢。
　　是她狭隘了。
　　唐思然又把头转了过来, 王爷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这叫人又有点遗憾。
　　“今儿理王妃差人来，说过两日一起去赏枫叶泡温泉。”唐思然问道：“这天气泡温泉应该挺舒服的吧, 王爷可曾泡过？”
　　孟王爷慢条斯理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王府有两个温泉山庄。”
　　唐思然的心跳了两下，她想跟王爷一起去泡温泉呀。
　　这时候的人泡温泉都是不脱衣服的, 穿着绸白的里衣直接下水, 想想就——
　　“你身子还没太好。”孟王爷一句话把她从想象里拉了出来, “温泉不能泡太久。”
　　“我知道了。”唐思然一声唏嘘, “今儿他们顿了老母鸡汤, 咱们吃饭吧。”
　　到了十月, 虽然天天都是大太阳照着，可温度却越发的低了, 就是中午在屋子外头说话，张嘴也都是冒热气儿。
　　这天早上，胡氏跟古氏两个在主院门口遇见了, 一人身后跟着一个婆子，怀里抱着大大的包袱。
　　古氏笑道：“多谢胡姐姐提醒我，否则我也不会今儿就把帐子拿出来。”
　　失策了胡氏握了握拳头，拿指甲尖儿掐了掐掌心，这还是以前在宫里留下来的习惯。
　　靠着这个，她脸上挤出笑来，“我想着娘娘叫我绣万字纹，叫你绣莲花缠枝，你那个稍微难了些，没想你做得挺快。”
　　古氏笑了笑，“咱们进去说吧，别堵了别人的路。”
　　两人并排进了正院，胡氏没说话，古氏又道：“多谢姐姐好心，咱们两个一起送过去，娘娘一定开心。”
　　胡氏嗯了一声。
　　她是好心吗？
　　明显不是啊。
　　正如古氏所说，万字纹要比莲花缠枝纹容易得多。
　　娘娘想必也是体恤她早年是在宫里当宫女的，练女红的功夫有限，身边更是一个陪嫁没有，伺候的人全是进府之后才配的，不如古氏身边人手充足。
　　她提醒古氏也是想叫她着急一下，这样两人还能多差几天。
　　可没想古氏居然绣完了！
　　——瞧古氏那洋洋得意的面容，明显就是专门等着她一起送去，好在娘娘面前露脸！
　　古氏的比她难，还比她快，娘娘万一觉得她偷懒了呢？
　　古氏是专门等着踩她的。
　　唐思然出来，一眼就瞧见了胡氏没精打采还有点紧张的表情。
　　见她出来，胡氏跟古氏都站了起来，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异口同声道：“娘娘，妾给娘娘的帐子做好了。”
　　古氏拆开包袱，道：“娘娘吩咐妾绣得莲花缠枝，娘娘看一看？”
　　“哦？”唐思然扫了一眼，蓝色的底子，绣花的部分还掺了银线，针脚密得看不出来，的确是真品，的确是该给点奖赏。
　　她吩咐刘嬷嬷，“去叫几个力气大的嬷嬷来，拿上杆子，我屋里的帐子也该换了。”
　　说着又对胡氏一笑，道：“你们两个跟着一起过来，若是哪里不好，我也要叫你们改的。”
　　她们……这是登堂入室了？
　　古氏跟胡氏相视一眼，都有点不敢相信。这跟进了娘娘的院子进了娘娘的花厅又不一样。
　　这是娘娘的卧室啊，这地方不是心腹进不来！
　　两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杨侧妃觉得她们两个从上到下都流露出洋洋得意的神情来，叫人看了不太舒服，她站起身来，道：“妾也想去看一看，妾也想给娘娘绣个帐子呢。”
　　唐思然脸上虽然带着笑意，不过说的却是拒绝的话，“你们好好坐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胡氏跟古氏两个越发的得意，恨不得把头都抬到天上，用鼻孔去看人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伸手，两条胳膊挽在了一起。
　　屋里众人的视线一直盯着这两人，直到她们出了屋子。
　　简氏哼了一声，“瞧她们那腰扭得，不知道还以为她们是蛇变得呢。”
　　话音刚落，竹兰进来了，她道：“叶姨娘，娘娘说你身量高看得清楚，叫你也一起过去。”
　　叶氏惊喜地站了起来，跟着竹兰出去，屋里剩下的人顿时又一言难尽了。
　　杨侧妃抿了抿嘴，暗示道：“原先咱们绣手帕绣荷包的，虽然早早送到了娘娘手里，可手帕就是喜欢，也最多洗个两三次就要旧了。”
　　“荷包勤快一点，是跟着衣服换的，一天能换三四次。兴许前头几个还能记得是谁的，可换得多了，谁还记这个？”
　　“谁说不是？”乐子衿叹道：“她们绣这幔帐，怎么也能用上一个月了，倒是叫娘娘记得清楚。”
　　杨侧妃一笑，道：“我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之后还得坐月子养一养，至少要到三月份才能出来，帐子怎么也得绣两个月……前头我不跟你们争，夏天太热手上要出汗不好绣，八月份我给娘娘送帐子，你们都别跟我抢。”
　　到了最后，除了基本不会针线的容氏姐妹两个，还有不在屋里的叶氏，屋里十七个人分了十二个月。
　　云飞菲跟伊窈窈分到了六月，这月份不算太好，天气热，虽然王府肯定有冰，不过这个时候的帐子多数都是单层的纱，绣多了花样还显得繁琐，显不出手艺来。
　　也就显不出她们对娘娘的心。
　　杨侧妃笑道：“你们也别太难过，其实后头的人也挺好，准备的时间长。”
　　苏氏便道：“那万一这花样前头的人做过了呢？”
　　简氏抢到了明年一月的，虽然时间上有点紧张，不过她手下人多，倒是不用发愁，她笑道：“可想的时间也长了，不是挺好？”
　　一时间屋里没人说话，众人都绞尽脑汁的想，究竟做个什么样子的好？
　　唐思然带着人往里头走。
　　有可能她六年之后才死，导致她们头一波奉承完了，现在都有点不太想新花样了，彼此间勾心斗角的趋势也又起来了。
　　又或者前头用力过猛的缘故，再加上古代的女孩子们其实没多少出门的机会，眼界有限，讨好人的手段也就那么几样。
　　总之倦怠期到了，叫她觉得有点没意思，是时候去探索新的战场了——不是，给她们一点刺激了。
　　叶氏几个自然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的，而且自打进了卧室，她们更是连话都不敢说了，眼神甚至都不敢乱瞄，生怕被娘娘觉得不庄重。
　　不过该看的东西也都看了。
　　娘娘的卧室——要从女孩子的角度来说，布置得有点素了？
　　虽然东西是很贵重，用的也都是名贵的木头，不过上头没什么玉石宝石之类的镶嵌，也没什么螺钿等等。
　　就是挡在床前的那一扇六面的屏风，也是简简单单的金丝楠木板，连个雕刻都没有。
　　唐思然站定，道：“先试试你们谁的？”
　　胡氏一咬牙，先站了出来，“先试试妾的吧。”
　　唐思然一扭头，刘嬷嬷指挥着婆子上来换帐子了。
　　胡氏又握了握拳头，一共就两个帐子，娘娘也不是喜欢折腾人的性子，后头那个很有可能挂上去就直接用了。
　　可她的帐子，绣纹简单，她的手艺很有可能也比不过古氏，若是后头挂上去……怕是评价要更低了。
　　胡氏的帐子是深紫色的，绣花用的线更是深了一个色号，里头还掺了细细的金线，看着富丽堂皇，高贵神秘。
　　当初叫人绣的时候有点打发人的嫌疑，可没想绣好居然跟王爷这样般配，尤其是披散着头发，半露着胸口的王爷。
　　唐思然点了点头，微笑道：“挺好，再换下一个。”
　　婆子们的动作很是麻利，不过一盅茶的功夫就又换好下一个。
　　这个是深蓝色的，绣纹里掺了银丝，叫人想起冬天的雪夜。
　　不行不行，王爷已经是高贵冷艳范儿了，再配上这个那就要进阶成万年寒冰了。
　　她又不练功，不需要这个。
　　唐思然余光扫过攥着拳头的胡氏，还有带着笑意的古氏，偏头看了叶氏一眼，“你觉得哪个好？”
　　叶氏没想娘娘会问她这个，一时间有点紧张，不知道该怎么说。
　　古氏也有点紧张，因为娘娘站得不远不近，能看见整体，却看不见她的绣工。
　　可整体有什么可看的呢？都是严格按照尺寸做的，一丝多余的地方都没有。
　　叶氏走进了两步，看了看床上挂着的幔子，又去看了看桌上叠放着的幔帐。
　　“古姨娘这个绣工要好一些，连从哪儿起头的都看不出来，平平整整不知道把线头都藏在哪儿了。”
　　“胡姨娘的花纹简单，远远看着更整齐一些。”
　　叶氏又走了回来，小心道：“娘娘您觉得呢？”
　　唐思然不禁一声唏嘘，这明显是不得罪人的说法。
　　她意兴阑珊道：“那还是前头那个深紫色的吧。”
　　刘嬷嬷可不嫌折腾，她都恨不得她家娘娘出门都有前后四个丫鬟撒花瓣呢。
　　她眼神一使，“还不去换了。”
　　胡氏大获全胜，冲着唐思然行了个礼，笑道：“多谢娘娘喜欢。”
　　古氏却不免想为什么？
　　别说什么整齐不整齐的话，这图案是娘娘自己挑的，颜色是也是娘娘定下来的，她的绣工比胡氏要好，速度也比胡氏要快，明显比她用心！
　　难道……娘娘是要平衡？
　　是了，是平衡！
　　娘娘觉得她好。
　　古氏急忙也冲着唐思然行礼，“妾明白了，妾多谢娘娘教诲。”
　　“你——”
　　你明白？你明白什么了？你明白王爷多诱人了？
　　唐思然看她又是一脸狂热，甚至还挺直了背，继续用你就是不如我的目光看胡氏，就知道她没明白。
　　她非但没明白，她反而掉进沟里去了。
　　罢了，你们继续自我攻略吧，她要去泡温泉了。
　　唐思然又带头到了外头花厅，一坐下就道：“嫣嫣、颜颜，你们月事是什么时候？”
　　屋里顿时安静了，众人连呼吸都停了下来。
　　娘娘——从最低微最没威胁的人开始，这是要招人伺候王爷了啊！
　　容氏姐妹两个因为被点名的关系，倒是来不及想太多，直接道：“才过去大概四五天的样子。”
　　唐思然一笑，道：“明儿我要跟理王妃一起去泡温泉，你们两个跟着一起。”
　　“啊！”
　　“多谢娘娘。”
　　“妾这就回去准备。”
　　不是伺候王爷啊……屋里众人松了口气，可转念就又觉得不对了。
　　她们两个怎么又捞着机会单独伺候娘娘了！
　　还是嫉妒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出去了，导致有点晚，明天就正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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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总之王爷不可能没有问题
　　第二天一早, 孟王府一共三辆马车出府了。
　　头一辆是唐思然跟容氏姐妹，中间坐着竹兰和四个伺候的丫鬟，后头一辆放着东西。
　　还有必不可少的侍卫们。
　　没想她出行也有车队了, 唐思然放下帘子, 立即就被嫣嫣跟颜颜围住了。
　　“娘娘腰酸不酸？垫着可好？”
　　“娘娘要不要吃瓜子儿？妾给娘娘剥瓜子儿可好？”
　　王府的马车还是挺大的，唐思然几乎是连推带拉的被按在了软榻上，当然她也没反抗就是了。
　　容颜跪在她左边, 面前放着一个床上用的小桌子, 上头都是些果子蜜饯瓜子等物。
　　容嫣跪坐在她右边，一双嫩白的小手在她肩膀上按着。
　　“上回妾瞧见向姐姐给娘娘按手, 今儿总算是轮到妾了。”
　　容嫣的手比向氏软，可力气却要大一些，按得也都是地方, 不像向氏，就是胡乱一顿, 总之都按过一遍算完事儿。
　　唐思然这才心疼容嫣以前不知道受了多少罪，那边容颜轻轻叫道：“娘娘。”
　　然后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就放到了她嘴里。
　　她能把葡萄剥成这个样子, 也不知道私底下练习了多少。
　　这个也叫人心酸啊。
　　那边随着容嫣的动作, 唐思然又听见清脆的铃铛声, 转头一看, 容嫣手腕上两个银镯子, 下头坠了一圈小铃铛, 手腕稍微扭快一点，就有声音传出。
　　“看见这个, 就叫我想起上回的烤骆驼来……”唐思然一声唏嘘，没看见那西域美人跳舞。
　　容嫣却愣住了，她长得像烤骆驼？？？
　　“娘娘。”容嫣柔声娇嗔, 把手腕伸到了她面前，光光滑滑的完全看不清肌肤的纹理，像个假人一样，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唐思然想起早上刘嬷嬷说她们两个昨儿叫了不少热水沐浴，这是花了大力气去了死皮啊。
　　王爷……还真是暴殄天物那~
　　“嫣嫣不够白吗？那烤骆驼是棕黑色的呢。嫣嫣不够香吗？那烤骆驼——”哪儿有嫣嫣好吃？
　　妈的这个是王妃，打住！
　　“——一身的炭火味，可娘娘若是喜欢，嫣嫣也是能烤一烤的。”
　　唐思然不禁又想起了王爷，面上表情越发的一言难尽了，她拉着容嫣的手，“好好靠着，晃得人头晕。”
　　容嫣从小学的就是善解人意，她自然听出来王妃言语里没多少认真的意思。
　　所以她顺着王妃的力气就软了下来，蜷缩在一边，轻轻靠在她手上，抬着头看她。
　　唐思然深思了一口气，总之王爷不可能没有问题。
　　还正正经经坐在一边的容颜心中一声冷笑，讨好王妃？你这么讨好王妃只能被娘娘忌惮！
　　马车不急不慢的走，还没出了内城区就停了下来。
　　唐思然也不太在意，这一片总还是住了几个辈分高的皇亲国戚的，稍稍等一等是常理。
　　马车外头响起了理王妃的声音，“没想在这儿碰上了。”
　　唐思然拉开帘子，理王妃瞧见里头的场景，一瞬间愣住了。
　　这一对双胞胎她是见过的，当初白妃也曾说过几嘴子，什么身份不够啊，刘妃这是急红眼，破罐子破摔什么的。
　　可没想她们乖乖巧巧的跪坐在那儿还……挺可人的？
　　再一想她们的身份，理王妃居然觉得有点爽，只是理王爷的妾没有这么有特色的，似乎有点难办。
　　“还不快扶理王妃上来？”
　　唐思然发话，容氏姐妹两个上前扶住理王妃的胳膊，下头也有人放了小板凳，理王妃上了马车，坐到了唐思然对面。
　　然后这一看，就又是难以言表的羡慕。
　　小桌上放了两个瓷白的小碟子。
　　一个里头是剥好的瓜子仁，连里头那层薄薄的油皮都去得干干净净，尖头整整齐齐都冲着外头。
　　另一个里头是剥好的水晶葡萄，浅绿色的葡萄晶莹剔透的，连里头的子儿都给小心去了，可葡萄看着还是珠圆玉润的。
　　这是个人才啊。
　　葡萄剥得这样好看，就是不给王爷当妾，单凭这手艺，她就想花大价钱把人请回来剥葡萄。
　　容颜见理王妃盯着葡萄看，装作不在意把两个小碟子都往前让了让，道：“娘娘请。”
　　理王妃也不客气，拿了小银叉子就去吃葡萄了。
　　“甜！真是甜！”
　　容颜抿嘴儿一笑，娘娘带来是做什么来的？她自然是要给娘娘长脸的。
　　“那妾再给娘娘剥。”
　　理王妃又看着她的手，瞧她指甲倒也不长，可不知道怎么动作，每次就还只掐着薄薄的皮往下，这……不剥个十框八框葡萄的，练不出这等手艺。
　　这么一想，她看唐思然的目光又都是敬佩了。
　　她可真是会过日子。
　　再一想上回她说的什么？
　　……她们想要的东西只有我有……
　　她可真是把这些妾都死死攥在手里了。
　　唐思然觉得理王妃一直在看她，她便冲着理王妃笑笑，可这笑容明显又叫理王妃误会了。
　　“多谢六嫂教我。”
　　？？？她又在想什么？咳，唐思然唏嘘一声，道：“这没什么可教的，你得自己体会才行。”
　　理王妃一笑，也学着她轻轻松松靠着，又把手往唐思然面前一放，道：“原先我连指甲都不敢留。”
　　“白妃说要自己记账，才是个好主母所为，又告诉我虽然是庶子庶女，可我也要去关心他们的生活学业，每天抱一抱才知道他们又长胖了没有，又长高了没有。”
　　唐思然看她的指甲，的确是跟上次不一样了，上回在宫里，她指尖修得很是圆润，都没超过指肚儿去，又因为长期往秃了剪，连指甲都比常人的短了一截。
　　不过现在好多了，边缘一条白边，已经快跟指肚儿平齐了。
　　“等凤仙花开了，我再去染个指甲。”
　　容嫣忽然一声轻笑，打断了理王妃的哀思。
　　理王妃面色一沉，正要开口训斥，想起这个不是自己府上的妾。
　　容嫣倒是也不害怕，自家娘娘还好好靠着抓着她的小手呢。
　　“娘娘若是真想染指甲，不用等到凤仙花开。”她抿着嘴笑，道：“前些年京里来了西域那边的人，不知道是什么大食波斯之类的，她们用金粉调了染料涂在身上，很是显白呢，又显得尊贵。”
　　她一边说，一边稍稍用力把手抽了出来，又从车厢壁上的小抽屉里取了个小瓶子出来，“妾帮娘娘涂指甲？”
　　理王妃觉得她今天算是出来长见识的。
　　她前头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
　　理王妃把手往桌面上一放，容嫣打开小瓶子给她涂指甲，还道：“凤仙花一年就能染那么几回，而且颜色太单薄了点，是透的，而且又不均匀，人人都能用。这个稍微厚一点，也不是人人都用得起的。佛祖身上就涂得这个。”
　　理王妃笑了起来，道：“你这妾倒是会说话。”
　　唐思然骄傲的点点头，“长得也好。”
　　姐妹两个顺着她的意思，微微低头表示害羞，“当不得娘娘夸奖。”
　　容嫣涂完一个，理王妃竖起手看了看，唐思然道：“的确显得白，还显得手指纤长。”
　　理王妃笑了，“那就都涂上，明天早上我进宫给白妃请安，也叫她看看。”
　　说完她自己绷不住先笑了，“她一定不喜欢。”
　　容嫣给理王妃涂完，一脸期待地看着唐思然。
　　唐思然笑笑，伸了手出来，容嫣整个人都亮了，她兴致勃勃把王妃的手放在自己腿上，低着头去给她涂指甲。
　　这待遇又不一样了。
　　理王妃看在眼里，除了心生羡慕，还是心生羡慕。
　　她这妾究竟是怎么养出来的。
　　马车出了城门，路宽了许多，也没什么行人了，速度一提上来，很快就到了山庄。
　　在山脚下，唐思然就闻见了淡淡的硫磺味道，眼前又是一片红色，远远看去如云霞如烟尘，景色美极了。
　　马车一路往上，到了半山腰才停下来。
　　理王妃指着前头掩藏在山石树木里半隐半现的庄子，道：“就是前头了。”
　　“别看没什么人，这座山都是理王府的，外头一圈都有人看着，所以山上很是清幽。”
　　理王妃带着她一路往里，身后跟着一群的丫鬟婆子。
　　庄子是用乌木建的，又因为山里潮的缘故，房子都是半架空在木板上的。
　　泡温泉的池子在最中间，是个长款都有七八丈的正方房子屋子，半开的窗户里还在往外冒热气，配上院子里的红叶，越发显得仙气缭绕了。
　　里头的池子是汉白玉的，确切的说是四个正方向的小池子，中间用屏风隔开，四面的墙壁也是汉白玉的，墙上一个仙女碰瓶的雕刻，温泉水就从那瓶子里头涌出来。
　　落在下头的水池竟然还有回音。
　　这的确是个好地方啊。
　　理王妃带她绕了一圈，道：“你左边我右边，咱们先泡一泡解乏，中午吃了饭，再去院子里赏枫叶，山里天黑的早，冬天也潮，咱们未时就得回去。”
　　唐思然点头应了，竹兰带着人去最前的配殿烤衣裳等着伺候，容家姐妹两个伺候她脱了外衣，然后唐思然就这么穿着里衣进去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穿着衣裳泡温泉，原先她还怕衣服贴在身上不舒服，不过下了水，这衣裳就全飘在水里了，又随着她的行动微微的碰触身体，带来不一样的触感，有点痒，却又挺舒服的。
　　唐思然靠在边上坐了下来，又是两声下水的声音，很快她耳边传来容嫣跟容颜的声音。
　　羞中带怯，“妾给娘娘洗头发。”
　　唐思然一转头就愣住了。
　　王爷——他究竟是哪里有问题？
　　这样的美人，据刘嬷嬷打探来的消息，他这几年就招过她们姐妹是侍寝过两次，两人加起来一共两次。
　　还是分开的……
　　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是该心疼这些美人，还是该心疼明显是个瞎子的王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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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王爷早退了！
　　容嫣跟容颜两个一左一右, 给她轻轻揉搓着头发，特制熏香过的皂角膏很快变成了细细的泡沫，又随着流水消失不见。
　　她们两个一言不发, 屋里白雾缭绕, 只能听见水流的声音，显得分外清幽。
　　屏风那一边的理王妃也没说话，很显然已经沉浸在这优美轻灵的环境中了。
　　听见花开的声, 听见叶落的声音, 兴许就是这样的感觉。
　　唐思然闭上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又听见轻轻的脚步声，睁开眼睛一看，是侍女端着米酒进来。
　　屏风另一边, 理王妃扬声道：“稍稍喝两杯，借着热气把酒蒸出来, 感觉又不一样了。”
　　容颜上岸去给她倒酒。
　　屋里温度不低，唐思然也就没阻止她, 只是容颜一上岸, 一身轻薄的里衣就黏在了身上, 越发显得身材曼妙了。
　　虽然长得不高, 比例却是非常好的。
　　容颜先拿了毛巾给容嫣擦手, 这才又把酒杯递给她, 容嫣笑道：“娘娘莫动，别沾上水了, 妾喂给娘娘。”
　　按理来说人半靠着喂东西还是挺难的，尤其是液体类，这玩意完全不会有弧度, 就是在重力的作用下直接往下掉。
　　可容嫣的手也不知道怎么长的，唐思然觉得自己就是张了张嘴，那酒就流了下来，一滴都没浪费。
　　这日子过得，王爷亏得没被消磨了意志。
　　两杯酒下肚，在热气的蒸腾下，酒上头了。
　　“可以了。”唐思然眯着眼睛，道：“嫣嫣去给你姐姐倒两杯酒，她在外头站了那么久，也给她暖暖身子。”
　　她们两个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容嫣甚至往上一够，拉着容颜的脚腕就要把她拽下来。
　　“别。”容颜一边笑着一边道：“痒。”
　　容嫣就又去挠了挠她，“姐姐快下来，别叫娘娘等急了。”
　　容颜想从楼梯那边下来，只是容嫣怎么都不放手，姐妹两个笑闹间，容颜姿态优美的落水了，还很是应景儿的挣扎了两下。
　　唐思然现在只恨自己胳膊不够长，力气不够大，胸膛不够宽广。
　　容嫣笑着上去捞她姐姐，道：“这水就到腰上一点，坐下才能没到脖子，姐姐你站直了呀。”
　　容颜一声惊呼，“我脚底下滑。”又去拉容嫣，姐妹两个抱做一团在水里挣扎。
　　唐思然现在越发的佩服专业人士了。
　　这挣扎的戏码一看就是假的，却又不叫人讨厌，两人翻身的时候还能冲她笑一笑，甚至还能张嘴说话。
　　“姐姐别拉我手。”
　　“娘娘你看她。”
　　王爷知不知道他错过了什么！
　　唐思然觉得心有点痛，她道：“好了，快来这边坐着，咱们安安静静的待一会儿。”
　　这话一出口，那姐妹两个立即就沉底儿了，下一秒从她身边冒出来。
　　她们连游泳都会！
　　岸边在水下修了好几把椅子，唐思然坐在中间，姐妹两个又是一左一右在她身边坐着。
　　唐思然假意道：“瞧瞧你们闹得，酒杯里都沾了水了。”
　　“没事儿。”容嫣笑道：“我给姐姐倒酒。”
　　虽然随着酒壶送了四个酒杯过来，可这两人就着一个酒杯就把剩下多半壶酒一口口的都喝了。
　　喝完还舔了舔嘴角，“是甜的。”
　　唐思然已经无话可说了，她现在只想知道她们还有多少花样。
　　热气蒸腾，两人的脸很快就红了，容嫣忽然站起身来，道：“妾给娘娘唱个曲子吧。”
　　说着她连走带游到了池子中间，容颜倒是没太醉，忙上前去拉她，只是动作终归是慢了那么半步，容嫣已经开始了。
　　唐思然还记得她头一次听见这一对姐妹说话的时候，就觉得她们的声音像是玉珠落盘，清脆悦耳，没想唱起歌来却带着三分幽怨两分哀思，清澈悠远，在这空荡荡的汉白玉屋子里都起了回音。
　　“让她唱。”唐思然拉住了容颜。
　　容嫣的眸光像是起了水雾，又好像反射了烛光，雾气腾腾中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微光。
　　唐思然嘴角翘了起来，虽然都是装的，可装得她很喜欢啊。
　　容颜松了口气，她们两个商量了一夜，可她们不会讨好女主人啊！最后也只能这么来了唏嘘。
　　这边其乐融融的，那边理王妃心情就复杂了。
　　非常复杂。
　　一开始她觉得有点吵，毕竟这是个安静清幽的环境，是她放松的地方，感觉有被冒犯到。
　　后来……又觉得自己这边是不是太冷清了？显得自己好像是个孤家寡人。
　　那边喝酒唱歌，按摩跳舞不带停的——哦，在水里舞没跳起来，这又是另一种风味了。
　　到了最后就只剩下佩服二字了。
　　她跟理王的妾是怎么相处的？一个个见了她虽然笑着，可眼睛里头都是戒备，生怕她做点什么。
　　好吧，当年她也的确是折腾过人的。
　　可不管是前头来的，还是后头来的，就是她带来的两个丫鬟去给王爷当妾的，也没这样会讨好人的。
　　笑得那样真诚，语气那样自然，讨好人讨好的浑然天成，叫人恨不得跟孟王妃换个位置。
　　而理王府的呢？见了她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
　　理王妃唏嘘一声，王爷现在的妾都不合格啊，她想起上回重阳宴来。
　　她带了个侧妃带了个侍妾，可跟孟王府的一比，一个个都木讷的好像木头人。
　　当然不止她家一家的像木头人，这也勉强算是个安慰吧。
　　孟王妃着实叫人羡慕。
　　婆婆喜欢，什么好东西都给她、孟王爷又是几个王爷里头最俊朗的一个。
　　孟王府的妾虽然多了点，可如果都是这样的性子，理王妃觉得再来十几个她也可以。
　　跟小姑子合开店铺，听说每月能有上千两的收益，想要什么也就不用总指望着王爷了。
　　虽然一开始刚进门的时候身子弱了些，可这几个月肉眼可见的好了，明摆着她家里过得非常不错。
　　不像原先兴王妃又或者成王妃暗示的什么受委屈，折磨妾等等。
　　她……想活成孟王妃的样子啊。
　　到了午时，竹兰带着人来伺候她擦身穿衣，又拿了小炉子来给她烤头发，之后还有精油按摩。
　　竹兰还在调味，那边容氏姐妹两个已经撸了袖子开始搓手让温度升高了。
　　“妾来伺候娘娘吧？丫鬟笨手笨脚的，手上都是茧子，怕是要把娘娘的肌肤搓疼呢。”
　　竹兰：？？？谢谢，有被冒犯到。
　　当年她伺候王爷还得了一声心灵手巧呢，怎么现在就成了无名无姓的笨手笨脚还手上都是茧子的丫鬟了？
　　唐思然心里默默地对竹兰说了声对不起，竹兰不是不好，不过她还是喜欢长的好看的小姐姐。
　　这腐朽的封建主义社会啊~
　　等穿好衣服又梳了头，理王妃带她去了吃饭的花厅。
　　花厅正对面是一株长得略奔放的红枫树，树枝甚至伸了一只进来，窗户开着，下头摆了两列炉子，为的就是把进来的冷空气烤成热的。
　　“咱们今儿吃的都是这山上的产出。”理王妃笑道：“竹笋，还有各种菌子，还有山泉里长大的鱼，味道很是鲜美呢。”
　　两人对面坐着，婆子上菜，侍女正要伺候，容氏姐妹两个进来了，“妾伺候娘娘可好？”
　　唐思然还没什么反应，已经又被打开一扇新大门的理王妃点头了，吩咐道：“去给她们两个单另准备好饭菜，放在小炉子上温着，要跟我们一样的。”
　　容氏姐妹两个惊喜地笑了，连眼睛都亮了起来，冲着理王妃福了福身子，“多谢娘娘。”
　　瞧瞧这语气神态表情声音，理王妃觉得她前头白活了，她觉得理王爷也白活了。
　　红颜祸水啊~的确是那种想叫人抢回来的美人，怪不得孟王妃要带她们两个出来，太长脸了。
　　唐思然跟理王妃坐的是矮桌，容氏姐妹两个则一左一右跪坐着，斟酒夹菜不带停的。
　　而且连说话都是恰到好处，完全没有争宠的嫌疑，理王妃唏嘘一声，移开了视线。
　　唐思然道：“一会儿我也挑几片叶子，做了书签给宫里娘娘送去。”
　　说到这个，理王妃兴奋了，她笑道：“说到这个我敢说京里没人比我做得好了。”
　　“这树叶不能挑已经落下来的，要从树上剪新的，落下的那种，生机已经衰败了，做成书签颜色就会发暗，你看我送你的那几个，是不是颜色鲜亮来着？”
　　唐思然点头道：“还有呢？”
　　“还有一个，除了你我没告诉过别人。”理王妃压地声音笑道：“叶子要夹在平整的纸张里人人都知道，我的独门秘籍就是埋到米里去，这样干得特别快，颜色也能保存下来。”
　　“埋上三天，这样叶肉干了，可叶脉还有一点点水分，这时候用针把叶肉刺破，再用小刷子一点点刷下来，最后再夹好放到米里，过上五六天就好了。”
　　“对了，这米也有讲究，不能用粳米，粳米带了绿色。要用北边的大米，不能用南边的，南边的不太吸水。”
　　的确是……一个书签做成了别人用不起的样子。
　　理王妃一边说，一边叫了丫鬟去剪要叶子，又亲手给挑了许多，这才算完事儿。
　　等吃过饭，两人相伴在山间小路上走了一个来回，很快就到了未时。
　　“该回去了。”理王妃叹道：“等明年开春，我差人把这庄子再修一修，现在还是太过简陋了些，不好留宿。”
　　两人沿着小路往回走，只是才走了没两步，唐思然忽然觉得前头过来那男子有点眼熟。
　　孟王爷？
　　他怎么来了？
　　等人走近了，唐思然这才又瞧见王爷身边的理王爷，方才他被遮挡在王爷的万丈光芒下，这么大个人，她竟然没看见。
　　“王爷。”唐思然笑道，孟王爷冲她点了点头，道：“手。”
　　唐思然不明就里把手一伸，孟王爷看了看她指肚，满意道：“的确没泡很久。”
　　唐思然又把手缩了回来，现在才未时，王爷平日都是申时才回府的，这儿又是京郊，也就是说，王爷早退一个多时辰，就为了检查她有没有听话？
　　这就有点吓人了。
　　唐思然余光看见了理王爷，王爷意图大位，也不能表现的太独，理王爷年纪尚轻，上回就看出来他其实是有点糊涂的，所以跟他交好能提现兄友弟恭？
　　王爷的意图在理王爷身上啊，这么一想她果然轻松了，配合着对王爷一笑，道：“多谢王爷来接我。”
　　不远处，容氏姐妹两个已经惊讶地站住了。
　　她们来王府两年多，不是最长的，也不是最短的，可不管是听谁说，又或者亲身体验，王爷什么时候会拉人的手？
　　那个梦是真的！两人的呼吸不约而同都急促了，王爷是会握着娘娘的手笑的！
　　皇后娘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19 21:58:44~2020-04-20 19:26: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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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狼来了
　　理王爷道：“原该留六哥跟六嫂吃饭的, 只是冬天山里黑得早，吃了饭就得走夜路了。”
　　“不必如此客气。”孟王爷道，“这山间环境清幽, 空气里还带着湿冷的气息, 冬日不可久待。”
　　几人相伴着往前，容氏姐妹两个对视一眼，也不去凑趣儿了, 转身去找竹兰她们了。
　　瞧见两个容姨娘过来, 竹兰专业的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不过心里还是有点嘀咕的, 再一听王爷来了，怪不得要来找她们这等无名无姓粗手笨脚的丫鬟了。
　　竹兰心中升起几分傲气来，手脚麻利收拾好了东西, 站在马车边上等王爷跟娘娘了。
　　瞧见马车后头那骏马，只能是王爷的。
　　竹兰跟容——不知道哪个姨娘道：“王爷虽是骑马来的, 可回去王爷多半是要跟娘娘一辆马车的，两位姨娘的东西也收一收？”
　　别说容嫣还真落了东西在车上, 几人又上去收拾一通, 容嫣不禁有点埋怨王爷, 没事儿瞎胡乱跑什么啊, 她专门把荷包藏在娘娘那一侧, 就是想借机继续跟娘娘继续窝在一起。
　　容嫣拿了荷包下来, 却见容颜也掉了一块帕子，姐妹两个对视一眼, 面不改色下头都有点尴尬。
　　竹兰叹了一声，“奴婢伺候王爷多年了，两位姨娘还是警醒这些好, 王爷最不喜欢的就是丢三落四。”
　　“你说的是。”可谁要借机讨好王爷啊。
　　众人站在马车边上等着，没过多久，王爷跟王妃终于是来了。
　　两家人又寒暄几句，分别上了马车。
　　孟王府的车队在前，理王府的车队在后。
　　跟来的时候相比，两家加起来六个人，有三个都不满意。
　　理王妃：没有美人讨好我了。
　　容氏姐妹：娘娘呢？妾要跟娘娘在一起！
　　孟王府的马车上，唐思然看着孟王爷，王爷是骑马来的，剧烈运动后到现在都是面色微红，绝世倾城！
　　唐思然恨不得把王爷藏起来，她现在倒是有点明白收藏家是个什么心态了。
　　“我还不会骑马呢，王爷若是有空教我骑马可好？”
　　孟王爷看了她一眼，道：“我骑术的确不错——当初教我启蒙的老太监还在，我差人请他来。”
　　王爷这个风格，她也挺熟悉的了。
　　这是说自己不是教人的好手，要是想学成他这个样子，得找他的师父。
　　虽然在理，可怎么听怎么刺耳啊。遇上别人肯定得误会。
　　孟王爷又道：“一开始骑性情温顺的枣红小母马，等熟悉了然后——”
　　他顿住了，唐思然挑了挑眉毛，她看见王爷目光中的打量探究疑惑思考等等一系列渐进而又复杂的情绪，不用说，王爷的意思就是：你身高不够，可能骑不了大马。
　　去掉可能，王爷不是这样左右摇摆的人。
　　孟王府马车上的对话需要靠猜，后头理王府马车上的对话也得靠猜。
　　理王妃情真意切道：“今儿见了六嫂，我才知道我的确不是个合格的王妃。”主要是配套的妾不合格。
　　理王爷惊讶之余柔声安慰道：“别这么说，我觉得你挺好的。”
　　“王爷，我再给你纳几个妾吧，这两年我……咳，都没好好关心王爷。”
　　理王爷不禁有点紧张，言语间满是迟疑，“纳妾？已经有了，不必——”
　　“王爷喜欢什么样的？”理王妃笑了起来。肤白貌美，能歌善舞，语笑嫣然，少一条都不行！
　　可这笑意叫理王爷看了越发的迟疑了，看着像是真心的，可纳妾这事儿就不可能真心！
　　“罢了，这事儿王爷的确不好直说，我自己选吧。”理王妃笑道，说完也不理王爷了，又想如果直接去找良妃娘娘，问她容家姐妹的出身，会不会太过分了点。
　　那请六嫂中间说和呢？好像也有点过分啊。
　　这么一想，理王妃脸上又有点忧愁，她前头两年两点一线的活着，完全没开拓人脉啊。
　　不过临近过年，正是享受互相攀比的时候，这等消息倒是不难打探出来。
　　马车快到城门口，唐思然瞧见王爷面上的红晕一点点下去，又恢复了万年寒冰的样子，她有点遗憾，却又越发的期待，忽然外头一声呼喊。
　　“王爷！”
　　虽然有点喘气，不过能听出来，这是李忠顺的声音。
　　孟王爷眉头一皱，目光凛然，他掀开帘子，道：“怎么了？”
　　马车很快停了下来，李忠顺翻身下马，道：“王爷，十皇子因宁江郡主跟太子起了争执，皇后叫了十皇子去训斥，怒急攻心晕过去了。”
　　“太医说皇后病重，陛下差人叫王爷和王妃们都进宫。”
　　李忠顺没避着人，唐思然自然也听了个明白，她下意识就看着孟王爷。
　　今天这一切也太巧合了。
　　记得上回中秋宴，王爷事先都没吩咐过要特意照顾哪个兄弟，他对太子都是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些兄弟……就是做戏怕也入不了他的眼。
　　所以这次，他是借着理王爷来躲避宫里的大戏啊。
　　王爷竟然如此牛逼？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巧合。
　　理王府的马车也停了下来，理王爷高声询问：“出什么事儿了？”
　　孟王叫李忠顺去回应，唐思然也下了马车，听见理王爷还在追问，“母后可是心疾又犯了？太医看过了没有？太医怎么说的？”
　　这理王爷还真是一点比不上她的孟王爷。
　　李忠顺是孟王府的总管太监，理王不可能不知道。肯定是宫里出来消息，传到孟王爷找人，再由李忠顺骑马出来找他们。
　　唐思然转身去了后头车子，吩咐竹兰，“皇后娘娘心疾犯了，我跟王爷进宫，你们早点回府预备着。”
　　竹兰应了声是，瞧见王妃连句话都没跟容氏说，不免又有点骄傲，关键时刻，还是她这等笨手笨脚的丫鬟管用。
　　唐思然又转头回来，对上了孟王爷的时间，唐思然问道：“咱们可要骑马去？”
　　孟王爷摇了摇头，道：“没宣公主，坐马车去。”
　　那就是说不严重了，宣王爷进去，更多的是威慑，叫他们老老实实的。算算她嫁进皇家才半年时间，皇后这心疾都折腾——三次了？
　　她叹了口气，道：“王爷可曾听过狼来了的故事。”
　　孟王爷的嘴角似乎翘了翘，似乎也没翘，他甚至都没回答她，只是道：“上车，进宫。”
　　这次的速度要快了许多，又有侍卫骑着马前头开道，唐思然一路感受到了传说中没有弹簧减震的古代马车跑起来有多可怕。
　　以及再次感叹了王爷坐得多直，以及他这个核心肌群绝对有一夜七次的实力。
　　终于脚又挨到了地上。
　　李旺支迎了上来，“王爷，娘娘，了凡大师还没到。”
　　孟王爷点头，李旺支又退了下去，等理王两口子下了马车，两家人一起进去。
　　太监带着他们往祥福宫去，唐思然一进去就瞧见跪在地上的十皇子，旁边还有他的母妃郑嫔。
　　十皇子低着头看不到什么，郑嫔时不时的啜泣两声。
　　皇后靠在软塌上，半闭着眼睛，旁边立着个太医，正给她针灸。十一公主眼泪汪汪的坐在一边，拉着她的手，床尾则站着一众嫔妃。
　　公主侧坐着，唐思然一眼就瞧见她腰间的平安扣，下头坠着红绳子，上头还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她收回了视线。
　　皇帝坐在正位的椅子上，身边站着王爷跟王妃们，太子跟太子妃站在首位。
　　唐思然跟着王爷给皇帝行礼，然后就听见皇后道：“你们去哪儿了？怎么来的这样晚？”
　　唐思然道：“我同七弟妹郊外赏枫叶去了。”
　　皇后嘴角一翘，“好兴致啊，也不知道我还能看见几次枫叶。”
　　“娘娘！”
　　“皇后娘娘。”
　　屋里众人除了皇帝，急忙都低下头去行礼，“娘娘保重。”
　　唐思然跟着一起行礼，却觉得皇后这牛角尖是越钻越深了。
　　直起身来，她又看见立在床边的太医，浑身上下都透着尴尬，恨不得缩成一团，他给皇后针灸没法躲，可这礼也不是他能受的。
　　皇帝站了起来，皱着眉头道：“好了，你好好养着，就能一年年看下去。”
　　皇后没理他，道：“郑嫔呢？”
　　跪在中间的郑嫔啜泣一声，道：“娘娘。”
　　“这孩子是你亲手养大的，你说他如今成了这个脾气，不敬母后，是因为什么？”
　　郑嫔哽咽道：“是因为我没教好。”
　　皇后嘴角一翘，又问：“老十呢？太子是储君，是你兄长，你言语间对他多有不敬，又是为了什么？”
　　皇帝眉头皱了起来，余光落在了太子身上。
　　太子的眉头也是皱着的，看着母后，又看看他的十弟，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因为——”老十说了三个字就停住了。
　　“为什么！”皇后忽然提高了声音怒道。
　　老十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是因为我喜欢宁江郡主，太子觉得可以借此打压兄弟，树立威信，所以要叫宁江郡主给他——”
　　“你胡说什么！”皇后抓着枕头就扔了过去，手上的银针还在颤抖。
　　这一下是气得狠了，皇后说完就觉得头晕，倒了下去。
　　“母后！母后！”十一公主拉着她的手不住地哭。
　　屋里乱做一团，郑嫔拉着十皇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说的都是什么啊！”
　　“够了！”皇帝站起身来，屋里立即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郑嫔跟十一公主的哭声。
　　“宁江郡主跟十皇子情投意合——”
　　“老九还没成亲！”
　　“先下定！”皇帝怒道，他看着太子，失望到了极点。
　　“朕叫你修书，修了大半年，你居然还不知修身养性，要纳妾？”
　　“宁江郡主，诚晖王，这样的身份你想要纳她当妾？你是不是觉得朕——”
　　“娘娘！陛下，娘娘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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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我信了你的邪
　　屋里乱作一团, 十一公主扑在皇后身上哭，太医不敢拉她，只敢一头冷汗道：“公主别压娘娘！公主别压娘娘。”
　　只是夹杂在一屋子“娘娘！”、“皇后娘娘！”、“母后！”的呼喊中, 着实一点都不起眼。
　　唐思然很有章法的一声惊呼, 死死拉着孟王爷的胳膊，“娘娘怎么了？快叫太医去看看！”
　　看着是担惊受怕，其实是给王爷一个借口, 好叫他进可攻退可守。
　　“都给朕闭嘴！”皇帝一声怒吼, “把公主拉开，太医去看皇后！”
　　屋里的哭声顿时小了很多, 除了公主，就只有还跪在地上的郑嫔抱着儿子哭得止不住，剩下人都基本只剩下几声抽鼻子的声音了。
　　还在哭的两个人都在祈祷皇后撑过去, 不过方向却不太一样。
　　公主是真的担心的她的母后，郑嫔——
　　她担心的是万一皇后有个三长两短, 她儿子该怎么办？
　　气死皇后？
　　这罪名怕是要一撸到底彻底告别龙子龙孙的行列了。
　　惊慌失措间，郑嫔恨不得用自己一年的寿命, 只求皇后能多活一个月, 这事儿就栽不到她儿子头上了。
　　门口又进来一个太医, 两人对视一眼, 动作麻利在皇后手上头上扎针, 最后又一声“失礼”, 拉上了帘子。
　　唐思然见到他们到了床脚，应该是脱了皇后的袜子, 在她脚上做了什么。
　　等帘子再拉开，皇后涨起来的脸稍微消下去一些，面色也没那么痛苦了, 太医手里的帕子上一团黑紫色的污血。
　　放血？都到这一步了？
　　她闲暇的时候也翻两本医术的，按照中医的理论，皮肤破损就得亏元气，就算是血热上行要用放血疗法，那也是最多不超过三滴的，可这一摊，怕是成百上千滴了。
　　太医连头都不敢抬，小心道：“娘娘需得静养，不能在动气了。”
　　皇帝眉头皱了起来，也不大声吼了，“都出去！全都出去！”
　　到了外间，皇帝坐在上首，一众后妃皇子们在他面前立着，十皇子跟郑嫔相互搀扶着。
　　皇帝眉头一皱，道：“老十不敬皇后，回府面壁思过。郑嫔——降为贵人，去观音庵代发修行，给皇后祈福！”
　　郑嫔心中暗喜，可面上依旧是悲悲切切的样子，陛下虽然没说期限，可每两个月就要过年了，到时候应该就能名正言顺的回来。
　　要么……就是等到皇后死。
　　这么一想，郑嫔又开始祈祷，皇后千万别死在过年前。
　　“至于你们——”皇帝环视一圈，“这几个月皇后要静养，除了太子跟太子妃，还有十一公主，你们都不许打搅皇后！”
　　众人应了声是，皇帝摆摆手叫他们都出去了。太医瞧见四下无人，又上来小声道：“陛下，娘娘真的不能再生气了，再来一次，怕是只有神仙才能就回来了。”
　　“朕知道，你去里头守着！”皇帝阴沉地说。
　　出了祥福宫，唐思然上前挽住了良妃的胳膊，孟王爷则站在另一边。
　　良妃叹了口气，道：“皇后就是这个性子，如今越发的执拗了，犯事儿看开点不好吗，她为难别人，难道不是为难自己？”
　　唐思然道：“母妃这些日子去请安，可千万别多说话。”
　　良妃笑了，道：“我还想嘱咐你们最近少进宫呢。”
　　她拍了拍唐思然胳膊，沉吟片刻，压低声音道：“皇后这两年身子越发的不好了，她比我大了八岁，自打前年月事不正常，脾气就越发的奇怪了。咳——”
　　“去年她晕过两次，上半年还是好好的，下半年这才几个月？三次了。”
　　后头的话就不能明说了，她眨了眨眼睛，“已经冬天了，有心疾的人冬天都难熬，这半年别有大动作，最好也别怀孕，免得折腾。”
　　唐思然道：“我知道了，我跟王爷都好好的。母妃也要保重呀，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多叫上些人，也好分散注意力。”
　　良妃笑着应了，“你放心，我宫里那两个，无论如何都得跟我一起去的。”
　　天已经黑了，皇帝一点留他们吃饭的意思都没有，再者皇后又晕一次，虽然最后有惊无险，但是大家也都被折腾得精疲力尽，当下客气两句，就一一告辞了。
　　唐思然随着孟王爷上了马车，天已经黑了，马车里点着并不明亮的烛火，连王爷眼里的光芒都比不上。
　　唐思然不禁盘算了一下王爷的这些兄弟们。
　　两个还没到十岁的，听说平日里课业繁重，这半年下来，她就见过两次。
　　往上还有十个。
　　了凡大师退出群聊。
　　十皇子今天也退出去了。
　　九皇子傻乎乎的从来就没进去过。
　　太子……表面上看着是唯一的管理员，可惜已经不被群主待见了，估计快要被踢出去了。
　　平王爷跟明王都是冒泡的阶段，存在感不强。
　　理王爷卷入婆媳之争，估计入群还得几年。
　　全王爷是长子，嗯，长子翻车的可能性仅仅比太子低那么一点点。
　　还有个成王爷，没孟王爷身姿挺拔面容俊朗——不是！
　　没孟王爷能力强——执政能力强。
　　虽然说继位这事儿，能力向来是倒数的因素，可若是皇帝傻得不是很厉害，那就只有孟王爷可选了。
　　孟王爷……下头该是从能力入手了吧？
　　马车回到王府，唐思然跟在孟王爷身后下来，一眼就瞧见府上二十个妾，连带杨侧妃，都整整齐齐的站在她面前。
　　张嘴的时候是个“娘”的口型，好在声音还是往“王爷”去了，唐思然松了口气。
　　孟王爷脚步微微一顿，唐思然的心又提了起来，王爷该不会是第一次见这等场面吧？
　　唐思然的目光又落到了对面的美人身上，难道说她进府前四年，你们都没一起迎接过王爷？
　　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
　　“皇后好好的，都回去。”孟王爷撂下这样一句话，抬脚就往内书房去了。
　　众人应了声“是”，悄无声息全又围到了唐思然身边，“冬天天冷，夜里又有风，妾几十个帮娘娘挡着风。”
　　几十个听着有点咬牙切齿的。
　　唐思然道：“回去你们也早点歇着。”
　　说着她又一拉杨侧妃，“你占我身边，仔细别叫吹着肚子了。”
　　杨轻轻一脸得意，只是走了没两步，忽然又因为孕期综合征，陷入了无尽的烦恼中。
　　娘娘虽然是体贴不假，可说的是肚子，她肚里有什么？有孩子啊，所以关心的是孩子，不是她？
　　“娘娘，孩子在肚子里，不会吹到的。”说完杨轻轻都想锤自己，这话表达出来她的意思了吗？
　　完全没有，这话里头只有关心。
　　不过唐思然听出来了，这里头的小幽怨着实叫人喜欢，她笑道：“你现在比别人长得都大——”
　　娘娘嫌她胖？是的，她已经没有腰了。
　　唐思然越发觉得好笑了，“风也比别人吹得多，尤其是这肚子，它吹了风，也是要冻在你身上的。”
　　杨轻轻的头顿时又抬了起来，没错，这就是关心她！
　　刘氏有些不服气，上前挽住了杨侧妃的胳膊，“原先杨姐姐可是最矜持的一个人，整日这个不理那个不睬的——”她微微一顿，“可见有了孩子人的性子的确会变的。”
　　求生欲满满的自我挽尊，唐思然当做没听见。
　　杨轻轻眼珠子转了转，一句话没说。
　　等到了正院，唐思然道：“我今儿取了些枫叶回来，明儿咱们一起做书签。你们上回得的东西，不少是宫里娘娘们赏的，也要准备回礼才是。”
　　众人应了声这才离去，只是才转身，忽然又听见唐思然出声。
　　“嫣嫣，你跟你姐姐先别走，我看你们头发还潮着，烤干了再回去，不然吹了冷风要头疼的。”
　　容嫣一脸笑意的转过身来，又给姐姐一个眼神，瞧见没有，我说什么来着，娘娘观察入微，不会看不见的。
　　姐妹两个盯着羡慕嫉妒的眼神跟着娘娘到了屋里，又被安排躺在软塌上，由丫鬟给她们烘头发。
　　一想这软塌是平日娘娘躺过的，两人激动的连眼睛都在不住的颤抖了。
　　唐思然也走了过来。
　　虽然是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古代，不过古代人民群众也不是完全不修理头发的，至少干枯分叉的发梢是经常修剪的。
　　总体来说男性的头发大概留在腰间，女性的头发至少要过臀，一般都在小腿往上的位置。
　　白天泡温泉的时候看得不太清楚，现在仔细看了又上手摸了摸，这两人的头发的确是没有王爷的好。
　　“以后隔天给她们一碗黑芝麻糊。”唐思然叹道，就差这一点，她们就完美了。
　　“给府里众人都加芝麻糊。”
　　又过了几天，书签差不多做好了。
　　这天晚上，唐思然正整理明天送到宫里的书签，孟王爷来了。
　　他语气中似乎带了一点感慨，道：“皇后……皇后已经□□天没露面了。”
　　唐思然想了想，结合了现代的知识，她道：“我听说有心疾的人不能骤冷骤热，上回母妃也说冬天不好熬，想必就是这个道理。”
　　孟王爷嗯了一声，目光移到了她手上的书签。
　　唐思然暗道一声糟糕，这是一套她仿照月相做的书签——好吧，去掉这么高大上的表面现象，其实就是把叶子按照不同比例折起来，黄栌的叶子原本就是椭圆形的，做出来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只是……似乎有点戳王爷的心窝子了？
　　唐思然道：“这是给宫里娘娘们的回礼，上回得的东西给她们分了，我就叫她们做了书签给宫里娘娘。”
　　“别人的就是一套四枚，这一套以月相命名，一共八枚，也能显出郑重来，王爷觉得好不好？”
　　孟王爷摇了摇头，道：“月有阴晴圆缺，寓意不好。”
　　唐思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孟王爷又道：“你挑八枚品相上佳，最好最大的给皇后就行。”
　　唐思然说了声好，就见孟王爷伸手拿了她从几百片叶子里挑出来，最看好，最大的一片，整齐得连左右叶脉几乎都是对其的书签。
　　“这一片不错，是你做的？”
　　唐思然点点头，孟王爷嘴角似乎浮现了一丝笑意，“我拿去用了。还有这个——”他拿起给皇后准备的那一套，道：“我帮你处理了吧。”
　　唐思然一边感叹孟王爷眼神是真好，一边不禁又暗自吐槽。
　　他若是没拿走那一套八枚折了的叶子，她就相信他是真心觉得送这个会让皇后多想。
　　看着孟王爷离开的背影，目光落在他手上的小盒子上，唐思然幽幽叹了口气。
　　“那叶子已经脆了，你若是能完好的翻开，我跟你姓。”
　　作者有话要说：　　【不正经的番外】
　　孟王爷：失败了唏嘘。
　　孟王爷：又失败了唏嘘。
　　……
　　孟王爷：：又双叒叕失败了思密达！
　　孟王爷：我齐文贤绝不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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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子承父业
　　第二天一早, 虽然被王爷搅了局，书签还是好好的送到了宫里。
　　唐思然一开始准备的就多，她想着一劳永逸, 以后都能用这个当回礼。
　　又是手工做的, 礼轻情意重嘛。
　　接下来三四天，唐思然一直都没见到王爷，她觉得这一定是临近年底, 政务繁忙的关系。
　　嗯, 跟书签没有任何关系。
　　“竹兰，把这书签先收了吧, 别叫受潮。”也别叫王爷看见。
　　这天早上孟王府茶话会的时候，杨轻轻道：“娘娘，妾的兄长后日给他儿子过周岁, 是长子呢，妾想回去看看, 给兄长撑撑场面。”
　　“宴席在老宅办，就是京郊的白子镇, 也不远, 路上也就半个多时辰。”
　　前头准备的时候她好像就回去过一次, 唐思然点了点头, 道：“你去吧。”
　　“你兄长的长子？周岁？”简氏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杨轻轻叹了口气, “是啊, 我嫂嫂这些年不容易。我兄长今年已经二十六了，长子才周岁, 我母亲就这么一个儿子，我父亲几个庶子，最大的孙子已经六岁了。”
　　“我祖母祖父身边都围满了人, 我父亲也是一样，尤其是最大的那个，是我父亲亲自教着启蒙的。”
　　简氏叹了口气，乐子衿道：“怪不得上回娘娘叫你带了李公公去。”
　　刘氏插嘴道：“你想开点就没什么了，你看我，我父亲娶了继室——反正咱们现在是娘娘的人。”
　　她一边说着还一边冲着唐思然微笑，唐思然冲她点点头，杨轻轻心里翻个白眼，这是安慰她还是借机给娘娘示好呢？
　　她俩能一样吗？那是她亲妈亲哥哥。
　　众人七嘴八舌出着主意。
　　“这次再叫李公公陪着去。”
　　“周岁的正日子，叫李公公跟着就喧宾夺主了。”
　　“可惜咱们不能陪着一起。”胡氏叹道，她现在倒是觉得一家人一起出去是多么的有气势了。
　　梅氏笑道：“那带一罐子盐津果子去？如今这东西可不好买了。”
　　希氏道：“那我也给你一个小孩子用的银镯子？”
　　杨轻轻笑着都接了。
　　王氏轻轻一咳，道：“你祖父既然在国子监，想必是个守旧的人，既然嫡孙已经有了，别的大概就不用担心了。”
　　“王姐姐说的不无道理。”黄氏接上来道：“周岁抓周，该是要起名字的时候，回去听听你祖父给你侄儿取什么名字就知道了。”
　　屋里和乐融融的，还有环佩轻轻撞击的清脆声音，美好极了。
　　向氏挨着娘娘坐，今儿轮到她跟娘娘一张软塌，虽然对面还有个宋楚楚，可这完全不妨碍她给娘娘手上涂香脂。
　　“娘娘的手是越来越滑了。”
　　唐思然偏头冲她一笑，道：“都是你的香脂越来越好了。”
　　向氏害羞的低下头，唐思然道：“你这调香脂的手艺——不如也学你梅姐姐，开个铺子可好？”
　　向氏也想过这个问题，尤其是看见梅氏经常买点什么小玩意的孝敬娘娘，向氏手上倒不是没银子，可这银子小半是娘家给的，大半是到了王府之后的月钱和宫里的赏赐等等。
　　拿这东西孝敬娘娘倒显得心不诚，尤其是有了个梅氏做对比。
　　“娘娘，妾就会做这么一种。”
　　唐思然笑道：“这效果挺好的。”她伸直了手，手背冲着两人，“你看我这手背上，肤色白皙，几乎看不见细纹了，冬天原先指甲边还得长几个肉刺，现在也没有了。”
　　“脸上也不觉得干，身上也润润的。”
　　身上看不见，别的地方向氏能看见，尤其是这手。
　　脸上还要擦粉抹胭脂做不得数，可娘娘这手的确是快跟仙人差不多了。
　　“那就开一个？”向氏犹豫道。
　　唐思然笑着点头，道：“我也给你出个主意。你这里头添的是花汁，所以是粉色的，这个就给女子用的。”
　　“你添些青草汁出来就是浅碧色，又是清香，就是小孩子专用。你说若是你有了孩子，是不是也要心疼他怕他冬天皴了脸？”
　　向氏点头。
　　“调制的时候多放些水，出来就稀了，夏天用。”
　　“少放些水，做成厚重的膏状，就是冬天特供。”
　　“里头加贵重的檀香味道，就是金纯系列，给上了年纪的人。”
　　“轻轻。”唐思然忽然叫道，“你上回说给肚子上抹的膏药是什么来着？”
　　“妾就记得里头加了大黄了。”
　　唐思然看了看向氏，“还能再出个去皱系列。”
　　“最小的瓶子是擦脸的，大一点的瓶子做成擦手，再大一点就是身体专用。”向氏兴奋地说。
　　唐思然点点头，笑道：“对，就是这个思路。”虽然全靠包装，但也不能算是骗人唏嘘。
　　纯天然无添加呢。
　　“那也跟梅姐姐一样，给娘娘两成，给公中两成，妾自己留六成？”
　　瞧见娘娘点头，向氏又道：“娘娘再给妾取个名字。”
　　唐思然想了想，道：“肤如凝脂，手如柔夷？凝脂柔夷？”
　　“多谢娘娘，就叫这名字了。”
　　乐子衿忽然笑了一声，声音有点大，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她道：“我又有个主意，就是有点损。”她略不好意思道：“杨姐姐可以多带几个丫鬟回去。”
　　“两人执箸，两人捧盆，两人——后头记不清了，总之你带八个丫鬟回去，依照古礼来这么一套，你祖父应该能看出来。”
　　“别。”杨轻轻笑了起来，“是亲祖父呢。”
　　众人笑作一团，刘氏道：“那带四个丫鬟好了，我屋里雅风长得挺好看，可以借给你用一天。”
　　众人七嘴八舌的商量，最后杨轻轻决定除了带了谷嬷嬷跟贴身的陪嫁丫鬟，再从府里丫鬟中间挑四个长得好看的带去。
　　这场面略有点熟悉感啊……
　　唐思然招招手，道：“这是我给你小侄子预备下的抓周礼。”
　　杨轻轻先道了谢，这才拿在手上看，是个实心的小模型，做成了国子监的样式。
　　唐思然道：“你看上头的匾，年初国子监才换了新匾，剩下的木头在工部，我差人去寻的，用同一个人的字拓的，一模一样。”
　　杨轻轻眼睛一亮，“多谢娘娘！”
　　“还没完呢。”唐思然笑得有点……不太正经，“俗话说子承父业，你祖父你父亲，应该都是想你哥哥的儿子将来也要去国子监的——”
　　她一顿，按着那匾用了个巧劲儿，国子监的屋顶开了，里头是空的，可里头就不到两寸的地方，也就是两块帕子的地方，还得折了又折。
　　唐思然笑着看她，杨轻轻不明就里，睁着一双滚圆透亮的眼睛看着她，还微微歪了头。
　　“里头放个什么奶酪酥，又或者把他常用的肚兜枕头等等剪一块放进去，他肯定选这个，你回去跟你母亲商量着来吧。”
　　“多谢娘娘！娘娘对妾可太好了！”杨轻轻恨不得上去抱一抱娘娘了，娘娘是真喜欢她，她也是真喜欢娘娘！
　　“行了。”唐思然伸手推开她，“瞧瞧你这肚子，你如今跟谁都亲近不了。”
　　“还有最多两个月。”杨轻轻道。
　　第三天早上，杨轻轻化身杨侧妃，带着一个嬷嬷五个丫鬟，前后两辆马车，以及全府的美好祝愿回娘家给哥哥撑腰去了。
　　唐思然才清闲没一会，刘嬷嬷进来了，一脸忍不住又有点扭曲的笑意，道：“娘娘，宁江郡主又来了。”
　　唐思然挑眉，“那你笑成这样？”
　　刘嬷嬷又笑了两声，道：“宁江郡主丫鬟打扮，说自己是郡主的贴身丫鬟，说郡主有要事想告诉娘娘。亏得门房上的小路子见过郡主，不然哪儿能叫她进来？”
　　唐思然叹了口气，这脑袋瓜都是怎么长的？
　　“叫进来吧。再去备个马车一会儿送她回去，她这样子想必是乔装打扮出来的，别叫路上遇见什么人了。”
　　刘嬷嬷领命前去，又把宁江郡主带了进来。
　　几天不见，她又成了那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一直到坐下来喝茶，还吃了两块点心差点噎住，宁江郡主都没想好要说什么。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又来了。
　　圣旨已下，十皇子连大雁都送来了，大家都像是怕什么似的，两人的八字已经送去钦天监了，她跟十皇子的婚事已成定局。
　　她……还来干什么呢？她连孟王爷的脸都不敢看了。
　　“娘娘……”宁江郡主红着眼圈看着唐思然，“我……你……”
　　唐思然觉得她的确有点惨，可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是安慰她跟十皇子是良配也是不能说的。
　　万一刺激大发了就不好了。
　　“咱们两个要成一家人了。”唐思然柔声道。
　　宁江郡主眼圈又红了，她微微抬头，给唐思然一种“我把头抬到四十五度角，好叫眼泪别留下来”的感觉。
　　“咱们两个……终于要成一家人了吗？”宁江郡主愣愣地重复，可她想成为的一家人不是这样的一家人啊。
　　可如今这话倒是永远没法出口了。
　　若是前头她还没成亲，说一说她喜欢孟王爷，最多也就是被人讽刺轻狂，不知羞，可现在……
　　皇后病重，太子又被训斥一顿，十皇子闭门思过，郑嫔代发修行。
　　她若是还说自己喜欢的其实是孟王爷，就要成了丑闻了。
　　没人会相信她的。
　　就连她父亲，平日宠爱她的父亲，也要大义灭亲了。
　　不——不会，她父亲前几日郑重其事地跟她说，诚晖王府跟成王爷交好，叫她嫁过去之后要叫十皇子站在成王爷这一边。
　　宁江郡主抿了抿唇，她不能说她喜欢的是孟王爷，不然诚晖王怕是要借机把事情闹大，她会毁了王爷的前途的！
　　不能说，宁江郡主猛地摇头。
　　一边，竹兰担忧的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了娘娘身侧，宁江郡主……一个人就演绎了什么叫表情丰富贪嗔痴念，叫人担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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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少女情怀总是诗
　　唐思然看着宁江时而热泪盈眶, 时而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又或者皱起眉头，又或者抿一抿唇, 咬一咬唇角。
　　她倒是还行, 可竹兰已经挪着小碎步挡在她前头了，唉……
　　“咱们当了一家人我倒是挺开心的。”唐思然又重复道。
　　宁江猛地抬头，差点把每天睡前脑补小剧场的称呼带了出来。
　　妾也开心。
　　“我也是。”宁江遗憾地道。
　　只是说完这一句, 她又陷入了沉思了, 唐思然无奈的叹了口气，罢了, 带不动了。
　　宁江郡主又想起那个梦来。
　　梦里她是王爷的妾，梦里三年之后王爷就成了皇帝，再过三年, 坐在她面前这一位王妃就要难产而亡，一尸两命。
　　可现在……她还怎么成王爷的妾？
　　难道——可以的！她可以的！
　　宁江郡主的呼吸忽然急促了。
　　她跟十皇子成亲没那么快的！一切都还有可能！
　　十皇子今年才十六, 成亲怎么也要等到十八，中间那个瞎折腾的皇后再死一死, 还得守孝。
　　所以时间上是够的。
　　兴许……兴许半途十皇子先死了呢？
　　她父亲毕竟是异姓王, 皇帝也不会苛刻到叫她守活寡, 可嫁给别人当正妻也不太好, 所以就只能内部消化了。太子是制定不可能的, 当妾的话, 又有哪个王妃比孟王妃宽厚呢？
　　所以她肯定是来孟王府当妾的。
　　这么一想，宁江郡主又开心了, “娘娘府上什么都好。”
　　唐思然叹了口气，心累，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竹兰却愈发的担忧了, 宁江郡主好好的大姑娘……该不会有癔症吧？
　　唐思然正要说话，宁江郡主脸上的表情又变了，她再次陷入了沉思。
　　也许……也许孟王爷会像话本里一样，趁着她出门上香把她掳走？然后把她养在外头，将来改名换姓再把她接进去？
　　可这样她就要跟诚晖王府一刀两断了？
　　不过兴许等王爷当了皇帝，会叫她父亲认她当义女？
　　宁江郡主长舒了一口气，这样就又认回去了。
　　但是这样对娘娘不公平！
　　宁江郡主一双美目饱含着同情看着唐思然。
　　姑娘你究竟是要闹哪样，你究竟脑补了什么！
　　唐思然微微叹气，也只能拿王爷出来说事儿了，道：“你尝尝这茶，这是王爷最爱喝的，我倒是觉得这个太苦了些。”
　　宁江郡主又抿了一口，笑道：“苦中回甘呢，娘娘仔细的品一品。”
　　这茶的味道就跟王爷一样，想起他就觉得心中发苦，可仔细品一品，就都是甜蜜了。
　　眼见宁江郡主喝茶把自己喝了个大红脸，唐思然觉得她已经没救了。
　　“再端两盘茶点来。”
　　“别。”宁江郡主急忙阻止道，她想起梦中王妃苍白的脸，不免有些担忧，又觉得她这是不好好吃饭落下的病根。
　　“快吃午饭了，娘娘别这会儿吃点心，还是要正经吃饭的好。”
　　？？？那她这点跟王爷真的有点像哦，“你说的是。”唐思然道：“那也别喝着苦茶了，我叫她们上点清淡的茶来，咱们——”
　　“别~”一个字儿叫宁江郡主说得百转莺啼，“我喜欢苦的，我最喜欢苦的了，我一个人就能吃掉一盘苦瓜呢。”
　　唐思然深吸了一口气，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茶话会结束之后，竹兰脸上时常都是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这种对话的确不能细想啊！一想就是循环冗余。
　　一时间屋里没人说话，宁江郡主捧着那杯苦哈哈的茶叶，就好像捧着她的整个世界。
　　然后她又不可避免的陷入到了沉思中。
　　如果……她记得父亲曾说孟王爷是个行动派，万一王爷直接来抢亲呢？
　　她穿着红嫁衣，被王爷当众——那叫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不行，不能再想了！
　　羞死个人了！
　　可如果这样……那全天下都知道王爷喜欢她了。
　　宁江郡主的面颊越发的红了。
　　唐思然轻轻一咳，宁江仿佛被人看破了心事，猛地跳了起来，道：“王爷什么时候回来？”她要告诉王爷，不能去抢亲，不能为了她毁了他的前途！
　　王妃娘娘也是个好人，无论是她又或者王爷，都不能把王妃的脸面往地上踩。
　　唐思然心里一惊，她想见王爷？
　　“还早呢，王爷要等到申时才能回来。”唐思然不骄不躁地说，“你今儿出来，怕是瞒着诚晖王的吧？”
　　宁江一僵，道：“我叫丫鬟穿着我的衣服，躺在床上装头疼。”
　　唐思然叹道：“那你就更不能留到申时了，这会儿还没吃午饭呢，万一被人发现了，你不过是被训斥两句，那丫鬟至少也要被撵出去了。”
　　“不会的，我——”宁江一顿，“可我——”
　　两人对视间，仿佛僵持住了。
　　刘嬷嬷忽然进来，道：“娘娘，王爷回来了。”
　　宁江郡主咻的一声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又转身过来扶着唐思然的胳膊，“娘娘，咱们去迎一迎王爷吧。”
　　罢了，反正都是自己人，说了什么都传不出去。
　　唐思然也想看看王爷面对一个当面表面飞龙骑脸的姑娘，究竟还会不会那么直男了。
　　她这绝对不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
　　想到这儿，她反手把宁江郡主的胳膊锁死，亲亲热热道：“走，咱们去看看王爷。”
　　两人刚出来，就遇见大步走来的孟王爷。
　　见到宁江郡主也在，孟王爷脚步似乎有一丝的停顿。
　　“王爷。”唐思然微笑道，察觉到宁江郡主想挣脱，她也加大了一点力气。
　　原先刚来的时候身子不太好，如今小半年过去了，虽然还有点瘦弱，可原先的身体素质回来了。
　　能跑半马能举铁的她，又怎么会输给一个闺中少女呢？
　　“王爷。”宁江郡主颤颤巍巍地道。
　　孟王爷点了点头，“宁江郡主也在。”
　　唐思然虽然有点想看热闹，不过什么郡主有话要说是不会说出口的，她甚至松了宁江郡主的胳膊，笑道：“郡主要走了，我送送她。”
　　宁江郡主虽然想的很多，可面对孟王爷，她还是非常紧张的。
　　她飞快的抬头看了一眼王爷，又急忙把头低了下来。
　　王爷的眸光如炬一直映照到了她心里。
　　沉重的黑……是深沉的内敛，跟她一样的痛苦。
　　——不能叫王妃看出来。
　　宁江郡主反而冷静了下来，冲着孟王爷福了福身子，笑道：“王爷，我就要嫁给十皇子了，只是喜酒怕是要等几年了。”
　　王爷应该能听明白吧？父亲也说过孟王爷深藏不漏，应该是个狠角色，他能明白这是告诉他一切还能回转吧。
　　孟王爷冲她点点头，道：“祝郡主跟十弟白头偕老。”
　　宁江郡主觉得自己快哭了，她死死掐着掌心才没叫眼泪流下来，飞快的冲着唐思然道：“娘娘，我先回去了。”
　　刘嬷嬷急忙跟了上去，道：“郡主，娘娘吩咐给您备了马车。”
　　等宁江郡主走了，孟王爷面色似乎……有点阴沉？
　　难道……唐思然打了个寒颤，又觉得自己被宁江郡主带偏了。
　　“王爷今儿回来挺早，咱们去屋里暖着吧，外头还是挺冷的。”
　　孟王爷嗯了一声，两人到了里屋。
　　“宁江郡主是什么时候来的？”
　　唐思然道：“也就……进来喝了两杯茶，说了几句话的功夫，还发了会儿呆，大概也有一刻钟了。”
　　孟王爷抿了口茶，不急不慢道：“诚晖王所图甚大。”
　　啊？这又是怎么话说的？
　　许是她脸上惊讶的表情太过明显，孟王爷解释道：“我今天回来得早，诚晖王得了消息，故意叫他女儿来传递消息。”
　　？？？
　　不是啊，宁江郡主是——可照着孟王爷的思路解释，似乎也没有问题。
　　说什么乔传打扮出来，就是故意的呗。
　　宁江郡主能找到诚晖王府的漏洞溜出来，有可能。
　　可换个方向，一个王府能叫自己家里大姑娘偷溜出来，这不可能。
　　至少在孟王府绝对不可能。
　　他们两个，从开头就不是一个思路了啊……
　　唐思然叹了口气，听见孟王爷道：“我进来的时候，她给我行的平礼，这是在警告我。”
　　嗯？等一下，那会儿是不是她胳膊锁得太紧了，导致宁江郡主没法福身子来着？
　　“我同理王相交，成王就叫诚晖王来告诉我，十皇子会是他的人。”
　　唐思然长舒一口气，她忽然觉得从脑洞大小这个方向，王爷跟郡主挺配……
　　“那几年后才能成亲又该怎么解释？”
　　孟王爷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很是满意她知道提问了，“这是招揽我。”
　　“那……王爷祝郡主跟十皇子百年好合，就是拒绝了？”
　　孟王爷点了点头。
　　唐思然深吸一口气，这等黑话她的确不懂，她觉得郡主也不懂……唏嘘。
　　但是她觉得孟王爷想的没错，非常有道理也说服了她，可——
　　还是好心疼郡主啊。
　　两人略一收拾，去小饭厅吃午饭，除了正常的饭菜，桌上还有一盘红鸡蛋，唐思然道：“今儿杨侧妃的娘家侄儿周岁，她们送了红鸡蛋来，应个景儿。”
　　孟王爷吃的不太专心，饭才用了一半，就放下筷子来，道：“明年春天我要出去一趟，巡查河堤。”
　　当然不仅仅是这么简单的理由，主要是——
　　“宫里传来消息，皇后应该熬不过半年了。”
　　他的消息如此灵通？唐思然挑了挑眉毛，这是……怕皇后临死前折腾，所以出去避祸？
　　“王爷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家里的。”
　　孟王府在吃饭，杨府也在吃饭。
　　杨轻轻觉得，这怕是她有生以来，在杨家吃的最畅快淋漓的一顿饭了。


第83章 荣耀黄金屠戮倔强青铜
　　杨家嫡孙的周岁宴, 虽然不是长孙，却来了不少人。
　　好在杨家的老宅挺大，外头招待男宾, 里头坐着女眷, 一点都不显得挤。
　　今儿的主要人物还在里屋睡觉，杨轻轻坐在祖母身边，她母亲则坐在另一边。
　　杨轻轻看着这一屋子的人, 笑得有点张扬, 当年她去王府当妾，这些人一个个都哭丧着脸安慰她说什么“怎么也是个侧妃”, “她比你进门晚三四年呢，不用担心”。
　　更过分的还有什么“王府没有什么妾不妾的说法，你别忘心里去”。
　　品品, 你细品，这是安慰人的话吗？
　　现如今就不一样了, 上回她带了个太监，这次带了五个丫鬟一个婆子。
　　非常的爽快！
　　杨轻轻环视一圈, 她二婶, 她父亲的几个妾, 她二叔的几个妾, 都把视线移开了。
　　她二婶毕竟还没老眼昏花, 也没到对小辈的挑衅视而不见的地步, 故作关心道：“怎么不见上次那个李公公？”
　　杨轻轻经过这小半年的斗争，已经深谙打脸装逼的套路, 她笑道：“若是还带他来，我怕祖母以为我屋里就一个李公公伺候。我换着人带回来，也是想叫二婶还有魏姨娘、许姨娘和钱姨娘放心, 我屋里伺候的人挺多了。”
　　“虽然你们都觉得我去王府是吃苦去了，可我真的过得挺好的。”
　　呸！
　　被点到姓名的几人翻了个白眼，心想你带回来的这些人，除了一个丫鬟和谷嬷嬷是知根知底儿的，剩下四个一个比一个好看，一个比一个精贵，头上戴的腰间别的，也都不是凡品。
　　那手那脸一看就不是粗使干活的。
　　她一个侧妃，屋里四个精细丫鬟？还有太监，算算她屋里伺候的人怕是不下二十个，这比老太太身边的人还多呢。
　　——四倍。
　　她二婶不由得想：给王府当侧妃竟然如此美好？要不要——
　　谷嬷嬷又拿了个小盒子出来，杨轻轻伸手一接，道：“这是我们娘娘给我侄儿随的礼。”
　　她已经跟母亲说了里头的关节，里头也放了一块她侄儿天天要吃的蒸奶酥，但是杨轻轻没打算把这东西跟那些俗物放在一起，这可是娘娘给她的东西。
　　若不是抓周的东西得给孩子留着，她都想用完再带回去。
　　唉……
　　“祖母你看这是什么？”杨轻轻笑着问道。
　　杨家老祖母年纪也不小了，不过虽然老眼昏花，却还是认出来这就是杨家人世代奋斗的国子监。
　　“这是……小叶紫檀？”说话的是她二婶。
　　杨轻轻翻了个白眼，叹道：“也难怪二婶看见这个，紫檀的确是难得的好东西了。”
　　她一副你们都没见过世面的眼神扫了一圈，还不是敷衍的扫过去，而是一个个的寻求视线接触，看得人不好意思了才又继续。
　　“这是国子监，尤其是这牌子——”她又扫了一圈，道：“怪可惜了的，你们应该都认不出来，你看这东西小小的，木料用的跟国子监上的牌子一样，连字都是一个人写的。”
　　“除了娘娘，谁都要不来这个。更难得的是娘娘这份心意。”
　　杨轻轻说着又笑了起来，“不过祖父应该能看出来。祖父喜欢就行。”她微微一顿，看着嫂嫂，道：“嫂嫂你说是吧？若是我侄儿抓了这个，也算是子承父业，杨家后继有人了，祖父一定喜欢。”
　　她嫂嫂也是参与者，毕竟里头塞什么东西主要是她选的。
　　听见这话她抿嘴一笑，道：“那是肯定，你出去几年长进了不少，我先替你侄儿谢谢你了。”
　　杨轻轻浅笑道：“毕竟要叫我做姑姑的。”
　　两人这一番对话听得众人直翻白眼，连老祖母都被扫射到了，一句“这是国子监吧”噎到现在是彻底说不出来了。
　　再加上杨轻轻是王府里天天茶话会练出来的口才，有的时候但凡慢一点，就可能被人抢走话茬，当然抢走还算是好结果，如果被人曲解了，那就等着哭吧。
　　就像上次，王氏就给叶氏带进沟里去了。
　　所以她这一席话说的又快又脆，仿佛单口相声一般，一个人分饰两角，逗哏捧哏都有，完全不用第二个人。
　　听得屋里人恨不得指着自己眼睛告诉她：我翻个白眼给你看好不好啊？
　　有儿有女的许姨娘在心里默默地吐槽，说白了就是块木头。可还是好嫉妒啊！
　　杨轻轻端起杯子喝茶，余光却看着屋里众人，方才她是装逼了，打脸还没打呢，所以现在要稍稍后退一步，等人自己跳出来。
　　茶还没喝两口，她二婶说话了。
　　“你这都八个月了，孟王妃放心叫你出来？”二婶眼神是关切而且担心的，但这里头却没多少好意。
　　“又是在京郊的老宅，来来回回路上也得一个时辰呢，你们娘娘就不担心你？”
　　杨轻轻听出来了，这是暗示她，娘娘想折腾到她早产啊。
　　杨夫人眼睛一瞪，正要说话，手被杨轻轻拉住了。
　　“这又什么不放心的？”杨轻轻慢条斯理的把杯子放了下去，略显浮夸地恍然大悟，“原来二婶是担心这个。咳，这屋里没有外人，我跟你们说说御医是怎么吩咐的吧。”
　　“七个月之后，孩子长得特别快，这时候难免有些乏力不想动，可这会儿是最不能躺不能歇的，每天都要活动都要走，一来给生的时候养精蓄锐，二来也别把孩子养得太大，不然不好生。”
　　“看看宫里的孩子活下来多少？王爷的孩子又活下来多少？一般人我不告诉她们的。”
　　说完杨轻轻又语重心长郑重其事无比诚恳道：“二婶，若是——咳，您年纪大了，有人告诉我堂妹，后头几个月要好好歇着，记得，这是要害堂妹。”
　　“我……我替你堂妹谢谢你！”二婶败退。
　　杨轻轻又去喝茶了，只是这次没人说话了。
　　她惊觉自己好像跟这些人已经不在一个段位了，唉……高手寂寞啊。
　　这叫人不禁怀念起王府的茶话会来，如今回到杨家，连聊天都没对手了。
　　杨轻轻放下杯子，管她呢，自己先爽了再说。
　　眼看着就要到了中午，杨轻轻站起身来，道：“我去看看我侄子，一会儿他就要抓周了。”
　　杨夫人陪着她站起来，杨轻轻又叫了她大嫂，三人笑眯眯地走了。
　　当然走的不止是这三人，她还带了五个丫鬟一个嬷嬷呢，她这一走，屋里空了一大半。
　　这几人一走，杨家长房的几个妾也坐不住了，急忙告退追了出来，两步撵上去，道：“夫人，可有妾们能帮手的？”
　　杨夫人如今是扬眉吐气了，前头几年她也被什么“好好一个女儿给人当妾”的说法搞得抬不起头来，加上儿媳妇生不出儿子来，叫人心烦。
　　“你们能帮什么？”杨夫人意有所指道：“你们是能抱孩子还是能搬东西？一会儿等着见礼吧。”
　　许姨娘心里憋屈，又咽不下这口气，她是老爷的二房，有儿有女，老爷的长孙，就是她儿子生出来的。
　　如今有了嫡孙，那她的孙子呢？
　　才六岁就整日闷闷不乐，孩子知道什么？肯定是她儿子儿媳妇两个在屋里发愁叫人听见了。
　　许姨娘刚张嘴，没想被杨轻轻截了，“母亲这说的是什么话？她们要帮忙就叫她们拿个帕子也是好的，毕竟是一家人。”
　　正反双方都被她搞得一头雾水。
　　许姨娘想着大姑娘莫不是当妾当的能体会她们的心酸了？
　　杨夫人却觉得她女儿傻了？这是她娘家，她是谁肚里出来的难道忘了。
　　杨轻轻抿嘴一笑，“她们哪儿能见礼呢？毕竟是嫡子，还请了祖父跟父亲的同僚呢，姨娘们怎么好出去？连我都得挡个屏风呢。”
　　杨夫人松了口气，笑道：“你这孩子，从小就爱较真，我就那么一客气，你非得当着人说出来。”
　　许姨娘忍不住了，她刻薄着脸道：“咱们大房的长孙一直都在老爷身边，又是老爷亲自给启蒙的，冰雪聪明又早慧，老爷一直很喜欢他。”
　　这话说的没因没果的，可谁都听懂了，这就是暗示你们那个嫡子才周岁，争宠争不过。
　　杨夫人面色一沉，杨轻轻又笑了，道：“许姨娘说的没错，可我们要善于拨开表象看实质，父亲为什么这么做？他是第一个在父亲身边启蒙的？”
　　杨夫人点头了，许姨娘也点头了。
　　杨轻轻肯定地道：“这是练手。”
　　啊？你说啥？
　　“母亲您放心。”杨轻轻语气越发的坚定了，“等我侄儿长大，父亲就能少走弯路，好好的教他读书写字了，肯定不会六岁还在读三字经。”
　　许姨娘气得都想哭了。
　　杨轻轻又把杨夫人胳膊一挽，只是才往前走了两步，就又被叫住了。
　　这次说话的是魏姨娘，原先是在她母亲屋里当丫鬟的，一上位生了儿子，立即就抛弃旧主了。
　　“大姑娘这几年变了很多，不过四年没见面，倒是认不出来了，妾记得原先大姑娘……倒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
　　魏姨娘说着就叹气，一脸的怀念，“我还记得那会儿大姑娘说话都不露牙齿的。”
　　这也太不痛不痒了，杨轻轻叹了口气，“魏姨娘谬赞了，我怎么可能是大家闺秀？”
　　她一顿，瞧见对面三个姨娘脸上都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这才又说了后半句话，“主要是杨家吧，从哪个角度也算不上是大家啊，唉……我最多也就算个小家碧玉了。”
　　她还要不要脸了！！！
　　有这么夸自己的吗？
　　杨轻轻又叹气，道：“见了娘娘，我才知道什么叫大家闺秀。一只骆驼一千多两银子，说吃就吃了，我身上这玉，头上这首饰，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娘娘给的。”
　　“她才是大家闺秀，真真把优雅刻在了骨子里。待我比王爷都好。”
　　对面三位姨娘的脸色又变了，你要不要这么夸王妃？？？她听不见的呀！
　　要这么拼的吗？
　　不对，难道说……魏姨娘挤出个笑来，冲那四个样貌上佳，打扮整齐的丫鬟道：“几位姑娘是在王妃娘娘屋里伺候的吧？”
　　这四人都是众人贴身的心腹丫鬟，自然是聪明伶俐的，今儿她们来做什么，自家主子也早就有了交待。
　　闻言，四人异口同声道：“奴婢不配。”
　　魏姨娘笑得脸都僵了，四个人回答的一模一样，说不是事先排练好的，谁信？
　　反正她不信！
　　杨轻轻看着已经开始喘粗气的三个姨娘，叹道：“几位也稍稍注重些仪表，都是有儿有女的人，还有的当了祖母，可也要注意自身修养才是。”
　　这次没人答话了。
　　杨轻轻挽着杨夫人胳膊，惋惜道：“母亲，咱们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杨轻轻：她们这心理素质也太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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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史上最快抓周
　　三人已经到了里间, 杨轻轻才一岁的小侄子已经换上了一身红色的衣服，加上嫩白圆滚的小脸，很是可爱。
　　杨轻轻上前摸了一把, 叹道：“行哥儿长大之后, 脸就没那么嫩了。”
　　大嫂倒是一门心思都在自己儿子身上，只觉得这是在夸自己儿子，笑道：“他这小脸, 我都不敢用力摸, 更不敢叫你哥哥碰。”
　　杨夫人心里却生出许多问号来。
　　她这两年跟小妾斗，又要担心儿媳妇生不出儿子来, 压力大到头秃，满脑子都是什么宅斗规矩嫡庶打压等等。
　　听见女儿用惋惜的语气感叹行哥儿脸不嫩，她顿时就不好了, 这也太不争气了！
　　“行哥儿是王爷长子。”杨夫人强调道：“你要严格待他才是。”
　　杨轻轻敷衍道：“那是自然。”
　　大嫂放下孩子，拿了床上那个还沾着口水的小枕头, 拿剪子剪了一块下来，又包了一勺蒸酥酪, 当着孩子的面放到了国子监的模型里。
　　原本还嘤嘤呀呀的孩子, 顿时张了手去够了, 口中还发出几个勉强能说成是“要”的音。
　　大嫂笑眯眯道：“替我谢谢王妃。”
　　杨轻轻却有点起鸡皮疙瘩, 这东西她是不想要了。
　　杨夫人笑道：“这叫有来有往, 上回咱们帮了娘娘, 如今娘娘也帮一帮咱们。”
　　杨轻轻想了想才知道母亲说的是上回李氏的事儿，她道：“母亲可别出去乱说。就是没咱们, 还有王爷呢，王爷没两日就把李家人从头到尾处理了。”
　　杨夫人正要应声，听见她女儿又道：“再说王妃也不在乎这个。”
　　这语气又不对了, 感慨还有点羡慕，仿佛充满了美好的祝愿。
　　自家女儿羡慕王妃情有可原，可美好的祝愿？
　　“王妃对你可好？你生了王爷长子，肚里还有一个，王妃平日可忌惮你？可给你脸色看？”
　　说起来娘娘，杨轻轻脸上满是笑意，道：“娘娘对我可好了，就是给我脸色看，也是要捉弄我，逗我玩呢。”
　　连大嫂都觉得不太对了，杨夫人更是直接伸手去摸自家女儿的额头，除了女儿傻了，她想不出来第二个理由。
　　杨轻轻打落母亲的手，“干嘛呢。”
　　杨夫人担忧得面色都变了。
　　可那四个丫鬟已经出去了呀，屋里就她们三个，她女儿还怕什么？
　　这屋里三个人，她不可能是奸细，她女儿就更不可能自己出卖自己了，那就只有——
　　杨夫人目光如刀，落在了自己儿媳妇身上，难道是她里应外合，已经被孟王妃收买了？
　　叫女儿连在自己娘家都不敢说实话？
　　“咳，你快别担心我了。”杨轻轻的神情又有点落寞，娘娘特别好的一个人，可为什么母亲就是不信呢。
　　不过一见自家女儿兴致不高情绪不好，杨夫人这才放心，拉着她的手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你只要规规矩矩的别得罪王妃，她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规规矩矩？规规矩矩的可讨好不了娘娘。
　　府上最规矩的王氏跟黄氏，如今天天坐在距离娘娘最远的地方，连说话都得扯着嗓子。
　　要不是有个侧妃的名号，肚里还有个孩子，她可抢不到距离娘娘最近的地方，她可太难了。
　　杨轻轻也不愿意母亲担心她，她又道：“娘娘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她是叫良妃母妃的，她想进宫请安就进去，我呢？我得等宣召。”
　　杨夫人听了心酸，拉着她的手道：“苦了你了。”
　　杨轻轻找到了感觉，一瞬间戏精上身，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语气里充满了希望。
　　“母亲不用担心我，我就是给王爷生十个儿子，也比不上娘娘生的一个。再说王爷和宫里娘娘都是守规矩的人，王府里还有个良妃娘娘的娘家侄女儿，也是进不了宫的。”
　　杨轻轻又摸了摸肚子，脸上带着温暖和憧憬，这是她跟娘娘的孩子，娘娘说要一起好好养它呢。
　　杨夫人瞧见越发的心酸了，不由得回头抹了抹眼泪，不敢叫自己女儿看见。
　　杨轻轻又不是瞎子，如何看不见，但是看见了也只能装看不见，她躬了身去斗孩子，心中却不住的叹气，她说她过得好没人信，说她过得不好，母亲倒是信了，还一边信一边哭，难过的不能自已。
　　这是亲妈？你敢信？
　　杨夫人抹了抹眼泪，转过头来，声音哽咽道：“这孩子你试试能不能叫娘娘养在她屋里，对你也好。”
　　杨轻轻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了下来，她倒是想，只是娘娘还柔柔弱弱的，怕是没那个精力。
　　再说府上那一众的小贱人，她只要敢说一个字，必定要被群起而攻之。
　　嫉妒！都是嫉妒！嫉妒娘娘跟她好！
　　瞧见自家女儿面上表情变得狰狞，却又不说话，杨夫人拉着她的手劝，“你别舍不得孩子，你毕竟也要在王妃娘娘手下讨生活的，再说是你的骨血，这一点逃不掉的。”
　　杨轻轻反手握住了母亲的手，诚恳地说：“母亲，这样其实并不好，娘娘又不是不能生，我送了孩子去，倒像是在咒她。”
　　“再说娘娘跟王爷新婚燕尔的，我送个孩子去，岂不是分散娘娘注意力？连王爷都要多心了，而且王府也没这样的规矩。”
　　杨夫人这下总算是放下心来，叹道：“以前我教你的东西没忘就行。”
　　杨轻轻深吸了一口气，一边点头一边腹诽，你教的？你教的那都是什么啊。
　　这伤感没持续多久，丫鬟进来道：“夫人，宴席要开始了，老爷说把孩子抱出去。”
　　众人又一起往前。
　　抓周的地方在老宅的大花厅，地上铺了厚厚的毯子，一边是男宾，一边隔着屏风，后头坐着女宾。
　　杨夫人刚坐下，就被平常关系很好的一位夫人拉着手道：“你女儿面色挺好，红光满面的，王爷想必很是宠爱她。”
　　声音中满是艳羡，杨夫人这才惊觉自家女儿眉飞色舞的，她拍了拍那夫人的手，小声笑道：“咳，快别夸她了。”
　　“怎么不经夸？”那夫人又叹：“你这些年可总算是熬出来了，要不这么说还是女儿争气呢？你看她能出来，还挺这么个大肚子出来，不仅仅得王爷同意，王妃也得同意。”
　　讨好男人不难，可讨好主母就太难了，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原先她在家就叫人挑不出毛病来，没想去了王府还是侧妃，还生了王爷长子，王妃也不忌讳她。我女儿嫁过去就……唉。”
　　又是一声长叹。
　　屏风后头坐得虽然不挤，可也是一个挨着一个的，就算听不太清，但是大体上一个个都听见了，当下羡慕的目光全落在了杨夫人的脸上。
　　当然杨轻轻也分到了不少，可她平日里被人看还少吗？杨轻轻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不动如山。
　　杨夫人这会儿又有点后悔，她转头想叫丫鬟去把那三个姨娘叫来，不过一转头，瞧见她们就在后头站着，神情复杂。
　　是挺舒服，杨夫人转过身来，拍了拍杨轻轻的手。
　　外头抓周已经开始了。
　　孩子由奶娘抱着，先给杨家祖父，祖父说两句吉祥话，给孩子脖子上挂了个银质的平安符，又把孩子给了杨轻轻的父亲，等又收到两句祝福，手腕上又多了一对银镯子，孩子这才到了自己亲生父亲手里。
　　等杨轻轻的大哥再说两句，这才把孩子放到了毯子中间。
　　前头为了制造效果，杨轻轻专门吩咐过把那国子监放得稍稍远一些，甚至还把正面冲着她的老祖父。
　　老人家嘛，眼睛都看得远，果然她透过屏风瞧见，那边一众她祖父的同僚，他父亲的同僚，眼睛都直了。
　　“这是……彭阁老的字儿？”
　　“跟国子监上头一模一样？”
　　若不是还没抓周，都有人恨不得去拿了东西在手里细细把玩了。
　　杨轻轻有点得意。
　　孩子一被放下去就有了动作，一点功夫没耽误，目标明确，拨开路上的东西就一路爬过去了。
　　然后抱着那国子监的小模型就要啃，吓得他的老曾祖父急忙把孩子抱了起来，道：“小祖宗，这玩意可啃不得。”
　　杨轻轻抿嘴儿一笑，道：“咱们该去吃饭了。”
　　她率先站起身来，转身就瞧见许姨娘一脸的羡慕嫉妒恨，她便又道：“我这侄儿还真是挺好，知道心疼他姑姑，这还是我第一次见这么快的抓周呢。”
　　许姨娘下意识就想说，你见过几个？加上这个你最多就见过三个，还有一个是你自己儿子的。
　　可这边老夫人不少，听见这个一个个都点头，笑道：“这是个有大出息的，不左顾右盼，不为外物所迷，是可造之材。”
　　屏风那一边，国子监已经被杨家的老祖父拿在手里了。
　　他自然是知道这东西是哪儿来的，只是却不能明说，他比自家孙女儿倒是多想一层。
　　比方这东西肯定是王爷叫送来的，表示的就是对他的支持，至于为什么假托王妃的手，就是暗示他不要太过声张。
　　老祖父撸了撸胡子，笑而不语，对问他是不是跟彭阁老有交情的话一概不答。
　　“走走走！今日是老夫曾孙的周岁宴，还是先去吃酒如何？”
　　就让他们慢慢去猜吧，哈哈哈哈哈。
　　国子监啊，他距离国子监祭酒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老祖父身后，两个同在国子监的同僚对视一眼。
　　其中一人道：“你瞧那孩子想都没想，直接就冲着国子监去了，肯定是被训练过的。”
　　另一人接道：“你说的不错，难道……这是暗示咱们他意图祭酒之位？”
　　前头那人皱了皱眉头，旁边一人忽然插话，“要么他搭上了彭阁老，要么他搭上一个彭阁老无法拒绝的人。”
　　“他早晚能当上祭酒，咱们不过卖个面子。”
　　众人有了主意，笑眯眯地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4 18:09:20~2020-04-25 12:3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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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我跟王妃的孩子不可能这么丑！
　　杨轻轻这一桌全都是杨家的女眷。
　　她才坐下, 大嫂就举了杯子起来，道：“我以茶代酒，谢谢你——今儿回来。”
　　杨轻轻抿了抿茶杯受了这谢意。
　　宴席很快开始, 杨轻轻笑着端着杯子跟祖母道：“您如今也是四世同堂了, 喜庆得很。”
　　坐在她对面的二婶眉头一皱，早就四世同堂了好吧，她孙子都会背锄禾日当午了, 只是……罢了, 长房嫡子的确是跟别的不一样，二婶咽下这口气。
　　老祖母方才还被噎了一次, 只是回房换衣服准备吃席的时候，又听自家老爷一顿的夸，什么这个孙女儿秀外慧中, 聪慧异常，又体贴家里, 总之是狠狠地一顿夸，直到不得不出来。
　　所以现在老祖母也全当自己是个又聋又瞎的老太太, 笑道：“你多吃些, 孩子要养得白白胖胖的才可爱。”
　　杨轻轻点头应了。
　　“也别吃太多了。”杨夫人又道, “好容易回家一次, 你尝尝这个, 这是我专门吩咐她们做的, 都是你爱吃的。”
　　这边母女两个其乐融融的，那边二婶看得眼热, 笑道：“还有你儿媳妇呢，别光顾着女儿，今儿是你嫡孙周岁呢, 难道不该好好犒劳犒劳你儿媳妇。”
　　杨轻轻要说话，被杨夫人按住了，杨夫人还在吸气，她大嫂开口了。
　　“二婶娘这是怎么话说的？小姑好容易回来一次，我回娘家的时候，我母亲也是紧着我来的，二婶总不至于连这个醋都要吃吧？”
　　二婶眉毛挑了挑，她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就为生不出儿子这一条，她大嫂挑了快五年的刺儿，又不是亲母女，怎么可能没有隔夜仇？
　　这么迫不及待跳出来表忠心？
　　杨轻轻笑了一声，拿帕子按了按嘴角，她二婶怎么也猜不到那国子监里头究竟放得什么。
　　“我哪儿是吃醋啊。”二婶讪笑道：“我就是——”
　　“那个清汤蘑菇给我盛一碗。”杨家老祖母开口，打断了二婶的话。
　　杨轻轻越发痛快了，虽然她一句话没说，可这桌上的喜怒哀乐，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意有所指的暗示，全都是为了她啊。
　　有点幸福。
　　才安静一会儿，二婶又不太忍得住了。
　　杨家基本没什么产业，虽然老头子已经做到国子监二把手了，可这地方就是清水衙门，没什么油水。
　　杨家这一代两个儿子，她家里那个排行老二。
　　老大是长子自然是走科举的老路往国子监去了，如今已经做到五经博士，也算是崭露头角了。
　　可她家里那个……考中举人之后仿佛就用尽了运气，连着考了三次都没中。
　　照这么下去，只能等过了六十之后再去考，那时候能得个三甲同进士的安慰奖，只是也出不了仕，做不了官了。
　　现如今他靠着在国子监的父亲跟兄长，经营着杨家祖传的小私塾，教的都是秀才，也是有些收益的，只是她还有儿有女呢。
　　杨家就这么点产业，将来肯定是都给大房的，那她们一家就能去喝西北风了。
　　尤其是她这个女儿，翻过年就该议亲了，她稍稍一打听，也就是能嫁个秀才举人的。
　　倒也不是不好，可跟大房的王爷侧妃比，就是天壤之别了。
　　二婶拉了拉自己女儿的胳膊，道：“你前头还说想你堂姐，怎么她回来你又不说话了？”
　　想？杨轻轻抬眼看了看她这堂妹，两人差了六岁，虽都是在杨家长大的，可着实没什么交情。
　　她学写字的时候，这位堂妹学走路，她开始学女红管家了，这位堂妹开始学写字，两人不在一个班上。
　　杨堂妹被母亲推了两下，知道母亲是想叫她拉关系。
　　正吃饭呢，她想了想，故作天真道：“姐姐，我方才听见她们说王府吃一只骆驼就要一千两银子，你给我说说那骆驼，我还没吃过呢。”
　　“也就是吃个新鲜。”杨轻轻笑道：“第一次吃的是小骆驼，肉嫩嫩的，第二次是进宫吃的，是个大骆驼，肉就有点硬。”
　　“姐姐还进宫了啊？”杨堂妹一脸的憧憬，“宫里是什么样子的？姐姐可见了皇帝？皇帝长什么样子？是不是特别有威严？”
　　“还有御花园，我听说御花园四季如春，跟仙境一样，是不是真的？”
　　“还有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啊，是不是特别慈祥？”
　　灵魂七问又快又脆，桌上人都愣住了。
　　几年不见，这堂妹倒是比以前可爱了。
　　二婶拉了她一下，“你都瞎说什么啊。”
　　杨堂妹叹了一声，又低头吃东西去了。
　　杨轻轻不由得笑了出来，正好跟二嫂的视线对上了，这一位是二婶的亲儿媳妇。
　　二嫂笑道：“您不用招呼我，我自己来。”方才大房几个姨娘皱着眉头一脸愤怒，甚至还有个红着眼圈出去的。
　　她一点都不想被迁怒。
　　杨轻轻不禁有点失望，这就都没话说了？
　　二婶怎么不说要她帮着堂妹找婆家？
　　难道连这个都要叫她提醒？
　　这可太叫人失望了。
　　等吃过饭，杨轻轻又特意从她父亲的几个妾身边路过，还挺着肚子叹道：“咳，这一有孕，就快两年不能伺候王爷了。”
　　只是那几个人几乎完全没有反应，只叫了声“大姑娘”就算完事了。
　　失望！深深地失望！
　　魏姨娘你那个号称笑得春光明媚的女儿呢？钱姨娘你那个捧在掌心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掌上明珠呢？
　　她都暗示到这份上了，怎么就没人来找她劝她，让她再从娘家选一个好看带在身边固宠呢？
　　这届姨娘不行啊。
　　搞得杨轻轻都开始想念抢了她名字的乐子衿跟伊窈窈了。
　　吃过饭歇了一会儿，未时二刻，深感无趣的杨轻轻起身告辞了，杨夫人也不敢叫她久待，生怕回去晚了被王妃训斥，当下带着人送她上了马车，直到马车的影子都看不见了，这才又转了回来。
　　“唉……她过得苦。”
　　许姨娘、魏姨娘和钱姨娘不约而同翻了个白眼，一人之下的侧妃，再看看她那张嘴，她吃苦？
　　“是啊。”大嫂扶着杨夫人的胳膊，道：“等她生孩子，我跟母亲一起去王府看她可好？”
　　杨夫人笑着应了。
　　杨轻轻上了马车就靠了下来，道：“没留意吃多了，肚子涨得慌。”
　　谷嬷嬷又觉得担忧又觉得好笑，“如今这会儿连大山楂丸都不能吃，娘娘忍一忍吧，奴婢给娘娘揉一揉可好？”
　　说着她跪坐到了杨轻轻身边，伸手搓热了才给她揉着肚子。
　　杨轻轻的手放在肚子最高的地方，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还是王府的日子好啊。”
　　谷嬷嬷也叹道：“不过才三四年的功夫，奴婢回去也快认不出来了。”
　　马车里安静了一会儿，杨轻轻肚子忽然一抽，她诶呀了一声，往上一拍，“你也想娘娘了，一会儿——啊！”
　　杨轻轻猛地抓着谷嬷嬷的手，“这一下有点疼。”
　　“赶紧缓缓。”谷嬷嬷忙拿了垫子，“躺着别用劲儿。”
　　只是这疼完全没消退，很快，杨轻轻就觉得有什么涌了出来。
　　“嬷嬷！嬷嬷！你看看我是不是要生了，好像破水了。”
　　谷嬷嬷伸手一摸，下头的垫子已经全湿了，还在哒哒哒的滴水。
　　“娘娘！娘娘！”她猛地掀了帘子就要喊叫车快一点，只是帘子还没掀开，就又被杨轻轻抓住了手，“这是第二个了，生得快，我觉得——诶呀。”
　　杨轻轻又是一声叫，“赶紧找地方！”
　　杨轻轻很快就疼得顾不上其他了，后头那五个又都是没出嫁的丫鬟，如今能顶事儿的就她谷嬷嬷一个。
　　她忙叫了马车停了下来，可她们吃席是去的老宅，如今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她能用的就这两个车夫，再加五个丫鬟。
　　谷嬷嬷很快有了主意，她叫了跟她一起陪嫁的丫鬟，道：“你坐上马车，回王府报信，娘娘快生了，赶紧去！”
　　“你们四个上去伺候侧妃娘娘。”又对车夫道：“平稳着些，不许颠簸。”
　　谷嬷嬷又去安慰两句，只是一看娘娘肚子都下去了，知道这的确是要生的意思，她忙又坐在车夫身边，道：“靠着路边走，快一点！”
　　好在很快大路边就有了人踩出来的小路，谷嬷嬷叫马车换了方向，“去看看。”
　　没走几步，谷嬷嬷就瞧见一处小院子，篱笆扎的矮，院墙前头摆着凉茶的招牌，只是已经有点破旧了，像是有阵子没收拾了。
　　谷嬷嬷跳下车，往里走两步，又看见院子里的水井边上，一个大肚婆正洗单子，身边还有个看着四五岁的小姑娘给她倒水。
　　见有人进来，那小姑娘丢下手里东西就跑到了里屋。
　　谷嬷嬷松了口气，“借你地方一用，去烧热水，少不了你的银子。”
　　她又回头道：“去把娘娘扶下来。”
　　那大肚婆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丫鬟扶着杨轻轻进来，这才恍然大悟，脸上有了笑意，两步站起来，连盆子都踢倒了。
　　“来来来，到这边的屋子，我也是要生了，东西都是准备好的。”
　　她忙在身上蹭了蹭手，伸手想去扶又缩了回来，“是贵人啊。”她两步跑去开了门，道：“这一间。”
　　谷嬷嬷一进去就皱眉头，里头一股子发霉的味道，只是情急之下也顾不了那么多，道：“这儿不用你伺候，你去烧热水。”
　　谷嬷嬷又叫那车夫去路口等着给人指路，只是一回来，就瞧见四个丫鬟晕了一个，还有两个脸色苍白扶着墙的。
　　那大肚婆扶着最后一个，谷嬷嬷气得脸色都变了，那大肚婆小心道：“要么叫她们去烧水？我跟着您在屋里伺候？我也是生过孩子的，知道事儿。”
　　那还能怎么办？除了晕了的那一个，剩下四个人都出去，那大肚婆道：“我给她们说说怎么烧水，也不难，柴都是我男人劈好的，也不用她们做体力活。”
　　谷嬷嬷点头，那大肚婆扶着人出去，谷嬷嬷又去看杨轻轻，她已经疼的没力气想别的了，手里死死抓着被单，口中不住的喊：“娘娘！娘娘！”
　　大肚婆很快进来，上手在杨轻轻肚子上一摸，谷嬷嬷正要阻止，听见那大肚婆道：“还没到日子吧，这得等一会儿。”
　　一句话就叫谷嬷嬷安心不少，她道：“你连这个也看得出来？”
　　“乡下人，生孩子都是互相帮着来的，见多了就知道了。不过您看着孩子已经下来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生了。”
　　大肚婆一边说，一边摸着自己肚子，“我也该是这两天生的，头胎生了女儿，若是这一胎还是女儿，怕是又要被打了。你看我的大妞，都七岁了，看着跟人家五岁的差不多大。”
　　“因为要生孩子，连外头茶馆的生意都停了，全靠他一人在地里刨食，唉……我得生个儿子啊。”
　　谷嬷嬷安慰道：“我多给你些赏钱。”
　　话音刚落，杨轻轻一声惊叫，肚子又小了一圈。
　　大肚婆猛地站起来，道：“行了。”说着又扬声道：“热水烧好没有？”
　　只是忙乱间，什么都没准备好。
　　谷嬷嬷是个奶嬷嬷，对接生几乎一窍不通，唯一的经验就来自于听别人说，看着那大肚婆很是镇定的指挥着，倒是渐渐让开了地方。
　　“春妞儿！春妞儿！再去包一床被子来！”
　　“拿剪子！”
　　“不是这一把，是新的！磨好烧过的！”
　　“娘，剪子在柜子上，够不到。”
　　“我去。”谷嬷嬷去拿了剪子。
　　一会儿那大肚婆又道：“去那小包裹，预备烤着，再拿个干净的盆子来。”
　　一个身量才五岁的小姑娘能拿多少？又是谷嬷嬷去了。
　　只是谷嬷嬷才用盆子端着东西往回走，忽然就听见一声嘹亮的哭声。
　　娘娘生了？
　　她跌跌撞撞地跑回去，瞧见那大肚婆手里抱着个满是血污的孩子，“是个带把儿的！”
　　谷嬷嬷一边喘着一边笑，那孩子看着瘦小了些，不过没足月却哭得这样嘹亮，可见底子挺好。
　　孩子从肚里出去，疼痛一瞬间消失不见，杨轻轻觉得连脑子也回来了，她忙道：“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大肚婆笑眯眯地把孩子放到杨轻轻身边，道：“恭喜贵人喜得贵子。”
　　哪知道杨轻轻忽然一下子就给哭了。
　　“这不是我儿子——我儿子不可能这么丑，我生了这么个丑八怪，我肯定要失宠的！”
　　“娘娘这说的都是什么傻话。”谷嬷嬷见孩子也好，娘娘也好，眉头舒展开来，道：“赶紧拿软布给擦擦，也不用洗了，包好了回王府再说！”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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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拔了毛的猴子
　　快到申时, 孟王爷来了，唐思然正想晚上又有美人陪着一起吃饭，刘嬷嬷带着个哭哭啼啼的丫鬟进来了。
　　那丫鬟自己吓自己了一路, 想了无数可怕的结果：无论杨侧妃出什么事情, 又或者孩子怎么样，甚至娘娘还有可能追究她们为什么要出去。
　　——她一个丫鬟，怎么都没有好结果。
　　也就不到一刻钟的路, 她大概给自己安排了七八种死法, 还有被折磨一生穷困潦倒的结局。
　　所以一看见唐思然，她立即就跪了下去。
　　“娘娘！娘娘！求您赶紧派人去看看吧, 杨侧妃早产了，如今正在个破烂茅草棚生孩子——”
　　唐思然一下子就站了起来，那丫鬟还在哭哭啼啼。
　　“谷嬷嬷叫奴婢先回来报信, 奴婢——”又哭起来了。
　　“刘嬷嬷！竹兰！李旺支！”唐思然叫了人进来。
　　“李旺支去请太医。”
　　她又看了看刘嬷嬷跟竹兰，刘嬷嬷虽然是个嬷嬷, 不过办事儿倒是没竹兰利落，尤其是不敢拿主意。
　　“竹兰带着人去接杨氏, 再带个产婆看着她, 多带些帷帐, 手炉等等, 别叫吹了风。”
　　“刘嬷嬷去杨氏院子里, 烘房子, 给孩子预备的东西也拿出来，从乐氏跟简氏那儿先各抽一个奶娘出来, 等这边人备齐了再还给她们。”
　　李旺支跟竹兰一路小跑着出去，唐思然又看着刘嬷嬷，道：“可还有什么欠缺的？”
　　“没有。”回答的却不是刘嬷嬷, 而是王爷。
　　唐思然惊觉她居然把王爷忽略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她挥挥手叫刘嬷嬷下去，想了想试探道：“唉，怎么把孩子生到这会儿了？最近可没什么好日子。”
　　她看着孟王爷，王爷虽然没什么话，不过迟疑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同时站起身来，道：“我去书房坐坐，你自己吃饭。”
　　不至于吧？
　　虽然没生在腊月，可也不至于去书房一个人生闷气吧，这是连饭都不吃了？
　　这么一打岔，叫她又想起一件事儿来，“菊黄带着人去各院都说一声，这几天不许打搅杨氏，叫她好好歇着，什么时候能去看她了，听我吩咐。”
　　等吃上饭，她又吩咐：“这两日每天一只乌鸡给杨氏补补身子。”
　　待吃过晚饭，天刚黑，外头又有了声音，跑腿的小丫鬟进来道：“娘娘，杨侧妃回来了，生了个小少爷，母子均安。”
　　唐思然松了口气，站起身来道：“去看看。”
　　到了杨侧妃院里，太医已经等着诊脉了，唐思然跟他客气两句，先到里屋去看人了。
　　杨轻轻这会儿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了，屋里烘得暖暖的，而且也没什么奇怪的味道。
　　屋里还架了幔帐，里头点着炉子，有嬷嬷正给孩子洗澡。
　　杨轻轻隔着幔帐，仿佛看见那个又皱又红，红里还透着黑的孩子，她又想哭了，怎么可能这么丑？
　　“王妃娘娘来了。”
　　唐思然一进去，刚绕过屏风，就看见杨轻轻红着一双眼睛看她，里头满满的委屈。
　　看来没吃多少苦头，不过想想也是，这么快回来，想必孩子生的很是顺利。
　　兴许……古代的预产期计算不是那么准？说不定这孩子已经九个月了，其实是顺产？
　　她……刚才是在怀疑王爷？
　　“娘娘。”见唐思然没说话，杨轻轻心酸地叫道，只是没等她走进，杨轻轻又道：“娘娘别过来了，妾一身的汗，都要臭了。”
　　这明显是以退为进啊，唐思然笑了笑，走过去坐到床边，还在她脸上一摸，道：“不冷不热的，看着还好。怎么没叫她们给你擦擦？屋里这样暖和，擦一擦没什么的。”
　　擦当然是擦过了，只是她要说擦过了，还怎么博取同情试探娘娘心意？
　　杨轻轻又撒娇，“疼。”
　　唐思然看了看她还没下去的肚子，道：“这两天还得嬷嬷给你揉肚子。”
　　一想这个，杨轻轻恨不得就把孩子再塞回去，嬷嬷揉肚子是真的恨不得把内脏都揉出来的一项活动，比生孩子还痛苦。
　　只是一想起孩子，杨轻轻又郁闷了，她小声道：“娘娘，孩子特别丑。”
　　唐思然觉得她现在有种脆弱的美感——
　　躺在床上只露出一张稍稍显得苍白的小脸，额头上还粘着几缕被汗打湿的头发，眼圈微红，还含着半汪泪水。
　　两只手拉着被子边，似乎下一秒就要咬着被子嘤嘤嘤了。
　　“刚生下来的都丑。”唐思然笑着安慰道：“你想你沐浴要是久了，手指头是不是也要泡得皱皱的？孩子在你肚里泡了好几个月，生下来自然是又红又皱的，养几天就好了。”
　　“真的特别丑。”杨轻轻强调道。
　　“养两天。”唐思然笑道：“你是个美人，王爷就更不用说了，怎么可能丑呢？”
　　她正安慰杨轻轻，那边婆子已经洗完了孩子，擦干包好抱了出来，“娘娘，是个小少爷，虽然瘦了些，不过挺有劲儿的。”
　　唐思然转头一看，立即呆住了，是真丑啊！
　　轻轻没骗她。
　　——仿佛一个拔了毛的猴子。
　　要不是古代没有整容这一说，他、他、他这是返祖了啊！
　　杨轻轻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娘娘就坐在她床边，虽然偏过脸去，可半张脸就够她看清楚了啊。
　　娘娘脸上的吃惊、震惊、疑惑、惊惧，最后还有忍耐——
　　“妾就知道这孩子没生好，他怎么能这么丑。”
　　唐思然转过头来，松了口气，再看一眼床上躺着的美人，这孩子的确是辣眼睛了……
　　“先养两天吧……你看他身上都是在皱的，等长胖一点就撑开了就没这么——”她稍稍一顿，“丑了。”
　　嘤嘤嘤变成了哇哇哇。
　　“我怎么能生了这么丑一个孩子，我都不想看见他。”屋里一堆伺候的人，面上表情都扭曲了起来。
　　唐思然强忍着内心的悲痛，手一伸，道：“抱进点我看看。”
　　嬷嬷抱着孩子过来，唐思然原本想抱一抱的，诚然她没有抱孩子的经验，可她抱过猫啊，她原来养得那只猫十好几斤呢。
　　可孩子一靠近，她又犹豫了，她的确没抱过这么丑的……
　　“刚生下来的都这样。”唐思然也只能这么继续洗脑了，“他骨头软我就先不抱了，等过两日再说。”
　　“去把太医叫来——”她看着杨轻轻，“给你们都号号脉，这孩子毕竟没到日子就出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又无意识看了孩子一眼，别说多看几眼吧，还真就——不太对了。
　　这孩子头有点小。
　　按理来说孩子是越大，身子越长，所以显得头越小，这孩子还是早产，按说头占得比例应该更大。
　　还有他这眼睛，已经能在眼皮子底下随着光转了。
　　唐思然心中有了疑问，笑道：“叫我看看他的手，方才嬷嬷还说他有劲儿呢。”
　　唐思然又去襁褓中间拿了孩子的手出来，指甲也是长齐了的，这……不像是个早产的孩子。
　　可回头一看床上情真意切为了生了个丑孩子哭得眼睛都肿了的杨轻轻，关键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她换个儿子都是弊大于利。
　　唐思然站起身来，“叫太医来号脉，谷嬷嬷呢？我问问。”
　　与此同时，在京郊的小破屋子里。
　　一个一身酒气，还提着个油纸包的男子推开门进来了。
　　他一进去就看见桌上放着两个明晃晃的大银锭，他一愣，道：“哪儿来的？假的？”
　　“当家的回来了？”大肚婆移开视线，笑眯眯地道：“今儿白天有个贵人在咱们家里生孩子，这是她给的报酬，足足一百两银子，省着点花能花十几年呢。”
　　男人大笑了几声，道：“可见我是时来运转了，自打有了儿子——我买了足足半斤猪头肉，今儿咱们吃个痛快。”
　　“还不止这些。”那大肚婆往边上一让，叫她男人看见床上的孩子，“你看看这是什么？”
　　床上一个白白净净的孩子，虽然眼睛没睁开还睡着，但是秀气至极，一看就叫人喜欢。
　　“这……”男人一愣，随即便怒道：“你把我儿子卖了！就买了一百两？”
　　他二话不说一巴掌就扇了上去，“你个赔钱货！”
　　那女人被打惯了的，捂着脸跳了起来躲开，男人不解气，又一脚踢在自己大女儿身上，那小姑娘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只是不敢哭出声。
　　大肚婆一边躲一边飞快地道：“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我能生一个，就能生第二个儿子！我头胎生了个赔钱货，二胎就是儿子了，等怀上三胎一碗药下去打了，养个半年就能怀第四胎，肯定又是个儿子！”
　　“那也不能只卖一百两！”
　　那大肚婆道：“没卖！没卖！是我偷偷换的！今儿来的那贵人，身边带了六个伺候的，丫鬟都长得跟天仙似的，别人把她叫娘娘，去报信还说的是王府！咱们儿子是去享福的！去了就是世子！”
　　男人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六个人能叫你换孩子？你给我仔细说说。”
　　“那你不许打我了。”
　　男人点头，道：“春妞儿，拿酒过来，再拿个盘子来。”
　　大肚婆吃了两口肉，喜滋滋地把衣服一掀，里头一个松松垮垮的肚皮，还没下去。
　　“她们说要借咱们家的地方，我当时灵机一动，就说自己还没生，她们就信了，当真好骗得很。”
　　“我肚子还没下去，再加上也不像那些精贵人要床上躺两个月修养，第二天就能下地干活，她们自然是一点没怀疑。”
　　“至于她那六个人？四个都没见过血的，直接就晕了，叫我打发去烧水了，还有一个回去报信，倒是还有个老嬷嬷，可也没经过事儿，被我糊弄两句就离开去拿东西了。”
　　说着她加了块肉喂给春妞儿，道：“多亏了咱们春妞儿，不然也不会这样顺利，谁能想到前头我叫她抱得被子里藏了个孩子呢。”
　　“咱们儿子也听话，知道去过好日子，一声都没吭。”
　　男人看了看桌上银锭，“那生孩子的贵人呢？就没察觉？”
　　“她床上躺着能看见什么？你瞧这孩子养得——”大肚婆伸了手都不敢去摸，“脸嫩的，哭声也细细小小的很是好听呢，她要有她娘一半看好，养到七八岁又是一百两银子。”
　　大肚婆越说越开心，“等咱们儿子养大了，那又是一场荣华富贵，他还能不管他亲生的爹娘？”
　　男人跟着笑了两声，“咱们也不多要，一年就一百两银子就行，哈哈哈哈。”
　　大肚婆叹道：“可见是老天爷帮咱们，凑得是真巧。”
　　话音刚落，门砰地一声被踢开了。
　　李忠顺带着十几个侍卫冲进来，冷笑两声凶神恶煞道：“都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亲戚昨天夜里过世了唏嘘，我跟他不太亲近，就是那边一直在打电话没怎么睡觉。
　　今天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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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你很好
　　唐思然到了外间坐着, 太医去里头看孩子，谷嬷嬷站在她面前，一五一十道：“……是在半路上肚子疼的, 羊水一下子就破了, 眼看着就要生了，奴婢才叫车夫慢慢走，在路边寻了这一处地方。”
　　“宴席上一直都好好的, 也不知道怎么就早产了, 奴婢瞧见那孩子瘦得什么样，心里都是一抽一抽的疼。”
　　“我们娘娘受苦了啊。”
　　唐思然听她说的虽然是怎么回事儿, 可两句话不理她们娘娘受苦，便打断了她。
　　“你没离开？”
　　这下谷嬷嬷立即明白了，她噎了一下, 面露屈辱之色，“娘娘！我们娘娘——”不可能换孩子这种话绝对不能点破。
　　至少不能从她嘴里说出来。
　　她道：“奴婢中间的确离开过几次, 可那破屋子就两间房加上一个半搭在外头的火灶，奴婢去取东西的时候, 那一间屋子空荡荡的一览无余, 绝无异样。那大肚婆还没生呢。”
　　唐思然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道：“你去吧。”
　　谷嬷嬷犹豫了一下, 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这次周岁宴虽然是老早就计划好的, 可周岁宴，孩子是一年前生下来的, 那会儿侧妃还未曾有孕呢，侧妃早产真的是意外。”
　　唐思然挥了挥手，道：“你去吧。”
　　谷嬷嬷没胆子违抗第二次, 转身离开了。
　　正好太医号了脉出来，唐思然又问：“产妇如何？孩子如何？”
　　瞧见孟王爷得了儿子都不现身，再者太医都是宫里伺候的，小道消息最是灵敏，当下恭恭敬敬地道：“产妇身子略有亏欠，生完孩子都这样，待稍稍养上两天，用些补血补气的药材温补就好。”
　　“孩子内里有些虚了，在娘胎多养一天，顶的上在外头养半个月，微臣开两个方子给奶娘吃，也能给孩子补一补。”
　　“另外这头半年需得好好养着，春寒料峭的时候也别出门，等到春末夏初气候稳定了，早晚都能穿单衣的时候，再带出去晒晒太阳。”
　　“中午的太阳也不能晒，只能晒晒早上的。”
　　唐思然客客气气地听完了，这才道：“带太医过去开方子。”
　　说着她站起身来，道：“我去看看王爷。”
　　外头天已经黑了，走出屋门，唐思然微微的一声叹，所以太医没看出来。
　　究竟是早产的虚还是没养好造成的虚，太医看不出来。
　　还是得找王爷，唐思然一路到了内书房，守门的两个小太监看见她微微一愣，不用她开口，其中一人就直接道：“娘娘稍待片刻，待奴婢进去通传。”
　　书房里头，孟王爷坐着，面前站着一个侍卫，正回报：“……孩子的确是给换了，却不是侧妃的主意。李公公带着人处置，属下先回来回报。”
　　孟王爷点点头，外头进来个小太监，“王爷，王妃求见。”
　　那侍卫行了个礼，从通向前院的门出去了。
　　唐思然很快被带了进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进王爷的内书房。
　　布置得很是有历史的沉重感，虽然是中式风格，却是内敛风，像王爷一样高贵冷清，一副你用不起的姿态。
　　她道：“王爷，我觉得那个孩子有点问题，不太像杨氏跟您的孩子，怕是被人动了手脚。”
　　“那一家人还得派人去查一查。”
　　孟王爷看了她一眼，脸上……似乎有点兴奋？唐思然觉得自己看错了。
　　“有什么问题？”孟王爷的脸一瞬间又恢复了平静，淡淡地问道。
　　能看出来淡淡？这也是反常啊。
　　唐思然组织了一下语言，最后还是决定直白地说：“那孩子不像早产，倒像是足月下来但是太瘦。”
　　“坐。”孟王爷指了指椅子，“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唐思然坐了下来，越发觉得王爷有点反常了。
　　虽然脸上看着没什么异常，可王爷一向是有一说一的，现在……她竟然觉得王爷是在卖关子？
　　约莫过了一盅茶的功夫，外头忽然又有了声音。
　　“王爷，李公公回来了。”
　　“叫进。”
　　唐思然视线转向门口，瞧见李忠顺怀里抱着个……孩子？进来了。
　　孩子？！
　　这是真的被换了？
　　李忠顺瞧见王妃也在，脚步微微一顿，上前行礼。
　　孟王爷道：“说吧。”
　　李忠顺道：“奴婢差人躲在窗口听见的，那妇人是昨夜生的孩子，用被子包了，叫自己大女儿抱进来的，一直就藏在床脚，没人发现。”
　　“两人商量正好趁着过年回乡探亲的机会离开，等把孩子养到七八岁卖了，再搬回京城，等着认亲。”
　　“那农妇还藏了一块杨侧妃的手帕，说将来做个凭证。”
　　孟王爷冷笑了一声，“七个人，叫一个农妇一个孩子骗得团团转。”
　　一时间屋里没人说话，唐思然深吸了一口气，“孩子给我看看，你好好说话。”
　　李忠顺把孩子递给她，唐思然掀开襁褓一看，这下放心了，虽然脸还是红的，可能看见雪白的底色，头发也比那个秃毛猴子看着要浓黑，指甲只长了半个出来，小手也肉肉的，这的确是她们孟王府的人。
　　“我去把孩子抱过去。”唐思然道，没想却被王爷阻止了。
　　“叫丫鬟去，我有话跟你说。”
　　还没热呢，孩子又被李忠顺抱了过去，转身递给屋外的丫鬟，他自己又回来了，站在了孟王爷前头。
　　孟王爷道：“都是怎么处置的？”
　　李忠顺道：“农妇一家子送去县衙，按照略卖罪，其罪当绞，因涉及到皇家血脉，罪加三等，该是凌迟，只是凌迟要上报刑部，需得等些时日。”
　　孟王爷点头，又看了一眼唐思然，“很好。”
　　李忠顺又道：“大女儿送去了劳湖县的育婴堂，小儿子送去东山县的育婴堂，一东一西，相距约三百余里。”
　　这距离，也是古代多数人一辈子都走不出去的距离。
　　孟王爷又看唐思然，“跟着出去的六个人该怎么处置？”
　　唐思然也没太犹豫，王爷眼里揉不得沙子，她从进来的第一天就领会到了。
　　“这六人不察，险些害了王府血脉，那四人送去庄子上做活，杨氏屋里两个人等她出了月子再送出去。”
　　孟王爷道：“还是太宽厚了些。照着王妃的意思去吧。”
　　李忠顺领命前去，孟王爷的视线落到了唐思然身上。
　　“你很好。”孟王爷叹道。
　　这三个字儿，叫他说得太复杂了，再加上那双宛如黑夜中的繁星一般明亮的眸子，叫唐思然心中生出几分不妙的情绪来。
　　她没的什么真感情，都是装的，原本觉得两人相敬如宾过得挺好，可现在王爷被她骗的要跳坑，叫人生出点愧疚的情绪来。
　　“当不得王爷夸奖，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唐思然打算客气一下，缓和缓和屋里略显得异样的情绪。
　　孟王爷从桌子的小抽屉里取出一块令牌，递在唐思然手里。
　　“王府有五百侍卫，凭借这块令牌，你能调动一百人。”
　　这是真的不太妙了啊！
　　可……她这是升职了？继人事财政大权之后，王爷连军权也分了她一部分？
　　愧疚来得快，去得更快。
　　“以后若是怀疑什么，你可以直接派人去查。”
　　唐思然道：“王爷放心出门，我会好好看着府上的。”
　　孟王爷嘴角一勾，脸上是真的带了笑意，“在外头生孩子太过刻意，抓周宴这一天回去，能提前布置。”
　　“多一个儿子，就多一次机会。”
　　唐思然心中微叹，王爷这是怀疑一切，他根本就没把轻轻——
　　等一下，王爷这期盼的眼神看着她是要做什么？
　　不是，她没怀疑轻轻，轻轻那个性子真的不像能想出这等计策的。
　　况且这中间太过巧合，提前生产必定要用药，药量没法掌握，而且药在每个人身上的反应又不一样。
　　再说王爷是没看那孩子，他要是看了他也不会怀疑轻轻的。
　　那孩子是真的丑。
　　见过王爷的人都不会换这么一个没毛的猴子的。
　　可是……罢罢罢，都到这份上了。
　　“杨氏不会故意换孩子，她是侧妃，有两个儿子，必定会招我忌惮。”
　　“你很好，你很坦率。”
　　不不不，王爷你不能再觉得我好了！
　　内心疯狂吐槽，可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毫不在乎，唐思然又道：“四个不是杨氏的丫鬟都晕了没在屋里伺候，又差了一个人回来报信，唯一在她跟前伺候的人是奶大她的嬷嬷，是她的心腹。”
　　唐思然冲着王爷浅笑，“王爷，这样的事情要么是太过巧合，要么就是有人故意，现在看来的确是有人故意。”
　　孟王爷坐到了她身边，“你说得不错。”
　　唐思然这个时候终于看见了挂在书桌背后，那一扇大大的大魏堪舆图。
　　大魏堪舆拼图。
　　她没有强迫症，她也不是拼图控，她更不信奉阴谋论怀疑论。
　　可王爷……这么些年找个知己不容易吧。
　　啧啧，真是可怜。
　　“王爷，那太医没号出来早产的孩子跟先天不足的孩子究竟有什么区别，我觉得倒是能叫咱们府上的良医在这方面锻炼一番。”
　　孟王爷沉思一番，点头道：“可以。”
　　唐思然便又拉了自己已经死了的大佬爹出来，“我父亲曾说过，早产的孩子指甲长得都不全，我也是看了这个才敢肯定孩子不对的。”
　　“岳父……的确是个能人。”
　　话说到这儿就差不多了，唐思然站起身来，道：“我去看看杨氏。”
　　孟王爷一副不太乐意的样子。
　　唐思然走出书房，掌心里攥着那块代表了王爷五分之一权柄的令牌。
　　唉……王爷着实有点惨。
　　不管从哪个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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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思思和然然
　　唐思然又一路往杨轻轻院子里去。
　　已经过了戌时, 冬天的夜里分外的黑，也分外的冷。
　　不过院子里依旧是灯火通明，来来回回的都是人, 杨轻轻这孩子生得出乎意料, 很多东西都没准备好。
　　进了屋里，丫鬟忙起来行礼，唐思然问道：“杨侧妃如何了？”
　　“回娘娘。”丫鬟显得分外的恭敬, “刚又哭了一场, 太医又开了方子——”
　　才说了一半，里头就有了声音, “是不是娘娘来了？”
　　唐思然道：“行了，我去看看她。”
　　她走到里间，就见杨轻轻挣扎着要起来, 唐思然忙在她肩上一按，又把人按了下去。
　　还用了挺大的劲儿, 可见杨轻轻是真的挺激动。
　　而且她脸上的红越发的艳丽，也越发的病态了, 生了孩子到现在非但没睡着, 还得担惊受怕。
　　这会儿烧得都是血都是命。
　　唐思然唏嘘一声, 王爷没有心！连安慰一句都没有。
　　她看了一眼立在一边垂着首红着眼的谷嬷嬷, 道：“你出去。”
　　“是。”谷嬷嬷应了一声, 满脸愧疚, 一点多余动作都没有，倒退着出去了。
　　“你可看见孩子了？”唐思然问道, 孩子就在杨轻轻枕头边上放着，到了屋里，身上的襁褓也包得松, 唐思然便又微微拉开领口那一处，又看了看。
　　这孩子皮的确是嫩得很，只是刚出来的时候想必没好好洗，头垢已经干在了头上，得等到后头一点点的用油慢慢擦了。
　　“娘娘，娘娘，妾——”
　　唐思然看着她轻笑道：“你觉得前头那个丑，我也觉得挺难看的，轻轻长得这样好看，又怎么会生个没毛的猴子下来呢？”
　　她轻叹，“如今总算是能说实话了，的确是个没毛的猴子。”
　　杨轻轻噗一声笑了，笑完又是一脸的担忧，“娘娘，是妾不好，叫人把孩子换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神闪烁，明显是在试探，唐思然拿着帕子给杨轻轻按了按额头上的汗，杨轻轻干脆就直接抓了她的手，把脸贴了上去。
　　“你觉得孩子不太对，我也觉得孩子不太对，我去找王爷的时候，王爷已经派人去查了，孩子也没吃什么苦，生下来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杨轻轻嗯了一声，道：“娘娘，妾……妾没换孩子。妾不是——妾觉得女儿挺好的，妾不想要儿子了。”
　　她语无伦次起来。
　　“我知道。”唐思然轻柔缓慢地说，又在杨轻轻身上缓缓地拍着安慰她，“王爷长什么样，你又长什么样？若是你换的孩子，必定不会寻这么丑的。”
　　杨轻轻又噗的一声笑了，“娘娘就不怕妾骗您？”
　　唐思然幽幽一声叹，“你骗不了我的。”
　　而且王爷那个人吧，随便你干点什么，就没有他不怀疑的。
　　有钱有人又有地位，他什么查不到？
　　“妾不会骗娘娘的。”杨轻轻偏头看了一眼枕头边上的孩子，打了个小哈欠，“原先在肚里她踢得那样用劲儿，每天见了娘娘又不停的动，如今却这样的安静，叫人心里害怕。”
　　唐思然拉着她的手，放在了孩子脸上，“你摸摸她小脸热热的，脸上还粉粉的，她好着呢。”
　　而且她方才看的时候，孩子指甲已经长出来半个，所以说是早产，其实早产的限度有限。
　　兴许只有两三周的样子。
　　所以这个孩子最晚也就是生在十一月，唏嘘……所以王爷生闷气其实不是因为轻轻早产，是因为他这波没控制好！
　　“你在王府吃的好，这几个月也养得不错，更加没生过病，所以这孩子底子也好，不用太过担心。就是你别总吵人家，叫她好好睡着。”
　　杨轻轻眼中含笑睨了她一眼，道：“妾知道的，妾都养了一个孩子了。”
　　唐思然道：“听话。”她说完便要站起身来，可杨轻轻拉着她的手没放。
　　“娘娘，您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唐思然又坐了下来，左手敷在她手上，两只手包着她的手。
　　杨轻轻的手原本就软，现在伤了元气，整个人都没什么劲儿，就越发的软了。
　　掌心还有细汗，虽然盖着被子，屋里也热，依旧微微发凉，叫人心疼。
　　不过取名字这种事情吧，其实发挥的余地不大。
　　首先姓儿肯定是跟王爷没的说。
　　下来王府的女孩子都有个安字儿，也得没的挑。
　　就剩下一个了。
　　“你辛辛苦苦生下孩子，你自己给她取。”唐思然板着脸道。
　　杨轻轻飞快就接了上来，快到让人觉得她预谋已久，“那娘娘是喜欢齐安然还是齐安思？”
　　“你呀……”唐思然声音软了，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无奈中夹杂着宠溺的微笑，“你好好的女儿，乖。”
　　“小名儿叫乖乖？”杨轻轻又问。
　　“好了，回头你慢慢想，现在赶紧睡吧。”唐思然瞧见她眼皮子都打架了，只是强忍着不肯闭眼，不免又觉得心酸。
　　“妾不。”杨轻轻拉着她的手没放，又小心问，“娘娘，您觉得孩子像谁？”
　　“像我行了吧？”
　　杨轻轻笑了出来，唐思然又在她身上轻轻拍着，“你赶紧睡吧，没见过你这样生孩子的，谁家不是生下来就直接累晕过去的？你倒是还有精神折腾人，可见前头把你养得太好了。”
　　杨轻轻转过头来，看着她眼睛都在发光，“娘娘，您喝奶吗？”
　　啊？这又说的是什么？
　　杨轻轻的目光越发的殷切了，“娘娘，人奶最是补身了，妾吃的好，想必比那些奶嬷嬷都好，娘娘多喝一些。”
　　她甚至还挺了挺胸。
　　你这是闹哪样！？！？
　　唐思然强忍着起身冲出屋子的冲动，力求不让自己脸上露出没见识的表情。
　　“别胡闹了！”情绪快要到了崩溃的边缘，唐思然虽然脸上依旧是和煦的微笑，手上的力气就控制得不那么好了，啪啪啪的拍在杨轻轻身上，居然有了声音。
　　她急忙收手，“你能有能多少奶，不过喂上两三天的，都给孩子喝。方才太医还说了，在母亲肚里多养一天，顶的上外头养半个月，都指望着你这点奶呢。”
　　唐思然觉得她已经快不认得奶这个字儿了。
　　杨轻轻一副不乐意的样子还想再劝，唐思然觉得要叫她冷静一下了。
　　“今儿跟你出去的人不能留了，我原想等你出了月子再说的，只是你心里也该有所猜测，免得你猜来猜去，我先告诉你。”
　　杨轻轻颔首，“妾知道的，谁家的规矩都是这样，况且的确是她们没上心，尤其是谷嬷嬷，在外头什么东西她都该先检查一遍才是，虽然是那家人起了坏心，可的确是这些人失察。”
　　尤其是谷嬷嬷……方才还跟她说娘娘怀疑这孩子是被换了，叫她不要那么相信娘娘，说娘娘一直提防着她，寻了个理由就想打压她。
　　接受的这样迅速？唐思然道：“我叫她们先都别来找你，你好好歇两天，我先给她们配上丫鬟再说。”
　　杨轻轻拉着她的手依旧不放，“娘娘别走。”
　　她这心里还害怕呢，产后抑郁症什么的，这个时候是一定要产妇觉得自己比孩子重要的，唐思然微微叹气，又坐了下来，“你赶紧睡吧，你睡着了我再走。”
　　杨轻轻松开手，又眨了眨眼睛，渐渐闭上了，不过很快她又睁了开来，道：“娘娘明天也来看妾？”
　　唐思然点头，“不许说话。”
　　“妾就再说一句。娘娘再来看妾几天就行了，后头妾身上就该酸了，头发也不能洗。”
　　唐思然笑着摇头，拉着她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轻轻最好看了，身上也是香的。”
　　这下杨轻轻终于不折腾了，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等到她呼吸平稳，唐思然这才站起身来，慢慢走了出来，“好好照看着。”
　　等她离开，屋里杨轻轻又睁开了眼睛，伸手在孩子身上轻轻拍着，“咱们今儿叫思思，明儿叫然然好不好。”
　　孩子睡得熟熟的没什么反应。
　　杨轻轻叹了口气，“若不是娘娘，你怕是连这个冬天都熬不过去，纵然是侥幸长大了，也不知道会落在什么地方。”
　　“娘娘很好……她当得起皇后，这世上没谁比她更当得起皇后了。”
　　唐思然回到自己院里，坐下就觉得饿，王府挺大的地方，她今天跑了好几次，下午又跟着担心。
　　“去做些吃得来，有些饿了。”
　　“再去把府上妾都叫来，我有话要说。”虽然已经挺晚了，不过今天出了这样的事儿，她们必定没睡，再者不早点说清楚，难道叫她们心中忐忑猜疑不停？
　　竹兰安排跑腿的小丫鬟出去，很快就有人来了。
　　最先来的是住得最近的乐子衿，唐思然冲她点点头，道：“先坐下，一会儿一起说。”
　　很快人就都齐了，瞧她们这打扮，就知道根本都没打算休息，都等着她叫呢。
　　唐思然道：“杨侧妃回来的路上早产了，孩子在一农妇家里生的，又被换了——”
　　“啊！”
　　屋里此起彼伏的惊呼，“那——既然娘娘这么说，是已经找回来了？”
　　王氏最先反应过来，是因为她最冷静吗？
　　唐思然冲王氏点点头，笑道：“找回来了，如今母女均安，杨侧妃已经睡了。”
　　“这两日你们不许去吵她，免得还得打起精神来应付你们，叫她好好歇两天。”
　　众人一起点头，道：“娘娘说的是。”
　　“还有你们借给她的丫鬟，这两日我给你们都补上。”
　　乐子衿笑道：“还请娘娘劝一劝杨姐姐，不必太过介怀，这样的丫鬟见了血就头晕，经不得事儿，还得叫人照顾她们，杨姐姐这是帮我们挡灾了。”
　　瞧这小嘴甜的。
　　唐思然道：“还有奶娘。”
　　简氏笑道：“那孩子生得早了，正该叫熟手先去照顾呢。”
　　唐思然舒了口气，正好丫鬟送了饭来。
　　叶氏一看那姐妹两个都起身，八成是想去伺候娘娘了，古氏向氏也是一脸的跃跃欲试。
　　叶氏急忙站了起来，道：“夜深了，不敢打搅娘娘用饭，妾们先告辞了。”
　　容嫣跟着反应过来，惊觉娘娘操心一下午，怕是心中不爽快不想见人，她差点犯错了呢。
　　就着往前的架势，她又往前走了两步，装作了要走进才要行礼，“娘娘，妾跟姐姐也告辞了。”
　　说这么两句就够了，再多就得耽误工夫，毕竟她们十九个人呢。
　　众人嫉妒的看着叶氏，怎么又叫她占了先。
　　娘娘八成是要觉得她最懂事了！
　　出了正院，乐氏跟席氏对视一眼，简氏小声道：“母女均安，回来的是个女儿？那换的是什么？”
　　“儿子？真是被农妇换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正经的小剧场】
　　孟王爷：孩子是我找回来的好吧(￣_￣)
　　杨轻轻：我可去你的吧，我跟你一辈子说过的话，还没跟娘娘一天说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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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药效三天
　　乐氏道：“我也觉得不可能, 杨姐姐那样精明一个人，若真是农妇换的——”
　　“这事儿赶得太巧了。”简氏一脸的担忧，道：“只是王妃跟杨姐姐交好, 可——总得提醒一番才是。”
　　简氏一脑门的心事, 急匆匆的走了。
　　乐氏跟席氏两个相视一笑，“赶紧回去吧，都这会儿了。”
　　只是等没人的地方, 三人的表情都夸了下来, 尤其是简氏，“想撺掇我说话？娘娘啊……和娘娘心意的才是对的。”
　　王府里生过孩子的一共五个人, 去掉杨侧妃和把自己折腾死的李侧妃，剩下的她们三个，平日里走得稍稍近一些, 勉强也算是个小团体了。
　　虽然挺松垮的。
　　因为她们彼此间还得竞争。
　　她们三个都是侍妾，而且每个都想当侧妃。
　　可事实是, 王府一共四个侧妃的名额，去掉已经占了一个坑位的杨侧妃, 还剩下三个。
　　她们不也是三个人？
　　不是正好？
　　这就错了。
　　王爷才二十五, 不可能这个时候就把侧妃的位置上都挤满人, 再者王妃刚进来, 更不可能封侧妃了。
　　所以这两年能封赏一个都是奢望。
　　再加上那个蒙菩萨保佑才能有的梦——当不上侧妃, 还想什么皇后？
　　当时候看着昔日的小伙伴坐在高位, 自己苦哈哈的还是个嫔，这谁受得了？
　　简氏下定决心, 她生的可是个儿子，怎么也该是她先上位才是，只有两年半了, 她得当上侧妃！
　　唐思然的饭吃到一半，王爷进来了。
　　“你今天辛苦了。”孟王爷冷冷道。
　　关心人的话能说得这样冷，王爷也是个人才。
　　不过这么一提醒，唐思然察觉她今天的确辛苦，早上接待了虐恋情深的郡主，生怕那层窗户纸不经意间被捅破了，下午又差点来个真假千金。
　　如今王爷还要耽误她吃饭，心累。
　　“王爷要用些饭吗？”唐思然带着营业性质的微笑，端着碗问道。
　　孟王爷没理她这茬，唐思然也没在意，王爷这个人吧，喜欢安静不喜欢闹腾，总之不用招呼他，真招呼了反倒成了两人尬聊。
　　她又慢悠悠地吃光了剩下小半碗饭，这碗一放下，头一抬起来，她就看见孟王爷正瞧着她。
　　“快二更了，你这会儿吃东西要积食。”孟王爷眉头皱着。
　　王爷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前头他进来的时候，她才吃了半碗呢，王爷竟然是看了她又吃了半碗才说吃多了要积食。
　　仿佛一边劝人减肥一边做红烧肉的老母亲。
　　又仿佛在钓鱼执法。
　　“那……睡晚一点？”
　　孟王爷又不说话了，率先站起身来，往里间去了。
　　唐思然默默地跟了过去，然后发现……王爷又留宿了，顺便还做了个睡前运动。
　　勉强也算是帮她消食吧。
　　一轮战罢，丫鬟端了汤药进来，唐思然捧在手里，喝得有点勉强。
　　才吃了宵夜，而且这运动是热血上头的运动，分外不利于消化，所以她现在还有点撑。
　　而且……王爷黑发略有凌乱，面颊泛红，锁骨潮红，胡乱系上的长袍有种凌乱的美感，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比往常大了一些。
　　美人事后。
　　叫人——唐思然抿了抿唇。
　　“你现在还不能有孕。”孟王爷说道：“再过一阵子，等身子养好了，嗯？”
　　这个尾音——等一下！她喝不下去是真撑，不是想生孩子！
　　王爷能把太子玩弄于股掌之间，怎么就这么直男呢？
　　顶着孟王爷的目光，唐思然强忍住想打嗝的冲动，把药硬喝进去了。
　　是真撑了，唐思然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没想下一秒，王爷的手也伸了过来。
　　“你还是太瘦了。”孟王爷叹道，“别冻着。”
　　孟王爷拉上了床幔，唐思然躺下，刚闭上眼睛，被窝里又出现一只手，坚定而有力量。
　　王爷——开始了第二轮？
　　她如果撑吐了，会不会对王爷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可——唐思然口嫌体正直的挣扎起来，“王爷……才喝了药……不想再喝药了。”
　　“那药喝一次能管……三……”
　　“三次？”
　　“三天。”
　　？？？三天？王爷以前竟然这样的浪费？
　　可见他家产丰厚。
　　第二天一早，唐思然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王爷早就不知去向。
　　竹兰带着小丫鬟进来伺候她洗漱，道：“娘娘，王爷说他没派人进宫报喜。”
　　唐思然木着一张脸吩咐，“去给良妃娘娘报喜，杨侧妃得了个女儿，早生了半个月，不过白白胖胖得很是讨人喜欢，多余的话别说，等我进宫了亲自说。”
　　以前一次的时候，她觉得王爷能忍，如今王爷倒是不忍了……轮到她腰酸了。
　　可见美色的确是能消磨人意志。
　　竹兰应了声是出去，待吃了早饭，已经到了巳时，唐思然出来就瞧见屋里一众的美人翘首以盼，只是还有个忐忑不安的轻轻要看，她道：“你们坐着，我先去看看轻轻。”
　　唐思然如风一般离去，等她走了，屋里众人先是安静了一会，由简氏先开口，“轻轻？哼！”
　　杨轻轻没生以前，跟简氏也是个小团体——唯二生了儿子的小团体。
　　只是这小团体比简氏、乐氏跟席氏的生过孩子的小团体还要松散。
　　毕竟都是儿子，竞争关系更大。
　　乐氏暗笑，安慰道：“咳，她昨儿糟了那么大的罪，孩子又生在外头，差点被人换了，好好一个金枝玉叶就要成了农妇，娘娘去看看她是应该的。”
　　席氏又来□□脸，“可娘娘管着整个王府，又临近过年，娘娘昨儿就累着了，不然今儿不会起得这么晚。”
　　简氏眉头又一皱，故意道：“怎叫她一人就占了娘娘呢？”
　　屋里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声讨杨侧妃。
　　唐思然到了杨轻轻屋里，一看见她进来，杨轻轻就又要挣扎着起来，唐思然觉得好笑，又伸手去按她。
　　这次杨轻轻倒是没用什么劲儿了，一推就倒，还“嘤”了一声。
　　“娘娘怎么才来？”杨轻轻躺在床上看她。
　　“昨天为你忙了一天，就不叫休息休息？”
　　“哪儿是为妾，听说昨儿早上是宁江郡主。”
　　昨儿她的头发沾了汗黏在脸上，倒是楚楚动人，可今儿这头发就有点成缕了，没昨儿好看，唐思然笑道：“你头发该洗了。”
　　杨轻轻一愣，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被子盖到了头上，“娘娘。”
　　声音闷闷的。
　　“好了。”唐思然去扯被子，“别给自己闷坏了。”
　　被子稍稍用了点力气才扯了下来，唐思然道：“明儿就是洗三了——”
　　没等她说完就被杨轻轻打断了，她道：“王府这几个孩子都没办过洗三。冬天生的，天气不好连满月都没了。”
　　唐思然不由得愣住了，难道王爷叫孩子都生在冬天竟然是为了这个？
　　省事儿？
　　倒……想想王爷那张该页无法显示的脸，还有平日里的少言少语，一看就是怕麻烦的人，倒也不是不可能。
　　唐思然叹了口气，道：“罢了，明儿我来给你办吧，咱们简简单单的来，就给她头上点两滴水可好？也不告诉别人。”
　　杨轻轻脸上没什么奇怪的表情了，道：“多谢娘娘。”
　　临近过年事情的确挺多，各种事物繁忙，唐思然又拿了去年的礼单，叫竹兰跟李旺支给她讲了讲背后的故事。
　　什么这东西原先是成王爷的，五年一轮回，今年又该回到成王爷府上。
　　还有洛丰郡王府破落了，把御赐的东西上头的印记磨了，拿来送礼。
　　期间还跟公主出去两次，看了看蒸蒸日上的产业，还又收了一轮银子，这么一个月过去，就到了孩子满月的时候。
　　满月前一天，唐思然又来看杨轻轻。
　　她已经洗过澡，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
　　杨轻轻生孩子的过程太快，完全没遭罪，但是孩子就不一样了。
　　虽然生下来没一个时辰就给找了回来，可毕竟早出生了，又在那等没炉子满是霉味的潮湿房子待了一阵子，总之孩子虽然是没生病，可也没什么精神，连哭声都不大。
　　“你这都藏了一个月了，也该出去见见人了吧？”
　　唐思然倒是能理解她，毕竟谁都不愿意让竞争对手看见自己邋遢的样子，可是……
　　她虽然只给孩子喂了两次奶，不过上围依旧暴涨，甚至有了艳光四射的感觉。
　　府上没人比得上她。
　　每天又有嬷嬷给她揉肚子，她如今这个身材吧，比容家姐妹两个更加玲珑有致了。
　　而且还很软。
　　杨轻轻这一个月可别提多开心了，娘娘每天都要来她屋里坐一坐，虽然只有小半个时辰，却比以前好太多了。
　　以前虽然是每天一个多时辰的茶话会，可那是二十个人分的，平均下来一个人连一炷香的功夫都没有。
　　现在呢？
　　她一个人占了足足小半个时辰。
　　这么一算，就是减了别人七八个时辰，她别提多骄傲了。
　　而且她连孩子都没叫抱过来，这小半个时辰是完完全全属于她一个人的。
　　杨轻轻挽着唐思然的胳膊，拉着她坐下，又给她打了杯茶，笑道：“妾长胖了。娘娘心疼心疼妾，要是这么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唐思然叹气，道：“你这一个月养得挺好，脸比以前白，也比以前嫩，府上谁都没你变化大。”
　　“可妾腰粗了。”杨轻轻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腰间一放，“妾原先的腰将将一尺七，如今都快一尺九了。她们肯定要笑话妾的。”
　　唐思然翻了个白眼，她倒是没见过杨轻轻原先不到一尺七的腰，说起来是有点好奇。
　　“罢了。”唐思然叹气，“那就还是因为早产，孩子不太好，你要做双月子。”
　　作者有话要说：　　思思&然然：终究是我继续抗下所有。
　　杨轻轻：待老娘亮瞎你们狗眼！
　　双更失败唏嘘，明天继续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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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霸占娘娘叫她没空理小妖精！
　　第二天一早, 王府里众位美人都起了个大早，几乎是擦着辰时二刻的边上到了正院。
　　一坐下来，简氏就道：“今儿杨姐姐满月, 一个月没见她, 还怪想的。”
　　席氏努了努嘴，指着边几上的小盒子，笑道：“我给她还有给孩子备好的礼一直都没送出去, 着急的我现在就带来了。”
　　乐氏道：“除了刚回来那天, 这一个月太医就来过一次，娘娘每天心情也好, 王爷更加——”她好像很久没见过王爷了？
　　“王爷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来。可见杨姐姐身子挺好，孩子也没什么问题，怎么娘娘就是不叫她见人呢？”
　　“哪儿是娘娘？”刘氏接了上去, “娘娘一向心软，我看八成是杨姐姐求着娘娘, 娘娘这才出面拦了咱们。”
　　胡氏抿嘴一笑，“那一会儿杨姐姐出来, 你们可千万别笑话她, 杨姐姐那个脾气, 若不是——”她很是微妙的一顿, 连头都低了下来, 充分表现了什么叫做欲说还休, “又怎么会不见人呢？”
　　王氏如今也没以前那么高冷了，只是她的座位依旧偏远, “不怕什么，冬天穿得厚，看不出来。”
　　唐思然就是在这一片的欢声笑语里出来的, 众人急忙起身迎接，只是看她身后既没有杨轻轻，也没有孩子，面上表情都垮了。
　　唐思然笑道：“怎么，今儿不乐意见我了？”
　　“哪有？”
　　“妾最想娘娘了。”
　　“妾没见过娘娘，午饭都不香了。”
　　“我又不是咸鱼，给你就饭吃的。”唐思然一边笑着，一边坐了下来，“我昨儿去看轻轻，她跟孩子都还不太好。”
　　唐思然叹气，她们方才那个表情，明显是想看热闹的，再一想昨儿轻轻说的话，轻轻其实是想反杀的。
　　那她呢？她也喜欢看热闹的呀。
　　与其叫她们等着欺负轻轻，不如看剩下十九个美人变脸，十九倍的快乐。
　　所以唐思然决定百分之一百的去配合杨轻轻。
　　“孩子差点被人换了，我虽然没看见，不过听轻轻说什么一进去就是一股子霉味，院墙是破破烂烂的木头竹子拼成的，被子都是潮的。”
　　“我这心里都不舒服，就更别提轻轻了，又是早产，她这是身子没养好，心上也不舒坦啊，身病心也病。”
　　唐思然微微蹙眉，引得屋里一众人都来安慰她。
　　梅香雪道：“妾拿水蜜桃跟黄桃做得盐津桃肉得了，一会儿就给娘娘送来，尤其是那水蜜桃的，香味扑鼻。”
　　唐思然嗯了一声，道：“你辛苦了。”
　　希氏上来，给了她一个小人，做得很是惊喜，背后也有机关，轻轻一按那小人就开始乱颤，有点癫狂。
　　唐思然一笑，希氏道：“娘娘喜欢就好。”
　　刘氏又道：“没两日就是腊八了，宫里该是有腊八粥赏下来的，去年的粥里桂花放多了，别的什么味都尝不出来了。”
　　由她这么一带，话题转到了过年上头，也没人再去提杨轻轻了。
　　一见她们如此体贴，唐思然又有点愧疚，罢了。
　　“临近过年，一人再多做两身新衣裳吧，还有什么时兴的首饰，明儿叫挽妆阁的婆子来，想要什么一人一套。”
　　“多谢娘娘。”屋里美人盈盈下拜，一个个笑得人比娇花艳。
　　眼瞅着到了中午，众人正要离去，唐思然招了招手，道：“灵儿先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在众人掩饰却又大胆的羡慕嫉妒的眼神里，叶灵骄傲又有点心酸地缓缓走到了唐思然身边。
　　“咱们里头去。”
　　这话越发的叫人嫉妒了啊！
　　后头还说了什么，她们走得再慢也听不见了。
　　叶灵跟在唐思然身边，想了想还是道：“娘娘，她们……王府每月都有四套新衣裳，每季两套首饰，已经很好了。”
　　唐思然道：“那是王府给的，我给的是我的心意，再说快过年了，也的确该添置几套新衣裳，我记得我小的时候，每年得了新衣裳都特别开心。你呢？”
　　叶灵只觉得热血又要上头了，她点头道：“妾也是开心的。”
　　“那不就好了？”唐思然笑道，又问她：“你这些日子是怎么了？也不见你说话。还是谁给你脸色看，又或者你家里人来说了什么为难你？你跟我说，我能办的给你都办，我不能办的还能进宫去找良妃娘娘出手。”
　　叶灵眼眶有点热，她摇了摇头，她这些日子……她总想着要帮着娘娘盯着这些人，又觉得她们这等虚情假意，娘娘不知道看不看得出来。
　　娘娘家里人口简单，来了王府更是事事顺利，宫里娘娘喜欢她，王爷也喜欢她，娘娘觉得什么都好，万一被骗了怎么办？
　　再一想娘娘要死于难产，她又恨不得守着门不叫王爷进了。
　　“娘娘……妾、妾冬天没精神。”
　　唐思然一笑，这明显能看出来是骗人的。
　　“你是蛇精变得不成？还要冬眠？”
　　叶灵一愣，笑了起来，“那娘娘赏妾一碗雄黄酒喝。”
　　“不行不行。”唐思然摇头，“你要真变了蛇，我给你做的新衣裳就穿不上了。”
　　叶灵又是一顿，眼睛亮了起来，“娘娘给妾做了衣裳？”
　　唐思然点头，叶灵那天看她的眼神都那样了，这些日子虽然不太讨好她了，可据各方消息回来，她倒是暗中告诫了她们不少。
　　这明显是从浮华于表面，到了更深层次的做实事。
　　自己人自然是要有奖励的。
　　“菊黄，拿新裙子过来。”
　　很快菊黄拿了东西过来，叶灵看楞了，唐思然很是满意。
　　这裙子严格来说是条高腰的纱裙，七层透明的纱加里衬，而且每层上头都绣了不一样的花朵，完完全全的手工定制款，还是高定。
　　身材矮小的人穿着有点累赘，可身材一旦高挑，超过一米七，那就是自带气场了。
　　“娘娘……妾当不得这样的好东西。”
　　纱是水红色的，因为很薄很透，也不觉得红色浓烈，而且一层层遮上去，虽然最里头的绣花也能看见，却多了几分朦胧感。
　　最外头的一层是绣好了又用小梳子挑出一层毛边，有种传统的写意风格，还有点立体，非常好看。
　　“照你的尺寸做的，你不穿难道我烧了不成？从中秋节就开始叫她们做了，一条裙子做到现在，你要辜负我的心意不成？”
　　中秋节啊……叶灵一阵恍惚想起兴王妃挑她伤疤的事儿来，可她都多久没想起瑶璃郡主了？
　　“快去试试。”唐思然把裙子塞在她怀里，又把她往屏风后头推，“菊黄，叫两个小丫鬟来伺候她换衣裳。”
　　叶灵很快穿了新裙子出来，怎么说呢，抬手投足间都是风情，再加上面上一抹羞涩的浅笑，裙子动起来更像是雾，衬得叶灵仿佛林中仙子。
　　“有点长了。”唐思然轻轻咳了两声，道：“叫秀坊的人来，裁掉一截。”
　　“别。”叶灵急忙道：“这么好看的裙子，妾穿个厚底儿的鞋子就行了，也没长多少。”
　　计划通。
　　唐思然满意极了，笑眯眯道：“那明儿你挑一套应景儿的花草钗，正好配你的新裙子。”
　　叶灵福了福身子，只是这裙子比一般的裙摆都要大，她手都有点不知道怎么放了。
　　唐思然道：“你这有点别扭，在我屋里多走两圈吧，也别叫别人看见。”
　　完美。
　　这样的裙子就没女子不喜欢的，叶灵穿着走了两圈，又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的侧影，脸上笑意越发的自信也越发的真挚了，她甚至觉得以前的路子走错了。
　　娘娘心又软，又好说话，她盯着那些妾做什么？她应该霸占住娘娘啊。
　　叫娘娘没工夫理会那些小妖精才是真的。
　　叶灵转了个圈，道：“娘娘，既然您给了妾这个，那过年一人两身的裙子妾就不要了。”
　　唐思然板起脸来，叶灵却冲她一笑，道：“妾穿这个过年，天天穿。”气死她们。
　　“这是单独送你的，那个是大家都有的，你真不要吗？”
　　叶灵一想也是，她不要怎么能叫她们都看出来娘娘待她好呢？
　　她冲唐思然一笑，“都听娘娘的。”
　　叶灵带着她的新裙子趾高气昂的从正院出去了，打算等过年一鸣惊人。
　　没两天到了腊八，天刚亮，宫里就送来了腊八粥，随行的还有良妃的心腹大嬷嬷，卫嬷嬷。
　　卫嬷嬷笑道：“皇后娘娘没精神，今年的八宝粥是良妃娘娘派发的，她已经跟赵妃通过气儿了，也派人去理王府说了一声，您跟明王和理王两家一起进宫，都是巳时一刻，然后一起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能定下这个点儿，那皇后娘娘就不仅是没精神了。
　　一起去是怕她折腾人，但是又不能所有人都一起，那样就太刻意了。
　　“成王府他们是巳时？”唐思然问道。
　　卫嬷嬷又笑了，“什么都瞒不住您。”
　　“您先歇歇，我跟王爷吃了粥就去。”唐思然客气道，叫竹兰带她下去，又叫菊黄来把粥分给府上二十个妾。
　　其实从这一点上来说，妾多了也挺好的，至少跟别人比不吃亏。
　　像原先的兴王爷，现在的了凡大师，从开始到现在都是一锅粥都分不完，她家里至少得三锅。
　　这么一想，她脸上就有了笑意。
　　孟王爷放下勺子，眉头略皱，道：“去盛一碗白粥来。”
　　王爷不爱吃甜的？唐思然面带微笑，道：“今年的粥不知道是谁吩咐熬的，里头不仅放了白糯米还放了血糯米跟黑糯米，可见是废了大功夫。”
　　孟王爷看她，道：“你吃得到仔细。”
　　唐思然一笑，“母妃专门叫卫嬷嬷送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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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爱情的结晶
　　用过早饭王爷就去书房了, 等到辰时二刻，唐思然收拾打扮好，跟王爷一起上了马车。
　　唐思然原本是没想问的, 只是不知道怎么, 忽然就道：“也不知道皇后是怎么了？母妃今早上差人来吩咐，那肯定是昨天出的事情。”
　　孟王爷慢条斯理看她一眼，眼神……有点奇怪？
　　“太子拿着他自己写的戏本子去找父皇了。”
　　唐思然陡然间坐直了, 不是吧？太子真的走上这条路了？
　　“我记得……上回李旺支回来说, 太子这段时间一直在书房勤奋？不会——”
　　孟王爷点了点头，“就是写的这个。”
　　唐思然很想问问孟王爷是怎么知道的, 又想问他陛下难道一点都没察觉你给他太子身边安插了人？
　　只是还没酝酿好，孟王爷又说话了，声音幽幽然仿佛从天边传来, 冷清悠远。
　　“将军府的少将军跟岭南王府的郡主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边关不稳, 少将军跟着父亲上阵杀敌。只是敌军来势汹汹，锐不可当, 皇帝下旨和亲, 选中了郡主。”
　　“岭南王疼爱女儿, 助她假死逃生, 可消息传得慢了一点, 少将军以为她真死了, 于是带着人杀入王庭，最后重伤不治战死沙场。”
　　“郡主出家当了尼姑。”
　　太子这是……走上虐文的路子不可自拔了。
　　孟王爷又道：“戏本的名字叫师太。”
　　唐思然一下子笑了出来, 孟王爷挑了挑眉，唐思然头一转，不好意思又把锅推在了她已经死去的父亲身上。
　　“原先收拾父亲留下来的东西, 瞧见一个笑话：秃驴！竟敢跟贫道抢师太！”
　　孟王爷那张冷脸上明显出现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唐思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了？
　　“你呀……”孟王爷轻叹，“这笑话不许跟别人讲。”
　　“我知道了。”唐思然轻声应道，“那……昨天夜里太子跟陛下说了什么？”
　　“不知道。”孟王爷摇了摇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窥视帝踪是大罪。”
　　？？？唐思然顿时一脸懵逼了。
　　半晌她轻轻一咳，道：“其实太子把这东西给父皇看了，就是结果了。”
　　孟王爷没说话，马车里安静了一会儿，一直到到了皇宫门口，他才轻声道：“我巡查的计划，十月就定下来上报了。”
　　这是庆幸嘛，唐思然掀起帘子，盈盈笑道：“王爷，到了。”
　　说是巳时一刻进宫，车夫是真的能把时间掌握的分毫不差，三家几乎是同一时间到了宫门口，理王妃上来亲亲热热挽住唐思然的胳膊，笑道：“咱们一起走，暖和。”
　　到了祥福宫，唐思然远远就瞧见全王，平王跟成王三家出来，不过请个安还能耽误到这会儿……她微微偏头，跟理王妃咬耳朵，“皇后怕是没什么精神了。”
　　理王妃笑出声来，却被成王妃看见，她目光一转，落在唐思然身上，道：“你府上那些妾，早上分腊八粥也费了不少功夫吧？”
　　唐思然越发的肯定皇后该是没什么精神了，不然成王妃不会憋成这样，只是被人怼了不回嘴也不是她的性子。
　　“倒也还好。怎么成王府这活儿是三嫂亲自做的吗？我府上有丫鬟的，还有嬷嬷。我就只用伺候王爷。”
　　成王妃还想说什么，成王爷已经一脸赞许的还咳嗽一声帮她解围，“她就爱瞎操心。”
　　正好祥福宫的老嬷嬷出来迎人，也就没再说下去了。
　　唐思然站在孟王爷身边微微落后半步，一起进了祥福宫。
　　皇帝不在，只有皇后，想必昨儿闹得挺大的。
　　皇后面色不太好，微微喘着气，随着她喘气，唐思然还听见微微的杂音，似乎肺里也有问题。
　　六人一起行礼，皇后抬抬手，旁边立着的宫女道：“免礼。”
　　许是方才耗尽了力气，皇后真的是一句话没说，一盅茶的功夫就斜靠在那里喘气，气氛诡异极了。
　　唐思然万分庆幸她们一行人的配置，正好是五六七，孟王爷行六，正好居中，不管从那头都轮不到她找话题。
　　单口相声尬着来了一柱香的功夫，皇后也不耐烦了，手一抬，宫女又道：“你们去吧，娘娘要歇着了。”
　　这下气氛不古怪了，告辞都说得真心实意的。
　　出了祥福宫，唐思然又跟理王妃约定了春天去踏青，这才又往梨华宫去。
　　良妃许是等得太久，见他们进来居然还把脸一偏，欲盖弥彰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唐思然笑道：“母妃~母妃？”
　　良妃这才一脸笑意转过头来，道：“怎么来的这样晚？皇后没说什么吧？”
　　唐思然挨着良妃坐下，这才发现良妃似乎圆润了一点，脸也白了许多，只是眼睛有点肿，像是没睡好的样子。
　　“我还没谢谢母妃呢，若不是您选得好时候，皇后就该骂我们一刻钟了。”
　　良妃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怎么能叫你们先去给皇后请安？那岂不是又给皇后一个骂人的理由。”
　　“你们胆子这么这么大？可知上下尊卑，怎么能抢在兄长前头？”
　　“等全王爷他们几个进去，便是：你们连请安都要晚来不成？一年也就怎么几次还能晚，是不是没把我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良妃一边说着，一边唏嘘，“皇后的这脾气啊，迟早有一天把自己气死。”
　　两人正说着话，卫嬷嬷带了齐芝楚进来，她穿了一身大红色，鲜艳极了。
　　良妃笑道：“你穿成这样，晃得我眼睛疼。”
　　“没错，皇后娘娘也眼睛疼，瞧了我一眼就放我出来了。”
　　众人相视一笑，唐思然觉得自己仿佛忘了什么，顺着公主视线，她瞧见坐在窗边的孟王爷……唏嘘，就是这个。
　　王爷这冷清的人，该是旁边竖着一束孤梅，一杯清茶，而不是……窗花上那个大大的抱着金鱼的小娃娃。
　　真是难为他了。
　　唐思然转过头来，笑道：“我还没说呢，我们府上杨侧妃这孩子，得的很是惊险呢。”
　　“若不是李忠顺去送谢礼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孩子指不定要遭什么罪呢，而且我们还得养个秃毛猴子长大，您不知道我真想把那孩子留下来，给您看看有多丑。”
　　良妃笑得肚子疼，齐芝楚指着唐思然道：“别别别，你别说话了，我肚里孩子都要笑出来了。”
　　良妃一愣，一脸惊喜的看着齐芝楚，齐芝楚点点头，道：“前儿查出来的，我想着要进宫，就没先差人报信了。”
　　“恭喜。”唐思然笑道。
　　良妃眼圈一红，眼泪就下来了，拉着齐芝楚的手，“翻过年你就二十一了，虽然是公主，可这都四年了，没给驸马开枝散叶……”
　　她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
　　唐思然觉得好笑，拉着良妃的手劝她，“这都有孩子了，您伤心什么？这不是给公主压力吗？”
　　“你说的是。”良妃眼泪依旧不停点的往下掉。
　　齐芝楚道：“我没孩子，您天天骂我，我有孩子了，您这哭得比谁都伤心，这究竟是想叫我有孩子还是不想叫我有孩子？”
　　“呸呸呸！别瞎说！”良妃伸手去捂她肚子，“小心叫孩子听见了，以为你不喜欢它呢。”
　　“那您也别哭了。”唐思然道。
　　良妃点了点头，只是一声唏嘘之后，眼圈还是红的，见两人都看她，她强调道：“我这是喜极而泣！”
　　唐思然笑出声来，“人都说天凉好个秋，怎么到了冬天，您还这样多愁善感的？”
　　“我——”良妃打了个嗝，眼泪就又下来了，她能不多愁善感吗？
　　她女儿有孕了，她……她月事都不来了。
　　皇后四十六开始不太正常的，她……比皇后还小了好几岁呢，她竟然老得如此之快。
　　这么一想，良妃就越发的伤感了，她一边哭着一边又打了个嗝，然后还给吐了。
　　屋里一干人等吓得什么似的，连孟王爷脸色都变了，唐思然急忙道：“卫嬷嬷赶紧去请太医。”
　　良妃还要劝，道：“许是方才哭了的缘故。”
　　“您就流了两滴眼泪，哪儿就至于哭吐了呢？”唐思然一边道，一边又连声地叫卫嬷嬷赶紧去。
　　卫嬷嬷也有些担心，再者又有人吩咐，她没理会良妃什么“我没事儿”之类的言语，一路小跑去请太医了。
　　腊八请太医？
　　腊八是过年的开头，这个时候请太医可不怎么吉利，再一听请太医的是梨华宫，众人心中都升起点一言难尽的感觉来，还有有点想看热闹的心态。
　　皇帝自然也是听说了，虽然昨儿跟太子吵了一架，又跟皇后生闷气，可他并不是一个会迁怒于人的皇帝，再者腊八请太医……他还真有点担心。
　　所以消息一传开，皇宫里众人一部分是担心，一部分是想看热闹，寻了或真或假或敷衍的理由都来了。
　　太医这个时候也到了梨华宫，瞧见屋里一众人都围在良妃娘娘身边，良妃眼圈还是红的，不免也有点紧张。
　　等行过礼，太医上前来给良妃号脉，只是越号，他面色就越凝重，先号了左手，又号了右手。
　　唐思然也被他搞得紧张了。
　　“我母妃这是怎么了？”她轻声问道。
　　太医猛然间警醒过来，眉头舒展开来，道：“恭喜娘娘，您怀了龙胎了！”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屋里一众人都呆滞了。
　　卫嬷嬷忽然笑出声来，“原来是这个，这么一说倒是也挺想的，奴婢记得娘娘当年怀王爷的时候，就总想哭来着。”
　　良妃的脸一下子爆红，丢人丢大发了。
　　当着自己儿子女儿儿媳妇还有未来的不知道是外孙还是外孙女的面——
　　良妃猛地咳嗽几声，道：“太医再来孟王妃号一号。”
　　她可千万不能这个时候有孕了，外孙比儿子大已经够尴尬了，好在是外的，可如果亲孙子比儿子大……那她不要活了！
　　唐思然自然是知道自己没怀孕的，主要王爷的药没停，可是看着母妃那个红彤彤脸，她大大方方的伸出手来。
　　太医号了好一阵子，道：“娘娘没什么大——娘娘没毛病，不用吃药。”
　　唐思然收了手回来，看见这一对神游的母女，再看看就算没神游也不好说话的王爷，道：“卫嬷嬷，送太医出去，包个大红封！”
　　“是！”
　　唐思然长舒一口气，笑嘻嘻看了王爷一眼，果断换了人选，她镇定地看着齐芝楚，“公主，你母妃要给你生弟弟了，你开不开心？”
　　齐芝楚总算是回过神来了，然后翻了个白眼，这叫她这么答。
　　“开心！开心！”皇帝大步走进来，身后还跟了一溜吃瓜群众，目光羡慕又嫉妒，尤其是住在梨华宫的芳贵人。
　　良妃娘娘都多大了？上回算她至少四十二。
　　她儿子都多大了？
　　她长孙都三岁了！
　　能有宠爱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了，她居然还能生！
　　宫里七年没孩子了！
　　陛下连选秀都停了两届了！
　　她居然还能生！
　　唐思然几人站了起来行礼，皇帝在良妃身边坐下，越看她越顺眼，再加上昨天跟皇后吵架，潜意识里就对皇后不满意。
　　皇帝大笑道：“这可是朕的老来子！”没什么比这个更能证明他还没老了。
　　“良妃升贵妃！”
　　屋里一阵嫉妒心涨到破碎的声音。
　　良妃听见这个就不觉得尴尬了，她头一低，害羞地笑道：“万一生个女儿呢？”
　　“那就是朕的老来女！还是升贵妃！”
　　没人敢问什么“那万一生不出来呢”这等傻话。
　　唐思然第一个拜了下去，“恭喜父皇！恭喜母妃！”
　　众人跟着她心不甘情不愿的祝福，屋里弥散着浓烈的酸味，怕是要飘整整一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出炉的贵妃娘娘：若不是孟王妃，我哪儿能有孕呢？
　　皇帝：？？？
　　孟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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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咱们要好好照顾你嫂嫂
　　皇帝坐了下来, 那些吃瓜群众们也坐了下来。
　　卫嬷嬷回过神来，又成了主子身边的得力大嬷嬷，下去拿了好茶叶, 吩咐茶房泡茶了。
　　年纪最长的钱妃看着这个已经荣升贵妃, 比她高了两个级别的……妹妹，笑得有点颤抖，“还真是没想到, 我听见你宫里请太医的消息就赶紧赶来了, 幸好！幸亏！”
　　等一下，她不会是故意的吧？
　　记得陛下刚登基那会儿, 大家哪个不是要寻个好日子爆出来有孕的消息，就为讨个吉利，倒是这七八年宫里都没孩子, 叫她把这茬忘了。
　　良——贵妃心机颇深啊！
　　她选的这一天，腊八, 所有人都进宫，不费吹灰之力得到所有人的关注, 一人多皇帝自然也骄傲, 她心太沉了！
　　王嫔笑道：“前两个月陛下总是往梨华宫里来, 那会儿我们还以为是芳嫔呢, 没想姐姐才是正主儿。”
　　她专门给芳嫔嫖了个媚眼, 又用帕子捂了嘴, 故作害羞，可这言语里浓浓地醋意, 就连皇帝都听出来了。
　　皇帝眉头一皱，道：“你们平日里有孕，都说要清清静静养着, 怎么到了别人，就一窝蜂来吵人了？都回去！”
　　最后一句有点厉害，屋里众位嫔妃对视一眼，钱妃先站起身来，道：“妾身告退。”
　　芳嫔松了口气，她快恨死王嫔了。
　　她羡慕良——贵妃吗？
　　羡慕！
　　她嫉妒贵妃吗？
　　嫉妒！
　　可她能说吗，她当然不能说了，非但不能说，她连一点表现都不能有有。
　　要说宫里人的嫉妒，那都是浮华于表面的，这宫里没人比她更明白贵妃有孕是个怎么回事儿了。
　　她芳嫔，芳华正茂，伺候了陛下整整两个半月。
　　她良妃，四十有二，伺候了陛下区区一次。
　　她嫉妒得眼睛都要红了。
　　只要开口说话，她就觉得嫉妒会从她嘴里涌出来，可王嫔非要拉她下水，幸亏陛下阻止了。
　　芳嫔瞪了王嫔一眼，转身走了。
　　还有那个朱贵人，什么陛下是怕她受委屈，才歇在贵妃宫里的？
　　她倒是也想这么当成挡箭牌被委屈一次！
　　这帮子嫔妃带着自己儿媳妇又往外冲，正好跟带着人端着茶来的卫嬷嬷撞上了。
　　卫嬷嬷一脸懵懂，“刚沏的茶，大红袍……”
　　领头的钱妃仿佛听见身后陛下的冷哼，端起茶杯一口就干了。
　　当然端上来的茶不可能烫，可这么喝也挺让人一言难尽了。
　　这是嫉妒到形象气质都不要了啊。
　　唐思然顺势把公主一拉，王爷倒是很有眼色跟着一起走了，三人到了东边屋子，也就是王爷小时候的房间。
　　唐思然已经在这屋里睡过两次了。
　　“若不是我拉你，你还不想走，你莫不是要看热闹不成？”唐思然坐下来，问齐芝楚。
　　齐芝楚笑了两声，道：“我最近反应有点慢。”
　　“那就更该严格要求自己了，你如今身上有两个脑子呢，该是最聪明的时候。”
　　是这样的吗？那驸马说什么一孕傻三年……是想糊弄她不成？齐芝楚一愣，瞧见她嫂嫂拿了桌上的拨浪鼓，有一下没一下晃着。
　　声音清脆，两颗小珠子晃来晃去还挺可爱。
　　齐芝楚一笑，道：“我母妃说经常玩这些东西能吸引小孩子，只是你才成亲，怎么也这么着急？”
　　唐思然白了她一眼，她那是引小孩子吗？
　　她那是引孟王爷，这可是孟王爷小时候的玩具，上头还有两个牙印儿呢！
　　只是王爷没反应，倒是把公主钓起来了。
　　“我能不着急吗？”唐思然故意道：“我嫁进来半年，是家里唯一没怀孕的，我婆婆有孕了，我小姑子也有孕了，我——”
　　齐芝楚咯咯地笑了起来，“你在乎这个？”
　　她是不在乎……可你当着你哥哥的面说，究竟是几个意思？
　　这边聊了没两句，宫女进来道：“陛下要走了。”
　　三人忙站起来出去相送，齐芝楚风风火火走在最前头，唐思然跟着她后头，刚走了两步要迈门槛的时候，耳边传来王爷的声音。
　　“不用着急。”
　　唐思然差点没一头磕在门框上，她演技竟如此出众，能骗过一心夺嫡还是个阴谋家，善于掌控人心连太子都能间接控制的孟王爷？
　　王爷这么下去是真的要完。
　　几人出来恭送皇帝，皇帝的目光最后落到在孟王爷身上，道：“走，中午跟朕一起吃饭。”
　　唐思然心中一句“好消息”还没说完，皇帝又道：“差人去把皇子都叫来，一起。”
　　唐思然不禁看了看孟王爷，他是真的不动如风，一旦失望都看不出来，表情异常镇定跟在了皇帝身后。
　　待这两人走了，唐思然转身又是一脸的笑，冲着贵妃福了福身子，“贵妃娘娘，妾身给您行礼了。”
　　刘贵妃生生在她圆了一圈的脸上笑出褶子来，“你这孩子，这么多礼干什么？”
　　齐芝楚这才反应过来，也冲着刘贵妃行礼，又埋怨唐思然，“你也不事先跟我说一声，倒显得我笨来着。”
　　唐思然意有所指看了看她肚子，叹气道：“那这一句你想到没有？”
　　说着她脸上又是笑，就是这次的笑容明显是装出来的谄笑，声音也甜腻极了，“贵妃娘娘如今没了封号，到叫人有点遗憾啊。”
　　刘贵妃又笑出一道褶子来，“你这孩子，拿母妃寻开心不是？”
　　齐芝楚的反应如今是真的有点慢了，等刘贵妃笑完，她才道：“这是得了便宜又卖乖啊。”
　　唐思然点头，齐芝楚忽然道：“我也有了！”
　　她冲刘贵妃福了福身子，惊讶道：“贵妃娘娘这是要有金宝金册了，妾身还没见过这个，不知道娘娘可否叫妾身开开眼？”
　　刘贵妃拿帕子打她们两个，道：“不许再逗我笑了，一会儿把孩子笑出来，你们替我养吗？”
　　正好卫嬷嬷来叫她们吃饭，三人又分别去洗漱。
　　刘贵妃一边洗手，脸上还带着笑。
　　“母妃！”
　　刘贵妃被吓了一跳，转头看见自家女儿一脸要分享八卦的样子进来。
　　“怎么了？”刘贵妃问道：“你不好好洗手，跑来我这儿做什么？”
　　齐芝楚凑近了小声道：“我方才看见嫂嫂在玩拨浪鼓——”
　　她看见自己母妃一脸不解的样子，道：“前头我总怀不上，您不是还说要多备些小孩子的玩意儿，没事摸一摸，就能带来孩子吗？嫂嫂这是看见咱们两个都有孕了，她也坐不住了。”
　　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什么叫咱们两个都有孕？
　　咱们两个是母女啊！
　　刘贵妃忍住了把自家女儿踢出去的冲动，劝慰道：“这事儿你不能在她面前明说，她看着是精神了些，可还是有点瘦，前头又被亏欠了三年，得好好养一段时日才好生孩子。”
　　齐芝楚点了点头，道：“不过我瞧着嫂嫂也不像那样的人。我刚笑她来着，她也好好的，她不在乎的。”
　　刘贵妃白她一眼，“你性格冲动，从小就不会照顾人，你嫂嫂那是装的！唉……你都要当母亲的人了，以后不能再这么冲动了，你嫂嫂多可怜，为了你还得强颜欢笑。”
　　是吗？齐芝楚一时间有点晃神，可是……完全看不出来啊。
　　刘贵妃还在说：“你嫂嫂几乎跟你一边大，前头守孝四年才嫁进来，娘家也不顶事儿，你哥哥府上又那么多的妾天天在她面前晃，连庶子都有了两个，你想想她压力得有多大？”
　　这也不对吧。
　　齐芝楚想起那天她留宿孟王府的时候，那些妾们怎么也跟压力扯不上关系，甚至还叫人有点羡慕呢。
　　“说起来都是我对不起她，我该挡着不叫你哥哥纳妾的。”
　　刘贵妃瞬间红了眼圈，拉着自家女儿的手，“如今咱们两个——都有了身孕，你别表现得太明显，别叫她看见了心里难过。”
　　？？？
　　“我——”齐芝楚只说了一个字儿，语言中枢就被蜂拥而上的吐槽拥堵了。
　　我一个纤细敏感的出嫁四年才有孕的孕妇，要照顾她一个出嫁才半年的新嫁娘？
　　我一个柔弱可怜的小姑子，要照顾嫂嫂的情绪？
　　说好的只要你能有孕，你要天上的星星母妃都摘给你呢？
　　如今她倒是有孕了，星星被母妃送给了嫂嫂。
　　唏嘘……这么说她哥哥一定不是亲生的。
　　所以母妃对嫂嫂心怀愧疚，什么好东西都要给她，一点委屈都不叫她受。
　　齐芝楚被刘贵妃拉着手出来，神情还有点恍惚，直到听见她嫂嫂的一声笑。
　　“怎么公主有孕在身，连手都要母妃给你洗了？”
　　齐芝楚面上一红，看见她笑盈盈地看着自己，面颊上还有被室内热气哄出来的桃花粉，一想母妃说她都是装的，她心里指不定哭成什么样呢。
　　那她装得可真像。
　　不对，那她可真可怜。
　　还是不对……能被婆婆护着的儿媳妇，怎么也跟可怜二字扯不上关系，尤其这婆婆已经成了贵妃。
　　齐芝楚幽幽一声叹，“我如今总算是明白什么叫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了。”
　　她当初有多讨厌她哥哥，如今就有多可怜他。
　　母妃喜欢的是他媳妇，自己喜欢的也是他媳妇。
　　“唉……”
　　唐思然虽然不理解齐芝楚深刻的内心，却能从她脸上看出来她又瞎胡乱想了，她站起身来，道：“我都饿了。”
　　刘贵妃急忙道：“赶紧吃饭！”说着瞪了一眼齐芝楚，“非说伺候你洗手那宫女长得不好看，不就是洗个手？”
　　众人围坐在桌边，刘贵妃道：“你尝尝这个，专门给你做的，温补。”
　　唐思然笑着点头，又道：“母妃多吃些新鲜蔬菜，对孩子好，虽然是冬天了，可也别总吃干货。”
　　“多吃新鲜的东西，别吃太咸，不然容易肿。”
　　“还有……”
　　刘贵妃笑着点头，又趁着儿媳妇吃饭，跟女儿对视一眼。
　　这次齐芝楚看懂了，这是说：你看你嫂嫂连孕期怎么吃东西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这难道不是她压力太大，就等着孩子吗？
　　这边饭吃上了，皇帝那边还没吃上。
　　菜是上桌了，可皇帝看着这一桌子的歪瓜裂枣和奇葩们，有点没胃口。
　　老大……是个中庸之才。
　　老二……是个中庸之才。
　　老三……是个有野心的中庸之才。
　　皇帝一声唏嘘，这真的不是在复制黏贴啊！
　　老四……太子写的戏本子挺好看，可这货昨儿拿来的时候没说是他自己写的，只说请父皇品鉴！
　　那皇帝能怎么办呢……再说确实挺好看的，可等他夸完，太子一脸欣慰说这是他写的。
　　皇帝当时气到觉得太子可能是想借此把他气死好继承皇位！
　　罢罢罢，这货从来就不是继位的合适人选，这么多年他难道还没看透？
　　若不是为了皇后……
　　皇帝又是一声唏嘘，想起太子昨儿说的母后还能活多久？不如就叫这太子之位给母后陪葬。
　　皇帝视线继续往过移。
　　老五……还是个中庸之才。
　　老六……长得像他皇祖父，有的时候皇帝都觉得见了这个儿子心里有点憱憱的，不得不严肃正经的说话。
　　完全不像是父子……不对还是父子，就是反过来了。
　　这孩子究竟是怎么生出来的……
　　老七……是个夹杂在婆媳之间的可怜男人。
　　老八……如今是个和尚。
　　老九……不太聪明的亚子。
　　老十……还在闭门思过。
　　剩下两个一个九岁一个七岁，用的还是儿童专用桌。
　　他的大魏江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在他年轻，还有时间。
　　“吃饭！”皇帝斩钉截铁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刘贵妃：不不不，你最多还有两年半。
　　杨轻轻：不不不，你最多还有两年半。
　　宁江郡主：不不不，你最多还有两年半。
　　唐思齐：不不不，你最多还有两年半。
　　奥佳莎公主：不不不，你最多还有两年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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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两人一脑
　　说是吃饭, 可皇帝依旧还是心事重重的。
　　他觉得任谁有这么一桌儿子，都不会开心的。
　　皇帝重重叹了口气，成王爷都酝酿好久了, 立即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皇帝冷哼一声, 了凡大师接上来了，“佛语有云，一念放下, 万般自在。”
　　“朕先把你放了如何？”
　　了凡立即道：“吃饭吃饭, 父皇尝尝今儿的肘子，浓油赤酱, 炖的软烂，没什么比这个好了。”
　　这话居然是从一个秃头嘴里说出来的，再想想太子昨儿写的师太, 就是他给太子起的头！
　　“你一个和尚，吃什么肉！”皇帝道：“来人, 把早上的八宝粥端上给了凡大师摆上！”
　　了凡苦的眼角都掉了下来，九皇子笑道：“八哥你打算什么时候还俗？我觉得至少要等到明年, 换个年份至少也当了两年, 写在史书上也能糊弄后人了。”
　　“阿弥陀佛。”了凡大师念了一声佛号。
　　成王爷狠的牙痒痒, 他开的头, 两句话就给带偏了。
　　他不担心的又想抢过风头, 道：“早上的腊八粥实属人间美味, 米粒熬出油来，配上各种豆子干果, 儿臣还吃出了银耳，都是滋补上品。”
　　方才和尚说肘子好吃不好附和，如今老三说粥好喝就插嘴了, 众人一言一语的说了，甚至最小的十二皇子还来了一句，“不够甜。”
　　皇帝笑了两声，道：“这粥里一共三十二味材料，你们都吃出什么了？”
　　全王爷心中一喜，他虽然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皇子，虽然有些东西跟名称对不上号，可熬八宝粥就那么些东西，有什么难猜的？
　　三十二种？他能把剩下人的路都堵死了！
　　正要开口，皇帝道：“从小的开始说。”
　　全王爷表情一下子垮了，成王爷冷哼一声，九皇子又笑了出来。
　　“有红枣，桂圆。”十二皇子很是实诚地说，“还有糖。”
　　十一皇子道：“还有银耳，绿豆红豆还有这个白豆子。”
　　十皇子不在，皇帝看着老九。
　　“粳米？”
　　“更？”皇帝反问道。
　　屋里几声嗤笑，成王爷道：“我的好九弟，经，粳米。”
　　“下一个。”皇帝道。
　　屋里唯一的光头道：“莲子，百合。”
　　下来是理王，他道：“十一弟说的是白豆子应该是白芸豆，我还吃出来了枸杞和松子。”
　　皇帝点了点头，这几个还都算是有分寸，一人说上两三个，没把路堵死，至少他这几个儿子是挺团结的。
　　全王爷这会儿已经开始碎碎念了，还有什么没被说的？
　　“花生、芡实、薏米、山药……”他一边小声嘀咕，一边努力回想原先全王妃是怎么说的。
　　皇帝又看孟王。
　　孟王道：“糯米，白糯米，血糯米，黑糯米。”
　　皇帝一脸惊喜，这儿子真的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啊。
　　知道糯米很容易，可能吃出来血糯米跟黑糯米就证明他是真的认得五谷杂粮的，这个颜色，一般人只会觉得是黑米，而且这粥里也的确加了黑米。
　　“很好，很好。”皇帝夸赞道。
　　皇帝的夸奖一说出口，除了太子，从孟王往上的四人全都慌了。
　　他们该怎么说？怎么说也没孟王这个好啊！而且他还应得这样淡然，别的一句没有，叫人想挑刺也找不到角度。
　　于是后头四人一人选了两三样，草草结束了。
　　皇帝听见不由得又是眉头一皱，好胜心竟然这样强？
　　待吃过午饭，皇帝要休息，众位皇子一起告辞，又往各自母妃宫里去了。
　　梨华宫的饭也吃饭了，唐思然稍稍坐了一会儿，就站起来说要告辞。
　　刘贵妃还要劝她，唐思然笑道：“您有孕在身，还是好好歇一歇的好，况且一会儿父皇来了，我们还在多尴尬？”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她这分毫不带掩饰的说了出来，叫刘贵妃觉得她前头的付出有了回报，毕竟不是一家人，说不出来这样直白的话。
　　“行吧。”刘贵妃笑道：“腊八你们回去自己庆祝吧，也别把一天都耗在宫里了。”
　　众人告辞，出了梨华宫，唐思然跟齐芝楚贴在一起走，公主兴许是有点困了，虽然外头挺冷的，不过她还是不住的打哈欠。
　　唐思然笑道：“这样的喜事，母妃升位，又有了身孕，我回去给我府上众人每人多发两个月的月钱。”
　　其实从月钱这个角度来说，封建社会也挺好的。
　　过年必定是两个月的月钱，主人家有点什么喜事，也要多发，就像孟王府今年。
　　先是她嫁进来，多发一个月，母妃第一次升位，多发一个月，再加上这一次的两个月，还有过年那一次，年底十七薪，听听就让人热血沸腾。
　　其中以杨轻轻院子为甚，她还生了个孩子，她院子里的人是十八薪。
　　“我也有孕来着。”齐芝楚推了推她，“你怎么不给你府上人多发一个月月钱？”
　　唐思然笑道：“你肚里孩子又不是我的。”
　　齐芝楚愣住了，立即反驳道：“难道母妃肚里孩子是你的？”
　　这公主是真的一孕傻三年了，唐思然心里有点痒，诚恳地说：“你说得不错，其实主要是母妃平日里对我特别好——”
　　“我对你不好？”齐芝楚打断了她，震惊地反问道。
　　唐思然叹气，犹豫片刻，嗯嗯啊啊好几声，等公主的好奇升到了顶点，这才叹道：“我给你算一笔账。”
　　“我们府上的月钱，从三百文到十两不等，每月月钱大概要花费一千两银子。当然这也不算太多，主要是你哥哥的二十个妾。”
　　齐芝楚叹了一声，“她们月钱高吗？”
　　唐思然也跟着叹气，“高倒是不高，可你想想都是些什么人。”
　　“国子监司业的孙女儿，太子太傅的孙女儿，还有你表妹，公主后裔，苗疆的公主，还有个王氏族人。”
　　“我能用银子打发她们吗？那我赏给她们东西，剩下的人呢？岂不是区别对待了？都是好人家的女儿，做妾也是逼不得已，我这样岂不是叫她们寒心？”
　　齐芝楚长吁短叹一阵子，道：“你说的不错……你府上开销是挺大的，上回咱们把那骆驼都吃了快一半了。”
　　“我也不好跟母妃比肩，就发半个月的好了，回头我给你送些东西去，你也别太惯着她们了，仔细把她们心都养大了。”
　　唐思然也跟着长吁短叹，她扶着公主上了马车，看着马车走了，这才转身。
　　然后就看见孟王爷悄无声息跟在她背后，“别欺负我妹妹。”
　　唐思然没忍住嘴角勾了起来，怪不得王爷不叫人欺负他妹妹，他这是从母妃肚里出来的时候，顺手把他妹妹的脑子牵走了。
　　“这哪儿是欺负呀。我也给她送回礼的。”
　　“银子不够了？”
　　唐思然强行按捺下心中对于传统美德——存钱的渴望，摇摇头，“够！”
　　回到王府，刚换了衣服，唐思然就收到了公主府送来的东西。
　　一匣子铸成各色吉祥图案的小银锭，还有一箱书桌上用的屏风摆件。
　　小巧玲珑又很是精细，一看就是精品，不是那种拿来敷衍人的。
　　唐思然也到了她正屋的耳室里，里头正中间的毯子上，放着一个半人多高的娃娃屋。
　　纯手工定制，安全无漆，纯榫卯结构，方便易拆。
　　上下三层，每层三个房间，还有配套的小家具，一个小阁楼，还能自己布置。
　　唐思然叫了竹兰来，“带人把这个送去公主府。”
　　这样等公主生完孩子反应过来，也就不会怪她了，兴许盼着再来一次？
　　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晚上王府也摆了一桌。
　　人嘛，只有王妃跟王爷，两人坐在花园子里的四角亭里，亭子下头是空的，很是奢侈的烧了地暖，连带石桌子都烘得热热的，慢悠悠地吃，菜也不会亮。
　　亭子四面又有半透的屏风当着，不知道用的什么材料，透气却不太冷，上头更一点绣花都没有，正好透过去看外头的景色。
　　唐思然瞧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王爷，数量上虽然稍稍欠缺，可是质量惊人。
　　就是可惜喝得是米酒，叫她的酒量毫无用武之地。
　　王爷端起酒杯，贴在唇边，玉质的酒杯配上浅色的薄唇，还有那修长的手指，以及透过指甲的那一点带着珍珠光泽的粉。
　　就连他背后珍珠白的清淡屏风也成了景。
　　唐思然一声唏嘘，“王爷，我敬你一杯。”
　　孟王爷喝了酒，道：“我过了十五就离京。”
　　唐思然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才腊八，就已经下了三场雪，明年春汛怕是要出大问题。”孟王爷说着，把酒杯放了下来，“我带两百侍卫，还有李旺支。李忠顺留下来。”
　　唐思然嗯了一声，“王爷可要带上两个伺候的人？那容氏姐妹会水。”
　　孟王爷半晌才说话，“不必如此。”他又顿了顿，“我会水。”
　　唐思然松了口气，她自然是不愿意王爷带人出去的，不为别的，府上这些娇滴滴的美人，带出去非得给折腾蔫吧了不行。
　　“我若是同意呢？”孟王爷忽然问道。
　　难道是她方才是松懈了？微微叹气叫王爷看出来了？
　　可她不怕的呀，她正反都有话说的。
　　唐思然垂下眼帘，“王爷出去总是要抓几个贪官的，修河堤又是个肥缺儿，年年修年年决堤，带上两个人就是缺口，就是暗示。”
　　“有些人着急的人就会顺着这个暗示来了，送女人，送银子，这样也能省去前头不少功夫。”
　　“的确是个好办法。”
　　唐思然觉得她从王爷的话语里听出来了强大的自信。
　　“只是这法子不适合我。我是个王爷，我带着两百侍卫，这是我齐家的天下。这是我——父皇的大魏朝。”
　　王爷这样冷清的外表，配上这样强大的野心，叫人——有点困啊。
　　想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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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这孩子生下来就没爹
　　刘贵妃今天睡得有点早, 毕竟有孕在身要好好休息，只是躺在床上却没睡着，甚至还有点失眠。
　　当然不是因为皇帝下午没来看她。
　　更加不是因为担心自己年纪大了生孩子不安全。
　　主要是……孩子他爹快没了。
　　十月怀胎, 再加上已经过去的半年, 皇帝满打满算也就是两年寿命了。
　　她这孩子生下来……兴许还没学会好好说话，它爹就得玩完。
　　再加上皇后还在，她就被封了贵妃, 要说皇帝不想提拔文贤, 只是觉得有了个老来不知道儿子还是女儿，一时脑热才说了这话, 她有点不太相信。
　　这就叫刘贵妃陷入了深深的自我矛盾中。
　　她便又安慰自己，若是生个女儿出来，她好好养着就是, 不过儿子——横竖文贤也挺有威严的，长兄如父嘛, 年纪也合适，他来教！
　　刘贵妃又笑了两声。
　　皇后病重, 明显熬不过三年, 皇帝对太子越发的不耐烦, 她升了贵妃……那个梦岂不是要实现了？
　　刘贵妃猛地坐了起来, 外头传来谷嬷嬷的声音, “娘娘？娘娘醒着？”她轻声叫道：“陛下来了。”
　　刘贵妃掀了帘子, 刚站起身来披上衣服，就看见皇帝踏着月色进来。
　　满脸的疲惫, 的确是挺老了。
　　“陛下。”语未尽泪先流，皇帝给吓了一跳，“这又是怎么了。”
　　“我……”刘贵妃直接就泣不成声了, 她能说实话吗？显然不能。
　　她一边心疼自己孩子生下来就没爹，一边又觉得当太后比什么都强，脸上的表情也是矛盾极了。
　　眼睛在落泪，嘴角却是翘起来的，她觉得自己快成神经病了。
　　皇帝……明显误会了，“你莫哭了，朕这些年的确是忽略了你。”
　　跟方才在皇后宫里那一顿吵不一样，皇后虽然在落泪，却是装的，可刘贵妃表情却是无比的真挚。
　　伤心是真伤心，看见他也是真开心。
　　“阿瑛。”皇帝搂着刘贵妃的肩膀，“我会好好对你的。”
　　刘贵妃抬头，神色复杂的看着皇帝，皇帝他……她已经脑补了他的一百种死法了。
　　你就剩两年了啊，这叫她面上的表情越发的纠结了。
　　“朕看着你，你好好休息。”
　　第二天一早，王爷又是早早离开，大床上只留下他躺过的痕迹。唐思然吃过饭，跟王府的一众美妾们一间屋子坐着。
　　唐思然上来就是王炸。
　　“宫里娘娘有孕，陛下心中欢喜，已经升了她做贵妃了。”
　　“九公主也有了身孕，这个月府上的下人都多发两个半月的月钱。”
　　“我还给你们也准备了些东西，大家一起喜庆喜庆。”
　　一直到她说完，屋里还是安安静静的，片刻之后，爆发出来前所未有的热烈讨论。
　　“这可真是太好了！”
　　杨轻轻不在，简氏就坐了首位，她紧紧攥着拳头，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激动，谁都不敢看眼神真挚地看着坐在主位上的王妃。
　　快了！快了！
　　王爷的母妃成了贵妃，那王爷就是除了太子以外最尊贵的皇子！
　　这一步步都是在往皇宫里头走！往皇位上走，往后位上走！
　　只是……简氏虽然看不清，不过坐在高台上的唐思然看得清楚，屋里至少一半人的反应都跟她一模一样，连脸上的表情也如出一辙。
　　就是一个个都攥着拳头，没做出什么太大的动作来，没叫身边的人察觉。
　　有点好笑。
　　叶氏轻轻一咳，道：“娘娘，要不要做些肚兜等物？贵妃娘娘年纪也不小了，再给她做几个抹额可好？既能扎头发，也能挡风，免得头疼。”
　　唐思然冲她笑笑，道：“也不用太着急，要生怎么也到明年下半年了，不如等过了清明再说。”
　　“娘娘说的是。”乐氏急忙插话，“既然是给宫里贵妃娘娘，那也不用什么绣花了，就用最柔软的棉布做，做好了再多洗几次，洗得软软的再送去宫里。”
　　唐思然也冲她点头，赞道：“你想得很是周全。”
　　乐氏情绪激动，笑得有点开，叫唐思然隐隐约约看见她的后槽牙了。
　　简氏跟上，“还有些小孩子玩的东西，什么拨浪鼓虎头鞋之类的，也不拘是男是女，都能用，也能准备一些。”
　　拨浪鼓啊，唐思然一瞬间晃神了，急忙晃了晃头，把脑海里王爷嘴里的拨浪鼓拔了出来。
　　别说他这一口白牙还真挺利的。
　　这表情——坐得最近的简氏明显误会了，还以为是她担心自己怎么还没有孕。
　　简氏有点想安慰她，只是嘴张了几次，没想好怎么说，她这个身份吧，说什么都不合适。
　　娘娘您别着急，迟早有孕——她生了王爷的次子。
　　娘娘您别着急，王爷膝下都这么多孩子了——没一个是娘娘生的。
　　这就更不合适了，她也看出来了，娘娘是真的跟别人不一样。
　　她原先在家的时候，她是嫡女，她父亲也有几个妾的，她有一个庶兄两个庶妹。
　　她母亲是每天必要叫这几人来请安的，当然不是真心的，就是问他们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也都是面子话。
　　为的就是看他们在自己面前点头哈腰一脸隐忍的恭恭敬敬说话。
　　娘娘呢？
　　娘娘是连请安都免了的。当然这么小的孩子，都走不利索，还是冬天，天天出去吹风简氏也的确不放心。
　　简氏笑得有些尴尬，好在屋里人多，很快就有人缓解了她的尴尬。
　　刘氏问道：“娘娘说要给妾等什么？”她一边笑一边叹气，“都是娘娘把妾的胃口都养大了，如今还真的有点期待呢。”
　　唐思然，手一抬，那边两个粗使的嬷嬷抬了三个箱子进来。
　　打开一看，三个箱子里分别放着红白蓝三色的皮子。
　　“自己挑吧。”唐思然很是满意看着美人脸上的震惊，怪不得古人有烽火戏诸侯一说，笑道：“一样一张。”
　　都是差不多的东西，众人客气两句，一个个上来拿了东西，又交给身后的丫鬟，冲着唐思然行礼，“多谢娘娘。”
　　正说着话，二门上的婆子来报：“娘娘，唐家的人来了，有唐家的老太太，还有两位老爷。”
　　这三个人……来得很有灵性啊。
　　这是唐家能做主的三个人，又是唐家最一条心的人。
　　唐思然也好奇他们又想出什么好主意来，道：“带去前头，叫刘嬷嬷陪我一起过去。”
　　坐在王府的小会客厅里，唐家三人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了。
　　唐家真正发迹，也就是唐家老三得了皇帝器重之后，可他四年前就死了，那会儿他的长女也就是唐思然正好到了出嫁的年纪，算起来他也没多大。
　　换句话说，发迹没两年。
　　唐大伯小声道：“瞧瞧人家的木头，里头这金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镶嵌进去的，浑然天成，一点看不出来痕迹。”
　　唐二伯冷笑道：“哪儿是镶嵌的金子？这叫金丝楠木，最名贵的木材了！”
　　“金丝楠木？我怎么听人说这是专门做棺材的？怎么好用来做家具？”
　　“别丢人现眼了！你们两个知道什么？”唐家老祖母压低声音道：“我看见外头晃来晃去的，想必是有人来了。”
　　唐思然进去，瞧见唐家三个人老老实实坐着，仿佛小学生一般，脸上满是忐忑不安，还有点哀求。
　　能叫他们露出这样的表情……想来唐家快支撑不住在京里的生活了。
　　唐思然一进去，唐家三人齐齐站了起来，唐家老祖母道：“快过年了，我们就来看看你好不好。”
　　“我挺好的。”唐思然端庄正派，正正经经挺直了背坐下，很有气势。
　　唐家老祖母又道：“咳，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跟你说说，你堂妹正在相看人家。”
　　唐大伯忙点头，“我们给齐姐儿挑了三家，你也帮着拿个主意。”
　　这三人仿佛跟说相声一般，一人一句。
　　唐二伯道：“头一家是个种地的，家里一百多亩田地，你妹妹嫁给次子，是个读书人，已经是童生了。”
　　“还有一个城里做小买卖的，开了个南北杂货铺，这个是个长子，就是现在上头父母还在，他要跟着商队走南闯北，将来好继承商铺。”
　　“最后这个是上京赶考的举人，南边来的，文采是有的，又做得一手好诗，就是这次运气不太好，水土不服生病了没考成，刚养好病，打算过了年再回乡的。”
　　唐家二伯说完，唐家老祖母迫不及待的追问，“你觉得哪个好？”
　　她觉得哪个都不好，头一个家里一百亩地，这时候种田基本是种两年要让地歇一年，一亩地的产出一年大约就是一两银子。
　　去掉他们的吃穿用度，也就是一年三四十两银子，供一个读书人，还是些许紧张的。
　　第二家是商人，士农工商，唐家剩下这俩男丁都不争气，可勉强也算是进了士这一档，况且以他俩的为人，绝对不会把女儿嫁给商户的。
　　还是这种小商户。
　　第三家……干脆就是背井离乡了。
　　唐思然叹了口气，这明摆着就是想叫她说不好，然后他们就要顺杆爬，叫她给找了。
　　“我觉得都挺好的。”唐思然诚恳地说，“第一家是种地的，身家清白，第二家未尝没有做大的机会，第三家……江南水土养人，妹妹去了是要越变越好看的。”
　　唐家三人愣住了，这跟他们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他们母子三人商量了一个晚上，无论她选哪个，他们都想好怎么说了，可现在——
　　唐思然看见他们这个一脸懵逼无话可说的样子非常的畅快。
　　她又道：“出嫁的时候跟我说一声，那几家我去虽然不合适，不过可以稍稍随一份礼……咳，这礼也不能送的太过了，不然要招歹人惦记的。”
　　唐家老太太有点憋屈，可再找不到帮手，她们就没法在京里维持下去了。
　　“我知道这几家都不太好……不过你妹妹命好，倒也不用太担心，前一阵子那老神仙说她有旺夫命！”
　　“老神仙？”唐思然反问道。
　　唐大伯道：“是啊，一个都八十了，看着还跟三四十一样的老神仙，连头发都是黑的！他见了你妹妹说她面相大有玄机，若是嫁个读书人，这人一定能考上状元，若是嫁个商人，这家就能当皇商，若是嫁个王爷——”
　　唐大伯压低了声音：“这王爷就能当皇帝！”
　　唐思然真想问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傻。
　　“老神仙？”唐思然又笑眯眯的反问了一句，“你批这么个命，花了多少银子？”
　　唐大伯一声唏嘘，“老神仙不要银子，后来是我追上去硬塞了一两多。”
　　？？？这才是真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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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送他们回乡
　　唐家老祖母还在说老神仙的来历。
　　“腊月初一我们去抢头香, 遇见这老神仙了。明明八十几岁的人，还是健步如飞，看着比你二伯都年轻多了。”
　　？？？他们遇见真的不是那种实际只有二十, 却长相老成看着像三十, 最后谎称自己年过八十的骗子？
　　“那老神仙看了一眼你两个堂妹，急忙把头低了下来，你大伯还以为怎么了呢, 还要揍人家, 那老神仙说你两个堂妹的命贵不可言，不能直视。”
　　老祖母一边叹气一边道：“前头我们在庙会上还遇见骗子了呢, 还有两个说你堂妹是童子命，说要我们出银子做法事的呢。”
　　唐思然唏嘘一声，明白了, 骗这一大家子不能走直球。
　　唐大伯又道：“那老神仙还说要我们送女儿选秀，这怎么能行？你在王府当王妃, 我们再把女儿送去宫里？那岂不是姐妹伺候父子了？有违伦常啊。”
　　这话里的槽好多，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吐起。
　　最重要的是陛下已经六年没选秀了, 那骗子不知道, 可他们这些人, 勉强也算是京圈儿外围了, 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仿佛还生活在村镇一般。
　　唐思然吸了口气, 决定帮他们一把, “陛下年纪不小了，选秀已经停了六年, 两位堂妹若是真想进去，我看看能不能走走关系，叫她们进去当宫女, 只是宫女最好都是七八岁的，她们两个年纪大了一点。”
　　“宫里的皇子……一个九岁一个七岁。”
　　冷不丁来这么一句，唐家三人一时间没回过神来，猛然间唐老祖母大叫一声，“咱们被骗了！那不是老神仙，那是个老骗子！”
　　唐思然还没什么，刘嬷嬷已经忍不住笑了好几声了。
　　老祖母红了眼圈，“咱们家里如今是过不下去了，临近过年，连年货都没怎么置办，连给下人的月钱都发不下去了。”
　　“你若再不管管，你的老祖母就要上街乞讨了。”她一边说，一边拉着身上的衣裳，“这还是去年的冬衣。”
　　这次是真心酸，很快就真哭出来了。
　　唐思然原想哭个穷捉弄他们来着，只是想想王爷打算带着两百侍卫出去，又说这是我齐家的天下，唐思然决定换个法子。
　　她招招手，刘嬷嬷低下头来，唐思然在她耳边耳语几句，刘嬷嬷笑着出去了。
　　唐思然的视线落在祖母脸上，笑道：“我知道你们困难，我又怎么会不管呢？”
　　她拿腔作调道：“在京里生活可不容易，我记得原先在老家的时候，这一大家子人，一年也花不了三五十两银子。”
　　“如今到了京城，家里那些丫鬟小厮等等，光月钱一个月就不止这个数了吧。”
　　老祖母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不错，可见是自己当家有了长进，我跟你娘说，你娘还不相信，直说你爹留下来的东西肯定是管够的。”
　　她爹是陛下的宠臣，连女儿都能当王妃，留下来的东西必定不少，可他们竟然一样都没卖？
　　唐家的店铺，田地，就是卖下人，也能换不少银子，可他们竟然一个都没卖出去？
　　那就是王爷了。
　　耗光流动资金，又不能动固定资产，这是守着金矿叫他们讨饭啊。
　　唐思然慢条斯理道：“我记得我父亲在端景大街上还有几个铺子，若是真不好，卖一个就能度日了。”
　　“咳。”老祖母垂头丧气的哀叹，“他们说这文书当时是你父亲签的，要卖也得他儿子来。还说得等他及冠才能处理你父亲的东西。”
　　唐思然给王爷点了个赞，能这么搞的只有王爷了。
　　“都是一家人，你爹也是我儿子，怎么光想他要养儿子，不想想他要养他的老娘呢？”
　　“大概是因为你还有两个儿子吧。”唐思然冷冷道。
　　“怎么大伯二伯现在还在吃我父亲留下来的东西？”
　　唐家两位男丁的面色一下子变了，他们能做，可说出来就是撕破脸皮了。
　　她摇摇头，“说错了——”
　　那两位男丁顿时松了口气。
　　唐思然又道：“怎么两位伯伯连妻子儿女都要叫我父亲养呢？”说完她还抿嘴儿一笑，是那种看了就要叫当事人怒火冲天的挑事微笑。
　　冲动的大伯立即站了起来，唐思然把茶杯一放，上好的瓷器发出清脆的响声，“坐。”唐思然板着脸道：“坐着好好说话。”
　　他们见面的地方在二门外，伺候的都是小厮婆子常随，连个好看的丫鬟都没有。
　　唐思然一抬手，屋里伺候的小厮就上前去按着她大伯的肩膀给人又按了下去。
　　孟王爷的手下嘛，一个酒囊饭袋都没有，唐家大伯面红脖子粗的也没扛过。
　　“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唐祖母慌神了，“都是一家人。”
　　唐思然叹道：“好好过你们不愿意，那咱们来算一算。”
　　“我陪嫁的四个丫鬟呢？”
　　“我陪嫁的两房下人呢？”
　　“我陪嫁的两个铺子呢？”
　　“我铺子里的掌柜的呢？”
　　“我的有山有水靠近河边的田庄呢？”
　　“我——”
　　上辈子原主死后，你们是怎么利用王爷的愧疚，把唐思齐那个丑八怪塞进来的？
　　我好好的天鹅群里，就算有几只黑天鹅，那也是增加了种群的多样性，可生生给你们塞进来一只野鸭子！
　　这个绝对不能忍！
　　“你们老老实实的不好吗，还想对我父亲唯一的子嗣动手？还想变卖我父亲的家产？”唐思然冷笑一声，“如今过不下去了？”
　　“王爷的确很有钱。”唐思然说得非常直白，生怕用个什么高深一点的指代他们听不懂。
　　“我也过得非常好。”
　　“可这些跟你们都没关系。”
　　唐家三人脸涨得通红，“一笔写不出两个唐字！你若是没了娘家撑腰，又怎么在王府立足？你——”
　　刘嬷嬷回来了，手里一个小包袱，往桌上一扔，发出咣当一声响。
　　没错，就是银子的声音，这个绝对不可能听错的。
　　唐家二伯忙把他大哥一拉，“你少说两句！那个是王妃！”
　　“这是二十两银子。”唐思然淡淡道：“给你们回乡的路费。老宅还在，你们回去吧，原先怎么生活，现在还怎么生活，京城不是你们待的地方。”
　　“你的良心叫狗吃了！”唐家老祖母怒道。
　　唐思然已经站起身来，都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了，索然无味啊。再跟他们说下去，她都觉得拉低了前兴王妃，现了凡大师还有白妃跟成王妃和太子的档次。
　　“送他们回去。”唐思然转身就走，身后传来几声叫，就只剩下嗯嗯啊啊的动静了，想必是被人捂住了嘴。
　　刘嬷嬷跟在她身边，笑眯眯道：“奴婢拿了几个银锭，专门剪成碎银子才送来的。”
　　这就有点侮辱人的嫌疑了，唐思然笑了一声，“嬷嬷这事儿办得好！”
　　等回去屋里，她又叫了李旺支来，“你们两个一起回唐家去，嬷嬷带人把我母亲跟两个妹妹接出来，送去——”她看了一眼李旺支，“观音庵可有地方？”
　　观音庵是京城最大的尼姑庵，跟大相国寺似的，有自己的山头，后山还有不少院子，给信众清修的。
　　李旺支应道：“那肯定得有。”
　　“那就送去观音庵，跟我母亲说，上回我回去，见她如此思念父亲，这才去观音庵问了问，等了半年好容易有了空位，问她想不想去清修两天，也是给父亲祈福了。”
　　刘嬷嬷应了声是，笑道：“那夫人是一定要去的。”
　　唐思然又看李旺支，“你去帮着收拾东西，把我祖母还有大伯二伯送回乡。”
　　“娘娘放心，一个时辰就叫他们上马车，天黑之前就送出京城，一路看着他们绝对不会出错。”
　　再把屋子收拾收拾，胖弟弟也就能回去住了。
　　回到屋里，唐思然叹道：“这折腾一早上的，还真有点饿了，中午厨房备了什么？”
　　竹兰笑道：“临近过年，厨房泡发了不少海鲜山珍等物，正在试过年的正菜，听说今儿做了佛跳墙，娘娘就是不问，奴婢也想请娘娘多点几份的。”
　　“早上去厨房端菜的小丫鬟，早饭都吃撑了。”
　　唐思然笑了两声，“那可真有点惨，拿粥糊弄被佛跳墙勾起来的馋虫，给她们两个也分一碗。”
　　竹兰应了声是，去厨房吩咐饭菜了。
　　不过先回来的不是竹兰，而是九公主。
　　九公主眼圈有点肿，看着她一脸的幽怨，“我昨天玩到二更……巳时才睡起来。”
　　看来王爷出生的时候不仅带走了脑子，连自制力也带走了。
　　唐思然正经劝她，“毕竟也是个成年人了，你要有所节制才行啊。”
　　九公主越发的幽怨了。
　　“那你还要不要别的了？”
　　“要！”
　　唐思然把她胳膊一挽，拉着她起来往花厅去，“咱们吃饭去。”
　　很快，竹兰就带着人端着一个平淡无奇，看着灰不突突的瓦罐回来。
　　上头用碗扣着，周围还有一圈水用来密封，偶尔冒一个两个泡泡，屋里顿时就香气扑鼻了。
　　“这味道。”齐芝楚看着唐思然，笑道：“你趁我哥哥不在家，一个人吃好的！我要告诉我哥哥！”
　　正说着话，屏风后头绕出来两个人。
　　前头是孟王爷，冷着一张脸，看着齐芝楚的眼神略有不善，还很明显，这就是再说：原来背着我的时候你天天都拿我消遣。
　　齐芝楚脖子一缩，躲在了她嫂嫂的身后，气得还戳了戳她的背，“都是你。”
　　唐思然自然是不会笑的，她忍得住。
　　孟王爷伸后……摘了帽子的是个来蹭饭的光头。
　　“失策失策，冬天没头发还真是冷。”了凡大师一边说，一边抽了抽鼻子，“佛跳墙啊！可见我与佛有缘。多谢六哥六嫂款待，贫僧不客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神仙：不不不，我不是二十看着像三十，我就是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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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她把太子弄哭两回了
　　没人告诉唐思然, 唐家三人是多么的心不甘情不愿，又是怎么被“死太监”冷嘲热讽威逼利诱的，以及她某个堂妹大吼着“我能当娘娘！我该当皇后娘娘！你这是以下犯上！”昏厥了过去。
　　办事儿的“死太监”也没怎么在乎, 能当娘娘的人喊这种话, 那是犯忌讳，可完全没可能的人……那就是痴心妄想了，总不能不叫人做梦吧。
　　不过这些细节李旺支就不打算告诉娘娘了, 免得影响娘娘心情。
　　当然就算说了, 唐思然也不会为这种事情影响心情的。
　　毕竟她中午吃的是佛跳墙，材料一级棒的佛跳墙, 还是跟一个假和尚一起吃的。
　　而且还有王爷压着，假和尚没咶噪起来，安安静静的竟然也有了几分意境。
　　一罐子的佛跳墙吃得干干净净, 有两个人都吃得没腰了。
　　当然这里头没有孟王府的人。
　　唐思然拉着齐芝楚去洗漱，故意道：“你原先还说当着你哥哥吃不下饭呢, 可见是骗我来着。”
　　齐芝楚后悔极了，道：“我那是破罐子破摔！”
　　待吃过饭, 四人坐在阳光普照的茶室里喝着消食的清茶, 竟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除了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也就是反光反的厉害的光头。
　　一杯茶才喝了一半, 李忠顺进来, 道：“王爷, 尼萨国的王子跟公主来了, 陛下说晚上设宴款待，请王爷和王妃出席。”
　　孟王爷还没说什么呢, 了凡大师先跳了起来，“我先回去洗漱了，还得换身衣裳。”
　　等他出去, 孟王爷抬眼，问道：“父皇没叫他？”
　　李忠顺点点头应“是”。
　　唐思然靠在椅子上被照得晕晕沉沉的，下意识便道：“父皇可太难了。”
　　齐芝楚一下笑出声来，又被孟王爷冷眼一扫，慌忙低下头去。
　　唐思然站起身来又去拉公主，道：“中午吃多了，咱们出去走走。”
　　这下公主终于有了勇气，只是两人挽着胳膊出去，身后似乎还传来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叹息。
　　到了没人的地方，齐芝楚叹气，“有的时候我觉得哥哥比父皇还像父皇。你觉得呢？”
　　她期盼地看着唐思然。
　　叫爸爸？
　　唐思然脸上露出微妙的笑意，有点刺激啊。
　　公主有了孩子，中午是要歇一歇的，唐思然陪着她睡了小半个时辰起来，一边一洗漱一边差人去问孟王爷。
　　“若是王爷有空，我想早点进宫，还想去看看贵妃娘娘。”
　　三人一起出府，齐芝楚虽然挺想跟亲嫂子坐一辆马车的，只是今儿已经得罪了亲哥哥，那只能暂时性舍弃亲嫂嫂了。
　　她依依不舍在王府二门上跟唐思然告辞，上了马车走得还挺干脆。
　　唐思然同孟王爷上了马车，问道：“快过年了，怎么这个时候尼萨的人来了？”
　　孟王爷的声音依旧是冷冷清清的，平静的叫人觉得什么都不是个事儿。
　　“边陲小国。尼萨跟索格里安加起来不足五十万人，为了一处带水源的草场打起来了。”
　　“索格里安在尼萨跟大魏中间，尼萨想联合大魏吞并索格里安，却又瞻前顾后害怕大魏连他们一起吞并，因此拖延到了现在。”
　　唐思然觉得孟王爷语气里那种冷淡的意味很是迷人，尤其是带着点谁看得上那样贫瘠的地方？
　　“不过倒也不是没用。”孟王爷又道：“打通了这两处，西域的黄金，宝石和香料进来就更容易了。”
　　这么一说，唐思然就能比照着现代地图参考尼萨跟索格里安究竟在什么地方了。
　　“我倒是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过，戈壁沙漠下头，多有石油。好像是在黑风山还是黑山峰脚下。”
　　孟王爷看了她一眼，“我会差人去查探的。”
　　“听说那边还有个盐湖。”
　　孟王爷叹气，“岳父死得太早了。”
　　呸！他想告诉你这些，他得再活一千多年才行！
　　到了皇宫，孟王爷直接去找皇帝了，说要商量巡查的事情，唐思然则到了梨华宫，进去就冲着刘贵妃下摆，“贵妃娘娘安好。”
　　刘贵妃笑道：“你都贫了几次了？赶紧起来。”
　　唐思然抬眼一看，刘贵妃眼睛不肿了，脸上又有了光泽，笑眯眯地容光焕发起来。
　　“母妃睡得挺好？”
　　当然这个跟睡觉没关心，主要是想通了，万一真的生个儿子出来，第一是更有利，第二是——横竖有个靠谱的哥哥，再说皇帝养儿子的功夫着实叫人看不上眼。
　　不过这话就不能明说了，毕竟担心皇帝死得早，也算是侧面咒皇帝早死呢。
　　“是挺好的，可惜晚上的宴会我去不了。”刘贵妃叹气，有点遗憾，“原先宫里有个那边进宫的番邦女子，舞跳得非常好，只是水土不服，没两年就死了。”
　　“我听李忠顺说，是来了一个王子一个公主，莫非是想联姻？”
　　刘贵妃笑了笑，“他们那地方，也只能联姻了，只是京中贵女没有想去那种地方，八成是要选个郡王家的庶女，给个封号过去，公主可能就留在京城了。”
　　“你不用担心，去不了你家。”
　　“我哪儿是担心这个啊。”唐思然笑道。
　　刘贵妃稍稍想了想，压低声音道：“皇后怕是快要不行了。昨儿陛下跟我说，要尽快给九皇子找个王妃。”
　　唐思然一挑眉毛，压低声音，“这是怕守孝？”
　　刘贵妃点点头，“说起来九皇子……有点愣，都十八了还没定亲，也是陛下说要寻一个愿意的人家。咳，陛下觉得好的人家，没一个看得上老九的。”
　　“那明年得两个皇子成亲了？”
　　两人说话声音越来越低，凑得也越来越近，等孟王爷带着太子进来的时候，就瞧见两个人头几乎挨在了一起，手也握着，亲密无间。
　　脸上的笑意叫人觉得宁静，不自觉也跟着翘起了嘴角。
　　孟王爷倒是习惯了。
　　可太子没有，这一幕太震撼人心了，想想自己的太子妃跟皇后，早上太子妃竟然因为起的晚怕被皇后训斥，直接就发热起不来床了，这是给吓病了呀。
　　太子一声唏嘘，脸上挤出笑来，“贵妃娘娘，六弟妹。”
　　两人站起来给太子还礼，刘贵妃有点紧张，太子这还是第一次到她宫里。
　　她一想皇帝皇后都快死了，太子这太子之位很快就莫得了，马上他就要变成无父无母的小可怜。
　　——这么一想又有点愧疚。
　　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太子莫非……觉得文贤是个大威胁？还是听了皇后的吩咐，来她梨华宫打探虚实了？
　　刘贵妃紧张起来，连脸上的笑容都变了，太子比她更紧张，这么追着六弟来找六弟妹，可别叫人误会了才是。
　　太子笑道：“上回我听人说六弟妹讲了个盘古开天辟地，一气化三清的故事，很是精彩。”
　　刘贵妃松了口气。
　　唐思然笑了笑，道：“多谢太子夸奖。”
　　“我这有个戏本子，想请六弟妹鉴赏。”
　　？？？刘贵妃眉头皱了起来，戏本子？这东西不太对啊，别是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倒是也不怕什么。
　　唐思然下意识就看了孟王爷一眼，不会是那个师太的故事吧？
　　“她小孩子家家的——”刘贵妃道。
　　“看看也无妨。”孟王爷沉声道。
　　刘贵妃立即改口，“她小孩子家家的，若是说了什么，太子莫要责怪才是。”
　　“不敢不敢。”太子越发的客气了，把薄薄一个戏本子递了过来。
　　封面上两个大字儿：师太。
　　还真就是这一本……她有点好奇陛下当时是怎么评价的。
　　唐思然翻了开来。
　　词藻优美，略带着点幽怨的气质，只是不够直白，不过想想这是太子写的，这完全是个烧钱砸爱好的主儿，要求也就不能太多了。
　　一出戏也就是唱小半个时辰，所以看得倒也挺快。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唐思然就翻完了。
　　“还行。”
　　“还行？”太子有点失望，这评价太简单了，还是当着人不好直说？还是她看得太快了？太子有点想叫她再仔细看看。
　　“咱们先说说你题目的问题。”
　　这话叫太子一瞬间高兴了，他问题很多啊！
　　“这题目太直白了，你是照着圣僧取的吧。”
　　太子不好意思点了点头，“我倒是想了几个词牌名，只是都太含蓄了。”
　　唐思然道：“男方战死上场，女方出家为尼，这结局已经挺明显了，没什么想象空间了。”
　　太子皱了皱眉头，“那……改结局？”
　　“我想了一个，你品品。写到男方冲入敌军之中倒下，最后一个画面，是成亲的洞房场景，两人穿着大红袍对面喝交杯酒，这时候你的题目就有发挥的余地了。”
　　太子连呼吸都急促了。
　　“浮图塔。”唐思然轻轻地说。
　　太子一愣，重复道：“浮图塔？”
　　唐思然点头，“没错。”
　　太子深吸了一口气，眼圈红了，“浮图塔是存放舍利子的地方——”
　　他倒抽一口冷气，“所以将军没回去，最后一幕只是个梦。郡主出家当了尼姑，还修出了舍利子。佛法劝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她真的能放下来吗？”
　　唐思然嘴角微微翘起，“你是作者，这就要看你了。”
　　太子眼圈一红，一副“要说狠还是你狠”的表情看着唐思然，忽然一声啜泣，掩面而逃。
　　唏嘘……她都把太子弄哭两回了，如果换一个人呢？唐思然克制住自己回头看孟王爷的冲动。
　　转过头，唐思然对上刘贵妃“这什么神经病”的目光，微微一耸肩，故作惊讶道：“我还没说完呢，太子怎么就走了？这也太没礼貌了。”
　　站在旁边的孟王爷轻轻一咳，道：“该去参加宴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出去一下直接就热懵逼了，今天开了空调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我爱空调，空调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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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把她灌醉！
　　唐思然跟孟王爷往宴会厅去, 老远就瞧见了凡大师一脸颓然往过走。
　　“八弟这是怎么了？”唐思然问道。
　　“阿弥陀佛。”了凡大师一声长叹，“父皇说今儿来的尼萨国王子跟公主，人家是正儿八经信佛的, 怕我引起宗教纠纷, 又把我撵出来了。”
　　唐思然掐了自已一下，才叫声音还像以前一样正经。父皇真的太难了，心疼父皇。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想想……老十不是还在禁足？不如八弟去陪他？兄弟两个也好做个伴。”
　　了凡大师眼睛一亮, “还是六嫂靠谱。”他又冲他六哥点点头，“六哥, 弟弟先告辞了。”
　　进了大厅，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而且人人都——看着有点兴奋？
　　这是怎么了？
　　唐思然去找了理王妃, “尼萨进贡了什么好东西不成？”
　　理王妃面颊泛红，小声问道：“你说我从尼萨买两个侍女如何？”
　　唐思然眉头一挑, 理王妃道：“咳，你进来晚还不知道, 早两年宫里也有个尼萨过来的嫔妃, 跳舞跳得特别好。”
　　这事儿她听母妃说过, 唐思然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她什么舞没见过？
　　理王妃越发的兴奋了, “你不知道, 虽然我也没见过吧，但是白妃见过, 我嫁给理王这才多久？她几乎是每个月都要骂上两三次——咳，那些话我也不好跟你复述，总之怪丢人的。”
　　“你知道京里买骆驼那一家, 她们跳得舞，不及正宗的一成。”
　　什么？连理王妃也看过？
　　那岂不是……唐思然环顾一圈，屋里众位王爷都有种掩藏着的兴奋，王妃则一个个如临大敌。
　　视线对上之后，连成王妃都不太理她了。
　　所以只有她没看过？
　　唐思然回到王爷身边，“听说那胡姬跳舞不错。”
　　王爷看她一眼，轻轻吐出二字，“皮囊。”
　　行吧……这的确符合王爷一贯作风。
　　红粉骷髅，看看王爷府上二十个美妾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冬天的天色很快黯淡了下来，大殿里点了灯，又有铜镜放在后头，整个大殿变成了金碧辉煌的亮色。
　　众人一一入座，太子眼圈还有点肿，孤身一人来了大殿。
　　唐思然听见身边成王妃跟明王妃在咬耳朵，“这是为了皇后还是太子妃？”
　　唐思然没忍住，头一偏道：“这八成是为了个尼姑。”
　　明王妃一脸震惊，成王妃先是震惊，不过很快转成了冷笑，道：“我们是说的不对，不该私下讨论皇后的凤体安康和太子妃的尊体健康，可你这又算什么？”
　　“太子日夜忙于朝政，听说他这几日都睡在书房没回去，他哪儿有功夫认识什么尼姑？”
　　睡书房是为了赶稿啊……唐思然一声唏嘘，这人活得太较真，没意思。
　　正想着，她的手被孟王爷拉住了，“可以了。”
　　孟王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有磁性，还有点小热风呢。
　　等一下，王爷莫不是以为她这是在故意挑起争端？
　　这不是啊，这就是她在表达只有自己没看过胡姬舞的不满。
　　“我知道了。”唐思然老老实实坐直，一心等着尼萨国人前来。
　　上回那胡姬，金发碧眼，身材已经从玲珑有致这个阶段超越出来，完全就是凹凸不平。
　　况且这次来的还是王子跟公主，说实话有点期待。
　　当然这大殿里头期待的人不止她一个。
　　丝竹声响起，皇帝缓缓出来，坐在了高台之上，太监一声高喊，“尼萨国格罗嘉王子和奥佳莎公主觐见！”
　　丝竹声小了下去，门口又有了声音。
　　门口走进来两个人——随后便是倒抽冷气的声音。
　　这奥佳莎公主，打扮得跟上回那片骆驼的美人如出一辙。
　　脚腕手腕都在外头露着，腰间也露了一段，领口开得很大，叫人看见她的肤色有多么的白皙。
　　蛇形的金环一路从手腕绕到肩膀，脖子上戴着造型夸张的蓝宝石项链，几乎挡住了整个胸口，越发显得肌肤白皙。
　　脚腕上还有用整颗红宝石挖空做成的镯子，随着她前进的脚步，发出叮当作响的金钱声音。
　　金屋藏娇，没有钱可没法养出这样的美人。
　　当然她不仅仅带了面纱，身上也罩了一层厚纱，透过这纱，她身上首饰勉强能看清，可若是要透过纱跟首饰，再去追寻那一点点露在外头肌肤，就要靠着想象了。
　　随着她过去，浓烈的香气飘来，却又更加增添了她的神秘气质。
　　还有她的头发，到她走到前头，唐思然才看见她满头的金发，没有干枯毛糙，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快比得上屋里打磨光滑的铜镜了。
　　“犹抱琵琶半遮面。”唐思然一声叹，这公主很会啊。
　　坐在隔壁的明王妃转过头来，面色不太好，笑了两声道：“六弟妹倒是不担心——她冻着！”
　　这个咬牙切齿的停顿。
　　唐思然笑道：“大殿里这样暖和，你我也都是穿着单衣，她又怎么会冻着？”
　　公主跟王子停在了皇帝面前，明王妃纵然还想说点什么，比方明王爷方才差点没出息的把酒杯碰到了，这会儿也不好说话了。
　　唐思然倒是微微偏头跟孟王爷小声道：“背井离乡的，又是过年，着实有点惨。”
　　“他们不过年。”孟王爷一句话就把唐思然心中那点忧愁打散了。
　　两人上前，王子代替尼萨国王递交了国书，在经过一系列冗长但是必要又特别没有趣味性的商业吹捧之后，皇帝大笑两声，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两位请坐！”
　　这时候奥佳莎公主笑了一声，爽朗地道：“皇帝陛下，我想自己寻一处地方坐可好？这还是我第一次来京城，听说京城过年的时候很是热闹，我想请人给我讲一讲，也带我出去看一看呢。”
　　她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挑衅意味，那种能叫人升起征服欲的挑衅。
　　一时间殿里的王爷们似乎都觉得椅子坐不住了。
　　唐思然思绪转得飞快，立即站起身笑道：“那公主坐我身边可好？我也想跟公主亲近亲近。”
　　皇帝点头，道：“这是孟王妃，最是热心肠的一个，你坐她身边吧。”
　　一时间除了几位王爷，剩下的人都很满意。
　　成王爷瞪了一眼成王妃，大义凛然却又要压低声音道：“好好的机会，怎么又叫她抢了？你也别嫉妒六弟妹，她的确是会提父皇排忧解难，不像你格局这样小。”
　　成王妃冷笑一声，“为父皇排忧解难？你是不是觉得我傻？”
　　成王爷冷哼，“妇人之见！”
　　平王爷倒也是跟平王妃对视一眼，平王妃小声道：“她那镯子不可能是纯金的，金子有多重？一个手腕上带的实心细金镯子就二两，她那个那样粗，又绕到肩膀，至少也得二十斤，两个胳膊加起来四十斤的东西，她还能举得动手？她——她还能给孟王妃倒酒？”
　　平王爷也跟着叹气，“她这一身的打扮，够咱们府上过三五年的。”
　　殿里又是一阵羡慕嫉妒恨的叹息，众位王爷都恨不得变成孟王妃，喝一杯尼萨公主亲手倒的酒。
　　等一下，变成孟王妃是不是有些事情就不能做了？
　　管他呢，先喝了酒再说。
　　坐在孟王这一桌左右的明王跟理王已经失神了。
　　尤其是理王，跟这公主中间就隔了一个大约一丈的空位，可以说，他是这殿里除了六嫂之外，距离——不对还有个六哥，那他就是距离这公主第三近的人！
　　理王妃见他这个样子倒是也没什么醋好吃，她在皇帝面前说想跟理王过日子也不过是个缓兵之计，为的就是享受王妃的一切。
　　见状她笑了笑，又轻轻推了推理王爷，“回神了。”
　　理王爷猛地一抖，“我——本王——”
　　理王妃小声道：“王爷若想要她进府也不是不可以。咱们府上一个侧妃都没有，去跟陛下求一求就是了。”
　　“我——”理王爷果然上套，“你放心，她一个番邦女子，就是生十个儿子下来，也翻不起风浪的。”
　　说完这一句，他又去看奥佳莎公主了。
　　理王妃笑了一声，自顾自的喝起酒来。
　　唐思然这会儿已经跟奥佳莎喝了两杯了，她有点上头，这大殿里头所有人都算上，包括高台之上的皇帝，谁都没她有牌面！
　　谁身边的美人都没法跟她身边的相比！
　　“娘娘，妾身——是该叫妾身吗？妾身敬您一杯。”
　　唐思然一口喝了，笑道：“我都喝了，你怎么不喝？难道是怕喝醉了不成？”
　　奥佳莎看着像是在看唐思然，眼神却已经透过她看到了她身后的孟王爷，的确是个俊朗的男子，这大殿上，他气势最足。
　　比那个明显肿着眼圈的太子要顺眼多了。
　　话说太子眼睛肿着……难道是皇帝看他不顺眼，把他骂哭了？
　　这念头一闪而过，奥佳莎又专注的从唐思然嘴里套话了。
　　“我怎么会喝醉？我酒量可好了，我们那边的酒比你这边烈多了。”
　　“我不信。”唐思然笑道：“酿酒得用粮食，你们那边哪儿来的粮食？”
　　奥佳莎完全没听出来这是试探，道：“我们那儿用果子酿酒，带着果香分外的好喝。”
　　唐思然手一招，道：“拿些蜜来。”
　　奥佳莎不明就里看她把蜜调进酒里，唐思然道：“放些蜜口感好，甜滋滋的好入口。”
　　就更像醪糟了，还有点像稠酒。
　　她能喝两锅。
　　最后还是撑到的。
　　奥佳莎眼睛一亮，王妃不过一个弱女子，连这等清淡的米酒都喝不下去……那如果她把孟王妃灌醉了呢？
　　骗她许下接她入府的誓言，最好还是当着人的——
　　奥佳莎一笑，道：“我再敬娘娘一杯。”
　　皇帝欣慰地看着他的六儿媳妇，他爱卿的女儿。
　　他已经到了不动如山的年纪，可他的儿子们明显没有。
　　若是真叫这公主坐到谁旁边，那这一晚上就是看着他出丑吧。
　　唯一有点定力的孟王……可是又不能叫她随便坐。
　　晚宴这种场面上的活动是粉饰太平的，没达成一致的协议，也不会有这样的晚宴，毕竟万一在晚宴上起了争执，那多没面子？
　　两国相交又不是过家家酒。
　　这位公主是要留在大魏朝的，王子在国子监学习两年后返回尼萨，而且尼萨下一任国王，就是这位格罗嘉王子。
　　至于能不能把他培养的更亲近大魏，那就看大魏的本事了。
　　这就是尼萨的条件。
　　所以没决定出尼萨公主花落谁家之前，叫她坐在哪里，不能由他这个皇帝出口。
　　皇帝欣慰地看了看孟王妃，叹道：“爱卿啊，你去的实在是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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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你把我灌醉
　　唐思然前后已经跟奥佳莎喝了六杯了。
　　前头三杯是正常的酒, 后头三杯是调制的蜜酒，就是后头这个稍微甜了点，唐思然转头对身后宫女小声道：“少放些蜜。”
　　她又拿起筷子打算吃点咸的压一压。
　　奥佳莎瞧见这个有点得意, 又见王妃叫人换酒, 心想她八成要换淡酒来，再来两杯她就得高。
　　奥佳莎微微一笑，隔着唐思然又冲孟王爷举起了杯子, 声音甜美, “王爷，我敬您一杯。”
　　孟王爷倒也没推辞, 干脆的喝了酒。
　　只是叫奥佳莎失望的是，他就真的只喝了酒，别的一句都没有, 完全没有，就又把头扭了过去。
　　完全没有借机搭讪的意思, 连客气一句问问她远道而来过得习不习惯都没有。
　　有点失望啊。
　　唐思然心中警铃大作，男人兴许听不出来, 可女人是不一样的, 方才她那一句语气太甜太婊了。
　　奥佳莎是尼萨的公主, 她来是寻求大魏支持的, 她得留在大魏, 嫁一个大魏的人。
　　那她恭维王爷的目的性是什么？
　　正如方才母妃所说, 这时候孟王府是不可能进人的，而且理由都是摆在明面上的, 侍妾多，王妃刚进门，那奥佳莎恭维王爷就是无用功。
　　尼萨若是对大魏政坛有所了解, 那她的目标应该是九皇子，只有九皇子，她才能做正妃。
　　若是不了解，那就应该去巴结太子，毕竟是储君。
　　她方才还有灌自己酒的嫌疑，唐思然叹了口气，去掉一切不可能的因素——
　　这又是一个梦中的情缘啊……
　　不过没关系，反正她们想进门，只能巴结自己。
　　唐思然倒了杯酒，道：“公主远道而来，我敬你一杯。”
　　奥佳莎一脸的惊喜，她方才还想怎么继续劝酒呢，没想王妃主动了，奥佳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怎好与王妃比肩？王妃喝一杯，我喝三杯好不好？”
　　你三杯我一杯？唐思然的神情顿时微妙起来，这可是酒桌常用钓鱼语。所以她顶着这一副弱小可怜也不能吃的外表，如今连喝醪糟都要人看不起了吗？
　　而且声音听着还有点可怜，分外能激起人保护欲的那种，可配上她的眼神，就是挑衅了。
　　只是孟王爷铁石心肠冰川附体，完全没有参与的意思。
　　唐思然点点头，无奈地应道：“好好好，我答应你。可你这么喝，很容易喝醉的呀。”我提醒过你了。
　　奥佳莎又娇笑，也不知道她哪儿学的中文，一顿自称乱用，“那王妃可要怜惜妾身，千万别把奴家灌醉了。”
　　唐思然叹气，“你这么说，叫人分外想看你醉酒呢。”
　　奥佳莎低头一笑，她哥哥都喝不过她，更别说这个柔柔弱弱讲话还温温柔柔的王妃了。
　　奥佳莎立即给自己倒了三杯喝了，又去给唐思然倒酒。
　　唐思然却没立即喝下去，而是道：“你容我歇一歇再喝可好？咱们慢慢地喝，不然不等最后就得下场了。”
　　“都依王妃的。”奥佳莎应道：“那我给王妃布菜可好？”
　　唐思然把她手一拉，道：“有宫女呢，不用你做这个。”
　　“那奴家就只给王妃——”奥佳莎微微一顿，原想把王爷也加上，只是又怕她忌惮，“那妾身就只给王妃倒酒了。”
　　唐思然了然一笑，这番邦公主的确是个美人。
　　肌肤雪白又很紧致，下头还能摸出来肌肉，有点硬，跟她府里的美人都不是一个风格。
　　尤其是修长的脖颈，肩膀也宽，因为长期的锻炼，能看见突出的锁骨，平平的是个一字。
　　王府里头不管是双胞胎还是轻轻，又或者灵儿，都是身娇体软，平日里不怎么活动，自然也就没什么肌肉，身上又软又白，线条圆润。
　　尤其是一双手软得不像话，更像是精致的瓷器，仿佛用一点立即就能捏坏。
　　叫人不忍心严苛。
　　这么一想，唐思然又有点想双胞胎了，可惜不能带来。
　　“咱们再喝一杯吧。”唐思然叹道。
　　奥佳莎眼睛一亮，“奴家给娘娘斟酒。”
　　孟王爷对面，隔着大殿是平王爷的桌子，不过如今桌上的人已经不太一样了。
　　平王妃还有成王妃都去了全王妃桌上坐着。
　　成王爷跟全王爷则在平王爷桌上挤着。
　　女眷这一桌咬牙切齿看着斜对面，只是分不清看的究竟是花枝招展还穿得分外单薄的奥佳莎，还是一直都叫人羡慕嫉妒恨的唐思然。
　　王爷这一桌的神态就好理解多了，羡慕的是六弟妹，嫉妒的是六弟，恨的也是六弟。
　　成王爷叹气，“唉……我那王妃跟贤字不沾边，六弟妹请公主坐下得了父皇赞许，我那王妃还觉得她是故作坚强，虚伪至极。”
　　全王爷跟着叹气，“谁说不是呢？我那王妃还说尼萨公主怎么都不可能进全王府的，叫我死了这条心。”
　　“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她远道而来，难道不该叫她宾至如归？”
　　已经被挤到桌边的平王爷翻了个白眼，他是穷也没什么斗志，可他不傻啊，这兄弟两个分明就是打着讨父皇欢欣的借口，想要那公主做妾来着。
　　成王爷又道：“京里也不是没有尼萨来的人，长相都差不多，不过应该没有这公主养得娇贵。”
　　“是啊，上回那骆驼女也就是这个打扮，就是没她好东西这样多。”
　　平王爷又翻了个白眼，酸吧，继续酸。只是……若是迎了她进府，那些金银珠宝岂不是都是平王府的了？
　　隔壁桌上，成王妃道：“你看看她，强颜欢笑。”
　　全王妃道：“你看看她，苦中作乐。”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说话，却又在察觉之后同时冷哼一声移开了视线。
　　“你尝尝这个。”
　　“二嫂这个好吃。”
　　平王妃做了许久全王妃跟成王妃眼中最闪亮的星，她挺喜欢这感觉，只是时间越长，她越害怕。
　　怕这两人又好了把她甩到一边，所以不能叫她们两个再好上。
　　平王妃叹道：“都是自家妯娌，你们两个也别太针锋相对了。”果不其然，得了两声冷哼。
　　平王妃心中暗喜，道：“要说她看上六王爷倒也不稀奇，六王爷的确是这一殿里长得最好的。”
　　成王妃翻了个白眼，这二嫂跟傻子似的，明明是孟王妃请那番邦公主坐下来的。
　　全王妃也翻了个白眼，这二弟妹跟傻子似的，这是番邦公主政治联姻，跟好看不好看一点关系都没有。
　　成王妃耐着性子道：“二嫂，你想啊，这六弟妹进府走得是什么路子？她得讨好公公婆婆，方才父皇不是还夸她了？她不这么搞，她在王府过不下去。”
　　全王妃接着道：“你瞧孟王爷从宴席开始就没跟她说过话，只跟那番邦公主喝了杯酒，可见她在王府已经快过不下去了。”
　　平王妃这次懂了，她叹道：“她的确可怜，叫人看了就心疼。孟王府有名有姓上牌子的妾都那么多了，没上牌子的丫鬟想必更多，她这日子……过得真艰难。”
　　成王妃一笑，惋惜道：“那也是她自找的，她那个不吃亏的样子把人都得罪光了，就剩下一个理王妃一路货色，如今打肿脸充胖子连说话的人也没有，只能一个人喝闷酒。”
　　三人一阵的唏嘘，看了一阵子对面，忽然全王妃跟成王妃又同时道：“那番邦公主长相妖媚，进来不能打不能骂的，必定要搅得阖府不宁，绝对不能让她进我王府！”
　　酒过三巡，气氛越发的热烈。
　　唐思然忽然一声叹，道：“京城里有个瑞福祥你可知道？”
　　奥佳莎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我——”她在瑞福祥的后院藏了好几个月，她怎么不知道？
　　“我才来，我不知道。”奥佳莎一边说一边又灌了两杯酒下去。她的行踪泄露了？
　　人一紧张血流的就快，这两杯酒加上前头的无数杯，奥佳莎上头了。不过也是因为紧张，注意力高度集中，俗称醉酒后的偏执状态，再加上一直在出冷汗，所以她是一点没发现。
　　瞧见她这个神情，唐思然就觉得有鬼，她笑道：“那里头卖你们那边的烤骆驼，听说姑娘都会跳胡姬舞，可惜我没见过。”
　　奥佳莎松了口气，掩饰一般又喝了两杯酒。
　　这两杯酒下肚，她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连露在外头的脖颈胸口等等，也都成了淡粉色。
　　眼神迷离，香气混杂着蜜酒的味道，更加迷人了。
　　唐思然拉着她的手，道：“你别喝了，你要醉了。”
　　奥佳莎一声笑，“小女子怎么可能醉，贱妾给娘娘跳个舞，妾身的胡姬舞是最好的，她们都是跟奴家学的。”
　　瞧瞧这个自称，这都没人格分裂——是个人才！
　　奥佳莎挣扎着站了起来，甩开唐思然的手，跳跃着站到了大殿中间。
　　原本殿里一半人的注意力就在她身上集中着，这下安静了一半。
　　“我有一支舞想要献给大魏的皇帝陛下。”奥佳莎说完便冲着她哥哥一抬下巴，道：“哥哥帮我弹琴。”
　　唐思然松了口气，幸亏没当着皇帝面说什么奴家小女子妾身等等，不然她这会儿心疼的就是陛下了。
　　格罗嘉王子看了看妹妹，虽然她面色泛红，可这酒他也喝了，着实不是那么容易醉的，只当她是兴奋，再说他们两个来，原本就是一个嫁一个娶的，她这么来也符合原先两人商量的。
　　王子从隔壁琴师手里拿过琴来，两个音下去心中有数，弹起了他们那边非常著名的曲子。
　　节奏感还挺强，奥佳莎剁了两下脚，踩了踩节奏，跟着跳了起来。
　　不虚此行！
　　唐思然也兴奋了，专注着看着。
　　原先几次宴会，她也看过几次跳舞，只是连着风格不太一样。
　　那会儿看得都是穿着广袖长袍的舞女，身上各色丝带，与其说是跳舞，其实更像是丝带操？
　　这个就不一样了，这个是真跳舞，全凭身体表现。
　　公主真的很赞。
　　随着她的动作，她身上的珠宝起起落落，又相互碰撞，扭腰提跨下腰，她甚至还转到了唐思然面前，背对着她下腰，冲她妩媚地一笑，还挑了个媚眼。
　　唐思然叫了一声好，耳边随即响起孟王爷的声音，“你酒量很好。”
　　唐思然一惊，随即抬头看着孟王爷，这的确是陈述句她没听错。
　　他面上还是没有表情啊，他竟然如此镇定吗？
　　虽然也是公主自己作死，可她几乎已经把人灌醉了啊！
　　奥佳莎在大殿中间旋转，越来越快，直到最后摆了个造型停住。
　　她喘着粗气，胸口上下起伏，脸上已经有了汗，面颊已经从粉红色变成了艳红。
　　胸口两滴汗珠已经反光了。
　　大殿里一片赞叹，格罗嘉暗暗点头，他这个妹妹……年纪虽然小，可的确是会抓住男人的心。
　　只要叫这些王爷争抢起来，那就是变着方儿的讨好她，促成几个对尼萨有利的政务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跳完舞，奥佳莎觉得头晕了，脚上还跟踩了棉花一样轻飘飘的。
　　然而一旦喝高，这感觉其实并不讨厌，甚至还有点迷人。
　　她一路笑着飘到唐思然身边坐下，连说话声音都大了一点，可怜兮兮道：“娘娘，我头晕怎么办。”
　　说着她把唐思然的手一拉，按在自己胸口上，“我心跳得好快。”
　　唐思然一声唏嘘，幸亏这会儿没有聚拢型内衣，大家都有点胸型外扩。
　　就是她这胸口有点凉，砰砰砰地跳得的确很快，稍稍用点劲儿，粉红色就被她压成了白色，手再一拿开，就又变成了粉红了。
　　对面打了两个杯子，隔壁也打了两个杯子。
　　一瞬间，这些王爷心中最嫉妒的人从孟王爷变成了孟王妃。
　　世事难料啊……
　　这的确是招架不住了，唐思然头回一看，立即上来两个宫女，唐思然柔声道：“里头有点闷，咱们去别处好吗？”
　　人喝醉的时候吧，头脑分外的敏捷，就是敏捷的方向不太对，奥佳莎又道：“那你问问王爷，他叫你跟我一起走吗？”
　　这么喝醉了不算计人倒是挺可爱的，唐思然笑着把帕子往她脸上一扔，遮住她的视线，“咱们赶紧走吧，不理他。”
　　宫女上来架着人，奥佳莎伸手按着帕子，问道：“这是娘娘赏我的？”
　　“赏赏赏，都给你！”
　　“那别让它掉下来。”奥佳莎抬着头，顶着帕子就这么跟她走了。
　　把人安置到偏殿，宫女去打水，奥佳莎躺在床上还不肯睡，拉着唐思然的手不放，眼圈红了，眼里还有半滴眼泪将落未落，头不住的在枕头上蹭着，连头发都蹭开了。
　　“热！难受！我从来没这么难受过。”
　　一边说着，她又开始掉眼泪。
　　唐思然按着她的手脚，又给她把手链脚链，还有那两胳膊的镯子，胸前带的，头上别的都摘下来。
　　加起来怕是有三四十斤了，真是辛苦。
　　去了这些装饰，她看着更小了，想想也是，最多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就得远嫁他乡，这辈子怕是都回不去了。
　　“唉……”
　　宫女打了热水来给她擦洗，又给她脱了外衣，这会儿是舒服了，只是她还不肯睡，拉着唐思然的手要说话。
　　“我其实挺喜欢大魏的。”奥佳莎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道：“若是不来大魏，我父王应该是把我往西边嫁，那边的王一个人有七八十个妾。”
　　“听说嫁过去之后，全身都要涂上金粉，一旦碰花了图案，就要被处死了！”
　　“我不想死。”
　　唐思然在她身上轻轻拍着，“你死不了，你才多大一点，还有大好的时光呢。”
　　奥佳莎拉着她的手，又往里蹭了蹭，抽了两下鼻子，“咱们一起睡吧，这床可真软真舒服。”
　　唐思然笑了两声，糊弄道：“好，我去洗个脸。”
　　“那你可快点回来。”奥佳莎一点头一边闭上眼睛，这次终于是睡着了。
　　唐思然松了口气，又往内殿去了。
　　宴席已经到了尾声，座位越发的乱了，大殿中间的空地也被乐师团队占了个完全，可能皇帝怕这王子再来跳个什么舞就不好了。
　　唐思然刚坐下来，就见那王子过来敬酒。
　　“多谢王妃娘娘照顾我妹妹。”
　　唐思然客气道：“有宫女，也不用我费什么事儿。”
　　可还没等她说什么，那王子转身就走了，又去跟太子说话，唐思然眉头一皱。
　　听见孟王爷问道：“真喝醉了？”
　　明白了，那王子是觉得她妹妹是装醉想要留在宫里。
　　唐思然道：“真醉了，还不如就留在宫里，免得又被她哥哥接去做什么。”
　　孟王爷站起身来出去，很快成王妃平王妃还有全王妃三个结伴而来。
　　成王妃笑道：“我看你挺喜欢那尼萨公主。”
　　全王妃道：“只是你府上那么多人了，再接回去一个还有地方住吗？”
　　平王妃也随大流来了一句，“侧妃如今就一个了，再来倒是也不多。”
　　唐思然叹了口气，道：“你们都没明白我为什么邀请她啊。”
　　她一边摇头，一边惋惜道：“她最不可能来的地方，就是我孟王府了，我们才成亲，我母妃又才有孕升了贵妃，我只要稍稍求一求母妃，陛下就不可能把她送到我府上。”
　　她看了一眼成王妃，“成王爷不是总说父皇夸他，兴许这就是个奖励呢？”
　　她又看全王妃，“全王爷是老大，排下来也是该先问全王爷的。”
　　接下来是平王爷，“平王爷一直安安静静的从不生事儿，难道父皇不会选他？”
　　不远处正想过来打探一下公主消息的三位王爷齐齐停住了脚步，互相对视一眼。
　　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真的？
　　这孟王妃也太会说话了吧。
　　唐思然还没说完，她要是只说这三个，就好像是针对她们一样。
　　“还有太子，他是太子，去他府上才能安尼萨的心。”
　　“明王府这两年也没进人，他也有可能。”
　　“理王爷也是一样。”
　　“兴——了凡大师不太可能，就算他现在还俗，头发长起来怎么也得两三年了。”
　　唐思然摇摇头，“老十才定亲，倒是老九，给他做正妃不是最有体面的事儿？”
　　“七选一的机会，还是挺大的。”
　　成王妃冷哼一声，转身拉着成王爷走了，“胡说八道！”
　　成王爷倒是喜滋滋的又挣扎了两下，“再待一会儿？”
　　“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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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西山挖煤
　　得益于唐思然的一顿胡乱分析, 晚宴最后一项活动：商业互吹没进行下去。
　　皇子们各怀心事走了，唐思然出来一看，刚过戌时, 也就是晚上七点, 不早不晚的。
　　孟王爷道：“先去梨华宫坐坐。”
　　“不太好吧。”唐思然有点犹豫，“母妃有孕在身，应该都歇下了。”
　　孟王爷摇了摇头, “无妨。”
　　可见是亲母子, 唐思然便跟着他往前走，叹息道：“母妃前头还跟我说原先宫里那个番邦嫔妃跳舞跳得特别好看, 理王妃也说那瑞福祥的人给她跳了胡姬舞。”
　　唐思然心里美滋滋的，虽然她们看得早，可一定都没她今儿这个质量高, 虽然当着人奥佳莎说是给皇帝陛下献舞，可这是场面话。
　　美人先说是跳给她看的, 中间还有互动呢。
　　“都没今天晚上的好。”孟王爷忽然来了一句。
　　唐思然觉得他这语气不太对，只是夜色下, 完全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当然就算大白天, 也一样看不清。
　　叹息, 这都多少次了, 她还费这个劲儿干嘛？
　　“以前跳的, 都是糅合了大魏风格的胡姬舞, 今天这位公主，是实实在在走的胡姬风格。”孟王爷又加了一句解释。
　　唐思然一声叹息, “怪不得……”那些王爷们一个个都有点激动，王妃们咬牙切齿的表情都挡不住了，原来是第一次。
　　可见没见过什么世面。
　　两人很快到了梨华宫, 果然刘贵妃还没睡，连衣裳都没换，明显是等着他们来。
　　唐思然亲亲热热搀了上去，道：“今儿那尼萨公主跳舞了，王爷说她跳得特别好！”
　　刘贵妃一惊，转脸就去看自己儿子，他这是动了凡心了？
　　呸！为什么要用凡心二字？
　　孟王爷不紧不慢地坐下，道：“端醒酒汤来。”
　　卫嬷嬷急忙出去，刘贵妃又狐疑地看着自己儿子，“你喝多了？”生平第一次，果然是动了凡心。
　　孟王爷没说话，唐思然有点无奈。
　　她是真没喝醉，谁家喝醪糟还能喝醉的？
　　可也不能叫王爷下不来台，再说那醒酒汤里加了陈皮乌梅等物，还挺好喝的。
　　唐思然喜滋滋道：“不要生姜，别放糖，多来点乌梅。”
　　刘贵妃顿时又一脸的担忧，不知道想起什么，眉头又皱了起来，拉着自己儿媳妇起身，道：“你跟我来，咱们去擦个脸可好。”
　　到了内室，刘贵妃小心问道：“你有孕了？”
　　唐思然一愣，“没有啊。那边还喝着避子汤呢，怎么可能有孕？”
　　“那你要吃酸的做什么？”刘贵妃追问道。
　　唐思然松了口气，把方才宴会上的事情一说，道：“我陪公主喝了两杯，只是那米酒着实不好喝，我就叫宫女调了蜜酒端来，有点甜，正好压一压。”
　　刘贵妃也松了口气，只是气松到一半，忽然又问，“你喝多了？”
　　唐思然无奈，“真没喝多，要么我给您走个直线看看？”
　　哪知道这等自证的话说出来，刘贵妃脸上越发的担忧了，两只胳膊都拉着她，越发的用劲儿了。
　　这还是跟神经病一样不能解释……唐思然也不敢笑了，扶着额头虚弱地说：“就是有点头晕。”
　　刘贵妃这下不紧张了，一脸笑意道：“母妃给你揉揉，这时候不能用太热的水，咱们用温水擦一擦，不过也不能受冻，一会儿我给你拿个抹额带上。”
　　“文贤也真是的，带着你大冷天的走过来，吹了风可不就得头疼吗。”
　　唏嘘……这真不能怪她。
　　唐思然柔柔弱弱的靠着，等刘贵妃给她揉了揉，这才道：“我好多了，母妃对我真好。”
　　刘贵妃一脸的笑意，“这哪儿算得上好呢？”
　　等喝了醒酒汤，唐思然被包得严严实实跟着孟王爷出来。余光洒在两人身上，在汉白玉铺就的地上洒下两人的身影。
　　她裹得太严，身上还有披风，完全看不见腰身了，可王爷——还是美好得叫人嫉妒啊。
　　瞧瞧这影子，瞧瞧这腰，瞧瞧这肩，瞧瞧这腿。
　　唐思然摘了手上的暖手套，递给孟王爷，“王爷暖暖吧，别给冻着了。”
　　孟王爷接了过去，他那影子果然没有方才完美了，甚至还有点滑稽。
　　哪知道下一秒，孟王爷就拉住了她的手，“一起。”
　　两人的影子通过那暖手套连在了一起。
　　瞧瞧她的美人，一个比一个体贴，还给她暖手呢。
　　不远处，皇帝瞧见两人手拉着手走，叹道：“爱卿你在天之灵也该安息了……”说着转身进了梨华宫。
　　刘贵妃现在是真的有点累了，只是皇帝进来，还得强打起精神来应付。
　　“陛下快坐，都这个点儿了，您怎么来了？”
　　刘贵妃说完就觉得要遭，她似乎有点嫌弃陛下？
　　不过皇帝正沉浸在儿子跟儿媳妇关系好上，一点没察觉，甚至还有点欣慰。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谁都不看好她，不过现在……皇帝冲刘贵妃笑了笑，“她跟她爹挺像的。当年……”
　　皇帝又笑了两声，回忆起当年来。
　　刘贵妃不可避免的走神了，她如今反应也有点慢了，现在才觉得方才有句话值得玩味。
　　……喝着药，不可能怀孕……
　　那就只能是她儿子忍不住了，这说明什么，刘贵妃一声叹，当真面冷心热，又怕她路上不舒服，先带来她宫里喝了醒酒汤又洗漱一番，还给裹严实了才带着出宫。
　　刘贵妃笑了几声。
　　正好皇帝也说到了要紧处。
　　“当年朕同他喝酒，他上来就是三杯把朕灌翻了，只是朕酒量好，睡了小半个时辰又醒了，可这人着实心狠，又来了三杯给朕灌晕了。”
　　“好好一桌菜，全进了他肚子。”
　　听见刘贵妃笑，皇帝故意板下脸来，道：“不许跟别人说，太丢脸了。”
　　刘贵妃端起杯子遮着脸，故意叫皇帝看见她嘴角的笑意。
　　心里却是一阵又一阵的感慨。
　　谁知道唐大人这般得圣心呢？
　　若不是菩萨保佑叫她做了那个梦，真叫她蹉跎了唐大人的爱女，她八成就得被皇帝嫌弃，连文贤都得难过。
　　所以她真得好好对她儿媳妇。
　　想到这儿刘贵妃笑道：“方才她来还喝了醒酒汤呢，可见是真喝多了，这也是为了陛下呢，陛下就没什么赏她的？”
　　皇帝笑了两声，“她酒量倒是不如她爹……这样，正好也是冬天了，又挺冷的。西山那边不是产煤，朕给她一个山头可好？”
　　刘贵妃笑道：“她好好一个小姑娘，陛下叫人去西山挖煤——妾身先代她谢谢陛下了。”
　　第二天一早，头一个醒来的是睡得最早的奥佳莎。
　　她醒了就觉得头疼，再一摸手也肿了脸也肿了。
　　抱着被子坐起来好一会儿，奥佳莎这才回过神来，只是依旧不相信自己居然翻车了。
　　半晌，她看了看床头那块帕子，捂着脸咬牙切齿道：“这孟王妃也太能喝了！”
　　唐思然回去等了两天，这天早上倒是等来了奥佳莎的口信。
　　说是陛下新赏了她跟她哥哥一处宅院，如今正收拾房子呢，再者想着王妃娘娘过年也忙，就不打搅她了。
　　“这公主醒了倒是挺害羞的。”唐思然笑笑，两天才想好说辞，可见内心绝对没有外表那样奔放，她道：“你回去告诉公主，回头我请她来喝酒。”
　　菊黄拿了赏钱，送这丫鬟出去了。
　　这丫鬟一出去，容氏姐妹两个就起身，放了个小包裹在唐思然面前，“娘娘，这是妾给娘娘做的暖手筒，娘娘看喜不喜欢？”
　　唐思然还没打开了，屋里顿时群情激奋——不，百花争鸣了。
　　伊氏道：“妾也娘娘做了暖手筒。”
　　“妾给娘娘做了小皮靴。”
　　“这是妾给娘娘做的披风。”
　　“这是妾给娘娘做的抹额。”?轻?吻?最?萌?羽?恋?整 ?理?
　　“这是挂坠儿。”
　　容氏姐妹两个入风雨中的小舟一般，被挤得飘来飘去。
　　当然一大半都是故意的，她这间花厅，长宽都是三丈，算起来套内面积也有快一百平米了，哪儿能真把人挤着呢。
　　只是看双胞胎风雨飘摇似的小声道：“我们先送的。”
　　“谁踩我脚了。”
　　唐思然又觉得好笑，伸手拉住容嫣，道：“过来我身边坐下。”又对一众美人道：“慢慢来。”
　　又是几声娇嗔，屋里稍稍安静了下来，众人舍弃了高大舒适的椅子，端着小板凳围坐在她身边。
　　唐思然便又捞了叶灵起来，“你也来坐我身边。”
　　“咱们先看看嫣嫣和颜颜做的。”
　　包裹打开，里头两个暖手筒，容颜道：“这个红白拼接的，是给娘娘的，这个用蓝狐狸皮做的是给王爷的。”
　　“挺好。”
　　简氏是个小背心，用红狐狸皮做的，道：“娘娘除夕得进宫，还得祭祀，穿上这个就不透风了。”
　　简氏一边说，一边又给她看背心的两边，“是绑带子的，能紧能松，就是将来有孕也能穿。”
　　谁都没她想的周到，简氏有点得意。
　　席氏做了一双室内穿的软鞋，道：“冬天难免潮，这个又保暖又挡潮，穿上又软，娘娘一定喜欢。”
　　唐思然冲她点了点头。
　　乐氏做了个腰封，刘氏也是个暖手筒，胡氏给她做了个脖套。
　　到了王氏这儿，画风忽然变了，前头送的都是实用性的东西，王氏送的都是装饰品。
　　一对儿吊坠儿，坠在玉佩下头那种。
　　还有个……屏风。
　　王氏笑道：“这是妾拿狐狸毛合着绣线绣的，是个狐狸，娘娘看像不像？”
　　这主意还是她姐姐给她出的，说这东西当年还是成王妃为了折磨她想的主意，只是绣出来着实好看，而且极其费工夫，被王爷放到书房用了。
　　唐思然把这屏风拿在手里，总觉得有点眼熟，似乎收下来就得出点什么事儿。
　　“手艺挺好。”唐思然叹道，“只是像是小孩子用的，菊黄——”她扬声叫了人来，“把这东西给大姑娘送去，就说是王姨娘给她玩的。”
　　王氏顿时蔫了。
　　好在剩下的东西再没有这种诡异的熟悉感了，唐思然扫了一圈，看着这些人期盼的眼神，道：“我也用不了这么多。”
　　再说有些贴身的东西，什么背心鞋子等等，她还没习惯宽松的，她还是喜欢合身啊。
　　她捡了那个蓝灰色的暖手筒，“这个给王爷留着。剩下的都送去宫里，全当你们给娘娘尽孝心了。”
　　唐思然又叫竹兰，“都记清楚没有？都是谁送的，带去宫里给娘娘好好说一说。”
　　屋里一众美人心情有点复杂，就连王氏，虽然那个屏风给大姑娘了，只是那一对吊坠儿叫娘娘给加上了。
　　这的确是在宫里娘娘面前露脸了，可见王妃娘娘着实大方，换了谁家都做不到这样。
　　众人正惆怅自责间，李旺支忽然进来，行了礼道：“娘娘，李氏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唐大人：人在地府，刚出衙门，谢邀。
　　当年其实是这样的，我跟陛下一起吃饭，陛下说他特别能喝，我说我不信，陛下就一连喝了大概七八杯酒说要展示酒量，然后就睡过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他醒来，我劝陛下少喝点，他不服气，说刚才是失误，然后……唉，你们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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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字据
　　李氏是谁？
　　屋里冒出这个念头的明显不止唐思然一个。
　　先想起来的还是王氏, 方才王妃把她的屏风转送大姑娘，叫她很是回味了一下李侧妃还在的日子。
　　王氏叹了口气，道：“这半年……过得挺快。大姑娘指不定该怎么伤心呢。”
　　这么一提醒, 唐思然想起来了, 这就是那个胆大包天收买丫鬟，在她窗户底下说王爷跟轻轻好的那一位猛人。
　　一顿操作把自己送去庄子的那一位猛人。
　　她都没见过脸。
　　唐思然叹道：“这大过年的。”她又问李旺支，“我只问你, 她可是病死的？”
　　李旺支道：“没什么病, 就是一直没精神，然后给死了。”
　　“那就埋了吧。”唐思然问：“府上可有什么先例？王爷打算怎么处置？”
　　李旺支道：“这还是府上死的第一个——”
　　这话叫屋里十几个美人不太自在, 灵儿还抓了她一只手，嫣嫣不甘示弱的抓了另外一只，颜颜看不过去又把自己手从她跟嫣嫣的手中间插了进去。
　　唐思然坐在上首, 美人们基本都在她对面，看得清清楚楚。
　　这么一搞, 气氛倒是不严肃正经了。
　　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了争宠！简氏心中呸了一声，又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快想不起来李氏长什么样子了——
　　那她一定是个丑八怪。
　　死的是个得罪过王妃的妾, 她们也没胆子越庖代俎, 都眼巴巴的等着王妃说话。
　　唐思然想了想, 道：“先差人去她家里说一声吧, 好好的姑娘, 总该叫人知道的。”
　　李旺支应了声是, 叶灵忽然叹了口气，“娘娘慈悲。”
　　唐思然握了握她的手, “这哪儿能牵扯到慈悲呢？”不过是依着王爷的性子还有如今的社会习俗办事儿罢了。
　　叶灵嗯了一声，想起原先她来王府的时候。
　　这个机会是她哥哥临死前求来的，用自己的命换来的, 她一个女儿，自然是比不上父母唯一的儿子。
　　母亲说宁可死的是她，父亲说当妾就是当奴婢，说她就算死在王府也别叫他知道。
　　只是后来王爷一直照顾着叶家，母亲还亲自过来赔情道歉，说当时口不择言。
　　还好有了娘娘，叶灵又把自己的手往娘娘掌心钻了钻，想把自己的手在她掌心完全藏起来。
　　叶灵的手柔柔软软的，力气也不敢用很大，唐思然被她弄得有点痒，稍稍用力捏了两下，偏头瞪她。
　　叶灵觉得这是叫她乖一点的意思。她盯着一屋子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笑了笑，然后觉得对面那些人眼睛里的光又热了不少。
　　李旺支道：“娘娘，李氏的家人已经离开京城了，她娘家原本有个书院的，只是前头牵扯进去了考场舞弊，连带礼部和几个翰林院的官儿一起给撤职了，如今已经回了老家。来回可能得月余。”
　　唐思然点点头，又道：“去办吧。”
　　“既然不是生病死的，那就叫大姑娘去庄子上住上七天，等过了头七再回来——”她微微一顿，转头问竹兰，“大姑娘现在住哪儿？”
　　竹兰心中微微一叹，王妃是真不在乎。
　　“李氏犯事儿之后，她那院子大姑娘带着几个丫鬟婆子住就太冷清了些，王爷给她搬去西北角的一个一进的小院子静养了。”
　　唐思然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王爷这是未雨绸缪。
　　李氏从搬出去就注定得死了，李旺支说王爷不知道也未必是真的不知道。
　　“她年纪还小，还在长身子的时候，谁家也没有叫六岁以下的孩子吃素的，叫人好好看着。过年你们放鞭炮等等避开西北角。我想想——”
　　唐思然回想一圈，方才的言行可有什么失误？
　　“总之衣食住行上不许怠慢了，过年就别叫她出来行礼了，看见了大家都不舒服。”
　　如今就剩下一个问题了：王爷又来试探她究竟是闹哪样？
　　还试探的这样明显？
　　唐思然百思不得其解，正想着，手里不知道是容嫣还是容颜的手抽了出去，她下意识扭头一看，容嫣红了眼圈，正默默地流眼泪。
　　死死咬着下唇，委屈到了极点却又不想打搅她，一声都不吭的那种流眼泪。
　　虽然美人流泪都能用梨花带雨来形容，可这容嫣这个绝对是UR级别的，出场带金色背景还有专属BGM的那种。
　　唐思然都想说你别咬唇你咬我好了。
　　“这又是怎么了？”唐思然伸手抓了容嫣过来，“你跟李氏关系很好？那我给你派辆马车，你去给她上柱香好不好。”
　　“好。”下头不知道那几个人咬牙切齿小声应了。
　　这时候就能看出来专业人员的素质了，为了最终的目的一点都不为外物所动。
　　容嫣就跟没听见似的，一边摇头一边小声道：“妾想……”她又咬了咬唇，这次咬的是上唇。
　　跟咬下唇又是不一样的感觉，这次突出了下唇的唇珠，方才被咬得通红，显得珠圆玉润又微微带着光泽，让人很想去蹭一蹭。
　　“妾身子不太好，妾怕不能陪娘娘终老。等妾成了枯骨，娘娘还会不会记得妾。”
　　终老两个字出来，无声的流眼泪就成了小声的啜泣，虽然不激烈，却是压抑到了极点，撕心裂肺的疼。
　　只是没等唐思然说话，她身边叶灵忽然也给哭了。
　　“娘娘，妾要陪您一辈子！妾、妾要跟您同生共死！”
　　有人带头，人人都不肯落后，生怕显得突出被娘娘记住，于是屋里一众美妾哭着喊着都扑到了王妃脚底下，痛哭流涕地表着决心。
　　“妾想陪着娘娘！”
　　“妾要陪娘娘一辈子！”
　　“唉……”唐思然叹气，“上回吃骆驼的时候，你们就都说了要给我陪葬来着，我都记在心里了，难不成你们忘了。”
　　她幽幽地道：“将来咱们睡在一个大墓穴里头，下了地府也不会孤单。”
　　唐思然又看着方氏，“上回你写的东西，我都叫人收好了，还专门用了金丝楠木的匣子装着，回头我带下去。”
　　叶灵道：“娘娘收了她的信物，那妾的呢？”她情绪激动得很，她也害怕得很，她生怕先变成红颜枯骨的是她的娘娘。
　　叶灵扯下腰间的帕子，就想去咬手指头写血书。
　　唐思然急忙抓住了她，“别，拿墨汁来。用这个写就行了。”她住着叶灵的手，很是轻柔的拍了拍，“别咬，你手不疼我心疼。”
　　“娘娘！”
　　虽然……摸不着头脑，不过“拿墨汁来”是个明确无比的指令了，竹兰去拿了东西，回来就看见李旺支虽然低着头，可却难掩一身的惊恐。
　　有点惨，方才娘娘虽然已经问完话了，可还没说“你下去吧”，就被人打断了。
　　咳……他归根结底还是见识太少啊。
　　竹兰心中生出莫名的自豪来，亲手磨了墨汁，瞧见叶氏率先写下：建兴二十九年腊月十三，妾愿与娘娘生死相随，天地可鉴。
　　叶姨娘的字儿还挺好看。
　　有了叶氏打头，后头一个个基本都是同生共死，死同寝之类的言语。
　　这边写完一个，竹兰拿走一个在边上桌子晾干，配合得还挺好。
　　唐思然一声唏嘘，“你们……真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众人哭得悲悲切切，叶氏低着头擦眼泪，目光却在隔壁桌上落着，这就算是个证明了，等到将来……
　　她抿了抿嘴，万一娘娘真的不好了，她看谁敢抢娘娘的位置！
　　谁都不配当皇后！
　　叶灵握着唐思然的手，心中生出无限的勇气来，娘娘可真叫人心疼啊。
　　竹兰趁着去拿木匣子的功夫，路过李旺支身边，轻轻把他一踢，李旺支回过神来，跟着一起告辞了。
　　走到王爷的书房，一路吹着从西伯利亚来的冷空气，李旺支清醒了。
　　原先就听干爹说什么宫斗杀人不眨眼，话里话外能说出三个意思来，如今是真见识到了。
　　王府的这些姨娘们，一个个的都不简单。
　　瞧见李氏这番下场，都害怕了。
　　仗着王妃娘娘心软好性儿从不发脾气，一个个的胆子都翻上天了，骗娘娘许下诺言。
　　想给娘娘陪葬？她们也配！
　　书房里头，王爷坐着，他干爹站在王爷对面，正在回报什么，见他进来，李忠顺停了下来。
　　“王妃是怎么说的？”孟王爷问道。
　　李旺支一五一十说了，孟王爷点头叹道：“还是太过心慈手软了。”他又道：“照王妃的意思办。”
　　李旺支应是，孟王爷又问：“她屋里还是那么多人？都在做什么？”
　　“回王爷，听说早上她们用前儿娘娘赏的皮子做了些手套皮靴等物，娘娘说用不上，叫人送去宫里给贵妃娘娘用了。”
　　孟王爷点了点头。
　　“奴婢说了李氏过世的消息……”李旺支略一犹豫，“容姨娘打头，她们都哭了，说担心自己老了娘娘不记得她们，想葬在娘娘身边。”
　　孟王爷的嘴边似乎翘起了一抹讽刺的弧度。
　　李旺支又道：“还都写了字据，想跟娘娘死同寝。”
　　孟王爷眯了眯眼睛，看着李忠顺，“过了十五我就离京，你留在王府好好看着。王妃她……莫要叫王妃太过心软了。”
　　孟王爷这边交待事情，那边美人们从王妃屋里出来，一个个啜泣地回到自己院子里。
　　王氏洗了脸，坐在那儿休息，哭了这么一场是真的累。
　　半晌，她重重叹了口气。
　　“这才半年啊……”
　　已经到了立字据表决心的地步，再过一阵子，岂不是要撞墙以死明志了？
　　那……到最后岂不是谁头铁谁能撑到最后？
　　可头再铁也架不住脖子不顶事儿啊。
　　这日子没法过了！
　　王氏烦闷极了，不由自主抓着床幔就往床柱上撞去，两下撞完，她眼睛一亮。
　　对啊！
　　她可以先练习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一更，我调整下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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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杨轻轻重出江湖
　　接下来一阵子倒是挺忙的, 收拾屋子，各种礼单虽然不用王妃亲自上手抄写，不过最后的署名得自己来。
　　虽然礼单多, 只是比权量力, 嫁到皇帝家里也是挺好的。
　　尤其最重要最耗费精力的祭祖，这一条完全不用自己操心，有礼部整整一个部门负责。
　　小年夜过去两天, 杨轻轻做了两个月的月子终于是结束了, 她早上天没亮就起来，先是沐浴, 又用豆粉狠狠的擦了一遍，恨不得擦下来两层皮来，又用蜂胶揉脸, 总之一顿折腾，力求要闪瞎她们的狗眼。
　　她杨轻轻本就是, 也将一直是娘娘最宠爱的妾！
　　当然府里这么想的人不止她一个，暗搓搓憋着想要借这个机会一鸣惊人的明显还有很多。
　　算算除了杨轻轻, 还有十九个呢。
　　比方王氏, 她也是早上天没亮就起来了, 精心打扮之后, 穿上了为过年新做的衣服。
　　孔雀蓝的底, 用最细的金线绣花, 这样就不显得俗气了，而且天生带着精贵, 还很显白呢。
　　王氏脸上带着微笑，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她还给这套衣服取了个雅名，孔雀东南飞。
　　孔雀东南飞, 五里一徘徊。这是她想陪着娘娘的心。也是对娘娘念念不忘的心。
　　只是才走到前头丁字路口，她的脚步就没那么自信了。
　　她看见梅氏了。
　　梅氏也是精心打扮过的。
　　不好好在梅氏看见她也是一脸的震惊，换个角度想，就是说她也镇住了梅氏。
　　王氏客气的笑了笑，道：“你这身衣服倒是别致。”
　　梅氏回过味儿来，笑道：“不及你的精贵。”
　　“唉。”王氏一声轻叹，道：“我这身衣服叫做孔雀东南飞。”
　　“那可真是赶巧了。我这一身，叫做踏雪寻梅。”
　　梅氏笑得有点婊，还用帕子捂了嘴，“当年我祖上的大长公主，遇见驸马的时候穿得就是这一身，也是冬天，驸马姓梅，因此叫做踏雪寻梅，最后可是个美满幸福的故事呢。”
　　王氏也没太客气，脸上带着笑，声音中还有关切，“意思倒是挺好听的，只是你这下头白上头红，虽然挺像踏雪寻梅，只是稍显得头重脚轻了呢。”
　　“真的吗？”梅氏故作惊讶道，又上下打量她一番，又道：“孔雀东南飞啊……听说两人最后都死了？”
　　王氏点点头，叹道：“人生自古谁无死？咱们最后也不过是一抔黄土啊。”
　　呸！谁要跟你一起成黄土？她要跟娘娘一次成香土！
　　两人同时一声冷哼，又同时伸手去挽住对方胳膊。
　　虽然只看见了一人，但是照这个架势……今天的形势不太妙啊，暂且找个帮手先。
　　王氏笑了一声，“踏雪寻梅，风雅至极。”
　　梅香雪也道：“孔雀东南飞，忠贞无二啊。”
　　两人假笑起来，刚又往前头走了一个路口，眼看着再过一个丁字路口就到了娘娘正院——
　　“王姐姐，梅姐姐。”
　　两人同时脸色一变，是府上那对诗文通了六窍，女红基本不会，整日以色侍人、搬弄是非、巧言令色、媚上欺下的姐妹花！
　　容颜跟容嫣！
　　王氏跟梅氏谁都想以自己为中心转过去，只是两人挽着胳膊，双方同时使劲儿，一下子没转过去，还显得有点狼狈。
　　背后容嫣跟容颜笑了，“两位姐姐别着急，还是我们两个多走两步吧。”
　　太讨厌了！真该叫娘娘看看她们两个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样子。
　　只是这么互相一使劲儿，王氏和梅氏同时又把手放了开来，这短暂到五分钟都不到的脆弱联盟解体了。
　　“王姐姐这身衣服看着就华贵，只是平日里您都穿得清新淡雅，今儿怎么换了个风格？我们远远地看见了，商量了好久都不敢认呢。”容嫣笑着打趣儿。
　　什么不敢认？
　　她跟容氏姐妹的院子根本就是两个方向，也就是上个丁字路口才有机会和到同一条路上，短短数十丈的路，她们打算商量多久？
　　王氏笑了笑，道：“今儿杨侧妃的双月子做出来了，给她道喜总不能邋邋遢遢的过去。你们两个不也换了新衣服？”
　　容嫣转了个圈，“你看我跟姐姐今天穿的好吗？跟您一比不够沉稳隆重呢，杨侧妃不会怪我们吧。”
　　什么隆重沉稳？当她听不出来，这是说她年纪大了，王氏眯了眯眼睛，把这仇记下来了。
　　当然现在发作没什么用，一来耽误事，二来……好像谁还不会讽刺人似的。
　　容颜跟着抬了抬胳膊，给王氏跟梅氏看了看她们身上的衣服。
　　姐妹花今天的打扮都是花。
　　姐姐这一身是米白色的底子，上头大朵大朵的牡丹花苞，只是颜色不一样，有些图案还有重叠，却又能分清，不显得累赘，可见也是下了大功夫绣出来。
　　妹妹则是不一样深浅的紫色丁香花，跟姐姐是一个风格。
　　这衣服若是别人穿，就显得有点装了，只是这姐妹两个微微抬头咬唇，瞪圆了眼睛一脸无辜的样子，就还挺般配。
　　“咱们这府上，也就你们两个活泼到这个地步了。”王氏意有所指道，又道：“咱们赶紧吧，别叫娘娘等咱们。”
　　梅氏应了声，才走两步，忽然听见容颜道：“梅姐姐这一身可有什么说法？虽然用了红色，却分外的清新脱俗呢，跟王姐姐站在一起，倒是相得益彰了。”
　　这是什么话？这讽刺她寡淡吗？
　　梅氏正要还嘴，后头叮叮当当的脆响，又有人来了。
　　“前头可是王姐姐和梅姐姐？还有两位容妹妹？”
　　四人齐齐回头，倒抽一口冷气！
　　完了！
　　今天完了！
　　今天算是完了！
　　今天算是彻底完了！
　　除非杨侧妃这两个月吃好喝好睡好，胖到原先的两个，否则今天的风头全要叫这希氏抢去了。
　　希氏叮叮当当的走了过来，笑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咳……方才出来遇见向妹妹，她也这个表情，又说肚子不太舒服，要回去更衣，也不叫我等她。”
　　王氏翻了个白眼：你穿成这样，谁跟你站一起都成丫鬟了。
　　梅氏翻了个白眼：她说的更衣怕不是委婉说法，而是单纯的要换一身衣服。
　　容嫣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倒是惊讶到了极点，凑了上去摸了摸希氏身上的银器，“这……这是真的吗？要是纯银的，一定很沉吧。这么大冬天的戴这么多，会不会冷啊？”
　　虽然说了这么一大长串，不过重点明显是那句“是真的吗”。
　　王氏决定暂时性的原谅她这一次，梅氏也决定不追究她说自己寡淡了。
　　希氏笑道：“这是我原先当圣女的时候祈福用的。这整套穿上去四十多斤，还有个纯银的圣杖，只是——我如今也不是圣女，除了我身上这一套，剩下的东西都留在苗疆了。”
　　“当圣女其实是个体力活。”希氏笑道：“要穿这个跳舞呢。”
　　在当圣女以及圣女的职责这等话题上，众人跟希氏的差距无异于刚会被三字经的孩童跟国子监的五经博士，连问问题都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梅氏打个岔道：“咱们赶紧进去吧，别叫娘娘等咱们。”
　　五人结伴往正院里去，一进去就觉得气氛不太对。
　　屋里人不少，可显得有点安静。
　　当然还是有人说话，可听来听去，说话的人就两个，其中一个还是娘娘。
　　再定睛一看，坐在娘娘身边，恨不得把腿都贴到娘娘身上那人可不正是叶姨娘！
　　她——她今天这一身衣服可真是！太！好！看！了！
　　如云烟一般朦朦胧胧，完完全全附和了现在的审美，重意不重形。
　　五人上前扶了扶身子，“娘娘。”
　　唐思然抬起头来，像是才看见她们的样子。
　　当然她又不是瞎子，五感更是敏锐，又怎么会听不见瞧不见？再说还有丫鬟提醒呢。
　　只是看美人变脸着实是人生一大乐趣，所以她就是一开始没注意到。
　　“快到我身边来。”唐思然笑着招手，“今儿不知道是怎么了，你们一个打扮得比一个好看，我这眼睛都要花了。”
　　王氏这才看见，除了叶氏那条叫人羡慕嫉妒恨的新裙子，所有人穿的都是新衣服。
　　这可真是——不愧是一家姐妹！
　　叶灵笑了笑，“今儿杨姐姐出关——啊，不，满月。虽然每办满月酒，可总是要庆祝庆祝的，所以这才穿了新衣服，再者快过年了，妾也想让娘娘看看妾的新裙子好不好看。”
　　唐思然笑了，长腿妹子这小心思啊。
　　“这裙子还是我吩咐给你做的呢，怎么你忘了不成？”唐思然故意办下脸来。
　　非但是她做的，还故意做长了一寸，为的就是看她穿厚底的鞋子，显得腿更长。
　　“妾当然记得。”叶灵得意地笑了，“可娘娘不说妾好看，妾还以为娘娘不喜欢妾了。”
　　屋里是醋坛子打碎的声音。
　　正在此时，丫鬟忽然又道：“杨侧妃来了。”
　　屋外头一阵爽朗却又亲切的笑声。
　　“妾没来晚吧？若是叫娘娘等妾，妾可就失礼了。”
　　杨轻轻笑着进来，穿着新衣裳带着新首饰，腰还跟以前一样细，胸却大了很多。
　　真是叫人羡慕啊。
　　可杨轻轻迈进来第一步，就瞧见这一屋子的美人。
　　争奇斗艳百花齐放，一个比一个花枝招展，这是——这是故意给她下绊子啊！这是故意想把她比下去啊！
　　“今儿是我满月，可这——”杨轻轻环视一圈，冲着王妃就先委屈上了。
　　“娘娘~”
　　原来她闭关修炼这两个月，小伙伴们也在努力升级吗？
　　争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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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吾心安处是故乡
　　“你过来我看看？”
　　唐思然冲着杨轻轻招手, 杨轻轻走到她边上坐着，一脸得意。
　　可是看见希氏那一身的银器，唐思然还是有点心痒, 又跟她招手, “你也过来我看看？”
　　她还稍稍挪了挪地方，道：“赶紧坐下，挺沉的吧？别给压矮了。”
　　随着这两人坐下, 屋里众位美人都是一脸的晦暗。
　　娘娘那软塌上平日坐三个人, 最多也不过是四个人。
　　今儿呢？
　　叶氏先坐下的时候就已经够叫人心酸了，因为今儿是杨侧妃满月的日子, 她肯定是要有个位置的。
　　可连希氏都坐下了——众人对视一眼，心中差不多是一样的念头。
　　又输了……今儿是彻底没机会了！就只能看着软塌上那三个妖精舞了！
　　容嫣跟容颜嘴都嘟了起来，只是这次没人管了。
　　唐思然虽然看得清楚, 屋里这一群美人一个打扮得比一个好看，可她这一天最多也就三个人了, 来日方长嘛。
　　希氏满意地坐了下来，轻轻晃了晃脑袋, 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调皮极了。
　　杨轻轻心中一声嘀咕, 肯定不是纯银啊, 谁家纯银敲起来能有这个动静？
　　只是如今她的心态变了, 希氏这等就算是宫里女人都死完了, 就算是皇帝冲昏了头失了智，她也是不可能当上皇后的, 所以针对这样的人，得拉拢为主。
　　“这声音真是好听，跟百灵鸟一样。”杨轻轻隔着娘娘跟叶灵看着希氏, 道：“首饰也好看。”
　　王氏高贵冷艳了半年，已经快成边缘人了，她如今是觉得自己彻彻底底地错了。
　　若是这府上只有三五个姨娘，那她这么搞是可以的，可孟王府呢？足足二十个！
　　跟成王府没法比，娘娘一天到晚被人霸占着，哪儿有功夫想别的？
　　所以她姐姐教她的，也不一定都对。
　　如今有机会，王氏就会开口。
　　“方才路上还听她说了，是原先祭祀用的首饰，有四十多斤吧？还说要穿着这个跳舞呢。”
　　杨轻轻瞥了她一眼，虽然王家没落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这府上王氏是个大威胁。
　　“人家不会自己说吗？怎么要你代劳不成？”杨轻轻笑道：“你若是这样热心，我们平日里跟娘娘说的话，都由你代劳可好？”
　　“好了。”唐思然把杨轻轻一压，道：“可见你是屋里待了两个月闷了，一出来就跟刺猬似的。”
　　说完又转头看着希氏，“你跟我好好说说这东西的来历。”之后又环视一圈，“你们不许插嘴。”
　　杨轻轻隐晦地瞪了王氏一眼，别人看她也不怎么顺眼。
　　能跟娘娘说话是多大的荣幸？抢别人的话头又多不招人待见？没见那个当初抢着卖弄的伊氏都被排挤的快说不上话了吗？
　　王氏微微低头，像是在反省，心里却越发的坚定，回去继续练她的铁头功，早晚撞死她们！
　　希氏道：“您看我脖子上这个项圈，是用银子抽成丝盘的，前头挂着的这个银片，上头是蚩尤大神的图腾。”
　　“这镯子是空心的，里头这两处是放蛊虫的——”她故意一顿，却见娘娘好奇地问，“能看看吗？”
　　希氏一声唏嘘，“不当圣女了，也就带不出来了。”她把镯子打开，“里头都空了。”
　　唐思然有点遗憾。
　　“我还没见过蛊虫呢，听说什么金蚕蛊同心蛊都是真的吗？”
　　杨轻轻哼了一声，得了唐思然一个瞪视。
　　杨轻轻坐直身子，一副好好听讲的样子看着希氏。别的不敢说，要是有同心蛊，希氏还用争宠？
　　“金蚕蛊其实就是毒。”希氏道：“同心蛊……娘娘应该也听说过它的效用？”
　　唐思然点点头，“变心就肠穿肚烂而亡？”
　　希氏笑道：“那娘娘换个角度想，这其实就是中毒了没按时吃解药。”
　　“原来是这样……”唐思然一声唏嘘。
　　希氏看出来她对这个有兴趣，又道：“蛊大体分四种，毒虫蛊，动物蛊，植物蛊和物品蛊，毒虫蛊是外头流传最多的，我先给娘娘说说这物品蛊。”
　　唐思然这边听得痛快，孟王爷那边就不怎么痛快了。
　　他这一次离京——
　　大魏朝地缘辽阔，南北不在一个季节，平原丘陵高山也不在一个季节。
　　春汛夏汛秋汛，最南边甚至还有冬汛，所以搞不好他就是秋天回来了。
　　王府里头……
　　李忠顺还在汇报，孟王爷打断了他，道：“先说王妃。”
　　李忠顺应了声是，道：“王妃跟娘家人并不亲近，唐家这两年放出来的下人，还有奴婢趁机换了的下人，前头唐大人备下来又被换了的丫鬟，都说王妃娘娘的确是四年没有出院子。”
　　“就算住在一个院子里，跟那两个庶妹也并无来往。”
　　“唐大人唯一的儿子养在外院，一年也减不了几次。”
　　孟王爷点了点头。
　　李忠顺又道：“前头的五万两银子，娘娘花了两万多。娘娘开的两间铺子，一个笔墨纸砚，还有个卖小物件的，以及跟公主开的绣庄，这两个月生意很好，加上临近过年下定的人多，利润已经万余。”
　　“娘娘叫梅姨娘跟向姨娘开的铺子，每月交到公中的银子大概有两三百两。”
　　“娘娘未曾给娘家送任何东西，虽然走王府的关系租了个清净的小院子给唐家少爷，但之后一直没有过问。”
　　“唐夫人和两个庶妹都送去了尼姑庵清修，娘娘的意思等房子收拾好了再搬回去。”
　　孟王爷点了点头，“都照她的意思办。”
　　李忠顺又说起别的来，只是说了没两句，李旺支进来，道：“王爷，姨娘们又去给王妃娘娘请安了，打扮得很是隆重，今儿是杨侧妃满月的日子。”
　　孟王爷站起身来，抬脚往正院去了。
　　希氏讲完了物品蛊，却没接着蛊往下，而是讲起了祭祀。
　　“妾会跳求雨舞，会跳祈福舞，妾会得可多了，回头妾给娘娘跳好不好？”
　　唐思然笑着点头，“我还没见过呢，咱们春天跳可好，等天气暖和些，动作也能舒展开。”
　　希氏笑道：“娘娘不说，妾也要求娘娘叫妾春天再跳的，这都几年没动了，动作都生了。”
　　旁边的人忍不住了，杨轻轻故意埋怨道：“那你应该春天再说呀，现在说了又看不到，岂不是平白吊人胃口？”
　　不就是为了叫娘娘记住你？
　　一路跟着一起过来的梅氏也开口了，道：“原先背着四十多斤的首饰都能跳呢。”
　　哪知道这话一出，希氏神情忽然黯淡了。
　　“是啊……原先背着四十多斤的首饰——”她忽然一顿，站起身来缓缓地转了个圈，“这……”她又抿了抿嘴，“我背井离乡来了大魏这些年，都已经跟你们一样把这东西叫首饰了。这不是首饰，这是圣女的战服。”
　　杨轻轻原本想问她，你们那儿叫圣女冲在第一线的吗？
　　王氏也想问她，四十多斤，穿上你能跑？好像谁家不会祭祀一样，她们王家也是有历史渊源的好吧，四十多斤穿在身上，也就是做做动作了。
　　只是听见背井离乡几个字儿，众人心里都有些感慨。
　　杨轻轻想起她早产之后，她母亲跟嫂嫂来看她，话里话外最担心的都是这事儿别牵扯到杨家。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说她挺好，所以母亲放心了。
　　可娘娘不是这样的，她再怎么说她好，娘娘对那孩子也是不闻不问的，娘娘每次来看的都是她，关心的也都是她。
　　王氏……想起还在陇右老家的祖父，和被祖父亲自教养长大，等着出仕辅佐明君的堂弟。
　　她也是背井离乡啊。
　　一时间屋里安静了，直到希氏再次开口。
　　“你们别担心我。”她脸上带着坚强的微笑，“中原大地不是还有一句话：吾心安处是故乡。”
　　她含情脉脉地看着唐思然，“娘娘就是妾的故乡。”
　　呸！
　　要不要脸了！
　　我信了你的邪！
　　铺垫一早上，就为了这一句！
　　只是暗骂归暗骂，没人肯放弃这个机会。
　　杨轻轻立即道：“若不是娘娘，妾便要给仇人养孩子了，娘娘就是妾的再生父母，妾——”
　　后半句没说出来，唐思然捂住了她的嘴，然后就感觉掌心……有点温润。
　　她这唇跟玫瑰花瓣似的。还是清晨沾了露珠的玫瑰花瓣。
　　唐思然不动声色把手收了回来，道：“你可千万别叫我娘。”
　　杨轻轻一愣，完全忘了自己方才要说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这一紧张就结巴了，“娘、娘娘~”
　　屋里哄堂大笑，杨轻轻一张粉脸涨得通红，腰一弯身子一斜就躲到了唐思然身后。
　　“娘娘，你看她们，太讨厌了。”
　　唐思然觉得非常痒，再说虽然是冬天，但是屋里烧着碳非常的暖和，大家穿得也都不多。
　　杨轻轻的手就在她腰间环着。
　　当然这不是痒的主要原因，主要是因为杨轻轻前胸贴着她后背。
　　“快出来。”唐思然伸手去够她，“一个侧妃，成何体统？”
　　杨轻轻不想出来，她觉得躲在娘娘背后分外的安全。
　　这样的脊背并不宽厚，甚至还有些纤细单薄，却叫人分外的有安全感，杨轻轻伸手摸了摸。
　　外头忽然安静了下来。
　　“王爷。”
　　杨轻轻一声笑，“你们别拿王爷来吓唬我。”
　　唐思然轻轻一咳，这次没抓她了。
　　杨轻轻偷偷从她背后露出一只眼睛来，地上那双鞋……好的那就是王爷！
　　她顿时僵硬了。
　　唐思然觉得好笑，杨轻轻这是打算躲一辈子不成？
　　坐在对面的一众美人都不忍直视了，这杨侧妃的确是……一孕傻三年了。
　　她只露了一只眼睛出来看。
　　可问题是，这眼睛不管是从东南西北上下左右，都不是长在边缘的呀。
　　她露了半个头出来！难道还期盼王爷看不见？
　　跟她躲猫猫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8 21:42:00~2020-05-09 20:31: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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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要想富先修路
　　唐思然轻笑两声, 伸手去拉杨轻轻，“好了，别找了, 找不到就算了。”
　　这勉强也算是个借口吧, 虽然她也不知道她在找什么。
　　杨轻轻“嗯”了一声，坐直了身子，头还是低着的, 面皮烫到能煎鸡蛋, 声音小到除了她跟王妃，谁都没听见。
　　姿势规矩到能去当教养嬷嬷了。
　　唐思然瞧见她这个样子, 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孩子窘傻了，整间屋子如今就她们两个坐着，连王爷都是站着的, 她倒是无所谓，可杨轻轻都还没行礼呢。
　　罢了, 糊弄过去得了，特意点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行了, 你们都出去吧, 过年就照这么打扮。”唐思然微笑道。
　　屋里一阵松口气的声音, 杨轻轻这才惊觉, 她非但没给王爷行礼, 她还当着王爷的面大不咧咧坐在王妃身边——她这是要完啊！！！
　　掌心都给掐出印儿了, 杨轻轻总算是克制住了尖叫的冲动，一脸基操勿六的淡定表情, 随着屋里一众美人们给王爷福了福身子，出了屋子。
　　一出去她就加快了脚步，第一个冲进岔道往自己院子里去了。只是走到一半, 心中痒的快不行了，再不干点什么她就要忍不住惊声尖叫了。
　　左右一看，除了树就是亭子，下头还有刚过膝盖的灌木丛，杨轻轻就近寻了个颗树，双手一撑，头狠狠地撞了上去！
　　一下。
　　两下。
　　三下。
　　额头有点疼还有点冰，杨轻轻总算是冷静下来了，她唏嘘一声，揉了揉脑袋，喃喃自语道：“有娘娘呢，我不怕，我杨轻轻什么都不怕。”
　　她又长舒一口气，拉了拉袖子扯了扯衣服，转身正要走，就见不远处王氏冷着一双眼睛看她。
　　这一双眼睛……震惊、伤心、失望、气愤，复杂到她都形容不出来。
　　杨轻轻板着一张脸看她：你瞅啥？
　　半晌王氏忽然抿了抿嘴，红着眼圈委屈道：“这主意是我先想出来的！你——你不许再告诉别人！不然人人都会，咱们两个也就没什么稀奇了。”
　　王氏一说完，跺脚转身一气呵成，转身飞快地就走了。
　　杨轻轻一脸的问号，她不过两个月没出来，王氏怎么就成神经病了？？？
　　她冷哼一声，抖了抖袖子，转身也走了。
　　正院里，孟王爷已经缓缓走到唐思然身边坐下，对，就是方才杨轻轻坐过的地方。
　　没人说话，丫鬟都下去了。
　　这个沉默有点尴尬啊，唐思然一边想，一边冲着王爷笑了笑，“您看她们好不好看？这是我吩咐给她们过年做的衣服，原想着红色喜庆，不过都穿红色就太浓烈了，所以选了不一样的颜色。”
　　“快过年了，府里要热热闹闹喜喜庆庆的才好。”
　　孟王爷似乎叹了一口气，又或者眼睛里闪过一道光，又或者是他好久没动，以上动作都是唐思然脑补的。
　　他拉住了唐思然的手，轻柔地说：“你随我来。”
　　没想王爷居然是个牵手党，好在这会儿是冬天，要是夏天她是一定不同意的。
　　“咱们去哪儿？”唐思然问道：“可要换一身衣服？”
　　她穿得还是家常的小袄，跟盛装打扮的妾室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王爷的薄唇似乎抿得更薄了。
　　“不用，这样就很好。”孟王爷道。
　　不过他的牵手计划还没出屋子就夭折了。毕竟屋里热，衣服也薄，她还得再加一件。
　　拉着手可没办法穿衣服。
　　罢了……王爷这等身份，能拉的除了自己，怕是也没别人了。所以等出了屋子，唐思然又把手递了过去，“有点冷呢。”
　　两人并排往东北角去，这个方向……看姨娘肯定是不可能的，那东北角有什么呢？
　　王爷很快揭晓了答案，“咱们去库房。你原先……跟你家人不亲近，可——都随你。”
　　说了行动却没有动机，又把所有的关键词都隐藏了，王爷还真是——啧啧，别扭。
　　唐思然叹了口气，仔细想想，发现王爷是误会了。
　　她跟家人不亲近，那是真的不亲近，毕竟不是真·亲人，说过的话还不及跟王爷说过的多，感情自然也是不及跟王爷的深厚。
　　就更别提府上那些美人们了。
　　所以王爷觉得……她是想在那些美人身上找补偿。
　　怪不得方才她说“你看她们好看吗”的时候，王爷眼神居然那样复杂，叫她以为她看错了。
　　说想热热闹闹过年的时候，又被王爷拉住了手。
　　可穿成那样是真的不方便，好看是好看，可不如穿这等家常衣服随性也舒服。
　　想歪着就歪着，想躺着就躺着。
　　谁在家里要穿着礼服高跟鞋再化个职场妆呢？累不累。
　　而且过年谁家不热闹？谁家不喜庆？
　　唐思然叹了口气，这又没法解释。
　　她但凡说个什么，王爷怕不是又要觉得她是故作坚强笑着流泪了？
　　唐思然又把手抽了出来打算试一试。
　　孟王爷偏头，惊讶地看着她，唐思然笑道：“前头路窄，我走在王爷身后。”
　　唏嘘……王爷是真的完了。
　　孟王爷……唐思然觉得他这一声吸气声忽然变大了，至于他又脑补了什么——怕是又在要玩路上继续前行了好大一步。
　　过了这段只能一人走的鹅卵石小路，孟王爷主动牵起了她的手，两人并排到了库房。
　　跟别人要用牌子不一样，王爷是可以刷脸进去的。
　　唐思然跟着王爷一路到了最里头，王府一共六个库房，上头都有编号。不过这地方她还是第一次来，发现王府不止六个库房，后头还有个灰不突突，上头什么标志都没有的库房。
　　周围还有人把守。
　　这明显是个藏宝库啊。
　　孟王爷脚步一顿，明显是在等什么人，很快唐思然就瞧见李忠顺进来，他还真是挺辛苦的。
　　“王爷，娘娘。”李忠顺一路小跑过来，克制着不敢喘气，连脸都憋红了。
　　“等等再进去。”唐思然道。
　　等李忠顺喘匀了气，三人走了进去，这库房修得很孟王爷。
　　进去是长长的一条过道，两边是房间，上头还有字。
　　三人进了第一间，里头东西整齐极了，都用大小颜色一样的木箱子放着。
　　“这一间里头都是布料。”李忠顺心理其实已经是惊天骇浪了，可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地什么都看不出来。
　　王爷……竟然带了娘娘到了此处？
　　李忠顺想了想，打开第一个箱子，“这个叫做碎水流光。”
　　唐思然一笑，道：“这谁起得名字，着实是点睛之笔。”
　　底色是带着点绿又带着点蓝的青灰色，没什么稀奇，甚至不太好看，可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这布料上头还泛着深浅不一的金光。
　　碎水流光，叫人想起夏日午后的小溪，就是这个颜色。
　　王爷没说话，李忠顺又打开第二个箱子，“这是蓝湖明月。”
　　靛蓝的底色，微微泛着银光，像是月光洒在幽静湖面上的颜色。
　　霜叶知秋，轻云出釉，幽山向晚，莺时归——取名字的这人真是个天才，想挖来做产品推广。
　　“不喜欢？”孟王爷忽然道。
　　唐思然从挖墙脚的冲动中跳了出来，就瞧见孟王爷一双眼睛比碎水流光还要明亮。
　　她轻轻摇了摇头，“不是。”她把手一伸，跟他看自己的袖子，“王爷，我穿的是家常衣服。”
　　家字重读了。
　　“出去！”孟王爷忽然道，同时又往前一大步，直接站到了唐思然身前。
　　唐思然余光看见李忠顺直接跑了出去，但是这会儿她已经无暇顾忌其他了，王爷该不会是想把她按在墙上——这就崩人设了啊！
　　好在孟王爷及时停了下来。
　　只是两人近到她能看见王爷浓密纤长的眼睫毛，还有那下头的阴影，挡住了眼睛，叫她无从分辨。
　　“王爷，咱们再去看看里头吧。”
　　孟王爷半晌才嗯了一声，带头走了，唐思然跟在他身后，瞧见他两只手紧紧攥着拳头。
　　啧啧，王爷是真的——她等王爷巡查回来，那个时候应该就能用轻薄透明的帐子了。
　　第二间屋子放的是海产品。
　　当然不是鱼翅鲍鱼等物，而是珊瑚和珍珠。
　　里头甚至还有个能叫人坐进去的贝壳。
　　这就——兴许她能把这东西借给太子，然后再给他讲个改编版的海的女儿？
　　第三间屋子是各种美玉，只去了外头的石头刻，还未曾打磨。
　　下来还有各色珠宝和名贵香料木材，唐思然叹了口气，偏头看着王爷，“你把李忠顺赶走了，谁来介绍？”
　　王爷的眸光似乎闪了闪，只是库房越往里头越暗，是真的看不清了。
　　“走吧。”黑暗中，孟王爷似乎叹了一口气，“该吃午饭了。”
　　唐思然跟着他走了出来。
　　待吃过午饭，李旺支给她送来了一箱子的棉布，道：“娘娘，这都是水洗过好几次的，最是柔软了。”
　　唐思然笑着应了，又想这次她拿什么当回礼？难不成只能使出大杀器：纯白地狱跟暗黑地狱了？
　　要么这次就做个纯白地狱？
　　这会儿孟王爷正坐在书房，跟李忠顺一点点的吩咐明年头半年的事情，只是说到一半，孟王爷忽然停住了。
　　“还有一件事情。”
　　李忠顺道：“王爷吩咐。”
　　“明天开春先修路。王府的路略窄了些。”
　　转眼便是大年三十，一大早唐思然就跟着孟王爷进宫了。
　　今天一天基本都要在宫里过，还都挺忙的。
　　先是祭祀，这个不用操心，有任劳任怨除夕还要加班的礼部官员带着，她就跟着前头的人做动作就是了。
　　只是行过礼抬起头来，唐思然这才发现皇后不在。
　　她竟是连门都出不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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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103
　　经过制式化的祭祀先祖活动, 唐思然又跟着大部队回到皇宫，汇合了留在宫里的嫔妃们，一起去给帝后请安。
　　皇帝皇后两个都在祥福宫。
　　唐思然一进去就被热气还有浓重的香气熏得倒退了一步, 她立即扶住了刘贵妃, 瞧了瞧她还看不出来的肚子，贴在她耳边小声道：
　　“这味道是不是太浓了一点，还这样闷, 总觉得皇后娘娘是不是在遮掩什么？不然我装个病摔一跤？咱们回梨华宫？”
　　刘贵妃拍了拍她胳膊, 心里又感动又觉得好笑。
　　“你不用担心，宫里没有麝香这种东西。”刘贵妃直接就点破了, “这东西闻一闻就得小产，味道又冲得很，藏都藏不住, 要用这东西得一点点的领，想多领一点都不行。”
　　“红花也是一样。”刘贵妃又补充道, 说完她又笑了两声，“你是不是看了什么话本子了？”
　　她哪儿是看得话本子啊, 唐思然不好意思的笑笑, “是我想岔了。”
　　不过走到里间, 见了并排坐着的帝后二人, 唐思然明白这是掩盖什么了。
　　药味。
　　皇后打扮的很是隆重, 脸上还擦着厚厚的粉, 却难掩下头的蜡黄，嘴唇则是胭脂红中透得紫, 坐都坐不稳，身后还跪了一个宫女撑着她。
　　皇帝面色也不太好，微微抿着唇皱着眉头, 见他们进来便道：“赶紧行礼。”
　　宫女拿了垫子来，众人一一跪下，给帝后二人行礼。
　　皇帝道：“这又是一年过去了，这一年——”他长叹一声，看着下头锃光瓦亮的光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龙生九子各个不同啊……”
　　皇后接过了话茬。
　　“我这一年……身子不是很好。”她微微抬了抬手，“也不知道明年除夕，你们是拜我这个人，还是拜牌位了。”
　　“皇后娘娘！”
　　“母后！”
　　屋里一阵的惊呼，虽然才起来，可皇后这么一说，还又得往下跪。
　　唐思然动作稍微慢了些，她扶着刘贵妃先跪下去，自己这才下去。
　　也正因如此，她看见了皇后脸上一闪而过的扭曲的笑意，这完全就是想找不痛快，大过年的，何必呢？
　　皇后的目光在唐思然身上一扫，立即就打算拿她当出头鸟了，“这一年，咱们家里新——”
　　皇帝咳了两声，别人离得远只能听见皇后有气无力，他是连皇后呼吸间的痰声都能听见。
　　上气不接下气，完全是硬撑着说话，兴许哪一句说得太快，就又得背过气去。
　　“行了。”皇帝站起身来，强行挤出个笑容来，“你好好休息，朕叫太子跟太子妃陪着你。这冻了一早上，朕也饿了，先去喝碗热汤。”
　　“你们也都起来，朕叫御膳房熬姜汤，都来喝一碗。中午别吃太多，晚上有大宴。”
　　屋里众人松了口气，一起站起身来，又恭恭敬敬地对皇后行礼，这才跟着皇帝出去了。
　　皇帝往前走了几步，唏嘘哀哉好一阵子，忽然察觉身后似乎跟了不少人，转头一看，他这一大家子居然都在。
　　虽然女儿嫁出去就不能除夕回来祭祀了，可嫔妃、儿子，儿媳妇，还有没出嫁的女儿，加起来小一百人了，乌央乌央一大片，黑黢黢的头里还有个亮的——
　　心塞。
　　“都跟着朕做什么？”皇帝板下脸来，“都回自己宫里去！”
　　全王爷站在头一个，承受的压力最大，不由讪讪一笑，小声道：“不是要喝姜汤吗？”
　　皇帝眼睛一瞪，“你几岁了？喝姜汤还要跟你爹一起喝？”
　　全王爷倒是有能回的话，只是不敢跟父皇顶嘴，成王爷见状急忙上前一步，道：“儿臣告退，父皇保重。”
　　皇帝眼睛又是一瞪，“保重？朕缺你这一声保重？朕有什么可保重的地方？”
　　成王爷也无话可说了。
　　皇帝连着怼了两个儿子，这才爽快，袖子一甩走了。
　　全王爷跟成王爷对视一眼，头一低，把自己亲妈一扶，讪笑两声各自离开。
　　唐思然又上前把刘贵妃一挽，三人往梨华宫里去。
　　刘贵妃心里还想着皇后，她也有个把月没见过皇后了，她压低声音叹道：“唉……前些日子去请安，皇后歪在榻上，我也不敢盯着人看，今儿一见，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
　　“今天已经是建兴二十九年最后一天了。”
　　皇后能熬过这一年，明年是肯定要死的。
　　刘贵妃想什么，唐思然也能猜出来七八成，那梦就是她叫人托的。
　　“是啊。”她跟着叹息，“皇后也没说错，明年就得对着牌位行礼了。”
　　刘贵妃才慌了一半，立即便是一声笑，“这一点上，她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说完刘贵妃又看了看自己儿媳妇，“陛下跟皇后关系不远不近的，尤其是这两年，皇后脾气着实古怪，往日的情分也耗了不少。皇后就算哪天不好了，陛下身子骨一直挺好的，万一太担心可怎么办？”
　　这一段话说得吞吞吐吐前言不搭后语的，不过理理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总结一下就是：皇后死已经成了定局，皇帝什么时候死？
　　唐思然觉得她婆婆真是个可人儿，她笑着摸了摸刘贵妃的肚子，道：“宫里都七八年没孩子了吧？您有这一个，陛下指不定怎么高兴呢。”
　　这话的重点是头一句，宫里七八年没孩子，刘贵妃一脸的若有所思，显然是顺着她的暗示往下想了。
　　前头她宫里的芳嫔连着侍寝两个月都没怀上，芳嫔才多大？再说宫里还有别人的，陛下也一直没断了侍寝，那一个没生肯定是陛下有暗疾，不然不可能这个年纪就没法生了。
　　刘贵妃笑道：“是啊，你可真是个福星！”
　　这句话不用压着嗓子说了，旁边不少人都听见了。
　　就是跟刘贵妃关系最好的赵妃，也不由得翻了个白眼，福星？她又干什么了？
　　不过想想刘贵妃连有孕升贵妃这种事情也觉得是她儿媳妇功劳最大，这还真想不到。
　　赵妃脚步一缓，微微偏了身子，
　　唐思然笑眯眯地又紧了紧胳膊，“上回我叫竹兰送来的东西您用了没有？”
　　刘贵妃点头，“你摸摸我后背，是不是软软的，那个可以调大小的马甲我已经穿上了，还挺挡风的。”
　　“这应该是简氏做的。”唐思然想了想道，“这是前头您刚说有孕，我发下来叫她们也跟着一起喜庆喜庆的，没想东西又都回来了。”
　　“你傻了不成？”刘贵妃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发的东西，最后到了我手里，怎么能叫又回来了？这明显是你吃亏了。”
　　“我孝敬您的？咱们两个是一家啊。”
　　“这才对嘛。”刘贵妃道：“她们用的皮子不好，毛太硬，回头我看看内库还有什么好东西，也给你做一身。”
　　这都是什么智障对话！赵妃加快了脚步，再听下去她怕她也要傻了。
　　赵妃腾开了地儿，心里痒痒的淑妃凑了过来，然后就听见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
　　“……她们原先是给我做的，只是这些东西我都用不找，便叫竹兰都拿来宫里了……”
　　淑妃眉毛立即竖了起来，瞪了一眼扶着她的成王妃，若是她儿媳妇敢这么敷衍她，要她好看！
　　成王妃听见这话心里一阵的激动，要被骂了！
　　她孟王妃要被骂了！
　　大过年的骂人不吉利！
　　建兴三十年她过不了好日子了！
　　“这东西的确不适合你用，你才多大？用上抹额生生就老了十岁，再者现在就用上了，那以后就更受不得风了，在屋里就得戴帽子，可见她们不安好心。”
　　等一下刘贵妃说的什么？再说一遍我仔细品品？
　　淑妃想起她儿媳妇今年送她的东西里头也有一条抹额，还是藤枝黄的，上头绣了红宝石，要多老气有多老气。
　　淑妃哼了一声，加快脚步往前走了好几步，又转过头来看成王妃，“怎么？叫我扶着你走不成？”
　　成王妃狠狠瞪了一眼唐思然，跟着她婆婆的脚步走了。
　　成王爷叹了口气，瞧瞧亲亲热热笑声连连的孟王一家子，再看看他冷眼相对的亲妈和王妃，婆媳不和他如何奔事业？这是要被拖后腿的节奏啊！
　　等一下……难道是他妾纳的还不够多？成王爷隐晦地看了他六弟一眼，二十个……公主后裔可遇不可求，苗疆圣女也就那么一个——
　　还有个尼萨公主！
　　他势在必得！
　　淑妃婆媳两个腾开了地方，全王妃挽着钱妃的胳膊上来了。
　　“还有这马甲，我方才还以为是你做的呢，连话都不好说。”
　　唐思然笑笑，“我没这手艺，我女红不行，我也静不下心来。”
　　“这就对了——”
　　全王妃吓得看了她婆婆一眼，没想钱妃也震惊地看着她。
　　行吧，刘贵妃方才说的就是对……不是她们听错了。
　　“你府上这简氏手艺太次，以后别给她好东西了，免得她糟蹋了。”
　　这也太双标了，全王妃心里越发的复杂，可这双标……又叫人嫉妒得很！
　　“我都三个月了，穿上刚刚好，可我都多大了？我都生了五个孩子了，我这腰得多粗。你这腰我觉得也就一尺六的样子，你若是穿上这玩意还得围上半圈，一尺六的腰生生要给穿成一尺八，可见她没安好心。”
　　钱妃唏嘘了一声，一拉全王妃的胳膊，道：“咱们走吧。”
　　全王妃恭恭敬敬应了声是，她如今是一点不羡慕孟王妃了，她婆婆这个思路太异于常人了，她无福消受。
　　两天就得给折腾成神经病了。
　　“还有这鞋子，软鞋是挺舒服的，可是太宽了，我有孕倒是没什么，脚原本就是肿的，可你若是常年穿这种鞋，脚就得宽，将来穿什么鞋都不好看了。”
　　渐渐地，婆媳周围没人了。
　　不管是不是自己挑的，总之刘贵妃把他儿子府上的妾一个个都挑遍了毛病，心里愧疚感稍减，心想这么潜移默化的，她儿媳妇总归是能明白的。
　　虽然那府上至少一半的妾都是她塞进去的，但是她们对她来说都是渣渣都是蝼蚁，完全没放在心上！
　　“她们怎么都走那么快？”刘贵妃抬起头来，发现人人都走到了她们前头，不由得震惊了。
　　都被咱们吓走了，唐思然笑道：“她们都没怀孕——不对，她们去前头给咱们挡风了。”
　　刘贵妃笑了两声，摸了摸肚子，道：“她们肯定是嫉妒我有孕了，陛下最近给了我不少好东西呢，我也用不完，一会儿回去你也挑两样。”
　　“多谢母妃。”
　　作者有话要说：　　简氏：？？？
　　席氏：？？？
　　乐氏：？？？
　　王氏：哈哈哈哈哈哈哈幸亏娘娘把我的屏风给了大姑娘，娘娘最疼我！
　　刘贵妃：对了，还有个王氏！她居然什么都没送，其心可诛！
　　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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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酒有问题？
　　吃了顿清清淡淡的午饭, 银耳羹里还用山楂代替了红枣用来开文，再歇上一会儿，三人结伴往御花园里的云英阁去了。
　　晚宴摆在这里。
　　“往年还有烟花。”刘贵妃道。
　　“我还没见过呢, 我可得好好看看。”唐思然笑道。
　　刘贵妃神色一片黯然, 那烟花是放在空中的，整个京城哪儿看不见？
　　可见她前头过得什么日子，以后还得加倍对她好才是。
　　云英阁里很是热闹, 不仅了凡大师来了, 原先被闭门思过的九皇子也在，还有两个一脸严肃, 但是其实还不到十岁，刚到腰的小皇子。
　　虽然皇帝中午看谁都觉得不顺眼，不过今天过年, 喜庆的气氛把一切不开心都冲淡了。
　　了凡笑道：“我师父遇上我可是三生有幸，不然他也不能在大护国寺过除夕。”
　　“你们可有想去求头香的, 如今我能帮得上忙了，我带你们走后山上去！”
　　噗嗤, 旁边失笑的绝对不止一个两个。
　　“真没人想去？”了凡低声自语道：“这一炷香至少值三万两银子呢。”
　　太子则找上了十皇子, 道：“孤原本就无意于郡主, 十弟莫要误会。”
　　十皇子表面上还算恭敬, 说什么“都是误会”, 实际上等太子一转身, 就翻了个白眼，又拉着九皇子道：“你可得赶紧了, 不然你弟弟就得被你拖死了。”
　　九皇子也翻了个白眼，“我弟弟被我拖死，干你何事？”
　　十皇子气得推他。
　　全王爷则跟成王爷在一起, 他若有所思道：“你说我向父皇求纳尼萨公主为妾，父皇能不能答应？”
　　成王爷心中一颤，那尼萨公主美艳动人，酒量却又一般，醉了之后跳得那舞更是风情万种，他对尼萨公主也是志在必得。
　　成王爷面上不动声色又语重心长的劝道：“到也不是不行，你是长子，什么好东西……太子不要总该先问过你才是，只是今儿除夕，我觉得不是个好机会。”
　　全王爷一想也是，“那就……先等等？回头我等我差事办好了，私下跟父皇说，也免得这些人打岔。”
　　成王爷心中冷哼一声，道：“走，该入座了！”
　　理王妃站在理王爷身边，道：“咱们府上石姨娘刚有孕，王爷且等两个月，别叫父皇误会王爷好女色才是。”
　　远远地听见屋里的欢声笑语，就连一直冷着脸的孟王爷，似乎也放松了。
　　不过唐思然进来的时候，屋里还是有一丝的凝滞。
　　王妃们好理解，对待这个无论是管着妾还是讨好婆婆都是一把好手、又能得自家男人青眼的妯娌，那就是羡慕嫉妒恨。
　　王爷嘛……原先对她是敬重和钦佩，又觉得她人大度识大体，如今……呵呵，自打尼萨公主那一晚，这感情里又加了一丝羡慕嫉妒，而且随着时间的发酵，愈演愈烈了。
　　瞧见这些人都不说话，唐思然轻轻一咳，故意往身后一看，转过头又笑道：“我还以为父皇在我们身后呢。”
　　呸！
　　狐假虎威！
　　众位王妃心中一阵的腹诽，转脸又笑了起来。
　　刘贵妃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又拍了拍唐思然的手臂，道：“你就不用管我了，咱们的位置不在一处。”
　　两人分开，唐思然瞧见孟王爷似乎没有跟他这些兄弟寒暄的意思，便也没有去妯娌堆里“耀武扬威”。
　　两人入座，唐思然看了看中间的乐师，虽然周围一片嘈杂，完全没人在乎他们，只是人家一个个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琴就好像看着自己的另外一半，连脸上的表情都听沉醉。
　　她小声道：“这乐师挺好的。”心理素质挺好。
　　孟王爷看她一眼，“宫里乐师最多三十岁，为首的那个明年就三十。咱们府上养着他们也可以。”
　　她不想要啊！
　　唐思然摇了摇头，叹道：“不用了，高山流水觅知音，你听他的曲子匠气比灵性多，也该出去游历了。”
　　孟王爷抿了抿唇，好像有点不开心。
　　他又脑补了什么？她刚才说了什么？
　　游历？自由？关久了？
　　王爷不会以为她觉得王府是牢笼吧？不是啊，她就是来过度假生活的啊！
　　没了银子没了丫鬟，古代洗个澡都能把人烦死啊！
　　不过他这抿着嘴冷冷淡淡的样子还挺好看的，唐思然便又叹了口气，“有的时候在这么多人里头，我反倒……咳，我都四年没过年了，如今竟然有点不适应了。”
　　不等孟王爷说话，唐思然又立即岔开话题，“我弟弟还说想当个宫廷画师呢，我觉得他就是想混吃等死。”
　　说完她自己先笑了起来，“当宫廷画师光有画技可不行，还得有点子。我听说从前有个画师，给前头好几代的先帝画像，先帝人到中年有点发福，画师老老实实把肚子画了出来，被皇帝气得撵出去了。”
　　她笑得挺开心，转头看王爷，见他还是那副抿着唇的模样，心下更满意了。
　　就这个状态，非常好看！
　　半晌孟王爷嗯了一声，道：“可以让他只挂个名。”
　　“别，还是先叫他考科举吧，至少中个举人再说别的。”
　　孟王爷又看她一眼，“好。”
　　完了，她忘了孟王爷有求必应了。
　　胖弟弟自求多福。
　　正当唐思然哀叹胖弟弟在轻轻跟王爷的双重关心下究竟能达到一个什么样的高度的时候，皇帝进来了，众人齐齐起身行礼，皇帝笑道：“都坐！”
　　“今天是家宴，不必拘束。”
　　虽然皇帝这么说，不过考虑到他的身份，还有中午那顿无名火，家宴的程序是这样的。
　　先是给皇帝敬酒。
　　不过不是一起敬，中午才被骂了一顿的全王爷先站了起来，速度之快，事发之突然，连坐在他身边的全王妃都没反应过来。
　　“儿臣敬父皇一杯。”
　　他抢到了头杯酒有点得意，而且不仅把自家一种兄弟都骗过去了，也把自己王妃骗过去了。
　　皇帝又不是傻子，自然是看出来了，只是想毕竟过年，又是除夕，暂且忍下这一次，道：“你身为长子，要谨言慎行，三省吾身，给下头兄弟都看一看。”
　　全王爷就听见长子和给下头兄弟示范了，完全忽略了中间的重点：谨言慎行和三省吾身。
　　他应了声“谨记父皇教诲”，坐下来还兴奋的发抖，还给了凡去了个感激的眼神，若不是他方才说要走后门抢头香，他还想不起来这一招。
　　唐思然去倒酒，手还没伸出去，就被孟王爷拦住了。
　　她一愣，酒有问题？
　　她下意识去看孟王爷，孟王爷冲她摇了摇头。
　　唐思然松开手，瞧见孟王爷似乎松了口气，又见他手一抬，招了太监过来，“换成温水。”
　　大年除夕喝温水？唐思然越发觉得这里头有问题了。
　　又或者……明显应该是大家一起敬酒，如今却被全王爷带着给分开了，所以今天晚上战况会很激烈？
　　不过倒是也不用太担心，她觉得伺候他们这一桌的太监……八成也是心思缜密做事情滴水不漏的孟王爷的人，所以喝水也不会叫人发现。
　　很快到了孟王爷敬酒，唐思然随着他站了起来。
　　皇帝一看见她就笑了起来，“你这酒量很不错啊，尼萨公主都喝不过你！”
　　“父皇请。”唐思然决定未免事情有变，她得先把这一杯水喝了。
　　“爽快！”皇帝也把就酒喝了，“你——”
　　皇帝说了一个字就顿住了，他想起那边尼萨公主被灌醉了留在宫里。
　　宫里自然是有人伺候她的，然后还听见了尼萨公主说梦话。
　　比方她有两个姐姐，被送给了西边一个什么王给人当妾。
　　又说尼萨形势危急，不然尼萨王不会这样急切把她们姐妹都送出去。
　　又说尼萨往在东南西北都是这样的政策。
　　这种话尼萨公主兴许就真的以为是尼萨形势危急了，不过皇帝想的多了一点。
　　尼萨那一片都是小国，它的东南西北几乎都是这种形式：尼萨+某规模差不多的小国+某大国。
　　这证明什么？证明尼萨有野心！
　　若是真被他做成了，靠着联姻吞并了周围一圈国家，他也勉强算个中等国家，能有些话语权了。
　　既然大魏提前知道，那——就是把尼萨跟索格里安一起吃下去。
　　不过这事儿不能目前还不能宣之于口。
　　皇帝一声唏嘘，目光又从虚空中拉回来，唏嘘一声道：“你很好！朕——”皇帝转头看着身边伺候的太监，“朕记得西边送了一对儿波斯猫过来，拿来给孟王妃。”
　　“多谢父皇。”唐思然行了礼，这才坐下。
　　她怎么又得夸奖了？？？
　　唐大人的政治遗产竟然这样的丰富？竟然叫父皇念念不忘中秋想他，重阳也想他，除夕想的还是他！
　　成王爷皱起了眉头，听说唐大人还有两个庶女，要么……纳回来当妾？
　　一个不行！两个都得归他，一个都不能给别人留！
　　只是这两人勉强也算是孟王爷的妻妹了，倒是不好直接下手，得偶遇一下，做个什么局才行。
　　经过这一对儿波斯猫的打岔，敬酒的节奏荡然无存。
　　等皇帝回过神来，理王爷刚端起酒杯，忽然外头一声通报。
　　“皇后娘娘来了！”
　　行吧，连优雅的丝竹声都有一丝停顿。
　　皇帝眉头一皱，道：“她怎么来了？”
　　唐思然看着大殿门口，皇后是被人抬进来的。
　　她坐在轻轿上，一身大礼服，身上盖着毯子，面色发青，斜靠着似乎已经没了力气。
　　皇帝一看见她，面色跟着也变得铁青，“赶紧抬进来，去叫太医！”
　　唐思然周围一看，所有人都是面色凝重，应该跟她想的一样，她可千万别死在除夕啊！
　　皇后可太会膈应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我就是不死！略略略
　　【问：王爷为什么不让女主喝酒】
　　1. 酒有问题
　　2. 备孕不能喝酒
　　3. 她太能喝了，王爷怕她把父皇灌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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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一梳梳到白发齐眉
　　皇后被人抬到高台之上, 放在了皇帝身边。
　　皇帝现在表情复杂到了极点——不知所措、紧张、焦虑、担心、厌恶、屈辱、难堪，最后还有小心翼翼。
　　叫唐思然心中升起一丝敬佩。
　　当然是对皇后的，能把一国之君万人之上的天子折腾成这个死样子, 她也是个能人了。
　　皇后的眼睛已经有点浑浊, 长期的缺血让她的五感都退化了。
　　她已经不能清楚的看见人脸上的表情，可当了皇后这么多年，除夕宴上谁该站在哪个地方, 她早就已经烂熟于心。
　　皇后轻轻叹了口气, 唐思然这才发觉，殿里的丝竹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
　　殿里安静的能听见呼吸声。
　　“我已经当了整整二十九年皇后了, 这二十九年，我问心无愧。我从未打压宫里嫔妃，对陛下的子嗣一视同仁——”
　　这不可能, 皇后要一视同仁，她家里的“冷面俊王爷”是怎么养成这个性子的？
　　皇后一顿, 话题到了太子身上，“太子是储君, 虽不是长子, 却是嫡子, 温文尔雅, 谦和善良, 有不世之材, 你们兄弟要好好辅佐他——”
　　行吧，听听这形容词就知道皇后方才说的对陛下子嗣一视同仁是什么意思了, 这前头应该是有个前提的：对除太子之外的陛下子嗣一视同仁。
　　“——成就不世之功，使我大魏朝国运昌隆，国祚绵长。”
　　唐思然唏嘘一声, 虽然后头这句话拔高了立意，从“皇位是我儿子的你们都不能抢”上升到了国家社稷，可皇帝面上的表情却越发的憋屈了。
　　唐思然觉得她从里头看出来“不能叫皇后死在今天”的妥协。
　　不过初一死人也不是什么好兆头……皇帝太难了。
　　皇后说了几句话就要喘气，皇帝趁机道：“你歇歇吧，大好的日子，咱们说点开心的可好？”
　　皇后转过头去看皇帝，唐思然看不见她正脸，可侧面那一点漆黑的目光，也能看出来皇后的决心。
　　她快死了，她是拼着鱼死网破的心来的。
　　皇帝烦闷的一甩袖子，坐下不管了。
　　太子更是怂得叫人觉得他的头是不是从胸口长出来的。
　　幸亏王爷排行老六，唐思然一声叹息，前头还有好几个人的物理阻挡呢。
　　皇后又开口了，她看着全王爷。
　　“你是陛下长子，你出来的时候陛下不知道多么高兴，我看着你从小到大，娶了王妃也生了孩子，我也算对得起你母妃了。”
　　钱妃一脑子官司？什么叫对得起你母妃？她还没死呢！
　　全王爷嘴里不知道说了什么，最后能叫人听清楚的也就只有“皇后娘娘”四个字儿了。
　　皇后又看平王爷，“你是陛下二子，小时候哭声也不显，很是好带，平者，安舒宁静也，这才给你取了这么个封号。”
　　平王爷也呜呜呀呀两声，叫了声“皇后娘娘”。
　　“老三……”皇后又看成王爷，“你打小就比你两个哥哥争气，所以陛下给你取了成这个封号。”
　　这话就更气人了，不禁拉踩了他两个兄弟，还暗示成王爷你再有成，也比不上你的太子弟弟。
　　亏得她是皇后，亏得她这是快死了。
　　不过成王爷说话了，“儿臣当不得母后的夸奖。”虽然听不出来什么语气，只是从他敢说话来看，他的确是比他两个哥哥出息。
　　当然也有可能是调整过来了，这种时候，排在前头的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儿。
　　下来呢？
　　下来四皇子就是太子，唐思然觉得皇后肯定不可能当着大庭广众之下挑自己儿子毛病，以前兴许有可能，但是她现在随时有可能玩完，就完全不会授人话柄了。
　　她挑刺儿倒是无所谓，万一叫人拿这个攻击太子呢？你看，连你亲生的母后都觉得你不行。
　　下来是老五，老五是明王，一向是个小透明——然后就是孟王爷了！
　　唐思然忽然有点兴奋，皇后打算怎么戳刀子？
　　她下意识看了刘贵妃一眼，只见刘贵妃脸上的愤怒已经快掩盖不住了，别说是她，前头被点名过的，后头即将被点名的，面色都不好看。
　　皇后还在说明王，“……小时候你读书总是不太开窍，不仅不如你几个兄长，连你弟弟也比不过，你父皇希望你能明事理，所以你封号是明。”
　　明王阴沉着脸，“多谢皇后娘娘指点。”
　　皇后的目光落在了孟王脸上，忽然一声长叹，“老六小时候太过调皮了，我还记得那一年——”
　　皇帝忽然一甩袖子站起来，脚一踢他面前的桌子就倒了，“还过不过年了！都给朕滚出宫去！”
　　饭菜倒了一地，众人被吓得一抖，皇帝冷哼一声直接走了。
　　刘贵妃第一个冲着皇后福了福身子，“臣妾告退。”追着皇帝身影离开了。
　　唐思然的动作甚至比孟王爷还要快一步，也冲着皇后福了福身子，大声道：“母后娘娘保重身体！”她也出去了。
　　走了不过一步半，身后传来孟王爷的声音，“儿臣告退。”也追了上来。
　　唐思然出来，瞧见刘贵妃站在外头，也没追着皇帝，远远地给了他们使个眼色，做了个“赶紧出宫”的口型。
　　这时候也的确是不好在上前说两句了，唐思然点点头，瞧了孟王爷一眼，“咱们回去？”
　　孟王爷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死死看着她，却没回答她这个问题，甚至脚步都没动一下。
　　“你就不怕皇后迁怒？”
　　这语气，还是唐思然第一次听见。
　　“怕。”她笑了，“所以我声音特别大，我还说了叫她保重身体，皇后那身子骨，不是说稍稍激动一些就得晕，把她气晕了就没人顾得上咱们了。”
　　“就算她冷静至极不敢大声说话，那就不就更好了？声音太小我不见。”
　　转瞬间，唐思然的手又被孟王爷握在了掌心，“咱们回去。”
　　大殿里的人如今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个心情比一个复杂。
　　先是羡慕刘贵妃这一脉走得干净利落，尤其是她那儿媳妇，怪会审时度势的，动作竟然比孟王爷都快。
　　很显然，没人觉得她这是慌张之下的举止无措。
　　下来又觉得刘贵妃带头这么不给皇后面子，皇后事后必定是要惩罚她们的。
　　那他们要不要走呢？
　　大过年的陪个疯婆子——对，在场大多数人都觉得皇后怕是疯了，今儿可是除夕！
　　横竖有刘贵妃带头，再说第一个走的是皇帝呢。
　　可转念又一想，刘贵妃如今肚里还有一个，皇帝势必要护着，那孟王妃吧……有个已经成了牌位的爹，这牌位还在皇帝心里。
　　孟王爷呢，他一张脸比谁都冷，这样的人没什么情绪波动，谁训斥他气死的肯定是自己。
　　这么一犹豫，耽误的时间就有点长，不好走了。
　　皇后心中一声冷笑，看见下头站着的太子，心中暗暗骂了一句没出息！
　　半晌等了片刻等气喘匀了，皇后手一扬，抬着她的太监又抬着她出去了。
　　路过这一群皇子们，皇后特意感慨万千的唏嘘一声，“陛下还是护着老六的。”
　　这话就算他们现在没反应过来，可除夕晚上被她这么一折腾，印象势必深刻。
　　早晚他们要一遍遍的回味。
　　太子……就算太子当不成太子了，孟王也休想！
　　等孟王被他这一干兄弟群起而攻之的时候，皇帝又会怎么办呢？她儿子得不到的东西，她得不到的东西！她宁可把这太子之位变成一个诅咒，也不能便宜别人！
　　唐思然这会儿已经上了马车，孟王爷就在她对面坐着。
　　“除夕啊……”唐思然叹道：“皇后这么一来，给太子树敌不少。”
　　她这么迫不及待的出来显示威严，几乎是撕破脸的警告：“太子是储君！”别说皇帝听了不高兴，其余王爷皇子早晚都得反应过来太子这位置坐不住了。
　　没听说过哪个太子的位置要靠着快的皇后破罐子破摔压住的。
　　这要继承的又不是皇后之位。
　　“只有咱们出来了。”孟王爷忽然道：“皇后还说陛下还是护着老六的。”
　　？？？方才就一个太监端了上马车的凳子过来，还稍稍扶了扶你，一共就说了六个字：“王爷看着脚下”，你们就交换了这么多消息？
　　唐思然一声唏嘘，可见古代的情报人员的确是专业。她是一点没看出来。
　　“担心？”孟王爷挑了挑眉毛，脸上似乎带了点笑意，仔细看看，这笑意有点冷，未达眼底。
　　唐思然摇了摇头，想了想她的手下败将们，再想想王爷这一堆的兄弟们，有哪个能打吗？
　　没有！
　　一个都没有！
　　她笑道：“担心。”
　　孟王爷似乎瞪了她一眼，却一句话都没说。
　　马车一路回了孟王府，唐思然一下来就瞧见府里一众美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喷香扑鼻，笑盈盈地迎了上来。
　　“王爷，娘娘。”
　　“都起来吧。”
　　“都下去。”
　　唐思然惊讶地看着孟王爷，却听见孟王爷又说了一遍，“都下去。”这次声音更严厉了。
　　王爷是真的没有心。
　　唐思然看着她面前的美人一个个变得神情哀怨，在她面前行礼，“妾告辞了。”
　　“唉……”
　　孟王爷好像没听见一样，抬脚就往正院去了，走了两步还回头看她，“你不冷？”
　　冷的。
　　唐思然跟了上去，孟王爷进去就往净室走，又吩咐竹兰，“准备酒菜。”
　　带洗漱完毕换了常服，孟王爷坐在铜镜前头，手里拿着梳子往后一递。
　　罢罢罢，给王爷梳头跟撸猫一样，是真上瘾——
　　“诶呀！我还有一对波斯猫没带回来呢。”
　　孟王爷不满地看了她一眼，“父皇吩咐的，很快就会送来。”
　　唐思然这才收回心神，一下下的给孟王爷梳头。
　　他的头发还是那样的顺滑，丝毫不因为心眼多想得多做得多事事周全还特别别扭喜欢试探人说话说一半而变得毛糙干枯开叉。
　　着实叫人羡慕。
　　梳好头发，唐思然也放松了下来，没想王爷站起身来，转脸就把她也按在了凳子上。
　　——还顺理成章拿过了她手里的梳子。
　　唐思然惊恐地透过镜子，看着王爷把梳子往她头上招呼。
　　你会梳头吗？
　　这种小瞧王爷的问题绝对不能问。唐思然急忙收回视线。可镜子那么大，她就算不正视，也能通过余光扫到王爷的脸。
　　那还不如索性大大方方的看呢，虽然拿着梳子的王爷有点违和，还严肃过分了。
　　很快，王爷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罢罢罢，一个王爷，的确是不能奢望他会梳头。
　　“你这头发……”孟王爷透过镜子捕捉到了她的眼睛，语重心长地劝道：“真的要好好保养了。”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重说一遍！
　　“下头这些，要么剪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唐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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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二梳梳到子孙满堂
　　除夕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 但是饭菜十分的讲究。
　　主菜是一坛佛跳墙，还有燕窝莲子鸭、蒸乳鸽、鲜蘑菇炖鸡等等，还有清脆的小黄瓜, 各种绿叶蔬菜, 还有南边运来的水果切了个拼盘，吃得很是健康。
　　唐思然盛了一碗佛跳墙，她一直是有好东西就先用了, 绝对不会留到最后。
　　这一碗的材料比当初试菜的时候还要好, 味道也更加的鲜美，吃了两口她忽然一笑, “可惜这次没佛爷陪着了。”
　　孟王爷瞥她一眼，“那我去请八弟来。”
　　王爷居然会开玩笑了！
　　唐思然笑了好几声，看着王爷一身便服, 还有那松松垮垮的V字领口，他敢这个样子见了凡大师？
　　她清了清嗓子, “也行，八弟一个人过年, 虽然有丫鬟小厮太监陪着, 可怎比得过来自兄长的关怀, 王爷既然邀请, 那便请来便是。”
　　孟王爷没理她。
　　待吃过了饭, 王爷自然而然的就留宿了, 又道：“早点睡，明天一早还要进宫。”
　　初一进宫照例还是祭祀, 先是祭祖，然后就是祈福建兴三十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只是这次皇后连面都没露, 众人看着孟王爷的眼神也终于有了些不同。
　　宫里几乎待了整天，晚上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有点暗了，唐思然叫了热水狠狠地泡了好一阵子，出来就看见王爷坐在桌前，面前摆着一桌各色的饺子。
　　尤其是那一笼蒸虾饺，透明的皮里，粉红色的虾子清晰可见，下头还垫了翠绿色的不知道什么叶子，好看极了。
　　“王爷等急了吧。”
　　孟王爷看她一眼，“她们卡着时间送上来的。”
　　唏嘘……果然还是不能对王爷有任何期待。
　　吃过各色饺子，王爷又留宿了，还顺理成章的做了下睡前运动。
　　许是这个年叫皇后搅黄了，又或者好容易放个大假，也有可能是他不日将要离京，总之运动略激烈，唐思然最后几乎是累得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她醒来，唐思然忽然惊觉，她昨天晚上没喝药！
　　“王爷。”唐思然下意识叫道。
　　坐在床边的孟王爷转头，阳光照在他脸上，竟然照出了一丝温柔。
　　“昨儿没喝药。”
　　孟王爷似乎是笑了笑，“不用喝了。”他的目光落在她小腹，“好好养胎。”
　　？？？你这么自信一发就中吗？
　　哦……昨天不止一发。
　　“我……”
　　“你身子已经好了。”孟王爷道：“脉象强健有力。”
　　这……就更不对了，最近这一个月她哪儿见过太医啊？
　　许是她脸上纠结的表情太过明显，孟王爷道：“我对脉象也略知一二，虽号不出疾病又或者滑脉，可正常的脉象是能摸出来的，你放心。”
　　孟王爷说完就披上衣服绕过屏风，外头进来丫鬟给他穿衣服系腰带。
　　唐思然才醒，打算稍稍歪一下再起来的，只是歪着歪着，她发现了一件细思恐极的事情。
　　她没看过太医，可她也不知道王爷是什么时候给她号脉的呀！
　　难道说……半夜？
　　她睡着了，王爷暗搓搓的数着她的脉搏？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王爷！
　　过了纸醉金迷的几天，唐思然有点吃不消了。
　　这天晚上，她平躺着，看着帐子上的纹路，痛心疾首地问道：“王爷，您什么时候离京。”
　　因为刚运动过的关系，声音有点哑还带着微微的湿润。
　　孟王爷半晌没搭腔，唐思然突然察觉的这话是不是有点让人误会？
　　她这是想赶人走？
　　唐思然有点心虚，忽又安慰自己，这又什么可心虚的？她就是想赶王爷走。
　　黑暗里传来孟王爷的一声轻叹，“我会早点回来的。”
　　这王爷没救了！唐思然裹着被子翻身，背对着王爷。
　　“我正月十八走。”孟王爷轻声道。
　　唏嘘，的确没几天了。
　　因为亲娘被她送去庙里躲清静了，所以这个年她连门都不用出，而且因为皇后除夕那一番作死，皇亲国戚家里都没敢有什么庆祝活动，连带京城里戏班的营业额都下降了三四成。
　　初六的早上，唐思然正感慨古代的不出门跟现代得不出门不一样，她一个人的院子就有个几百名方米的小花园，每天廊下走走也能凑够一万步，竹兰进来道：“娘娘，成王爷跟成王妃到了。”
　　“我换身衣服就去。”
　　成王妃跟她非——有亲没有故，更加没理由来看她，所以是成王爷想来找孟王爷，成王妃不过是个幌子。
　　所以她一定不愿意来，那她要么打扮得极其隆重，要么就是清菜小粥低调的过来。
　　一想到成王妃，唐思然就非常心痒，她道：“大过年的，穿身红的吧，也别全红了太张扬，再把上回娘娘给的红宝石钗拿来，不要主钗，把那一套副钗给我带上。”
　　最后在亲自上手化了个妆，总之是端庄中透着可爱，不管成王妃怎么打扮，都能把她比下去。
　　唐思然带着两个丫鬟，莲步轻移，走在路上就换了大家闺秀的走不露脚，完全没起伏，跟飘一样的走路方式。
　　等到了厅里，她脸上的笑容都很热情了呢。
　　“三哥，三嫂。”唐思然福了福身子，就走到孟王爷身边坐下。
　　成王爷一见她眼睛就亮了，再一看身边打扮得无比隆重，连低头都怕那大钗掉下来的成王妃，很是亲切对唐思然道：“这么客气做什么？”
　　成王妃翻了个白眼，跟着道：“是啊，原先也没见你——”顶着成王爷要吃人的目光，成王妃改口了，“咳，都是自家妯娌，跟我们有什么好客气的。”
　　唐思然抿嘴一笑，道：“中午在这儿吃饭吧？可有什么喜欢吃的又或者忌口的？我叫丫鬟去吩咐一声。”
　　成王爷道：“都行。”
　　成王爷态度挺好，成王妃就不开心了，她这半年没少说唐思然的闲话，不要求成王爷对她横眉冷对吧，至少也别这样客气。
　　她跟成王爷才是一家！
　　成王妃笑道：“你倒是实在，我原先去全王府的时候，大嫂都是说她亲自去吩咐的。”
　　唐思然一笑，“咳，三嫂去过自家厨房？”
　　成王妃没说话，这就是结果了。唐思然又道：“所以都是丫鬟吩咐的，这点小事儿就不必跟她们抢功劳了，她们也挺不容易的。”
　　成王爷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就差叫好了。
　　他可太有感触了，他府里妾争宠，他这王妃也不甘落后，晚上给他送什么银耳羹莲子羹百合汤的，说什么亲手熬的。
　　这成王爷就不信了，谁家养在内院娇滴滴的小姐会做饭？那他就要怀疑这小姐在家是不是受折磨了。
　　总之能嫁进王府的人绝对不会做饭，会做饭的人倒是能进成王府，可上不了他的床。
　　“你说的是。”成王爷叹道：“还是六弟妹通透。”
　　唐思然冲着成王妃一笑，成王妃快气炸了，“我们谁都比不上六弟妹。”
　　这时候孟王爷动了，他把手上杯子放到桌面上，发出清脆一声响，成王爷陡然想起自己今儿来是做什么的，脸上的笑容立即假了，隐隐告诫道：“你尝尝孟王府的茶，我觉得特别的好！”
　　成王妃倒是不像兴王妃那么敢跟王爷作对，当下她就软了。
　　唐思然笑道：“那三哥跟王爷说话，三嫂……不如咱们出去走走？今儿天色挺好，咱们就在廊下转一转可好？”
　　成王妃站了起来，笑道：“那我今儿可要好好一看看孟王府的景色了。”
　　“这会儿倒是看不见什么。”唐思然伸手一挽她胳膊，道：“那些树什么的都枯了，花草我也没叫他们摆出来，还是温室里好好养着把，这样冷的天气，出来冻个半天就坏了。”
　　“还是六弟妹会心疼人。”
　　两人的笑声渐渐小了，成王爷这才看了看孟王爷，道：“六弟，三哥这次来是——”
　　他伸手指了指天，“你可听见什么？”
　　孟王爷也没抬头，摇了摇头，“不曾。”
　　成王爷暗暗骂了一声，“你在工部，我在礼部。贵人们的丧礼我不信你会一无所知。”
　　“棺椁得提前拿出来检查，这是归你工部管得。京里上下这些人的丧服，是归礼部管的。你当真一无所知不成？”
　　“那些好木料每年开春都得拿来检查一遍，我来工部七年，无一例外。”孟王爷不咸不淡地说。
　　成王爷眯了眯眼睛，横竖这屋里就他们两个，“宫里传来消息，皇后不好了！”
　　孟王爷那张脸上依旧什么表情都看不出来，他道：“三哥，我去年十月就给父皇递了折子，今年开春去巡查，过了十五我就走。”
　　成王爷觉得他从自家弟弟这张冷脸上看出来一丝嘲讽，“你当真——他们都不行，他们都在清水衙门，这事儿只有你我二人能提前得到消息。”
　　孟王爷叹了口气，道：“父皇可曾着急给九弟找王妃？十弟已经下定，父皇可曾说要提前婚期？”
　　成王爷摇了摇头。
　　孟王爷看着他咬牙切齿的表情，心中暗暗叹息，若不是留着他还能挡一挡挡箭牌——
　　索然无味。
　　唐思然跟成王妃两个挽着手臂，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往花园子里去。
　　周围光秃秃的没什么景，成王妃瞧见这个不由得笑道：“你王府这树倒是光秃秃的，怎么两个红布条都舍不得绑吗？”
　　这玩意儿原先竹兰倒是问过她的，唐思然道：“布条子哪儿有花儿好看？绑那东西岂不是自欺欺人？”
　　成王妃呵呵笑了两声，“那你树上挂些红灯笼坠着金黄的穗子也挺好看的。”
　　唐思然又叹气，“我怕着火。”
　　这是什么傻子不成？自家咒自己？成王妃顿时就没话说了。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不过这尴尬没持续多久，因为两人进了垂花拱门，一只脚刚迈进花园子——
　　除了初二早上就再没见过王妃的王府美人们终于按捺不住了，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都堵在了门后。
　　“娘娘！”杨轻轻热泪盈眶，“妾这辈子，还没跟娘娘离开过这么长的日子呢。”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妾十好几年没见娘娘了。”
　　唐思然还有空算了算，初三初四初五，今儿是初六早上，勉强也算是十年之后了吧。
　　她微笑这点头，道：“那咱们陪成王妃一起去看看院子。”
　　唐思然挺好的，美人们也挺开心，成王妃不太好。
　　她被吓得往后一跳，动作稍微有点大，头上那过于沉重的主钗给掉了，还得带了一缕头发下来，接着叮叮当当一阵响。
　　成王妃头发散了。
　　这就更尴尬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3 20:37:54~2020-05-14 22:26: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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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一笑倾城
　　成王妃非常想拂袖而去, 非常想给她脸色看，只是看见自己披散的头发，她没这个胆子, 她得先把头发梳好了。
　　唐思然完全没想到最后居然成了这个样子, 她甚至想给成王妃推荐孟王爷专用的梳头人，一整天下来保管你头发都不带乱一丝的。
　　就是可能有点疼。
　　这么一想孟王爷倒是挺能忍的。
　　“赶紧把东西捡起来。”唐思然一边吩咐一边道：“咱们去前头那一排屋子坐坐，等丫鬟婆子带人来。”
　　成王妃松了口气, 她还真怕唐思然拉着她说去她屋里梳头, 那她就得披头散发被好些人看见，不出三天整个京城就得传遍。
　　然后未来这一年, 只要没出太大的变故，她得被嘲笑一年。
　　成王妃一瞬间甚至希望皇后早点死。
　　如今这孟王妃笑盈盈的都没大惊小怪，更加没打算叫她披头散发的丢人, 还真叫人有点感动。
　　只是这感动持续的时间不长，一直到王府的妾们把她头上的钗捡起来。
　　成王妃头上是带了主钗的, 这东西一般都得用十二只副钗来配，再加上主钗特别沉, 所以她头上的小卡子也不少。
　　一地的东西瞬间被王府的妾都抢完了。
　　这倒是也没什么, 毕竟这孟王妃身后就跟了两个丫鬟, 再说妾某种程度上也是丫鬟。
　　成王妃心里是有点骄傲的, 她这个身份, 走哪儿都得被人捧着。就是在孟王府, 她也是三嫂不是？
　　然后下一秒，她就看见那些妾室们一个个地冲着她六弟妹笑, “妾帮娘娘拿着这钗。”
　　？？？你拿着的是我的钗，难道不应该冲着我说？
　　“这边上都磨了，怪可惜的。”
　　“幸亏没摔坏。”
　　成王妃觉得自己仿佛透明了, 她轻轻咳了两声，“多谢你们。”
　　为首的杨轻轻一笑，依旧是冲着唐思然笑的，“都是我们娘娘教得好。”
　　“是娘娘指导有方。”
　　“咳，你们原先就挺好的。”唐思然笑道：“如今是更好了。”
　　？？？成王妃觉得自己快坏了，因为她连腹诽都不知道从哪个角度来。她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腿一迈就往那排房子去了。
　　只是走了两步，冷风一吹，再加上保暖的头发披散下来，她打了个寒颤，忽然发现有点不对。
　　这些妾们是不是打扮得太过花枝招展了？
　　个子最高那人穿着不知道多少层的纱裙，身材窈窕纤细，男人就喜欢腿长的，着实是个威胁，更何况她脸长得也不错。
　　站在最前头的杨侧妃刚生过孩子，腰又缩了回去，穿了一条金色的月华裙，上头是个白狐狸皮做得小马甲，胸口绷得紧紧的，叫人心生警惕。
　　那一对双胞胎把大朵的花朵穿在身上，手里捧着她的金卡子，表情怯怯的，很是招人疼——招男人疼，她是不会上当的！
　　成王妃心里突突跳了两下，这事儿透着古怪。
　　她王府里虽然妾没这么多，可伺候过成王爷的人不少，还有不少没名没分的，虽然也有人伺候，不过还是丫鬟。
　　没有一个敢在主母面前掐尖儿露脸的。
　　所以……她们今儿是来堵王爷的？那孟王妃这是看没看出来？
　　今天她跟着成王爷来访，原本就是临时起意，所以今天这一出不可能是提前准备好的。
　　从她进来到跟孟王妃逛花园，中间不过一盅茶的功夫。一盅茶的功夫能打扮成这个样子？
　　做梦呢！
　　这跟上两次又不一样。
　　头次她来王府见到这些妾们花枝招展的，那是因为全王妃背叛了她，提前跟孟王妃设局。
　　第二次皇宫晚宴，这些妾们依旧花枝招展，那是因为孟王妃想出风头，想人人都说她好。
　　这么一想成王妃又有点犹豫，又想叫她吃个亏。
　　成王妃忽然放慢了脚步，留心听着身后动静。
　　唐思然温温柔柔的劝慰，“这大冷天的，你们都出来做什么？在花园子里等了多久了？冷不冷，叫我摸摸你的手。”
　　“不冷。”杨轻轻一边笑，一边把手塞进了唐思然掌心，都三四天没见娘娘了，她生孩子的时候都没遭过这个罪！
　　“自打初二那天请安，妾都好几天没见过娘娘了。”叶灵仗着腿长，挤到了另一边，“妾给娘娘挡着风。”
　　“娘娘想不想妾？”
　　“今后的日子长着呢。”唐思然笑道，再说王爷就要走了，还有不到半个月！这么一想，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了。
　　正巧这个时候成王妃回头看了看。
　　唉……成王妃慌忙转头，一声叹息，忽然又觉得孟王妃可怜了。
　　能笑成那样，应该是真的，她……听说唐家也就她父亲一个人，人常说三代才成家族，想必她也没什么见识。
　　就这么被骗了。
　　成王妃又有点犹豫，她要不要提醒一下呢？
　　这些妾一个个都居心叵测的。
　　什么好几天没见过娘娘，这说的分明就是没见过王爷，正月的日子，王爷一般都是歇在正院的，这个月是只属于主母的！
　　她……孟王爷跟这些兄弟们就不太亲近，她又是个张扬的人，也没人跟她说这些。
　　这么一想，以前吃的那些亏……唉，她跟孟王妃是妯娌，磕磕绊绊是在所难免的，只是孟王妃一个正妃，吃了妾的亏就不行！
　　尤其是这些人当着她成王妃的面就敢糊弄人！
　　进了屋子，成王妃坐下，想着该怎么说。
　　丫鬟还有梳头的婆子很快带了东西过来，站在成王妃身后给她梳头。
　　唐思然坐在一边，瞧见成王妃面色不虞，眉头皱了又皱，便道：“是不是她手劲儿太大了？”
　　成王妃摇了摇头，只是头发还在人手上，这次是真扯得疼了。
　　她面色一变，又道：“无妨，方才吹得有点头疼。”说着，她目光落在这一屋子的妾身上。
　　快速数了一遍，竟然有二十个，可见这孟王妃是一点管家的才能都没有！
　　完全没有！
　　她都替她丢脸！
　　不过好在这些妾倒也不是一点规矩都不遵守，至少没跟主母挤在一处。
　　“去拿个暖炉来给三嫂烤一烤。”唐思然吩咐道：“梳子金钗暖热了再用。”
　　成王妃冲她点点头，客气了一句，“还是你想的周到。”
　　等丫鬟来拿了暖炉，成王妃抱在怀里，透过镜子又瞧见杨侧妃诶掏出一个暖炉来递给孟王妃。
　　“娘娘您用这个，已经烧了一会儿了，不会太烫。”
　　成王妃眉头又是一皱，这杨侧妃手段很是高超啊，方才她要用手炉，她不拿出来，等她手里有了才把东西给孟王妃。
　　瞧那孟王妃一脸的笑意，下套捉弄她的时候那么精明，怎么如今就成了傻子？
　　成王妃轻轻一咳，决定从杨侧妃开始了。
　　“听说你前头才生了个女儿，如今怎么样了？”成王妃微笑着问，只是不等杨侧妃回答，她又道：“儿女双全，在谁家都是值得庆祝的事情，六弟妹，你说是吗？”
　　“对了，王爷长子是不是也是她生的？”你俩天然就是对手，别给人家骗了！
　　这是在挑事儿啊！
　　唐思然听出来了，不过杨轻轻比她还着急，在娘娘面前提一个妾先生育了，还有儿有女生了长子——
　　杨轻轻咻的一声站了起来，道：“没想王妃娘娘如此关心妾的两个孩子，既然这样，娘娘不如随妾去看一看可好？”
　　反正不能叫她继续离间她跟娘娘感情！她宁可放过这个争宠的机会！
　　横竖她跟娘娘一个屋檐下头住着，机会有的是！
　　杨轻轻脸上带着下一秒就要献祭自己迎来胜利的微笑，眸光明亮看着成王妃，甚至还微微一抬下巴，仿佛是在挑衅。
　　唐思然看了觉得很是好笑，伸手去拉她，“你坐你的，成王妃——”她忽然想到什么，转脸去看成王妃。
　　“要么去看看？说不定看一看，你府上也就能儿女双全了。”
　　呸！不识好人心！
　　成王妃面色一沉，转脸冲着丫鬟怒道：“动作这样慢，你会不会梳头！”
　　“你别老动。”唐思然道：“你动来动去的，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吗？”
　　成王妃冷哼一声，再不多说什么了。
　　唐思然乐得轻松，又道：“灵儿这裙子是挺好看的，我叫她们跟你们一人做一身，回头开春了咱们出去郊游。”
　　傻子！这就是傻子！你把妾打扮得那样好看，跟你争宠吗！
　　成王妃索性不管了，等把这些人心养大了，你等着晚景凄凉吧！她憋屈得午饭都不想吃了。
　　不过今儿是陪着成王爷出来，不吃也得吃，只是成王妃全程冷脸，叫成王爷瞪了她好几次。
　　吃过午饭，成王爷毫无收获的告辞了，唐思然正想着回去歇一歇，毕竟刚吃完饭，活动多了要胃下垂的。
　　没想孟王爷没去小书房，而是把她叫住了。
　　“今年过年王府不请客人，你可知道为什么？”孟王爷坐得依旧那么直，就算是刚吃过饭了也不见半点放松。
　　唐思然原本想糊弄一句因为你正月十八要出门，可又怕孟王爷又神奇地脑补什么她是暗示两个人要多点时间相处。
　　她深吸一口气，“因为成王爷来的这个时间很是微妙，又是自己主动来的，若是在他来了之后王爷宴请宾客，那就是帮他遮掩，叫他这一次来显得不那么瞩目。”
　　“这样压力就到了孟王府。”
　　孟王爷笑了，如百花盛开冰山消融，唐思然直接就上头了。
　　“我的确可以放心走了。”孟王爷轻声道。
　　一直到回到屋里，唐思然都还有点恍惚，她如今理解什么叫烽火戏诸侯了，这样的笑容……罢罢罢，她也可以做个政治家的！
　　正月十八的早上，唐思然送孟王爷出了王府。
　　孟王爷的确不是什么矫情的人，一行五辆马车，还有两辆牛车，前后侍卫开道——
　　唐思然眉头一皱，问道：“王爷上回说带了两百侍卫，怎么这儿也就一百出头？”
　　孟王爷脸上的表情可以用赞许来形容了，“还有八十人前头开道去了。”
　　唐思然点了点头，镇定地道：“的确，河堤做不得假，去看看就知道了，倒也不必轻舟简行微服出巡，若是能吓得他们直接修了坚固的河堤，那也算是好事。”
　　听见这个，孟王爷果真又笑了笑，“你好好看着王府，好好养胎，我很快就会回来。”
　　唐思然看着他上了马车，一直等到马蹄声消失不见，这才又转身往王府里头走。
　　孟王爷这品味……的确是有点清奇，人家都喜欢的解语花。
　　不过到了正院，唐思然就没空想孟王爷了。
　　她府上二十个美人一溜排开，谁也没挡着谁，见她过来，美人们齐齐福了福身子，杨轻轻先开口了。
　　“娘娘莫要太过伤心，妾一直陪着娘娘。”
　　她哪儿是伤心啊，她这是腹诽王爷啊。
　　唐思然伸手拉住杨轻轻，“那咱们中午一起吃饭吧，一个人吃饭……唉。”
　　“妾几——几十个陪着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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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王爷不在的第一天
　　这顿饭吃得人身心舒爽。
　　这些美人们不仅仅是人美, 连心思也很通透，不会争先恐后的表现自己，争宠也在一个合理的范围, 只是在她视线挪过去的时候冲她微微一笑。
　　虽然质量上比不上王爷, 但是数量上完败，而且一个个语笑嫣然，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她, 叫人开心。
　　吃过饭, 唐思然端着茶，故意叹道：“王爷这会儿不知道出京了没有。”
　　王氏立即笑道：“没那么快, 妾记得当年妾进京的时候，光京城里就走了多半天呢。”
　　“那是你们家走得慢，能跟王爷比吗？”说话的是黄氏, “你们家的马车见了人就得让，王爷是见了人就得别人让。”
　　她原先是这府上最推崇王氏的一个人, 甚至打算无论什么都学王氏行事，比方唐思然刚来的时候, 她就学着王氏没去迎接。
　　只是这两个月……王氏的人设崩塌了, 黄氏有种一片真心喂了狗的感觉, 时不时就要呛一呛王氏。
　　“王爷还带了那么多侍卫, 应该走不快的。”王氏淡淡地笑。
　　杨轻轻跟叶灵的心思倒是差不多, 完全没有阻止的必要嘛, 吵一吵嘴正好消食，又能引开娘娘主意, 免得娘娘太过思念王爷。
　　话说王爷究竟哪儿好了？
　　除了长得好看，身份高，一点点都不温柔体贴, 甚至能用冰冷冷来形容。
　　哪儿配得上娘娘？
　　“王爷这一去，怕是得半年。”梅氏叹息道。
　　唐思然心里跳了两下，你这是立flag啊。
　　不过这话听在其他人耳朵里，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乐子衿飞快的算了算，半年一百八十天，王爷不在，五百四十顿饭都可以跟她们一起吃，再加上每天半天的茶话会——
　　乐子衿的眼神在屋里众人脸上一一划了过去，这么好的机会，可惜人太多。
　　那得划个章程出来，天天二十个人谁都别想出头！
　　她正想着一会儿是撺掇杨侧妃出头，还是她自己来，就听见府上那一对娘娘喜欢，人人都视为眼中钉的双胞胎妹妹说话了。
　　“娘娘，等春天了，娘娘能带妾出去看看吗？妾这一辈子就在院子里待着了。”
　　容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眨呀眨的，睫毛密密地跟小刷子一样，眼睛里头波光粼粼，满是期待。
　　唐思然立即就点头了，“去！过两日天气好了就去！”
　　胡氏有点生气，道：“上会娘娘去温泉就带着你们两个，怎么就一辈子都在院子里待着了？”
　　容嫣头一低，“那也是院子……我没踏过青，没放过风筝，也没去过庙里，我长到这么大——有记忆开始就是在嬷嬷的院子里，然后就到了王府，那还是我第一次出去。”
　　这是百试不爽的伤痛少女人设啊，唐思然一声唏嘘，据说男人最吃这个款——
　　她也挺想安慰她们的。
　　唐思然看了胡氏一眼，“上回她们就光顾着伺候我了，也没好好逛。”
　　胡氏不说话了，这姐妹两个的确是有点惨的，虽然她脸上这表情叫人狠得牙痒痒的，可想想她们出身，真的是一天自由都没有。
　　就算她从小当宫女，还去过西苑东苑等等皇家园林呢。
　　席氏瞥了一句话败下阵来的胡氏一眼，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宫里出来的，连这个套路都看不出来，人家就等着你怼了之后好卖惨呢。
　　“上香踏青放风筝也就是那会儿事儿，尤其是上香，无聊到了极点，连大声说话都不行，进去之前还得检查身上的配饰，不能有相冲的东西。”席氏叹了一声。
　　“过两日天气好了，我们几个陪你先在王府里试一试？”席氏关切的问道。
　　容嫣嗯了一声，“多谢席姐姐。”
　　刘氏寻了这个功夫，立即也道：“娘娘，妾母亲死的早，妾每每看着她带亲生的两个孩子出去逛街，回娘家，妾这心里——”
　　她嘤嘤了两声，期盼地看着唐思然。
　　唐思然也冲她点了点头。
　　简氏一笑，“婉娘这是怎么了？原先不还说宫里贵妃娘娘是你亲姑姑，打小就叫你进宫，还说公主跟你好，天天去哪儿都不往带着你。”
　　刘氏瞪她，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憋，生生挤了一汪泪水出来，眼睛越发的明亮了。
　　“我那是寄人篱下。”她又转向唐思然，“娘娘，人常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再说……妾为了讨好贵妃娘娘，连一句真心话都不敢说。”
　　屋里人众人一个个都瞠目结舌了。
　　唐思然也不例外，虽然她的瞠目结舌在心里。
　　你们这些人也太拼了，为了争宠连宫里娘娘都开始编排了，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公主当年为了你，差点给她嫂嫂灌符水啊！
　　对上唐思然的眼神，刘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见了娘娘，妾就不由自主的想要更多。”
　　这时候希氏忽然冷哼一声，明显是打算开口了。
　　可没等她先说话，杨轻轻忽然道：“你不可能也在屋子里关着的吧？你可是苗疆圣女来着，听说天天爬山，还要祈福跳舞呢。”
　　希氏一愣，对哦，幸亏杨侧妃提醒她，她悲悲切切道：“娘娘，妾远离故土，再也看不见蓝天白云跟崇山峻岭，妾一天能走十里的山路，如今也只能关在这院子里——”
　　唐思然轻轻咳了两下，你摸摸自己的良心，王府的院子哪儿小了！
　　池塘能泛舟，院子能跑马！
　　她都开始心疼王爷了！
　　不过背井离乡的确是有点惨。
　　这时候梅香雪也开口了，“娘娘——”
　　唐思然幽幽地转过头，梅氏愣了一下，急忙道：“妾祖上不争气，京郊那个凤林园原本就是公主的陪嫁……妾想去看一看。”
　　罢罢罢，唐思然一声唏嘘，无奈地说，“你们想去哪儿都想好了，如今已经是一月底了，等过了龙抬头天气暖了，咱们先去看看。”
　　伊氏没等她话音落下，立即便道：“妾去哪儿都行，只要有娘娘，她们怀念的都是过去，可妾想的是跟娘娘在一起的每一刻，天涯海角，妾也跟娘娘同往。”
　　唐思然笑了，“还是你会说话，我记得王爷说王府也有山头有温泉的，回头咱们先去自家地方先看看。”
　　等磨合好了再一起出门。
　　二十个人……带出去那得多醒目，不管了，她这是帮王爷刷存在感呢，不能因为他出去半年，京里人就把他忘记了。
　　时候也差不多了，唐思然起来道：“我去歇一会儿，你们也歇歇，别睡太久了——对了，咱们晚上也一起吃饭吧。”
　　众位美人脸上顿时又狂热了，“娘娘好生休息，妾等先告辞了。”
　　等出了正院，乐氏忽然一声咳嗽，原想着要委婉着来，只可惜一开口就是，“我觉得配娘娘吃饭，二十个人太多了，你们觉得呢？”
　　众人面色一变，简氏笑道：“我也觉得，那不如——”
　　“乐姐姐别去了？”胡氏抿着嘴笑。
　　乐氏冷哼一声，脸上却挂着笑意，道：“食不言寝不语，吃饭说不了几句话，主要还是吃过饭消食的这一段时间。”
　　“方才杨侧妃，方氏、宋氏、向氏、古氏、云氏、苏氏还有大容氏都没说话。”
　　“剩下的人，也不过就是一两句话。”
　　乐氏说着，视线从众人脸上一一划过，瞧见她们都是若有所思的样子，道：“况且咱们这么多人一起陪着娘娘，热闹是热闹了，可也挺耽误事儿的，娘娘一轮问下来的一盅茶的功夫，打搅她吃饭了。”
　　简氏觉得这主意挺好，她生了王爷次子，座次也排在前头，能占到第一批，便笑道：“我觉得挺好，那茶话会也不是天天有的，隔上两三天跟娘娘好好说一次话也挺好的，我记得原先在家里的时候，我弟弟天天腻着我母亲她都得烦，这还是个儿子。”
　　杨轻轻觉得简氏是个傻子，顿时笑了，“瞧你举得这例子，想任娘娘当母亲不是？娘娘跟谁都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女儿。”
　　“那你是不愿意了？”席氏笑着问道。
　　杨轻轻点了点头又摇头，拿腔作调道：“我为什么不愿意，我肯定排在前头，再说跟谁一起去伺候娘娘，娘娘喜欢的肯定都是我。”
　　这话说得座次靠前几人变了脸色。
　　刘氏一算，府上一共二十个人，五个人一组她正正好好跟杨侧妃分在一处。杨侧妃的确是能说会道，又是府里座次最高的一个，她要真争宠，谁能说得过她？
　　到最后就是在娘娘面前落个牙尖嘴利的印象，这就是自相残杀了。
　　刘氏笑道：“我也觉得娘娘最喜欢你。”她先是奉承了一句，又道：“这样好了，咱们四个一组，一个月正好能轮六次，加上平日的茶话会，不是刚刚好？”这样她就不用跟杨侧妃一组了。
　　乐氏不乐意了，她也不想跟杨侧妃一组啊，她道：“这样分组不好，四个人一组应该这么分，杨姐姐肯定是第一组，她这一组里——”
　　乐氏数着顺序，道：“还有胡妹妹，黄妹妹和云妹妹，各样的人都有一个，岂不正好。”
　　杨轻轻笑了一声，“照你这么分，你不是就跟梅氏、向氏和叶氏在一起了？你想清楚了？”
　　乐氏一愣，对哦，她也不想跟叶氏一组啊，娘娘给叶氏做得那裙子多好看，证明叶氏受宠啊！
　　梅氏向氏手上都有铺子，她们不怕跟娘娘没话说啊！
　　转眼间她乐子衿居然成了最弱势的一个？
　　叶氏一笑，道：“我觉得挺好。”
　　“我也觉得挺好。”梅氏笑道：“我还得看着那盐津铺子，到时候还得叫乐姐姐帮我多说两句话。”
　　向氏也笑了一声，“我还有个香脂铺子也得看着呢。”
　　简氏一算她得跟王氏一天，干净利落地拒绝了，“我觉得不好，我不同意。”
　　容嫣跟容颜则小心翼翼地道：“我不要跟姐姐/妹妹分开。”
　　乐氏气急，一甩袖子走了，“我这都是为了谁！”
　　“那肯定是为了她自己呗。”杨轻轻跟着也走了，“我得回去睡一觉，一会儿娘娘指不定要找我呢。”
　　席氏笑了一声，道：“乐妹妹怕是昏了头了，这府里她能做得了谁的主？又不是侍寝，还想给娘娘排日子？美的她。纵然是侍寝，王府也从来没排过日子的呀。”
　　简氏顿时觉得她方才是鬼迷了心窍被带去沟里了，一想自己是第一个同意的，立即便道：“排什么日子？娘娘喜欢谁自然就会去叫谁，她又不是老嬷嬷，操这个心干嘛？”
　　刘氏也撇下一句，“我倒是真想看看万一哪天娘娘瞧见谁不在，问去哪儿了，乐氏敢不敢说她给排了日子，今儿不是那人伺候。”
　　众人一一落井下石之后，娇笑着离开了。
　　杨轻轻一路走着，对乐氏的警惕提到了顶点。乐氏野心不小啊，她这侧妃还在呢，乐氏就想做娘娘的主了。
　　这一遭若是被她成功了，那以后呢？万一给王爷留下来乐氏能管事儿的印象呢？
　　所以她得死死压着这二十个人，一个想出尖儿的都别想！
　　到了晚上，杨轻轻没说话，乐氏更加不会说自己出了个馊主意，剩下的人自然也不会出头，叶氏想着私下去提醒娘娘乐氏心怀不轨，剩下人更是不会说这种会八成会叫娘娘不高兴的话，于是这顿饭吃得还挺好。
　　唐思然还吩咐丫鬟取了掐金丝的珐琅餐具出来，瞧见这些美人一个个打扮的很是隆重，又化了正式的妆，相得益彰，眼波流转间跟瓷器上的光点交相辉映，别提有多好看了。
　　秀色可餐啊。
　　逍遥日子过了没两天，这天早上，李忠顺正回话，齐芝楚来了。
　　进来第一句话便是：“嫂嫂，我哥哥走了你想不想他？”
　　唐思然翻了个白眼，看着面前的耳报神，斩钉截铁还带着三分情谊两分害羞和五分的坚定道：“想！”
　　“那你想不想我？”
　　唐思然轻轻一咳，转过头去问李忠顺，“你方才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齐芝楚：“……”别拦她！她这就回公主府！
　　李忠顺头低着，道：“王爷的意思是把王府里的路修一修，现在的路有点窄了。”
　　唐思然立即便道：“我也觉得有点窄了。”昨儿去逛花园，身边只能站一个人，说话还得转头，美人们光抢位置都气喘吁吁了，虽然喘得很好听，香汗淋漓面色微红也很好看。
　　她一时间竟然有点犹豫。
　　李忠顺又道：“只是王爷没定下样式来，不知娘娘可有心仪的？”
　　唐思然道：“那……就做石板路吧，青石板、汉白玉，花岗石，不拘泥什么材料，平整就行。”
　　李忠顺应了声，齐芝楚忍不住好奇心问道：“不做鹅卵石的吗？”
　　唐思然瞥她一眼，“硌脚。”
　　“可是有意境啊。”
　　“硌脚。”
　　“可是我看好些人都做的鹅卵石啊。”
　　唐思然唏嘘一声，问道：“你觉得硌脚吗？”
　　齐芝楚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是有点硌脚，可……这东西有意境，而且也贵。”
　　“唉……”唐思然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道：“当初是谁给你说的鹅卵石好？我觉得这就是死鸭子嘴硬想拉人共沉沦。”
　　齐芝楚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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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公主是个傻白甜
　　瞧见齐芝楚又陷入沉思不可自拔, 唐思然问道：“王爷如今走到哪儿了？”
　　李忠顺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一点看不出来，连声音都是横平竖直的, “昨儿晚上得的消息, 王爷该是今天上船，之后沿着大运河一路南下，大概半个月左右到最南边, 之后再一路往北。”
　　唐思然点头, “也该从南边先开始，那边距离京城远, 总有那一两个不太听话又想瞒天过海的人。”
　　“谁说不是！”李忠顺一个伺候人的太监，抠抠字眼大魏朝也是他们家的，很是同仇敌忾道：“大魏朝就是叫这些贪官给祸害了。”
　　唐思然摆摆手, 道：“你下去吧。”
　　带李忠顺离开，唐思然拉了拉齐芝楚, “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吩咐她们做。”
　　齐芝楚回过神来，面色一板, 道：“我都听说了, 上回了凡大师过来, 你请他吃了佛跳墙, 他夸了你整整一个月呢, 说应景儿, 还是世态炎凉，就孟王府用心招待他了。”
　　唐思然挺想说那是赶巧, 又想说他一个光头四处蹭吃的，居然还觉得委屈，能用世态炎凉来形容自己。
　　只是看齐芝楚沉稳中带着得意, 明显是还有后话，那……不如听听。
　　果然齐芝楚先借着了凡大师把她一顿奉承，还说她心思聪慧，半晌轻轻一咳，道：“如今我来了，咱们关系更近，你该做什么招待我？”
　　原来是想这个，唐思然上下打量着她，心中有了主意，“你这肚子——”上回腊八进宫的时候说有了的，那应该跟贵妃的差不多。
　　“三四个月了？”
　　齐芝楚手往肚子上一挡，嗔怪道：“还看不出来呢，我腰还是细的！”
　　唐思然笑了两声，道：“行吧，我知道了。”说着她站起身来，道：“我去吩咐她们给你准备应景儿的午饭。”
　　齐芝楚心里痒痒地，跟着就要站起来，唐思然早知道她是这种性子，当下把她肩膀一按，道：“别啊，惊喜。”
　　“惊喜？”齐芝楚重复道，“那我就等着嫂嫂给我的惊喜了。”
　　唐思然笑着出去，吩咐了小丫鬟去厨房，又叫竹兰道：“今儿公主来，跟姨娘们说一声，就不用她们陪着了。”
　　也别天天都盛装打扮的，天天化浓妆仔细毛孔粗大呢。
　　府上二十个姨娘，光跑一遍就得一个时辰，竹兰出来就又招呼了两个小丫鬟，还有在正院门口等着跑腿的几个七八岁的小厮，一一吩咐了之后，她先往杨轻轻屋里去了。
　　杨轻轻正挑衣服，而且挑一样不满意一样。
　　“这一身穿过了，这一身颜色不鲜亮，昨儿容家那姐妹说要穿嫩芽绿，不能跟她们撞衫，一点胜算都没有。”
　　“我一个王府侧妃，怎么就这么几件衣裳！”
　　“娘娘。”丫鬟扫了一眼扔了整整两榻的衣裳，还有三个打开的大柜子，无话可说。
　　竹兰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当然没听见杨轻轻抱怨王爷苛刻，王府分例不够用的话。
　　“娘娘。”她福了福身子，道：“庆杭公主来了，娘娘要陪公主用饭，今儿就不用去请安了。”
　　一瞬间杨轻轻竟然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伤心。
　　高兴的是她终于不用纠结穿什么衣服了。
　　当然也不用见娘娘了……
　　“唉……”杨轻轻一声唏嘘，脸上都是哀怨。
　　杨侧妃没发话，竹兰自然是不能走的，可站了许久就光听她叹气了，竹兰便道：“侧妃娘娘可还有什么吩咐？奴婢还要回去正院伺候。”
　　杨轻轻的哀怨顿时就变成了嫉妒，她还不如一个丫鬟！
　　她脑海里忽然冒出来一个疯狂的念头：打晕竹兰，她去伺候！
　　这眼神太过危险了，竹兰吓得几乎要后退一步，只是良好的专业素养止住了她的脚步，“娘娘？”
　　“我原先听刘氏说过，公主那人事儿多，又有孕在身，你们要小心仔细地伺候，叫总叫娘娘操心。”杨轻轻吩咐道，又无力的抬了抬手，“你去吧。”
　　竹兰从杨侧妃院子里出来，长舒了一口气，方才似乎有点危险？
　　菊黄这会儿已经到了刘氏院子里，听见公主来娘娘不需要她们的消息，刘氏心里竟然生出几分浓浓的嫉妒来，当然是对公主的。
　　她笑了两声，从框子里拿出个原本想给娘娘，却因为一个角上的图案绣得太大，没法绣成对称款，最后只绣了那么一个角的残次品。
　　“这是我给公主绣的帕子，麻烦你带给公主。”
　　菊黄应了声是就离开了。
　　刘氏眼角含着笑，兴许看见这个，公主能问她一句呢？那她就能陪着一起了，毕竟公主某种程度上是个没心没肺的傻白甜啊。
　　这个时候，唐思然已经带着公主去了她屋里的耳室，里头放了不少模型，都是样品，打算将来批量生产投放市场赚钱的。
　　什么商业街模型，可可爱爱的小门面，尤其是上头挂着的小灯笼，门口竖着的小旗子，无一不精致。
　　还有各种凤凰模型，最精致的是个宫殿的模型。
　　这时候没什么亚克力材料，唐思然用的是水晶和琉璃做底座和支架，越发的精贵了。
　　唐思然笑道：“这是德妃——如今是白妃了，前头我进宫的时候，她送了我一个微雕的广寒宫，我觉得特别好看，叫他们放大了。”
　　公主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坐下来拿着东西就开始拆了。
　　“我真该早点来的。”公主叹道，她真是看了哪个都喜欢，“我能留宿吗？”
　　唐思然瞧了瞧她肚子，挑眉道：“你不怕驸马担心？”
　　齐芝楚忽然放下手里东西，又叹了口气。
　　看来是出问题了，唐思然虽然这么想，不过却没问，一来显得八卦，二来真要出什么问题，其实不太好劝。
　　尤其是考虑到如今的社会现实，劝分她倒是有胆子劝，只是没办法真正的分开，就是公主也一样。
　　菊黄就是这个时候进来了，“公主，这是刘姨娘送您的手帕。”
　　“出去！”齐芝楚一下子就变了脸色。
　　唐思然使了个眼色，暗示她是被迁怒了，菊黄倒也没太放在心上，反正不是自家主子训斥她，随便怎么样都行。
　　齐芝楚沉默了一小会儿，手在那琉璃的支架上不停的摩擦着，唐思然叹气，道：“亏得我这是真琉璃，不然若是被你擦褪色了，我要叫你赔的。”
　　“呸！”齐芝楚一下子笑了出来，“怎么就叫我赔了，我这是揭露你的奸商本质。”
　　唐思然头一扭没理她，齐芝楚忽然问道：“你说我现在有孕了，要不要给驸马纳妾呢？”
　　这有点不太符合公主人设啊，唐思然想想她跟公主相识这半年，没怎么从公主嘴里听见驸马什么消息，可见两人感情着实有限。
　　但是不管两人感情如何，她肯定是站在公主这一边的。
　　“前头我听母妃说，总担心你们生不出孩子来，前头没孩子都没纳妾，如今有了孩子，怎么还要纳妾了？”
　　这句话一下子就叫公主听出来了她的立场。
　　齐芝楚一下子放松了，道：“我前两日在花园子里逛，听见一个老嬷嬷跟一个丫鬟聊天，说驸马这些年一直一个人，如今公主有孕，越发的孤单了。”
　　唐思然眉头一皱，“驸马多大了？”
　　“比我哥哥还小一岁。”
　　唐思然忽然扬声道：“叫刘嬷嬷跟竹兰过来。”
　　齐芝楚不明就里看着她，等两人进来，唐思然道：“如今少夫人有孕，不能伺候少爷，老夫人不想自己开口劝少夫人给少爷纳妾，免得落下话柄，想叫你们开口去劝少夫人，你们该如何劝说？”
　　这两人，竹兰是王爷的人不必多说，刘嬷嬷如今养尊处优，眼界也宽了思维也敏锐了，当下两人对视一眼，刘嬷嬷先笑了一声。
　　“少夫人可总算是有孕了，老夫人特别开心呢。”
　　“谁说不是，昨儿还发了赏钱，少爷也开心的！昨儿我见少爷手里拿着书想给孩子取名字，差点绊倒了呢。”
　　两人夸了两句，刘嬷嬷忽然叹了口气，“只是少夫人这一有孕，至少一半年不能伺候少爷了。”
　　“唉……”竹兰也跟着叹气，叹完气就笑了，“少爷那样喜欢少夫人，您操这个心做什么？”
　　其实一开始两人夸老夫人开心的时候，齐芝楚的面色就变了，听见说少爷喜欢少夫人，她面色更是阴沉得很。
　　唐思然见状，也不叫她们说下去了，道：“你们出去吧，说到这儿就行了。”
　　屋里又没了人，齐芝楚道：“当真是……一模一样。”她咬牙切齿地看着唐思然，“我觉得你特别适合当恶婆婆！”
　　唐思然一笑，“你是来跟我说这个的？”她不自觉摸了摸肚子，话说她肚里这个——如果有的话，应该已经是好几百个细胞的球球了吧？
　　“她们还说孟王爷是京里王爷里头妾最多的一个，怎么一母同胞，我就不给驸马纳妾呢？”
　　唐思然叹了口气，道：“人常说一孕傻三年啊……”她一边叹气，一边看着齐芝楚使眼色。
　　当然就算不使眼色，齐芝楚也知道这是在说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不过她还是扑了上来，“你才傻呢！你全家都傻。”
　　“你也是我全家啊！”唐思然一边笑一边躲，恨铁不成钢的又唉声叹气起来。
　　两人玩闹一会儿，齐芝楚坐直身子，扶了扶鬓角，轻轻一咳道：“那你觉得我不应该给驸马纳妾了？”
　　“这事儿跟我没关系——”唐思然急忙按捺住公主，“要给他纳妾只能是你来，我给他纳不着，我看上的，只能来孟王府啊。”
　　“强词夺理！”齐芝楚笑道。
　　“我想跟你说的，是你婆婆差人说的这句话里头有问题。”
　　齐芝楚抬眼看她，追问道：“什么问题？”
　　唐思然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又要去拿点心，气得公主又想来扑她了，她这才道：“我是因为嫁给王爷，所以才成了王妃的，所以纳妾，是我给他纳妾。”
　　“那你呢，驸马是因为尚公主才成了驸马的，没你他什么都不是，按照这么说——”
　　“该是驸马给我纳妾？”齐芝楚瞪圆了眼睛看她。
　　唐思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想公主还有这个雅兴。”
　　“咳。”齐芝楚笑了两声也想明白了，“她做梦！”说完又补充一句，“他也做梦！”
　　虽然听着都是TA，不过明显一个是婆婆，一个是驸马，就是不知道谁排在前头。
　　唐思然便道：“谁劝你纳妾，都是胡扯，尤其是前头拿什么感情好来糊弄人的，什么时候两个人的感情要靠着第三个人来维持了？那你婆婆跟你公公感情好不好？你给公公多纳几个？”
　　齐芝楚咯咯咯地笑，这几日的忧思一扫而空，“我公公年纪倒是也不大，才刚过四十呢。多纳几个妾，多生几个弟弟，想必我婆婆也高兴，添丁进口嘛。”
　　唐思然又道：“你那公主府也得主意了，怎么叫别人混进来了？”
　　齐芝楚点头。
　　唐思然还没说完，“你有孕在身，难免多愁善感，你要时刻记得你是公主，你亲爹是皇帝，你亲妈是贵妃，你亲哥哥是王爷，你嫁给谁都是低价嫁，你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齐芝楚唏嘘一声，“这么想的确是痛快许多，我饿了，咱们吃什么？”
　　唐思然故作惊悚地看着她，“这才巳时三刻，你这会儿就饿？”
　　“你说了呀，我什么都吃的。”
　　两人挽着胳膊，亲亲热热到了花厅，王府厨房都是好几十人伺候着，从来没什么按不按点吃饭这一说。
　　主子饿了，这就是按点吃饭。
　　很快唐思然吩咐的东西就端了上来。
　　公主看着摆在她面前一盘盘雪白滚圆的饺子惊呆了，她是完全没想到她嫂嫂居然会给她吃这个。
　　咳，倒也不是不行，毕竟王府的饺子，肯定用的也是上好的材料，就是有点敷衍人。
　　不过勉强也算是应景儿了。
　　但是这筷子一下去，公主就觉得不对了，再一咬，“呸呸呸！你给我吃的什么啊！这饺子皮怎么这么厚，里头就小指甲盖那么大小的馅！”
　　唐思然叹气，居高临下地说，“你仔细想想，你前头说的什么？”
　　齐芝楚眉头一皱。
　　唐思然一字字的重复道：“你说你还看不太出来，又说你腰还是细的，所以这馅就没多少了。”
　　好气啊！
　　“我不吃这个！”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竹兰的声音，“娘娘，尼萨公主差人送来一只烤骆驼，说是进献给娘娘的。”
　　作者有话要说：　　齐芝楚：为什么她给你送骆驼不给我送？她是不是看不起我！
　　唐思然：可能因为我摸过她胸……口？
　　孟王爷：不知道王妃有没有像我想她那样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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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王爷不在的第一个月
　　唐思然目光复杂地看着公主, 道：“我想要——”她好像什么都不缺了？
　　“我想要再长高两寸。”
　　齐芝楚这次反应过来了，她哈哈的笑了起来，“快别难过了我的好嫂嫂, 这骆驼是送给你的, 不是给我的。”
　　“那你别吃。”唐思然白了她一眼。
　　齐芝楚神色复杂的很是明显，又扫了一眼桌上的厚皮饺子，“那你就忍心叫你——外甥吃这个？”
　　这个可疑的停顿, 唐思然挑了挑眉毛, 试探道：“侄子？”
　　齐芝楚唏嘘一声，“原来是侄子吗, 我总分不清这个。”
　　唐思然顿时就愧疚了，公主竟然这样好糊弄，她道：“去配两个清爽的小菜, 再来一盘苦瓜，还有菊花茶, 咱们中午吃骆驼——唉，可惜王爷不在, 那给府上的姨娘们一人也都送去一盘。”
　　“你对她们也太好了。”
　　唐思然道：“这么大一只骆驼, 你能吃完吗？”
　　齐芝楚心有不甘的叹气, “的确是吃不完。”她摸了摸肚子, “自打有了这孩子, 我是越发的受不得委屈了, 见了什么好东西都想要。”
　　“你也别太憋着。”唐思然安慰道：“横竖又不伤天害理，花的又是自己银子, 你担心什么。”
　　齐芝楚皱了皱眉头，“你不觉得我铺张浪费？奢靡成性？只知享乐？还不思劳作，花的还是我父皇的银子, 除了投了个好胎，别的什么都没有？”
　　唐思然叹气，“你这是真钻牛角尖了。”
　　“是谁这么说你的？”唐思然虽然是问句，不过明显不打算知道是谁，因为第二句很快就跟着出来了。
　　“若说你的人不是皇亲国戚，没有你拥有的一切，那就是酸，是羡慕，是嫉妒。”
　　“我明白了！吃肉！”齐芝楚顿时又元气满满，“要说这骆驼，头两次吃还挺好，今儿吃的有点腻了。”
　　唐思然松了口气，也不枉费刘贵妃对她那样好，王爷半年就给她五万两银子。
　　再说公主也真的挺好，虽然娇纵却很可爱，也没什么坏心眼。
　　两人这边刚吃了一小盘，齐芝楚忽然道：“不对！”
　　“我这一阵子无聊，有孕又什么都干不了，喜欢听她们说京中趣事，这尼萨公主就给你送了烤骆驼，而且是我哥哥没走几天就送的，她不会是想给我哥哥做妾吧！”
　　这个结论……不能说不对，但是说对吧，唐思然觉得对不起那天晚上的一切。
　　先是对不起那几坛酒，虽然是公主主动“你一杯我三杯”生生把自己灌醉的。
　　其次是对不起雪白白软绵绵的胸口，虽然也是她主动拉着她的手按上去。
　　最后还对不起她那一汪又一汪的眼泪，虽然哭也是她主动哭的。
　　这么一想……跟她其实一点关系也没有？
　　好像有点渣唏嘘。
　　人常说喝醉了之后，其实意识还算清醒，就是行动不受大脑控制，尼萨公主调整了这么长时间才给她送东西……她一定记得很清楚。
　　齐芝楚见她嫂嫂不说话，又道：“我哥哥是什么排行？他在中间，从哪儿排都轮不到他的呀。”
　　唐思然被打断了思绪，瞪她一眼道：“从中间排你哥哥就排第一了。”
　　齐芝楚被噎了一句，道：“难不成你想叫她进来？”
　　唐思然叹了口气，“你哥哥吧……”前头二十一个妾都不是她点头的，可看孟王爷现在这个样子——
　　“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得你哥哥同意。”会跳舞会喝酒还热情似火的西域公主啊~
　　齐芝楚明显是误会了，她安慰道：“我哥哥这两年应该不会纳妾了，你别担心。”
　　唐思然有点哀怨，只是这等心事又不好对人讲。
　　她让丫鬟叫了管厨房的婆子来，道：“那尼萨地处内陆，应该是一直没见过海的，海味儿想必吃得也少，咱们府上的东西可还够？炖一坛上好的佛跳墙给尼萨公主送去。”
　　那婆子还是第一次被叫进来回话，生生笑到看不见眼睛，道：“都是备好的，一会儿熬上，到明天中午就好了。”
　　唐思然嘴角一翘，不知道她这晚了一天的回礼会不会叫奥佳莎心中无比忐忑呢？
　　等婆子下去，齐芝楚又不满意了，“好啊，她没见过海，你就给她送海味，我呢？若是没那骆驼，你难道真给我吃面饺子不成？”
　　唐思然笑了笑，道：“你猜？”
　　齐芝楚手一伸道：“两坛佛跳墙！不是我俩一人一坛，加起来两坛，我一个人就要两坛！”
　　尼格郡王府里——这王府取了尼萨的第一个字和格罗嘉王子的第一个字，又因为他虽然是皇子，但是毕竟不如□□上国大魏朝的皇子尊贵，因此比正常的王府降了一等。
　　奥佳莎坐着，格罗嘉在她身边转着圈的踱步。
　　“你怎么先给孟王府送了过去？万一叫人误会了怎么办？”格罗嘉说着就开始翻旧账，“上回在皇宫里头，我还以为是你的计策，留在皇宫当妃子也挺好，怎么到现在皇帝也没旨意下来？”
　　“还有你上一次，王爷们都在，你怎么就找上孟王妃喝酒了？”
　　奥佳莎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是柔声细语的解释。
　　“我来大魏朝都好几个月了，明面上这几个王爷，我就是给九皇子当正妃，都比给孟王爷当妾的可能性要大。”
　　“孟王爷府上二十个妾，又是才成亲的，他府上不可能进人，不然我又怎么会去奉承孟王妃？”
　　这可是未来的皇后娘娘啊，不敢去不去孟府，都得好好奉承她。
　　“尼萨形势严峻，我们是干嘛来的，你怎么就好如此浪费时间？要是没了尼萨，你也当不成公主！”
　　奥佳莎又翻了个白眼，她又不是王子，她又不可能继承王位，再说她们这些姐妹，二十几个人，最后也就是被父王一个个的送出去，不过是联姻——
　　八姐被送去给北边的一个游牧民族的王当王后，后来呢？那王的坟头都长满草了。
　　哦，不对，他没坟，尸骨无存。还是被父王亲自带人砍下来的，连八姐生的孩子都给杀了。
　　大魏朝是真的好。
　　人人都开心，尤其是在都城。
　　奥佳莎刚来那一个月，想的还是一定要进孟王府，要奋发图强，要伺候未来皇帝，可在京城待了两三个月，就是不进孟王府也很好啊！
　　这里生活得一点压力都没有，人过的才叫日子，她以前就是活着。
　　“哥哥，大魏朝跟咱们尼萨不一样，他们生活无忧，做事都慢悠悠的，尤其讲究一个含蓄，你这么上赶着去，要是个舞娘倒也罢了，我是王女，要慢慢来的。”
　　“我先跟孟王妃有了来往，由她带着我进去，这才好打开交际。”
　　格罗嘉语气稍稍缓和，点了点头道：“我倒是听人说了，孟王妃为人处世叫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又是难得的大方性子，的确是打开局面的好帮手。”
　　当然格罗嘉相交的都是男人，叫人使银子去打听消息的也都是什么王府的门房等等。
　　所以得到的消息都是，王爷们觉得六嫂/六弟妹特别好。若是格罗嘉先跟王妃熟了，八成就是不一样的结果了。
　　“我是有点着急了。”格罗嘉叹道：“咱们来京城这么久，还毫无建树。不过你说的是，的确不能着急，这个月是大魏朝过年，而且待价而沽……我是明白的。”
　　奥佳莎松了口气，道：“况且人家过年又忙，所以我才现在给她送骆驼，又专门等到孟王爷走了才送，为的就是不叫她误会。既然我没什么进孟王府的可能，她待我也会真诚许多。”
　　格罗嘉冷哼了一声，“专门等到孟王爷走？孟王爷离京的消息我也是过了正月十五才知道的，你专门等到他走？”
　　说漏嘴了，奥佳莎有点紧张，道：“我原本想过了二月二才送的，既然王爷走了，自然是个好机会。”
　　格罗嘉一甩袖子，撂下一句狠话走了，“可人家没给你回礼，太子、成王爷、全王爷，或者皇宫，你上半年就得给我进去！”
　　奥佳莎叹了口气，等格罗嘉的身影看不见了，捏了捏荷包里那块未来皇后娘娘赏她的手帕，要么去求求她？
　　只是一想那天晚上自己大言不惭的把自己灌醉了，又有点丢脸……唉。
　　到了二月二龙抬头，王府里众人都象征性的修剪了最后一点点干枯分叉的头发应景儿。
　　杨轻轻赞叹道：“还是娘娘的头发好，一点都不毛糙。”
　　瞧着这一个个羡慕的眼神，唐思然一声唏嘘，她能说王爷已经给她剪过一茬了吗？
　　二月里头，王府的秀坊很是忙碌，众位美人各个都做了两身新衣服，一个个心心念念等着天气再暖和一点就能和王妃出去游玩了。
　　唐思然却有点……心情复杂。
　　她大姨妈推迟了——对，就是推迟了，只是有可能推迟至少十个月。
　　王爷还真是个能人啊。
　　她正想着，二门上的婆子进来，道：“娘娘，观音庵的修缘师太来了，想求见娘娘。”
　　观音庵？
　　那不是她送她母亲清修的地方？虽然人现在已经回家了，不过——还是个师太。
　　“请去前头小厅。”唐思然道。
　　只是这师太的名号不太正经，修缘？都是尼姑了还修什么缘？
　　唉……不过想想了凡大师，也没真正了凡啊，这名字还是她亲自取的呢。
　　想起了凡，唐思然嘴角不由得带上了一抹微笑，她一进去小厅，就见——这不是尼姑啊，这人还有头发呢。
　　而且看着还不到二十，哪儿就是师太了呢？
　　修缘师太一脸的惊艳，上前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贫尼修缘，在观音庵带发修行。”
　　“贫尼与府上叶氏有旧，不知娘娘可否请叶氏出来与贫尼一见？”
　　与她的灵儿有旧的尼姑？
　　修缘？
　　唐思然笑了，“瑶璃郡主？”
　　那师太一笑，又道了声佛号，“正是贫尼的俗家封号。”
　　作者有话要说：　　唐思然冷笑：王爷在的时候你怎么不来。
　　修缘师太：我不敢。
　　孟王爷：果然王妃离不得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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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没出息
　　“什么贫尼不贫尼的？”唐思然笑得一点都不端庄, “不过一个假尼姑——”
　　修缘正要开口，唐思然完全不给她机会：“你头上长得那是草不成？”
　　修缘面色一沉，深吸两口气又道：“王妃娘娘是误会贫尼了, 贫尼那会儿年少无知懵懵懂懂, 又是在郡王府长大，难免有些刁蛮，我父母兄长将我宠坏了, 因此我总想做点什么跟他们对着干……”
　　她长叹一声, “我跟府上叶氏不过是闺中密友罢了，当年——”
　　唐思然打断了她, “你已经是郡主了，怎么你父亲还是个郡王？”
　　原先的郡主现在的师太忍住了，她虽然早年也是个嚣张跋扈的主儿, 只是面前这个毕竟是王妃，天然就比她长了一辈, 况且她不说话，她哪儿有机会见到灵儿呢？
　　不过虽然面上忍住了, 修缘依旧是在心里暗骂两句, 什么光有一副好皮囊, 说话这样直白一点不像京中贵女, 一点底蕴都没有！
　　“贫尼的外祖母是先帝的嫔妃, 早年还曾养育过陛下一段时日, 因此临死前求了恩典，给贫尼封了郡主。”
　　怪不得这样肆意妄为, 唐思然心中有了计较，又觉得逃避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法子，就算熬死了仇人, 那也是消极抵抗。
　　总之还得叶灵自己来面对才是，当然她会支持她的。
　　唐思然手一抬，竹兰俯下身来，“去请叶氏，说有个叫修缘的假尼姑来了，想见她一面，我看在——”唐思然一顿，问修缘：“你是哪个郡王府的？”
　　修缘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住了，把头一低这才道：“图郡王府。”
　　“看在图郡王的面子上，请她出来一趟——收拾好了再出来。”唐思然又补充了一句。
　　竹兰出去，修缘心中意愿达成一半，心里有点痛快，表情自然也就没那么收敛了。
　　她眉眼上挑，嘴角也翘了起来，又想起自己计划，简单来说就一句话，要这王妃厌恶灵儿，好叫灵儿跟她一起当尼姑去。
　　她低下头，悲悲切切道：“原先我与叶氏的兄长……可惜我父母不同意，我怕若是执意要同他在一起，会对他不利——”
　　“你省省吧。”唐思然一声轻笑打断了她，“你这等故事，没人会信的。”
　　修缘猛地抬头，咬着下唇，看着倒是挺可怜，只是她长得不太好看，虽然是带发修行，可就算有头发也不能用首饰，不能打扮。
　　身上穿着是灰不突突的僧袍，再加上又当了几年尼姑，住在观音庵总是要吃素的，这时候的吃素又跟后世的吃素不一样。
　　后世的吃素，那是讲究蛋白质影响平衡的吃素法，还有各种维生素，她这吃素，就真的是青菜萝卜白米饭这么吃了。
　　两年下来，虽然没到面如菜色的地步，不过肌肤也没什么光泽了。
　　修缘尼姑眨着眼睛装可怜，唐思然没忍住笑了出来，她忙把头一偏，在转过来，发现修缘的脸已经红了。
　　倒是看出来她在嘲笑她了。
　　“你平日里好好养护。”唐思然语重心长的装出长辈份儿劝道：“脸上起皮了。头发也有点枯……唉，你父母见了该多难过？”
　　修缘已经不想说话了。
　　唐思然端了茶杯起来慢悠悠地喝水，叶灵很快进来了。
　　鞋子专门是加厚的，裙子几乎要挨着地，上头的小袄短短的正好掐腰。
　　头上的首饰也是她给的。
　　腰细腿长，身子挺拔。
　　这一身都是她的手笔，唐思然满意地点了点头。
　　修缘已经痴了，眼睛黏在她身上都不带眨的，“两年未见……灵儿出落得更好了。你……还好吗？”
　　唐思然眉头一皱，叶灵一声冷笑，她原本就冷冷清清的，又做出这样瞧不起人的样子，就连唐思然都觉得很好看，叫人移不开视线。
　　“你打扮成这样——”肯定是为了她啊！修缘叹道：“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叶灵没理她，而是缓缓走到唐思然身边福了福身子，“娘娘。”
　　她没想到瑶璃居然敢上门，更加怕娘娘会不会因此不喜欢她了，又或者……讨厌她？
　　叶灵心里的火焰从未这么高过，里头是害怕也是愤怒，只是进了屋子，瞧见娘娘还是那个样子，她忽然就放心了。
　　她甚至还收了自己的小獠牙，想好的骂人的话也不说了，温温柔柔地站在了王妃身边。
　　一切都有王妃呢，娘娘会保护她的。
　　唐思然嗯了一声，道：“坐吧。”
　　只是叶灵没动。
　　因为是见外客还是个尼姑，唐思然是在二门外头正式的小厅见的，也就是说这里头没有软塌，就是硬邦邦的木头椅子。
　　上头放了两把，左右各有一排。
　　唐思然坐了上首，旁边倒是还有一张空椅子，不过那椅子理论上是王爷的，尤其是这正式的地方，连唐思然都不好坐，就更别说叶灵了。
　　“你坐我身边可好？咱们好好说说话。”修缘道。
　　唐思然轻轻一咳，道：“去拿个圆凳来，叫叶姨娘坐我脚边。”
　　“是。”
　　丫鬟去拿圆凳，叶灵头一低就站在唐思然身边了，两手捏着帕子，凭借这半年多的印象，唐思然可以肯定地说，她紧张了。
　　“师太。”唐思然叫道，却见修缘对她是怒目而视。
　　？这是因为她叫叶灵坐凳子？唐思然嘴角一勾，气质就完全不一样了，她气定神闲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道：“师太，灵儿不是你叫的。”
　　她一边说，一边去拉了叶灵的手，轻轻摸了摸。
　　“你看她身上的小袄，用的是素雪绢云千水繁花织锦，裙子是紫绡翠纹金丝绣花乔其纱——”
　　唐思然微微一顿，看着修缘。
　　修缘的目光就在两人拉着的手上落着，哪儿听得清她说什么？她就听见锦和纱了，只是想想前头长长一串头衔虽然没听清，可长度在那儿摆着，可见不是凡品。
　　“你听说过吗？”唐思然问道，“你知道这是哪个番邦进贡的东西吗？”
　　修缘面上有些难看，“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
　　唐思然一声轻笑，肯定地说：“你不知道。你连听都没听过。”这假尼姑要听过就是装逼了，都是她现编的。
　　总之两头都有话说，她没听过就是她没见识，她听过就是她装逼。
　　修缘闭了闭眼睛。
　　叶灵这会儿又火上浇油站了起来，冲着唐思然福了福身子，声音温柔极了，“妾谢谢娘娘赏赐，妾很喜欢呢，娘娘赏的别的，妾也喜欢。”
　　“灵儿！”修缘眼圈都红了，怒道：“你不必——你当年视金钱如粪土！你——”
　　话没说完，唐思然就站了起来，也不知道她怎么走的，两步就到了修缘身前。
　　两人的腿几乎都要挨着了。
　　这样的人没法讲道理，她要是懂什么叫道理，当年也就不会去胁迫灵儿，更加不会闹得沸沸扬扬了。
　　他们图郡王府从上到下都是不讲道理的。
　　那就只能付诸行动了。
　　修缘惊得一直在往后靠，背死死贴在椅子背上，心砰砰砰地跳，头上立即就出了一圈的细汗，连掌心都是潮热的。
　　唐思然微微向前倾斜着身子，低着头看着修缘，非常有压迫感。
　　她伸手搭在了椅背上，不是支撑自己的身体，却用了不小的力气，修缘觉得这是不想叫她逃走的意思。
　　一想到这个，她觉得连腿都软了。
　　明明才是二月，天气还冷，怎么就——这么热呢？
　　她的脸由白转红了。
　　“你听清楚了，灵儿如今是我的人，她以前跟你没关系，以后也跟你没关系，你不用痴心妄想了。”
　　修缘张嘴，出来的却是上下牙磕绊的声音。她余光看见站在一边的叶灵，又不想服输，忙又把嘴闭上。
　　唐思然扶在椅背上的手动了，从椅背慢慢滑倒了修缘的肩颈。
　　“你听明白了没有？”唐思然又问，手上微微用力，把修缘往下压。
　　当然修缘坐着椅子又靠着椅子，自然是动不了了，可正因为下头有椅子撑着，她才能感觉到这柔柔弱弱的孟王妃，究竟有多大力气。
　　“你听明白了吗？”唐思然这次的声音越发的温柔，可修缘抖得更厉害了。
　　“嗯？”又是一个鼻音。
　　修缘猛地一抖，咬着牙从缝里挤出四个字来，“贫尼告辞。”
　　唐思然这才松手站直了身子，“竹兰呢？差人送修缘出去，再拿一包十两银子给她，免得她来化缘空手而归。”
　　竹兰应了声是出去。
　　唐思然手一抬，叶灵扶了上来，“走。”唐思然说得言简意赅。
　　修缘一身的汗，腿还是软的，不太站得起来，坐在那儿小口的喘气。
　　叶灵走到门口忽然回头，修缘的目光原本就在她两人背上落着，不过一瞬间，两人的视线就对上了。
　　叶灵一笑，这是个略带着得意和罪恶的笑容，然后又把头微微一斜，好像是要往王妃肩上靠的样子。
　　似乎还说了三个字。
　　修缘恍惚出了王府，上了马车晃晃悠悠地忽然反应过来，她几乎是跳了起来，头碰在车顶上咣当一声。
　　“好！好！好！”修缘连着说了三个好，一个比一个咬牙切齿，“你嫌弃我没出息，你跟王妃好了是不是——”
　　“你跟王妃好？”修缘眼珠子一瞪，像是才察觉自己说了什么，“王妃？”
　　她猛地掀开帘子，“回图郡王府！”
　　马车一路回去，修缘又有了主意，虽然叫王妃嫌弃叶灵的计划不知道为什么失败了，不过——
　　她眼睛一眯，手不自觉压在了方才被唐思然按过的地方。
　　有点烫还有点痒。
　　修缘嘴角一翘，眼睛一眯，听见外头的动静，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满是泪水了。
　　她跌跌撞撞地下了马车，直接就跪了下来，“父亲，母亲，是女儿错了，女儿不懂事，让你们两个担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三人抱在一起哭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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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我给你出个主意
　　“王妃, 姑娘才刚回来，她身子又弱，您就是为了姑娘, 也不该在这风口哭啊。”
　　图郡王妃的老嬷嬷在一边劝道, 这一家三口又相互拉着往里头走。
　　图郡王道：“去叫世子回来，他妹妹——”
　　图郡王一顿，看着自己女儿, 修缘笑了笑, 道：“女儿以后好好孝顺父亲母亲。”
　　郡王妃欣慰地笑了一声，道：“赶紧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好的, 还有我那燕窝，也拿来给她炖了汤吃——”她拉着女儿的手，心疼的摸了好几下, “你瞧瞧你这手，纹路比我的都深了。”
　　不知怎么的, 修缘一下子想起方才孟王妃叫她好好保养，心口一热, 很是跳了几下, 笑道：“先别, 还是把那白玉豆腐拿来做了吃可好？”
　　郡王妃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你还要回那尼姑庵不成？”
　　修缘坐了下来, 拍了拍母亲的手, “也得先回去跟灵慧师父说一声才好，就算要还俗, 也是要敬着佛祖的。”
　　“我儿心善。”郡王妃道，又想还得给那灵慧塞银子，叫她选个最近的日子, 让她女儿还俗。
　　两位老父母一肚子的疑问，尤其是他们这女儿怎么突然间就说要还俗了？原先要死要活的连头发都剪了，少得那一块如今都没长齐呢。
　　怎么又要还俗了？
　　虽然对他们来说是好事儿，不过……好得叫人担忧啊。
　　图郡王站起身来，想着去叫那车夫来好好问一问，究竟是怎么了。
　　郡王妃则想着去寻自家姑娘的丫鬟来问。
　　修缘则是故意等了一会儿，等她父亲都站起身来，这才叹道：“其实这一次，多亏孟王妃把我骂醒了。”
　　“孟王妃？”图郡王重复道，“我倒是听人说过，几个王爷都说孟王娶了个好王妃，心善能干，把王府管得好好的，正应了好事多磨四个字。”
　　图郡王先开口，况且这孟王妃又是骂醒自家姑娘的人，图郡王妃也就不好说什么她心机深，跟妯娌关系不好，是个傻子，还咬碎牙往肚里吞。
　　当然最后一条跟前头说她是傻子似乎是矛盾了，其实不然。
　　毕竟按照成王妃那边传出来的话，是说她现在是个傻子，等将来被现实所迫醒悟过来，也就只能咬碎牙往肚里吞了。
　　“孟王妃吧……”图郡王叹了一声，道：“我倒是听人说过几句她母妃，很是规矩的一个人。”
　　“是啊。”修缘叹道：“前两个月她就在观音庵后厢房修行，我倒是跟她见过几面。”
　　不然她也不会动了去看一看灵儿的念头。
　　只是谁知道她女儿跟她一点不像呢？
　　不过不像得挺好的。
　　“孟王妃！孟王爷！”图郡王忽然反应过来，“你是去——”
　　后头不敢说了，当年闹得他们两人一年都出门，后来那女子进了孟王府，京里才没人敢说闲话了。
　　就算他们图郡王府跟陛下有那么一点点的交情，可毕竟比不上人家亲生儿子，自然也是从此作罢，刻意地连想都不敢想。
　　毕竟想多了就得说，说出来谁知道会不会得罪王爷呢？
　　修缘点了点头，笑容里带着一丝忧伤，还有故作坚强。
　　“多亏孟王妃骂醒了我。”她又重复了一遍，“母亲十月怀胎生我下来，父亲辛辛苦苦把我抚育长大，我非但没报了二位的养育之恩，一直都在叫两位担心。”
　　她又听见外头的脚步声，知道是哥哥回来，便又低下头，道：“还连累哥哥，他原本前程似锦，都是叫我拖累了。”
　　“什么拖累！”图郡王世子大步走了进来，“你是我亲妹妹！当年那事情，若是按我说的处置，哪儿还有这么多麻烦？”
　　他倒是不觉得妹妹有错，只是觉得父母太过心慈手软。
　　“当年他们不过是个农户，动了也就动了，把那女子接进府来当个丫鬟，妹妹若喜欢就一起陪嫁，若是不喜欢了就放在王府，看牢一点也不怕走漏风声。何苦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图郡王着实是有点后悔的，又道：“他们家里毕竟有人在孟王府当侍卫。”
　　“那外祖母还对陛下有恩呢。不过一个侍卫，再说明面上给足王爷面子就是了。”世子道。
　　“好了！”图郡王妃怒道：“一说这个又要吵，先去洗漱，你妹妹今天在家里吃饭，不许吵了！”
　　待两个孩子离开，图郡王妃忧愁道：“你女儿都快二十了，她现在还俗，咱们得赶紧给她找个婆家。”
　　图郡王道：“这个不急，你先备上一份厚礼，等她正式还俗了，先去孟王府好好的谢一谢。”
　　图郡王妃眉头立即就皱了起来，“那姓叶的贱婢就在孟王府，你就不觉得丢脸？”
　　“正因为她在，礼更要厚，正好跟王府拉上关系，再说了人家一看孟王府跟咱们都好好的，谁还敢信当年的事情？都是误会嘛。”
　　图郡王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孟王府里，唐思然这会儿正跟叶灵说话。
　　“那郡主可真是——太有自信。”唐思然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单单这笑意，就足够安慰人了。
　　更别说她的言语了。
　　“她那个模样，如何敢跟你一同走？她是生怕不够丢人还是怎么？”
　　叶灵心里仿佛是被蜜腌的，笑道：“她没我高，当年也总是嬉皮笑脸没个正行的——”
　　叶灵站起身来，板着脸快步走了两圈，道：“我都比她有气势。当年她在我身后跟着，人人见了都觉得她是我丫鬟。”
　　唐思然笑了两声，道：“咱们就见她这一次，以后就不见了。”
　　不管听多少次，从王妃嘴里听见“咱们”两个字，总是叫人心旷神怡的，叶灵道：“咳……见了她才觉得以前的自己有多傻。”
　　唐思然拍拍她手臂，没想叶灵拉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肩膀，“没事儿，咱们跟皇帝是一家，谁欺负咱们都是找死。”
　　“不过……说起来她说她外祖母养育陛下是个怎么回事儿？”
　　“就是陛下在她宫里住了几天，都没超过一个月，好像是陛下的生母生病还是怎么回事儿。”
　　“明白了。”唐思然叹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上赶着占便宜去的，陛下又不好反驳。我明白了。”
　　叶灵又叹了口气，“不过还是有点难过……我父母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若不是我哥哥……娘娘，今儿就咱们两个吃饭好不好？不叫她们。”
　　唐思然笑着应声，“好。”
　　“娘娘怎么笑成这样？”叶灵问道，她家娘娘如今这笑意吧，狡黠中带着一点点坏，仿佛要捉弄人的样子。
　　那么能不叫她？
　　唐思然道：“如今还看不出来什么，不过那假尼姑走的时候——且看看她会不会还俗，图郡王府又会不会送东西来，总之还有好一阵子呢，不用担心。”
　　叶灵轻轻嗯了一声。
　　经过今天这一次，王府里众位美人对叶灵的嫉妒又上升到了新的顶点。
　　“可恨我没个什么表妹表哥伤痛历史！”杨轻轻咬牙切齿地说。
　　不过唐思然先等来的不是图郡王府的人，更加不是图郡王府的礼品。
　　她先等来的时候尼萨的公主奥佳莎，还有她带来的各种黄金珠宝香料。
　　“王妃。”这次奥佳莎倒是规规矩矩的福下身子行礼了。
　　唐思然笑道：“快别这么客气，你怎么今儿想起来看我了？”
　　奥佳莎脸定的平平的，连声音都是端着的，“妾身想谢谢王妃娘娘多日来的照顾，妾铭感于心。”
　　这真不是怨恨她上次把她灌醉了吗？
　　唐思然手一抬，道：“带公主的丫鬟下去喝茶，公主请坐。”
　　奥佳莎松了口气，坐了下来，手里端着茶杯，慢悠悠的一口又一口的抿来抿去，还是那种端起茶杯抿一口，放下茶杯再拿起来再抿一口。
　　她这是紧张还是想拖延时间？唐思然笑道：“我给你那手帕，你可洗干净了？”
　　奥佳莎的脸一下子刷成了鲜红色。
　　唐思然故意体恤地安慰道：“咳，我知道你是怕被人灌酒，所以才寻上我，我不会——”
　　“快别说了！”奥佳莎急忙道，这可不是什么心照不宣的找理由，这就是——
　　“我那天晚上是真喝醉了！”她软绵绵地叹道。
　　唐思然道：“那我给你的手帕呢？”
　　“洗干净收起来了。”奥佳莎道：“难不成你想要回去？”
　　话说到这儿，奥佳莎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了，肩膀也挺得没那么直了，笔挺的一字肩稍稍变成了溜肩，显得有点圆润了。
　　唐思然笑着说，“你以后可别什么妾奴家小女子乱用了，就是我，好好说。”
　　“我。”奥佳莎在她的注视下重复了一边，忽然一声叹，道：“我今儿来，是想求娘娘给我出个主意。”
　　说完了她才急忙又补充一句，“娘娘是个好人！”
　　唐思然叹气，这好人卡听着很是刺耳啊。
　　“你想叫我给你出什么主意？”
　　“我哥哥，想把我许给哪个王爷做妾，他着急得很，想叫大魏尽快出兵帮助尼萨，只是他这些日子无论是拜访王爷，还是去找那些官员，都没什么进展。”
　　奥佳莎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唐思然问：“那你想怎么样？”
　　奥佳莎道：“我？……我大概总是要给哪个王爷做妾的吧。”
　　“我……我来的时候他们说是为了尼萨，可大魏出兵和尼萨一起攻打索格里安，难道尼萨就不死人了？原先两国之间每年都有摩擦，从来没见父王担忧，怎么一下子，尼萨好像就要灭国了？”
　　唐思然想了想，道：“你哥哥着急，是因为他想继承皇位，他要在大魏待两年，也怕回去之后，你父王不再信任他，也怕他从此心向大魏，所以他要有功劳，其次他也要拉拢大魏的人，加重自己的分量。”
　　“他着急的是他自己的前途，不是你的。”
　　奥佳莎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前头一直自欺欺人的骗自己，今儿听见未来的皇后娘娘也这么说，她点了点头，“那我该怎么办呢？”
　　“先拖着吧。”唐思然道：“你应该也回不去尼萨了，所以先拖着看看。”
　　“拖？”奥佳莎松了口气，“我也不想回去，那边又干又晒，不像大魏朝地大物博，什么都有，上回那个汤还有吗？”
　　唐思然笑了出来，叫了丫鬟道：“去看看厨房还有什么海鲜做了汤送来。”
　　“上回那个要提前一天炖，你下次早点说才能有。”
　　“怪不得第二天才送来，我哥哥还说——”
　　她虽然及时打住了，不过就这几个字也够唐思然猜出真相了。
　　“我给你出个主意，你上回不是送了我一只骆驼，你按照长幼次序，给各位王爷一人送一只去。”
　　“这样好吗？”奥佳莎有点犹豫。
　　“每人都有你怕什么？三天一只送过去。”
　　奥佳莎点了点头。
　　唐思然又叹道：“你哥哥其实走错路了，他来大魏朝，表面上不是要去国子监学习两年？”
　　奥佳莎点了点头。
　　“这春季开学都一个月了，他可曾去过国子监？”
　　奥佳莎又摇头。
　　唐思然叹道：“所以说他太着急了。放着正事儿不做，天天去想着怎么结交王爷，那王爷也不敢跟他结交啊，他这野心都放在明面上了。”
　　奥佳莎若有所思的点头，“娘娘说的极是，我回去劝劝他。”
　　唐思然又道：“其实你真的不要着急，你既然是尼萨的公主，总还是有身份在的，陛下不会随便把你许配给任何人的，应该要叫你自己先挑一挑的。”
　　“真的吗？”奥佳莎的眼睛亮了起来。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有空你常来，我帮你掌掌眼，九皇子还没成亲呢，当他正妃也不是没可能——如果你真的喜欢。”
　　奥佳莎又没精打采了，“咳，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不过就是过日子。”
　　唐思然道：“不过你也不能太慢，老十已经定亲了，老九今年上半年怎么也得定下来了，机会转瞬即逝。”
　　“可我不会管家，我什么都不知道，还有风土人情什么的，我——我父王就是把我当妾养大的，好将来去伺候人。”
　　“那……”唐思然略一犹豫，“你不想回尼萨，除了唱歌跳舞还什么都不会，又不想麻烦？”就想当咸鱼？
　　奥佳莎点了点头，眼睛亮了起来，差点就叫了皇后娘娘出来。
　　“娘娘你说我该怎么办？”
　　“那你适合进宫当娘娘啊。”
　　啊？？？
　　“我……”奥佳莎神情复杂极了，道：“原先我父王也动过这样念头，只是——”她脑袋里头飞快的转动起来。
　　与其给皇子当妾，不如给皇帝当妾，什么都不用干，再说皇帝都那把年纪了，争宠都不用，而且皇帝都当了这么多年皇帝了，轻易不会受人左右，用这个理由就能把父王搪塞过去。
　　进了宫更加不用见哥哥，不用被他胁迫，过几年她就成了太妃了，那岂不是更逍遥？
　　奥佳莎抓住了唐思然的胳膊，猛地点头，“我想当后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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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大魏朝是个正经朝代
　　唐思然一阵恍惚。
　　上辈子没她的时候, 王爷的三个——宁江郡主应该是继王妃，她堂妹应该是个妾，这位尼萨公主八成是个侧妃。
　　如今呢？
　　宁江郡主跟十皇子了。
　　她堂妹……八成只能嫁个小地主了。
　　尼萨公主这条咸鱼, 已经把目标换成了真·皇帝。可见她有多现实, 有钱又快死的老男人的魅力还真是大。
　　幸亏大魏朝是个正经朝代，王爷也是个正经王爷，不然这走向就要往嫂子文学人·妻文学和小妈文学去了。
　　“唉……”唐思然一声唏嘘, 有点刺激。
　　等她回过神来, 就瞧见奥佳莎一脸忐忑的看着她，小声问道：“是不是……不好办？”
　　唐思然道：“也不算太难, 你听我的，骆驼别都送了，就送给成王爷一个。你让你哥哥去找太子, 说想进献妹妹伺候他，你自己去找九皇子, 说初来乍到的，想请九皇子带你出去玩一玩。”
　　奥佳莎一脸怀疑的看着她, “这样能叫我当后妃？”
　　唐思然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 还挺顺滑的, 就是细细的太软, 没王爷的头发有韧性。
　　“选秀都停了两届了, 宫里皇后身子不太好, 还有娘娘有身孕，这个时候你想进去, 得使一点手段。”
　　唐思然解释道，只是奥佳莎还是一脸的不明就里。
　　这事儿得怪王爷，平日跟王爷跳跃性的说话, 她都不爱给人解释了。
　　“你不能主动跟陛下说我想伺候你，那陛下肯定是要推辞的，所以要造成你是个红颜祸水的假象，加上你又是公主，为了不叫你祸害他儿子，他只能把你接进宫去。”
　　奥佳莎这次听懂了，“红颜祸水我会啊！我太会了，我就是奔着当红颜祸水来的呀！那天晚上屋里九个皇子眼睛都在我身上粘着，我能都——”
　　“不能！”唐思然心疼的又摸了摸她的头发，“也不能太红颜祸水了，你把人家儿子一锅端，那陛下只能杀了你。”
　　奥佳莎叹气，“你说得对。”
　　唐思然便又吩咐一句，“就这三个人，别自作主张换了人。”
　　奥佳莎想了想，道：“可以，太子原本就是我哥哥想要去结交的，成王爷也是出众之人，九皇子是唯一一个正妻还没定下来的，就是叫我哥哥挑，他也挑不出来更好的。”
　　“那就行。”唐思然站起身来道：“走，去吃饭！”
　　她叫奥佳莎选的这三个人，除了表面上奥佳莎能看出来的理由，当然是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虽然是想小小的算计一下陛下，但也不能做得太直白，所以这三个人是外强中干，外人看起来特别好的。
　　太子表面上是储君——实际上一门心思写戏本子，如今这太子之位也当到头了。
　　成王爷声势挺浩大的——却都是面子工程，完全不是她家孟王爷的对手。
　　九皇子是唯一没成亲的皇子，还能捞个正妃当当——可他没成亲的原因是京中贵女都嫌弃他傻，没人看得上他。
　　挑了这三个人出来，那奥佳莎就依旧是清清白白一朵傻白莲花，兴许还能在皇帝那儿博得一点同情。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三人肯定能把事情捅到皇帝面前。
　　太子虽然没有纳妾的意思，不过他是住皇宫的，身边肯定是有皇帝的人的，再不济还有皇后呢，总之是肯定能叫陛下知道。
　　成王爷吧……他那个性子，一听尼萨的王子要被妹妹进献给他，只要稍稍挑拨一下，他肯定就进宫求父皇下明旨给个恩典了。
　　九皇子……九皇子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但是这三个人的分量又不至于要了奥佳莎的命，所以最后唯一的解决法子，就是皇帝亲自收了这个妖孽，把她变成小妈。
　　挺好的，唐思然又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计划，甚至有点得意。
　　她还又上了一次成王爷的眼药呢，完美。
　　唐思然出来，瞧见奥佳莎已经坐在桌边了，小鼻子抽动在闻味道，见她进来忙问，“这是什么，闻着可真香。”
　　“我也不知道。”唐思然应道：“咱们打开看看？”
　　奥佳莎吃得心满意足，还得了个能保下半辈子荣华富贵的消息走了，心里美滋滋的，大魏朝跟她们尼萨不太一样。
　　大魏朝尊老爱幼，她才多大一点？又是外族人没什么利害冲突，等孟王爷当了皇帝，她就是太妃了。
　　她还没孟王爷大，又不用生孩子，去掉这最凶险的一条，她兴许还能熬过孟王爷。
　　那她就是太妃的太妃了？还是太太妃？
　　这么一想真的有点爽啊，可见未来的皇后娘娘是个好人。
　　奥佳莎走后，京城里连着几个大晴天，温度一下子上来了，夹袄也不用穿了。
　　这天黄昏，唐思然吃了饭出来，瞧见天边的一抹晚霞，橙红色霞光镶着一圈浅色的金边，未来几天又是晴天。
　　“叫她们回去收拾东西吧，明天咱们出去逛逛。”
　　第二天一早，王府一行十辆马车出去，往京郊的鱼香山去了。
　　唐思然坐在头一辆马车上，一个人。她原先倒是也想跟人一处坐的，只是二十双美目期盼地看着她，倒是叫人不好抉择了。
　　选了这个，那个就得伤心，索性她一个人坐了，竹兰则跪坐在一边等着伺候她。
　　到了地方，竹兰先跳下来，盯着一众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扶着唐思然下车，“娘娘，到了。”
　　唐思然抬眼望去，这山不高，一条宽敞的青石板路直接通到了山顶上，山顶似乎还有个庙，有青烟袅袅升到空中。
　　再左右一看，人倒是不多。
　　“挺好。”唐思然冲着杨轻轻一笑，“你选的好地方，咱们慢慢往上走吧。”
　　杨轻轻得意起来，“这儿原先是前朝一个什么王爷的别庄，后来山脚下的院子给烧了，就剩下山顶的佛堂了。虽然成了无主的地方，只是周围的山还有地不是王爷就是公主的，所以中间这片也没什么寻常百姓，因此很是清净。”
　　简氏笑了一声，抢过话头，“那怎么叫鱼香山呢，总不会是因为这儿的鱼特别香吧？”
　　杨轻轻一笑，“也有这个原因，这儿的山泉水里有鱼，肉质紧实特别好吃，不过我听我祖父说，这地方原先是前朝一个叫御王的王爷的，所以一开始是御香山，后来叫着叫着就成了鱼香。”
　　乐氏有点不高兴，还给简氏使了个眼色：你是不是傻？这地方明显就是她提议的，前后典故没人比她知道的更清楚了，你这么问岂不是给她机会说话？
　　刘氏还想着自己伤痛少女的人设，便坚强地微笑道：“我原先做姑娘的时候，哪儿都没去过，不像几位姐姐，这还是我第一次爬山呢。”
　　唐思然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容氏姐妹吸引了注意力。
　　两人手拉着手，一路蹦蹦跳跳到了前头，穿得又都是颜色鲜亮的衣服，笑声清脆，还会回头看唐思然。
　　“娘娘，娘娘，您走得太慢啦。”
　　“娘娘，您来捉嫣嫣好不好。”
　　这谁顶得住？唐思然下意识就往前走了两步，只是有人动作比她还快。
　　腿最长的叶灵上前一手一个抓住了容氏姐妹两个，脸上带着笑，眼神里却是警告。
　　“你们别跑这么快，万一摔了，岂不是叫娘娘担心？”
　　容氏姐妹两个抬头看她，唐思然在后头都觉得电闪雷鸣。
　　只是这一对儿姐妹，头还不到叶灵肩膀，虽然玲珑有致，却瘦瘦小小的，底子也不好，被叶灵一手一个拉着，竟然反抗不得。
　　这场面着实美好。
　　“该！”席氏小声念叨一句，头一次觉得叶氏竟如此顺眼。
　　容氏姐妹两个又灰溜溜地被拎回来。
　　这边刚说完容氏，那边宋氏跟向氏摘了路边的花草，问道：“娘娘，您看这是什么花，怪好看的。”
　　唐思然当然是不认识的，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很有自信的回答：“迎春花。”
　　王氏眉头微微一皱，这分明就是——
　　“春天开的花都是迎春花。”唐思然笑道。
　　后头云氏也跟了上来，“要照娘娘这么说，夏天开的花又该叫什么？”
　　周围一圈美妾都围了上来，唐思然镇定地说：“夏天开的花就多了，有荷花、睡莲、向日葵，合欢——”
　　唐思然一个个数了下去，旁边杨轻轻已经笑了起来，“娘娘分明就是不认得那花。”
　　唐思然故意把脸色一板，“晚上回去打板子。”
　　杨轻轻一笑，逃一般往前跳了两步，“妾怕疼，娘娘轻点好不好。”
　　乐氏正看着杨轻轻一脸的嫉妒呢，梅氏已经很有眼色站了杨轻轻空出来的位置，道：“那个白色的是玉兰，我认得。”
　　唐思然笑道：“那一会儿叫她们都摘一些回去，给你做盐津花朵好不好？”
　　“娘娘~”梅香雪脸上有点烧，谁还每个年少懵懂无知的时候？
　　唐思然继续往前走，转过前头那个弯，前头一个巨大的平台架在半空，视线豁然开朗，然后她就瞧见——
　　平王爷跟平王妃，再加上斜对角的九皇子跟奥佳莎，都是满脸的一言难尽看着她。
　　唐思然轻快地迎了上去，余光往下一扫，这地方视线挺好，能看见她们来时的路，声音应该也能听见一两句。
　　她冲着平王爷跟平王妃福了福身子，道：“二哥跟二嫂好雅兴，偷得浮生半日闲啊。”
　　两人起来还礼的动作略有些僵硬，平王爷忽然唏嘘一声，道：“如今我才知道——”女人嘴里没半句实话。
　　六弟妹明明好好的一个人，待妾更是亲如姐妹，他亲眼看见亲耳听见的还能有假？
　　以后谁再说什么，他都不信了！
　　平王爷甚至还隐晦地瞪了平王妃一眼，想着虽然他们夫妻两个一向都是小透明，可也不能为了跟大嫂和三弟妹交好就编排人的不是。
　　奥佳莎此刻的心情更是复杂了，甚至还有一点后悔。
　　原来在孟王府当妾是这么舒服的吗？她可以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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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吵不过还要吵
　　待众人打完招呼, 孟王府的丫鬟婆子上来，有人拿着浮尘掸灰，有人拿着垫子, 还有喝的茶, 甚至还提了一个小炉子。
　　当然伺候肯定是要从王妃开始的，再加上这一群恨不得给唐思然守夜，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离开的妾室们——
　　孟王妃仿佛众星拱月, 又如皇帝出巡。
　　这个比喻不是很恰当, 但是平王爷就是这么想的。
　　他父皇就是出巡，也没他这六弟妹如此出风头。
　　谁不喜欢美人呢？着实叫人羡慕。
　　平王爷扪心自问, 若是他府上能有这么二十个美妾，他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自嘲般笑了笑，就是为了这二十个美妾, 当然还有更好看的王妃，他也会积极主动讨好父皇, 想尽一切办法赚银子的呀。
　　这么一看，身边平平无奇, 都不能激发他斗志的平王妃, 就连每次他想纳妾, 都会说王府开销不够的平王妃——着实不太顺眼。
　　连封号都是平呢！平平淡淡, 平平无奇的平呢！
　　唐思然坐了下来, 道：“你们也别忙了, 咱们今儿出来带的人不多，先紧着自己照顾吧。”
　　平王妃翻了个白眼, 有点理解大嫂跟三弟妹为什么总觉得她不顺眼了，丫鬟婆子加起来至少三十个，远远的还有侍卫戒备, 你这叫人不多？
　　那她们算什么？她平王府加上侍卫加上主子，也就带了十个人。
　　唐思然坐了下来，平王爷两口子是兄长，加上孟王爷不在还得避嫌，所以更加不会过来。
　　九皇子跟奥佳莎就没什么忌讳了，尤其是九皇子，虽然也是小叔子跟小嫂子的关系，尤其是他六哥还不在，按理来说也不应该凑过来。
　　只是九皇子傻归傻，心性却是纯良，这种念头小叔子小嫂子之类的不正经关系根本就没在他脑海里浮现过，奥佳莎不过一句“咱们跟孟王妃一处好不好？”，他就直接过来了。
　　“王妃娘娘。”奥佳莎笑着行了礼。
　　“六嫂。”九皇子也道。
　　“你们坐。”唐思然道：“上头还有多远？”
　　“还有两段这么长的路。”九皇子抢道。
　　他们两个坐下，原先打算围坐在王妃身边的美人们就不能再坐了，众人一一站了起来，立在唐思然身后。
　　看起来很是有排面。瞧得奥佳莎热血沸腾，看得平王爷心生羡慕。
　　平王妃心中不太痛快，有心想说那是你六弟的妾，你再看也是你六弟的。
　　唐思然笑道：“既然你们过来，叫她们坐在你们原先那一处可好？也好歇歇脚。”
　　奥佳莎没什么不同意的，这可是未来的皇后娘娘，九皇子就更不会反对了。
　　当下两人点头，唐思然又道：“不许坐在风口，杨侧妃这会儿怕是还有点气虚，叫她坐在里头没风的地方。”
　　“还有容家两个，方才打打闹闹的想必出了不少汗，也要坐在里头，不许贪凉。”
　　“叶氏也是一样，你看着她们。”
　　唐思然一句句的吩咐，奥佳莎眼睛已经亮了，这就是未来的皇后娘娘？
　　这是……这是威严中又带着温情，所以把这些妾管得服服帖帖的？只是……可惜死的早。
　　所以还得多锻炼，奥佳莎道：“最近天好，咱们多出来逛逛可好？”
　　她说的明明是孟王妃，谁想搭腔的是九皇子，“好。”说了个好还不过瘾，九皇子又道：“我将来也要找个能好好对我的妾室能好好管家的王妃，一家人一起出来多好。”
　　奥佳莎白了他一眼，冲着唐思然使了使眼色：你看我俩肯定不可能，我哪儿会管家啊。
　　唐思然笑了一声，“那过两日咱们再出来。”
　　她也算着日子呢，等再过一个月，如果她下次大姨妈还不来，这孩子指定是瞒不住了，到时候也就是王府逛一逛，皇宫逛一逛，想出门倒是没人敢管她，只是挺着肚子其实也就不太方便了。
　　这边聊得开心，平王妃有点受不了。
　　她原先是个谁都不理的小透明，这两个月跟成王妃还有全王妃一起，为了讨这两人欢心，说话自然是顺着这两人说的。
　　直白地讲，就是在说孟王妃的闲话。说她惨，说她傻，还说她不识好歹。
　　一开始虽然是附和，可后头平王妃绞尽脑汁也想了不少话题，再加上潜移默化两个月，她其实也有点跃跃欲试，看了唐思然就想怼一怼，好增加谈资来着。
　　我昨儿出去瞧见孟王妃了，王爷不在她还得带着那几个妾出来装样子，我还跟她吵了一架，瞧瞧这多好的话题。
　　所以平王妃跃跃欲试一直想过去。
　　“我去跟她们说说话。”平王妃看了一眼平王爷，起身微笑着过来。
　　“二嫂。”唐思然笑道，眼神一转，丫鬟就给她倒了热茶。
　　平王妃笑道：“我们是的确不如你的，出来带了这么些人，真是——怪会享福的。”
　　虽然是笑着说的，可这明显是挑衅。
　　唐思然嘴角一翘，笑道：“其实也还好，我丫鬟婆子带了三十人，可我们有二十个主子呢，平均一人用不到两个。二嫂带了几个？”
　　奥佳莎还在看热闹，满心都是：这就是未来皇后娘娘的体统！气势！威严！
　　不容冒犯！
　　九皇子很是直接地上来捧哏了，“二嫂带了六个丫鬟两个侍卫。”
　　唐思然笑道：“我的确是不如二嫂，要照你这么算，光丫鬟我就得带上六十多人呢。”
　　首轮战罢，平王妃心想她的确是如大嫂跟三弟妹所言，伶牙俐齿，很喜欢逞口舌之快。
　　那就再换一个……有了！
　　只是平王妃才抬头，就瞧见原先还坐在里头，属于孟王府的那二十个美妾都站了起来，齐齐走到孟王妃身后。
　　虽然碍于礼仪，不好一直瞪着她，可是她敢肯定，这些人都是瞪过她一眼才站定的！
　　平王妃心想这王府的妾的确是被她纵容地心大了，将来有她的苦吃。
　　“每次光见你带这些妾们，看着倒是其乐融融，怎么不见你带孩子出来，春光这样好，也该叫他们活动活动才是。”
　　唐思然有点感慨，平王妃是不是忘了当初兴王妃是怎么怼她的？这个话题已经说过了啊。
　　唐思然怏怏地不想开口，不过既然美妾们过来，也就不用她开口了。
　　杨轻轻眼圈一红，“妾前头早产，王妃不可能不知道，就算不知道妾早产，可妾生了孩子总该知道吧，哪儿有把还没周岁的孩子带出来的道理？王妃……您的心也是肉长的，如何就——”
　　后头啜泣两声没说出来，不过一个歹毒是逃不掉的。
　　叶灵给了杨轻轻一个赞许的眼神，旁人也都是羡慕得要死，只是可惜她们没有一个还不到半年的孩子，不然岂能叫杨侧妃专美于前！
　　她命可真好！
　　这该怎么反驳？平王妃飞快地想，说她知道，就是她不安好心，说她不知道，平王府还送了贺礼呢，岂不是说她什么都不关心，送东西都是打马虎眼？
　　没等平王妃想明白，简氏飞快地接了上来，“妾孩子还小，骨头也软，这时候是不能爬山的，总要循序渐进的好，妾先谢谢娘娘体恤了。”
　　这倒是一句没提平王妃，行礼也是冲着唐思然行的，余光都没往平王妃脸上扫，只是言语里还是说平王妃居心叵测，不安好心。
　　“怎么不见平王爷的世子爷？”刘氏笑了一声，道：“那会我还小，老进宫陪我姑妈说话，还听说平王爷还有个姓李的姨娘，是宫里李嫔娘娘的娘家侄女儿，说起来还是平王爷的表妹呢，怎么也不见了？”
　　平王妃原本就不是什么聪明的人，又被这么多人围攻，眼看着已经开始紧张了，面颊也红了，指不定张嘴下一句就是你们好大的胆子这种明显要开始胡搅蛮缠的言语了。
　　奥佳莎却越发的兴奋，看着唐思然身后这么多人，气势冲天，二十个人啊，别说对这一个人了，就是再来几个，那也是稳操胜券。
　　她甚至起了个非常冲动的念头，她也想站过去！
　　站在孟王妃身后，跟这么些人站在一起，不仅很有安全感，还很有冲劲儿呢！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好了。”唐思然瞧见对面平王妃眼神都不太对了，这一位又不像成王妃会有点滑还会自我调节的，平王妃相对老实，老实人万一转不过弯就有点惨了，“二嫂尝尝这点心？听说山上的鱼——”
　　“你们好大的胆子！”平王妃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是妾的不是，娘娘莫要生气了。”唐思然身后二十个美人，动作整齐划一，就像是排练好的，脸上还带着歉意的笑。
　　可平王妃真的是越发的生气了。
　　她觉得成王妃跟全王妃没有说错！
　　“你们！你——”
　　这就没意思了，俗话说先撩者贱，吵不过又非得过来，如今又红着脸红着眼，好像被她们欺负了一样。
　　“二嫂，你这又是怎么了？”唐思然问道。
　　平王妃没说话，平王爷过来了，“咱们该走了。”他冲着唐思然点点头，“失礼了。”又一脸阴沉地拉着平王妃离开，“你不是说要早点上山，免得中午太晒了。”
　　平王妃哼了一声，呵斥她带来的几个丫鬟，“动作快点！”
　　奥佳莎唏嘘一声，这平王妃算是完蛋了，跟未来的皇后娘娘还有众位嫔妃生气，等孟王爷登基，她岂不是要傻眼？
　　“她这也太没道理了。”奥佳莎叹道。
　　唐思然道：“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前头兴王妃起的头？跟她关系好的几人看我总是不太舒服。”
　　奥佳莎正想安慰，九皇子笑了起来，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神情，愉快极了。
　　“哪儿是因为她啊。是因为他们说六嫂人善心美，气量大又能容得下人，又看着六哥的美妾也想纳妾，可那几个嫂嫂总是不答应，我几个哥哥说学一学六嫂，她们就总说六嫂的坏话。”
　　这她就更无辜了。
　　“这妾也不是我纳的呀。”唐思然道：“要按照这个逻辑，她们应该针对陛下贵妃和王爷啊。”
　　“谁敢得罪皇帝？”奥佳莎翻了个白眼，“那就只能那你开刀了了。”
　　“不过是代人受过。”九皇子也叹道，“要我说，他们想要纳妾，不如先出家，学一学八哥多好。”
　　你怕不是要把你皇帝爹气死。
　　奥佳莎狐疑地看了好几眼九皇子，皇帝陛下看着身体很是健康，说话中气也足，还有那么多医术高超的御医看着，完全不是短命之相。
　　可他最多也就只能活两年了。
　　所以他是被气死的？因为儿子为了纳妾全都出家了？
　　王爷是这么当上皇帝的？
　　是因为除他之外的正常王爷们全出家了？
　　远方，还在船上的孟王爷打了个喷嚏，李旺支忙道：“王爷，船上一天到晚都是潮的，王爷还是加件衣服吧。”
　　“嗯。”
　　作者有话要说：　　Look！男主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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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镇定得不像怀孕
　　孟王爷道：“王府有什么消息？”
　　李旺支恭恭敬敬应道：“王府一切都好。”
　　孟王爷眉头一皱, “王妃呢？”
　　李旺支应道：“王妃一切也好，前两日还安排人说要出去爬山踏青呢。”
　　孟王爷眉头皱得越发厉害了，“快两个月了……”
　　王爷就说了这么五个字, 李旺支不明就里站了好久, 脚都快麻了，孟王爷这才有了动作，他手一抬, 就说了四个字。
　　“你下去吧。”
　　山顶上, 唐思然已经跟奥佳莎一桌等着吃鱼了，平王府一家已经不知去向, 想是从另一条路下山了。
　　那边九皇子不知道从哪儿掂来一坛酒，兴致勃勃道：“咱们喝一点？”
　　没想号称千杯不醉的尼萨公主，还有曾经把尼萨公主灌醉过的六嫂, 同时摇了摇头。
　　九皇子顿时郁闷了。
　　不过不管是公主还是他六嫂，这会儿都没工夫理他, 而是对视一眼，几乎同时道：“你不喝点？”
　　唐思然不由得笑了, 奥佳莎也笑。
　　“你怎么不喝了？你酒量那么好, 上次还把我灌醉了。”奥佳莎羞涩的问道。
　　唐思然道：“哪儿是我把你灌醉的, 你三杯我一杯, 明明是你把自己灌醉的。”
　　奥佳莎脸上有点红, 伸手就想去捂她嘴, 不过没敢，这可是未来的皇后娘娘。不过……等当了她小妈就是长辈了, 那会儿就没问题了。
　　一瞬间奥佳莎进宫当娘娘的心思无比的坚定。
　　她嘻嘻笑了两声，又问：“那我们一人喝一点？”
　　唐思然摇摇头，“在外头喝酒不方便。”
　　“你说的也是。”奥佳莎点头, “回头我去找你，咱们再喝。”
　　九皇子一副插不进去嘴的样子。
　　这边三人坐了主桌，那边孟王府的妾也开了四桌，只是都没什么兴趣吃饭。
　　原先好好的跟王妃出游，游到一半就让人给截了，她们一边强颜欢笑想着不能丢王妃的脸，一半又觉得自己心里苦。
　　尤其是那尼萨公主粘娘娘粘得厉害，连吃过饭走一走都要拉着娘娘的手。
　　放开！
　　那不是给你拉的！
　　杨轻轻哀怨地看了一眼九皇子，这是你约出来的尼萨公主？？？怪不得十皇子都定下来了，你还单着。
　　照你这么搞，尼萨公主怕不是要花落别人家。
　　待吃过饭散过步，奥佳莎扶着唐思然上了马车，期盼道：“过两日我去找你好不好？”
　　唐思然想了想，这会儿还真不行，不能叫人误会她相进孟王府。
　　“不行。”唐思然拒绝地很是干脆，只是见奥佳莎脸上瞬间就没光了，便又附身在她耳边轻声道：“等上回咱们说的事儿你办完了，你再来。”
　　奥佳莎笑眯眯地应了，只是才上了马，她忽然反应过来。
　　不对啊，上回她们说什么了？说她要进宫当娘娘，这事儿办完了她还能出宫？？？
　　这是敷衍她啊，奥佳莎咬牙切齿哼了一声，扭头对九皇子道：“咱们比赛，看谁先回京城！”
　　孟王府的车队已经回到王府了，唐思然看她们一个个都有点腰酸背疼的样子，道：“早点回去歇着吧，马车还是有点挤，下回再坐宽松一些。”
　　众人行了礼，看着王妃进了正院这才离开。
　　“其实……”杨轻轻一声轻叹。
　　“其实怎么？”乐氏故作不经意问道。
　　其实不太如意啊，“人还是太多了些。”杨轻轻故意道，瞧见周围一圈人面色都变了，这才道：“我不是说你们，我是说平王妃、九皇子还有那个尼萨来的公主。”
　　简氏松了口气，“下回真得找个人少的地方，不能叫——明明是孟王府出游，关他们什么事儿？”
　　伊氏插话道：“要么也别去外头了，王府里庄子也多，上回娘娘不是说还有温泉？去自己的庄子就没有外人了。”
　　席氏瞪她一眼，这顶头小圈子说话，哪儿有她开口的道理？不过一想这的确也是个好主意。
　　横竖看风景是假，想跟娘娘多相处才是真的。
　　再说泡温泉——席氏余光往那一对双胞胎身上一扫，府里就她们两个跟娘娘泡过温泉，瞧把她们得意的！
　　每次说起来都是，“娘娘待我们可好了。”
　　“娘娘温柔体贴。”
　　呸！这是人说的话吗？
　　勉强靠着姑妈跟公主的面子，强行挤进这个生育过的顶级小圈子里的刘氏，叹了一声道：“咱们出去一次不容易，前头得有丫鬟嬷嬷去看，还得有侍卫前后开道，我估摸着一个月两次都有点多。”
　　当然要是只有她跟娘娘出去，不用这么麻烦，那是天天都能出去，只是怕累着娘娘——唉……她似乎也没这个体力。
　　“还有夏天呢。”胡氏应道：“我原先在宫里的时候，一到夏天，那些娘娘们就要去东苑西苑南苑北苑的避暑，王府在山里不也有好几个庄子？等到最热的时候，咱们跟娘娘好好说说，去山庄避暑如何？”
　　众人笑了几声，方氏忽然问道：“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笑声戛然而止，王氏道：“王爷是去治水的——”
　　话没说完梅氏就接了上来，“这个我知道，古有大禹治水，三年不入家门。”
　　王氏心中暗骂一句猪脑子没文化，面上却淡淡道：“是三过家门而不入，史书上记载，他在外治水十三年。”
　　“王爷不可能出去十三年的！”黄氏肯定地说，他要出去十三年，两年之后他还怎么当皇帝？
　　“冬天就该回来了。”
　　“反正夏天肯定回不来。”
　　王府里歇了没两天，天气越发的热了，唐思然虽然没什么恶心呕吐的症状，不过也懒洋洋的没精神。
　　刘嬷嬷有点着急，道：“叫太医来看看可好？”
　　唐思然打了个哈欠道：“没事儿，俗话说得好，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这一年四季都是睡觉的好天气。”
　　刘嬷嬷笑了起来。
　　外头竹兰进来，道：“娘娘，图郡王府的人送了帖子跟礼单，说明日想来王府拜访。”
　　唐思然叹了一声，手一伸，竹兰把东西递在她手上，“这些人——”
　　送的还真是好东西来着。
　　理由也正直极了，感谢她把瑶璃郡主骂醒了，瑶璃郡主既然还俗，郡王妃跟世子夫人想来谢谢她。
　　“东西收下。”唐思然笑容有点冷，“送去叶姨娘屋里，就说是我赏她的，做体己银子，叫她放心收下就行。”
　　竹兰应了声是出去，唐思然原想叫李忠顺来，只是一想，不如明天见过面再说。
　　横竖也不差这么几天了。
　　第二天一早，巳时刚过，郡王妃带着世子妃过来了。
　　世子妃看着也就是二十左右，扶着自家婆婆，眼睛都不带抬的，规规矩矩看着地面。
　　那世子最多不过二十五，这么一算郡王妃应该是四十出头，不过有点显老，眼中难掩的精明算计。
　　两人没一进来行礼，而是又往前走了两步，这才给唐思然行礼，口中道：“多谢王妃，若不是您，我们一家四口如何能团圆？”
　　唐思然知道她说的是郡主还俗，不过一家四口？她下意识看了世子妃一眼，这一家四口里头肯定是不包括她了。
　　视线再转过来，郡王妃还弯着膝盖呢，只是唐思然没打算扶她，毕竟有孕在身什么的——
　　唐思然笑道：“您请起。”说完就转身坐下了。
　　郡王妃心里不太高兴，不过想起自家的打算，还有瑶璃的婚事，她都二十了，当下忍了下去，脸上继续是笑意。
　　“我今儿来是谢谢王妃的，瑶璃那孩子打小就天天进宫，完全是被她外祖母惯坏了，她——”
　　“等一下！”唐思然忽然打断了她，问道：“你女儿的外祖母是先帝的嫔妃？”
　　郡王妃很是骄傲的点了点头。
　　唐思然道：“那你应该是公主啊，该不会——”先帝强取豪夺，把你母亲从你爹手里抢去了？
　　旁边一直低着头的世子妃脸上倒是有了点笑意，她忙低下头去忍着笑，郡王妃面色变了变，道：“唉，你还年轻，有些事儿你不知道。”
　　“说是外祖母，其实是姨姥姥，她当年有个女儿，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去了，瑶璃跟她女儿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后来——”
　　后头说什么没必要听了，知道先帝是个正经皇帝就行了。可见一孕真的傻三年，又或者她是真的没把这些人当回事儿，当初灵儿跟她说的时候，她居然都没想来这茬。
　　震惊！先帝的嫔妃的外孙女居然不是公主的女儿！
　　想了这么个惊悚的标题，唐思然笑了起来，郡王妃一顿，道：“娘娘？”
　　唐思然摆摆手，“你说你的，我就是想起个笑话来。”
　　郡王妃面色顿时又阴沉了，只是她调节的居然很快。
　　唐思然虽然不怎么理她，不过郡王妃的确挺能说的，她连捧哏的人都不要，虽然带了个儿媳妇，不过那儿媳妇仿佛闷葫芦。
　　屋里就郡王妃一个人说话，喝了茶能自说自话夸三句，吃了点心能从小麦说到上头的红戳。
　　下来又恭维唐思然命好，又说瑶璃虽然喜欢女人，以权压人还出家三年，但她是个好孩子，就是被耽误了。
　　这下唐思然听明白了，她这是想推销自己女儿啊。
　　想得倒是美！她把孟王爷当什么人了？
　　唐思然打断了她，“时候不早了，王爷不在，我也不方便留饭，竹兰送她们出去？”
　　郡王妃笑眯眯地起身，这次面色倒是挺正常了，行过礼挽着儿媳妇的手出去。
　　上了马车，她笑道：“这孟王妃啊，虽然身处高位，不过毕竟年轻还是嫩了点，我这都说到中午了，第一次上门能待够一个时辰，消息传出去就由不得她了。”
　　说完郡王妃又叹了口气，“上头这些人吧，有的时候顾忌着名声，的确是要吃一点亏的，这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可明白？”
　　世子妃应了声是。
　　房间里头，唐思然想了想，叫了李忠顺来。
　　唐思然道：“去请良医来，我有孕了。顺便再差人去宫里一趟，说我明天进宫给娘娘请安。”
　　李忠顺这下是结结实实给吓到了，凭借多年金牌太监总管的本能，下意识应了声是，又道了恭喜，这才倒退着出去。
　　到了院子里他就是一声唏嘘。
　　娘娘遇见这等大事，居然镇定到了这个地步——
　　等一下，王爷临走之前欲言又止、犹豫不决、迟疑不决明显想说点什么，最后只说了一句“好好照顾王妃，一切都顺着她。”竟然是为了这个？
　　只是……这就有孕了？
　　悄无声息，连吐都没吐一口，就这么有孕了？
　　那王妃是怎么知道的？
　　这也……太不像怀孕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孟王爷是这么想的】
　　孟王爷眉头皱得越发厉害了，“快两个月了……”
　　【难道真没怀上？这不可能！我齐文贤不可能这么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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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你这孕怀得我非常不满意
　　王府平日里就有两个良医轮值的, 这也算是太医院的人，只不过级别有点差异。
　　给皇帝看病的叫御医，轮到王府就是良医了。
　　李忠顺想着兹事体大, 尤其是王爷临走时候的反常, 他一气儿把两人全都叫了过来。
　　这么一搞，动作就有点大了，再说这事儿也没什么好避讳着人的, 所以没一会儿, 王府的美妾们也全都知道了。
　　“娘娘宣了良医？还是一气儿两个？”杨轻轻猛地站了起来，“我说娘娘这两日怎么没精神？原先还以为她是换季才不舒服的, 原来是病了吗？我去看看。”
　　其他人也都是差不多的心情。
　　多数是担忧，担忧过后又想怎么安慰娘娘，又不能被其他人抢了先, 当下人人飞快出了门，往正院奔来。
　　只是个别人还有点兴奋, 尤其是王氏，想着王妃如果连换季都不舒服要看大夫……她的确不是什么长寿之相。
　　正院里, 两位良医已经轮换都好过脉了, 当下两人对视一眼, 齐声笑道：“恭喜娘娘, 贺喜娘娘, 您有孕了, 脉象强健有力，胎相很好。”
　　“不用吃什么药, 照常便是，平日里多活动。”
　　唐思然笑着点头，她觉得自己都没这俩大夫高兴, “刘嬷嬷，拿两个大红封给两位良医。”
　　“嗯！”刘嬷嬷连点头都点出来风声，可见她用了多大的力气，从成亲就盼着她家主子有孕，王爷在她家主子屋里整整歇了半年呢，如今可总算是有了。
　　“奴婢这就去！”刘嬷嬷连走路都带风了，恨不得飞去拿大银锭子了。
　　唐思然又跟竹兰道：“这月多发一个月月钱。”再吩咐李忠顺，“可以给王爷说了。”
　　刘嬷嬷拿了银锭，又亲自送了两位良医出来，刚出了正院，就瞧见府上二十个姨娘浩浩汤汤，一脸担忧，前仆后继往正院来了。
　　刘嬷嬷眼珠子一转，大声笑道：“这还是我们娘娘头一胎呢，烦劳两位良医好生照看着。”
　　“应该的。”
　　“一定。”
　　刘嬷嬷余光看见那一群的妾都呆住了，心下得意得很，娘娘如今要有自己的孩子了，她们再怎么也翻不出天了。
　　刘嬷嬷一边想，一边送两位良医到了二门口，交到小厮手上，这才回转过来。
　　走到正院门口一看，那些人居然还在，而且还没进去，一个个都跟傻了一样不知道在想什么。
　　“哼！”可见心不诚，刘嬷嬷道：“麻烦几位让一让，奴婢还要去伺候娘娘呢。”
　　对娘娘！杨轻轻立即便道：“妾求见娘娘，烦劳嬷嬷通报一声。”
　　刘嬷嬷笑道：“唉，奴婢这就去说一说，只是娘娘这会儿不一定有空。”
　　刘嬷嬷又进了屋子，听见自家主子正在吩咐。
　　“明儿我进宫告诉母妃，趁明儿我不在，把屋里重新布置一下。”
　　“家具都换成圆角的，剪刀利器什么的也都挪出去，地毯换个薄一点的，走着踏实，家具靠边放，中间留出地方来我走路，免得磕碰，帐子也换个轻薄的，免得我夜里闷。”
　　“做针线的在自己屋里做，别叫我看见。还有，先别声张，等我过了三个月再说。”
　　“对了，再吩咐厨房一句，今儿起就不许做兔子了，山楂也一样，还有熏香香料等等都撤了。”
　　这里头有些是无稽之谈，有些是社会局限性下的见识有限，不过还得这么吩咐，显得她重视这个孩子。
　　“还有，今儿起地上不许见明水，叫打扫上的人都仔细些。”
　　唐思然说完，意犹未尽的看了他们一圈，“你们可还有什么补充的？或者哪儿我想得不周全的。”
　　“对了，还有奶娘，我如今怀孕两月左右，差不多估摸着日子，奶娘也该预备起来了。”
　　李忠顺深深低下了头，觉得王爷留他下来吧……反正娘娘什么都能想到。
　　挂不得王爷这般看重娘娘，娘娘真不是那些遇事就慌了手脚的女子。
　　所以……他正好趁机歇半年？
　　“没什么了。”趁着王府土生土长两人还思索，很有经验的刘嬷嬷先开口了，“娘娘想得很是周全。”
　　刘嬷嬷敢抢在李忠顺前头说话，竹兰不太敢，所以下一个说话的是李忠顺，“奴婢也想不出什么了。”
　　唐思然道：“那就先这么来，等后头发现哪儿不妥当再改就是。”
　　众人应了声各自出去办事，刘嬷嬷忽然想起来外头还有人，便道：“娘娘，杨侧妃求见。”
　　唐思然正点头，忽然又觉得不对，杨轻轻怎么可能一个人过来？
　　倒不是说她不想，而是说她办不到，一路过来经过好几个人的院子，就是一个人出门，到她门口少说也五个了。
　　“就她一个？”
　　刘嬷嬷不情不愿的转过身来，道：“来的人倒是有几个，只是她们又没说要求见娘娘，就杨侧妃一人说话了。”
　　唐思然笑了两声，“好我的嬷嬷，怎么又执拗了，赶紧把人都叫进来吧，你看王爷离开，却留下李总管，也是为了我省心啊。”
　　刘嬷嬷当然不这么想，她想的是留下李总管不就对王府了如指掌了？
　　再一想她这举动的确不妥当，娘娘才有身孕，她就开始给姨娘甩脸色。
　　刘嬷嬷三两步到了院子门口，也没叫小丫鬟代劳，自己亲自过去，道：“娘娘得空了，几位请进。”
　　杨轻轻一直到坐下还有点懵，娘娘怎么就忽如其来的有孕了？
　　不过是没精打采了几天，谁换季的时候不喜欢多睡一阵子的？
　　她的目光下意识看着娘娘的小腹，还什么都看不出来呢。
　　“娘娘……”杨轻轻的目光复杂极了，“您知不知道……”
　　您这孩子没留住，您后来那个更是一尸两命了。
　　您就不该生孩子。
　　唐思然如何不知道她想什么？只是看她眼神关切，悲伤的好像天塌了一样，笑道：“我不知道什么？”
　　杨轻轻回过神来，强行挤出个笑意来，“孩子别养太大，不然生的时候疼。”
　　“这还是我当初嘱咐你的呢。”唐思然笑道。
　　杨轻轻嗯了一声，“趁着天气好，娘娘多出去走走，有了力气也好生。”
　　唐思然点头应了，“我知道了。”
　　叶灵假意伤心道：“娘娘还说要妾出去玩呢，这一有孕，哪儿都去不成了。”
　　“不至于那么精贵。”唐思然笑道：“该出去还是能出去的，再不济咱们逛逛王府的庄子也成。”
　　叶灵松了口气，总之得叫娘娘动起来，不能天天歪着。
　　那边云氏苏氏几个已经开始再说什么房子要好好收拾，丫鬟也要轻手轻脚的走路，千万不能冲撞了。
　　简氏叹了口气，“有孕倒是不好泡温泉了。”
　　容氏姐妹两个对视一眼，那她们岂不是成了唯一陪着娘娘泡过温泉的人？
　　席氏倒是有心想说什么胃口不好也得吃，为了孩子之类的等等，只是这话不好由她一个妾劝，到底是有点逾矩了。
　　唐思然一脸的微笑，时不时的跟人说两句，不过也看了看这些人的表情。
　　——一个个仿佛受了惊吓的样子，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面上时不时地闪现慌张。
　　这还什么都没准备好呢，与其叫她们在这儿颠三倒四的说，不如叫她们回去好好想想。
　　唐思然笑道：“行了都看过了，我也好好的没什么事儿，你们都回去吧，正好我也准备明天进宫的东西。”
　　众人起身行礼，一一告辞。
　　杨轻轻出了屋子就松了口气，谁也没理就往湖边去了，微风夹杂着湿气吹了小半个时辰，她想明白了。
　　无论如何，这孩子一定得生下来，一定得养大，不能跟梦里似的半途夭折，叫娘娘伤心，几年都没养好身子，后来更是一尸两命。
　　这么一想，王爷这个时候走也挺好的，一去半年多，至少安排人给他侍寝的事儿，暂时不用多想了。
　　杨侧妃走得干脆，简氏瞧着她的背影，笑得有点刻意，“往日她总围着娘娘，怎么娘娘如今有孕了，她倒不高兴了？”
　　胡氏看了看简氏明显做贼心虚的言语，又看了看杨侧妃的背影，若有所思道：“还是嫡子精贵些。”
　　话只说了一半，不过那个“些”字就够明白了。
　　这是个比较的词语，跟什么比呢？自然就是跟庶子了。
　　所以杨侧妃什么都没说，干错利落地走了，头一个开口讽刺她的，又是生了王爷二子的简氏。
　　胡氏嘴角一翘，她们既然有这个想法，那平日里不可能瞒得住，稍稍引导一下就能看出来，长此以往不就突出她心性纯良了？
　　不过娘娘这孩子应该是留不住的，她动作得快一点，等这孩子没了，谁挑起来就得犯忌讳。
　　王氏走在后头，看着前头人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样子，她们的心都乱了，正室嫡妻有了孩子……
　　王氏缓缓走回院子，想起祖父的教导。
　　下一步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等王爷回来，跟娘娘说她愿意喝了避子汤去伺候王爷。
　　娘娘一开始自然是不信的，可看她真的没生下孩子来，也不曾跟任何人抱怨，事情瞒得好好的，那她就要成了娘娘心腹了。
　　这些美人们一晚上辗转反侧，没几个睡得舒服的，不过唐思然那边倒是睡得挺好。
　　有孕之事尘埃落定，也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
　　第二天一早，唐思然起来就直接进宫了。
　　先是在皇后宫外头遥遥一拜，也没见着人，然后才去了梨华宫。
　　刘贵妃的肚子已经挺大了，不过还是看见就站了起来，笑眯眯地迎她。
　　唐思然福了福身子，道：“母妃近日可好？”
　　“我哪儿都好。”刘贵妃笑道，“倒是你，这两日总有人在我面前夸你，你又做了什么了？”
　　刘贵妃骄傲的叹气，“虽然我也觉得你挺好，可被人这么夸，其实也有点不好意思。”
　　她干什么了？
　　她最近就出了一趟门，遇见了奥佳莎跟九皇子。
　　再下来，就是图郡王府了。真真是不谋而合。
　　“若是这么说……前几日图郡王府的人来，莫名其妙送了好些东西，又说我骂醒她家姑娘，就是当年跟咱们府上叶氏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郡主。”
　　唐思然一边说，一边看着刘贵妃开始生气了。
　　“后来我才听说她家姑娘还俗了，对了，她还俗之前还来过一次孟王府，说了些话就走了，倒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一来没骂醒图郡王府的姑娘，二来她还俗也不是我劝的，夸我更是夸得没头没脑的。”
　　刘贵妃手一压，唐思然不说话了。
　　“你啊，还是太年轻，见得太少，图郡王府是什么人？”刘贵妃叹道：“当年我进宫的时候，那位太嫔还在呢。这家子人是真的会生事儿。”
　　“而且那郡主之位也来的不明不白的。那会儿太嫔都老糊涂了，临死的时候陛下开恩，叫她见见家里人——”
　　“可图郡王府不算她娘家人吧？”唐思然反问道。
　　“谁说不是。”刘贵妃点头道：“硬塞进来了，芝麻绿豆点大的小事儿，陛下哪儿有功夫管这个，我估摸着，她们是趁着老太太不太清醒来找便宜的。大声喊出来叫人听见。”
　　“这么一来二去的，不过一个郡主，陛下还能亲自去问那快死了的太嫔，你知不知道你没权利封郡主？人都快死了。”
　　“那她娘家人就忍下去了？”
　　“不然怎么样？打断骨头连着筋，况且她毕竟嫁去了郡王府，你想想，先帝的嫔，比先帝小了二十多岁，就跟我宫里芳嫔朱贵人似的，没什么家室，就看长相，那可不就被唬住了？”
　　唐思然叹了口气，“这家人行事可一点都不大方。”
　　“行了，你不管了。”刘贵妃道：“你以后警醒点，尤其是那些家里有姑娘的，都盯着你家里孟王爷呢。”
　　“不能吧。”唐思然故作疑惑道：“王爷……府上都二十个妾了。”
　　听见这话，刘贵妃又是一阵深深地后悔，这二十个妾，可以说是她一手造成的。
　　她甚至觉得陛下当年一直给配了两个侧妃三个妾，也是被她说烦了。
　　后悔，深深地后悔。
　　“你不知道——”刘贵妃说了四个字儿就语塞。你不知道什么？你不知道你家孟王爷多香，他将来是要当皇帝的！
　　你想想多少姑娘想当后妃？
　　这话又没法明说，刘贵妃被自己噎得翻了个白眼，“她们这是算计你。那什么郡主当年名声就不太好，如今年纪大了更是嫁不出去，就只能给人当妾了。”
　　“所以人家商量好了来骗你的，先叫姑娘上门来，然后再还俗，母亲再来感谢你，这一来二去的，你就得吃个哑巴亏。说不定她们还要说是你主动的。”
　　虽然这思路跟唐思然一开始打算引导的不太一样，可俗话说得好，条条大路通罗马，最后结果一样就行。
　　唐思然笑了笑，道：“我吃不了哑巴亏，我一来不是哑巴，二来不吃亏，我倒是想看看闹大了她们怎么收场。”
　　刘贵妃笑了一声，“这事儿你不管了，回头陛下来看我，我跟陛下说说。人年轻的时候要面子，皇帝也不能免俗，如今年纪大了，陛下想必也想找一找当年吃的亏呢。”
　　唐思然不知道怎么的，就接了一句，“唉……世道变了。”
　　刘贵妃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推着她道：“你把我孩子笑出来了，你给我养吗？”
　　“行！”唐思然点了点头，道：“一个孩子是喂，两个孩子一样养。”
　　刘贵妃顿时就愣住了。
　　“我有孕了。”唐思然镇定地说。
　　刘贵妃笑了一半的笑也给噎住了，噎得她坐立不安。
　　“你这孩子……你至少等中午吃饭的时候闻闻味再说恶心，我叫了太医来给你号脉，然后才发现你有孕啊。”
　　“又或者站起来头晕，我扶着你躺下，再去请太医号脉，你再说你有孕。”
　　“至少也得哭一哭，说不知道为什么这两日多愁善感，看见什么都想哭。”
　　“你怎么就没个由头，这——”太不符合宫里女人怀孕流程了。
　　“也行。”唐思然嗯了一声，道：“那中午吃个鱼吧，别的我怕没效果。不过鱼也不一定有效果，前儿就吃的鱼，一整条都吃完了。”
　　“昨儿的宵夜吃了蛤蜊蒸蛋，那个我也不觉得腥气，上头还撒了点肉末，一整碗也全吃完了。”
　　听见蛤蜊蒸蛋还撒肉末，唐思然好好的，刘贵妃有点忍不住了，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她背过脸去，扬声吩咐道：“中午不能有海鲜，不能有鱼，不能有蛋。”
　　唐思然唏嘘一声，“母妃，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就是为了孩子，也不能挑食啊。”
　　刘贵妃气得想把她撵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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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这次我们不争宠了！
　　唐思然午饭吃的香, 连带刘贵妃也多吃了半碗饭，原先觉得腥气的东西，在她两句“这个明明是鲜”, “这味儿多好啊”, 竟然就真的好了。
　　刘贵妃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仿佛被洗脑了。
　　卫嬷嬷在一边笑眯眯道：“原先娘娘一顿就能吃半碗饭，肚里还有孩子呢, 这怎么能够？那下午就还得吃一顿, 只是吃的又不痛快，胃口就更不好了。您今儿一来, 娘娘高兴，也就多吃了半碗。”
　　唐思然便道：“那我以后常来，咱们一处吃饭？”
　　刘贵妃矜持一下, 很是口嫌体正直的点了点头。
　　吃过饭，新近孕妇跟很有经验的孕妇一左一右靠在软榻上聊天, 从育儿经开始，天南海北的一顿胡扯。打算消消食再午睡。
　　刘贵妃今儿吃的多, 有点困了, 不知道怎么想的, 也有可能根本什么都没想, 直接就来了一句, “你说皇后怎么还不死？”
　　只是说完她就后悔了, 不过转头一看，她儿媳妇手耷拉下来, 头一边歪着，明显已经睡着了。
　　刘贵妃笑了两声，一招手, 外间时刻留意里头动静的宫女进来，刘贵妃“嘘”了一声，手一伸，那宫女扶着她起来。
　　到了外头，刘贵妃才道：“小心去把她扶一扶，再拿两个枕头给她垫着，免得睡醒了腰疼。”
　　宫女进去伺候，刘贵妃躺在卧室的大床上，不免还在想方才那个问题。
　　皇后怎么还不死呢？
　　她都有快十天没露面了，虽然没怎么见宣太医，也没叫她们侍寝——不是因为刘贵妃有孕才不侍寝，是全后宫没人侍寝，连太子妃都没叫去。
　　可看着十一公主整日以泪洗面，从个圆润的小姑娘瘦得小了两圈，也知道皇后是真的不太好。
　　她可真是能硬挺着……刘贵妃唏嘘一声翻了个身，也睡着了。
　　等睡醒了觉，唐思然依旧是毫无知觉的样子，仿佛没听见刘贵妃那句“皇后怎么还不死”，毕竟这话题不好聊，聊了也尴尬，不如装睡没听见。
　　“是不是该叫太医来看看了？”唐思然问道。
　　刘贵妃没好气道：“你不都有孕了吗？还看什么太医？”
　　唐思然笑道：“我这不是怕您不相信吗？叫太医来看看，正好也叫宫里人都知道。您一家三口都有孕了，今年添丁至少三口，难道不是个喜庆的事情？”
　　你这是要气死皇后啊……刘贵妃一声唏嘘，道：“卫嬷嬷去请太医来。”
　　“至少三口。”刘贵妃下意识瞧了一眼她的肚子，“你还想生个双胞胎不成？”
　　唐思然道：“兴许是您给陛下添一对龙凤胎呢。”
　　刘贵妃原本就是假意伴着的脸立即破功，她瞥了儿媳妇一眼，“真要生个龙凤胎，我给你包个大红封。”
　　唐思然福了福身子，“多谢贵妃娘娘。”
　　“快坐下。”刘贵妃伸手拉她，忽又叹气，“没想你这么快就有了，文贤这么些年……”
　　虽然不知道她在叹什么气，不过听这个语气，她一定不知道她儿子文贤的过人之处。
　　“这么一想，文贤走得还挺好的，免得这两个月折腾你，你若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只管来找我，我都给你办了。”
　　唐思然笑着应了，道：“母妃也别总想着我，还有公主呢，您自己不也正有孕？”
　　刘贵妃摸了摸肚子，“这都三月多了，我再过三个月就要生了，这时间过得真快——对了，你府里那些妾，尤其是生育过的，你留点心。”
　　“嗯？”
　　“倒不是说她们要主动害你，只是怀孕本就情绪不稳，她们若是背地里生事儿，也叫人要操心。”
　　“我知道的，母妃放心。”唐思然应声道，托梦都是她叫托的，后头会有什么结果，她难道还会不知道？
　　就是有什么不好的兆头，稍稍引导一下就是，如今她是走的雨露均沾的路子，后头但凡宠信一个，那她们就有靶子了，也闹不到她头上。
　　说话间太医来了，上来先行礼，然后诊脉。
　　“恭喜娘娘，孟王妃有孕了，脉象强健有力，胎相很好，不用吃什么药。”
　　刘贵妃还正唏嘘呢，唐思然一下笑了，“可见都是太医院里的，我府上良医跟您说的话基本一样。”
　　“这孩子。”刘贵妃埋怨道，又觉得她心态挺好，不用别人太操心了。
　　正如她方才所说，今年……她、她女儿、她儿媳妇三口人一起有孕，皇后又不太好，加上皇帝其实也活不了多久，刘贵妃真的还就有点焦虑。
　　一边想着皇后什么时候死，一边又觉得她最好再拖一拖，免得她挺个大肚子奔丧。
　　再说皇后说两句话都得喘气，这活得也太遭罪了。
　　“她几个月了？”刘贵妃忙问道。
　　太医道：“两个月。”
　　刘贵妃心烦意乱挥挥手叫太医下去，数着指头开始算了。
　　肚子太大去奔丧有危险。
　　她原先觉得皇后最好就是死在夏天七八月份的时候，那时候她跟楚楚两个要么都坐月子，要么就是临近生产，理所应当不用去。
　　可如今要是皇后死在七八月份，那她儿媳妇就得大着肚子去了。生平第一次，刘贵妃竟然生出了皇后最好拖到秋天再死比较好。
　　“这人啊……”刘贵妃叹道，“人生则可能尽如人意。”
　　唐思然瞧了一眼她婆婆，道：“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还没当上皇后，可这话不能明说，只能自己想，被人提到还得谦虚推辞，这么一想刘贵妃又有点忧愁，忙换了个话题，“可给文贤报信了？”
　　唐思然点点头，“叫李忠顺办的。”
　　两人又聊了两句，唐思然告辞出来，刚出了后宫就遇见在外头徘徊的太子。
　　太子一见她便是一脸的惊喜，“好巧。”
　　唐思然看了看太子还有点喘气，以及他身后那个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的太监，这哪儿是偶遇啊，这是来堵她的吧？
　　“太子殿下。”唐思然笑眯眯的弯了弯膝盖。
　　太子忙道：“六弟妹不必多礼，今儿怎么进宫了？”
　　唐思然直截了当道：“我有孕了，进宫叫母妃看看。”
　　太子一点没想到她居然说这个，而且还这样坦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唐思然挑了挑眉头，心里有点遗憾，她其实想看看孟王爷知道她有孕是个什么反应。
　　是还跟平日一样冷冷淡淡的，说一句“很好”，还是能有什么不一样的反应？
　　这还真不好想象。
　　太子愣了片刻才找回神智，道：“我……我这两日新得了一个故事，想说给你听听。”
　　这地儿？
　　大庭广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还在风口，也没椅子，她还是孕妇。
　　别的不说，太子一家的直男属性很明显了。
　　“你确定要说给我听？”唐思然反问道，“前因后果讲清楚了？留白留好了？结局发人深省让人念念不忘了？”
　　太子又愣住了，半晌才道：“你说得对，我得再改改。”
　　唐思然叹气，安慰道：“回头得空了，我给你讲个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的故事。”
　　太子点点头，又道：“怎么不坐轿子，就这么走出去不成？李诚海，去给王妃喊个轿子过来。”
　　唐思然谢了太子美意，上了轿子出宫了。
　　回到孟王府，她第一件事儿就是叫了竹兰来，“去把上回那个大贝壳找出来，洗干净晾干了放在前头，回头我有用。”
　　披阅十载，增删五次？这故事讲起来太复杂，下回太子来还是讲个简单震撼的好。
　　不过考虑到孟王爷不在家，太子来的可能性不大。
　　唐思然正想着，刘嬷嬷进来道：“娘娘，府上的妾来给娘娘请安了。”
　　唐思然点点头，“叫进。”
　　隔了一天，这些妾们又大变样了。
　　最明显的就是容氏姐妹两个，姐姐还穿着女装，妹妹换成了男装，待她们行完礼，唐思然问道：“怎么做了这个打扮？”
　　“娘娘觉得好不好看？”
　　“娘娘喜不喜欢？”
　　两人在唐思然面前转了一圈，这两人并不是单纯的男装女装，而是都打扮成了小孩子的样子。
　　容颜梳着双丫头，两个小揪揪在头顶两侧，一弹一弹的很是可爱。
　　容嫣则打扮成个童子样子，加上两人都长得不高，倒是很像的。
　　唐思然笑道：“倒是挺好看，只是你们……多大了？”
　　容嫣眼睛一转，假意嗔道：“妾和姐姐也是为了娘娘，我们这是彩衣娱亲。”
　　“彩衣娱亲可不是这么用的。”王氏笑道，这还是生平第一次，她说别人没学问非但没冷着脸装逼，而是带上了和煦的笑意。
　　叫人觉得反常。
　　唐思然摸了摸肚子，道：“挺好的，你们两个这么打扮，到叫我期盼起生孩子来了。”
　　姐妹两个冲她一笑。
　　抽了个空，梅氏关切道：“娘娘，妾方才拿了一罐子盐津果子给刘嬷嬷，只是那东西虽然开胃，却只能骗骗嘴，娘娘可千万别多吃。”
　　杨轻轻倒是没在意原先她也想男扮女装逗娘娘开心，如今却叫这容氏姐妹占了先。
　　她关切地问道：“娘娘坐着马车回来，腿酸不酸，妾陪着娘娘外头走一圈可好？就在廊下？回来再揉腿，若是不活动开了，再揉也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唐思然嗯了一声站起身来，把手伸给了她。
　　叶灵眉头一皱，原先这些人都在娘娘身边围着，可如今娘娘有孕，万一有个什么磕绊——
　　呸！她们就是摔死了娘娘也好好的。
　　叶灵道：“两位容妹妹去前头可好？你们性子活泼，娘娘看见了心情就好了。”
　　先把这两个喜欢蹦蹦跳跳的人支走。
　　杨轻轻一瞬间就决定要按照叶灵的吩咐继续下去，“宋妹妹跟向妹妹也走到前头可好？你们心细，看着路上可有水渍油渍小石头子什么的。”
　　“古妹妹跟伊妹妹，你们两个身形高大，走到后头，别挡了娘娘的光。”
　　杨轻轻扯了这大旗，被点到名字的人都不敢多说话了，当下再不高兴也打算暂且这么先来着，免得被王妃记住了。
　　二十一个人浩浩汤汤的出门，纵然是王府的抄手游廊宽敞，此刻也显得有点挤了。
　　叶灵一手一个——也没关注是谁，直接把人拉了出来，道：“里头闷得很，别都围在娘娘身边了。”
　　唐思然环视一圈，瞧见她们一个个小心翼翼的眼神，越发觉得满意了。
　　杨轻轻走在王妃身边，却很是担忧，娘娘这个孩子没留住，不知道是生下来才没的，还是干脆就没生下来。
　　可有太医看着，娘娘也看着开开心心的，可见这孩子怀得很好。
　　那……若是没生下来就肯定是“意外”了。
　　按照谁受益谁有嫌疑的标准，那就只有府上两个生了儿子的人了。
　　可她知道她是肯定不会动手的，她连命都能给娘娘，那就只有简氏了。
　　杨轻轻上前装作不经意挽住了简氏的胳膊，挽得死死的，“我看你袖口这花样子挺好的，叫我再仔细看看？”
　　简氏完全没想到杨侧妃居然来挽住她的胳膊。
　　可这正中她下怀。
　　简氏想了整整一天一夜，晚上就睡了两个时辰。思来想去考虑的都是一件事情，娘娘这个孩子为什么没养住？
　　体弱多病？意外？
　　简氏从不相信意外，纵然是体弱多病也是有迹可循的。那迹呢？会觉得正妻有孕在身的，只能是生了儿子的妾室。
　　府上就两个，一个她，一个杨侧妃。
　　她还不及杨侧妃受宠，简氏嘴角一勾，也死死锁住杨侧妃的胳膊，“这花样可不好绣，我给你仔细说说。”
　　她是绝对不会给别人机会的。
　　两人谁都不肯松手，力气又大，又怕伤到王妃，那可就真的是欲哭无泪了，这么一来，渐渐就距离王妃远了。
　　古氏这时候心里也在嘀咕，她跟这些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她跟王爷的嬷嬷有旧，靠着这个关系，她去问了全嬷嬷，知道了良医号脉的结果。
　　娘娘虽然看着瘦，可一点都不弱，脉象强健有力，胎相好得不像话，连胃口都好，一点孕吐的迹象都没有。
　　那说明什么？
　　这孩子没了只能是意外。
　　谁敢动手？
　　这她想不出来，那就先想想谁有嫌疑动手。
　　这么一算，有嫌疑的人就多了，可以说除了她，她觉得谁都有嫌疑。
　　先是生了儿子的两人，下来是有女儿的三人，其中还有一个人次是重叠的。
　　之后是门第高的几人，尤其是王氏，万一娘娘不能理事，古氏觉得她都能越过杨侧妃去暂管王府，毕竟杨侧妃最近已经不太靠谱了。
　　可谁当管事儿能有娘娘好？她虽然凑不到娘娘身边去，可她能帮着娘娘去掉一个危险因素啊。
　　尤其是上回那帐子，娘娘虽然一开始用的是胡氏的，可过年用的是她的，这是多大的荣幸？
　　横竖……她这些日子也仔细看了看大魏朝的皇后列表，她这门第的确是高攀了，当继后都是高攀。
　　那还有谁能比现在这个娘娘更好的吗？完全没有！
　　古氏笑眯眯上前挽住了王氏的胳膊，“王姐姐的学问可真好，给你一比我仿佛连字儿都不认得了，你给我讲讲典故如何？”
　　王氏眉头一皱，却是不好拒绝。
　　胡氏的目光飘忽不定，她从小到大在宫里，见过的阴私多了，娘娘虽然待她们挺好，可难保这里头不会有人起坏心思。
　　想起上回中秋宴上娘娘帮她解围给她出气，胡氏决定要帮她这一次。
　　她见过太多宫里娘娘没了孩子之后的以泪洗面痛不欲生，她不想在娘娘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
　　她上前挽住了刘氏的胳膊，“我方才忽然抽了一下，你稍稍扶我一把。”
　　在她看来，什么生了一子一女的杨侧妃，门第高的王氏，还有公主后裔的梅氏，都不如这个刘氏招人忌惮。
　　要知道她可是宫里贵妃娘娘的娘家侄女儿。
　　她在宫里见的多了，谁不偏向自家人？况且她还跟公主一起长大。
　　这是府里最有威胁的一个。
　　一路慢悠悠才走了一条抄手游廊，到了拐角的地方，唐思然惊觉她身边竟然没人了？？？
　　她的一众美妾们三三两两手挽着手，亲亲热热挤在一起，只是脸上表情……一半透着决绝，一小半皱着眉头，还有几个一脸懵逼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儿的，只是随大流找了个身边最近的人挽着胳膊。
　　懵逼中还透着慌张呢。
　　唐思然叹了口气，行吧，这也算是个好进程了。
　　“竹兰，竹兰，过来扶着我。”
　　杨轻轻眉头一皱，竟然又叫这个丫鬟抢了位置！
　　竹兰站在王妃身边的时候都有点想哭，这都往一年去了，这是她第几次扶着娘娘。
　　第三次！
　　她不是个好丫鬟。
　　作者有话要说：　　鼻炎犯了，所以这两天更的有点晚，但是有努力多写哦~都比前两天的长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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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新阶段，新关系
　　这么一搞, 王府一众美妾间的信任荡然无存。
　　杨侧妃怕同样生了儿子的简氏起了坏心思，简氏也怕杨侧妃位高权重，手下人也多, 做点什么拿她顶锅, 两人都把对方盯得紧紧的，一瞬间真成了好“姐妹”。
　　物理意义上的好姐妹，去哪儿都跟连体婴似的。
　　唐思然有孕之后, 每天早上和傍晚凉快的时候都要去花园散散步, 这些美妾们一个不拉的都要跟着。
　　生怕自己哪天没去，万一出点什么事儿, 就被人算计了。
　　不去的时候担心，去的时候更担心，怕有人动手, 她们来不及营救，跟着一起被牵连。
　　可以说现如今王府除了王妃娘娘, 谁都有嫌疑，都得被好好看着！
　　这么不过一个月, 王府一众美人除了唐思然, 全都瘦了一圈。
　　“这个夏天不好过啊。”杨轻轻叹道, 瞧见王妃瞧她, 又解释一句, “比往年都要热呢。”
　　唐思然倒是不觉得, 纵然是肚子里还有一个，她也不觉得热。
　　“你心不静。”唐思然笑道。
　　杨轻轻有点哀怨, 她能静下来吗，娘娘不知道她如今有多操心！还不能叫娘娘看出来。
　　简氏打了个哈欠，她也有点熬不住了, “这个夏天不知道为什么，总叫人犯困。”
　　席氏翻了个白眼，她知道为什么。
　　昨儿她去园子里散心的时候，瞧见杨侧妃跟简姨娘两个一左一右坐在凉亭里，一开始她都没看见，这两人都没出声。
　　好在各自还带了丫鬟，远远地站在，叫席氏认了出来。
　　既然她们两个在这一片，席氏便换了个地方转，王府的花园子也大，碍不着什么事儿。
　　不过等天黑该回去了，席氏鬼使神差般又转回去看了一眼，这就吓人了。
　　杨侧妃跟简姨娘依旧对面坐着，连地方都没挪，一言不发一直坐到天黑。
　　怪吓人的，席氏连招呼都没敢打，忙转身就走了，还不知道她们两个坐到多晚呢。
　　不过这样也好，她们两个互相看着，席氏觉得自己就盯着乐氏就行。
　　“还是娘娘这儿凉快，也舒心。”希氏叹了一声。
　　她一个外族人，除非大魏的女子死光了，才能轮到她上位，她压根就没动过这个念头。
　　可是前头还好说，如今娘娘有孕，这些人一个个跟斗鸡眼似的都急了，还都反常，把她吓得日夜不敢眠。
　　她当初可是当众讲了不少草药还有巫术给娘娘解闷的，万一别人来了灵感，做了坏事儿嫁祸到她头上怎么办？
　　所以她也顾不上京城距离苗疆太远，神明可能有点顾不上，信仰也不一样，天天晚上穿着她的全套披挂跳祈福舞。
　　这是真累……累到吃不下饭的累。
　　若是她将来有儿子，哪怕正妻连着死祖父死祖母死爹死娘，连着守孝十年，她也绝对不叫妾室先进门！
　　不不不，她宁可不生儿子！
　　看着一屋子的人没精打采的歪着，更有甚者直接就睡着了，唐思然觉得再叫她们精精神神的陪着一起说笑就有点过分了。
　　“去给希氏拿个枕头，再拿个薄被子来。”唐思然小声吩咐丫鬟，又跟屋里人道：“你们别吵她。”
　　古氏跟着打了个哈欠，道：“别说，大家睡在一处还真有安全感。”
　　谁说不是呢？在一起互相盯着，也不怕人起什么坏心眼。
　　这天早上，大家正在王妃屋里补觉，外头有了声音，众人忙坐了起来，稍稍拉拉衣服，李忠顺进来了。
　　“娘娘，王爷又差人送东西回来了。”
　　唐思然点点头道：“王爷如今到哪儿了？”
　　“还在远旬县。”李忠顺道：“王爷差人送来南边的水果，说这东西他吃着太甜，叫娘娘别吃太多。”
　　“我知道了。”唐思然笑道，李忠顺低眉顺眼的出去。
　　王氏在心里盘算，道：“远旬县好像是靠山？要照这么算……王爷怕是要过了中秋才能回来了。”
　　杨轻轻笑着看她，道：“我家里就算是国子监，我也算是饱读诗书，也不知道远旬县在哪儿呢。
　　简氏跟杨轻轻锁了一个多月了，就算再不想承认，她俩也早就有了默契，她接着便道：“咱们府里就没一个比她更关心王爷的了。”
　　王氏立即便觉得心慌了，忙站起来解释道：“是上回王爷说他到了定九山，妾这才看了看定九山周围的几个县城，妾不是——”
　　她不是关心王爷？这话说出来就算暂时能讨娘娘的喜欢，可也是个话柄啊。
　　唐思然笑道：“有人帮你们看还不好了，免得自己去翻堪舆图，你坐你的。”
　　王氏行了礼又坐下，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只是才说了没两句话，又有人进来，这次是二门上的婆子，这人行了礼，道：“娘娘，太子府上的王良媛差人给王姨娘送了些东西，还有个婆子，说想看看王姨娘好不好。”
　　这可太引人注目了。
　　王氏顶着几十道好像要把人烤焦的目光站起来，努力叫自己平静下来，“娘娘。”
　　唐思然从来就没卡过府上什么人，当下挥挥手，“你去吧。”
　　王氏低着头，倒退着出去了。
　　回到屋里，老嬷嬷已经到了，看见王氏就热泪盈眶地行礼，“五姑娘，您来主宅那年才这么高，没想这么些年没见，也长成大姑娘了。”
　　王氏忙拉着老嬷嬷的手，不叫她拜下去，道：“嬷嬷可好，我姐姐可好？”
　　“老奴一切都好，良媛娘娘也好，这儿有娘娘一封信。”老嬷嬷从怀里掏出信来给她。
　　信写的很是简单，没有抬头没有署名，也就短短三行，跟便条没什么差别。
　　可王氏看完，眉头便皱在了一起，“这……”
　　老嬷嬷道：“这是娘娘费尽心思打探来的消息，太子毫无斗志，整日在书房看得都是话本，娘娘觉得也许等皇后去了，他这太子之位就到头了。”
　　“娘娘给您还有成王府的三姑娘都去了信，太子一旦倒台，这两位皇子的可能性很大，三姑娘已经生了一儿一女，坐稳侧妃之位，也能跟成王爷进言，不用娘娘多操心，可您——”
　　“娘娘虽然跟你相处的时日不多，可老爷也说您是咱们家里最聪慧的姑娘，娘娘，您不能再耽误下去了。无论如何，您得取的王爷的信任。”
　　“我知道了！”王氏死死抓着信，“你叫姐姐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她的希望，我也不会叫祖父失望的。”
　　老嬷嬷重重叹了口气，眼神示意那信，王氏点了油灯把那信烧了个干净，连灰都吹走了。
　　老嬷嬷肉眼可见的放松了，又道：“还有一件事儿，老爷觉得时机已到，想叫谦少爷来京城。”
　　王氏一脸的惊喜，“七弟要来了？”
　　老嬷嬷一脸欣喜地点头，“老爷说陛下日渐年老，这两年想必储位之争要日渐激烈，谦少爷这时候出山，正是雪中送炭锦上添花的好时候。等新帝继位，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
　　“七弟自幼熟读诗书，满腹经纶，有他在，王家起复指日可待。”王氏兴奋地脸都红了。
　　老嬷嬷叹道：“到时候老爷也能回到京城，不用在陇右祖宅郁郁寡欢了。”
　　两人又说了两句话，王氏亲自送了老嬷嬷出来，道：“这会儿时候还早，我正好再去给娘娘请安。”
　　老嬷嬷惊讶道：“王妃管得这么严吗？”
　　王氏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便道：“她们都还没回来，我一个人不好。”
　　“唉……”老嬷嬷叹了口气，“到底是不如太子府松快。”
　　送了老嬷嬷离开，王氏又回到正院，临近午饭，倒是没人继续睡了，只是她一进来，说话声小了很多。
　　黄氏嘴角一翘，意有所指道：“王姐姐看着比方才开心许多，可是有什么好事情？”
　　王氏没理会她的夹枪带棒，依旧很是淡然的先给唐思然行礼，之后才微微一笑，“我堂弟要来京城了。他虽然年纪尚轻，可学问很好，连我祖父都夸他的。”
　　杨轻轻不乐意了，“这……你祖父夸你堂弟？这不都是一家人吗？我祖父也尝尝夸我父亲的，哦，对了，我祖父跟我父亲都在国子监，教读书人做学问呢。”
　　黄氏笑了出来，“王姐姐的祖父……是什么大儒？”
　　古氏这些日子一直盯着王氏，见状也跟着笑，“一家人做不得数的。”
　　王氏没搭理她们，目光只在王妃身上落着。
　　连着三人把王氏怼了一遍，杨轻轻有点担心，毕竟是她起的头，可王氏这个总装着端着的态度也太叫人讨厌了。
　　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她凭什么装大妇范儿？云淡风轻，不跟她们计较？
　　“轻轻。”唐思然叫道。
　　“娘娘。”杨轻轻如同惊弓之鸟一样站了起来。
　　“我问你——”唐思然故意一顿，觉得她这个慌张的样子很是好看，果不其然，杨轻轻眼珠子转了好几下，又咬了咬下唇，想必是在想究竟是先认错还是死不认账呢。
　　“我弟弟如何了？”
　　杨轻轻顿时松了口气，道：“挺好的，前头我给母亲说了，有——前头的事儿，他们不敢不上心的。”
　　唐思然松了口气，若不是王氏提醒，她把这弟弟都忘了多少日子了？“过两日他有空了，叫他来我看看。”唐思然转身吩咐刘嬷嬷。
　　刘嬷嬷应了声好，唐思然站起身来，道：“行了，该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咱们今儿中午——”
　　“娘娘！”李忠顺忽然跑了进来，“皇后不好了，陛下叫全都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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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狼又双叒叕来了
　　唐思然猛地站了起来, 幸亏她平日家常穿得都还算素净，也不会带什么太夸张的首饰，这么进宫倒也不怕。
　　这个时候更加不能换衣服, 一来耽误时间, 二来换个素净的有咒皇后的意思，换个花的，皇后不好了你穿花的？
　　“娘娘。”
　　唐思然刚走了两步就被王氏叫住了。
　　她转头看着王氏, 王氏方才开口全凭着冲动, 如今对上她的眼睛，越发慌张了。
　　“娘娘……李公公说叫都去。”
　　“李忠顺跟我走。”唐思然直接就转过头, 完全没搭理她的意思，又吩咐竹兰，“听着动静, 准备好东西。”
　　身后还传来杨轻轻的声音，“李公公说的都去, 是说叫王爷跟王妃都去。”
　　王氏有点羞愧，下意识强行挽尊, “那……王爷不在, 至少带上王爷的长子？”
　　杨轻轻顿时瞪圆了眼睛, “我跟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你为何要害我？”
　　简氏生了王爷二子, 又跟杨轻轻锁了一个月多, 不免也生出点同仇敌忾的情绪来。
　　“你要是说你想去，我还敬你是个人物, 你拉扯别人做什么？叫一个四岁的孩子前头冲锋，你躲到后头占便宜？”
　　王氏没说话，她如今已经察觉到她方才冲动了, 这时候冷静下来又觉得不能解释，索性一言不发。
　　黄氏轻笑了一声，“她这是奔着上进去呢。”
　　唐思然这会儿已经上了马车，加紧往宫里去。
　　进了宫门，里头已经停了一排的小轿，旁边站着各宫的人，唐思然寻了刘贵妃安排的轿子就上去了。
　　祥福宫正殿已经站了一殿的人，不过都安静肃穆，垂首而立，唐思然站在刘贵妃身边，跟另一边的公主打了声招呼，忽然觉得——
　　旁边有人看她？
　　她头微微一偏，就瞧见了……奥佳莎？
　　她这是不声不响已经如愿以偿进宫当娘娘了？两人的视线对上，奥佳莎冲她一笑。
　　唐思然想敲她头，里头你的顶头上司快挂了，你就算不伤心也不能笑啊。
　　好在奥佳莎也没傻得太厉害，就这么一个眼神动作，就又安安静静站着了。
　　唐思然这才有空打量殿里的人。
　　太子跟太子妃不在，十一公主也不在，想必在里间。
　　就这么站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她就瞧见七个太医身后跟着药童，提着药箱匆匆跑进去，看那个装扮，想必是从家里被拎出来的。
　　“累不累？”她小声问着刘贵妃，她们在外头站着，又只能低着头，这姿势原本就挺难受，更别说还挺着肚子的两人了。
　　刘贵妃点了点头又摇头，“还能撑一会儿。”
　　可这个时候是真的难受也不敢说的。
　　跟母妃交好的赵妃又站得远，唐思然转头小声叫了芳嫔跟朱贵人过来，又冲奥佳莎招了招手。
　　奥佳莎愣了一下，还是过来了。
　　“你们两个扶着我母妃，咱们两个扶着公主。”
　　刘贵妃面上露出一丝欣慰，心想这儿媳妇关键时刻也还是敢拿主意的，也知道心疼人。
　　只是又觉得她能叫奥佳莎过来，而且她居然就这么过来了，着实叫人想不到。
　　再一看那边后妃王爷连带王妃，好几个人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们。
　　她们这一家子原本就够引人注目了，一家母女婆媳同时有孕……如今又加了个差点进了太子府、成王府跟九皇子府，最后却成了后妃的奥佳莎。
　　刘贵妃眼神回了过去：你瞅啥？
　　大殿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到唐思然能听见里头隐隐约约的哭声，还有各种器具发出来的响声，又有药童拿着各种器具，还有熬好的药跑进跑出。
　　大约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唐思然瞧见皇帝的贴身总管太监出来了，道：“众位娘娘王爷王妃，陛下吩咐奴婢带您们去偏殿歇一歇。”
　　殿里顿时一阵舒气的声音，又有几声“脚麻了”。
　　太监头一偏，原先站在大殿角落里跟个柱子一样的宫女们都站了出来，一个个扶着人到了偏殿。
　　刘贵妃这一群人虽然人数不是最多的，却是最瞩目的，六个全是女的，还一个比一个好看。
　　虽然皇后病危想这事儿不太合适，只是皇后这一年病危……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头两次倒是挺严肃的，后头就不免想点别的了。
　　刘贵妃松了口气，抬脚稍微扭了扭，小声道：“我倒是希望皇后能撑过去……文贤还没回来，她可不能这个时候去。不然赶路回来——”
　　刘贵妃说到一边，想起自家儿媳妇的爹就是赶路赶死的，纵然知道后头还有皇位等着她们，也是不能再说了。
　　唐思然倒是没想那么多，就是想到了，她也没那么脆弱，“王爷这会儿在西南，他坐船一路南下，之后又是马车一路往西，这要赶回来的确是太辛苦了。”
　　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刘贵妃拍了拍她的手，“你别担心，皇后一定会好好的！”
　　她梦里的文贤看着精精神神健健康康的，应该是没遭这个罪的。
　　这话说出来，先搭腔的不是她儿媳妇，也不是她女儿，而是那个进宫就被封了西妃的奥佳莎。
　　“是啊，娘娘别担心，皇后福大命大，一定能熬过去的。”
　　刘贵妃眉头一皱，她能猜出来皇后这次八成又没事，还是靠着那个梦，这西域来的公主又是因为什么？
　　而且……她言语里的娘娘竟然不是她，而是她儿媳妇？
　　这——
　　“没想六弟妹跟西妃娘娘这样要好。”说话的是成王妃，这在偏殿里休息了一会儿，又有茶点，气氛更不会像在大殿里那样压抑，人的心思便又起来了。
　　要说成王妃怀疑什么，她过来主要是因为成王府莫名其妙被罚俸一年，这没来由的处罚……也只能是因为成王爷去跟陛下说了要这西域公主当妾了。
　　没想皇帝竟然也看上了她！
　　再一打听，连太子跟九皇子一样被罚了。
　　成王妃眼里闪着恶意和试探的目光，问道：“怎么大殿里这么些人，你就叫了西妃娘娘过来呢？”
　　“我听说她还当公主的时候，也曾几次三番去孟王府拜访呢。孟王妃惯会钻营的。”成王妃瞧着西妃娘娘，脸上又挂上了点笑意，这可是陛下新欢。
　　宁可在皇后病重也要迎进宫的新欢，谁知道皇后是不是被气到了才又病危的。
　　“你听谁说的？”唐思然面不改色的问。
　　成王妃面色一变，唐思然重复道：“你听谁说她几次三番去孟王府拜访的。”
　　“怎么，你这意思仿佛我说谎一样？”成王妃压低了声音，这会儿谁大声说话，谁敢起争执那就是傻子。
　　“我没有，我就是问问。”唐思然抬头看她，“这不是明摆的事情，你担心什么。”
　　成王妃仿佛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憋屈极了，尤其是隔壁西妃看她目光越发的不善？不对，是怜悯。
　　她有什么地方值得一个背井离乡过来和亲还给一个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老头子当妾的异域公主怜悯的！
　　成王妃转身就要走，唐思然道：“你等一下，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叫她。”
　　成王妃脚步一顿。
　　唐思然道：“整个宫殿里，她是女眷里头身形最高大的，她扶人最稳当。”
　　呸！再一看这西妃一脸的骄傲，被人当丫鬟用有什么可骄傲的？？？
　　成王妃暗暗发誓，她再上钩她就是狗！
　　只是回去座位，成王妃得了淑妃跟成王爷一人一个瞪眼。
　　“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坐着！方才站着还嫌累，怎么如今有了椅子，你倒要站着了？”
　　大殿里又安静了下来，虽然有几句窃窃私语，不过都是贴着耳朵说了，基本听不清楚。
　　太阳渐渐落了下去，唐思然也开始担心了，皇后……这不是要拖过夜吧。
　　正想着，方才那太监又出来了。
　　“诸位娘娘、王爷、王妃，皇后已无大碍，陛下特命奴婢送您们出宫。”
　　？？？这就完了？唐思然瞧见殿里不少人跟她一样的想法，甚至还在脸上表现了出来。
　　皇后……怎么就是不死呢？
　　出了宫，唐思然好生歇了两天才缓过劲儿来，又接到刘贵妃叫卫嬷嬷送来的消息。
　　“皇后不知道怎么又挺了过来，那天其实她中午就醒了，陛下一直以为她是回光返照，哪知道都照了三天了还好好的。”
　　眼瞅着日子又到了不急不慢的状态，临近端午的时候，唐思然还见了一次亲弟弟，瘦的确是瘦下来了，看着精气神也很好，就是神色略有慌张。
　　叫人分外的心虚。
　　唐思然便只能用传说中的人生十大谎言来安慰他，“等考中举人就没人管你了。”
　　亲弟弟的神情越发的哀怨了。
　　转眼到了端午，这天早上，唐思然换了一身新衣服，因为胸跟着一起二次发育了，宽松的襦裙小衫叫她微微凸起的肚子一点都没显露出来，除了站直的时候正面能看出一丝丝端倪，别的时候依旧是纤细柔软的腰肢。
　　当然不止她有新衣服，王府人人都换了新装，唐思然还安排了游船，还有两艘小小的龙舟呢。
　　端午节，大家穿得都是应今儿的各种绿色，当然因为王妃有孕，香包就免了。
　　放眼望去，船上的美人跟碧波粼粼不分彼此，更和远处蓝色的天相映成辉，当真是人间美景。
　　“可见上天厚爱娘娘。”杨轻轻叹道：“这都五个月了，娘娘这肚子竟然还是看不太出来。”
　　湖面上吹着小风，很是凉爽，加上微微晃动的小船，叫人有种不真实的美感。
　　唐思然笑道：“你当初那肚子也不大，只是你塞了好些东西进去。”
　　杨轻轻脸一红，“娘娘又取笑妾。”
　　这边正说这话，唐思然瞧见岸上一个人跌跌撞撞跑了过来，中间还摔了两跤。
　　眼睛一眯，这人是李忠顺！
　　能叫他这样慌张——唐思然扬声道：“靠岸！”
　　李忠顺几乎是爬上了船，待他踉踉跄跄走到身边一看，唐思然发现他领口已经湿透了，脸上的汗几乎是再往下滴，胸前一片深色，想必也是汗。
　　嘴唇变成了惨白色，不住的哆嗦，王府的总管什么时候这样狼狈过。
　　“娘娘！娘娘——”李忠顺几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王爷怎么了？”唐思然厉声喝道。
　　“王爷……王爷遇见决堤掉下河去，感染了风寒，又染上了时疫，叫人、叫人抬回来了！”
　　“人已经昏过去了，这会儿想必已经快到王府了。”
　　“啊！”
　　唐思然身后传来好几声惊呼，她转头扫了一圈，道：“不许慌，先把船靠岸，下去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孟王爷：昏迷中，勿c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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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是真生病
　　船稳稳地靠了岸, 唐思然回头一看，杨轻轻跟叶灵几个站在最前头，似乎在挡着人, 怕挤到她。
　　简氏乐氏两个就站在她身后, 王氏倒是有点远，只是担忧地看着，没上前来, 想必是前一阵总被敲打的缘故。
　　“我先下去。”唐思然也没工夫安抚她们, 只一句：“你们慢慢走，别挤着了。”
　　杨轻轻飞快应了声, “是，娘娘别担心我们。”又转头跟后头人道：“你那么着急做什么？娘娘下去处理，你下去只能添乱。”
　　“我就是担心王爷, 想去看看王爷。”
　　唐思然下了船，府里的地早就换成了青石板铺的, 中间连一道细缝都没有，唐思然走得飞快, 李忠顺一时都没跟上。
　　见周围没人, 唐思然忽然停下来, “王爷真病了？”她眯着眼睛看李忠顺。
　　王爷从来不是会微服出巡的那种人, 性子又小心谨慎, 还带了那么多人出去。
　　要说他生病, 唐思然倒是相信，人吃五谷杂粮, 哪儿有不生病的？
　　只是他还掉下河堤，这就叫人匪夷所思了。
　　李忠顺一愣，一开始他也不相信, 可……“真病了。”他肯定地说。
　　唐思然又追问，“真是时疫？”
　　李忠顺点头，“是时疫，掉下河堤也是真的，那县官已经叫砍了脑袋了。”
　　唐思然叹了口气，“那就不能叫王爷回府了。”
　　啊？？？
　　李忠顺下意识抬头看着王妃。
　　唐思然道：“他是在西南那边染上时疫的，若是京城一带的我还不担心，那边……这一府上下的人，叫王爷去庄子上修养吧。”
　　时疫是什么，是每年春秋流行的传染病，古代人员流动性尤其差，王爷又染了风寒又染了时疫，一口气带回来两种病毒，周围人又没抗体，岂不是要被他一个个传染了？
　　还是孟王府，下人多人员往来也多，搞不好孟王爷能当个超级毒王。
　　李忠顺眉头皱了起来，他有点不太敢。
　　好的，去掉有点，去掉太。
　　他不敢。
　　唐思然哪儿看不见他脸上的冷汗？“我亲自去劝。”横竖住别庄又清净，再说他也不缺人伺候。
　　唐思然脚步不停往前院去，“叫婆子烧开水来，再搬个轻薄的屏风来，我坐在前院等王爷。”
　　李忠顺想起王爷临走的时候说的“一切都依王妃”，艰难地应了声“是”。
　　“跟着王爷的人都不能进府——”唐思然脚步一顿，“你那消息是哪儿来的？”
　　“是早上鸽子带回来。”李忠顺答得越发的艰难了，他甚至看见王妃推后了一步，跟他拉开距离。
　　唐思然松了口气。
　　很快，李忠顺把前院布置好了。
　　唐思然这才觉得李忠顺的确是个人才，她说的是准备开水，李忠顺把炉子都搬来了，十几个炉子在前院，还有各种擦洗用的装备。
　　水已经开了，咕嘟咕嘟响着，不停的向外冒热气，只是天气炎热，这点蒸气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孟王爷的马车已经进了京城。
　　跟正月离京的时候相比，孟王爷已经大变样了，人又瘦了一圈，脸上的线条越发的尖利，下颌骨的线条不似从前柔和，越发的叫人不敢靠近了。
　　那双如暗夜繁星的眼睛闭了起来，薄薄的眼皮下头，眼珠子不停地在转。
　　显示了主人焦急却又醒不来的心情。
　　马车忽然颠了一下，进了王府的大街，周围安静了下来，许是离家进了，孟王爷的眼睛猛地睁开，第一眼便看见了跪在身边一脸焦急的李旺支。
　　“到哪儿了。”孟王爷问道，他声音嘶哑，仿佛砂纸摩擦一般，那双原本只有白色跟黑色的眼睛，如今又多了一抹红色。
　　李旺支道：“快到了，一盅茶的功夫就能到。”
　　“不能回去！”孟王爷稍稍提气，就不停的咳嗽，很快他苍白的脸上就染上了病态的红晕，仿佛鲜血一般夺目。
　　“王爷！”李旺支担心道，他这一路也瘦了两圈，尤其是王爷病后，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他怕王爷有个不测，他恨不得用自己的命去填。
　　“王爷，您想想王妃，李总管来信说王妃有孕已经四月有余，他若知道您如今——您为了王妃也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不能回去。”原本中气十足的王爷，如今连话一句话都得喘气。也因为重病，他原本坚不可摧的外壳也有了一丝缝隙，连话都多了。
　　“不能叫她担心，不能把病过给她——去京郊的庄子，寻个偏僻的庄子，跟我回来的人不能回去，都在庄子上养着，病好了才能回去！”
　　孟王爷一双眼睛如刀，虽然带上了代表病痛的红色，却越发的锐利。
　　“是……”李旺支到底还年轻，不太心甘情愿的叹了口气，探出身子吩咐道：“出城，去——”他飞快的想了一圈，小声道：“去静东庄可好？”
　　孟王爷点了点头，轻轻一声“嗯”，若不是在马车这等封闭的空间，肯定是听不见的。
　　“去静东庄！”李旺支大声吩咐道。
　　车队顿时调转方向，转向东门。
　　察觉到马车转向，远离熟悉的地方，孟王爷终于又放心闭上了眼睛。
　　王府里头，唐思然已经坐了一炷香的功夫，不过王爷一直没回来，她瞧了李忠顺一眼，也没问什么“王爷为什么还没回来”之类的废话。
　　这李忠顺就站在她身边，她不知道的，他肯定也不知道。
　　“去查。”唐思然道。
　　李忠顺一脸焦急，一溜小跑出去了，不过很快他就回来，道：“王爷说要去静东庄静养，叫王妃莫要太过担心。”
　　唐思然不免又在心中赞了两声王爷果真超凡脱俗，心志坚定又顾全大局。
　　她想了想，道：“静东庄在哪儿？周围还有王府什么产业？”
　　李忠顺道：“静东庄是在京城东边的庄子，大得很，下头挂靠了上千的佃户，良田也有万亩。庄子是个花园，不比王府小。”
　　“那就好，叫他们分开住，开窗通风，每日用过的东西要用开水煮了再丢，少跟人接触，打扫的时候捂住口鼻，每日多多洗手。”
　　李忠顺一一应了，这是处理瘟疫的法子，王妃知道倒也是见识广博。
　　“还有王爷。”唐思然想了想还是要关心一下王爷的，虽然王爷这个性子，就是生病了八成也不会脆弱的。
　　“从厨房提两个厨子去，每日一只乌鸡，补血又补气，叫王爷……就算为了我肚里的孩子，也多吃一些。”
　　“还有陪王爷出去那些人，染病的好好治，没染病的也不能亏待他们，饮食上更不能短了荤腥。”
　　唐思然一边说着，一边叹着气站了起来，只是转身一步还没迈出去呢，影壁后头忽然绕出来一个人，直接跪在了她面前。
　　“娘娘！妾早年染过时疫，妾愿意去照顾王爷！”
　　唐思然脚步顿住了，“王姨娘。”
　　王氏心头一跳，这还是她第一次从王妃嘴里听见姨娘二字。
　　说都说出口了，再说她也不后悔，王氏磕了个头，“妾愿意替娘娘照顾王爷！”
　　娘娘怕死，她——她其实也是怕的。可王爷不可能病死，王妃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
　　王爷若是病死了，两年之后继位的是鬼不成？
　　这就是机会，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她照顾病中的王爷，等王爷病好，她就有了天大的功绩，等娘娘难产一尸两命，当继后的一定是她。
　　甚至……等王爷继位，她兴许就能当贵妃了。
　　在王爷病中的时候，她再多说一些七弟的事情，耳濡目染之下，等王爷继位，他岂不就成了近臣？
　　王氏一族重新回到朝堂指日可待！
　　然后就是相辅相成，她在后宫，王氏一族在前朝，那王家又能回到祖父口中的春秋鼎盛之时！
　　王氏的心砰砰跳着，等着王妃的回应。
　　这个时候，王爷的马车已经到了东门口。
　　因为马车前后有侍卫，车上还有王府印信，门口没人敢拦，走得还是专门的通路，马车很是顺畅的就能出去。
　　可这个时候，半睡半醒间的王爷不知道为什么又醒了过来。
　　李旺支忙道：“王爷，马上就能出京了，您可要用些水？”
　　孟王爷沙哑着嗓子，“王妃……她还好吗？今天是什么时候了？”
　　李旺支道：“今天是端午节，李总管说娘娘一早准备了游船，要游湖呢。”
　　孟王爷垂下眼帘，他正月十八离京，算算那孩子已经四个多月了。
　　她一个人，李忠顺又是个太监——
　　“回府！”孟王爷道，他就看一眼，他就说一句话。
　　李旺支一愣，立即扬声道：“回府！”
　　这么一大队人马立即又转头，往孟王府去了。
　　孟王爷有气无力道：“我得的是时疫，叫他们准备开水，叫两个人抬着我，其余人不许进府，我走了之后把地烫一遍，叫王妃到前院开阔的地方，前头挡上屏风——”
　　王爷说了两句就又开始咳嗽，李旺支担心得也顾不上打断主子说话是大罪了，急忙道：“王爷放心，奴婢都知道的，您看这一路上，染病的也就四个人。您放心。”
　　孟王爷这才又安心闭上眼睛养神。
　　王府里头，王氏见娘娘许久没有说话，便又磕了个头，“娘娘！王爷身边不能没有人，王爷离京的时候没带丫鬟，庄子上也没什么精细的人，妾愿意替娘娘照顾王爷。”
　　她说完话，就跪在地上，虽然低着头，却不住的想王妃现在是个什么面色，她究竟会不会同意？
　　王氏也知道自己这一步是险棋，所以她才要当着人冲出来，虽然这些人都是王府的下人，可都是总管一级的下人，李忠顺更是王爷身边的大总管。
　　娘娘……兴需要顾念面子呢？
　　唐思然心里不太舒服，尤其是那句“妾愿意替娘娘照顾王爷”，什么叫替娘娘，这是道德绑架啊。
　　唐思然有点犹豫，她是选择没道德叫人没法绑架呢，还是告诉她，你想伺候王爷，你得去求王爷，求我没用。
　　“你抬起头来。”唐思然道。
　　王氏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头抬了起来。
　　唐思然看她一张粉白的脸上满是红晕，连露出来的一小段脖子都是粉红色的，知道是被晒的，“你一直在后头躲着？”
　　王府的二门，说严厉，人人都能出来，说不严厉，没有正当理由也是出不来的。
　　王氏又犹豫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道：“妾想着要为娘娘分忧，便跟二门上的婆子说是娘娘吩咐的，这才……出来的。”
　　“我——”
　　唐思然才说了一个字，不远处忽然有了声音，“王爷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真生病啊！不过就算生病，王爷还是王府最美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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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王府不对称了！
　　唐思然没动, 盯着地上跪着的王氏。
　　今儿是五月初五端午节，天气已经很热了，她一路走过来, 站在前院没有遮挡, 又被太阳直射烤着的石板路上，觉得脚都烫。
　　王氏跪在地上，全身的重量都在两个膝盖上, 竟然还能一动不动的。
　　“娘娘？”王氏又抬头看她, 有些焦急，眼神里还有隐隐约约的无措和紧张, “王爷回来了。”
　　唐思然能直接处置王氏，不过这样明显是帮着王氏找借口，她不能伺候王爷是王妃的问题。
　　是王妃拦着她上进。
　　当然王氏怎么想跟她没关系, 她也没有任何伤心又或者生气的情绪。
　　毕竟她从来不在这些人身上多花什么心思，平常赏她们的东西再好, 也都是自己用不上的。
　　不过既然还有更能叫自己舒坦的法子——唐思然转头，跟身边丫鬟道：“去把府里所有姨娘都叫来, 说王爷要去庄子上修养, 王姨娘想去伺候他。”
　　“我给你一个机会。”唐思然轻声道, 说完也不等王氏回应, 抬脚就往前头去了。
　　王氏跪在地上, 兴奋地不能自已, 这是不是祖父说的借力打力？她短暂地借势压过了王妃？
　　平日里王爷虽然对她们不闻不问，看着好像不关心她们, 可这就没法解释王妃为什么整日赏她们东西了。
　　哪个正妻会给妾室好脸色？就是她们陇右王氏一族也不行，王妃对她们这么好，只能是因为王爷。
　　她需要做一个大度的嫡妻。
　　不过王妃方才说的话, 先叫人那些人都来，又说给她一个机会……王妃这是在警告她，想叫她放弃。
　　可她已经得罪娘娘，如果真的放弃，怕是就从此失宠再也没法翻身了。
　　她就这一次机会！大风险带来的是大机遇！
　　王氏站了起来，低眉顺眼的跟着王妃，又往前走了两步。
　　王妃坐着，她则站在娘娘身边，显得无比的恭顺，不过她的手则捏了捏腰间挂着的玉佩。
　　——是宫里贵妃娘娘赏赐的，是那一套二十四枚的同款玉佩——王妃想必也是看见这个，才决定只是警告她的。
　　王妃……看着风光，可头上有王爷还有娘娘，这日子想必也不太舒心。
　　妾有妾的难处，妻也有妻的难处。
　　孟王爷已经被人抬进来了，他身后垫了两个垫子，可这并不足以支持他抬起上半身，也没法叫他看见王妃。
　　他又费力的用手支撑起身体，眼神不住的往前看，透过那薄薄的屏风——一切都好！
　　孟王爷放心地又躺了下来，这一躺下来，便又注意到前院正烧的开水，这心里就更安定了。
　　屏风并不厚，孟王爷能看见唐思然，唐思然也能看见孟王爷。
　　孟王爷的脸给遮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这眼睛比以前大了，可想他瘦了多少。
　　再看他身上，已经是盛夏了，他身上却还压着毯子，还是稍稍有点分量的毯子。
　　这毯子削弱了他身体的线条，原本轮廓分明的躯干仿佛跟毯子合为一体，越发显得瘦弱了。
　　王爷已经从一个冰山美人，变成了一个冰山病美人。虽然他的眼神里还透着坚毅，不过却叫人感受到了脆弱和无力。
　　唐思然有点心虚，因为他这个样子越发的好看了。
　　她猛地咳嗽了两声，道：“王爷，保重身体。”
　　孟王爷听见她说话，奋力又把身子撑了起来，“你——”
　　孟王爷只说了一个字，就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肚子，她的腰身为什么一点都看不出来，那孩子呢？
　　孟王爷只觉得热血上涌，几乎要叫他失去了冷静。
　　不过转眼他就找回了理智，孩子肯定是还在的，李忠顺不敢瞒他这个，那就只能是——
　　……王妃今日游湖……
　　孟王爷冷笑了一声。
　　“我很好。”唐思然接了上来，“我跟孩子都挺好，母妃身子也好好的，九公主那儿也没什么问题，王爷莫要担心，养好身子。剩下的事情都有我。”
　　孟王爷又躺了下去，他原本回来就是只想看一眼的，如今这一眼看完了，他想……要么再歇一歇吧？
　　不然哪儿有力气上马车。
　　唐思然看着孟王爷那边又没动静了，不由得挑了挑眉毛，只当他是睡着了。
　　“李忠顺。”唐思然吩咐道：“时候不早了，送王爷去庄子上吧，一路小心，莫要走夜路，也别颠簸了王爷。”
　　“是。”
　　王氏的心陡然间不知道叫什么抓了一把，蜷缩在了一起。
　　王妃没打算给她机会！王妃都没等内院那些人过来！王妃这就要送王爷走了！
　　王爷这一走，她非但没了机会，反而要落在王妃手上被蹉跎了！
　　王氏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她完全没收力，反而是放任自己跌了下去，所以这一声还是挺响。
　　唐思然听见就觉得疼。
　　“王爷，妾身得过时疫，妾身想伺候王爷！”王氏一边说，一边又咚咚咚地磕起头来。
　　唐思然听出来她把话语里替娘娘三个字删去了，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王氏本身就不是问题。
　　孟王爷连动都没动一下。
　　王氏的额头很快就红了，好在这时候后院的人到了，剩下十九个人一起到齐了。
　　暂时性把她从磕头没人理的窘境里救了出来。
　　“王爷，娘娘。”
　　杨轻轻走在最前头，一双明目里满是怨恨，死死盯着王氏。
　　不仅仅是她，剩下人看她也一点都没遮掩，眼睛恨不得化成刀子，把地上这想要拔尖的异类挫骨扬灰了。
　　传话的丫鬟说得很透彻了，听不明白的都是傻子。
　　“去把府里所有姨娘都叫来”——这是说王妃一开始没打算叫她们，是因为王氏的举动，这才叫了她们都来。
　　这个时候老老实实做个小透明不好吗？你是哪个牌位上的人，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你自己生事儿也就罢了，还要牵连旁人？
　　“说王爷要去庄子上修养”——这是说王爷没打算留在王府，连娘娘都要在府中安胎，近不得身的，这时候出风头是想要命吗？
　　“王姨娘想去伺候他”——王姨娘心大了，王姨娘要越过王妃去伺候王爷了！
　　剩下这些人纵然还是有几个会想一想继后的位置的，可也都没打算这个时候生事儿。
　　谁家没个堂姐堂妹住一起？都想要讨老祖宗欢心的？
　　谁的母亲不是妯娌之间明争暗斗的？
　　谁的父亲不是好几个妾好几个庶子庶女阳奉阴违想着要出众的？
　　讨娘娘欢心最重要的是什么？
　　不是怎么讨娘娘欢心，而是在这六年的时间里——如今是五年了，别惹娘娘不高兴。
　　暂时没法叫娘娘喜欢不要紧，不能叫娘娘讨厌。
　　可王氏就偏偏踩了下去，还牵连了这么多人。
　　后来的这十九人行礼便安安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王氏却感受到了深深地压迫感，尤其是她还跪着。
　　王氏一咬牙，又开始磕头了，“王爷，妾身原先得过时疫，也知道得时疫是个什么感觉，妾想去伺候王爷，妾会——”
　　一句话没说完，那边传来孟王爷轻轻一声咳，王氏立即住嘴了。
　　唐思然依旧好好坐在那儿，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杨轻轻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叶灵恨不得上去踢王氏了。
　　容氏姐妹两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头看见了一样的情绪：她这么蠢，咱们以前是怎么被她唬住的？
　　“你们都想伺候本王？”孟王爷的声音不大，不过说出来就叫人胆战心惊了。
　　王氏显然也听出来这话不是问她的，当下抿着嘴没出声，可心里不免升起了几分不安。
　　王爷这意思似乎是责备……难道他不想有人伺候他？
　　王爷问话自然是不能不答的，杨轻轻先是看了王妃一眼，这才道：“妾笨手笨脚，就不给王爷添乱了。”
　　有了她这个开头，剩下人的应答似乎都差不多。
　　叶灵说得更是直接，“王爷是去养病的，妾这身份去伺候不合适。”
　　就差没明晃晃地说王氏：王爷卧病在床，你不顾王爷病体，不顾王妃有孕，想的是跟人滚床单，你居心叵测！
　　这倒真是冤枉王氏，她还真没想过跟王爷滚床单，她想的是跟王爷搞好关系，在王爷心中留有一席之地。
　　尤其是要在王爷面前多夸赞王妃，显示她是个安分守己的妾。
　　等容氏姐妹以一句“妾会好好留在府里侍奉娘娘”结束，前院又安静了下来。
　　其实不是很安静，还有水烧开的咕嘟咕嘟的声音，十几壶水一起烧开，就算是空旷的前院，声音还是挺大的。
　　就像王氏现在的心情，也快沸腾了。
　　成败在此一举，她飞快地想，可是没什么可说的了。
　　倒不是不能说别的，但是就那一句“妾得过时疫，妾想去伺候王爷”就够了，再多说倒显得她心机深。
　　半晌，孟王爷缓缓开口，“你跟本王去庄子——”
　　王氏的心一瞬间仿佛被蒸汽冲开的塞子，直冲云霄，她成功了！
　　她兴奋到耳朵咚咚咚传来的都是心跳的声音，一瞬间血液冲到天灵盖，连眼睛都是红的，以至于后半句是什么都没听清楚。
　　不过唐思然听清楚了，剩下的人也都听清楚了。
　　“——李忠顺，收拾她的东西，送去庄子。”
　　声音听着仿佛有点遗憾，好像是在惋惜怎么就抓了这一个。
　　唐思然又看了一眼王氏，不出意外，这就是她最后一次见王氏了。
　　唐思然站起身来，道：“备车，我进宫一趟。”
　　孟王爷抬手，食指轻轻一转，侍卫抬着他转身，“王妃。”孟王爷忽然很是正经的叫了一声。
　　唐思然停下了脚步。
　　“我很快就回来。”
　　“嗯，我等着王爷。”
　　孟王爷一直到睡着，嘴角都是勾起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孟王爷：我病马上就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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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演戏啊~
　　唐思然跟王爷一前一后出了王府。
　　当然王爷病重这事儿, 宫里肯定比她知道的早，可还有贵妃娘娘呢。
　　冷冰冰的一句话，自然不如她亲自去说, 好安一安娘娘的心。
　　当然有了那个梦, 唐思然觉得不管是王府的美人们，还是宫里的娘娘，都不会觉得王爷熬不过去的。
　　而且她看王爷一双眼睛很是精神, 也觉得王爷能好好过去。
　　再说时疫这东西, 王爷底子好，又银子也不缺医生, 也不是小孩子体弱也说不清楚哪儿不舒服，况且又到了京城，能好好休养了。
　　从哪个方面想, 问题都不大。
　　唐思然想着，马车已经进了宫。
　　她刚下马车, 就见梨华宫的宫女，旁边还挺着轻轿, 那宫女看见她, 忙上来行礼, 道：“王妃娘娘, 贵妃娘娘说您今儿是必定要进宫的, 专门叫奴婢等着的。”
　　唐思然看她脸上已经晒得微微红了, 便从腰间荷包拿了个金瓜子给她，道：“回头去要个好点的香脂, 别晒伤了。”
　　一路到了梨华宫，唐思然下了轿子，由宫女带着进去, 一进去便是扑面的凉气，刘贵妃好好坐着，手里还拿了一叠肚兜正一个个挑呢。
　　瞧着悠闲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是装病呢，可她又不能直接告诉母妃：你好歹担心一下，不然叫多疑的皇帝看见了该怀疑王爷了。
　　唐思然觉得她是真的为这一家操碎了心。
　　见她进来，刘贵妃伸伸手，“你坐。原想叫卫嬷嬷去接你的，只是她年纪大了经不得晒，不过你也来得挺早的。”
　　“母妃！”唐思然坐下就拉着她的手，倒是把刘贵妃吓了一跳，“王爷得了时疫，脸上蒙着布，我都没看见他的脸，可就那一双眼睛，也能看出王爷瘦了好大一圈。”
　　她声音又快又急，显得很是悲切，“王爷都坐不起来了，躺在哪儿由两个侍卫抬进来，说话也有气无力的，我什么时候见过王爷这样？”
　　刘贵妃瞧见她这样子，又担心又觉得好笑。
　　当然担心的不是她亲儿子，是她的亲儿媳妇，刘贵妃也担心这孩子保不住啊。
　　“你快别伤心了，你肚里还有孩子呢，俗话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你小时候应该也是读过的，这是老天爷要考验他。”
　　？？？一个王爷，老天爷考验他什么？考验成功又该给他降什么大任？
　　就算有这个念头也不能表现得如此明显吧，再说您就不担心陛下怀疑他装病？
　　唐思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刘贵妃还柔声细语地安慰她，“你这么大热天的跑进来，就不怕我担心？叫人说一声不就成了？”
　　妈的这届母妃带不动了。
　　唐思然抿了抿嘴，眼圈红了，“王爷……娘娘怎得就不担心他。”
　　要说担心也不是不担心，刘贵妃拉着她的手，叹气道：“你快别伤心了，难不成要叫我跟你一起哭不成？王爷生病，你又有孕在身，我不坚强一些，难不成咱们娘三儿要抱着头哭不成。”
　　行吧，只要提前想过借口就行，免得皇帝起了疑心不好解释，这理由还真挺好。
　　苦中作乐，不愿别人担心，又坚强又痛苦，最容易叫人感动了。
　　唐思然松了口气，道：“那我也不叫母妃担心。”她脸上带了些笑意，“王爷看着挺精神的，就是瘦了些，回到京城又什么都有，想必养上一两个月就能好。”
　　“母妃虽然已经得到消息了，只是别人说的毕竟都隔着一手，我是见了王爷的，听我这一说，母妃是不是更放心了？”
　　“你说得对！”刘贵妃拍了拍她的手，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文贤虽然病着，也不是什么大病，只要好好照看着，时疫很快就能好。”
　　唐思然嗯了一声，刘贵妃又问她，“跟我说说你这两日吃的什么？你这肚子怎么总也不见大？”
　　“才四个月呢。”唐思然说完，忽然肚子叫了一声，她笑了一声，“王爷临近中午的时候回来，这么一折腾就没吃上午饭，母妃这儿还有什么，让我先垫垫。”
　　“委屈你了。”刘贵妃心疼地说，“你就好好顾着你自己就行，别想别的了。”
　　说是先垫垫，不过刘贵妃给她叫了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唐思然吃了，刘贵妃又吩咐，“晚上可能不太饿，不过多少吃一些。”
　　歇了片刻，外头太阳没那么毒了，唐思然起身告辞，刘贵妃道：“叫卫嬷嬷送你。”
　　唐思然坐着轿子，卫嬷嬷站在她身边，只是走出去没两步就撞见人了。
　　西妃，身后还跟着两个宫女两个太监。
　　奥佳莎看见是她立即便是喜上眉梢迎了上来，当了后妃是挺爽的，就是没人说话，她又初来乍到的，皇后又病着，越发的不敢动。
　　尤其是她这进宫的理由，别人觉得是陛下喜欢她，可她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憋了这许久没人说话，见了未来的皇后娘娘，就跟见了亲人一样。
　　只是才走了两步，奥佳莎就看见她周围一圈的人，脚步微微一顿，又不拿正眼看人，又矜持又傲娇道：“听说孟王妃成亲的时候，宫里娘娘们都送了不少好东西，我虽然来得晚，也想凑个热闹。”
　　这边看见人，卫嬷嬷就急忙叫人停了下来，唐思然下了马车，就要跟她行礼。
　　当然也就是弯一弯膝盖的事儿。
　　只是奥佳莎立即慌了，这可是她的救命恩人，还是未来的皇后娘娘，奥佳莎立即拉着她的手，拉得特别用力，然后又想起大魏朝的两句话。
　　不知者不罪，以及明知故犯罪加三等。
　　前一句说的是不知道她能当皇后而受了她的礼，后一句……说的就是自己了。
　　奥佳莎一瞬间忧愁了起来，心想这倒是不好见她了。
　　陛下什么时候死来着？
　　唐思然欣赏了一会儿美人变脸，道：“娘娘可有要事吩咐？”
　　奥佳莎猛地回过神来，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拿腔作调道：“就是见了你说说话，清汀，去把我那个金项圈拿来。”
　　宫女领命前去。
　　奥佳莎虽然想好好说话来着，还有离愁别绪跟后宫见闻可说呢，只是周围这么多人……罢了，也只能引着她们往宫斗争宠上头想了。
　　横竖皇后娘娘懂她。
　　“你几个月了？”奥佳莎问完就又开始忐忑，是不是太不客气了？
　　唐思然乐得跟她说说话，浅笑道：“四个来月了。”
　　“那前头三个月过去了，中间这三四个月倒是挺轻松的，只是到后头两个月就又得注意了，有什么事儿你只管差人来找我，我能帮的一定帮你。”
　　“多谢娘娘。”
　　奥佳莎天南海北的胡扯一通，那丫鬟捧着个紫檀木的扁盒子过来了，看着还有点吃力。
　　奥佳莎接过东西，打开一看的确是她那金项圈，她笑道：“这是我来大魏的时候我父王送的，也是个好东西，就——”
　　听说大魏朝等级分明，尤其是宫里娘娘，前儿嬷嬷才教了什么叫赏赐，可是奥佳莎有点怂，又想横竖自己是个尼萨人，便又理直气壮道：“这就送给你了，你我二人一来二去就有了情谊，你要常来宫里看我。”
　　这话听得奥佳莎的宫女和卫嬷嬷齐齐皱了眉头，唐思然不动声色的应了，笑道：“我一定常来宫里。”
　　哪知道奥佳莎又皱了眉头，“也别常来，你如今有了身孕，还是保养为上，等孩子生下来咱们再好好相处。”
　　她一边说，一边把盒子递给唐思然，唐思然拿在手里，连手都被带得往下一沉。
　　少说也有十来斤了。
　　奥佳莎觉得也没什么借口了，再说未来的皇后娘娘还有身孕，再拉着她继续聊天就不太好了，她依依不舍的跟唐思然道别，这才咬咬牙，下定决心转身走了。
　　唐思然瞧见卫嬷嬷眉头还没舒展，便打开那盒子给她看，道：“嬷嬷看着上头镶嵌的珍珠珊瑚和红宝石——”说着又拿起来那金项圈，“挺沉的。”
　　她又叹了口气，“上回我请她来扶一扶公主，的确是想她在后宫众人里最是高大，也年轻，没想……只是大庭广众下，她又说这是祝贺我新婚的，也不好推辞。”
　　卫嬷嬷笑道：“不过是来找贵妃娘娘庇护的，您放心，这就不是个事儿。”
　　唐思然顿时松了口气，歉意地看着卫嬷嬷。
　　卫嬷嬷笑道：“只是这东西名贵是名贵，就是太沉了，别说带着不方便走动了，就是坐着带，也得压得脖子疼。”
　　“谁说不是。”唐思然跟着笑道：“就是个摆设。”
　　看着孟王妃上了马车，卫嬷嬷这才一路飞快回到梨华宫，一进去就听见贵妃娘娘问，“怎么这样慢？外头如此热，别叫她给晒到了。”
　　卫嬷嬷道：“路上遇见西妃娘娘了，还送了王妃一个华而不实的纯金项圈。”
　　卫嬷嬷把两人对话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道：“奴婢跟王妃都觉得西妃怕是要投诚。”
　　“我要她又有什么用？”刘贵妃下意识反驳道：“她一个尼萨来的公主，陛下——罢了，东西既然是给了孟王妃，那我就抽空见见她。”
　　很快解决了奥佳莎的事儿，刘贵妃又道：“你看然然可难过，可伤心？”
　　卫嬷嬷愣了愣才想起来这然然怕是叫的孟王妃，她镇定道：“王妃娘娘进退有据，举止得当，跟西妃说话也是滴水不漏。”
　　刘贵妃叹了口气，“委屈她了，你看她刚进来的时候眼眶还是红的，可见有多难过，却要为了我强颜欢笑，纵然是担心还得故作坚强——对了，过两日南边的荔枝来了，给她多送些去。”
　　卫嬷嬷小声道：“娘娘，您——也别太过担心了，虽然有孕在身不能太过伤心免得伤了孩子，只是难过憋在心里，也是要伤身的。”
　　刘贵妃一笑，“我这哪儿是——”她忽然愣住了，她不能不担心啊！
　　别人又不知道她儿子要当皇帝？
　　她飘了，她带着肚里孩子一起飘了！
　　刘贵妃猛地转了画风。
　　“我这是苦中作乐。”刘贵妃叹息，“我快生了，楚楚也快生了，然然才四个月，文贤病着，皇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陛下又接了那尼萨公主进来，还对她……”
　　刘贵妃硬是挤出两滴眼泪，天知道那会儿陛下连着五六天都歇在西妃宫里的时候，她甚至猜测陛下该不会是马上风去了吧？
　　要说那尼萨公主，的确是有叫人马上风的资本。
　　“可我又能怎么办呢？”刘贵妃把方才跟她儿媳妇说的要坚强的一番话又添了些内容，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就要真挚地多了。
　　毕竟是真心实意的想借口。
　　“可我也只能这样，我若是倒下了，她们小辈没经过事儿，又该多伤心？那么些人看着我，我又怎么能哭？我是要给她们依靠的呀。”
　　刘贵妃说到最后，眼中似有泪珠，把自己感动坏了。
　　卫嬷嬷眼圈红了，眼泪也流了下来，“娘娘！您总说王妃受苦，王妃委屈，其实最委屈的是您啊！您吃得苦比谁都多！”
　　刘贵妃拉着她的手，“这话你私下说说，擦干眼泪，咱们继续笑着过日子。”
　　外头，皇帝一样红了眼圈，想进去安慰，又怕人面子上过不去，故作坚强却被他瞧见内心的柔软。
　　皇帝摆摆手，叫门口守门的宫女莫要声张，带着太监又走了。
　　“阿瑛喜欢吃荔枝，今年的荔枝过来，先紧着梨华宫。”
　　作者有话要说：　　然然：对，荔枝一年吃到腻。
　　感谢大家送的白色液体，有了这个敷面膜，王爷的美貌不会有丝毫退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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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从今往后就没王氏了啊
　　唐思然回到了孟王府, 王府一众美人站在正院门口等她，虽然有抄手游廊还有屋檐，不过还是给热气烘得一个个都变了颜色。
　　“怎么不去里头等？”唐思然叹道。
　　那当然是想自虐自罚引得娘娘担心。
　　众人上来福了福身子, 跟在她背后进了正院。
　　唐思然去里头洗漱, 外头这些妾们已经克制不住开始说话了。
　　在正院门口等着的时候没人说话，都在想怎么撇清干系，再说她们也的确是无辜的, 怎么就被那姓王的给拖累了？
　　杨轻轻先开口, “往日里倒是看不出来王姨娘如此有进取心。”
　　“原先的都是装的。”搭腔的是黄氏，一脸的嫌弃, “被她骗了两年，娘娘一来她就原形毕露了。”
　　只是说了这一句她还不舒服，又道：“我进府的时候, 知道咱们院子里还有个陇右王氏的女儿，那会儿可真是——欢欣雀跃！”
　　虽然说的是高兴, 只是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哪儿能看出来高兴呢？
　　“我以为她风光霁月，没想她根本就是看不起我们, 哼——”黄氏冷笑, “那咱们全府的人做筏子, 她也不怕回来被人使绊子！”
　　谁知道她还能不能回来呢？古氏腹诽道, 从全嬷嬷哪儿, 她也打听了当初李氏是怎么走的。
　　当然全嬷嬷也是不知道原话的, 所以她告诉古氏也就一句：王爷非常尊重娘娘，别想不该想的事儿。
　　这还是娘娘刚进府的时候, 如今娘娘又有身孕，王爷又喜欢娘娘喜欢到了骨子里，王氏没经过娘娘就想去伺候王爷。
　　王氏究竟哪儿来的自信？
　　“她是貌若天仙, 还是会治病？”接上来的是刘氏，“我小时候母亲死得早，被继母蹉跎好几年，就着我也不会端茶递水洗衣做饭，她去侍疾？她会干什么？”
　　叶灵加了一句，“我家原先只有两个下人，我倒是稍稍会一些，可那会儿我母亲想着把我嫁到大户人家，也是不叫我做活的，生怕手粗了。”
　　黄氏愤愤道：“她也不会！我那会儿年少无知被她骗，她也给我讲了不少陇右王氏的规矩，她整日就是读书习字！君子远庖厨，她连煮个汤讨好人都是不屑去做的。”
　　“那会儿她是怎么说的？”黄氏想了想道：“做人要诚实，她不走这种路子讨好人，她就是她自己。”
　　“呸！那她可真不要脸。”
　　话音刚落，丫鬟掀了帘子，王妃又出来了。
　　唐思然看见众人脸上惶恐不安的表情，伸手压了压，道：“都坐吧。”
　　只是坐虽然坐下来了，一时间没人说话，气氛有点尴尬。
　　杨轻轻扫了简氏一眼，简氏又去看席氏，席氏下意识又往座次靠后的乐氏看去，这么一溜烟看下来，最后众人的目光都在容氏姐妹两个身上。
　　容颜跟容嫣对视一眼，这其实也是个好机会。
　　两人齐齐站了起来，往唐思然身边一粘，容颜道：“天气炎热，娘娘可要用些绿豆汤解暑？”
　　容嫣就更直接了，她拉着唐思然的手往她脸上——不行她在外头站了那么久，脸上怕是出油了，犹豫一下，这手被她放到了自己胸口。
　　“娘娘，嫣嫣怕。您摸摸嫣嫣的心，咚咚咚跳个不停呢。”
　　唐思然叹了口气，这胸口，到底不如王爷新进小妈的软。
　　容嫣还想往她身上靠一靠，只是及时想起来娘娘有孕，倒是没靠下去。
　　这么一打岔，羡慕嫉妒的心思倒是压过了尴尬和害怕，再说也有借口了，杨轻轻站起身来，上前扶了扶容嫣，她也不是过河拆桥的人，只是道：“天气炎热，容妹妹要么去洗个脸？”
　　简氏犹豫了一下，她有心想解释她们都没打算去伺候王爷，那是王氏一个人的主意，只是这话说出来此地无银的意思更大，而且有点私自揣摩上意的感觉。
　　简氏便也换了个说法，“过了端午就正儿八经的热了，没想端午这一天也挺晒得呢。”
　　唐思然看了一圈，这些人都忐忑不安的，唐思然道：“王爷没什么大碍，兴许不到一个月就能回来，你们都回去好好歇一歇吧，叫厨房熬些绿豆汤来喝，别中暑了。”
　　眼见娘娘态度有所缓和，杨轻轻带头站起身来，道：“娘娘进宫也累了，妾身先告辞，就不打搅娘娘休息了。”
　　唐思然没说话，她也的确是晒得有点蔫了，摆摆手表示知道了。
　　众人出了屋子，杨轻轻愤愤道：“我看不起王氏！平日里娘娘对我们多好，娘娘的东西她也没少拿，就是这么办事儿的？”
　　“哼！”周围传来几声冷哼，“要不怎么说当了表子还要立牌坊呢。”
　　说话的是梅氏，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说这么脏的话，当下激动地连脸都红了。
　　可不就是吗，众人一路说着王氏平日里装得跟个人似的，虽不亲热，可也姐姐妹妹的叫着，如今倒是想踩着她们上位了。
　　王氏来得早，院子也稍稍靠前一些，这一路除了她，还住了胡氏，方氏、梅氏跟黄氏。
　　众人走上这条路，就瞧见前头王氏的院子里人来人往的，仿佛——是在搬东西？
　　胡氏惊了，王氏走了没多久，李公公又回来叫她贴身的丫鬟收拾东西陪着一起去，这她是知道的。
　　可如今……叫她想起去年李氏收拾院子的场景。
　　王氏这就被撵出去了？从今往后，孟王府就没王氏了？
　　胡氏不由得手有点抖，倒不是什么兔死狐悲之类的情绪，毕竟她从来没跟王氏结盟，她也做不出来王氏那等眼皮子浅的事儿。
　　她惊讶的是李氏被撵出去好歹还等了三天，如今竟然是连三个时辰都等不了。
　　李氏为什么被撵出去胡氏不知道，可王氏这次……胡氏觉得自己至少看见了一半，就为这么个事儿？
　　胡氏的心咚咚咚跳了起来，再一次告诫自己，一定要对娘娘恭恭敬敬地，一点侥幸心理都不能有。
　　四人面面相觑，黄氏心里还憋着火儿，尤其是想起自己被王氏骗了两年，就更生气了，别人兴许还想着走为上策，她直接就走了过去。
　　“李公公，这是要给王姨娘送东西去？”
　　李忠顺瞧了她一眼，倒也没阴阳怪气，正正经经道：“都是要封存的，放到库房里免得磕碰了。”
　　黄氏的心也砰砰砰跳了起来，又看王氏院子里那十几个下人，从婆子到丫鬟，手里都提着包裹，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她脑海里如今就一个念头。
　　怪不得王爷笑了呢。
　　怪不得王爷哭了呢。
　　太阳落山了，唐思然晚上喝了一碗银耳莲子百合羹，又吃了两个小巧玲珑的粽子，靠在窗户边上吹吹风看风景。
　　旁边还放了一小碗绿豆汤，绿豆虽然已经熬出了沙，可不知道她们用了什么秘方，汤依旧是翠绿色的。
　　唐思然端起来尝了尝，清新可口，“下次别放糖也别放蜂蜜了。”
　　虽然有点煞风景，不过她还得预防着妊娠糖尿病。
　　孟王爷这会儿也到了静东庄。许是到了家的关系，他精神好了很多，不像前两日那样整天晕沉沉的了。
　　当然，还有两个不速之客。
　　王氏跟她从王家带来的丫鬟月兰。
　　下了马车，王氏很有眼色的站在一边，一句话都没多说，看着李旺支先安排人把王爷抬进去，然后是染病的四人。
　　“送去东北角，找个远离水源、远离大路的地方，一人一间屋子，分开住，找八个人分班伺候他们，窗子开着透气儿。”
　　王氏赞许地点了点头，心想怪不得最后是王爷登基，他身边就是个太监，也是出类拔萃的。
　　就是原先整日给娘娘跑腿，委屈了他。
　　月兰手里提着东西，小声道：“奴婢一接到消息，就给您收拾了两件素净的衣服，都是窄袖子的。”
　　王氏点点头，没说话。
　　她盘算着两件衣服正好，加上她身上这件一共三件，半个月下来保管洗得发白，正好叫王爷看见。
　　王氏眸光闪烁，一直等到李旺支安排完了人，这才缓缓上前，客客气气道：“李公公，您看我住在哪儿好？”
　　李旺支几乎要翻个白眼了，只是虽然他知道这王氏算是完蛋了，可他是个专业的太监，他一般不高捧低踩的——
　　除非忍不住。
　　“王姨娘，王爷——”
　　才说了几个字儿，里头忽然有人招呼他，李旺支扭头，王爷的贴身小厮来了，在他而耳边低语。
　　王氏朝后退了两步。
　　等人说过话离开，李旺支继续道：“王姨娘，王爷住正院，正是要好好休养的时候，奴婢安排您住正院厢房可好？”
　　王氏点了点头，“多谢李公公。”说着转头看着自己丫鬟，“跟上。”
　　连个赏银也不给，李旺支撇了撇嘴，觉得这位王姨娘还真是会装腔作势。
　　吃过简单的晚饭，王氏把头上的首饰都摘了，换了个清爽的发型，叫月兰在屋里待着收拾，自己倒了正屋。
　　门口守着两个小厮，按照往常，王氏倒是要避讳一下的，不过一想这是自己孤注一掷求来的机会，王氏垂下眼帘，道：“妾身求见王爷。”
　　这俩小厮动都没动，左边那个直接道：“王爷已经歇了，王姨娘请回吧。”
　　兴许是外头声音有点大，李旺支出来了，他道：“王姨娘随奴婢来。”
　　只是一进去王氏就觉得不对了，按理来说王爷应该是歇在西边屋子的，可李旺支却把她带到了东边屋子。
　　而且这屋里的确是没王爷。
　　王氏道：“妾身想去伺候王爷。”
　　李旺支道：“王爷还歇着，王姨娘莫要声张，一会儿王爷醒了就会叫人了。”
　　王氏应了声好，李旺支出去，王氏揉了揉腿，她坐了几乎半天的马车，腿都是硬的。
　　可等来等去，等到月亮升上来，那边还是没叫她，王氏抿了抿唇，又念了一遍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转眼一夜过去，外头几声清脆的鸟叫，王氏猛地醒了过来，虽然屋里有榻，只是她没敢睡，就着桌子趴了一夜。
　　这一夜下来，不仅仅是腿肿脚肿，连脸跟手都是肿的。
　　这下她等不下去了，帘子一掀就往西边去，到了明间，她倒是看见李旺支了。
　　这太监看着好好的，虽然瘦，但是精神不错，也不像她哪哪儿都是肿的。
　　这说明什么？他晚上好好睡了。
　　王氏心下一沉，这一位是娘娘的人，太监就没有不扒高踩低的。
　　由这个态度就能看出来王妃平日里的大度都是装的！
　　王氏上前道：“李公公，王爷可有宣召？”
　　李旺支瞥了她一眼，道：“等着，早饭的人出来你再进去。”
　　王氏应了声是，又低眉顺眼的站着了。如今形势不如人，这太监又是王妃的人，周围的人更加不会替她出头，暂且忍了这一次。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里头出来两个小厮，李旺支努了努嘴道：“行了，您端着茶进去吧。”
　　王氏顺着他的视线，瞧见桌上一个托盘，中间是个套着温水套的茶壶，旁边一个杯子，比寻常的杯子要大一些。
　　王氏应了声，端着东西进去了。
　　东西一端起来，王氏就暗暗叫苦，原因无他，她脚下一动，那茶壶就在温水套里乱转，两者相撞还有声音。
　　她微微用了点力气，想把这盘子托稳了，可毕竟没受过专业训练，连那杯子也开始晃了。
　　王氏一咬牙，索性加快了脚步，横竖把这东西放到桌上就行了，剩下就是倒茶敬茶了，这个她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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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太子无辜躺枪
　　王氏把托盘放在了桌上, 声音有点大。她抿了抿唇，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神色淡然到了杯温水端给王爷。
　　孟王爷伸手接了。
　　王氏的目光在他脸上一转, 带着浅笑轻声道：“王爷看着比昨儿精神了许多, 娘娘若是知道了，也能多用半碗饭了。”
　　这话明摆着是用娘娘做筏子，说得王氏胆战心惊, 只是她觉得王爷毕竟是个男人, 能听出来第一层意思就算不错了，第二层意思他听不出来。
　　好在结果正如她所料。
　　“哦？”孟王爷挑了挑眉, “娘娘平日里饭量不好？”怪不得肚子那样小。
　　王氏一边叹气一边微笑，“自打王爷离开，娘娘就总是茶饭不思, 老是担心王爷。”
　　孟王爷手一伸，王氏接过了杯子, 放在桌上。她见王爷不说话，便又道：“还有那什么定九山, 远旬县也都是娘娘跟妾等说的, 娘娘每日都在想王爷到了什么地方, 又想着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孟王爷面色冷了冷, 手一抬, “你下去。”
　　王氏一脸的错愕, 方才还好好的，正说着娘娘……王爷这是又怎么了？
　　难不成他喜欢娘娘都是装的不成？
　　想归想, 王氏是不敢在屋里多待的，她皱着眉头出去，想起两年后王爷登基, 那会儿已经握着娘娘的手在笑了，五年后更是为了娘娘的死痛哭流涕，可为什么现在……
　　啊！她知道了！
　　若是没有她，那这次来伺候王爷肯定是王妃亲自来的，王妃有身孕，哪儿经得住累？
　　就说像她一样，一坐一通宵，那第二天王妃肯定就起不来了。这么一来二去，孩子哪儿保得住，王爷心中起了愧疚，对娘娘就越发的好了！
　　这么说……她抢了娘娘的机缘？
　　王氏心又开始快速跳动了，她能抢一次，她就能抢第二次！
　　谁先当皇后不要紧，要紧的是谁一直当皇后！
　　王氏回到屋里，因为心中有事，连李旺支探究的眼神都没察觉。
　　等她离开，李旺支进了屋子，他伺候王妃也快一年了，王妃平日里行事他都看在眼里，对王氏这样的人，他打心眼里看不起！
　　李旺支道：“王爷，奴婢瞧这王姨娘也不像得过时疫的。一来她不知道掩住口鼻，二来她也不知道要好好休息。她原先得的时疫是在陇右得的，如今到了京城，又是西南那边传来的瘴气，她怎么就觉得她不会得第二次了呢？”
　　孟王爷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点冷，李旺支吓得差点跪下去，忙低头不敢说话了。
　　哪知道孟王爷后头说的话更吓人。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故意再得一次时疫呢？”
　　啊？李旺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得时疫是要死人的，她这是——明白了，富贵险中求。
　　孟王爷似乎微微叹了口气，也有可能是错觉，因为李旺支觉得王爷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成竹在胸，又怎么可能有叹气这种情绪？
　　“陇右王氏……他们如今就剩下名声了，王氏此行，也是为了名声。”孟王爷提点了一句就不肯多说了，他瞧了一眼李旺支，见他恭恭敬敬地站着，又道：“你好好地跟李忠顺学一学。”
　　“是！”李旺支大声应道。
　　孟王爷忽然觉得不太满意，这人在王妃身边伺候，现在还不合格。
　　“前两日我得了消息。”孟王爷又慢悠悠地开口了，“太子府的王良媛差人给王氏送了消息，两个王氏。”
　　这话说的没个前因后果，不过王爷一直是这个套路，李旺支已经很是习惯了。
　　“奴婢明白了。王良媛想必是看出太子势微，因此传了消息出来，叫她两个妹妹继续努力？”
　　“王姨娘接了消息，行事才如此冒进——前两年她在府上一直是不争不抢的风格。”
　　“至于故意得时疫，穷苦人家得了时疫那是拼运气，可王府就不一样了，有太医有丫鬟，有上好的药材补品，又不用操心生计，就是养病。正因为她得过时疫，所以才明白得时疫不一定会死。”
　　“有了这个名声，她就能压府上其余姨娘一头，甚至王妃娘娘……”李旺支的声音变小了，却比方才用力了，“在这一点上跟她也是比不过的。”
　　“多谢王爷提点！”
　　孟王爷赞许的点了点头，他至少要修养半个月，而且根据形式变化，也有可能要修养一个月，正好教一教这太监。
　　“王氏子已经进京了。”孟王爷又抛出来一个线索。
　　李旺支道：“那王姨娘有了这个名声，加上王氏其他的子女，必定会大肆宣扬，给她兄弟求前途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两者相辅相成，倒是叫王爷难于放手行事。”
　　李旺支头上冒出点冷汗，王氏……为了名声是连命都能豁出去的。
　　可王爷为什么要带她来呢？这样无论如何，王家都能利用这个谋好处了。
　　李旺支小心问道：“那……”
　　孟王爷又看他一眼，“叫王氏留在别庄，至少三年之内不能死。”
　　李旺支顿时又明白了，王爷修养好了回去，王氏继续留着，一开始还能解释成王氏为了王爷得了时疫，要静养，可如果一年两年呢？
　　那边王府其乐融融，这边王氏一个人留在别庄，这肯定不是对待有功之人的法子，那时候王家就被扶在虎背上左右为难了。
　　孟王爷见他明白，挥挥手道：“你下去。”
　　李旺支行了礼正要走，孟王爷忽然道：“每日都要派人去告诉王妃，我正转好——不能派人，用鸽子。”
　　“是！”李旺支这才离开。
　　孟王爷躺了下来，思绪却转到了太子身上，若不是太子——总之都是太子的错！
　　唐思然接到别庄送来的消息的时候正吃晚饭。
　　有孕之后，她就饿得特别快，下午还加了一顿，只是今儿下午这一顿吃的略多了些，所以晚上就没正经吃饭，照例一碗肉末蛤蜊鸡蛋羹，一叠时令鲜蔬，再加了两个奶馒头。
　　她胃口挺好的，只是听见那边过来的消息——王爷一日日的转好了，也能吃得下饭，乌鸡汤很是鲜美，请娘娘莫要担心。
　　唐思然不由得叹了口气。
　　王爷是这种人吗？明显不是，那这就是生病脆弱求抱抱了。
　　唐思然道：“王爷养病，有什么东西吃不下，你们要多劝劝，别总由着他的性子来。夏天炎热，虽然他病着不好沐浴，也要用温水给他擦身，注意保暖也要通风。”
　　“头发也要勤擦洗，免得汗积在里头。”
　　这一头乌黑靓丽的头发，千万要保养好了。
　　“还有——竹兰，把我梳妆台边上那个红木匣子拿来。”
　　竹兰很快拿了东西过来，这里头是什么呢？是个强迫症准备的东西。
　　几张白描的王府堪舆图，还有努力凑出来的十二色画笔。
　　简而言之，古代版的填色游戏。
　　“这个是给王爷解闷用的，你叫他们看好了，王爷这会儿还是大病初愈，看多了怕是要头晕，主要还是要歇息为主。”
　　李忠顺接过东西，一一应了，只是消息传到王爷那边，重点变了。
　　“娘娘晚上就用了半碗蒸蛋羹，馒头就吃了一个，还有几筷子小菜。”
　　孟王爷的薄唇抿在了一起，半晌才道：“出去。”
　　王爷的心思谁能猜得到？可他不太开心却是能看出来的。
　　李旺支毕恭毕敬倒退着出来，才到院子里，就被王氏截住了。
　　“李公公，王爷可有宣召？”
　　李旺支扭头看她，道：“王姨娘，王爷若是想见您，自然会差人来的，天色已晚，您还是好好去休息吧。”
　　王氏觉得这话说得不太客气，又道：“李公公可否去问一问？”
　　李旺支瞪大了眼睛，这也太有野心了吧？
　　王氏也觉得自己这句话说的不太好，可见到了这别庄，跟王爷朝夕相对，叫她有点得意忘形了。
　　王氏解释道：“我这身份，对王爷来说就跟那桌上茶杯一样，不过是问问王爷要不要喝水而已。”
　　这能一样吗？谁家养着茶杯，给茶杯配丫鬟呢？
　　李旺支换了个语气，劝解里带了点嘲讽，“王姨娘好心跟来，想必也是为了王爷好，只是王爷这会儿不叫人，您就别添乱了。”
　　王氏面色一凝，这太监什么意思？是想要银子？还是针对她想给王妃出气？
　　可换个角度想，如果连王妃身边的太监都要给她脸色，这又证明什么？证明她威胁到王妃了。
　　证明她这一步路走得有效果！
　　“这怎么能是添乱呢？”王氏装出来的焦急，辩解道：“王爷如今身边也没个人照顾，这庄子上也没什么精细的丫鬟，我不照顾王爷，又有谁照顾王爷？”
　　没人照顾？没精细丫鬟？
　　你这是看不起王爷还是看不起太监呢？
　　李旺支叹道：“娘娘，您会梳头吗？您会穿衣吗？您会给人喂饭吗？您能端着一盆水从院子门口走到正房吗？”
　　王氏当然是都不会的，可她却正义凛然道：“我不会，可我能学，为了王爷，我什么都能学。”
　　“叫您在王爷身上学？”李旺支摇了摇头，“您是大家出来的小姐，奴婢在宫里伺候人的时候，就说点灯这一条，那是要纸捻子烧到手都不能抖的。”
　　“叫您进去您也就是看着别人伺候王爷。”李旺支摇头晃脑的就要走，“您还是先歇一歇吧，王爷若是想见您自然会宣召的，奴婢忙了一天，还要伺候王爷，就不打搅娘娘了。”
　　王氏气得脸皮发红，两三步走回屋里才狠狠地一锤桌面，“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只会吹牛拍马阿谀奉承，令人厌恶！多少王朝坏在你们这些太监手里，仗势欺人祸国殃民，拉帮结派指鹿为马！若我有朝一日能——”
　　好在王氏倒不是气得失了理智，没说出来若我有朝一日当上皇后这样的话来。
　　只是话说到一边就噎住，那气自然就不是很顺了，王氏心中憋屈，屋里踱步两圈，心中又有了主意，她要借机叫着太监栽个跟头才是！
　　“月兰，打水来伺候我洗脸。”王氏道。
　　等洗过脸两人分别歇下，王氏却没安生睡觉，反而掀了被子坐在床上，她再熬上几夜，脸上必然能看出痕迹来，到时候有了功劳才好说话。
　　几天过去，孟王爷染了时疫回京修养的消息传开了，一时间孟王府多了许多帖子和不速之客。
　　这天早上，唐思然才送走了明王妃，外头就又来了消息，“太子跟太子妃来了。”
　　唐思然长舒一口气……她现在是个被累坏了的，还得独当一面，怀孕也不能舒心好好休息，脾气开始变得奇怪的孕妇。
　　“竹兰，把我上回拿来的那个大贝壳抬出来，一会儿太子走的时候叫他带上。”
　　作者有话要说：　　儿童节快乐！
　　【王爷听见定九山为什么脸色一冷】
　　A.王爷知道王氏在利用王妃，觉得王氏不能留了。
　　B.王爷觉得他放任王氏跟王妃相处，不是个合格的男主。
　　C.王妃根本不是儿女情长的人，王氏骗他。
　　D.屋里进了鬼，温度下降了好多。
　　孟王爷：你肚子为什么那么小。
　　然然：大概是因为你以前看见的外头都裹了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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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太子承受能力又变差了
　　太子毕竟是储君, 唐思然叫人开了前头正厅请太子进去，这才又换了一身衣裳，有点不情愿往前院走去。
　　大热天见客人, 尤其是这种郑重其事还有身份的客人, 必须得梳妆打扮，有点热还有点心烦。
　　特别是一进去正厅，就瞧见这两人一个穿得比一个正式, 那就更心烦了。
　　“太子, 太子妃。”唐思然算准了步子，距离两人还有大约半丈多的时候, 就曲了膝盖行礼。
　　“免礼。”太子道。
　　“这么客气做什么。”太子妃一脸的笑意，璀璨极了，还伸手扶住了唐思然, 根本就没叫她拜下去。
　　“都是一家人，你若是这样客气, 我就要恼了。”
　　这样亲热？吓得太子看了她好几眼，这人莫不是被掉包了？
　　唐思然也有点惊讶, 不过因为跟太子妃接触不多, 还以为这是……体谅她家王爷重病, 她又有身孕孤苦无依, 所以倒是没什么芥蒂受了。
　　“赶紧坐下吧。”太子妃坐下, 又看着唐思然也坐下, 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太子。
　　太子轻轻咳了两声, 开始说话了，今儿他们来也是有正事的。
　　太子道：“六弟这是为了大魏朝病了，你还不知道吧——”他一脸的歉意, 看着唐思然。
　　唐思然听李忠顺说过一点，不过太子既然觉得她不该知道……她道：“那天王爷回来，就说了两句话就走了，我……”
　　再叹一口气，剩下的就交给很是会共情的太子爷自己脑补吧。
　　太子没有辜负她的信任，接着叹气，“要不怎么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呢？”
　　“远旬县两面靠山，一面靠河，是西南那边最偏僻的地方，出来进去都不容易，收不到田税，却在河流上游，年年都要拨款修河堤。”
　　唐思然不由得给太子点了个赞，他想必是剧本写得多了，先来一句穷山恶水出刁民给整个事件定性，再开始讲解，两句话点出背景，是个合格的开头了。
　　“那地方闭塞得很，又山匪横行，那些山匪胆大包天，把上一任的县令杀了，县衙也被山匪占了。”
　　这……那王爷能逃出来，真可谓命大了。
　　太子一边叹气一边道：“亏得六弟这次过去发现了端倪，若是叫这群山匪占了县衙，几年考评之后换个地方，那可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唐思然觉得这时候她该有所表示了，“王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太子点了点头，“事后父皇必有嘉奖的。”
　　这话反倒叫唐思然觉得有点不自在，孟王爷盯着太子的位置呢。可是再一想孟王爷苦心所求，竟是太子不想要的，这就又有点讽刺了。
　　“父皇还派了两个御医看着，再说时疫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这一个月别见人，后头好好休养两三个月就好了，正好那会儿就是秋天了，什么都有，好生进补就是。”
　　唐思然客客气气站起来冲着皇宫方向福了福身子，“多谢父皇。”
　　太子说完，轮到太子妃了，她笑道：“六弟妹一定放心好好养胎，我来之前还去问了太医院，说六弟底子好，落水也是夏天，没什么大不了的，一点毛病没落下。至于时疫，其实也在转好了，就是偶尔还会发热。”
　　唐思然又给太子妃道谢。
　　表面上的营业说完了，唐思然想着这两人差不多该走了吧？还得回宫去禀告父皇呢。
　　至于那贝壳，她虽然挺想用的，可是不讲个故事先，东西送出去就没什么意义，可太子妃在，叫她讲故事还是有点愧疚的。
　　只是茶都喝了两杯了，这两人还没有起身告辞的意思，难不成……唐思然试探道：“这两日皇后娘娘可好？我前些日子进宫也没见到她，不知道她病情可有好转？”
　　一说到这个，太子妃都快哭了。
　　久病床前无孝子啊，再说她还不是子，皇宫里还有那么多宫女太监伺候，还有太医，就这都快把她逼疯了，可见皇后多会折腾人。
　　再一想面前这位六弟妹，有着全世界最好的婆婆，太子妃就更想哭了，当然她更想的是叫亲妈把她晚生十年，不仅能年轻十岁，还能换个好婆婆。
　　再不济早生几年哪怕老一点也无所谓，嫁不进皇帝家里也无所谓，只要能躲开皇后，她老一点就老一点吧。
　　可惜都是妄想。
　　可这话又不能明说，太子妃眼泪汪汪地就拉住了唐思然的手，“好一些了。太医说——”
　　“太医说无非就是熬日子了。”后头这句话是太子接的，说完他就跟戳破的气球一样，一下子就泄气了，连背都靠在椅子上了，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这是……觉得她不会说闲话，来她这儿涂黑泥了啊。
　　不过倒是不用担心，毕竟这两人差不多也就是这一两句了，再多的话也不可能说出来的。
　　唐思然猜得不错，说完这个，太子妃立即就换了话题，开始讲起来皇后的生活了。
　　早上几点起，吃什么东西，喝什么水，说什么话，看什么书。瞧她这个滔滔不绝的样子，她想必是日日夜夜都得侍疾。
　　“你辛苦了。”唐思然由衷地感谢她，又隐晦道：“若不是你在前头，怕是我们都得去侍疾了。”
　　太子妃又想哭了。
　　这段话太子是不太插的进去嘴的，他看着手里的杯子，发呆了。
　　要说压力，他自然也是有的，只是他从小就是皇后的儿子，这压力虽然没习惯，但是表面上已经能叫人看不太出来了。
　　但是要说逃避，他也是想的，他想多在孟王府待一段时间，但是要想个法子把太子妃支出去。
　　尤其是他有两个戏本子想跟六弟妹聊一聊，前一个就是上回在宫里被六弟妹问留白够不够跟结局是否发人深省的那一个，第二个就是他六弟的亲身遭遇了。
　　县令被山匪杀了，然后山匪占据县衙，这现实比戏本子精彩多了，着实引起了他的创作冲动，他三天就写了个剧本出来，可谓高效至极。
　　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把太子妃支出去了。
　　当然这个他也是有计划的，比方不小心泼杯茶在太子妃身上，他们今儿是代表皇帝皇后来慰问的，穿的是正式的衣服，泼上水了肯定要收拾一下烤干了再走的。
　　当然泼热水他也有点心疼，毕竟是给他生儿育女还能分担皇后压力的亲媳妇，太子偏头看了看身边的丫鬟，道：“来一杯酸梅汤，要冰的。”
　　这个又不怕烫着人，又是棕红色泼上去了又很难收拾，想必能留很大一段时间给他。
　　计划通！
　　太子脸上有了笑意，接过了话茬，“六弟身强力壮，这些年也很少生病的，每年春秋换季的时候，朝堂上一倒一大片，不是伤风就是发热，六弟一直好好的。”
　　这么一说唐思然也想起来了，她笑道：“我嫁给王爷也一年了，王爷的确是没生过病。”
　　太子妃也笑道：“所以你不用担心，很快就能好。”说着她又压低了声音，道：“还有那个王氏，你也不用担心。”
　　唐思然一顿，这事儿连宫里都知道了？
　　“王氏啊，我府上也有一个王氏呢~”太子妃意有所指的拉长了腔调，又扫了一眼太子，道：“想要抢功劳也要看她做了什么。”
　　唐思然点点头，受了她的好意，“我也怕她添乱，只是她跪在地上求我——”
　　太子妃冷笑一声，正要说话，丫鬟端了酸梅汤上来。
　　虽然是太子要，可要是真的只端一碗上来，那这丫鬟就太没眼色了，所以最后上来的是三碗，一人一碗。
　　丫鬟还道：“蓝色碗的那个是给王妃的，里头多放了两颗酸梅。”
　　太子妃一笑，道：“听见这个牙就酸了，也不知道当年有孕在身是怎么吃得下去这么酸的东西。”
　　太子也跟着笑了一声，端起来就喝了一口，“不错！”
　　太子妃看着那酸梅汤，眸光闪了闪，笑道：“我喝不得这个，去给我端碗白水来，要热热的。”说着又给唐思然眨了眨眼睛，小声道：“我那什么日子快到了。”
　　唐思然了然地点了点头。
　　太子妃自然也是有主意的。
　　她想在孟王府多待一会儿，尤其想无拘无束的躺一躺，那就得动点心思了，比方把衣服弄脏。
　　酸梅汤的确是个好帮手，可这些丫鬟们手有多灵巧，太子妃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泼开水！往自己腿上泼！
　　夏天的衣服轻薄，泼上来就得红肿一大片，然后得晾一会儿吧，还得涂药，她一国太子妃，撇开腿晾伤口总不能叫丫鬟一边守着，那成何体统？
　　所以这不就正正经经一个人独处了？
　　幸运的话，还能小憩片刻。
　　至于月事什么的，她被皇后折磨得都月事不稳了呢，鬼知道她什么时候来月事。
　　计划通！
　　很快，丫鬟就又端了热水上来，太子妃不动声色的用手背一挨，诶呀！可真是烫死个人了。
　　与此同时，太子也端了第二杯酸梅汤起来，方才第一杯着实是好喝又解暑，没来得及泼就喝完了，这次不能错过了。
　　太子妃隔着茶托端了茶杯起来，脸上带着距离胜利就差一步的微笑——
　　啊！不烫啊。
　　太子妃低头一看，她这腿上冰冰凉凉的是什么？
　　“快叫丫鬟！”旁边太子惊慌失措的喊，他这还是头一次算计人呢，算计的还是朝夕相处的枕边人。
　　太子妃忙安慰太子，“没事儿，是凉的。”然后一边说，手这么微微一斜，开水也浇了下来。
　　“啊！”她一声惊呼，慌忙跳了起来，这可是真烫啊！
　　唐思然搁一边都快给气笑了，这一对儿夫妻看不出来对方演戏，可她看得出来啊！
　　尤其是两人欣慰开心痛快得逞还有点愧疚的眼神，看不出来就是瞎子了！
　　唐思然叹了口气，道：“扶着太子妃去后头，好好看一看。”她看了一眼太子，故意道：“你先坐着，我去去就来。”
　　“别！”这天底下第二尊贵的夫妻同时开口，又同时各自解释。
　　太子妃道：“你陪着太子，不能怠慢太子。”
　　太子道：“你陪着她，她多半要端着，就不好好看伤口了。”
　　唐思然自然也是不想去的，只是面上还要犹豫一下，看这两个老实人被她引得一脸紧张，也算是报偿了吧。
　　其实说白了，还是皇后给人压力太大。
　　“唉……你们扶着太子妃进去，好好伺候着。”唐思然说完，就一脸担忧地看着太子妃进去，等她身影消失不见，这才又坐了下来。
　　只是心里还在腹诽。
　　这是什么套路？
　　男人在外养病，兄长跟嫂嫂上门，嫂嫂借故离去，留下弟妹跟兄长单独相处。
　　幸亏大魏朝是个正经朝代，太子妃是个正经太子妃，太子更是个正经太子，不然这又要往嫂子文学那一卦去了。
　　唐思然叹了口气，“好好的，怎么就烫了腿呢？”
　　太子有心说不要浪费时间了，我们来聊剧本吧，只是这么说话也显得他太无情无义了，虽然烫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皇后发脾气的时候，他们两个被殃及池鱼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所以还得寒暄，太子叹道：“许是这两日没歇好。”
　　唐思然觉得他这个抓耳挠腮的模样很是好笑，道：“去把那贝壳抬上来。”
　　说完又跟太子道：“前些日子看见这个，觉得跟太子很是般配，就叫他们收拾出来准备送给太子了。”
　　太子脸上有了笑意，虽然这礼物叫人摸不着头脑，不过能有礼物就叫人开心啊。
　　“破费了。”太子客气道。
　　贝壳是一早准备好的，就在偏厅放着，两句话没说完，东西就抬了上来。
　　能叫孟王爷收在仓库的贝壳，自然不是凡品，大的能躺进去一个人。
　　太子看见也挺喜欢的，围着走了好几圈，若不是还当着人，怕是要进去躺一躺了。
　　只是走了两圈，他忽然回过味儿来，什么叫“跟太子挺般配的”，他跟个贝壳有什么般配的？
　　“这贝壳……”太子犹豫道：“跟我般配？”
　　唐思然悠悠一声长叹，“我给太子讲个故事吧。”她目光落在那贝壳上，“就是关于这贝壳的。”显得忧伤而又怀念。
　　一听见这个，太子顿时顾不得其他了，忙点头做好，手里端着丫鬟新奉上的酸梅汤，认真听着。
　　“这贝壳第一次上岸的时候，不过手掌大小，还是个孩子。”唐思然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只是她调皮捣蛋，被人捉了去，又因为长得好看，外壳上有淡淡的金光，捕鱼人料定这贝壳里头有珍珠，要一两银子才肯买。”
　　这一次她的态度不太一样，前头是冷冷静静的讲剧本，这一次虽然说了是讲故事，只是声调上下起伏，有了感情在里头，只是太子竟然一点没发现。
　　太子下意识去看了看那贝壳，外头一片深浅不一的灰黑色，沟壑纵横，别说光泽了，连调皮也看不出来。
　　“寻常人家一年到头也攒不下一两银子，更别说用来买贝壳了，再说好一点的珍珠可不止一两银子，这捕鱼人剖了这贝壳，自己得了珍珠不好吗？为什么要卖？所以三天过去，这贝壳还没被卖出去。”
　　“原本生活在大海里的贝壳，在水盆里养了三天，虽然还活着，可是距离死也不远了，这天早上，郊外来了个书生，他看这贝壳很是可爱，又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便花了一两银子买了下来。”
　　说到这儿，唐思然去喝了两口水。
　　太子心想这套路他熟悉啊，什么田螺姑娘，他听过的呀。
　　唐思然看他这个表情，借着道：“书生买了贝壳，就把她放归大海了，又劝她离海边远一点，别再被人捞上来了。”
　　“几年后，书生考中状元，做了御史，跟着钦差大人，又回到老家剿水匪，只是海上天气变幻莫测，他坐的船失事，他被人给救了。”
　　“救他的人正是这曾被他救了一命的贝壳，小贝壳这些年修炼有成，上半身已经能化成人型了，只是妖要修炼成人，需得炼去喉间横骨，所以现在她还不会说话。”
　　“她守着书生，看他被人发现，这才又回到了海里。”
　　“书生获救了，他睁开眼就看见一个肤白貌美，明眸皓齿的姑娘冲他笑，这姑娘说自己叫桂霜。”
　　太子眼睛瞪圆了，那贝壳不是不会说话？
　　唐思然点了点头，“能冒领救命之恩的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好人，是水匪假扮的，那桂霜更是水匪头子的女儿，他们想利用这书生，若是叫他娶了桂霜，那自然是最好的。”
　　“可恶！可恶！”太子拍案道。
　　“有救命之恩，桂霜长得又好看，书生很快便喜欢上了她。”
　　“小贝壳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急如焚，她看了书生好几年，看他寒窗苦读挑灯夜战，看他科举做官，看他踌躇满志想要造福一方百姓。她去找了海底的巫女，用自己的妖丹换了能在陆地上行走的腿，只是这腿只能用一百天。”
　　“小贝壳觉得，功力没有了可以再修炼，就算是化为原型——”
　　唐思然才说到一半，太子猛地站了起来，眼中有泪光闪烁，“你别说了！”他快步奔了出去。
　　唐思然一声叹气，看着那贝壳，她这还没讲完，太子怎么就受不了呢？
　　还是……结局暗示的太明显了？
　　太子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都没平静下来，眼圈依旧是红的，满脑子都是什么：小贝壳不会说话，也没学过写字，又只有一百天的时间，她得多辛苦才能叫书生相信她？
　　精怪修炼不易，救了他一次难道还不够，怎么连命都要搭上！
　　若是他、若是他能有这么个妖怪，他一定——
　　太子在孟王府前院转个不停，太子妃倒是在后院睡了个好觉，只留唐思然在屋里坐着一杯杯的喝酸梅汤，她倒是觉得自己失算了。
　　没想这么多结局发人深省的故事下来，这太子居然越发的敏感了，要么下回给他讲个刺激的鬼故事？
　　与此同时，隔了好几天之后，孟王爷又一次叫了王氏伺候了。
　　王氏熬了好几天，如今是真的有点憔悴了，比真病了的孟王爷都憔悴。
　　孟王爷一看她眉头就皱了起来，眼眸寒光闪烁。
　　“王爷。”王氏上前行了礼，脑袋里全是清君侧远小人，心心念念想着要告李旺支的黑状。
　　当然如今最要紧的事情还是讨好王爷，借着王妃讨好王爷。
　　王氏站直了身子，仔细打量了好几眼，这才微笑道：“王爷看着是大安了，妾身记挂好几日，如今看见王爷，也总算是放心了。”
　　她转去桌边倒了杯茶，心想这一句暗示了李旺支把持王爷消息不叫人知道，不然她也不会担心成了这个样子。
　　配上她这一双乌青又泛着泪光的眼睛，应该是能取信于王爷了吧？
　　王氏端着茶杯转过身来，脸上又是欣慰的笑意，“妾身都等不及王爷回府，看娘娘脸上惊喜的笑容了呢。”
　　“哦？”孟王爷道：“你倒是了解王妃。”
　　这话怎么接？王爷回府，王妃不开心难不成要伤心不成？王氏飞快把这念头撇到一边，按照自己套路道：“娘娘很是体恤下人，只是妾身在府里，不是跟娘娘最好的一个，娘娘最喜欢的是容氏姐妹跟叶妹妹。要说了解，妾身应该不如她们吧。”
　　“哦？”孟王爷又是一声，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这笑容就是唐思然也能看愣神，就更别王氏了，她心头很是跳了两下，只是心动过后，不知道怎么就又有点胆战心惊的害怕。
　　“你继续说。”
　　王氏的心放了下来，笑道：“娘娘很是大度，上次去温泉，就是带着容氏姐妹，还给叶妹妹做了裙子，叫人好生羡慕呢。”
　　什么大度体恤？王氏说完心就砰砰跳了起来，这就是暗示娘娘不能一碗水端平？
　　“娘娘还给梅妹妹和向妹妹开了铺子，又叫胡妹妹跟古妹妹给她绣帐子，给云妹妹跟苏妹妹起了好叫的小名。”
　　王氏一说就不可收拾了，把平日里她觉得王妃不合体统的地方全都挑了出来。
　　叫后院妾室抛头露面，把王爷的妾室当丫鬟用，又给人换了名字，这都是大忌！
　　“本王知道了。”孟王爷一抬手，道：“李旺支，带王氏下去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王氏说王妃喜欢容氏姐妹跟叶氏，王爷笑得如此动人】
　　A.王爷觉得王氏说得有道理。
　　B.王爷也喜欢双胞胎跟大长腿！
　　C.叶氏有百合的传闻，直男嘛，就喜欢漂亮小姐姐搞百合。
　　D.王妃还知道搞平衡，不算太傻。
　　感谢在2020-06-01 21:40:16~2020-06-02 22:33: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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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当皇帝难免被人利用
　　王氏不太好, 王爷这次叫她休息，又是一连休息了五天都没再宣召她，这让王氏越发的憎恶李旺支。
　　不过是个太监, 怎么就敢在王爷面前搬弄是非嚼舌根？可见上梁不正下梁歪, 王妃能侥幸当了皇后，靠得全是嫡妻这个身份，跟母仪天下贤良淑德一点关系都没有。
　　王氏过得不舒服, 不过她心中不正的上梁——王妃娘娘这两日过得舒服极了。
　　王府的一众美人怕她担心, 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尤其是那一对双胞胎,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专业的呢。
　　一个抚琴一个跳舞，叫王妃娘娘满脑子都是幸亏王爷不是昏君，不会跟她抢美人。
　　又或者此间乐, 不思蜀。
　　还有：封她们当美人，反正又不是她出银子！
　　当然不仅仅是王府的美人, 连在郊外养病的王爷，心里想的也是她, 还把涂好的王府堪舆图给她送了回来。
　　工工整整没有一笔乱涂的, 像个艺术品, 这叫唐思然不太满意。
　　像秘密花园这种东西, 她以前也涂过, 这玩意虽然明面上说是减压, 可如果真的买了专业的48色水彩笔，那就不是减压了。
　　光挑颜色就能逼死强迫症。
　　当然如果限定只用两色笔涂, 只做简单重复性劳动那还是挺舒服的。
　　只是看王爷这张画，他结结实实用了十二个颜色，唐思然不由得叹了口气, 其实一开始她也有错，王爷病着呢，怎么能给他找如此艰难的消遣呢？
　　不过倒是也叫她试了出来，王爷的确不是一般的强迫症。
　　“把这画叫李忠顺拿去裱上。”唐思然吩咐，“然后挂在我屋明间里。”
　　古代的颜料嘛，埋在地底下不见阳光没有氧气还行，不然氧化的很快，等这画褪色了，她大概就能看见王爷变脸了。
　　完美。
　　除了这个，王爷的养病生涯还干了点别的。
　　他给他父皇上了个折子，是针对这次县令被换提出的意见。
　　第一就是加强监管，这县令装了都快三年，巡察使非但没发现，还给他考评了一个乙上，可见工作不用心，甚至收了不少银子。
　　所以以后巡察使出巡，人数要增加，而且尽量要添一个吏部的人进去。
　　吏部管着选官，对大小官员都有印象，也能稍稍防范一些。
　　第二就是档案制度，外放的官每半年要上一个折子，便于跟留在京城的笔迹作对比。
　　第三就是非但县令不能回原籍，县丞包括主簿典史通判等等都不用回原籍任职，不然就像这次，县衙的人虽然都知道县令被换了，但是碍于盘根错节的关系，居然就这么心照不宣的瞒了下来。
　　第四就是剿匪，大魏朝平和了上百年，正好叫官兵去练练手，免得真有什么事情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皇帝看着这折子，面上神情变幻莫测，愤愤拉开抽屉——先拉开的是最上头的，后来觉得不甘心，砰地一声合上，又拉开最下头的。
　　把太子呈上来的戏本子扔了进去，用力一踢，抽屉合上了。
　　皇帝半晌才叹了口气，针对县令被换这事儿，老六病中上了折子，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太子呢？
　　太子写了个异彩纷呈很是夺人眼球的精彩戏本子！
　　高下立现。
　　呸呸呸！异彩纷呈才不是他写的评语呢！
　　皇帝又是一声长叹，又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这是因为太子已经无心当太子，所以他才放松要求的。
　　——并不是因为他一个皇帝都不关心朝政，皇帝处理了一早上朝政，也是要换换脑子的嘛。
　　皇帝看了看外头天色，道：“中午饭去梨华宫吃。”
　　话音刚落，小太监进来报信，道：“陛下，图郡王来了。”
　　皇帝眉头一皱，那太嫔仿佛是死在夏天的，“罢了，叫他进来吧。”
　　图郡王进来先行礼，之后便是怀念太嫔，感念皇恩，这十几年一直都是这么来的，皇帝早就听腻了，也没怎么专心去听，甚至抽空处理起了朝政，想了想孟王爷呈上来的折子，这一波巡察使大改革头一批先派谁去。
　　又或者能不能借机敲打几个人，杀鸡儆猴之类的。
　　图郡王说完这个，抬眼偷摸摸瞧了皇帝一眼，道：“微臣斗胆，想请陛下帮微臣的小女儿说一门亲事。”
　　皇帝稍稍一顿，他说了什么？
　　图郡王又道：“微臣的小女儿前些年年少无知，闹出点荒唐的事情来，陛下您是知道的，后来就去出家避祸了。”
　　皇帝这会儿从巡察使的人选中脱离出来了，立即便瞪了眼睛，“朕知道什么？”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儿女里头没有一个出家避祸的！
　　哦……除去了凡那个不省心的！
　　但那也不是避祸啊。皇帝一瞬间颓废了，原本无懈可击的完美形象竟然因为一个假和尚有了裂痕。
　　“你继续说。”皇帝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
　　图郡王又道：“她出家快三年，如今年纪也大了，不想着还能当正室嫡妻，若是能找个好人家当妾也是可以的——对了，她是代发修行，头发还在的。”
　　皇帝瞪了他一眼，他那儿子好歹还剃了头呢，你这个也太敷衍了。
　　“朕知道了。”皇帝摆摆手，“你去给太嫔上柱香吧。”
　　图郡王又恭恭敬敬行了大礼，口中道：“陛下事忙，微臣也不好常来打搅，有限的几次机会，礼数自然是要尽到的。”
　　皇帝瞧见他像给祖宗牌位磕头一样郑重其事的叩拜自己，心里就有点烦，没等人行完礼就站了起来，转到书房后头的休息间里了。
　　图郡王进宫自然不会是一个人进来，还有图郡王妃呢。
　　图郡王妃到了后宫先去给皇后行礼，只是她又不想叫女儿给太子当妾，一方面是皇后不太好，太子看着就更不好了，再者女儿也不喜欢太子，所以这礼行的有点敷衍。
　　若是皇后还好的时候，别说皇后了，就是皇后宫里的人也饶不了她，只是皇后如今已经到了熬日子的时候，人心生变，这当差的就很少找麻烦了。
　　当然还是有忠心耿耿的，只是忠心的更怕吵到娘娘，就越发的不会说了。
　　图郡王妃从祥福宫出来，一路又往梨华宫去，到了梨华宫，她脸上就有了笑意。
　　她最擅长从细微处找证据了，梨华宫这处处都是证据。
　　比方比祥福宫热闹，人脸上也都洋溢着笑容，还有太监那一句“陛下说午饭摆在梨华宫，仔细伺候着。”
　　刘贵妃一听见图郡王妃来，立即就有精神了，上两个月她儿媳妇来说图郡王府算计她，刘贵妃就想着要找个什么机会还回去。
　　好在那太嫔的忌日快到了，这两人是必定要进宫的，而且图郡王妃一家又善于钻营，每年除了皇后，就是给下头位分最高的一个嫔妃行礼，今年她封了贵妃，可不就要来找她。
　　再说还有那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什么狗屁郡主呢。
　　刘贵妃坐直了，道：“看茶。”
　　图郡王妃行完礼，正想坐近一点，哪知道刘贵妃毫不客气把手一指，“热，坐对面去。”
　　言语非常不客气，再加上带着鄙视的眼神，仿佛再说：你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你想跟我坐一处，你也配？
　　图郡王妃不太高兴，又想去年这刘贵妃还是刘妃的时候，小心谨慎到了极点，今年封了贵妃又有了孩子，人就飘了，开始不把人当回事儿了。
　　想归想，图郡王妃还是舔着脸一笑，道：“娘娘说的是，是臣妾想岔了，想跟娘娘亲近亲近呢。”
　　呸！刘贵妃说得慢慢的，一个个字都恨不得转七八个音，“你跟我有什么亲近的？这么多年这还是你头一次来梨华宫请安，咱们两个不熟的。”
　　图郡王妃一下子就不知道说什么，她笑了好几声，道：“贵妃娘娘这话说的，其实是臣妾想来沾沾喜气，臣妾也想再生个孩子呢？”
　　刘贵妃瞧她一眼，稍稍引导了一下话题，“莫不是你前头生的几个不争气？”
　　图郡王妃又被噎了一下，只是刘贵妃这话说的对她有利啊，图郡王妃决定顺着她的意思说下去，“唉……主要是我那个小女儿，都二十了，还没成亲。”
　　刘贵妃点点头，“那的确该操心了，这个年纪想当正妻，只能找中年丧偶的官员了，进门喜当娘，不过孩子挺大就不用她操心了，就是融不进去，唉……”
　　图郡王妃又被噎住了。
　　刘贵妃心里得意，端着茶起来抿着，姿态优美无比。
　　图郡王妃想了想道：“倒也不一定给人当正妻的，要是——”
　　“难不成你想叫你女儿当妾？”刘贵妃一脸震惊地看着她，“你这样不行啊，你这是推你女儿进火坑！”
　　刘贵妃说着说着，先给自己气到了，她噌地一声站起身来，“道不同不相为谋！”说完转身就走了，“送客！”
　　图郡王妃一脸懵逼的坐在那儿，她说什么了？她压根就没说几句话啊！
　　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图郡王妃觉得自己几乎是被赶出来了，可……无处伸冤，她也只能坐在马车里，等图郡王出来。
　　梨华宫里，刘贵妃回去就躺下了，又道：“叫太医来给我号脉，就说孩子闹腾得厉害。”
　　这么一来一去的折腾，皇帝来吃午饭的时候，正好赶上太医走。
　　这不是看太医的时候啊，皇帝面色一沉，问道：“贵妃怎么了？”
　　不是人精当不了太医，尤其是这种无伤大雅的事情，太医沉声道：“贵妃娘娘还好，只是方才娘娘情绪波动厉害，孩子在肚里有所感，动得稍微剧烈了些，娘娘不太舒服。”
　　“微臣开了安胎药给娘娘。”当然还有一句吃不吃随意，这个就没必要告诉陛下了。
　　皇帝眉头一皱，旁边小太监立即便道：“早上图郡王妃来了，说到一半娘娘就撵她出去了。”
　　“朕知道了！”皇帝大步进了梨华宫，挥挥手叫屋里人都出去了。
　　“你都这一把年纪了。”皇帝坐在床边，看着刘贵妃面朝里躺着，尤其是那个大肚子，摊在床上叫人看得胆战心惊，立即就心软了。
　　“我还没陛下大呢。”刘贵妃如今也是持宠而娇了，转头就呛了皇帝一句。
　　皇帝听了两次墙角，对刘贵妃自然也是宠着的，笑道：“朕是说你都是贵妃了，肚里还有龙种，平日里脾气也挺大，宫里没人敢招惹你，怎么就在图郡王妃手上吃亏了呢？”
　　刘贵妃嗔道：“你不知道她说的什么！”
　　“她一开始说也想生个孩子，我还以为她是来沾我的福气的，我想沾就沾呗，上回那个什么师太说这样对孩子也好。”
　　“可她说她想再生一个是因为前头的不争气！我的文贤跟楚楚特别争气！”刘贵妃翻身坐起，皇帝瞧着她那个大肚子怕是都要坠下去，吓得眼皮子直跳，连忙把人扶住。
　　“接下来她又说她那个小女儿还俗要找婆家了，我一想她那女儿都二十了，就说不然给她介绍两个中年丧偶的官员。”
　　“哼——”刘贵妃一声冷笑，“您知道她说什么？她想来孟王府当妾，我当时就给愣住了。”
　　“她又说横竖当年跟她小女儿闹出事儿的那个女子也在孟王府，我一个是收，两个也是收，不如一起如何？”
　　刘贵妃气得胸口不住起伏，当然是装的。
　　“我容易吗？我知道当年给文贤多找了几个妾的确是太过引人注目了，可她当孟王府是什么，什么阿猫阿狗的角色都想往里塞？她也配？”
　　“她不配！”皇帝想起在他书房里暗示的图郡王，又想起老六算是他所有儿子里，不仅仅是最出众的，也是最正常的一个。
　　一根独苗啊，皇帝气也上来了，“行了，这事儿你不管了，朕处理了！”
　　刘贵妃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柔声道：“那咱们先吃饭吧。”
　　是男人就都怕被人怀疑，还特别吃激将法，尤其是女人，还是怀着自己孩子的女人的激将法。
　　皇帝都没吃饭，站起来就走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朕先处理了再来吃饭。你先吃，别等朕了。”
　　刘贵妃又去拉他，“既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那陛下何苦为了他们耽误自己吃饭呢？”
　　皇帝道：“也不差这一顿。”
　　看着皇帝背影，刘贵妃唏嘘一声，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方才毕竟装着生气，对孕妇来说也是剧烈运动呢。
　　等到孩子不闹腾了，她这才起来，舒舒服服吃了午饭，因为皇帝原本说要来，这菜做得是特别的好。
　　这天早上，唐思然正吃早饭。
　　王府剩下十九个美人都在一边陪着。
　　当然原先早饭她们是分开吃的，只是王氏闹了个幺蛾子出来，这些美人们一个个胆战心惊的过了好几天，先是容氏姐妹私下求她想伺候娘娘用早饭。
　　两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带来的震撼绝对是大于二的，唐思然一时心软点了头。
　　之后是杨轻轻跟灵儿，答应两个是答应，四个一起桌上也不是坐不下。
　　然后风声走漏出去，没过几天……早饭也得用大桌子了。
　　容氏姐妹两个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笑颜如花，顶着一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道：“娘娘，粥好了，您尝尝这粥。”
　　容颜把捧在掌心的粥放了下来。
　　杨轻轻翻了个白眼，她们都没这一对儿姐妹花会讨好人！
　　一开始杨轻轻也不是没发难过，可这姐妹两个是怎么说的？
　　“用手暖着粥，不冷不冷的刚刚好，能端住就证明能喝了，再者用手也能沾上人气儿，喝了对身体好。”
　　去他娘的人气儿，这分明是想沾上她的气儿！
　　唐思然倒是没立即就喝粥，而是拉着容颜仔细看了看，掌心微微发红，稍稍有点热，她叹道：“你总这样，好在今天的粥不太烫。”
　　厨房端进来正房的东西，是不可能有滚烫的，正房的人哪怕一个丫鬟都是精贵的，再说有可能烫了丫鬟，就有可能烫了主子，谁都怕这个。
　　尤其是上回太子妃那事儿，若不是茶水喝温的仿佛在怠慢人，她们恨不得连茶都放凉了再送来。
　　所以要端就叫她们端着吧。
　　容颜笑道：“其实她们端进来的粥也不会太烫，妾身也是晾了一会儿才端起来的，娘娘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容嫣在另一边坐着，见状忙道：“那娘娘把这粥都吃了好不好，别辜负了我姐姐的心意。”
　　容颜听见便对妹妹一笑，笑完忽然心头一跳，她们姐妹两个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容颜一时间失神了。
　　唐思然差点脱口而出“那你喂我”了，可见人还是不能得意忘形。
　　上一句是容嫣说的，这一句原该容颜搭腔的，只是容嫣见姐姐不知道为什么正失神，又怕被别人抢去她们姐妹两个的话茬，立即又给唐思然夹了一筷子香醋拌的小黄瓜苗，笑道：“娘娘这么爱吃酸的，这一胎肯定是个小世子。”
　　“你又知道了？”唐思然笑着问她，“若不是小世子呢？”
　　“那就是小郡主了。”容嫣微微偏着头看她，那一双带着光芒如小鹿一般湿润的眼睛，叫人喜欢得不行。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唐思然一笑，“我还能生什么，不是男孩子就是女孩子，难不成还有第三样，你倒是会讨巧。”
　　容嫣心里——不止是容嫣，在场大多数人心里几乎都是砰砰砰好几下，还有可能生不出来啊。
　　容嫣忙又笑道：“还有可能生一个小世子和一个小郡主。”和字专门重读了。
　　“这小嘴儿甜的。”唐思然笑道，夹了一个小粽子沾了蜂蜜喂给她，“我记住了，若是跟你说得不一样，我要罚你的。”
　　容嫣捂着嘴在笑，“娘娘想罚妾什么？”声音是颤抖着的，可脸上却是跃跃欲试，明显是想受罚来着。
　　“你猜？”
　　坐在对面的杨轻轻顿时觉得自己失宠了，连面前那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都不香了。
　　早饭这么吃，没一个时辰那是吃不完的。
　　巳时刚过，众人刚站起身来离开饭厅，丫鬟进去收拾碗筷的时候，二门上的婆子来了，道：“娘娘，简姨娘娘家来人了，想给娘娘问安。”
　　屋里众人的目光顿时又往简氏身上去了。
　　这还是简氏第一次被所有人注视，不免有些紧张，“娘、娘娘。”她还有点结巴。
　　唐思然笑道：“就不必见我了，我这会儿见人也不方便，直接带去简氏屋里吧。”唐思然一边说一边环视一圈，“你们也都散了吧，回去好好歇歇。”
　　屋里一众美人行了礼离开，容嫣跟容颜两个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手挽着手走的，今天也不例外。
　　容嫣道：“姐姐，你方才怎么了？怎么忽然愣住了？若不是我反应快，话头怕是要被杨侧妃那几个人抢过去了。”
　　容颜神色复杂地看着容嫣，自打上回她醒悟过来娘娘喜欢的是她们两个一起，到现在有多久了？
　　大半年的时间，虽然一开始是暗示自己不能想，可她的确是有很久没想过要踩着妹妹上位了。
　　久到她都想不起来了。
　　容嫣完全不知道她姐姐究竟想的是什么，又道：“明儿换我吧，老这么烫下去，手上怕是要起茧子了。”
　　她妹妹想得还没她多，没想原来为了讨好娘娘做出来的假象，装着装着竟然成了真的。
　　不得不说，这么过日子的确是比以前好的。以前的嬷嬷教她们怎么讨好人，却让她们学会了怎么自相残杀。
　　可在娘娘这儿……容颜叹了一声，笑了出来，道：“她们谁抢得过咱们？”
　　简氏这会儿已经进屋了，一进去就看见她母亲惴惴不安在屋里踱步。
　　一见女儿进来，简夫人忙迎了上来，原想说什么，只是看丫鬟婆子都在，忙低下头去行礼。
　　简氏拉着母亲，道：“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不年不节的。”
　　简夫人笑道：“你父亲得了两坛龙虎山张道人亲酿的雄黄酒，正好应景儿，趁着还没出五月，赶紧给你送来。”
　　简氏道：“娘娘有孕，母亲怎么送这种东西来。”
　　简夫人又笑：“又不叫王妃过手，也不瞒着，这东西最是驱邪避凶了，王爷不是得了时疫，正好孝敬王爷。”
　　简氏这才放心，心想总算是把话说明白了不怕人误会，抬手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跟母亲说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针对县令被掉包，老六病中上了折子，太子写了个戏本子。
　　皇帝心道，为人父母，谁没强迫过孩子做他们不愿意做的事情？
　　所以太子继续当太子，老六去国家大剧院当院长。
　　完美~
　　感谢在2020-06-02 22:33:13~2020-06-03 18:2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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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王爷回来了
　　母女两个挨着坐下, 简夫人一脸欣慰看着自家女儿，赞道：“你这两年出落的越发动人了，虽然嫁了人又生了孩子, 却比以前会打扮了, 比以前当姑娘的时候还好看。”
　　“母亲。”简氏笑得有点羞涩，亲妈夸人是不是真心的，那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尤其是这等不遗余力的夸, 让人有点害羞。
　　简夫人又道：“尤其是你这个丹凤眼，照你这么只加深后半个眼皮, 又把眼角微微提上去这个画法，着实好看了许多，看着也精神, 王爷一定喜欢。王妃该要忌惮你了。”
　　最后一句是笑着说的，明显是开玩笑。
　　简氏唏嘘一声, 神色复杂看了母亲一眼，她倒是……也没什么可解释的, 谁能想到每天花心思打扮是为了王妃呢？王妃也说过她这丹凤眼生得极好, 微微挑上去眼角就是眉眼飞扬, 精神极了。
　　“母亲喝茶。”简氏道。
　　简夫人端起茶杯喝了两口, 尝出来是好茶, 心里稍稍放松, 又尝了两块点心，新鲜至极, 皮是皮馅是馅的，可见王府规矩很好，她姑娘也没被人怠慢, 吃穿用度都是上等。
　　简夫人放下手里杯子，叹了一声，“虽然是给人当妾的，不过你这过得比你二姐要好多了。她要操持一大家子，又有不省心的妯娌跟小姑子——”
　　“母亲，我不怨你的。”简氏打断了她，尤其是做了那个梦之后，就更不怨了。
　　就算没有那个梦，像王妃这么宽厚的主母也——这还是唯一一个。
　　简夫人笑了两声，忽然压低了声音，“你们府上大姐儿如何了？”
　　简氏眉头一皱，“没边没沿的，您问这个做什么？”
　　简夫人又往近凑了凑，道：“王妃如今有孕在身，对你们这些生过孩子的人如何？又对王爷的骨肉如何？”
　　要是以前，简氏说不定就直接说了，可经过王氏这一次，她有点不太敢。
　　王氏平日里虽然跟王妃不是最好的那几个，但也绝对排不到最后，可王氏捅了这么一刀走了，王妃照常该干嘛还是干嘛，一点为此分心的意思都没有。
　　她潜意识里隐隐约约的害怕，虽然连自己都没太想明白为什么。
　　尤其是……这府里究竟谁在王妃心里。
　　“母亲。”简氏不快地说，“您别打听这些事儿，这是孟王府，消息泄露出去，连我都要倒霉的。”
　　简夫人埋怨道：“你是我肚里掉下来的肉，我还能害你不成？再说我跟谁说？”
　　那可不一定，简氏想起杨侧妃来，她把孩子生在外头，那不就是被娘家坑了吗？
　　还有王氏，养成那个性子，也是被娘家坑了。
　　容氏姐妹两个，被亲妈卖了。
　　还有刘氏，叶氏，还有大姑娘安福呢，不也被亲妈李氏坑了吗？如今住在角落里的小院子，当然现在是守孝，可就算是公主，由下人抚养长大，还能有什么好体面不成？
　　“你想什么呢！”许是简氏脸上表情太过奇怪，简夫人拍了她一下。
　　简氏道：“母亲，我说句不好听的话，王爷怎么也是皇子，王府也算是皇家的事儿了，窥视帝踪搞不好要命，打听王爷家里的事儿，至少也得半条命，还不如直接死了呢。”
　　简夫人完全没欣赏到她们平日里打机锋的幽默，反而叹了一声。
　　“罢了，我不跟你说这个了。你既然自己心里有主意，我问你，王爷这病还好不好得了？”
　　简氏吓得站了起来，又急忙去捂母亲的嘴，“你要不要命了！你敢咒王爷！”那是皇帝！没两年就要登基了！
　　简夫人把她手一扒拉，眼睛一瞪道：“屋里就咱们两个，谁能听见？”
　　还有鬼神菩萨呢！
　　简氏道：“好我的亲娘，您今儿来就是故意吓唬我的吧？”她一边问着，一边又觉得苦，若是不见娘家人，王妃肯定能看出端倪来，可她这说的都是什么啊。
　　简夫人一副是你大惊小怪的表情看着简氏，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你提前想好了，总比遇见事儿慌张只知道哭好。”
　　简氏眉头就没松开过，“您到底想说什么！王爷好好的！”
　　哪知道这话一出，简夫人脸上表情不对了，“你进来之前我劝过你什么？别有真心，你是当妾的，就是人家当——”
　　简氏都气笑了，“我一年私底下见不了王爷两面，自打王妃进府，我就没见过王爷，我能有什么真心，我的真心——”
　　全花在王妃身上了。
　　简氏一声唏嘘，“您什么都不知道，就别在这儿乱我的心了。”
　　简夫人见女儿还是一副没开化的样子，叹气道：“我问你，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别拿那眼神看我，王爷端午回来的，京里人都知道。”
　　简氏点了点头，道：“的确是初五回来的。”
　　“今儿什么日子了？”简夫人又问。
　　“还两天就六月了。”简氏应完又叹了一句，“日子过得挺快，王妃这都五个月了。”
　　简夫人吧……看她一脸欣慰的表情，就知道她误会自家女儿数王妃肚子月份的真意了。
　　“王爷得的什么时疫？快一个月还没好？在外头养病能比在家里好？王爷指不定现在都下不来床了，不然他早该回来了！”
　　简氏瞪圆了眼睛，都快哭了，这是亲妈吗？她灰心丧气低下头来，又想还得叫她说完了才行，也好有个对策。
　　况且这些话要是她没在自己这儿说出来，而是憋在心里，回头指不定找谁念叨呢。
　　大不了……至少在王爷登基之前，少跟她们来往，逢年过节就生病！
　　简氏这有点萎靡不振一脸沉思的样子，又叫简夫人误会了。
　　“什么时候都得想好退路。”简夫人叹道：“我最近这十几天，总在想这事儿，所以方才我专门找了东西，想看一看王妃，如果——”
　　“王妃挺好的。”简氏忽然打断了她。
　　简夫人一声长叹，“那你就安安生生过日子。”她看着自己女儿不明就里的脸，道：“我给你好好讲讲这里头怎么回事儿。”
　　“王妃挺好的，那证明她不担心，她为什么会不担心，因为王爷肯定不停的在派人传消息回来，说他一切都好。”
　　简氏不由得点了点头，李公公的确是这么说的，当着她们面也说王爷胃口渐开，至于私底下还有没有什么话单独给娘娘，那肯定是有的。
　　“可王爷若是好，那他为什么不回来呢？”简夫人一脸疑惑地问。
　　简氏不由得顺着她母亲的思路往下一想，忽然她眉头一皱，道：“仿佛大概十几天前就听李公公说过一次，说王爷是想在那边避避暑。”
　　简夫人一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看着她，“这话你信吗？王妃正有孕，山庄能有王府方便，王爷走了小半年，他要去避暑？”
　　简氏眉头一皱，唇也咬了起来，她母亲说的真的有几分道理啊。
　　“母亲！”简氏猛地回过味来，她差点被带进沟里去，王爷肯定没事儿啊，不然两年登基的是鬼吗？
　　简夫人又是一声叹，“所以我才说王爷可能不太好了，只是王妃有孕，月份又不大，所以能瞒多久算多久，孩子大一天，就越壮实，动胎气的可能性就越小。”
　　简氏给气笑了，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看看她还能扯出什么鬼话来。
　　简夫人接着道：“王爷若是不好，娘娘肚里那孩子生不生得出来就两说了。”
　　这话说得简氏心里砰砰跳了好几下，一开始或许有点兴奋，不过最多的还是害怕，仿佛被人捏住了心脏一样，连反驳的声音也虚弱了一些，“母亲，娘娘……不会的。”
　　“如果王爷不在了，王妃有可能滑胎，就算保住了，也有可能生个郡主出来，就算侥幸生了世子，能不能健康长大还是两说，这么一来，你跟杨侧妃……谁的孩子继承王位呢？”
　　这件事儿，简氏是想过的，去年王妃进府的时候，她做了那个梦，她把后头一系列的事情都想过了，包括她当继后，景和当太子。
　　只是现在想起来，遥远得像是隔了一层纱，怎么也不明白自己当时的心情了。
　　“府上有儿子的就你们两个，你比杨侧妃更有优势。景和还小，也不太认人，这个时候抱去娘娘膝下养着，还能养熟。”
　　“其二，你是个侍妾，杨侧妃是侧妃，抱你的孩子比她的省事儿，若是她的儿子当世子，王妃怕是压不住她。”
　　“其三，咱们简家也没有杨家有声望，简家不过一个五品京官，杨家呢？国子监。杨家随便传个什么消息出去，就能引得无数读书人帮助。”
　　简夫人说完，就略带得意的看着女儿，简氏一脸的无奈，道：“母亲，你看杨家根本没有叫人来，这才是高下立现呢。”
　　简夫人语塞，半晌道：“说不定是因为上次杨氏把孩子生在外头，又被换了，杨家觉得抬不起头来？”
　　简氏笑了，这话她爱听，“行吧，在我这儿吃了饭再走吧。”简氏扬声叫了丫鬟进来，吩咐了饭菜，又道：“去跟竹兰说一声，我今儿中午不陪娘娘用饭了。”
　　哪知道简夫人听见这话又兴奋了，等丫鬟出去，她道：“娘娘这是要提拔你！”
　　简氏看了她一眼，心累不想解释。?轻?吻?最?萌?羽 ?恋?整?理?
　　简夫人却还道：“你怎么也比杨侧妃有胜算，只是你记得后头要好好侍奉娘娘，你看王爷如此看重娘娘肚里的孩子，连重病也要瞒着——”
　　话才说了一半，丫鬟忽然从外头冲了进来，简夫人连忙打住了。
　　“王爷回来了！娘娘叫都去前头迎一迎王爷！”
　　简夫人顿时懵逼了。
　　简氏瞧见这表情倒是觉得挺亲切，这一年她见了王府所有侍妾脸上都出现过这个表情。
　　“行了，您就待我屋里吧。”
　　唐思然接到王爷回府的消息，一开始也是懵逼的。
　　真的是一点预兆都没有，提前一句话都没有，就真的仿佛跟以前一样，他不是去养病，而是去上朝而已。
　　不对，不是上朝，上朝的时候他也的申时左右才回来。
　　这还没吃午饭呢。
　　唐思然一边差人去叫人，一边站起身来，只是还没走出正院，就跟迎面而来的王爷打了个照面。
　　唐思然脚步顿时停住了。
　　王爷瘦了，可却变得更加好看了。
　　他身上的线条变得更加的凌厉，从带着剑鞘的宝剑，变成了出鞘的利剑。
　　一个月没晒过太阳，王爷肤色更加的白皙，和乌黑的头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头发好好的没枯没黄，叫人甚是欣慰。
　　还有那双眼睛，初见时她觉得是暗夜繁星，这一病倒成了千尺寒潭，越发的深沉内敛了。
　　那一双薄唇，颜色不及往常鲜艳，却叫人生出想咬一咬，一定要咬出血色的冲动来。
　　衣领依旧扣到了脖子，雪白的肌肤，青色的血管，比以往更加突出的喉结，在领子边缘若隐若现。
　　她想看王爷的肌肤从雪白色变成粉红色。
　　哦……她还没行礼。
　　唐思然刚迎上去，手就被孟王爷拉住了。
　　“不必多礼。”
　　他的声音显得比以前沙哑了，却更加的好听了。
　　唐思然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心疼地道：“王爷比以前瘦了。”
　　“很快就能补回来。”孟王爷一边说，一边拉着她往里屋走，显得有点迫不及待。
　　迫不及待？？？
　　“王爷。”唐思然又叫了一声。
　　孟王爷偏头看她，寒潭里有了一丝波澜，“你不热？”
　　对哦，外头是挺热的。唐思然笑了一声，她方才想的都是什么啊，可见美色误国。
　　两人进了内室刚坐下，竹兰进来行了个礼，脸上笑得都比往常灿烂些，道：“王爷，娘娘，众位姨娘想来给王爷请安。”
　　孟王爷手一抬，“不必。你出去。”
　　唐思然觉得竹兰的笑都僵在脸上了，叫她有点心疼，竹兰虽然不及王府美人动人，可伺候人也是没话说的。
　　所以唐思然寻了个不怎么开心的话题，问道：“怎不见王氏跟着回来？”
　　寒潭又开始波动了，这次动得唐思然有点心虚。
　　半晌，孟王爷似乎轻轻叹了一声，声音里似乎也多了一丝情绪，“王氏染了时疫，还在别庄修养。”
　　这还真是有点惨，唐思然正要说不如叫她好好休养，就听见王爷道：“皇后快不行了，父皇把九弟十弟的婚期提前了，一个六月初三，一个六月初六。”
　　“终于……”唐思然觉得她心里生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皇后终于要死了。
　　“这次应该是真的。”
　　王爷这么一说，唐思然就又觉得好笑了，这一年王爷想必也被糊弄了好几次。
　　唐思然叹道：“这一年，光白布就从库房里头至少拉出来过三次。”
　　孟王爷似乎是在安慰她，“这次一定能用上，不过不能提前拉出来。”
　　唐思然觉得后半句似乎应该是个笑话。
　　孟王爷转眼便又开了一个新的话题，“图郡王府的郡主出家了你可知道？”
　　唐思然也没想，直接就点点头道：“图郡王府太讨厌了，我去求母妃帮我来着。”
　　“不在京城出家，郡王跟世子都给派了差事离京，郡王妃不放心郡主，跟着一起去了，说要看看那尼姑庵好不好。图郡王府京里没人了。”
　　唐思然嘴角不由得一翘，“那还真的挺好的。”
　　孟王爷又看了她一眼，问道：“中午吃什么？”
　　这话题转的。
　　唐思然想了想，道：“咱们中午吃乌鸡汤吧？”王爷连着吃了一个月的乌鸡汤，这会儿八成是腻了。
　　等一下——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好。”孟王爷竟然就这么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在控制传染很有一手的李旺支手下，得过时疫的王氏又得了一次呢】
　　A.时间久远，抗体失效
　　B.她夜袭王爷成功，感染了新的病毒
　　C.王氏故意染上时疫，想跟王爷一起抗争病魔
　　D.为了告李旺支黑状，熬夜太多体抗力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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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喜事
　　午饭才吃了一半, 宫里来人，一拨宫女，一拨太监。
　　还是先后两拨, 单从这时机就能看出亲疏远近来。
　　头一拨是正吃着饭来的, 是梨华宫的人，说的是图郡王府的事儿，说他们一个个都有了差事, 都要离京了, 末了后头还加了一句：“娘娘说以后再不用为她们烦心了。”
　　这说明什么？
　　按照刘贵妃的认知，王爷今后是要当皇帝的, 换句话说孟王府这一系基本不可能离京，她敢这么说，就证明图郡王府这辈子不可能回京城了。
　　唐思然道了谢, 又问了两句母妃好不好，这才叫竹兰拿了大红封, 又安排她下去用了午饭歇一歇再说。
　　她这边道谢跟人说话，又叫她回去替她向娘娘问好, 那边孟王爷一言不发, 看着还有点不太满意的样子？
　　第二拨是皇帝的人, 一共三个, 搞得很是正式, 这是等吃过饭了才来的, 通知了九皇子跟十皇子的婚期。
　　唐思然照例叫竹兰拿了大红封。
　　只是送走这些人，孟王爷依旧是兴致不高的样子。
　　难不成……他想炫耀自己消息灵通却没捧哏的？唐思然想了想, 觉得王爷可能不喜欢太直白的夸奖，便用了明贬暗褒的“这是我家不争气的宝贝儿子”的夸奖方法。
　　“王爷的消息比宫里还快呢，只是正养病, 怎么还操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儿？”
　　孟王爷看了她一眼，情绪似乎……没有变化。
　　她猜错了？唐思然心中顿时生出点不认输的气势来，这是怀疑她的专业素质啊。
　　她又想了想，难道是因为父皇跟他不亲近？
　　亲近的刘贵妃想说什么直接就说了，从不顾忌派人来的时候，中午吃饭也一样。
　　不太亲近的皇帝就是要避过儿子吃饭的时间，显得很是客气。
　　但是王爷也不像这样的人啊。不过他才从重病里恢复，又一个人在庄子里孤单单的住了快一个月，加上前头巡查差点翻车，也许正脆弱？
　　可这种事情不好点破，点破了岂不是要拿王爷脆弱的内心说事儿？怪尴尬的。
　　那就换个角度说说更惨的九弟跟十弟，还有众人都盼着死的皇后。
　　“唉……父皇也是的，九弟跟十弟的婚期就差了三天，我记得咱们两个成亲的时候，光宴席就摆了三天呢。他们两个还都没封王，这也赶得太快了。”
　　“尤其是九弟，也不知道定的哪家的姑娘，这么悄无声息的就成亲了。”
　　“是皇后娘家的亲戚。”孟王爷忽然道。
　　唐思然眉头一皱，皱得有点夸张，“那岂不是——故意的？”
　　上回十皇子跟太子为了宁江郡主起争执——这么说有失偏颇了，应该是皇后没事找事，最后叫十皇子去关禁闭了。
　　如今皇后快死了，还要拼着自己最后的生命来找不痛快。
　　孟王爷目不斜视，一点动作都没有，“宫里的消息，皇后帮着挑了个姑娘，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在十弟前三天成亲。”
　　唐思然叹了口气，道：“要过一辈子的，皇后这么压下来，她家里嫁给九皇子那姑娘，也不知道能不能好过。”
　　“太子倒也罢了，还有个十一公主呢。”
　　“还有皇后娘娘，希望她再多撑两天，至少等宁江郡主回门了再……那什么。”
　　唐思然一连三叹，可孟王爷不过嗯了一声，起身道：“我去歇歇。”说着他就往内室去了。
　　唐思然一脸错愕。
　　一来是她居然猜了两次都没猜对，二来王爷是去她屋里午睡了。
　　——生平头一遭。
　　唐思然忙追了上去，道：“我也躺躺。”
　　连着两次都没猜对，这时候只能使出杀手锏了，唐思然侧身躺在王爷身边，看他一丝不苟的姿势，伸手把他手一拉，往自己肚上一放，道：“孩子在动呢。”
　　瞬间，宛如千年冰川万年寒玉一样的王爷碎了。
　　唐思然能感受到王爷的手绷紧了，甚至还有点烫。
　　“孩子在动？”孟王爷重复了一句，虽然还是一样的面无表情，可他这慢悠悠跟以往完全不一样的话语，把他波澜壮阔的内心出卖了一个彻底。
　　唐思然放心了，这波勉强算过去。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每顿饭之后，它都动得厉害——咱们给九弟和十弟送什么好？前两日我差人去看公主，她快生了，母妃应该也快生了，该准备贺礼了。”
　　“给母妃还有公主送的东西好办，我都想好了，不过九弟还有十弟有点赶了，回头我叫她们翻一翻咱们成亲时候的礼单，比照着送吧。”
　　唐思然半闭着眼睛，慢悠悠地说，只是王爷的手还在她肚上放着，面上依旧是毫无表情——不过这次她能分清了，不是毫无表情，是震惊到无法显示了。
　　唐思然也有点困了，很快睡了过去。不过临睡前她又警示自己一句，最近日子过得太好，再加上怀孕，心里不免有些松懈，连应付王爷都开始敷衍了。
　　这样不好，这样真的不好。
　　婚期虽然赶，不过对于皇家来说根本不是个事儿。
　　从客观来说不是个事儿，成亲该准备的东西都是现成的，主要是没人成亲这么快，又不是寻常百姓，骑着驴就去了，这可是皇子。
　　谁家不把三书六礼拖到一年的？
　　只是看着皇帝愁眉不展，又听闻皇后宫里三班太医轮值，时时刻刻都有四个太医守着，纵然是礼部的老学究，也一样老老实实的什么都不敢说了。
　　王爷从别庄回来已经五月底，等唐思然把库房里的东西瞧了一圈，寻了两对一人高的大红金字吉祥如意瓶出来，也就差不多到日子了。
　　先成亲的是九皇子。
　　虽然到处都是红色，婚宴开始的时候，宫里太监还传旨封了九皇子做齐王，可好像除了新上任的齐王，剩下人笑得都不太自然。
　　就连坐在新房的九皇子妃眉头都带着淡淡的愁绪。
　　不过唐思然觉得她应该不会发愁太久，九皇子那个人，只要别把他当真就还挺好相处的。
　　再说皇后也活不了多久了，她就算是带着什么任务进门的，等皇后死了，也就该烟消云散了。
　　“喝酒喝酒！”
　　回到正厅，九皇子举了杯子起来，笑得眼睛都快瞧不见了，道：“本王终于成亲了，哈哈哈哈！”
　　成王爷暗道了一声傻子，不过还是站了起来，举着杯子笑道：“这屋里一大半都是你哥哥，你跟谁本王呢？”
　　他原想含笑带着埋怨，显示亲近来着，只是后头半句还没说出来，就被全王爷截了，“三弟不必如此，今日九弟成亲，自然要顺着他来。”
　　齐王果然高兴，“来，我敬哥哥一杯。”
　　唐思然一边坐着，嘴角微微翘着。
　　成王爷跟全王爷互相瞪视一眼，都有几分瞧不起对方的意思，倒是齐王爷，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又去给他二哥平王爷敬酒了。
　　皇后快不行了，太子之位岌岌可危，这两位终于开始勉强算是有实际行动了。
　　齐王爷虽然不太聪明的样子，不过换个角度就是性子耿直，好挑拨，有什么说什么，用好了的确是把好刀。
　　可惜他们都晚了。
　　唐思然夹了个翡翠白玉卷给孟王爷，他大病初愈，该多补充点维生素才是，还有那个熘肝尖，王爷也得多吃一些，还有那鱼啊鸡啊的，正好补充蛋白质。
　　“这个养身补血。”唐思然轻声道，顺便挽救一下她前两日的失误。
　　孟王爷看她一眼，眸光中多了一丝温度，柔声道：“你不许挑食。”说完微微一顿，“若是不合胃口就少吃些，回去叫她们给你重新做。”
　　王爷啊……唐思然觉得自己顿时又想敷衍他了。
　　“九弟封了齐王。”唐思然看着新上任的齐王兴高采烈的跟人喝酒，轻叹道：“不知道十弟给封了什么。”
　　孟王爷一挑眉，“陈王。”
　　唐思然顿时有种被噎住的感觉，只是她看王爷眼中隐含的骄傲，便笑道：“我就知道王爷没什么不知道的。”
　　王爷越发的骄傲了，他头一偏，跟身边伺候的人道：“酒拿开，本王病后初愈，闻不得酒味。”
　　唐思然这一桌两个人，一个有孕在身，一个大病初愈，自然是没人敢来敬酒的，再加上喜宴背后还有个隐含的意思：皇后快不行了，众人不管是喝酒还是说话，都含着至少五分的节制。
　　万一皇后死在今天了，他们进宫去一身酒气，那事后也是要被揪小辫子的。
　　所以天才刚黑，喜宴就算是吃完了。
　　新上任的齐王兴高采烈地把一众兄弟送了出去，又搭着十皇子的肩膀，“大后天去吃你的宴席！”
　　听见这个，唐思然心里不由得抽了两下，宁江郡主啊……后天宁江郡主成亲。
　　她这稍稍一顿，孟王爷看出来了，“怎么了？”
　　唐思然冲他一笑，“孩子踢了我一脚。”
　　“嗯。”孟王爷拉着她的手微微用劲儿，“我扶着你。”
　　上了马车，两人对面坐着，唐思然想了想，虽然前头成亲的不是她，不过记忆是给她留下来了。
　　前头她成亲的时候非常热闹，一来是推了快四年，有点想粉饰太平的意思，二来……她觉得除了原主是陛下宠臣的女儿的关系，陛下应该也对王爷挺好的，正好拿来顺一顺王爷的毛。
　　“没咱们成亲的时候热闹。”
　　孟王爷半闭的眼睛睁开了，目光落在她脸上，声音里带着隐隐的温度，兴许还有点哄小孩的意思？
　　“咱们成亲的时候最热闹，连太子也是比不上的。”
　　王爷飘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孟王爷：王妃没有心！那宫女太监来报信，明显是本王跟宫里通报了今日回府。跟宫里说了没跟她说，她竟然问也不问！她是不是不在乎本王了！
　　我好了！前头一周发烧又不太敢去医院，导致好的有点慢，然而后头居然因为躺太久腰突复发了唏嘘，总之大家都要好好锻炼提高抵抗力，好好保重身体啊~感谢在2020-06-04 22:55:01~2020-06-24 20:12: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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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恋爱脑跟事业脑的隔空碰撞
　　参加完喜宴回来, 歇了才两天，又是十皇子的喜宴。
　　虽然成亲的人不一样，不过这两个喜宴居然有惊人的巧合。
　　——都是新郎高兴极了, 新娘面上带着淡淡的愁绪, 宾客一样笑得不太自然，以及几个年长的、以为自己有王霸之气的王爷明显却又尴尬的拉拢。
　　唐思然其实是有点胆战心惊的，尤其是开始闹新房的时候, 她是真怕宁江郡主做点什么出来。
　　不过好在掀盖头, 交杯酒，结发等等环节都顺顺利利的走了下来。
　　剩下就是新娘子在新房坐着, 新郎陪着外头吃酒了。
　　只是唐思然刚松了口气，就听见盘腿坐在床上的宁江郡主道：“六嫂，我一个人害怕, 你能陪我说说话吗？”
　　唐思然顿时有点僵硬，不过还好, 至少她没开口叫六哥一起陪她。
　　话音刚落，唐思然还没应声, 新上任的陈王便给她拱手行了礼, “麻烦六嫂了, 我吩咐她们备上好的席面送来。”
　　唐思然自然也是应得非常得体, “外头闹哄哄的, 我如今也经不得吵, 正好陪着她说说话。”
　　孟王爷冲她点了点头，干脆利落转身就要走。
　　全王爷跟成王爷都是一脸不乐意的样子, 成王爷甚至暗示道：“不如叫你三嫂也陪着你，人多热闹。”
　　宁江郡主不太乐意的样子，她原本就不想嫁给陈王的, 临出嫁那天晚上，诚晖王还来跟她说什么诚晖王府跟成王爷走得近，要她日常劝解着陈王，多跟成王来往。
　　成王想拉拢陈王，自己不敢动手让女人上？就这他还想当皇帝？
　　那一个女人要是能影响皇位归属……也该是孟王妃登基不是？
　　宁江郡主原本就是叛逆的年纪，再加上从小到大唯一没干成的事儿也就是嫁给孟王爷了，当下便斜着眼睛瞥了成王爷一眼。
　　“我就喜欢六嫂，我就想六嫂陪我。”
　　成王面子挂不住了，可他又不能跟一个新娘子置气，好在有全王“解围”，“她们两个年纪相仿，也能说到一块去。”
　　虽然是看着成王爷说的，可里头还暗示了成王妃年纪大呢。
　　成王妃哪儿忍得了这个，她把全王妃也拉了进来，笑道：“谁说不是，我记得全王爷最年长的那个女儿，好像跟她是一年生的。”
　　全王妃跟成王妃原先是最要好的，对方家里什么情况都了如指掌。
　　全王妃当即冷笑道：“你记得倒是清楚，的确是一年生的，比她还大两个月。”她稍稍一顿，“十弟妹的确是跟我长女一样的年纪——你比我就小三岁？”
　　眼看着气氛就要往奇怪的方向去了。
　　陈王爷忙把他不太靠谱的九哥一拉，“走走走，让你尝尝我的喜酒！”
　　一屋子人都出去了，宁江郡主眼色一使，屋里丫鬟婆子也出去了。
　　“六嫂，如今咱们可真成了一家子了。”
　　走在最后那婆子脚步一个踉跄。
　　罢罢罢，这语气，是真要往嫂子文学去了。
　　“谁说不是。”唐思然在她身边坐下，“咱们的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一眼就看见了你。”
　　宁江郡主眸光落在她肚子上，复杂极了。
　　“五个多月了。”唐思然笑道。
　　宁江郡主收回了目光，她……就这么阴错阳差的错过了吗？
　　她跟陈王已经成亲，晚上就得圆房，就算陈王死在今天晚上，她也断然没有去给孟王当妾的可能了。
　　错过……的确是错过了。
　　唐思然瞧她眼圈一下子变得通红，宁江郡主虽然长得不如孟王府后院那些美人们好看，可这双红肿的眸子的确是叫人心疼。
　　少女最真挚的感情，当着心上人的面出嫁，的确是值得一声唏嘘和几滴眼泪了。
　　唐思然握住了她的手，道：“其实成亲就是那么回事儿，以前你当姑娘的时候不能去的地方，如今当了王妃，都能去了。”
　　“原先你出门，除了去别人府上拜访，就只能去庙里，还得别人带着你，当了王妃就不一样了。”
　　“你能出去踏青，游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宁江郡主猛地转头看她，半晌只说出一句话来，“我能去看你吗？”
　　“能！”这个时候当然是不能犹豫了，唐思然斩钉截铁的应道。
　　宁江郡主转过头来，忽然一笑，“我得先理理陈王府的事儿，只是过几个月你肚子就该大了，还得生孩子，等你生了孩子还得坐月子，我要去……怕是也要明年了。”
　　听她这么说，唐思然倒是不怕她做出什么事儿来了，这明显就是要避嫌的意思。
　　虽然除了宁江郡主，没人觉得应该避嫌，甚至另一位当事人如今对宁江郡主的感官还是——成王爷支持者的女儿。
　　“咱们吃些东西吧，我还真的有点饿了。”唐思然道。
　　宁江郡主叫了人进来，因为新娘子不能下床的关系，圆房之前的饭都是在新房吃的，连带着饭桌等等一系列东西都得搬进来。
　　再加上外头的丝竹鞭炮，热闹极了，只是宁江郡主生生从这里头感受到了无尽的寂寞。
　　她幽幽一声叹，没有人知道……
　　一瞬间她的眼圈又红了，她没从王爷嘴里得到一句喜欢，也不敢告诉父亲，甚至还没努力，她就已经成了陈王妃。
　　都是皇后的错！
　　她眼泪吧嗒吧嗒就掉了下来，一头栽进唐思然怀里。
　　“我——难受。”宁江郡主呢喃道，声音又小又委屈，叫人恨不得什么都依了她。
　　屋里一众人都有点尴尬，尤其是陈王府的人，不过好在陈王府也就是个把月的历史，唐思然手一抬，“你们都出去。”
　　好歹有个主子发话，众人放下手里器具，一个接一个的出去了，唐思然想了想，这事儿没法安慰。
　　所以到最后，她就抬起手，在宁江郡主后背轻轻拍着，一言不发。
　　不过难过的时候有人抱，还是相对来说能抱满怀的体型，还是挺有安全感的。
　　尤其这人将来能当皇后，这就是来自于权威的安慰了，让人特别安心。
　　宁江郡主靠了一会儿，心里的难过下去了，狠劲儿又上来了。
　　首先她觉得她爹诚晖王就是个傻子，天天自诩藏在背后运筹帷幄，连谁能当皇帝都看不清。
　　其次她觉得她爹是个自大狂，天天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说他们都是棋子，可她想嫁给谁都不能自己说了算。
　　可虽然她爹不好，毕竟是亲爹不是，虽然成王爷的美梦做不了两年了，她爹的从龙之功马上就要变成给末代皇帝当太监了，可还是要给她爹找个后路。
　　最后……虽然她跟孟王爷无缘了，可孟王爷一定得当上皇帝，才不枉费她吃过的苦流过的泪。
　　她曾为潜龙动情，和她曾为王爷动情，想也知道是前者更叫人刻骨铭心。
　　宁江郡主抿了抿唇，“皇帝身边的王太监，王江海，是成王的人。”
　　唐思然手上一顿，没想宁江郡主伸手往后一背，拉着她的手又在自己背上拍着。
　　这明显是叫她继续啊，唐思然觉得好笑，虽然叹了口气，不过声音里都是笑意。
　　“还有吏部的徐郎中，大理寺的张少卿，一个夜里没人的时候来过诚晖王府，一个我母亲让我宴会的时候照顾着些他家姑娘，应该也是成王爷的人。”
　　这就更让人唏嘘了，唐思然拍她的力道加大不少，都能听见声音了。
　　“我知道了。”
　　宁江郡主猛地抬头，正想说你就这么回我？可转脸一想，这东西又不能宣之于口，更加不能宣扬，只能是全靠默契，她头一扭，气势又落了下来，不愧是将来能当皇后的人，不愧是叫皇帝等了她三年的人。
　　自己思虑的确是不如她周全的，想到这儿，宁江郡主迁怒般提高了声音，“怎么还不上饭。”
　　屋里又开始忙活起来，宁江郡主松了口气，忽然又转头死死盯着唐思然的肚子，半晌才咬牙切齿却又克制住努力让自己声音显得轻柔，“等我成完亲，后头应该没什么事儿了，你好好在家养胎，这是王爷的嫡子呢。”
　　唐思然是实实在在不明白她究竟在想什么了，不过好在饭菜上来，也算是有了新的谈资，倒不至于冷场。
　　唐思然陪着宁江郡主吃过饭，又说了会儿话，碍于皇后随时会死的这个阴影，这些日子皇帝这一家子说话做事总有些急迫感，就算是宴席也不敢放肆，所以依旧是不到天黑，宴席就结束了。
　　陈王亲自送了他六哥和六嫂出来，还连声的道谢，让一边成王看得直皱眉头。
　　诚晖王叛变了？？？
　　唐思然跟王爷上了马车，看着王爷那张仙凡有别的脸，她甚至觉得王爷若是有心，甚至能靠着这张脸叫全京城的女子帮着他夺嫡。
　　孟王爷挑了挑眉头。
　　唐思然道：“方才宁江郡主告诉我，吏部的徐郎中和大理寺的张少卿是成王的。”
　　孟王爷脸上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成王比我多当了六年王爷，也该能拉拢几个人。”
　　“还有陛下身边的王江海，也是成王的人。”
　　这下孟王爷脸上惊讶了，可唐思然一点没料到，他说的居然是：“她连这个都跟你说了？”
　　等一下，这句话的意思是……“王爷已经知道了？”
　　孟王爷点了点头，眉头却皱了起来，一点不见开心，“诚晖王用意何在。”孟王爷沉着冷静的分析，“很有可能是成王故意泄露出来的，用他们当弃子引我动手。”
　　唐思然深吸了一口气，打心眼为宁江郡主不值，宁江郡主的眼泪还在她前襟上留着呢。
　　孟王爷问道：“你是如何应的？”
　　唐思然道：“我知道了。”
　　孟王爷脸上露出赞许的微笑，虽然连他没穿衣服的样子都看过，但是唐思然依旧上头了，她甚至觉得这个微笑若是叫宁江郡主看见了，她都敢弑君。
　　“父皇身边各家的探子都有，当然这是放在明面上的，有时某些事情父皇不好明说，就会通过这些探子暗示。”孟王爷继续解释，“王江海就是成王府明面上的探子。”
　　唐思然追问道：“那成王爷私下的探子呢？”
　　孟王爷笑得越发的让人心惊肉跳了。
　　罢了，她明白了。
　　“陛下想必不会把这事儿做得太明白，虽然是个心照不宣的事儿，可该使的银子手段一样不能少，然后才能巴结或者勾结到太监。”
　　孟王爷赞许地点了点头，“你想的不错。三哥以为这王江海就是他辛辛苦苦用尽力气才找到的内应。”
　　唐思然看着孟王爷微微翘起的嘴角，很是有炫耀的意味，她觉得该表现出好奇了。
　　“那王爷的内应有谁？”
　　孟王爷看她一眼，“万明义、丁福瑞、李庆祥、张德忠。”
　　你这可以直接谋反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24 20:12:17~2020-06-29 19:56: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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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生孩子
　　四天之内吃了两次酒席, 还是挺劳神的，更别说唐思然如今还有孕在身。
　　当然身体倒是不太累，就是神经疲惫, 第二天她彻底不想起, 在床上一直磨蹭到巳时才心不甘情不愿出来吃早——午饭。
　　唐思然一到外头饭厅，就瞧见王府一众美人们满脸担忧，还有几个是眼泪汪汪红着眼圈看她。
　　又瘦了, 还有点憔悴啊……没以前好看了, 都没用心打扮。
　　“又怎么了？”唐思然问道。
　　娘娘的语气有点冷淡？
　　简氏隐晦地看了杨侧妃一眼，她都听出来了, 杨侧妃不可能没听出来。
　　可杨侧妃依旧是一脸的担忧，小心问道：“娘娘这两日累不累？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叶灵也道：“娘娘只是累了些，若是请太医来, 又得折腾，不——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
　　她一边说着, 一边环视一圈，这都一年多了, 娘娘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柔柔弱弱的, 可底子很好, 这一年连伤风都没伤过。
　　哪至于就累得起不来床了呢？万一这次是有人动手脚呢？
　　她眸光一个个扫了过去, 的确是看见几道闪烁的眼神, 可见有人心虚！
　　就算没机会动手, 那也动了心思！
　　唐思然顿时有点愧疚，她们又不是病入膏肓了, 不过是憔悴了些……再说病美人就是另一种情趣了。
　　想到这儿，唐思然道：“这会儿还没到午饭，不如中午咱们一起吃饭可好？”
　　有人欣喜地应了, 有人没搭腔，有人摇头。
　　双胞胎姐妹两个一脸惊喜，“妾都快半个月没伺候过娘娘了。”
　　“哪儿有半个月？”唐思然笑话她们，“从王爷回来到现在也就才十三天，还有两天呢。”
　　乐氏见气氛轻松，便也笑道：“那不如容妹妹两个回去待两天，凑个整数再回来可好？”
　　屋里一片欢声笑语，杨轻轻很是不合时宜地道：“娘娘还是请个太医来看看吧。”看完了她也放心。
　　叶灵隐晦地看她一眼，也道：“娘娘忙了这半个月，也该看看太医了。若只是累了，妾们这两日就不来了，娘娘好好休息。”
　　虽然她挺想陪在娘娘身边的，可如果她来了，其他人也要找借口过来，这样娘娘就会危险很多，那她情愿不见娘娘。
　　唐思然无奈地点头，道：“刚起来也不饿，正好刘嬷嬷去请太医来——行了吧？”
　　杨轻轻一脸的笑意冲她福了福身子，“娘娘中午想吃什么？”
　　“怎么，你做不成？”唐思然斜着眼睛看她。
　　“妾看着她们做给娘娘吃？”
　　唐思然呸了一声，道：“你看着我吃。”
　　“娘娘可真会折磨妾。”
　　太医很快过来，号了脉道：“娘娘脉象并无异常，胎相也很好，不用吃什么药。”
　　屏风后头传来一阵松快的轻笑，还有几声太好了，太医眼皮子跳了跳，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又道：“六个月过后孩子长得非常快，娘娘也要注意，别叫孩子长得太大，也注意多走动。”
　　唐思然应了声好，又道谢，这才叫刘嬷嬷送太医出去，又看着笑盈盈站在她面前的憔悴美人们，“放心了吧？”
　　众人明面上微笑点头，心里却基本都是：这才到哪儿啊？现在放心还太早！
　　要继续警惕！杨轻轻看着站在身边的简氏，却发现简氏也在看她，眼睛还是歇着的，一点都不尊重她这个侧妃！
　　“你看我做什么？”杨轻轻绵里藏刀，假笑着问道。
　　简氏从鼻孔里出气，虽然声音很小，不过这个轻蔑的举动至少她自己是心里明白的，“你不看我又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唐思然叹了口气……又开始新一轮的互相提防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她倒是无所谓，可这么下去，她怕她的美人们老得太快啊~
　　待吃过午饭，美人们相拥着离去，刘嬷嬷一边伺候她擦脸，一边道：“这些姨娘们，又起心思了！”
　　唐思然眉毛一挑，看着刘嬷嬷。
　　刘嬷嬷却瞧着她的肚子，“娘娘看着瘦弱，可怀相很好，方才那些姨娘们又大惊小怪的叫娘娘看太医。”
　　刘嬷嬷忽然冷笑一声，“这事儿我见得多了，老看太医，就算是太医说娘娘怀相好，后头也没人相信的，若是真的好，怎么老宣太医呢？”
　　“这一来二去的，就是娘娘身子骨弱了，万一后头真出点什么事儿，至少没人往她们身上怀疑。”
　　“再说看太医也得折腾，也要耗费娘娘精力的，就像今天，娘娘早饭都没用，她们却拖着耽误娘娘吃饭的功夫，可见居心叵测。”
　　唐思然闭了闭眼睛，连刘嬷嬷都这么想，王爷怕是也得多想，“把她们再都叫回来，我吩咐她们做点事儿。”
　　刘嬷嬷可不在意什么大中午的折腾人，在她心里，当家主母折腾小妾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再说这还够不上折腾呢。
　　简氏这会儿正跟杨轻轻手挽着手一起往回走。
　　天气挺热，两人都出汗了，可正因为看见对方也在出汗，心里有种莫名的爽感，这手就更不想放了。
　　简氏想的是她们刚进门的时候王妃一瞬间的冷淡，她觉得这样挺好，有孕在身是该多防备的，有了防备至少不会被太简单的计谋害到。
　　所以……她要不要装模作样搞点假阴谋什么的，叫娘娘继续提高警惕呢？
　　好像有点危险？简氏打了个寒颤，万一被人暗算了呢？
　　杨轻轻不高兴，是太阳不够晒还是她杨轻轻温度不够高，简氏居然打寒颤？？？
　　她一直都在出汗都没有停的好吧。
　　不过好在没等她在这情绪中陷太久，正院的人又来了，“王妃娘娘请您回去。”
　　杨轻轻松了口气，两人又手挽着手往正院去。
　　唐思然等人到齐了，摸了摸肚子道：“我如今也有六个月了，上回你们给宫里娘娘做的东西都挺好的，不如再给我肚里孩子做些肚兜。”
　　屋里众人一个个都笑着应了。
　　伊氏抢道：“娘娘这日子选得极好，现在做好了，正好洗一洗，等娘娘用的时候，柔柔软软的不会擦伤孩子。”
　　古氏也道：“娘娘放心，妾一定把线头都包在里头，明面上一个线头都不会有！”
　　胡氏跟上，“给娘娘做的妾就不绣花了，免得磨着孩子，那些东西都是看着好看其实不中用的。”
　　容嫣道：“妾身倒是觉得不用做太多，孩子长得也快，不如——一人先做十个可好？”
　　杨轻轻下意识就看了她一眼，这分明就是因为她们姐妹两个针线不好想出来的托词，她跟她们两个可不一样。
　　她杨侧妃的院子里，孩子就养了两个，还有专门的针线娘子，别说十个了，从现在到娘娘生，这三四个月的时间里头，她能做至少五百——嗯，五百有点夸张了，三百个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转念一想，她们这提议也不是不好，她杨侧妃从来走的都是精品路线，什么时候要以量取胜了？
　　杨轻轻正要说话，王妃开口了。
　　唐思然心中略有无奈，一人十个？那加起来也有一百九十个了，就算一天一个用完就丢，那也得半年，孩子早就长大了。
　　“一人五个吧。”唐思然又把数量减半，最主要的是如果不限制数量，孟王府怕是也要来一出洛阳纸贵，买空京城棉布库存了。
　　“也够用上半年了，等孩子长大些再做新的。”
　　唐思然明明是在暗示她们一气儿别太用力，哪知道屋里一片伤感，叶灵直接红了眼圈。
　　罢罢罢……她们又在猜测我们活不长了。
　　唐思然又好笑又有点感动，摸了摸肚子，道：“行了，都回去歇着吧。”
　　过了两日，唐思然进宫了，没跟王爷一起去，毕竟王爷起的太早，不利于睡懒觉。
　　刘贵妃的肚子已经挺大的了，又隐隐有些往下坠，应该是已经入盆，快要生了。
　　唐思然忙拉着她的手，又胆战心惊，看着她扶着腰，后仰着坐下，道：“母妃这是快生了吧。”
　　刘贵妃点了点头，道：“你看我这肚子，觉得孩子往下掉，就是要生了，这都快两天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生。”
　　唐思然松了口气，道：“这下我总算是放心了，没生在公主前头，没叫侄子比小叔大。”
　　刘贵妃每每想起要跟女儿一起生孩子，心中难免也有些羞涩，当下笑了两声，反应过来又去拍她。
　　“母妃仔细孩子。”唐思然一边半真半假的躲着，一边故作紧张的逗她。
　　“你这孩子，怎么——”话说到一边，刘贵妃突然停住了，她头往下一低，看见自己衣服下摆迅速的变了颜色，从浅色变成了沾水后的深色。
　　卫嬷嬷吓得立即冲到外头，道：“准备东西，娘娘要生了！”
　　刘贵妃前后生了五个孩子，熟门熟路的一点都不紧张，还来安慰自家儿媳妇，“你别担心，是我该生了，不是跟你玩闹动了胎气。”
　　唐思然虽然没这么想，不过心里还是紧张的，生孩子啊！
　　她上前扶着刘贵妃，“母妃您少说两句吧，我扶您去产房。”
　　刘贵妃还躲她，瞧见她皱着眉头连脸都绷得紧紧的，心中觉得好笑，脸上自然也是笑出来了。
　　“你别紧张，破水到生再快也得半个时辰，我生了好几个了，这个我熟悉。你别扶我，我都怕你紧张摔了，叫宫女扶我就行了。”
　　唐思然紧张地眼圈都有点红了，“母妃！”
　　刘贵妃见她这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点畅快，仿佛以前被噎住的气终于顺了出来。
　　“不着急，真不着急。”刘贵妃气定神闲的坐着，“正好你也有孕了，我教教你，这会儿还得叫她们去做些吃的，只管捡爱吃的来，生孩子挺费力气了，不吃饱了不行。”
　　“还有就是生孩子的时候别吃人参。简单的医书你也读过两本吧？”
　　唐思然点了点头。
　　刘贵妃又道：“人参大补元气，但是不能用于热证，生完孩子体虚能吃一些，生的时候吃就是血热妄行，有可能要大出血了。”
　　唐思然焦急的点头，忍不住去拉刘贵妃了，“好我的母妃，您赶紧去产房吧。”
　　“不急，不急。”刘贵妃又道：“我方才教你什么，你记住没有？”
　　唐思然都想翻白眼了，“生孩子前要吃饱，生孩子的时候不能吃大补的药。”
　　刘贵妃满意地点了点头，手一伸道：“走，扶我进产房，可不敢把孩子生在榻上。”
　　唐思然这才松了口气，只是刘贵妃走了没两步，忽然又转过身来，道：“还有一件事儿要告诉你，一会儿听见我叫别太紧张，有力气叫证明孩子生的顺利，真要疼起来，那是连叫都出不了声的。”
　　“您可赶紧去生孩子吧！”
　　刘贵妃笑着走了，道：“唉，现在的婆婆当得不容易啊。”
　　唐思然不由得也笑出声来，又发现自己出了一头的汗，便又叫了宫女打了温水来她擦擦。
　　等稍稍收拾一下再出来，她就瞧见皇帝也来了。
　　皇帝一脸的紧张，见她进来道：“别忙着行礼了，坐。”
　　这种话自然是不能全当真的，唐思然福了福身子，坐在皇帝对面，道：“母妃挺好的，父皇别太担心。”
　　话音刚落，里屋就传来一声惊叫，中气十足。
　　皇帝吓得一抖，茶杯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还有两片茶叶黏在龙靴上，一双龙目死死盯着唐思然，“这是你说的挺好？”
　　唐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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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喜得公主
　　母妃啊~你可害惨了我。
　　不过这个时候果断不能怂, 唐思然镇定的强调道：“母妃说她真的挺好，还说声音越大证明生的越顺利呢。”
　　皇帝一愣，目光从她肚子上飞快的一扫而过, 像是想明白什么, 整个人立即温和起来，道：“扶孟王妃去偏殿歇歇，再备些吃食来, 还是小姑娘呢, 别给吓到了。”
　　好的，解决了, 唐思然面上看着不太情愿，跟着宫女到了偏殿。
　　梨华宫里宫女急忙上来伺候皇帝，卫嬷嬷也道：“陛下请放心, 娘娘并无大碍，太医在外头候着。”
　　皇帝点了点头, 道：“行了，别都围在朕身边了, 好好伺候刘贵妃！”
　　皇帝发话, 宫里人几乎立即走了个干净, 就算没有在产房当差的, 这会儿也不敢往皇帝跟前凑了。
　　半晌, 皇帝叹了口气, 同跟在他身边的张德忠道：“刘贵妃的确是思虑周全，孟王妃有孕五六个月, 又是第一个孩子，的确不能叫她生出恐惧来。”
　　张德忠小心应了一声，“陛下说的是。”
　　皇帝又道：“虽然以前刘贵妃总跟斗鸡眼似的, 跟谁都能吵一吵，没想她倒是宫里待儿媳妇最好的一个，可见是能当起重任的，朕——”
　　张德忠忽然跪了下来，“陛下。”
　　皇帝一愣，“朕不过是随口一夸，你怎么——”
　　说了一半，皇帝顿住了，他反应过来这太监是误会了，皇后病重，“当起重任”这四个字又岂是能乱说的？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他，这宫里还有谁能当起重任来？
　　尤其是想到储君的人选。
　　皇帝道：“宫里十一年没孩子降生了，你去拿玉如意两对，黄金五百两，各色布匹五百匹，赏给梨华宫。”
　　张德忠又是一阵的犹豫，甚至还试探性的看了皇帝一眼，小声提醒道：“陛下，这赏赐是不是出格了？”
　　这是皇后生嫡子的赏赐啊。
　　皇帝这会儿心情很好，故意伴着脸嘴角却又翘着，不轻不重踢他一脚，道：“你不明白，这是朕的老来子，证明朕还没老！哈哈哈哈哈。”
　　皇帝大声笑了几声，“朕问你，若是有人说能叫你那活儿再长出来，你愿意给他什么？”
　　张德忠惊呆了，皇帝都高兴的不正经了。
　　“倾家荡产。”张德忠吞了吞口水，表现得很是震惊。
　　“你哪儿来的家产？”皇帝面色一沉，故意问道。
　　张德忠很是畏缩的往后一躲，“奴婢总还是有些月俸的，还有陛下跟众位娘娘平日的赏赐。”
　　皇帝又大笑起来，“那还不快去！再把孟王叫来！”
　　张德忠一溜烟的跑了。
　　皇帝一个人坐着，注意力不免又往屋里去了。
　　刘贵妃的叫声小了许多，屋里一盆盆的水端出来基本都是清澈的，的确是不太担心了。
　　皇帝又想起坐在偏殿的孟王妃来，说起来在外头等着的确是有点心焦的，再说刘贵妃看着的确好好的。
　　“去把孟王妃请来。”皇帝又发话了。
　　唐思然刚喝了一杯茶，椅子才暖热，就又被叫回正殿。
　　皇帝脸上看着很是轻松，跟她道：“生孩子其实没什么可怕的，都得经历这么一遭，再说还有稳婆太医跟着，不用担心。”
　　唐思然便顺着皇帝的意思道：“多谢父皇开导。”
　　皇帝笑了两声，毕竟是儿媳妇，说这么两句就够了，便又换了个话题，道：“你饿不饿？生孩子没这么快，至少也得半天了，有些人得三天才能生下来，叫她们上些点心？”
　　话音才落，里头卫嬷嬷以远远超越她这个年纪的矫捷步伐跑了出来，“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贵妃娘娘生了个公主，母女均安！”
　　唐思然一声唏嘘，忍住了冲动，没搁皇帝脸上也来一句：“这就是你说的生孩子没这么快？”
　　她飞快的站起身，“恭喜父皇！”
　　皇帝这个年纪，更看重的是十一年来唯一一个孩子，他大笑着站了起来，道：“赏！”
　　“宫里多发一个月月钱，梨华宫三个月！”
　　皇帝激动地屋里踱步，孟王爷也进来了，头发丝毫不乱，只是出气声似乎大了一点，可见他是一路赶过来的。
　　唐思然便也冲他福了福身子，“王爷，母妃给您生了个妹妹，你高不高兴。”
　　孟王爷还没怎么呢，皇帝又大笑起来，“朕就没见他高兴过。孟王爷也有赏，也多发一个月月钱——朕出银子！”
　　皇帝又问了刘贵妃，嘱咐人好好照顾她，这才又带着孟王爷一起走了，“你在这儿坐着也没用，叫王妃陪着就行。”
　　梨华宫又安静下来，唐思然这才问：“我能去里头看看吗？”
　　卫嬷嬷进去问了一句，这才笑着出来，道：“娘娘精神还好，也想跟您说两句话呢。”
　　唐思然跟着卫嬷嬷进去，产房已经收拾好，刘贵妃跟新生的小公主好好躺在一处，屋里没什么奇怪的味道，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母妃。”
　　“过来坐。”刘贵妃脸上带着笑，只是神态中又有点焦急，“你们别候着了，我跟她说两句。”
　　屋里嬷嬷下去，唐思然坐在刘贵妃身边，“母妃有什么吩咐？”
　　刘贵妃叹了口气，道：“你别看我生得轻松，其实我年纪已经挺大的了，这生孩子吧，年纪小的才好恢复，只是又不能太小，那时候骨头还没长开，身量不大，孩子生的艰难——”
　　说着她忽然觉得不太对，忙又接了一句，“你这个年纪生着刚好。”
　　唐思然感受到了刘贵妃言语里的关心，笑道：“我知道的，太医每次来都会说两句。”
　　刘贵妃嗯了一声，又笑，“你看我生的顺利，你又是守着我生的，这福气你也沾上了，将来你生的时候也一定顺顺利利的。”
　　“只是……”她脸色微微一变，“我生了个女儿，别给你也带给女儿去。”
　　唐思然瞧见刘贵妃已经有点没精神了，便轻松应道：“您可不止是生了个女儿，您是生了个公主呢。”
　　刘贵妃脸上立即有了笑容，想的不是她生了个公主，而是她儿媳妇生的也肯定是公主啊！
　　这种无意之举才最是灵验呢。
　　“生个女儿也挺好的，文贤也不是那样的人——”
　　听见这话，唐思然有点走神，孟王爷的确是对府上子女一视同仁，除了逢年过节和初一十五的请安，基本没什么交际了。
　　怕是都不及竹兰跟他亲近。
　　刘贵妃打了个哈欠。
　　唐思然道：“母妃赶紧歇着吧，也不用管我，我吃了午饭歇一会儿等太阳落山了再走。”
　　听见这话，刘贵妃总算是放下心来，“生完孩子的确是挺累的，你也去躺一躺。”
　　唐思然又到了偏殿，卫嬷嬷再次回到产房，跟刘贵妃一五一十说了皇帝方才的赏赐和反应。
　　刘贵妃嘴角翘着，说是要休息，躺下来却没立即睡着，她着实一肚子的心事。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皇后究竟什么时候死。
　　皇帝能做出这样的举动，连避讳皇后的意思都没了，可见皇后是没两天好活了。
　　既然不可能拖到十月等然然生孩子，那不如这个月就死了算了。
　　到时候她跟楚楚坐月子，然然六个月，也不会太危险。
　　刘贵妃心中有了主意，渐渐睡去了。
　　祥福宫里，皇后半歪在床上，听下头人回报刘贵妃生了个公主，还有皇帝超乎规格的赏赐。
　　原本该是生气的，只是如今她也没那个精神头了，但凡多想点什么，头就突突的疼。
　　她人已经瘦得脱了形，脸色蜡黄，嘴唇青紫，细而急的喘气。自打进入夏天，她反而不能躺了，一躺下就胸闷得厉害，反而半靠着更舒服。
　　可靠着又怎么能好好睡觉？每次不到半个时辰就得醒一次。
　　活不了多久了啊……
　　“去请皇上过来。”皇后有气无力道。
　　“娘娘！”
　　“去吧，我不跟他吵，我如今也吵不了，我还得多撑几天求他给我把事儿办了呢。”
　　老嬷嬷红着眼圈走了，很快，皇帝就进来了。
　　“你这屋里是不是该开窗子透透气了。”皇帝皱着眉头，“别说你了，就是朕进来也觉得闷得慌。”
　　皇后嘴角无力的扯了扯，哪儿是她这屋里闷？明明是皇帝不想来。
　　“陛下请坐。”皇后道。
　　皇帝坐下，不免又是一声叹气。
　　皇后见他眼神闪躲，都不敢往自己脸上看，要是往常，她肯定是要刺一句，比如什么“臣妾人老珠黄，的确是入不了陛下的龙目”。
　　只是如今没那个力气了。
　　“陛下，万宁是您的亲生女儿，今年也快十三了，等我死了，她得守孝三年——”
　　皇帝十分想打断皇后的话，只是皇后那模样，气浅得仿佛随时能断，皇帝也怕她一个激动过去，只能忍了下来，等皇后说完。
　　“——出了孝就该成亲了，我是等不到那会儿了。陛下，看在你我结发夫妻多年的份上，您能不能在我死之前就举行册封典礼，给她一个隆重的封号。”
　　皇帝眯了眯眼睛，“朕是她的亲生父亲，难道你不相信朕？”
　　皇后微微的喘气，只是哀求道：“陛下。”
　　这又是因为方才给梨华宫的赏赐？皇帝心里冒出火来，可看皇后这个快死的样子，就只剩下憋屈了。
　　“朕封她做安阳公主，皇后意下如何？”
　　“臣妾替万宁谢谢陛下。”皇后费力的伸了伸脖子，想给皇帝行礼，不过最后做出来的动作，就是点了点头。
　　“你好好歇着吧。”皇帝起身就要走。
　　“陛下。”皇后叫住了他，“还有太子——”
　　皇帝缓缓地转过身来，冷冷道：“太子？你不会是想叫朕禅位给太子吧。”
　　皇后没说话，一改往日的咄咄逼人，只一双已经显得浑浊的眼睛看着皇帝，充满了哀求。
　　“太子……他的确不适合当太子啊，这些年，难道你还没看清楚吗？”皇帝无奈地说，“大魏朝交在他手里，早晚要乱。”
　　皇后缓缓地低下头，“臣妾知道了……陛下，太子是您的亲生儿子，您能不能、能不能——”
　　“你放心，只要他不作乱，纵然是新君上位，也要留着他显示仁慈的。”
　　皇后似乎轻轻嗯了一声，又似乎什么都没说，皇帝等了片刻，又说了一句“你好好修养”，这才离开。
　　等皇帝走了，皇后抬起头来，眼圈已经红了，她看着进来伺候，却又一言不发的老嬷嬷，一字一字道：“去准备给梨花宫的贺礼，比照皇帝给的，按照皇后生嫡子的份例给她送去！”
　　老嬷嬷抿了抿嘴。
　　皇后说了这两句话已经气竭，无力的靠了下去。“不用刻意说什么，宫里没人是傻子，我倒要看看刘贵妃守不守得住，孟王爷站不站的稳。”
　　等老嬷嬷出去，皇后又双手合十冲着空中遥遥一拜，“我希望陛下长命百岁，福寿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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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继续生孩子
　　唐思然回到孟王府的时候已经快到申时了。
　　王府的美妾们都在二门边上的花厅里等着, 这一处房子还是去年冬天盖的，也是为了她们总要在门口等着她。
　　虽然王府四处都是花草树木，花厅还有冰, 可在炎热的夏天等了一下午, 众人脸上的妆难免有点花，神情也略显得憔悴。
　　“娘娘！”杨轻轻带头站了起来，只是她是侧妃, 坐在最靠里头的尊贵位置, 腿也不长，被叶灵跟容氏姐妹抢了先。
　　尤其是容氏姐妹, 坐在最靠外头，又一直走的天真活泼的路线，几乎是蹦蹦跳跳过来的, 这动作，其他人是做不出来的。
　　“娘娘总算是回来了。”叶灵欣慰地说。
　　唐思然有点感动还有点感慨, “去我屋里洗把脸，以后我若是晚回来, 会差人先报信回来的, 免得你们白白等着。”
　　“等着娘娘又怎么会是白等？”
　　没等王府美人们一一表过忠心, 不远处——也就是转角过去的距离, 忽然传来竹兰恭敬的声音, “王爷。”
　　孟王爷回来了。
　　唐思然转过身来, 冲着孟王爷福了福身子。她还没拜下去，就被王爷拉住了手, 微微用力拽了起来。
　　孟王爷冲她点头，等转过脸来，看着府上那些妾室们, 就毫无温度了，连声起身都没说。
　　“送她们回去，天气炎热。”
　　这个语序，一听就有问题，唐思然在心里啧啧两句。她觉得她这个王妃当得比王爷合格多了。
　　王爷来去如风，不管回来早晚从来不跟人商量，她当王妃的倒也罢了，可府上这些美人们又出不去，基本没什么自己的生活，喜怒哀乐全依附在主子身上，整日只能在王府里苦等，单单为了表示尊重，也别叫她们寂寞得心理不正常，也得时不时的告知一二不是？
　　唐思然的眸光在胡氏跟古氏脸上一扫，她还记得去年这两位无聊到去盯着全嬷嬷的屋子算日子呢。
　　“宫里贵妃娘娘得了个公主。”唐思然笑道，“今儿我累了，明儿再说吧，总之各院的人都多发一个月赏钱，婉娘院里再多发半个月。”
　　众人顶着孟王爷冷冷地目光道谢，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了。
　　孟王爷的眸光再次温和下来，“你好好歇着，皇后不太好，洗三办不了。”
　　唐思然应了一声，走了两步这才仔细品了品，当孟王妃也有一年多了，王爷说话基本用的都是肯定句。
　　虽然他话不多，可唐思然仔细回想，她似乎真的没从王爷嘴里听过应该、可能这类词语。
　　他简直是齐家的奇葩。
　　回到屋里，两人换了家里穿的常服，又一起吃过了饭。虽然在宫里也是坐着的，不过在被人家里总是没自己家里舒服的，再说皇帝也在，她直着腰端了好一会儿呢，如今也有点累了。
　　唐思然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吩咐丫鬟道：“我进去睡一会儿，一刻钟之后叫我。”
　　“是。”唐思然进去，孟王爷手里端着茶杯抿了两口，道：“叫竹兰进来。”
　　竹兰很快进来，先是给王爷行礼，不用吩咐，屋里其余的丫鬟都走了个干净。
　　竹兰道：“正院这些日子一切都好。”好的她想说点什么表示她这个大丫鬟绝对没有偷懒，都找不到可说的。
　　她费心竭力地又道：“前两日娘娘吩咐姨娘们做给小孩子穿的肚兜，一人五个。”连这种事情都拿来凑数了。
　　孟王爷眉头微微一皱，想起方才门口看见的那一群妾室们。
　　一个个心虚的都不敢看他，对王妃又特别的殷勤。
　　“换了。”孟王爷抬头道：“都换了，不许叫你家主子知道。”
　　竹兰应了声是，孟王爷挥挥手叫她下去。
　　竹兰走出正屋，站在廊上就停住了脚步，她唏嘘一声，感叹之余不免也想，除了明面上的人，王爷暗里也给正院配了好些人，都是她掌管的，如今总算是有差事给她们了。
　　……做肚兜。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样子，丫鬟进去叫了唐思然起来。
　　小憩一会儿，唐思然精神好了很多，只是这短短一刻钟，她居然还做了一个梦。
　　表面上平淡无奇，甚至还有点温馨，可是仔细想想，是可以用细思恐极来形容的。
　　梦里的她刚生了孩子，王爷在她床边站着，怀里抱着孩子。
　　乍一看的确是温暖的一家，可深究一下就不对了，她什么时候跟王爷都温暖不起来啊。
　　再仔细想想，她印象中醒来之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王爷的脸跟孩子的脸并排在一起。
　　王爷青丝如墨，依旧是一张云淡风轻不主动魅惑众生，却叫人意难忘的脸。
　　孩子嘛……红彤彤一张皱巴巴的脸，眼睛还没长开，头上稀稀疏疏的毛发，比猴子也没好到哪儿去——她明白了。
　　唐思然唏嘘一声，看了看王爷拿着书卷的如白玉一样的手指，泛着珍珠光泽的指甲修剪地一点瑕疵都没有。
　　她这是怕孩子生下来太丑啊！
　　唐思然不自觉的摸了摸肚子，孟王爷抬头看她，“你从出来就看着我不停的叹气。”
　　唐思然又想叹气了，“王爷……不知道孩子生下来像谁。”
　　孟王爷忽然笑了，他嘴角翘起的弧度不过刚刚能用肉眼分辨的程度，却像是冬天的第一朵雪莲，夏天的第一朵荷花，春天的第一缕微风，秋天的第一片落叶。
　　“女肖父，子肖母，你若是——”
　　唐思然下意识就打断了王爷，“那还是生个女儿好了。”
　　孟王爷又笑了，这次笑得仿佛夏天的第一场暴雨，让人清清楚楚的认识到夏天的闷热，以及暴雨带来的清凉。
　　“你生什么我都喜欢。”
　　那我万一生个猴子呢……唐思然忍住了内心的冲动，想起自己前些日子因为不上心导致的差点翻车事件，微笑着应道：“我也喜欢的。”
　　呸呸呸！
　　第二日一早，唐思然起来便吩咐下人套车，她打算去公主府一趟。
　　刘贵妃生产的消息，公主府肯定是知道的，甚至去报信的人八成就是刘贵妃的心腹卫嬷嬷。
　　不过下人报信，哪怕刘贵妃生的真的很顺利，公主可能也有点不太信。
　　前头刘贵妃还担心万一叫公主先生了，那就是侄子更大了，可见公主也是这两日生，如今正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再加上她那驸马看着也不太靠谱的样子，再加上唐思然如今怎么也有点孕期综合征的意思，所以她打算去看一看。
　　互相都安个心。
　　庆杭公主府在城西，位置不好不坏，坐马车过去也要一刻多钟的样子，当然如果唐思然没怀孕，马车就会快一点了。
　　下人进去禀告，很快公主府里就有人出来迎接她了。
　　先是换了车夫，等马车到了二门又换了轿子，进了正院又上来两个婆子扶她。
　　进了正屋，瞧见斜靠在软塌上的公主，唐思然立即笑了，“我来看你，你这一路可都在给我吃下马威呢。”
　　齐芝楚瞥了她一眼，“我怎么就给你吃下马威了？你如今怀着我哥哥的孩子，又是正妃，我怎么就敢了？再说你哪儿来的马下？”
　　唐思然也不在意，走到她身边往她肩膀拍了拍，“那就好，昨儿母妃又生了个小公主，一切都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看着公主，只见公主轻轻松了口气，只是面上依旧倔强。
　　“你来说这个做什么？昨儿卫嬷嬷就来说过了，母女均安，父皇还赏了好些东西呢，比皇后生嫡子的时候都贵重。”
　　就是因为赏赐非同凡响，昨儿齐芝楚差点以为她这妹妹活不过三天了，又想着妹妹如果生的时候不顺利，那她母妃又怎么会好？
　　所以卫嬷嬷越说一切都好，母女均安，她就越害怕，怕的昨儿都没怎么睡。
　　而且这话还不好说出来，她快生了，哪儿都不敢去，差遣丫鬟进宫去问，又怕人骗她，驸马一家子就更没门路了。
　　再说了，这种担忧说出来，别说旁人了，她自己都觉得是在咒母妃。
　　“昨儿我进宫，就跟母妃说了两句话，她就发动了，孩子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就生下来了，哭声嘹亮，还有点刺耳呢。”
　　齐芝楚一笑，“哪儿有你这么形容生孩子的？”
　　“你不知道生的有多顺利。”唐思然唏嘘，“陛下还在外头守着，别提有多开心了，还赏了我们王府一个月的月钱呢。”
　　齐芝楚笑了一声，“你就缺这点银子？”
　　唐思然瞪她，“我可没一个皇帝当亲爹。”
　　听见她这么说，齐芝楚高兴了，半真半假的嗔怒道：“咱们都一年多了，你从来不来看我。”
　　唐思然点头，“我是不爱到别人家里去的。你想想，光衣服至少都得带五套，上个厕所就得更衣，还不能歪着，只能挺直腰板坐，倒不如在自己家里爽快。尤其是来回坐马车，又颠簸又憋屈。”
　　齐芝楚愣了片刻，甚至不由自主跟着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夏天天气热，唐思然出门也早，两人聊了一阵子也不过才到巳时，齐芝楚叫她留下来吃饭，唐思然道：“我是打算待到下午凉快了再走的，八成要在你家里吃两顿，这会儿顶着大太阳撵我出去，我要打你的。”
　　齐芝楚笑了两声，摸着肚子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生，虽然做什么都有人伺候，可挺着这么大的肚子，连走路都不方便。下楼梯都看不见路，只能在廊下转一转。”
　　唐思然站起身来，又转身拉公主，“你站起来我看看。”
　　齐芝楚不明就里，不过还是顺着她的力道站起身来，唐思然道：“昨儿母妃还教我来着，说肚子开始下垂，就是快生了，我看你也就这两天了。”
　　齐芝楚唉了一声，“你说这个？我府上的嬷嬷三天前就看出来了。”
　　唐思然笑道：“昨儿母妃还担心呢，怕孩子生在你后头。”
　　齐芝楚坏笑了好几声，“可惜可惜。”
　　等中午吃过饭，两人躺在大床上，一人一边有一句没一句说话。
　　齐芝楚摸了摸肚子，叹气道：“人家都说女人生孩子就是一脚踩进鬼门关，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这孩子你帮我养着可好？”
　　不等唐思然说话，她又自顾自道：“看驸马和他妹妹，就知道驸马家里不太会养孩子了。没什么本事，又能拿着我留下来的好东西，不是什么好事，别把我孩子养废了。”
　　唐思然见她情绪还算正常，不是那种哭唧唧担心自己，多数还是吐槽驸马家里不靠谱，想留个后路安心而已，便点点头应了下来。
　　“得养在你屋里，不许叫你府上那些奇奇怪怪的妾插手。”
　　“还有，不许叫我哥哥凶他。”
　　“你生了孩子也得好好爱护他。”
　　“不如咱们定个娃娃亲吧。”
　　唐思然翻了个白眼，“过分了，你跟你哥哥商量去。”
　　齐芝楚一下子哑火了。
　　唐思然道：“还有你母妃呢，贵妃娘娘，接进去宫里养着也不在话下，你放心这孩子落不到驸马手上。”
　　这话说得带了几分匪气，齐芝楚又咯咯笑了起来。
　　唐思然瞧她那肚子一颤一颤的，都觉得害怕。
　　唐思然刚觉得困，眼皮子闭上没一会儿，昏昏沉沉地还没睡着，就觉得旁边有人推她，睁眼一看除了公主没别人。
　　“你呢？”齐芝楚睁着大眼睛，殷切的问道。
　　“我？我好好的。”唐思然道。
　　“哼。”齐芝楚头一偏，“你若是有什么不好了，你这孩子给谁养？”
　　唐思然一下子笑了出来，公主还是个小孩子呢。
　　对上公主严肃认真的表情，唐思然收敛了笑意，正经道：“估计到不了你手上。”
　　公主嘴角一下子耷拉了下来，唐思然忍着心中笑意，认真给她分析，“你想，若是我生了个儿子，那就是你哥哥，也就是孟王爷唯一的世子，就是后头他再娶了王妃，哪怕生了十个八个儿子，也越不过前头嫡妻生的。孟王世子，你能争得过你哥哥吗？”
　　齐芝楚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
　　“若是我生了个女儿，毕竟是嫡女，给王府里那些妾室们养肯定是不行的，八成就是等满月，接到宫里跟公主一起长大了。你想跟你母妃争吗？”
　　齐芝楚又摇了摇头，微微一叹，唐思然竟然听出来一点点“我吃亏了”的意味在里头。
　　她又躺平身子，道：“咱们歇一歇吧。”
　　两人躺好，唐思然刚迷瞪着，就听见旁边一声惊呼。
　　“我是不是要生了！”
　　她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瞧见公主满脸惊慌坐了起来，肚子好像小了些，床上湿了。
　　唐思然忙下来，嬷嬷进来往公主肚上一摸，又在床上一摸，忙道：“公主要生了，赶紧准备东西！”
　　齐芝楚虽然惊慌失措的，一会儿喊疼，一会儿又说害怕，不过嬷嬷倒是镇定地很，一边叫丫鬟来扶唐思然，一边差人去各处报信，又差人去叫驸马，分毫不见慌乱。
　　头胎理论上生的都慢，唐思然也没走，而是坐在公主床边安慰她，“你有什么想吃的没有？吩咐她们——”
　　齐芝楚下意识就转头，惊慌道：“最后一顿饭了？”
　　唐思然笑出声来，忍着笑意给她解释，“生孩子都累，得吃点什么，可是又有点疼，所以做你喜欢吃的，才能吃下去。”
　　齐芝楚一声唏嘘，“我想吃烤骆驼，她们都说大夏天的，那东西燥热不让我吃，我就想吃烤骆驼。”
　　唐思然一转头看着那嬷嬷，两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懵逼。
　　对视间，嬷嬷首先心虚低下了头，“都依主子吩咐。”
　　这是逃避责任啊，唐思然叹了口气，道：“这会儿刚吃过午饭，瑞福祥的骆驼也不知道卖完了没有。”
　　“我就要吃烤骆驼。”
　　“没说不给你吃！”唐思然瞪她一眼，“你们去瑞福祥看看，然后叫我身边的李旺支进宫一趟，看看西妃那边有没有什么预备的。她是尼萨过来的，御膳房总是要备两道家乡菜给她的。”
　　嬷嬷应了声是，出去吩咐人了，唐思然瞧了公主一眼，“满意了？”
　　齐芝楚点头，“嫂嫂对我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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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母子均安
　　过了小半个时辰, 烤骆驼送来了。
　　整骆驼烤得慢，瑞福祥取了个巧，把腌好的骆驼切片, 不到一刻钟就能熟。宫里送出来的同样不是整个骆驼, 而是各式各样杂七杂八的肉，都用尼萨特制的香料烤了送来。
　　齐芝楚吃了两口就摇头了，“原先就想这一口, 真吃到嘴里, 发现就这么回事儿。”
　　是挺会折腾人的，可见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 叫人羡慕。唐思然一边想，一边道：“中午吃了那么多，这会儿肯定不饿。”
　　齐芝楚疼得还不是很厉害, 而且是隔一阵子才抽两下，当下点头道：“可见生孩子也不是很难。”
　　话音刚落, 嬷嬷的嘴就抿了抿，“还没到生呢, 生的时候公主再看。”
　　骆驼吃下去没一会儿, 公主就开始喊疼了, 一边喊还一边道：“赶紧把我嫂嫂请出去, 有她在我不好意思叫。”
　　公主贴身伺候的嬷嬷也没打算叫她久留, 公主头胎, 生得必定不会像宫里娘娘那样顺利。
　　这王妃也是自家亲亲的，隔上四五个月也要生, 就别叫她在这儿跟着一起受罪了，免得心有戚戚，整日不安。
　　唐思然到了外间, 一眼就看见等在外头的驸马和他母亲以及妹妹，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们。
　　一个个的衣着光鲜亮丽，面上的表情略显得夸张，明显是借着劲儿，为了表示关心故意做出来的。
　　驸马面色白皙，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皮囊上佳，是年轻女孩子喜欢的。
　　众人上来见礼，唐思然说了声不用客气，就见驸马紧张的擦了擦汗。
　　行为举止不太沉稳——可见她的审美被王爷拉高了。
　　不过这年头当驸马的要么没什么志向，要么家里有什么猫腻等着靠公主脱罪，面前这位驸马家里没闹出什么事儿来，已经是高于平均线了。
　　唐思然移开了视线，屋里隐隐约约又传来一声惊叫。
　　公主的婆婆跟着诶呀一声，“这叫得我心都疼了。”
　　这话明显是说给她听的，唐思然没搭腔，而是站起身来，道：“给我收拾一间屋子歇歇。”
　　说着冲那几人点了点头，跟着丫鬟走了。
　　等她离开，屋里那三人也就不那么端着了，静娘小小哼了一声，道：“怪不得是王妃娘娘，这样大的体统，我连话都没说呢，就走了。”
　　邹夫人拉着她的手，看着自己亭亭玉立的女儿道：“好歹也是亲戚呢，我也就罢了，老太婆一个，可静娘除了出身，哪点比不上别人了？听说那王妃的爹当初也不过是个五品官，还不是京官。”
　　驸马冷喝一声，打断了两人对话。
　　跟母亲还有妹妹不一样，成亲这些年，驸马对皇帝家里的规矩，还有官场上的事儿，可不像原先那么一知半解了。
　　“七品的官职，一品上头才是公侯爵位，爵位上头是皇亲国戚，她一个超品的王妃，我一个从五品的驸马都尉，别说品级了，差了三个档呢。”
　　那两人顿时不说话了。
　　唐思然一人在屋里坐着，丫鬟上了茶点冰盆，又给她拿了话本等等解闷，时不时还有人来通报，“公主一切都好，嬷嬷说很是顺利。”
　　唐思然又差人去王府传话，她今儿得晚回去了。
　　过了申时，唐思然站起身来，又往公主屋里去，才进去就听见里头一声惊呼，随即便是小儿的啼哭声，声音嘹亮，连绵不绝，唐思然脸上不由得就带了笑意，“这孩子有劲儿。”
　　话音刚落，老嬷嬷从屋里出来，满头的汗，听见她这话如释重负般一声长叹，“托娘娘的福，公主母子均安。”
　　“菩萨保佑，五年了，我们老邹家总算是有后了！”
　　声音切切，眼中含泪，显然是真情实意的激动到了极点。
　　邹夫人一句话叫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脸上，老嬷嬷眉头一皱，唐思然倒是想起后世常用的一句话。
　　就想着生儿子，你家有皇位要继承？
　　她一下笑了出来，这次是凑巧了，女方家里的确是有皇位的。
　　驸马急忙上前一步打岔，“公主可好，我什么时候能去看看？”
　　老嬷嬷客客气气回了一礼，道：“这会儿刚生了孩子见不得风，待过了洗三可好？”
　　等驸马点头，老嬷嬷又道：“准备饭菜，扶驸马一家下去歇歇。”
　　外头很快进来几个丫鬟，引着驸马一家连带驸马都走了。
　　唐思然笑道：“您赶紧差人去宫里报信吧，一会儿等屋里收拾好了，我再去看看。”
　　老嬷嬷行了礼离开，不多时，屋里又有嬷嬷出来，道：“王妃娘娘，公主请您进去。”
　　唐思然到了屋里，干干净净的已经收拾好了，公主半靠在床上，头发包了起来，孩子裹好了放在一边，已经睡着了。
　　见她进来，公主唏嘘一声，“我再不生了，生孩子可真疼。”
　　唐思然坐在她身边，瞧她面色挺好，精神也好，道：“你再说点什么，明儿我进宫好跟母妃说。”
　　齐芝楚一笑，显然是想起前头她们说母妃孩子生得很顺利，但是自己不信的事情来。
　　“原先我生不出孩子来，心里总有愧疚。”齐芝楚唏嘘道：“什么驸马就要绝后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听了不知道多少。可今儿真的生了孩子——”
　　她看了看枕边的孩子，“原先驸马家里是什么都没有的，一家子都靠着我吃靠着我穿，还有不知道哪里来的穷亲戚们，驸马也不知道好好待我，他那母亲又总在我面前摆谱，暗示我要给驸马纳妾，还带了什么表妹在我面前乱晃。”
　　“自打我有孕，天天在我面前晃，还去不知道哪个野庙求的符，说我喝了就能生儿子，我呸！”
　　唐思然抿嘴一笑，公主不好意思瞧她，明显是都想起来原先公主给她喝符灰的事儿来。
　　齐芝楚笑了几声，表情又落寞下来，轻轻在孩子身上拍了拍，“不过好歹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我会好好养他的。”
　　“你刚生下孩子，别想这个。”唐思然也在她身上拍了拍，这个架势，可别往产后抑郁症去了。
　　齐芝楚一笑，“你担心了？唉，你前头说的对，我嫁给谁都是下嫁，我养着他们一大家子呢，可不就我怎么开心怎么来吗？”
　　唐思然看了她一眼，“你若真是——我给你出个主意，叫你儿子跟着你——”她又是一顿。
　　公主才生了孩子，思绪难免跟不上，“你怎么又卖关子？”
　　“跟着你父皇姓。”
　　齐芝楚眉头一皱，唐思然见她这个反应慢半拍的样子着实好笑，提醒道：“你跟你父皇一个姓。可要让这孩子跟你姓，谁都办不成，可要说跟皇帝姓，那就就是天大的福分了。”
　　齐芝楚咯咯笑了起来，“嫂嫂，你可真会出主意。”说着她打了个哈欠，“这事儿到不着急，反正得一岁才起名字，等我好了先进宫跟母妃通个气儿。”
　　唐思然帮她把身后的垫子一抽，扶着她躺下，“你困不困，正好天气热，我再陪你坐一会儿，等凉快了我再走。”
　　齐芝楚翻了个身，动作顺利的完全不像才生了个六斤多的儿子，“我还以为你是心疼我，原来是因为天气太热吗？”
　　“你这人，我自然是为了你的，只是怕你愧疚，觉得耽误我时候，我这才寻了个什么天气太热等凉快再走的借口，你还当真不成？”
　　齐芝楚一笑，手伸到枕头底下，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你以后直接说是为了我就好，我就喜欢别人都围着我转。”
　　唐思然又在她身上拍了两下，等公主的呼吸变成轻柔绵长，这才出了屋子。
　　申时一过，太阳已经到了天边，给公主府的一切都挂上了一道金色的光边。
　　一到前头花厅，唐思然就瞧见坐在主位，手里端着茶杯的孟王爷，他身前站着公主府的几个太监总管，正一个个的应是。
　　“王爷来了。”唐思然略等了等，这才进去。
　　孟王爷起身，上下打量她两眼，头微微一转，吩咐身边太监，“备车。”
　　唐思然抓紧时间又吩咐送她出来的老嬷嬷，“仔细守着公主，明儿睡醒了再叫太医来看看。”
　　嬷嬷应了是，唐思然这才跟着孟王爷上了马车。
　　虽然觉得王爷已经知道了，不过该说的废话还是得说的，唐思然笑道：“公主生的很是顺利，是个儿子，六斤出头，她们都说顺利的不像头胎呢。”
　　孟王爷道：“生孩子不能太早，你这个年纪刚好。”
　　唐思然微微一愣，不过这的确是孟王爷的风格，说话没什么温情，剩下的全靠自己想。
　　“明儿进宫再给母妃说一声。”唐思然也不理会他，继续说下去，“上回母妃生产顺利，公主就不太相信，总觉得是下头人瞒着她，母妃想必也是差不多的脾气。”
　　孟王爷点头，“回去好好休息——皇后已经一日未曾清醒。叫丫鬟给你备好孝服和护膝，也就是这两日了。”
　　皇后……终于要死了吗？
　　唐思然下意识看了孟王爷一眼，听见孟王爷道：“小敛过后，至出殡前，每日都要去宫中祭祀，礼部会安排好时候，也就是上柱香的功夫。”
　　唐思然松了口气，她虽然觉得自己身体挺健康，可日日去上香闻那些味道，也是不太好的。
　　再说虽然是夏天，可毕竟是皇后，怎么也得停上一个月才好出殡，再说有冰有药材镇着尸身……还是不太卫生。
　　“你有孕在身，除了头一日过去，送灵时跟着一起出宫，平日进宫也不用上香，就在梨华宫待着，若是天气炎热，就等到申时再回府。”
　　听见孟王爷将一切事情都安排得妥当，解释的也清楚，唐思然心下一松，还伸手给王爷倒了杯茶。
　　“正好去宫里看看她们怎么照顾孩子。”
　　孟王爷点了点头，道：“这个妹妹一定要好好养。”
　　唐思然一顿，又觉得王爷嘴硬心软，方才他吩咐公主府总管的画面她还没忘呢。
　　回去王府天已经昏暗了，一起吃了饭又洗漱过后，孟王爷去了书房，竹兰则拿了好些孝服，还有头上的披的白布过来。
　　“王妃试一试？王爷叫准备了好几身，有厚又薄，娘娘换着穿。”
　　唐思然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你们还真是不忌讳，这是咒皇后死呢。
　　竹兰见她表情不自然，笑道：“娘娘放心，京城里都是这么来的，消息传出来，今儿晚上指不定多少人都在试孝服呢。”
　　那她也不用装出悲伤的样子了，“这个再缩一寸，太长绊脚，袖子再短些，盖着手不方便。”
　　竹兰一一记下，吩咐人去改孝服了。
　　出去一天也挺累的，唐思然睡得很沉，迷迷糊糊中，听见外头忽然有了动静，勉强睁开眼睛，天已经蒙蒙亮了，屋里点了两根细蜡烛，并不刺眼。
　　屏风后头，孟王爷正跟竹兰说话，声音细碎，不知道再说什么。
　　唐思然翻了个身，那边动静立即轻了，孟王爷身后跟着竹兰走了过来。
　　“皇后崩了，伺候娘娘穿衣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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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争皇位你们都晚了
　　天才蒙蒙亮, 没进宫门，唐思然就听见里头震天的哭声。
　　挺整齐还挺有韵律感的。
　　马车停了下来，唐思然瞧了一眼王爷, 正想隐晦地提醒他咱们这是去哭丧, 就见他唇紧紧抿着，眼圈虽然没怎么红，不过严肃至极, 至少从表面上看, 心情差到了极点。
　　唐思然放下心来，等太监来扶她下车的时候, 眼圈已经红了，口中还叫了一声“皇后娘娘”。
　　过来迎接他们的太监宫女演技——且不说好不好，至少挺卖力, 听见这话，立即便哭了出来, 一边流眼泪一边还要劝她，“王妃切莫太过忧伤, 仔细肚里孩子, 皇后娘娘若是在天有灵, 也希望您好好保重的。”
　　皇后若是在天有灵？她八成要叫皇帝的所有儿子, 除了太子之外一起死光。
　　唐思然叹了口气, 手帕拿出来压了压眼角, “娘娘停在哪里，先去上柱香。”
　　太监前头带路, 不快不慢的显然考虑到了她肚里的孩子，往前走了没两步，后头又来人了。
　　齐王跟陈王两家。
　　两位王爷跟他们哥哥走在一起, 两位王妃则一左一右上来扶了唐思然，慢慢地朝宫里去。
　　唐思然左右看看，不管是齐王妃还是陈王妃，脸上这表情都有点迷茫。
　　这两位都不是走正常渠道嫁人的，而且说白了都是被皇后逼的。
　　察觉孟王妃的眼神，齐王妃略有些慌乱，掩饰道：“皇后怎么去的这样——突然？”
　　突然前头明显有个停顿，可见她原来想说的肯定不是这个。
　　现在的陈王妃，以前的宁江郡主飞快跟了上来，“皇后怎么去的这样突然？”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同样的意思：皇后要是早点死就好了！
　　唐思然也觉得皇后死的不是时候，她跟着叹了一声，“这么热的天。”
　　宁江郡主嘴角忽然一翘，道：“用了不少香料。”
　　齐王妃继续道：“应该只能停三七。”
　　往前走了两步，唐思然听见身边一左一右接连传来两声轻松的舒气，接着她身边两人连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纵然是给死皇后上香，也不是叫人心神愉快的事情。
　　皇后停在祥福宫里，角落里的冰盆让宫殿里很是凉爽。虽然才是第一天，不过宫里香料的味道已经很是浓郁了，唐思然不敢久待，上前上了柱香就出来了。
　　太子跟太子妃跪在灵前，虽然都哭得红了眼睛，不过对视间，眼神里却透着几分轻松，尤其是太子妃，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甚至有点飘飘然的仙气儿。
　　上了香出来，祥福宫门口，王爷们聚在一处，王妃们站在一起。
　　那边王爷商量着要去给皇帝问安，成王爷嗓门挺大，明显是说给所有人，包括宫女太监听的。
　　“母后病故，父皇心里也不好受，咱们去请安别说太多，去看一看父皇就出来。”
　　“三弟说的是！”全王爷声音也不小，“还有太子跟太子妃，唉……”一声情真意切显得很是悲伤的叹息，“总得有人劝一劝，别叫他们太过哀伤了。”
　　见有人插话，成王爷眼中闪过一丝不喜，立即道：“还有万宁，才十二岁就没了母亲，这两日正是最害怕的时候，也该有人去看一看她的。”
　　“六弟妹正有孕，也不能太过劳累。”
　　“九弟妹跟十弟妹才成亲，也要安排人照顾。”
　　全王爷跟成王爷这一着急，加上又是装的，言语里就没多少悲伤了。
　　两人一言一语的，就把这一群王爷王妃们安排了个遍，生怕自己思虑不周，落在了下风。
　　唐思然眸光隐晦地往祥福宫大殿里主持灵堂的太监身上一绕，这是父皇身边的太监，虽然平日里不显，方才上香的时候也老老实实的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显得很是木讷。
　　甚至他在几个总管太监里头也是最不得宠的一个，可这位太监有个很不错的名字。
　　万明义。
　　对，这就是上回孟王爷给她说的内应。
　　你们完了，唐思然瞧了眼争得剑拔弩张，互相瞪视对方的两位王爷，虽然都是被对方挑起的心气儿，可这么容易被挑拨，又怎么叫父皇放心呢？
　　更别提你们进度落后太多了。
　　没人说话，气氛很是凝滞，平王爷轻轻一咳，道：“都是自家兄弟——”
　　“我去给郑嫔娘娘请安。”宁江郡主不耐烦打断了他，两步走到唐思然面前，“六嫂，咱们一路。”
　　有人陪着自然是好的，唐思然伸手把她一挽，冲孟王爷点点头，转身就往梨华宫方向去了。
　　成王爷开心极了，居高临下给了全王爷一眼，收回目光之时又不忘狠狠一瞪自己王妃。
　　在府里是怎么商量的？就会在王府作威作福，进了宫倒成了个傻子，不说不动。虽然宁江郡主也算是他麾下人马，可毕竟隔着一层，不如自己王妃亲自上手显得亲近，成王爷沉声吩咐道：“你去陪着万宁。”
　　全王爷跟着便是，“你去劝劝太子妃。”
　　两位王爷同时冷哼一声，一甩袖子，往御书房去给皇帝请安了。孟王爷不急不慢走在人群里头，跟着一起倒了御书房。
　　皇帝伤心是真伤心，轻松也是真轻松。
　　皇后这最后一年，是真的要把人逼疯的节奏。
　　为了避免脸上出现什么不该有的表情，又或者怕旁人觉得他悲痛欲绝快疯了，皇帝早上上了香，就回到御书房一个人坐着了。
　　处理政务。
　　当然理论上来说，这几日处理政务也是不太妥当的，会被朝臣觉得他冷酷无情。
　　还有皇后的停灵时间，虽然谁都知道夏天用多少冰用多少香料都不能停太久，不过他还得悲痛欲绝的等朝臣来劝他。
　　皇帝叹了口气，叫了太监进来，“照看着梨华宫。”
　　太监应了声是出去，片刻之后又有太监进来，“陛下，王爷们求见。”
　　皇帝点了点头，把桌上奏折等物往下一扒拉，桌面顿时干干净净了。
　　很快，皇子们跟在全王爷身后，一个接一个站在了御书房里头。
　　“请父皇保重身体。”全王爷仗着自己头一个进来，不等弟弟们站稳，就先抢着开口了，“母后病了多年，也……还请父皇莫要太过忧伤。”
　　成王爷红着眼睛接了上来，“父皇保重龙体，请您多想想大魏朝的百姓。”
　　皇帝没说话，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个个划了过去。
　　去掉年纪太小的，去掉太子，去掉一个光头，还有这两个看着聪明，实则蠢笨的儿子。
　　再去掉平淡无奇的老二。
　　完全没什么特点的老五。
　　夹在母亲跟媳妇里头的老七。
　　其实就剩一个了。
　　皇帝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朕好好歇一歇。”
　　这次没人抢着开口了，众位王爷行了礼一起出去。
　　皇帝又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来，从身后多宝架上取了个金丝楠木的盒子，把太子昨夜给他两样东西放了进去。
　　一个是当年封太子的圣旨，一个是太子宝印。皇帝看了许久，忽然伸手重重把盖子一扣，“张德忠！”
　　“把这东西随皇后一起陪葬了吧。”
　　唐思然这会儿已经到了梨华宫。
　　刘贵妃还在坐月子，不过身上已经换了衣裳，屋里的各色装饰也都扯了，连屏风都换成了白色。
　　这时候也只能正正经经的说话了，唐思然先说了公主一切都好，又着重说了她生孩子只生了半天。
　　刘贵妃放下心来，道：“生孩子拖得越久越危险，到了后头没力气也吃不下饭，疼得整个人都麻木了，孩子也得给憋死。”
　　“咳。我这说的都是什么？”刘贵妃一声叹，“皇后怎么就死了呢。”
　　不说斗，宫里这么些年，就没人跟皇后斗，不是说没人敢，而是敢挑战皇后权威的人，都被皇帝亲手处理了。
　　“皇后是自己把自己折腾死的啊。”刘贵妃叹息道：“你……你跟我不一样。”
　　她拉着唐思然的手，“你记得你是正妃，你什么都不做也是正妃，以后就算有人生事儿——”刘贵妃一顿，语重心长道：“你直接处理了就行，再者还有文贤，就算文贤不管，还有我呢。”
　　唐思然想引她多说说话，才生完孩子，又恰逢皇后病故，一肚子的感慨，虽然跟她也没法说真心话，不过说点别的发泄一下，总比闷在肚里好。
　　“王府里那些美妾们都还听话，也很是恭敬。再者我若是常进宫来找母妃，怕是王爷嫌我多事呢。”
　　“你不知道。”咱们将来都是要住在宫里的，她身为太后，一个眼神就能叫那些嫔妃们听话了好吧。
　　刘贵妃不由得有点骄傲。
　　这么一想，皇后死了，她距离太后之位又进了一步，嘴角一翘，道：“皇后应该是要停三七的，早上你们是巳时来上香，是最方便的时候，我叫我宫里宫女去那边候着你，完事儿来我宫里歇着，你看我坐月子也出不去，你也不用忌讳，怎么舒服怎么歪着。”
　　唐思然害羞中带了点情义，略微低头道：“早上王爷也是这么吩咐的。”
　　刘贵妃越发地开心了，可开心之余又是担心，眉头立即皱了起来，“你这都五个月了，着实不应该奔波。虽然时常走走是好事儿，可天天进宫上香，中间也没个休息的时候，谁受得住？”
　　唐思然应道：“回头我就吩咐他们把马车上的座儿拆了，再扑上垫子，我也好躺着，别蜗着肚子。”
　　刘贵妃点头，唐思然又道：“但凡刮风下雨，我就告假不出门了。”
　　刘贵妃嗯了一声，听见外头卫嬷嬷领了个太监过来，刘贵妃应了一声，那太监站在屏风后头道：“娘娘，陛下的意思，孟王妃有孕在身，不宜太过劳累，待过了头三日，许她隔一日进宫一次，若是遇上下雨，就在王府歇息。”
　　刘贵妃心中很是跳了好几下，不过声音依旧是平平静静的，叫人一点听不出来她内心的尖叫，“招待这位公公喝杯茶再走。”还有一句是吩咐唐思然的，“谢谢你父皇。”
　　唐思然又坐了一会儿，等孟王爷来接她，这才跟着一起回去。
　　孟王爷去了书房，唐思然回到正院，却没见着王府的一众美人，她挑了挑眉头，“今儿怎么不见人来？”
　　竹兰上来行了个礼，“娘娘，早上她们都来了，冲着正院行过礼才走，又说怕娘娘劳累，怕耽误娘娘歇息，就不来打搅娘娘了。”
　　竹兰说着心中还有点憱憱的，这等理由说出来是为娘娘着想，可……解释成偷懒也不矛盾。
　　瞧瞧这一个个蕙质兰心多体贴人，唐思然道：“天气炎热，又要穿着孝服，不透气又闷热，每人屋里的冰多加三成。”
　　竹兰松了口气，应了声是，犹豫片刻又道：“简姨娘看着不太乐意，奴婢听见杨侧妃说若是她想来就一个人来，没人陪着，简姨娘这才不说话了。”
　　“知道了。”唐思然道，“中午上些醋拌的小菜，酸酸的开胃。”
　　竹兰下去吩咐，才走没多久，刘嬷嬷进来，道：“娘娘，外头有个婆子，带了个看着十五六的少年，说是王氏的弟弟，想给娘娘请安。”
　　唐思然立即便想起来王氏那个据说熟读诗书，是不世之材，一直养在老宅没出来的王家这一辈最得意的男丁。
　　若是按照陇右来京城的路程……别说王氏去了别庄，他连王爷得了时疫都不一定知道。
　　不过也未必，他应该是先去太子府上拜访他最大的姐姐的。
　　唐思然吸了口气，那这就是隐晦地想救一救王氏了。
　　“去告诉他，皇后娘娘才没了，府上正办丧事，不好接待外客，再给他二十两银子。”
　　这就完了？刘嬷嬷疑惑地抬起头来。
　　唐思然点点头，“就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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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慈父之心
　　唐思然猜得不错, 王家这位小公子王谦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也的确是来了京城之后什么都知道了。
　　他站在孟王府门口，接过刘嬷嬷手里递过来的二十两银子, 面露羞辱之色, 又咬着唇忍了下来，努力叫声音显得天真幼稚，“那我先在城里寻一处客栈住下, 过些日子再来拜访。”
　　刘嬷嬷笑眯眯应了, 一句话没多说，等王谦转身离开这才收了笑意。
　　门口的婆子道：“都不是正经亲戚呢, 怎么连个帖子都没有就直接上门了？还想见娘娘，说什么陇右王家，这规矩也不怎么样。”
　　刘嬷嬷听了这话很是开心, 王氏一脑门子里都是上进，在王府后院她怎么上进？上进岂不是就要踩着她们娘娘了？
　　“多少年的破落户了, 又守着旧日的繁华不放手。这少爷倒是还年轻，你们瞧他那样子, 还不如直接拂袖而去呢。如今这样, 既叫我看出来他能听懂, 又叫我看出来他能忍, 岂不是更忌讳他了？”
　　几人笑着应了, 簇拥着刘嬷嬷又进了正院。
　　王谦出了王府这条街, 放慢了脚步，缓缓地叹了口气, 眉头也皱了起来。
　　“谦少爷，咱们王家在京城也有老宅，何必要住客栈, 也没个伺候的人，连读书都寻不到清净的地方。”
　　“四叔，皇后亡故，太子成了众矢之的，璐姐被主母忌惮送去京郊一直未归，住在老宅又从哪里打探消息呢？”
　　“少爷……六小姐如何是被主母忌惮呢？”
　　“璐姐进京之前，祖父教她的时候我也在旁，那孟王妃的父亲虽然是学政，可孟家这才是第一代发家，三代才有家族，她的出身学识是远远不及璐姐的。”
　　中年男人若有所思的沉思，王谦又道：“祖父说过，孟王府的这些妾室们，既是危机，也是机遇，她若是能大度待人，至少这主母就坐稳了。”
　　“当然这不是主要原因，你可还记得方才那老嬷嬷？”
　　中年男人微微皱着眉头，迟疑道：“那嬷嬷……似乎一身富贵？”
　　王谦点头，“那四叔想一想，王府里什么样的嬷嬷既富贵，又对王家心存芥蒂？除了王妃身边的人，不做二想。”
　　“少爷说的是！叫我茅塞顿开。”
　　可王谦又叹了口气，面上忧色不减，道：“我只怕璐姐是那王妃站稳脚跟后第一个拿来开刀的。璐姐样貌学识出身在王府都是佼佼者，剩下那些妾们也必定不喜她，必定是会推波助澜的。”
　　中年男人又道：“那……不如我去王府打听消息？看看六小姐在哪个庄子上，咱们也好去看一看。”
　　“不可！”王谦道：“咱们刚入京，形势未明，那王妃又有孕在身，我怕她拿这个当借口整治璐姐。”
　　中年男人想了想，道：“那咱们还是先等成王府的消息？”
　　王谦点了点头，道：“皇后亡故，京城庶民三月不得婚嫁宴席，酒馆里也没有唱曲说书的，那出来闲聊的人必定不少，咱们去国子监附近寻一间客栈住下，一来好打探消息，二来也看看京城这些学子们功课如何，做到心中有数。”
　　中年男人点头应是。
　　王谦踌躇满志道：“我自识字，祖父就开始教我丞相之术，又叫我借从龙之功让王家重返朝堂，祖父让我趁皇后病重出山，正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寻一良主，只是没想皇后去的这样快。咱们先去打听一番这几位王爷在民间的风评。”
　　中年男人点头应是，目光中满是崇拜，“幸亏谦少爷出山，我王家很快就能寻回往日荣光。”
　　“四叔莫要如此夸我。”王谦淡淡一笑，“祖父常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璐姐陪孟王爷去京郊侍疾，如此贤德的名声，孟王爷却听信妇人之言，叫她一人留在京郊。璐姐幼时得过时疫，又如何能再染上？那孟王爷偏听妇言，如何能当明主？”
　　中年男人再次点头。
　　王谦越发的自信了，“你我借这个机会，正好宣扬璐姐的好名声，助她回府，也叫这名声保护璐姐，叫那王妃再不敢对她动手。”
　　中年男人皱了皱眉头，小声道：“少爷……可会耽误您出仕之机？”
　　王谦摇摇头，“皇后才去，这一年半载的，就算有所争斗，也不过是小打小闹，我们正好看看这些王爷们的手段，同时也做些事情出来，好闯出王家的名声。”
　　中年男人除了是，再无二话。
　　唐思然自然是不知道王家来的这位小少爷一顿分析猛如虎的，当然就算知道了，也就一句：想太多。
　　她如今每隔一天进一次宫，又因为是关系最近的一波皇亲国戚，上香的时间也是最好的早上巳时，能睡醒了再起来，也不用太晒。
　　关系远的就比较惨了，尤其是排到未时的，要在一天最热的时候进去上香，别提多受罪了。
　　除了一点，王府那些妾们怕她劳累，这些日子连请安都是安安生生一句话都不多说，行了礼就走，叫人有点不太适应。
　　到了七月底，皇后出殡的日子到了。
　　这天早上，唐思然一大早就跟孟王爷进宫了。
　　祥福宫外头站满了人，等到了钦天监算好的时辰，那边礼官上来主持葬礼，随着钟鼓声响起，太子将三杯水酒敬在皇后灵前，哭声震天，一百二十八个太监上来抬起皇后棺椁，出殡正式开始了。
　　唐思然不用特意做什么，她只用跟着前头人行礼，然后再往外走，出了宫再到内城墙，再换上马车，一路送皇后到京郊的皇陵，之后就跟她无关了。
　　她有孕在身，也是进不去陵墓的。
　　至于剩下的走到内城墙，出殡原先就是个严肃的事情，太监走得很慢，跟累完全不沾边。
　　就是人群挤着，上头太阳晒着，有点热。
　　不过还没出宫，距离宫门口还有一段距离呢，皇帝身边的太监过来了。
　　低着头小声道：“孟王妃，陛下请您去梨华宫歇着。”
　　唐思然松了口气，低眉顺眼的道了声“多谢父皇”，就跟着那太监一起走了。
　　她这一走，站在她前头的明王妃和后头的理王妃还没说什么，成王妃第一个跳出来了，“她倒是好命，送母后最后一程呢。”
　　平王妃扯了扯她袖子，道：“小声些。”
　　理王妃道：“有孕在身。”
　　“肚子又不大。”成王妃反驳道。
　　宁江郡主冷哼一声，“你敢不敢在父皇面前再说一遍？”
　　“好了，都少说两句！”全王妃压低声音训斥道：“马上要出宫门了，别叫人看了笑话。”
　　“欺软怕硬的东西！”宁江郡主愤愤道。
　　“你——”成王妃怒道：“母后出殡，兹事体大，我不与你计较。”
　　“我还不跟你计较呢，头一句话谁说的？”宁江郡主反驳道。
　　成王妃气得就要转头，被身后的明王妃推了一把，“你别连累我们。”
　　成王妃气得面色发红，看着一众妯娌脸上都是警告，狠狠把头一甩转过身去，只是用力太猛，一瞬间头有点晕，连脚步声都笨重了。
　　到了梨华宫，唐思然先脱了身上孝服，又叫卫嬷嬷那水来给她洗漱，里里外外的清洗一遍，这才又换了身新孝服，进去见刘贵妃了。
　　“怎么来得这样晚？”刘贵妃问道。
　　卫嬷嬷笑道：“王妃方才在外头仔细洗过才进来的。”
　　“咳。”刘贵妃笑道：“过来坐。”
　　唐思然见母妃新得的公主也在榻上趴着，过去在她身上轻轻拍了拍，又捏了捏她的小手，道：“委屈公主了，连满月都没办。”
　　这话刘贵妃爱听，道：“皇后孝期，别叫人听见了。”
　　“我就在您这儿说说。”唐思然一边说，一边把孩子提起来拎了拎，大概□□斤的样子，不重不轻，这时候没什么孕检筛查，也就只能看看孩子长得好不好了，“公主长得挺好，乳名叫什么？”
　　“圆圆。”
　　唐思然笑道：“这名儿可不好，万一公主小时候长得圆润，该要怪母妃了。”
　　见她这样，刘贵妃心里忽然有了个主意，虽然一闪而过，不过被刘贵妃抓的牢，而且越想她越觉得是个好主意。
　　刘贵妃使了个眼色，卫嬷嬷虽然不明就里，不过还是带着人都出去了，刘贵妃把孩子抱在怀里，又递给自家儿媳妇，轻声叫道：“然然。”
　　“母妃。”唐思然接过孩子，回应道。
　　“我年纪大了。”刘贵妃道：“进宫快二十五载，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这个孩子出嫁了。”
　　“母妃说的这是什么话，当着孩子呢。”唐思然捂着公主耳朵，“我也不爱听。”
　　刘贵妃一笑，“我就是这么一说——”
　　“那也不行！”
　　“你抽空多来看看孩子。”刘贵妃叹道：“我瞧见十一公主瘦成那个样子，心里就难过，想亲近孩子，又怕将来她伤心，不亲近孩子，又怕将来没机会了。”
　　唐思然如何不明白刘贵妃想说什么，就连她的用意都能猜得一清二楚，心中生出点感慨来，又有点感动，她在小公主身上轻轻拍了拍，“母妃，你放心，我常进来陪着公主。”
　　刘贵妃松了口气，给她找个事儿做，尤其是孩子，从小看到大，万一将来她……刘贵妃看了看她肚子，万一这个孩子没留住，也好有个移情的，她甚至可以把公主养在她身边。
　　等到申时，唐思然告辞出宫，孟王爷还没回来。
　　皇陵在京郊，就是骑马也要大半天，去的时候还是走着去的，所以今儿晚上是回不来了。
　　唐思然回到王府，府里那些美妾们遥遥地冲她一拜，这才各自告辞。
　　到了第三天，送皇后出门的人回到京城，皇后的葬礼总算告一段落了。
　　八月初一，唐思然跟着孟王爷进宫请安，她如今已经七八个月了，加上夏□□服轻薄，肚子显得分外的大，叫人看着胆战心惊，越发不敢怠慢了。
　　唐思然随孟王爷等在御书房偏厅里，成王爷跟全王爷一家都已经到了，针锋相对的打机锋，叫旁边坐着的几个才十岁还没出宫的小皇子听得眼睛都直了。
　　稍稍等了片刻，众人都到齐了，互相打过招呼，全王爷开头道：“请公公进去禀告父皇，我等都来了。”
　　那公公眼睛都没抬一下，道：“太子在里头，请王爷稍待片刻。”
　　全王爷一下子就着急了，他跟成王爷几乎是前后脚进来，做了快一刻钟了，也就是说太子至少在里头待了一刻钟，他跟父皇说了什么？
　　全王爷下意识瞥了成王爷一眼，端起茶杯抿了两口，笑道：“还是太子有孝心。”
　　他想撺掇成王爷去问问太子进去多久了，只是又不敢说得太明显，毕竟御书房这些太监，都是父皇的人，还是要谨言慎行。
　　成王爷也想知道这个问题，只是他也不敢，略一思索，他给成王妃使了个眼色，虽然问太子嫌疑太大，但是能问太子妃啊，比方太子妃这两日身子不好，不知道今天修养好了没有。
　　要是太子妃在不在里头，那就不用太担心了。
　　可惜成王妃跟成王妃没什么心灵感应，成王妃还以为成王爷要她问太子，可这个成王妃也不敢问，她回了成王爷一个瞪眼，觉得成王爷执着得要入魔了。
　　唐思然看着屋里眼神齐飞，王爷王爷还有王爷王妃互相等来等去只觉得好笑，便转身跟边上的了凡大师说起话来。
　　自打皇后去了，京里也没什么活动，了凡大师整个人都沉寂下来，连门都不串了。
　　“这大热天的，八弟怎么还带着帽子？”
　　了凡大师咧嘴——没敢笑出来，皇后这个嫡母死了还不到一年呢。
　　“阿弥陀佛。”了凡大师道了声佛号，竟有了几分宝相庄严的感觉。
　　他把帽子微微一抬，唐思然看见额头上头那一小片已经长了毛茬出来，这是……假和尚要真还俗了？
　　只是还没等她问出来，御书房里头忽然爆发出来一声响，像是用力摔茶杯的声音。
　　偏厅里众人立即安静了下来，听见里头隐隐约约的声音。
　　“你就从来没想让我当太子！”
　　成王爷立即就兴奋了，全王爷一声轻咳，见所有人都看他，立即掩饰道：“再给我倒杯茶，要温温的。”
　　众人看他的眸光顿时就微妙起来了。
　　全王爷这才惊觉，他要茶是做什么？听戏吗？里头是皇帝跟太子，他哪里来的胆子？
　　全王爷接过茶，双脚用力往后一靠，稳稳当当靠在椅背上不说话了。
　　里边又传来隐隐的声音，唐思然能听见什么“母后”，“皇后”，“你以为我想当太子”，“你以为我想让你当太子”之类的言语。
　　声音越来越大。
　　唐思然看了孟王爷一眼，依照前头孟王爷言语里透露出来的一点东西，还有皇后棺椁里头陪葬的太子印信，这一年多她跟皇帝跟太子的接触，这两位都不像这样的人。
　　尤其是自打皇后病故，太子瘦归瘦，脸上表情是一天比一天轻松，太子妃也是一样。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唐思然微微皱起眉头，显得跟屋里的人一样担忧。
　　“你要气死朕！”
　　随着皇帝一声怒吼，又是一声巨响，听着像是桌子倒了，成王爷一下子站了起来，几位王爷不分先后，一起往里头走了。
　　这个时候再避嫌，就是欲盖弥彰了。
　　唐思然伸手把孟王爷一拉，两人走在最后，没跟人挤，也进去了。
　　御书房里头，桌子倒了，椅子也倒了，地上一片狼藉，皇帝气得不住踱步，太子在中间跪着，脑袋耷拉着，前襟还沾了几片茶叶，在浅色的衣服上分外惹眼。
　　太监这会儿也不敢上去收拾，只把皇帝身后的椅子扶了起来，好叫皇帝有个坐的地方。
　　没人敢说话，皇帝明显是盛怒，就连想出风头又在竞争的全王爷跟成王爷也不说话，生怕把皇帝的怒气引到自己身上。
　　皇帝绕着太子转了两圈，道：“朕怎么对不起你了？”
　　太子不说话。
　　“说！你方才不是一肚子怨气，怎么现在不说了？当着你兄弟面，你继续说！怎么？怕丢脸？你还知道丢脸？”
　　皇帝手背在身后，弯着腰低头，恨不得怼到太子脸上骂他。
　　太子猛地一抬头，皇帝立即怒道：“你还敢顶嘴！”
　　太子道：“反正要不是我母后，我早就被废了，现在也是一样，落得清闲！”
　　“你不想当太子？”皇帝冷笑，“你问问这天底下，有谁不想当太子的！”
　　屋里几人的眼神都开始灼热了，恨不得冲到皇帝面前表忠心。唐思然又品出点东西来，皇帝这是在照顾太子啊。
　　这么当众喊出来太子没野心，将来新太子就算要对付前太子，也不会下手太重。
　　皇帝这慈父之心，着实叫人感动呢。
　　“你问问你这些兄弟，又有哪个不想当太子的！”皇帝又来了一句。
　　好，才说是慈父，这就开始下套了。
　　太子冷哼一声，抬头便道：“大哥你可想做太子？”
　　唐思然跟着屋里所有人一样，眸光落在全王爷身上，全王爷吓得出了一头的汗。
　　说想不敢，说不想万一父皇就真不考虑他了呢？
　　全王爷“儿臣”了半天，直接跪了下来。
　　皇帝一声冷笑，太子却仿佛有些得意，又问平王爷，“二哥可想做太子？”
　　平王爷从太子开始问全王爷就在想，万一太子也问他这个问题他该怎么办，只是时间不短，却什么都没想出来，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也跟着跪了下来。
　　短短不过半盅茶的功夫，唐思然瞧见成王爷深蓝的衣服已经变成了黑色，他后背全湿了。
　　“三哥呢？”太子虽然跪着，不过这会儿腰也抬起来了，头也昂着，看着很是眉飞色舞。
　　“三哥前头叫三嫂照顾太子妃，依我看，三哥是想当太子的。”
　　成王爷嘴皮子哆嗦两下，觉得自己头也晕了，手脚也在发抖，也跟着跪了下来，“儿臣、儿臣、是王妃她——”
　　原想说自作主张，只是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也跟着他两个哥哥一样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混账东西！”皇帝怒道：“身为太子，性情顽劣，还要捉弄兄长！你以为太子之位是什么！这关系到天下苍生，不是你嘲笑你兄弟的工具！”
　　皇帝看也不看太子一眼，大步走了出去，“张德忠！宣内阁学士，宣六部尚书，朕要废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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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从杨轻轻开始的自黑
　　那天是怎么出的御书房, 唐思然记得清清楚楚，不过她觉得全王爷和成王爷怕是要回到自己王府再养一会儿才能回过神来了。
　　坐上马车，唐思然忍不住就想恭喜一下孟王爷, 今儿这个架势, 分明是太子跟皇帝联合演戏，又坑了成王爷跟全王爷，为他这个好儿子/好弟弟扫清道路。
　　可是……依照王爷这个脾气, 她若是真说了恭喜, 王爷八成要回她：没坐上龙椅之前，不可掉以轻心。
　　唐思然叹了口气, 听见坐她对面，挺直腰板一脸慎重的王爷道：“太子能想出这等法子，绝对不是泛泛之辈。某种程度上, 这也是以退为进，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怎么人家帮你扫清障碍, 你对人家的提防反而加重了呢？
　　唐思然一瞬间甚至都开始心疼太子了。
　　不过仔细想想，孟王爷虽然善于玩弄人心, 却不是会无中生有设计陷害人的性子, 太子应该也还好。
　　无非就是用一辈子证明而已, 只要他死在孟王爷前头, 孟王爷就还有机会相信他。
　　这么一想越发提太子心酸了, 唐思然唏嘘一声, 叹道：“没坐上去之前，不可掉以轻心。”
　　孟王爷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道：“你说的不错，功亏一篑，前功尽弃, 自古以来就有不少例子。”
　　唐思然叹了口气，道：“切不可为他人作嫁衣裳。”
　　孟王爷点了点头，眸光越发的坚定了。
　　废太子是件大事，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不过也吵了五天，到了八月初七的早上，废太子的旨意正式下来，太子变成了安王爷。
　　皇帝很快给他分了王府，叫他三天之内搬出去。
　　一时间京里众说纷纭，什么皇帝嫌弃这个太子，还有什么嫡妻一死连儿子都不要了等等说法甚嚣尘上。
　　“安王府在旧木大街上，地方可不算好。”杨轻轻兴奋又压抑，眉头皱的都隆了起来，明显是用力过猛。
　　最近没什么事儿，唐思然这肚子也往八个月去了，所以她也不太出门了，又恢复了妾室每日请安的规矩。
　　“谁说不是。”乐氏叹道：“那地方都快出了内城了，要不怎么说天家——”无父子呢。
　　只是这话不敢说，乐氏急忙换了个话题，“不过算算，距离安王府最近的就是咱们孟王府了。”
　　唐思然觉得这怕又是陛下安排的，能折腾他的前太子的，也就是下任太子了，距离近一点，正好要他的下任太子看看他的前太子是多么的……不务正业？
　　“许久不见，这是生分了？”唐思然放下手里杯子，环视一圈，这些人一个个都坐得规规矩矩，看着她的目光中带着兴奋还有尊重。
　　尤其是胡氏。
　　她宫女出身，学的第一个规矩是怎么伺候人，要说什么是皇后，这屋里没人比她理解的更深厚。
　　以前看见娘娘想的是要奋发，是权势，如今又多了一份敬畏。
　　瞧见娘娘看她，胡氏紧张得笑了两声，道：“娘娘的肚子这么大，叫人害怕呢。”
　　杨轻轻眉头一皱，害怕？万一引得娘娘也害怕怎么办？这都快八个月了。
　　“怎么就大了？咱们院子里又不是没人有过身孕，我怀行哥儿的时候，才七个月腰围就三尺了，我瞧娘娘这肚子正合适。”
　　胡氏自知失言，可一时半会间又想不出来既幽默又风趣的解释，便笑道：“是妾失言了，原先娘娘腰肢纤细，为孩子牺牲这么多，将来它一定得好好孝顺娘娘。”
　　杨轻轻不揪着她了，叶灵笑道：“什么样的都正常，你们都在深宅内院看不见，我原先倒是见过不少孕妇，还有人临近生产的时候，腰围也不过二尺六七呢。”
　　“那是不是太细了？”
　　“还是被婆家苛待不给吃饭？”
　　“也许是个子长得矮呢。”
　　虽然有点僵硬，不过话题总算是岔开了，众人心中松了口气，可担忧一点没去。
　　娘娘这孩子虽然没保住，可千万不能这会儿出事儿，都快八个月了，对身子伤害太大，宁可生下来没养活，也不能这会儿没有。
　　只是一想后来娘娘难产的那个样子，杨轻轻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捏了两下，捏过还没算完，又用针狠狠的扎了两下，还给扎透了。
　　那怎么能叫娘娘不那么伤心呢？杨轻轻忽然有了主意，她要从现在就开始给娘娘灌输儿女都是债！潜移默化的叫娘娘别把孩子太当回事儿。
　　“唉……”杨轻轻重重一声叹，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忽然道：“我那两个孩子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还能这么说自己孩子的？简氏脑门几乎具象化出来三个问号，一时间眼里止不住的诧异。
　　杨轻轻这模样一看就是装的，尤其是她那个小眼神，唐思然笑了笑，还当她是要撒娇，安慰道：“孩子小时候都是这样，调皮捣蛋，你要有些耐心，别娇惯她，也别总叫嬷嬷丫鬟带着，毕竟是主子，她们哪儿敢忤逆？”
　　“不过该给的东西也得给，别叫孩子难过，更加不能孩子一哭就什么都依着他。”
　　大事不妙！杨轻轻着急了，娘娘竟然这样有章法？
　　要照娘娘这么说，等孩子生下来，娘娘必定是要亲自带的，那——
　　杨轻轻浑身上下的斗志都要满溢出来了。
　　“行哥儿……实打实的算，马上就要五岁了，性情实在顽劣。我家里好歹也是国子监的，对小儿开蒙读书也是略有心得的，只是他……”
　　杨轻轻重重叹了口气，“现如今连三字经都没学完。”
　　这着实是有点笨了啊，算年纪差不多也是个幼儿园中班了，唐思然下意识问道：“应该会背两首诗了吧？”
　　杨轻轻摇了摇头，有点心虚。
　　娘娘嫁进来的时候，行哥儿三岁多，在这之前杨轻轻其实也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不过一来她只是个侧妃，又怕孩子太聪明惹人忌惮，因此也没太抓着这一点。
　　等娘娘进来，她又做了那样的梦，那就更不可能让孩子上进了，无非就是耽误些时日。
　　俗话说的好，大器晚成啊，尤其是在皇家，王爷还不到三十呢，再说小时候笨点没关系，还可以往稳重老实解释的嘛。
　　杨轻轻叹气，又道：“还有安思，一天到晚总是哭，我知道她生出来就遭罪了，可王府有哪点缺了她的？哭得我头都疼了。”
　　“娘娘，儿女都是债啊。”杨轻轻说着就红了眼圈，总算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唐思然瞧着杨轻轻一双通红的眼圈，眼眶里还半含着泪水，眼巴巴地看着她，她想了想道：“你还年轻，也别把所有注意力都往孩子身上去。”
　　杨轻轻心猛地跳了两下。
　　“你也有自己的生活，生活的重心也该放在自己身上，不是全要用来生儿育女的，你可有喜欢的东西？”
　　两人的目光对上，杨轻轻眸光热切，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了。
　　从来没人跟她说这个，无论是母亲还是父亲，家里的祖母，身边的嬷嬷丫鬟，说的都是生儿育女，从父从夫从子，就好像——
　　杨轻轻头一偏，睫毛上挂了半滴眼泪，手却依旧准确无误的握住了娘娘的手，“妾知道了，多谢娘娘宽慰。”
　　唐思然心想从古至今，但凡稍微正常的父母，没有哪个不希望孩子上进的。
　　她便又多劝了一句，道：“不会背古诗也没什么，就算科举上欠缺一点，还能走武官的路，说不定他算数好呢？这也是出路。”
　　“还有安思，她没长够就出来了，又被人换了，虽然还不会说话，可心里总是害怕的，等再长大些就好了。”
　　杨轻轻越发的心虚了，她那还没出生的小女儿的确是没长够就出来了，所以一天到晚吃了睡睡了吃，正努力把娘胎里欠缺的不回来呢。
　　不过娘娘又不知道，横竖她生出来才四斤七两，不差这一宗。
　　杨轻轻重重点头，“娘娘~”
　　眼瞅着这边柔情蜜意起来，旁边同样生了儿子的简姨娘品出点不对来。
　　杨侧妃这是什么意思？居心叵测啊！
　　她这是跟娘娘说她两个孩子都不上进，一个笨一个只知道哭，这是要叫娘娘放松警惕？
　　娘娘的确也是心善，竟然许诺帮她儿子另谋出路，武官就是去当将军，算数就是承诺最次也要他管着王府庶务。
　　娘娘还不知道将来是王爷登基，这么比照着皇帝一来，一个就是兵权，一个就是钱粮了啊！
　　简氏的警惕心一下子就出来了，她正要说话，眉头忽然一皱，杨侧妃也不知道将来王爷登基，她更不知道娘娘这个孩子没保住，也算是歪打误撞了。
　　简氏笑了一声，接过话头，“杨姐姐莫慌，虽然说三岁看老，不过大公子的父亲毕竟是个王爷，也少不了他一口饭吃。”
　　杨轻轻眉毛一瞪，她能说自己儿子不好，娘娘也可以，简氏绝对不行！
　　简氏话音一转，脸上满是忧愁，“说到三岁看老……我那和哥儿也不知道怎么了，跟我一点都不亲。”
　　经杨轻轻跟简氏这么一说，屋里反应过来的人不少，乐氏立即便道：“许是没有儿女缘分吧，这也是常有的事儿。我也常常在想怎么教养安佳。”
　　“我娘家有个表姨，生了个女儿宝贝得跟什么似的，那姑娘也的确长得好看，比我大了十岁，我也是见过好几次的。”
　　“我表姨什么都替我表姐打点好，真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飞了，后来我那表姐出嫁，因为被娘家娇养的太过，几乎是什么都不会，管家什么的倒也罢了，连夫妻婆媳妯娌小姑相处也不太会，又成天的回娘家，最后不得相公喜欢，又被婆婆蹉跎，整日郁郁寡欢，瘦成一把骨头，大前年病死了。”
　　“唉，当母亲的，也不能太粘着孩子，也不能太溺爱孩子，总要从小教她独立的。”
　　席氏立即接了上来，既然乐氏说了个女儿的故事，那她说个儿子的故事好了，“我有个表姑，连着生了三个女儿，都快三十了，好容易得了个儿子……”
　　唐思然如今也明白她们想说什么了，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她这有孕在身，叫她听这等结局凄惨的故事真的好吗？
　　只是看这些人一个个绞尽脑汁，竭尽全力的编段子，不仅仅黑自己，连娘家都不放过……
　　罢了，唐思然道：“其实我跟我母亲，也不太亲近的。”
　　屋里众人脸上顿时面露轻松之色，娘娘听进去了！
　　她们的苦心没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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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刘贵妃协理六宫
　　八月十五早上, 宫里来了太监，传达了皇帝的旨意：中午一起吃顿饭，晚上各回各家, 就不一起赏月了。
　　临走太监还提醒了一句, 安王爷不去。
　　虽然皇后死了还没过三个月，不过这时候各种守孝制度，更多的是限制小辈, 限制女子, 对皇帝这样的身份来说，倒是不用太过郑重。
　　不过他也说了只吃顿饭, 还专门选在了中午，避过了晚上赏月的时间。
　　唐思然吩咐王府厨房，给府上各位姨娘都备了席面, 这才离开。
　　皇宫里已经见不到白色的幔布了，宫女太监们也都换了平常穿的衣服, 虽然还是深色的素净衣服。
　　皇后留下的痕迹，快要消失殆尽了。
　　说是一家子吃饭, 不过皇后留下来的一双儿女不在, 加上皇帝还没到六十, 几个年幼的皇子已经过了六岁, 席面是全素席, 也无酒水。
　　唐思然坐在孟王爷身边, 瞧着往日急切异常，跃跃欲试的两位王爷, 如今都沉默得像个哑巴。
　　没了这两位，再加上众位王爷都有点心有戚戚，孟王爷更加不是话多的人, 场面越发的安静了。
　　皇帝坐在上首，瞧了瞧他这许多的妃子和子女。
　　和他青梅竹马，自幼相伴的皇后已经死了啊……皇帝忽然打了个寒颤，俗话说，人死了之后，想起她就全是好处了，不过皇帝觉得自己每每想起皇后，都还是窒息一般的感觉。
　　皇帝轻轻咳了两声，众人都把手上筷子放了下来。
　　“皇后这两年病重不能理事，你们都是自己管着自己宫里，管着倒也挺好，平日庶务也有宫女太监操持，只是宫里不能没个拿主意的人。”
　　皇帝故意一顿，瞧见一众没精打采的人都挺直了脊背，这才道：“以后遇事不决去找刘贵妃。”
　　终于来了，刘贵妃早有预料，不慌不忙站起来，她连太后都能当得，这等名义上的暂管宫务，又怎么能叫她情绪外露呢？
　　刘贵妃站起来，冲皇帝行了个礼，说的却是推辞的话，“妾身才得了个女儿，还没满百天，怕是精力不足误了大事。”
　　怎么就叫她管事儿？难不成要提拔她儿子？淑妃嘴唇抿了抿，下意识去看皇帝。
　　皇帝道：“你说的是——”
　　淑妃面露喜色，皇帝接着道：“没事儿不许去打扰刘贵妃，自己能做主的也不许去，不然叫朕知道了，朕叫你再也做不了主。”
　　淑妃拳头握了起来，不过在座嫔妃每一个还能保持平常心的。
　　是因为她是贵妃吧，皇后死了是该她上来的，不然就是打贵妃的脸了。
　　况且陛下也说了，她们自己管得都挺好，再者还有宫女太监，又说拿不定主意再去寻她呢。
　　这就是客气一下。
　　一时间，虽然大家都还是挺安静，不过这会不是气氛凝滞了，这会儿是思绪烦扰无心说话了。
　　皇帝忽然站起身来，道：“老大，你随朕来，朕有话问你。”
　　全王爷心气儿被灭了个干净，如今沉稳了许多，好好应了声是，跟着皇帝身后走了。
　　钱妃兴奋的往刘贵妃那边一扫，陛下虽然给她体面，可真正得宠的是却她儿子，陛下第一个叫的是她儿子，皇位才是实打实的利益。
　　只是钱妃这媚眼终究是错付了，刘贵妃这会儿拉着她儿媳妇的手，两人脑袋几乎都贴在了一起，悄悄说话呢。
　　“肚子虽大了，不过天气也凉快了，早晚还得加衣裳呢，倒是没以前那么难熬了。”
　　“我看你还挺精神，虽然手有点肿，但不严重，可见负担不重，这胎一定很顺利。”
　　装的吧，钱妃心想，这不是别的，这是暂管宫务，如今皇后没了，皇帝明显要提拔她，她居然能这样淡然处之。
　　肯定是装的！
　　钱妃冷哼一声，左右一看，一边坐着赵妃，一边坐着西妃，赵妃又跟刘贵妃一起进宫的，当年几人就剩下她们两个，关系一直不错，倒是这西妃——
　　从尼萨来的，一来就得了宠，直接把皇帝拉了过去，刘贵妃怎么能不嫉妒？还有前些日子，刘贵妃那公主生孩子，硬要吃烤骆驼，把御膳房特意给西妃备的东西要了过去。
　　钱妃一想就觉得憋屈，这不是举着正义的大旗压人吗，更别说西妃了，她故意挑拨道：“刘贵妃资格老，也得宠，你有事儿的确是能去找她。”
　　西妃很是理所应当的点了点头，“也的确该刘贵妃管事儿了。”
　　怎么是这个反应？钱妃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全王爷跟着皇帝到了御书房，皇帝先坐了下来，看着站在他面前，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大儿子，问道：“家中可好？”
　　全王爷一愣，“回父皇，都挺好的。”
　　“嗯。”皇帝点了点头，道：“都过了中午了，也别喝茶了，去给全王爷上些山泉水来。”
　　太监领命前去，皇帝又问他，“你那嫡子如何了？读书可有长进？”
　　全王爷一一应了，说了两句“人是聪明的，只是不太用心，不能专注”等等之类的谦虚又炫耀的话。
　　皇帝便又换了个话题，“你的次女也该婚配了，叫你母妃私底下先帮着看着，把那些人家都约进宫里来，就没人敢多说什么了。”
　　皇帝说的都是家长里短的话，更像是闲聊，可全王爷越发的胆战心惊了，怎么看怎么觉得父皇是在拖延时间。
　　而且说句实在话，他都三十多了，这还是他父皇第一次关心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怎能不让人害怕？
　　父皇究竟想做什么？在秋天的午后，在凉爽沁人的御书房里，全王爷感受到了刺骨的凉意。
　　该不会……父皇是想训斥他？所以才把他叫了进来，而且不当着人，那必定是要狠狠地训斥他。
　　“好了，去叫你二弟进来。”
　　啊？就这？
　　全王爷下意识看了皇帝一眼，见他一脸的探究，还问：“怎么，不想去？”
　　全王爷忙把头低了下去，“是，儿臣这就去办。”
　　下一个是平王爷，接着是成王爷，太子成了安王，而且还没来，接着是明王，这些王爷一个个出来都面色严肃，眉头紧锁，连眼睛都不带抬一下的，完全规避了跟任何人的视线接触。
　　终于到了孟王爷。
　　孟王爷一进御书房，才行完礼直起身来，就听见皇帝问道：“朕想给你换个地方，你想去户部还是吏部？”
　　皇帝言语神态动作里满是试探，孟王爷却答得很是干脆，“吏部。”
　　真是……皇帝叹息一声，是他亲儿子没错，就是这个脾气。
　　“户部掌握天下钱粮，朕以为你会想去户部。”
　　孟王爷缓缓摇头，“儿臣每年五万两的俸银，加上出宫时父皇赏赐的粮田商铺，去年的收益一共十八万九千五百七十六两。”
　　“咳咳咳咳！”皇帝呛了两口水，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去吐槽哪一点。
　　不管是收益翻了三倍多，还是收益能算到两，都是槽点满满啊。
　　皇帝叹了口气，道：“如此你的确是去吏部好一点，看一看官员升迁，瞧一瞧岁末考评。”
　　“多谢父皇。”孟王爷行了个礼。
　　这就完了，这就说完了，皇帝对上自家儿子这张严肃正经的脸，觉得要照着前头几个儿子那套路，问他家眷如何，那是一点都问不出来的。
　　这儿子家里，小妾一大堆，庶子庶女都有了，再说问儿媳妇也问不出口啊。
　　一时间这御书房里头，紧张的人居然变成了皇帝。
　　他又轻轻咳了两声，道：“朕记得——朕最爱吃绿豆糕了，张德忠，上一盘绿豆糕来。”
　　皇帝松了口气，磨磨蹭蹭吃了两块绿豆糕，见他亲儿子也吃了一块，总算是放下心来，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道：“行了，叫你七弟过来。”
　　孟王爷应了声是，起身行礼，“儿臣也爱吃绿豆糕。”
　　皇帝惊讶地瞪圆了眼睛，直到理王爷来才恢复了正常。
　　不知道为什么，皇帝这会儿欢欣雀跃，见面便是：“你母妃从德妃降到白妃，这一年来，你可学到什么？”
　　理王爷：“……”这是中秋节该问的？怪不得前头几个哥哥一个比一个严肃！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戳人心窝子的。
　　十五就这么过去了，等到再一次早朝，皇帝宣布了对几个皇子的任命。
　　全王爷跟成王爷捉对儿去了礼部，平王爷去了户部，孟王爷去了吏部，安王爷在家里修养，明王跟理王去了刑部，刚长出来一层短毛的兴王去了兵部。
　　才成亲的齐王跟陈王则一起去了工部。
　　这个命令下来，先成了焦点的是平王爷，他平日不显山不漏水的，从来没得过宠的人，怎么就去了户部呢？
　　要说户部跟吏部，算是最好的也是全力最大的两个部门了。
　　一个管着钱粮，一个管着官员升迁，平日里也是东风西风的关系，这三年你压压我，后头三年我压压你。
　　平王爷……着实不像啊。
　　这么吵吵了两三天，焦点又到了孟王爷身上，再加上刘贵妃协理六宫的消息，但凡精明点的人，对上孟王爷就更加的恭敬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到了九月份，唐思然彻底不出门了，刘嬷嬷更是天天守着她寸步不离。
　　重阳节这天早上，王府的妾室们过来请安，又坐下喝茶，杨轻轻道：“娘娘快生了吧。”
　　刘嬷嬷如今听见“生”这个字儿就兴奋，忙点头道：“今儿是重阳节，生在今天不好。”
　　胡氏眉头一皱，还专门想了想，她在宫里这么多年，也没听说什么重阳节生孩子的忌讳啊。
　　“重阳节有说法？”胡氏紧张地问。
　　唐思然也不知道这个，一脸好奇地看着刘嬷嬷。
　　刘嬷嬷道：“生在过节的都不好，为了过节，就得怠慢孩子了。”
　　唐思然松了口气，“重阳节倒是没什么关系，别赶着过年就成。”
　　乐子衿一下子愣住了，她的安佳就生在正月十五，还有原先李侧妃的大姑娘，腊八生的，年年都没法好好过生日。
　　她下意识看了看简氏，这一位是和哥儿是二月初三生的，前一日是二月初二龙抬头，生日过得敷衍。
　　还有杨侧妃的行哥儿，正月初九，人都赶着拜年，哪儿有功夫给个小孩子过生日？
　　席氏的安惠，腊月十八生的，正赶上收拾祠堂准备祭祖的时候。
　　乐氏幽幽叹了口气，的确是省了不少功夫，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王爷有多么在乎娘娘了。
　　还争什么争！
　　眼见王府众人已经歪了，全都转去王爷是不是为了省心省力上头，唐思然摸了摸肚子，“算算日子，这孩子至少也有八个半月了——”
　　正说着话，唐思然只觉得一股热涌而下，她低头一看，裙子湿了。
　　屋里安静了片刻，所有人几乎都跳了起来。
　　“产婆！”
　　“太医！”
　　“竹兰呢！”
　　作者有话要说：　　平王爷：户部啊，莫非父皇要提拔我！！！
　　皇帝：一样五万两银子……你穷成这样真的该好好学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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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龙凤胎
　　屋里众位美人一下子都跳了起来, 都想上前去搀扶娘娘，可所有人都是往前冲了两步，又都齐齐停下了脚步。
　　最主要还是因为那个梦。
　　就算娘娘看着一切都好, 那孩子算日子勉强也算是足月了, 可就连杨轻轻都觉得这孩子不一定能生下来。
　　所以一来怕担责任，二来也怕被人陷害，更怕万一自己这个唯一对娘娘实心实意的被陷害了, 娘娘以后就更加没人心疼了。
　　杨轻轻下意识一手扶头, 一手把简氏一拉，“我这起来太快头晕, 你扶我一把。”
　　简氏心情复杂看了她一眼，将人扶得牢牢的。
　　不过三五息的功夫，她这一屋子的美人又都三三两两地锁在了一起, 有人警惕，有人慌张, 还有人眼眶带泪，泪眼婆娑看着她。
　　这是真让人好气又好笑。
　　“王府也不是第一次有孩子出生了。”唐思然一边说, 一边吩咐刘嬷嬷。
　　“去烧热水, 再把预备好的产婆和奶娘都叫来, 我想想我吃点什么。”
　　这会儿还不太疼, 唐思然也觉得她该做的准备都做好了, 自然也是没什么可慌张的, 这份镇定倒是叫刘嬷嬷恢复了正常，却叫王府的好几个美妾红了眼圈。
　　娘娘太坚强了。
　　都这个时候了, 娘娘还在安慰她们。
　　杨轻轻恨不得趴在娘娘膝盖上哭一场，不过娘娘就要生孩子了，她一点伤心难过都不能叫娘娘看出来, 免得叫娘娘有了心事，应在生孩子这事儿上。
　　“其实生孩子也挺轻松的。”杨轻轻拿帕子压了压眼角，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王妃身边，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往下坐。
　　容嫣自然是不可能叫她坐在自己身上的，万般无奈往过一让，还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侧妃娘娘请。”
　　杨轻轻没理她，道：“我两次生孩子都挺快的，第二次娘娘是知道的，也就一两个时辰的功夫，头一胎也就生了半天。”
　　她一边说，一边看着简氏席氏还有乐氏几个生过孩子的，当下得到一连串的附和。
　　“是啊，我当初也不过生了一天。”
　　“一开始先别用劲儿，等疼得厉害了在用劲儿。”
　　“一切都听稳婆的。”
　　刘氏叹了口气了，杨侧妃平日里看着很是精明，怎么今儿就不会安慰人了呢？
　　刘氏一声轻笑，笑得其实有点刻意，不过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够吸引人注意就行。
　　“娘娘想想贵妃娘娘，还有公主，她们两个生孩子都轻松，娘娘怀的是王爷的孩子，一脉同源，想来也费不了什么功夫。”
　　杨轻轻松了口气，感激地冲刘氏点了点头。
　　那边产房也都布置好了，刘嬷嬷带着两个粗壮的婆子进来，道：“去扶娘娘。”
　　这会儿虽然已经开始抽着疼了，不过也没影响走路，再者唐思然记得羊水破了也要走一走的，这样能加快生产的进程。
　　她站起身来，道：“还不用扶呢，我自己过去。”
　　那两个婆子看了一眼刘嬷嬷，跟在了王妃身边。
　　屋里一众美妾明眸含泪，一个个都舍不得，叶灵道：“那妾送一送娘娘？”
　　“不过三五步的路。”唐思然笑了一声，道：“那便送一送吧。”
　　产房布置在正院的西厢房，虽然东厢房较为尊贵，不过西厢房朝东，每天早上到中午都能晒到太阳，这会儿又已经是深秋往冬天去了，唐思然便吩咐她们把西厢房收拾出来当了产房。
　　她要带着新生的孩子，在这儿住一个月。
　　“再走一走吧。”唐思然道。
　　叶灵马上接了上来，“那妾扶着娘娘？”
　　“叶姐姐太高了。”容颜笑道：“得找比娘娘矮一些的人扶着，刚好娘娘能靠上，叶姐姐扶着娘娘，那娘娘得抻着了。”
　　容嫣立即跟了上来，“不如妾跟姐姐扶着娘娘？”
　　让她俩扶？这一屋子的人都不放心。
　　“两位妹妹平日里弱柳扶风的，恨不得能跟春风一起飞走了，还是别了吧。”胡氏上前一步，“妾从小就是当宫女的，妾力气大，妾扶着娘娘。”
　　希氏也跟着站了出来，“妾从小就在山野里跑，妾的力气也大。”
　　这下轮到刘嬷嬷不放心了，她咳嗽一声，眼神往两个婆子身上一扫，“去扶着娘娘。”
　　说着她眼神落在唐思然身上，目光又柔和起来，“外头有风，娘娘就在屋里走走可好？”
　　唐思然点了点头，手一伸，两个婆子扶了上来，慢悠悠地在屋里转了两圈。
　　产房是专门布置的房间，明间不像别的屋子在正中间，而是在整排屋子的最左边，也是为了住在里头的产妇跟孩子能少受些风的缘故。
　　明间，中间放着桌椅，靠墙是个供桌，往右一共四间，头两间是给伺候的人住的，床都靠墙放着，再拿屏风一挡，王府的屋子都大，这么布置中间还能再加上桌椅，还能留够走路的地方，一点不显得拥挤。
　　右边最里头一间是给她生孩子的，等生了孩子，她们先挪到外头一间，等里头收拾好之后，就是她住在最里间，孩子住在外头一间，互相也吵不到。
　　这么一看，养孩子倒也不用太操心了。
　　的确不用操心，四个奶娘，四个丫鬟，四个婆子专职伺候这么一个孩子。
　　绕了两圈，唐思然这会儿是真的开始疼了，还有两下疼得几乎站不住了。
　　“好了，送她们出去吧，我怕是真的要生了。”
　　虽然一开始一个个都舍不得，不过这会儿美人们没有一个敢耽误时间的，曲膝福了福身子就都走了。
　　竹兰端了唐思然方才点的饭食过来，唐思然吃了两口就不太满意了。
　　她是按照标准点的，有作为碳水的主食，些许蔬菜，还有最重要能叫人有力气的蛋白质牛肉，外加两个鸡蛋。
　　虽然营养均衡，但是不太重口，的确是吃着不过瘾。
　　唐思然放下筷子，叹了口气，“换成糖醋小排，蒸酥酪，还要个西域口味的烤肉，要肉筋。”
　　竹兰又去置办了。
　　等东西端来又吃了两口，唐思然疼得越发厉害，只能半靠在床上，连喘气都不敢用力，那边产婆上来摸了摸肚子，转头低声道：“准备东西，快生了。”
　　唐思然这边等着生孩子，院子里头则站在王府的一众美妾。
　　刘嬷嬷屋里伺候着，竹兰来来去去的跑腿，还有四处报信的李旺支，菊黄上来请她们去屋里等着。
　　杨轻轻瞧了一眼产房的窗子，因为要坐月子不能见风，窗子已经封了，里头还挡着屏风，什么都看不见。
　　还什么都听不见。
　　娘娘这是还没发动？还是已经疼的受不了了？
　　杨轻轻摇了摇头道：“这会儿快到中午了，也不冷，我们几个正好也晒晒太阳。”
　　这话得到了一片符合，菊黄手里也是一堆的事儿，还要去盯着新近的奶娘丫鬟婆子收拾，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一直到王爷回来。
　　孟王爷是午时差一刻回来的。
　　他身后跟着李忠顺，还有三个太医，大步进了院子。
　　李忠顺倒是跟得紧紧的，那三个太医，头发胡子全白了，累得气喘吁吁。
　　杨轻轻带头上前行礼，把那句“请王爷给娘娘请个太医”咽了回去，是她瞎操心了，王爷这样看重娘娘，又怎么会想不到？
　　还一请就来了三个。
　　“王爷。”
　　孟王爷看也没看她们，直接便道：“叫刘嬷嬷出来，安排太医进去号脉，送她们回去。”
　　一句话吩咐了三件事儿，李忠顺当即就转头，手一伸，看着王府诸位妾室道：“请诸位先回去，这边有了消息，奴婢会差人通传的。”
　　杨轻轻有点不想走，别人也没有想走的，这么一耽误，孟王爷就觉得不对了，他转过头，眸光冷冷地从这些人脸上划过。
　　杨轻轻站在最前头，觉得压力很大，不敢说话了，叶灵站在人群里头，又是最高的一个，鹤立鸡群一般硬着头皮开口了。
　　“王妃娘娘生孩子，妾几个想陪一陪娘娘。”
　　孟王爷头又转了过去，声音更冷了，“不必。”正好刘嬷嬷出来，孟王爷大长腿一迈，两步就到了产房门口。
　　李忠顺这会儿有点冒汗了，他板下脸来，声音里也带着点警告，“王妃娘娘正生孩子，正院里人来人往也乱糟糟的，莫要怠慢了诸位。”
　　王爷开口了两次，李忠顺也不如往日和善，往常总是带着笑意的圆脸上，现在什么表情都没有。
　　谁都不敢再多说什么，冲着产房的方向行了个半礼，依依不舍的走了。
　　“娘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生，虽然都是等着，一样焦心，可能陪在身边总是比坐在自己屋里干等来的好。”杨轻轻一边叹气一边道。
　　胡氏跟着叹了口气，又转头看了看，道：“娘娘是头胎，我觉得怎么也得半天了，现在快到午时，正好晚上来请安的时候还能再来一次，说不定娘娘那会儿就生了。”
　　一句话说得众人轻松了不少，可一想起那个梦来，笑容还没全出来呢，就又都变成了愁容。
　　众位美人一步三叹气的走了，正院没了这十几个人，丫鬟们也不用都跟着院子里站着，清净了许多。
　　孟王爷坐在产房的小明间里，刘嬷嬷站在一边回报。
　　“娘娘精神还好，稳婆也说一切顺利，娘娘方才还叫去准备新鲜猪肝，一会儿煮个猪肝粥吃，对了——”
　　刘嬷嬷忽然一顿，孟王爷的眸光立即便落在了她脸上。
　　“娘娘说要用葱姜和酱先腌一腌，做咸一点，免得腥气。”
　　一听是这个，孟王爷挥了挥手，道：“行了，你去吩咐把。”
　　刘嬷嬷诶了一声退下，里头几个太医也出来了。
　　“王妃娘娘一切都好，脉象稳健，生产顺利。”
　　孟王爷嗯了一声，道：“李忠顺，带太医下去歇着，准备茶水饭菜。”
　　这明显是不打算放人走的意思，李忠顺先带着人下去用饭，又想头胎生得都慢，有人要生三天的，便又在外院挑了个靠近正院的小院子，吩咐小厮准备被褥去了。
　　孟王爷端正坐在明间里，手里茶杯举起又放下，半晌他问道：“怎么王妃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竹兰还没成亲呢，不过作为一个大丫鬟，她的知识储备是很完备的，“还没开始发动呢。”
　　孟王爷嗯了一声，半晌道：“你去看看。”
　　唐思然这会儿已经很疼了，连坐起来都没法使劲儿，旁边产婆还叫她放松，说还没到用力的时候。
　　那就得干点什么转移注意力了，看见竹兰进来，她眼睛一亮，“你们站远些，竹兰到床边坐着，我有话问你。”
　　竹兰应了声是，斜着坐了半个身子，瞧见王妃鼻尖已经泌出一层细汗了。
　　“你是什么时候伺候王爷的？”
　　竹兰想了想，“奴婢是八岁进宫的，十岁分去贵妃娘娘宫里伺候，十五岁的时候娘娘把奴婢给了王爷，后来王爷出宫，奴婢就跟着一起出来了。”
　　“王爷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这会儿竹兰也有所感觉，娘娘怕是想听听趣事儿，她想了想，“王爷小的时候，左右不分，有一次——”
　　听着竹兰讲故事，唐思然脸上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来，她记得竹兰似乎比王爷小上两三岁的样子，竹兰是十岁去的刘贵妃宫里，那也就是说——
　　王爷在小学毕业的年纪还不分左右。
　　这么聊了快一个时辰，竹兰快把肚里那点事儿倒了个干净，唐思然也疼得越来越厉害了，嬷嬷上来又摸了摸她肚子，道：“差不多可以生了。”
　　竹兰这才起身，福了福身子到了外头。
　　孟王爷的眸光已经很是不耐烦了，竹兰道：“娘娘一切都好，方才奴婢陪着娘娘说话解闷，娘娘还有一句话叫奴婢带给王爷。”
　　“说。”
　　“王爷若是坐得太近，她怕是不敢放声叫。”
　　孟王爷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道：“每隔一炷香就差人来回报一次。”
　　竹兰应了声是，孟王爷这才离开。
　　在一王府的人都辗转反侧，坐立不安，如坐针毡，担惊受怕一个下午之后。
　　快到申时，杨轻轻终于忍不住出来了，王府的晚饭就是申时二刻用的，晚饭前去给娘娘请安是应该的，虽然今儿明显有点早。
　　不过她一出来，就见一路上站得都是王爷的妾，明显是早就出来等在路上，打算等齐了人一起过去的。
　　杨轻轻也不多说什么，既然一下午都没信儿，那就证明娘娘还没生。
　　到了正院，杨轻轻第一眼看见的，还是站在当中的王爷，目光在她们这些人身上一晃而过，并无半点停留。
　　杨轻轻想了想，上前行了礼，一言不发站在角落里，又一个个的使眼色。上午许是话太多动作也太多的缘故，这才被王爷赶走了。
　　果然这次王爷不多说什么了。
　　又等了一阵子，太阳已经落到了天边，虽然还不太冷，不过已经有一丝凉风起来了，刘嬷嬷忽然从产房里跑了出来，满头大汗，脸上却是忍不住的喜悦。
　　“恭喜王爷，娘娘生了龙凤胎，母子母女都是均安！”
　　杨轻轻顿时松了口气，却见孟王爷依旧是严肃着一张脸，冷声问道：“那孩子为什么不哭？”
　　杨轻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刘嬷嬷却笑了起来，“里头门窗都关着，又有帐子屏风挡着，就是大人在里头哭外头都听不见，更何况是个孩子呢？”
　　孟王爷松了口气，没等问话，刘嬷嬷又道：“先生的是小世子，还是娘娘先发现可能有两个的，娘娘说先不着急通报，等都生下来再去禀告王爷。”
　　孟王爷的心情如何，杨轻轻是看不出来的，不过她的心情已经可以用激荡二字来形容了。
　　比做秋千上下起伏还要刺激。
　　她虽然挺想问问娘娘身子如何了，可也怕问出来得了王爷的忌讳，从此连陪着娘娘的机会都要被剥夺。所以只能从刘嬷嬷这话里寻一寻端倪。
　　既然是娘娘自己发现两个的，生下来还能有精力做决断，那就应该是一切都挺好的？
　　这么想了一圈，杨轻轻松快许多，双手合十小声念了句“菩萨保佑”。
　　孟王爷又问话了，“里头收拾干净没有，我进去看看，叫太医来诊脉。”
　　刘嬷嬷笑着应道：“里头都收拾好了，王爷请。”
　　孟王爷看了竹兰一眼，这才抬脚进去。
　　屋里的确是收拾好了，唐思然带着她两个新生出来的孩子已经到了外间，看见王爷，唐思然笑了笑，伸手在两个孩子头上摸了摸，头发黑的发亮，硬的扎手。
　　“瞧这孩子，跟王爷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孟王爷看了看两个眼睛还没睁开，面皮还是红彤彤，而且还显得有点瘦的孩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的确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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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坐月子（上）
　　孟王爷又走进了两步, 看着孩子，目光又从孩子脸上移到王妃脸上。
　　两人的视线对上了。
　　虽然刚生过孩子，不过唐思然已经收拾好了。想也知道, 依照王爷的那个性子, 若是进来闻见什么不好的味道，看见什么没收拾好的东西，那肯定是要难过的。
　　所以先生了个儿子, 唐思然说等等, 等女儿生出来，她依旧说等等, 一直等到她从里间挪到外间，又等到里间收拾得差不多了，这才叫人出去通知王爷。
　　孟王爷看着她干干净净的脸, 连头发都梳得好好的，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升起点挫败感来。
　　唐思然对他一笑, 隔着屏风，响起太医的声音。
　　“娘娘身子骨很好, 两个孩子也好好的。虽然都没过五斤, 不过双胞胎这个重量已经很好了, 再大就不好生了, 对母体不好, 孩子也得憋着。”
　　孟王爷收回视线, 轻轻嗯了一声，谁都没听见。
　　太医又吩咐刘嬷嬷, 声音不大不小，屏风里两人也能听见。
　　“这是排恶露的药，早晚各喝一次, 三日后我再来看。”
　　刘嬷嬷客客气气带着太医出去。
　　唐思然打了个哈欠，刚生完孩子，虽然没疼得晕过去，也没累得晕过去，但是毕竟消耗不小。
　　而且王爷还在，端着就更累了。
　　“王爷还没用饭吧。”唐思然这会儿也没什么中气了，声音里全是气声，“王爷赶紧去歇歇吧，还要给宫里报信呢。”
　　孟王爷点了点头，“想吃什么就吩咐。你好好休息。”他转身离开，路过竹兰，脚步微微一顿，“好好伺候你主子。”
　　屋里安静下来，唐思然吃了碗用鸡汤熬的小米粥，再加一碗汤药，就直接睡了过去，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
　　睁开眼，唐思然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孩子生了后续事情很多，可似乎都不用她太操心，她就喂三天孩子，剩下的日子就是躺着养身子。
　　皇后病故还没过百天，明面上的庆祝不用想了，她还要坐月子，这一个月也出不得门。
　　好像一瞬间就无所事事了，虽然她前头似乎也没干什么正事儿。
　　唐思然唏嘘一声，先吃饭吧。
　　听见里头有了动静，刘嬷嬷带着丫鬟奶娘，抱着孩子进来。
　　月子里不让洗漱吹风等等，其实限制得多是穷苦百姓，毕竟她们没这个条件，王府就不用太担心。
　　再说月子里也是有人来探望的，总不能叫自家主母蓬头垢面一身臭味去见人吧。
　　屋里烧得温暖如春，空气清新却没有风，水也都是烧开了再放凉的，丫鬟伺候唐思然洗漱，奶娘又抱着孩子叫她来看一看。
　　“皮还没抻开。”刘嬷嬷笑道。
　　唐思然瞥她一眼，单看这头发，就知道孩子像王爷，虽然现在略寒碜，可未来可期。
　　“才生下来半天，过两日就好了。”
　　奶娘把孩子放在唐思然床上，孩子嗯嗯啊啊两声就又睡了，丫鬟端了小米粥和汤药来伺候唐思然用饭吃药。
　　唐思然一边吃饭，一边听刘嬷嬷道：“王爷昨儿就吩咐了，洗三跟满月都不办了，到时候发些红鸡蛋就是。”
　　唐思然点了点头。
　　刘嬷嬷又道：“王爷一早就带着李公公进宫了，说是要亲自去报讯。”
　　唐思然也只能又嗯了一声，点点头。
　　“还有给王府下人的赏钱。”刘嬷嬷说到这个就笑逐颜开了。主母生孩子是一家子的喜事，赏钱是一定要发的，具体发多少，就看主母的受宠程度了。
　　瞧见刘嬷嬷的表情，唐思然就知道她很满意了，“王爷怎么说。”
　　刘嬷嬷却卖了个关子，“前头贵妃娘娘生了公主，咱们王府也发了一个月的赏钱，刘姨娘院子里倒是发了一个半月。”
　　唐思然看她笑得都顾不上眼角的褶子了，怕是从来没这么开心过，当下便顺着她的意思，追问道：“你这是要急死我。”
　　“不能说死！”刘嬷嬷焦急道，只是着急归着急，眼睛却还是弯的。
　　“王爷说王府众人发三个月的赏钱，娘娘院子里发五个月的，王府田庄铺子佃户等等发一个月的，过了洗三就发。”
　　唐思然也稍稍惊讶了一下，怪不得刘嬷嬷表现得这样夸张，她也是看过王府总账的，王爷这样大手笔出去，差不多也要三千两银子了。
　　待吃过饭，孩子睁开眼睛哭了起来，奶娘抱着孩子去前头喂奶，刘嬷嬷接了丫鬟手里汤药亲自上手伺候。
　　能在屋里贴身伺候王妃的丫鬟都挺明白事儿的，这一看就是刘嬷嬷有话要说，丫鬟福了福身子，一声不吭就出去了。
　　唐思然抬了抬眼皮子，刘嬷嬷忽然一笑，道：“王爷——娘娘不用担心，王爷平日看着冷冷淡淡的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可娘娘这一生了孩子，奴婢才发现王爷可有主意了，什么都给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想得比谁都周全。”
　　能说出来王爷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可见刘嬷嬷一点都不了解王爷，他哪儿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他是暗搓搓的就等着抓人犯错呢。
　　这么一想又有点好笑，唐思然嘴角一弯，刘嬷嬷显然是误会了，她笑道：“可见王爷是个守规矩的人，娘娘再不用担心了。”
　　咳，唐思然也没解释，只是仔细想想，这一个月她什么都不用管，那岂不是就剩下——
　　美人陪着解闷了？
　　有点开心。
　　“杨氏她们可来请安了？”唐思然问道，当着刘嬷嬷的面，是不好叫轻轻灵儿的。
　　刘嬷嬷更开心了，“知道娘娘生了龙凤胎，她们老实许多。昨儿是等到消息才走的，今天早上来请安也都安安分分的，更不敢多说什么，竹兰说要通报一声，她们都说不敢打搅娘娘。”
　　唐思然道：“那便再等几天，我能动一动再叫她们进来请安。”
　　刘嬷嬷忙应了声是。
　　又陪着说了两句消消食，刘嬷嬷算着差不多了，起身道：“娘娘好生歇着，奴婢先行告退。”
　　唐思然又是一觉睡到了中午，宫里来人了，是卫嬷嬷。
　　卫嬷嬷一脸的笑，进来就先行了个礼，“恭喜娘娘！”
　　不用唐思然吩咐，丫鬟端了凳子，刘嬷嬷拉着她坐下，卫嬷嬷笑道：“早上王爷进宫报喜，贵妃娘娘一听是昨儿下午生的孩子，气得跟什么似的。”
　　卫嬷嬷虽然说的是生气，可脸上还带着笑呢。
　　唐思然笑道：“王爷也是担心母妃，若是昨儿听见，这一晚上怕是该睡不好了。”
　　卫嬷嬷点头，道：“娘娘也是这么说的。”
　　唐思然嘴角又翘了起来，王爷那张冷脸怕是不会主动解释，还好贵妃娘娘会自我调节，可见这么多年亲娘当下来，已经很有经验了。
　　“快中午了，您也不忙回去，先吃了饭，一会儿等孩子醒了您看看再回宫。”唐思然道：“也好回去告诉母妃。”
　　卫嬷嬷忙答应了，刚生过孩子才第二天，精神头肯定是不好的，卫嬷嬷伺候刘贵妃生了六个孩子，自然也是知道的，当下不敢久待，又恭维两句便离开了。
　　这次不用唐思然使眼色了，刘嬷嬷直接挽着卫嬷嬷的隔壁出去了，“宫里娘娘可好？公主这会儿应该已经能抬头了吧？”
　　卫嬷嬷笑着点头。
　　刘嬷嬷心里有点得意，娘娘跟王爷一切都好，王府小妾们也翻不出花样来，尤其是这一对龙凤胎，娘娘的位置稳得不能再稳了。
　　刘嬷嬷觉得她仿佛也重获新生一般，日子有了奔头，她甚至觉得就算自己进宫，也能混个管事儿嬷嬷当一当。
　　屋里没了人，唐思然瞧了眼又睡着的孩子，也打了个哈欠睡了。
　　到了洗三这一天，早上太医来号脉，说王妃一切都好，换了新的方子，这次以补血补气为主，又说平日里喝茶也可以用黄芪红枣茶。
　　唐思然一一听了，又叫丫鬟给太医拿了红鸡蛋，不过她这会儿精神依旧不是很好，清醒不到半个时辰就又要打哈欠。
　　洗三是没法洗了，而且唐思然听刘嬷嬷讲洗三的规矩，也觉得不是很科学。
　　把孩子脱光了泼水，孩子哭得越响就越吉利。
　　？？？
　　还是算了吧。
　　唐思然点了两滴温水，在孩子额头上一印，叹道：“也算是洗三了。”
　　刘嬷嬷一脸的伤感，“娘娘受委屈了。”
　　不不不，她一点都不委屈。
　　唐思然这无所事事养身子骨，王府的美妾们一个个都忧心忡忡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娘娘这孩子已经生下来了，听说不管是娘娘还是孩子，身子骨都不错，那——
　　还是那句话，虽然小孩子没长大六岁之前都不能算是留住了，但是既然没从娘胎里带出来什么毛病，王府照顾孩子更加不可能出意外，那没养住就只能是人为了。
　　人为啊……杨轻轻一声唏嘘，王府的“人”的确是很多。
　　可以说王府除了她，都是人。
　　杨轻轻寻思了三天，到了晚上，收拾收拾穿了半新不旧的衣服来正院了。
　　娘娘是喜欢她们打扮得光鲜亮丽，恨不得一年三百六十天都别穿重样的衣服，首饰头面也要配套的才好。可她不是去见娘娘的，她是去见刘嬷嬷的，打扮得越清淡越好。
　　刘嬷嬷这会儿才吃了饭，手里端着茶，正回想她这早年一般，中年受罪，晚年享福的日子，就见守门的婆子进来道：“杨侧妃来了。”
　　刘嬷嬷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说“她这个点来做什么”，那婆子便又道：“杨侧妃想见您。”
　　嗯？见她？刘嬷嬷站起身来，略一思量，再怎么说这也是个侧妃，至少表面上要过得去。
　　“还是请去偏厅，待我换件衣裳就过去。”
　　刘嬷嬷整理了衣服，又把头发紧了紧，这才往偏厅去，一进去先给杨侧妃行礼，原先当着娘娘面好说，如今没了人，她也怕万一是个陷阱呢。
　　前头卫嬷嬷来，还给她讲了宫里不少龌龊的事情，可以说是只有她想不到的，没有宫里人不敢做的。
　　刘嬷嬷警惕地看着杨侧妃，道：“不知侧妃娘娘有何吩咐？王妃精神好了许多，过两日就能见人了。”
　　杨轻轻进王府的时候是当侧妃，王妃还没进来的时候，她们两个侧妃，还有那十几个侍妾，整日斗法不亦乐乎的，她一见刘嬷嬷连个人都没带，就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带人说明刘嬷嬷警惕着她，怕她陷害她，想有个见证。
　　不带人说明刘嬷嬷忠心耿耿，一心只有王妃，想知道她今儿来究竟想做什么，之后再做打算。
　　杨轻轻道：“刘嬷嬷，我今儿来……也是想了好些天，虽然有些唐突，却是思量了好久，嬷嬷是个妥帖人，见识也多，您听听有没有道理。”
　　这个铺垫，还恭维她了呢，刘嬷嬷的警惕一瞬间提了起来，“侧妃娘娘请讲。”
　　杨轻轻道：“这眼看着就入冬了，娘娘还在做月子，孩子也小，不能受了寒气，我想着不如在产房进门的地方再搭个棚子，哄热了再进去看娘娘。”
　　刘嬷嬷一想也是，虽然那产房一排五间，前头也有明间，可架不住王府侍妾太多，要想都烘热了再进来，怕是要耽误好久，也不利于娘娘休息，还要吵着孩子。
　　可若是稍稍敷衍一下，叫谁带了寒气再进来——哼！刘嬷嬷面色一冷，道：“侧妃娘娘说得是，奴婢明儿就去安排。”
　　杨轻轻稍稍放下心，又道：“还有，小孩子总是看见什么都想抓一抓的。您看我身上，去给娘娘请安又不能素面朝天的打扮，那是不尊重娘娘，我今儿这么打扮已经是出格了，可身上还是有各种装饰，万一叫孩子抓了伤了手怎么办？”
　　刘嬷嬷进来的时候虽然告诫过自己，不能随着杨侧妃的思路走，她说什么光听就是，可听见这个还是不免点了点头。
　　“所以我想，嬷嬷不如差人准备些薄棉夹袄罩衫，等给娘娘请安的时候一人发一件，又保暖又能遮挡，这样就不怕什么了。”
　　这个刘嬷嬷觉得更加有道理了。
　　生完孩子坐月子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孩子更是一样，寻常家里给孩子起名字都要过了一岁，这证明什么？孩子没满一岁之前随时可能养不住。
　　罩衫还能做厚一点，全身都罩上，这样就算有人起了什么坏心思，她也没机会动手。
　　寒气就更加不可能带出来了。
　　刘嬷嬷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多谢侧妃娘娘提醒。”
　　杨轻轻松了口气，脸上也有了淡淡的笑意，“嬷嬷觉得有道理就行。”说着她也站起身来，道：“嬷嬷替我问娘娘好，我这就回去了。”
　　刘嬷嬷把人送到门口，看人背影消失不见这才转头，眉头紧锁沉思道：“主意虽然好……不过也有可能是借机卖好，娘娘至少半年不能伺候王爷呢，这是想来钻空子伺候王爷呢。”
　　“可我一个笨笨的老嬷嬷哪儿能听出来这个意思呢？”
　　“外头来的人不能给穿罩衫，得做两手准备。”
　　刘嬷嬷笑眯眯地回到屋里，安排人做事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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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坐月子（中）
　　当然王府里操碎心的不止杨轻轻一个。
　　就在杨轻轻趁着夜色去正院的时候, 叶灵也出动了。
　　跟杨轻轻不一样，叶灵没去正院，她先去找了梅氏。
　　其实叶灵也想过直接去正院的, 可身份低微, 正所谓位微言轻，她怕自己去找刘嬷嬷，非但没什么警醒的作用, 反而叫刘嬷嬷以为她要搞事情。
　　去找王妃就更说不通了, 王妃人善心美，看谁都是好人, 只会笑着安慰她，说她想多了。
　　大晚上的，叶灵来访, 搞得梅氏有点紧张，她跟叶灵当着娘娘面能无话不谈, 背着娘娘这还是第一次私聊呢。
　　“梅姐姐。”叶灵福了福身子。
　　这么个大高个在她面前行礼，着实是有点压力, 梅氏笑道：“这么客气做什么, 都是自家姐妹。只是天色已晚, 我就不给你上茶了, 用些点心可好？”
　　梅氏是隐晦地提醒叶灵太晚了, 叶灵虽然听明白了, 却没在乎，天色不晚她还不来呢。
　　叶灵道：“不用麻烦了, 这会儿吃点心要积食了。我就是来看看姐姐。”
　　这就更叫人警惕了。
　　叶灵觉得梅氏全身的肌肉怕是都要绷紧了，“也没什么大事儿，我是想着……娘娘才生了孩子, 虽然太医说一切顺利，可女子生孩子就是一脚踩着鬼门关，娘娘又生了双胎，正是要好好调养的时候。”
　　这话说得在理，梅氏也是这么想的，从娘娘肚子大起来，再到前儿正式生，就连今天丫鬟说王府从上到下都是三个月的月钱，她都没高兴起来。
　　她是这么想的不假，可叶灵拿这个当铺垫是想做什么？
　　娘娘需要补身子，王府的饮食药材一切都是有厨房管的，她们这些人想动也差不了手，除非——
　　她做盐津果子的时候，娘娘是松了口气叫她自己进东西的！
　　梅氏震惊地看着叶灵，开口就是：“临近过年，我很久都没做果子了。”
　　说得太快，梅氏稍稍一顿，脸上挤出笑来缓和气氛，“我这做盐津果子的，无非就是开胃，就连有孕在身的时候都不能多吃，更别提这会儿要补养身子了。”
　　她说完，端着茶杯又往嘴边一送，还送得有点高，遮了半个脸，顺便还借机用指尖轻轻揉了揉，笑得脸都僵了。
　　叶灵松了口气，这公主后裔好歹也有点尊贵血统，该有的警惕性也有，不至于太傻被人利用。
　　“我也就这么一问，我虽然比几位姐姐来说，稍稍还能接触些厨艺，不过会得也有限，就算想讨好娘娘，做出来的东西怕是也入不得口。”
　　梅氏笑着跟她打哈哈，“厨房我是不进去的，不过这半年做果子，倒是也有点心得，怪不得厨房那些丫鬟嬷嬷，看着都显老。我做果子的时候，尤其是给娘娘那几罐子，都是自己动手的，弄得身上都是各种香料的味道，很是不舒服呢。”
　　“而且揉了果子，手得好好洗，搓得都蜕皮了，如今都冬天了，要是再做那个，怕是要起冻疮了。”
　　梅氏一通抱怨，装作若无其事道：“所以我上个月就把对牌还回去了，新口味就叫铺子里的人自己开发吧，我这手——”
　　梅氏手一伸，装作心疼，翻来覆去看了好几次，“我还想把指甲留起来呢。”
　　叶灵的心放下一半，府上最危险的，可不就是梅氏跟向氏吗，一个手里有盐津果子，一个手里做着香脂，能接触到香料，要知道麝香也是香料啊，腌渍果子的时候，有时候还能用到红花呢。
　　叶灵看了看梅氏的手，笑道：“指甲最近可没法留了，娘娘才生了孩子，梅姐姐若是想摸摸小脸，可不敢留指甲。”
　　梅氏叹道：“唉，那就再剪一剪吧。”
　　“我陪姐姐一起，你看我这指甲，比你还长一些，上头涂的还是娘娘给的金粉呢，咱们一起箭，也就没那么心疼了。”
　　两人坐在一起，叫丫鬟来剪了指甲，又把上头一层涂料用细砂石给磨没了，叶灵站起身来，笑道：“我这就回去了，外头冷，姐姐好生坐着。”
　　出了梅氏的屋子，叶灵一握拳，往日能抠一抠掌心警醒自己的指甲，如今就只剩下圆润的指肚了，她看了看空中升起的月亮，往向氏院子去了。
　　大晚上出来的不止叶灵一个，胡氏同样也出来了。
　　作为一个从小在宫里长大，后来当了宫女，尤其是有个做了太妃的姑祖母，胡氏可太明白了。
　　她脑海里听说的，看见的等等害人的法子，不下一百种。
　　这可太叫人担心了。
　　当然害人最重要的不是手法，而是动机，她一直都觉得对娘娘威胁最大的，就是刘氏婉娘，宫里贵妃娘娘的娘家侄女儿，她还跟公主一起长大呢。
　　有这个身份护着，刘氏就算做出点什么，为了不叫贵妃娘娘蒙羞，说不定都能给躲过去。
　　胡氏忧心忡忡到了刘氏屋里。
　　刘氏这会儿已经换了衣服，正梳头准备上床呢，胡氏这么一来，叫她很是紧张。
　　说实话，她们这些人，除了在娘娘面前谈笑风生，私下基本不说好话，可以说非但没交情，还互相忌惮。
　　就算花园里碰见了，那也是夹枪带棒一顿明朝暗讽。
　　今儿她帮着简氏踩一踩乐氏，明儿乐氏伴着席氏踩一踩她，可以说完全没有节操没有立场没有同盟，就是闭眼怼。
　　“这大晚上的，我都睡了。”刘氏打了个哈欠，故意做出一副毫无察觉的样子。不过表面上看着目空一切是个傻子，余光却一直关注着胡氏。
　　胡氏一脸凝重，认真而且用力道：“我有话跟你说，叫丫鬟先下去。”
　　没错，胡氏的计划，就是打草惊蛇。
　　刘氏想了想，还是叫丫鬟下去了，“这是怎么了？”她又打了个不太自然的哈欠，还想再挣扎一下。
　　打哈欠这个活动，若是真的，那是能把一屋子的人都带着一起打的，单凭这个一点感染力都没有的哈欠，胡氏觉得刘氏再怎么装，自己说的话她也会听下去的。
　　胡氏道：“前两日我在花园子里逛，那会儿娘娘还没生呢，你也别问我是哪天，我不会跟你说的。这事儿只能烂在你我二人肚里。”
　　这话吓得刘氏一个激灵，心仿佛被人捏了一样，咚咚跳得没了节奏。
　　“应该是两个丫鬟，捏着嗓子，听着很是陌生，不知道是哪儿伺候的。”
　　“她们说——”胡氏稍微一顿，眉头皱了起来，越发增加了紧张的气氛。
　　“你倒是说啊。”刘氏虽然也不是什么笨人，但是绝对没有宫里出来的胡氏能沉住气，她直接就着急了。
　　“那我就只说了。”胡氏沉声道：“那两个丫鬟先说娘娘这一胎应该快生了，又说娘娘看着瘦弱，不知道身子养好没有，又说……万一娘娘有个什么，咱们王府里——”
　　胡氏目光如炬，看着刘氏，“说你最有可能当继妃。”
　　刘氏嗖的一声站了起来，“胡说八道！你怎么就没抓着人撕烂她的嘴！”
　　胡氏叹了一声，“当时我愣住了，没反应过来，等回过味儿来，虽然没去抓人，可你仔细想想，我能去吗？”
　　“怎么不能去？王府里不要这些嚼舌根的下人！”
　　胡氏又叹气，“然后呢？闹到娘娘哪儿怎么说？娘娘那会儿已经快生了，我能跟她说我听见丫鬟咒她，还听见丫鬟觉得刘氏能当继妃？”
　　刘氏又气又急，眼圈都红了。
　　胡氏把她手一拉，刘氏挣了两下，只是胡氏拉得紧，没挣开，“你坐下，我跟你说。”
　　刘氏冷哼一声，虽然坐下了，可看也不看胡氏。
　　“这还是丫鬟承认，万一丫鬟不承认呢？万一我抓着人她们反口了呢？要么牵连我，要么牵连你，或者咱们两个一起倒霉，你说我该怎么办？”
　　“那你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刘氏迁怒道。
　　胡氏又叹气，“我这两天冷眼看着，虽然看不出来是谁想下手害咱们，可也有了主意。不管是谁做的，她肯定是要露出马脚的，我跟你说这个，就是怕我一个人盯不过来，也叫你跟着一起看着。”
　　刘氏想了想，娘娘嫁进来已经一年多了，王爷不到两年就能当上皇帝，在宫里好说，哪哪儿都是人，还有贵妃娘娘看着，就是在王府这半年……哼，她可以给贵妃娘娘进言啊，叫贵妃娘娘派两个嬷嬷来，看谁还敢动手脚！
　　到时候别说继后，叫她连废妃都当不成！
　　“我明白了。”刘氏点了点头，“咱们两个怕是被人当成眼中钉了，哪个挤掉咱们能上位，哪个嫌疑最大！”
　　胡氏又道：“你也别太着急，尤其平日里别叫人看出来，不然闹到娘娘哪儿去，也叫娘娘费心费神。”
　　“我知道的。”刘氏站起身来，“我送送你吧，你也不好待太久，不然叫人看见了也是个事儿。”
　　胡氏道：“你别送了，还得穿衣裳，我自己出去就是了，你好好歇着。”
　　走出刘氏院子，胡氏松了口气，她这是打草惊蛇敲山震虎，既告诉了刘氏有人盯着她，打算往她身上栽赃嫁祸，又警告了她，就算想动手，也要看看能不能瞒过人去。
　　若是能借她的嘴给宫里贵妃娘娘进言，那就更好了。
　　胡氏快步走回院子，出了一身细汗，不过今儿晚上出汗的也不止她一个。
　　希氏跳了全套的祈福舞之后，觉得还是不放心，娘娘加两个孩子，将三个本该死去的人全都留下来，若她还是圣女，她勉强还算有点自信。
　　但是现在呢，她一不是圣女，二没带着设备，三没有副祭，四距离她的神明有点远，这情况着实叫人心虚啊。
　　希氏想了想，叫了丫鬟来，“这京里可有什么灵验的寺庙或者道观没有？”
　　丫鬟道：“京里最有名的寺庙就是大相国寺了，香火旺盛，就是宫里哪个主子没了，也是大相国寺去做法事的。”
　　希氏道：“那行，去大相国寺供上三盏长明灯祈福。”
　　当然，今天晚上点长明灯的人也不止希氏一个，宫里的刘贵妃也跟卫嬷嬷道：“明儿去大相国寺点上三盏长明灯，点最贵的那种。”
　　唐思然养了十来天，到了九月下旬，觉得没什么虚弱的感觉了，孩子也长开了，白白净净配着乌黑发亮还扎手的胎毛，再来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终于能见人了。
　　这天早上，唐思然靠在床上，身上压着毯子，身边躺着孩子，她摸了摸孩子头顶，忧愁道：“你说这孩子胎毛这样硬，还怎么做胎毛笔？这做出来都能当刷子用了。”
　　刘嬷嬷憋着笑，还得故作严肃道：“娘娘别乱说，孩子听见该伤心了。”


第142章 坐月子（下）
　　正说着话, 外头有了动静，隔着门，竹兰道：“娘娘, 王爷来看您了。”
　　刘嬷嬷急忙起身, 孟王爷很快从屏风后头绕了出来。
　　“今日可好？”孟王爷问道。
　　唐思然含笑点了点头，刘嬷嬷行了个礼，悄无声息的出去, 唐思然这才继续道：“王爷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孟王爷在床边坐下, 道：“皇后百天，早上去大相国寺上香, 刚回来。”
　　她这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不过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唐思然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孩子身上，她道：“王爷小时候的胎毛笔, 我想看一看。”
　　孟王爷挑了挑眉毛，倒也没问为什么, 提声道：“李忠顺，去我书房, 拿多宝阁第三层左边的盒子过来。”
　　唐思然又问：“王爷可给孩子取了名字？我这整日宝啊贝啊的叫, 总归是不太正式。”
　　对, 她把大儿子叫宝宝, 小闺女叫贝贝, 虽然小名不打紧, 不过真的是很敷衍了。
　　孟王爷没立即应她，稍稍等了片刻才道：“大名是要在周岁的时候取。”
　　唐思然很想反驳“话虽如此, 难道谁家不是提前想好的，等到周岁才公布”，只是俗话说一孕傻三年, 她虽然没觉察出来自己傻，不过反应是慢了些。
　　又或者王爷根本没留出叫她反驳的余地来。
　　“你给儿子取名字。”
　　唐思然很是高兴，笑容才浮起来一半，就听见孟王爷道：“文武双全，泽被苍生，他该是武字辈的。”
　　唐思然的笑容僵住了，姓齐她没法改了，武字辈也已经定了下来，完全没有发挥的余地啊。
　　天知道她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名字居然是齐无（武）语子，还玩了个谐音梗呢。
　　“那女儿的名字就王爷来取？”唐思然斜着眼睛问他。
　　谁料孟王爷直接就应了，“好。”
　　“齐武安？”唐思然想了想道：“我挺喜欢这个字儿的，虽然先太子的封号也是安，看着是有点不吉利，不过字本身是没有问题的，从古至今，这个安字用的也多。”
　　孟王爷略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女儿的名字，我要好好想一想。”
　　唐思然越发觉得孟王爷不老实了，这年代，只要爷爷还在，孩子的名字一般爹妈都插不上手。
　　王爷这是敷衍她啊。
　　“那父皇呢？”唐思然问道。
　　“你先取好，我叫人告诉张德忠，父皇也总是要问我意见的。”
　　罢罢罢，她居然忘了这个。
　　两人正说着话，李忠顺拿着王爷的胎毛笔来了。
　　唐思然拿在手里打开一看，顿时乐了，虽然用了胶，可依旧能看出来那胎毛的桀骜不驯，仿佛稍微沾点水，胎毛就能炸起来。
　　“挺好，就照这个样子做吧。”唐思然吩咐李忠顺，反正这东西也不是用来写字的，就是图个吉利。
　　夫妻两个凑在一处看孩子睡觉，看得倒也津津有味，大相国寺里，唐思然的妯娌们还在上香。
　　皇后死了，京城里头这些皇子皇孙们至少一年别想什么娱乐活动了。
　　非但没有娱乐活动，日子过得还很沉闷，她们平日里还能去田庄解个闷，可如今身上带的是母孝，连出门都没地方去。
　　除了上香。
　　所以虽然上香这个活动虽然没什么趣味性，可在王府里憋了三个月只能对着自家王爷侍妾们的王妃，看见和尚都觉得眉清目秀，心照不宣的把这个活动拉长了。
　　“听说大相国寺的素斋不错，咱们不如尝一尝？”
　　提议的是全王妃，成王妃这会儿不顾上跟她的龌龊，第一个点头，“我倒是吃过一次，做得很是干净，调料下得不重，很有几分野趣。”
　　直白的说就是只有草味，不过能出来散心，就比什么都强，当下也没人反对，众人都说好，又慢悠悠地在大相国寺逛了起来。
　　大相国寺是京城最大的寺庙，还是国寺，依山而建，山下的宝殿是给寻常百姓礼佛用的，山中间还有一处给官宦人家礼佛用的宝殿，再往上到了山顶，就是只接待皇亲国戚的地方了。
　　不仅是景色优美，还有一览众山小的爽快，尤其是看着下头烟雾缭绕，人来人往，就又有了人上人的骄傲。
　　一共八位王妃，分成了三波。
　　全王妃、平王妃、跟成王妃一处，明王妃、理王妃拉着陈王妃，也就是宁江郡主一起。
　　剩下前·太子妃，现在的安王妃，跟齐王妃在一起。
　　前头三位聊闲话，中间三位聊的是孟王妃，商量等满月的时候去看一看她，后头两位一个是先皇后的儿媳妇，一个是先皇后的亲戚，按说是关系最近的妯娌，却相顾无言，完全没话说。
　　这季节，山顶上还是挺冷的，众人走了没两步，就不约而同缩了缩手，齐齐往大殿去了。
　　这是大相国寺最宏伟的一处宝殿，铜鎏金的巨大佛像，旁边的十八罗汉也都是金身。
　　王妃们都是识货的人，消息也灵通，安王妃叹了一声，道：“当年修金身的时候，一次就用了二万两黄金，后来每年都是两三千两金子贴上去。”
　　纵然都是王妃，听见这个数字也都肃然起敬了。
　　“金身佛像，怪不得人人都说大相国寺最是灵验了。”
　　几人又往前走了走。
　　佛像前头，有个几乎跟宝殿一样宽的供桌，上头摆着各式各样的长明灯，灯火随着威风微微起伏，给大殿带来了光亮，也带来了丝丝温暖。
　　“都摆满了啊。”
　　全王妃来了兴致，又往前凑了几步，“人年纪大了，就总想读一读佛经修身养性，我娘家嫂嫂如今都成了居士呢。”
　　她一边说，一边看了看知客僧，道：“我点的长明灯在何处？”
　　知客僧阿弥陀佛了一声，带着众人又往前两步，道：“施主，这是全王府的灯。”
　　全王妃笑道：“这是我给世子点的，一年一千斤灯油。”
　　当然这还不是最大的长明灯。
　　平王妃跟成王妃也在这儿点了灯，当下也叫知客僧带着她们去看了，全王妃骄傲道：“你们要不要也点一盏，佛前供一盏长明灯，祈福又安康，我记得当年我点灯的时候，那大师还说了，这供桌上也就是放上三四百盏灯，不过能在这儿点灯的人也不多，不怕——”
　　话没说完她就顿住了，因为这供桌上摆得是满满当当，几乎一点空间都没有了，京城哪儿来的这么多皇亲国戚？
　　竟然把这供桌挤成了寻常百姓的风格？
　　这么一看，众人的目光就都在中间那三盏——
　　不能叫长明灯了，那就是三个水缸啊。
　　全王妃问道：“中间的是谁的？”
　　这也不是什么要保密的事情，再说上头也有铭牌，况且这些贵妇人最喜欢的就是攀比了，知客僧立着人淡如菊的人设，开口又是一句阿弥陀佛，淡然道：“这是才点的，是贵妃娘娘给孟王府点的长明灯，一共三盏。”
　　“这么大的灯，一年得烧多少斤灯油？”平王妃好奇地问，当然她是想直接问银子，只是直接问银子就显得俗套了。
　　“阿弥陀佛，四千斤。”
　　“阿弥陀佛。”这次道佛号的是平王妃了，言语里满是惊讶。
　　全王妃嗔怪她一眼，似乎是觉得她一个王妃，这样喜形于色是给大家丢人，只是心里不免还有点庆幸，幸亏她叫出来了，否则自己也要变了脸色。
　　大殿里一时安静了下来，静到只能听见金钱燃烧——啊，不，是灯油燃烧的声音。
　　四千斤啊……能在这一处大殿点长明灯，差不多就是一斤灯油一两银子，光这三个海缸，一年就得出去一万二。
　　这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虽然各家王府也有这个银子，只是……没这个必要。
　　成王妃心里跟有小爪子抓一样的痒，她十分想问一问贵妃娘娘点了几个月。
　　只是这么问又有点小家子气，成王妃清了清嗓子，“贵妃娘娘点了几年？”
　　知客僧应道：“回施主，五年。”
　　“银子一气儿给的？”成王妃吓得差点跳起来。
　　知客僧道了声佛号，没说别的。
　　成王妃松了口气，发觉自己丢脸了，急忙咳了好几声，道：“她占了这么好一处地方，还是一占五年。”
　　大殿里又安静了下来。
　　这次是能听见的是流水的声音，几乎化成实质的嫉妒在大殿里一波又一波的往人心口上拍。
　　她怎么能这样好命？
　　才点的，又是三盏，不用问也知道是给她还有她才生出来的两个孩子的。
　　别管这婆婆是不是真心的，肯在儿媳妇身上花这个银子的绝无仅有。
　　也正因为花了大笔的银子，那对待她也肯定是一天比一天精贵啊。
　　众人看着那三口大海缸的目光顿时一言难尽了。
　　全王妃就又往边上看了看，道：“看看谁在她身边。”这么一看，就又看出问题了。
　　周围……都是给孟王府点的长明灯？
　　大海缸左边是宫里西妃的，右边是公主的，下来——
　　杨氏祈福。
　　简氏祈福。
　　……全王妃数了好几次都没数对，越到最后越心急，都开始头晕了。
　　“这是……王府的侍妾全都给她点了长明灯？”成王妃不可置信地说，“她们哪儿来的那么多银子？”
　　成王妃管理成王的姨娘们十分严格，再说妾室没有嫁妆，不能有私产，若是哪个姨娘在她手里攒下这么大一份家业，她能打断她的手！
　　平王妃喃喃道：“听说孟王府的侍妾赏赐不少。”
　　全王妃想冷哼，却又怕被人听出来嫉妒，只能死死扭着帕子，道：“赏赐再多，可不就全花在这儿了吗？”
　　“怕不是被逼的吧？”成王妃皱着眉头，怎么连宫里西妃娘娘都给她点了长明灯？
　　“我也点三盏长明灯。”原先站在后头的宁江郡主忽然出声，“我也点给孟王妃跟她的两个孩子，跟这些放在一处，也好叫佛祖看见。”
　　知客僧使了个手势，原先坐在角落里的僧人上前给宁江郡主行了个礼。
　　宁江郡主又道：“我不敢跟贵妃娘娘比肩，西妃娘娘，公主我也是比不上的，我——”
　　她看了看那一群王府妾室点的灯，有大有小，最大的那个是杨氏点的，宁江郡主微微一叹，手一指，“就那么大。”
　　“阿弥陀佛。”僧人双手合十，道：“那是一年八百斤的灯油。”
　　宁江郡主又道：“我也先点五年。”
　　她既然已经没可能进孟王府了，那绝对不能叫剩下那些歪瓜裂枣占了便宜。
　　孟王妃，还有那两个才生出来的孩子，你们都给我好好活着！
　　大殿里再次安静了下来，角落里又走出来几名僧人，忙着腾地方，点新的灯。
　　全王妃的那一盏灯又被往角落里放了放，她张嘴却没说出来话。
　　她一年就花一千两银子，可这孟王妃……大相国寺一年能在她身上收入毛利五万两，她相争个好地方都不好意思开口。
　　罢了……全王妃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只觉得寒风瑟瑟世态炎凉，“去吃饭吧，我觉得有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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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我的美人们呢？
　　被几万两银子砸一砸, 至少前头几位王妃是一点闲逛的心都没有了。
　　吃着素斋她们想的是灯油，上了马车想的是海缸，回到家里看见自家出来迎接她们的小妾, 她们想的是私房钱。
　　“这一定不是真心的！”成王妃一直到吃晚饭, 都没过去这茬。
　　王爷的俸银一年也就才五万两！
　　听见这咬牙切齿的语气，成王爷放下筷子，幽幽一声叹, 皇后是所有皇子的嫡母, 他们要守孝一年吃素。
　　当然规矩也不是不近人情的，六岁以下的孩子, 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再加上孕妇和奶娘，可以适当放宽要求。
　　但是成王爷以上哪条都不沾, 所以他也吃了百十天草了。
　　吃到现在，对吃饭这件事情已经完全没有了期待感。
　　再加上孝期不能同房, 所以成王爷如今天天都跟他的“老妻”，看着成王妃那张脸, 再听她念叨这个念叨那个, 心里一点旖念都没有了呢。
　　“后头你们又遇见谁了？”成王爷问道, 早上上了香, 他们这些皇子们就回宫禀告父皇了, 王妃们倒是又在山上转了转。
　　成王妃看他一眼, 表情微妙，“宫里娘娘, 还有孟王府的小妾，都给孟王妃点了长明灯，还有那两个孩子！”
　　成王爷轻轻咳了两声, 她这嫉妒心也太强了，“毕竟是头胎，又是龙凤胎，前头因为守孝，还耽误了三年。”
　　“你不知道——”成王妃想起那一排的灯，供桌上恨不得三分之一的地方都给孟王妃占了去，还有那知客僧说起孟王妃那个恭敬谦卑的语气，你们代表的可是佛祖！
　　“怕是点了快一百盏了。”
　　成王爷直接便是：“这不越发证明她是个好人？你总看不上她，总说她是装的，若是装的，那些人如何给她点长明灯？”
　　“都是装的！肯定不是真心的，哪个妾能真心实意盼着主母好的？哪个婆婆能真情实感喜欢儿媳妇的？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成王爷一愣，满脸的疑惑，他不是很懂成王妃的套路，“她们心里不想人好，但是点长明灯又是期盼人幸福安康？那佛祖听哪句？”
　　成王妃轻蔑地看他一眼，“这内宅后院的事儿，你不懂。”
　　成王爷面色阴沉了下来，“如今是个什么形势，你别告诉我你一无所知。皇后病故，太子被废，刘贵妃协理六宫，我们这些人一个个都有了新差事——”他压低了声音。
　　“你原先说是因为皇后孝期，孟王妃又才生了孩子，这会儿去不方便，平白惹人嫌弃，哼。”成王爷一声冷笑，见他这个样子，成王妃是一句话不敢多说。
　　“等她满月的时候，你必须去看她！你挑头，叫上这些妯娌们一起，必须以你为主，别跟我说你做不了这个！”
　　“妾身知道了。”
　　成王爷瞧她这么快服软，非但没有欣慰，反而一肚子的烦躁，“别给我阳奉阴违的，在带人接物，礼仪规矩上，你还不如王氏！”
　　成王爷一甩袖子走了，在风里吹了好久才冷静下来，成王妃也阴沉着脸想了好久，口中喃喃道：“我暂且忍这一遭，等将来——哼！”
　　十月初九，孩子满月，唐思然在浴桶里泡了半天，前后换了五盆水，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出来了。
　　只是往那软塌上一坐，她就惊呆了。
　　我的美人们呢？？？
　　她看着眼前这一个个用布包了头，身上穿着宽厚而且完全没有形状的罩衫，连指甲都快剪秃了的前·美人们，这一个个都是什么鬼。
　　杨轻轻带着众人给王妃行礼请安，这一抬头，又叫唐思然发现一件事儿。
　　素面朝天啊，别说口红了，连粉都没擦。
　　纵然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也都是天生丽质，可不化妆跟化妆了，简直是判若两人。
　　比方容氏姐妹那一对小鹿眼，现在就是稍微大一点的圆眼睛，不是说不好看，就是……比不上以前了。
　　又或者灵儿的大长腿，还有轻轻细腰，全都没有了。
　　这屋里就是十九个灰色的桶。
　　“起来吧。”唐思然说得有气无力。
　　不过杨轻轻听见她这虚弱的声音，心下略有些慌张，趁着坐下去的功夫，又看了看后头的人，这不挺好的吗。
　　指甲是叶灵带着一起剪的，怕指甲伤了孩子，更怕指甲缝里藏点什么不好的东西。
　　素面朝天是向氏提的，据她说，有些香脂香粉里头可能会加些药材，而且一说麝香也是香料，大家就都明白了。
　　至于头上包的布，身上的罩衫，就是她杨轻轻的主意了。
　　娘娘一定会好好的！杨轻轻放心坐了下来，小心道：“娘娘这一阵子不好太梳妆打扮，妾们陪着娘娘一起。”
　　对的，理由也是现成的，一来要守孝，二来才生了孩子，杨轻轻都要为自己的机智欢呼了。
　　只是唐思然看着这一屋子的素面朝天，顿时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你们最近可好？”唐思然问道。
　　众人忙应声，“娘娘好妾也好。”
　　唉，唐思然一声唏嘘，她一点都不好。
　　杨轻轻见她兴致不高，还以为是累着了，原先她早产的时候也总是有气无力干什么都没什么兴趣，再说娘娘这还是一气儿生了两个，才养一个月哪儿够？
　　她站起身，手一招，身后丫鬟举着手上托盘上来，杨轻轻道：“娘娘，这是妾给娘娘准备的贺礼。”
　　有礼物收总是叫人开心的，唐思然脸上露出点笑意来，“过来我看看。”
　　上头红绸子一掀，里头一对纯金的娃娃，金子这东西吧，别管做工如何，也别管俗不俗，这么大一坨黄金放在这儿，它总是能牢牢吸引人的注意力的。
　　不然干嘛佛祖也要讲究要个金身呢？
　　唐思然伸手拿着掂了掂，应该是实心的，“怎么想起来送这个？”
　　杨轻轻松了口气，给娘娘送东西，尤其是刚生完孩子的娘娘，再想一想王府这一群居心叵测的妾室们，着实不太容易。
　　容易被人动手脚的东西不能送，她虽然是肯定不会动手的，她也得防着别人栽赃嫁祸，借她的手害娘娘不是？
　　她可是娘娘最宠爱的妾，她不能真当个傻白甜啊。
　　所以什么布料衣服手帕鞋子不能送，她听人说过，有人用红花水浸泡布料呢。
　　吃食就更不能送了，吃食该是这世界上最容易被人动手脚的东西了，别的不说，就说那点心，放上三天再吃，就得拉肚子。
　　下来是玉器，这东西也是能在药里泡的，所以也不能送。
　　她总不能给娘娘送铺子送田地吧？虽然能找个什么给小公主当嫁妆，给小世子练手，可这就是越庖代俎了，那些嫉妒她的妾们肯定要说她心大了呀，都开始招呼府上小主子了。
　　那就只剩下金子了，一对胖娃娃，寓意也好，没什么比这个合适的了。
　　“挺好的，我替孩子谢谢你。”
　　杨轻轻松了口气，“娘娘喜欢就好。”
　　下一个是简氏，简氏……备得也是金器，金项圈两个。
　　唐思然一笑，道：“除了有点沉，再没别的毛病了。”
　　简氏不好意思笑了笑，庆幸自己排位靠前。
　　席氏的丫鬟端着托盘上去，下头的人已经变了脸色，虽然王府的妾们在某些事情上挺有默契的，可送礼这种事情，大家都憋着都想出彩，事先没有商量的。
　　这就导致——
　　唐思然看了看席氏送的两个金长命锁，连链子都是金子打的，“好生收着。”
　　她又冲席氏笑笑，“等明年周岁的时候抓周用。”
　　下来是乐氏，她送了两套一共八个镯子，手脚都有的那种。
　　再下来……什么金子做的文房四宝，金子打的小镜子，再往后不免还有重复的。
　　唐思然倒还罢了，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像是很满意的意思。
　　她虽然不是面无表情的人，讲究的也不是喜行不于色，但是一想惯于隐藏真实情感，总之脸上虽然带着表情，不过别想猜出来她的真实意图。
　　但是王府这些美妾们，脸上都不太好了。
　　杨轻轻心想，她知道娘娘是要当皇后的，可别人不知道啊，她送金器情有可原，可别人是为什么？
　　送金子是最安全的，这证明什么？这证明府上这些人都怕有人借机生事，这从侧面还证明了王府的确有人不安分。
　　一瞬间，杨轻轻连王爷都埋怨上了，没事儿纳那么多妾做什么？
　　刘氏看见这一屋子的金器，倒是感激地冲胡氏笑了笑，转过脸来就阴沉了些，一定得找姑妈好好说一说了。
　　胡氏回了刘氏一个浅笑，松了口气，不枉费她这些天若有似无的挑破离间，都送这个安全。她在宫里长大的，深知什么是最好的。
　　有坏心思不怕，谁没动过点歪脑筋？斗嘴吵架都不怕，只要别做出来，那大家还是好姐妹。
　　唐思然瞧着这一屋子互相防备的美人们，道：“已经是冬天了，外头冷，天亮的也晚，以后请安推迟一个时辰。”
　　众人应了声是，刘嬷嬷进来，道：“娘娘，王妃们来看您了。”
　　不等说话，王府的美妾们就都站了起来，温温柔柔地行礼，“娘娘，妾等告退。”
　　唐思然嗯了一声。
　　走到门口，叶灵回头看了一眼，娘娘坐在上头，正跟竹兰说怎么招待人，她又把头转了回来，看了看身边的姐妹们。
　　都送的金器，这证明什么，证明下头暗潮汹涌、欲盖弥彰！一瞬间，叶灵觉得肩膀上的担子无比的沉重。
　　她一定要好好守着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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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满月
　　送走王府的妾室, 唐思然又迎来了她的妯娌们。
　　要不怎么说美人都是对比出来的，瞧见走在最前头的全王妃跟成王妃，几乎是一起挤着进来的, 唐思然就觉得方才素面朝天的妾室们倒也还行。
　　全王妃皱了皱眉头, 眼镜一斜，笑道：“倒是没想三弟妹如此记挂六弟妹。”说着她又看着唐思然，道：“你是不知道, 她好几天前就催着说要来看你了。”
　　成王妃被成王爷反复敲打过的, 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拖后腿，再一想先皇后看不上她们这些庶子王妃的, 还不一样得虚与委蛇，便也笑了笑，道：“好久不见你, 觉得都不热闹了。你看着倒还好。”
　　她又上下打量着唐思然，“你也别嫌弃我们, 大家身上都是孝。”
　　这两人都没什么好话，主要是语气不太好, 尤其是那个“倒还好”怎么听都带着遗憾。
　　唐思然便道：“我的确挺好的, 我这个年纪, 生孩子是正好, 早一点身子骨还没长开, 晚一点骨头又硬了, 不然我怎么一胎就儿女双全了呢？”
　　她一边笑，一边又用帕子掩住了口, 眼神也不太安分，眉飞色舞的，炫耀的意味十足。
　　看她不太顺眼, 心中嫉妒多过羡慕的全王妃成王妃一下就怒火冲天了。
　　平王妃夹在这两位中间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对这两人的反应也是知之甚祥，当下胆战心惊两步冲到前头，岔开了话题。
　　“怎么不见你那一对龙凤胎？带出来叫我们也看看？”
　　唐思然微笑，道：“天气太冷，抱出来怕吹了风，等明年开春再说吧。”
　　成王妃下意识就想问她：若是宫里娘娘问你，你也敢这么个回应不成？
　　只是再一想，她还真就敢这么回话，刘贵妃怕是还得反过来安慰她。
　　成王妃眼皮子一翻，“我长这么大，倒是第一次满月没看见孩子的。”
　　唐思然坐得稳如泰山，“万事总有第一次的，今儿可不就长见识了？”
　　成王妃觉得她是跟这孟王妃好不了了，只是念着成王爷大计，忍下不快，头一偏让出位置不说话了。
　　全王妃皱了皱眉头，先前她跟成王妃闹翻了，起因是以为成王妃跟这位孟王妃做局陷害她，只是她跟成王妃针锋相对一年多，早就忘了事情起因，如今看见成王妃吃瘪，一边觉得该，一边又觉得这孟王妃不尊重嫂嫂。
　　少不得趁这个机会说一说她，既能教育孟王妃，又叫成王妃知道谁才是大嫂。
　　“你这倒是比原先圆润了许多。”全王妃笑道：“原先你这侧脸，你这下巴，都有个小尖尖，如今倒是看不出来了。可见你这月子养得挺好。”
　　唐思然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
　　别的都能说，这个是死穴！
　　她床上躺了一个月，吃睡长到现在，连以前的衣服都穿不下了，她还憋着没做新衣裳，想着给自己一个激励，瘦下来再说，没想——
　　唐思然顿时铠甲上身，笑道：“咳，倒也不是坐月子。”她上下打量着全王妃，又笑：“还是秋冬的缘故，我记得我刚嫁进来的时候，您这腰比现在细多了。”
　　这话也是全王妃的死穴啊，平王妃吓得都不敢呼吸了，唐思然又道：“对了，您好像比我年长二十岁？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到时候什么？中年发胖吗？
　　不是，谁比她大二十岁了？她还没到四十呢！
　　只是唐思然还没说完，她拉着全王妃的手，诚恳地说，“这会儿虽然冷了，可也别忘了多动一动，又不像我在坐月子——对了，我前儿听了一句话，觉得挺有道理。”
　　“食物吃下去就只是食物，既不是关心也不是爱护。”
　　不只是全王妃，连成王妃都代入了。
　　安王妃唏嘘一声，心想怪不得她原先能劝动太子呢。
　　明王妃翻了个白眼，她母妃赵妃昨儿还专门派人来，说刘贵妃知道她们今天来看她，请她多多照顾，别叫她吃亏。
　　她这哪儿是能吃亏的性子？
　　理王妃倒是笑了笑，想起当年德妃变成白妃那一战，还真叫人有点怀念。
　　齐王妃眼神闪烁，有点遗憾，她要是有这口才，当时就能反驳了先皇后，哪儿用嫁给齐王呢？
　　唉……齐王妃又叹气，光有这口才也不够，还得有胆子。
　　宁江郡主面色复杂，一边想着不愧是未来的皇后，只有这样才能压住下头的人，一边又觉得她这样不够贤良淑德，如何配得上孟王爷？
　　一时间屋里安静了下来，唐思然觉得挺好，笑道：“快坐，站着干嘛？竹兰，还不上茶点？你们有什么喜欢的，只管吩咐丫鬟，能满足的都满足。”
　　屋里众人顿时又一言难尽了。
　　理王妃倒是没太客气，道：“给我上些咸点心吧。”
　　全王妃笑得不太自然，“我还是喜欢吃甜的。”
　　宁江郡主道：“我要果子，这东西吃了不长肉。”
　　全王妃觉得她被针对了。
　　等茶点上来，几位不太舒服的王妃，比方全王妃跟成王妃，为了避免跟主人家聊天说话，吃得倒是挺开心的，嘴都不带停。
　　再说也没什么可谈的，都守孝呢，哪儿来的新鲜事儿？唯一的新鲜事儿就是前头去大相国寺看见那一桌的长明灯了。
　　这玩意儿别说聊天了，就是想一想都是满肚子的气。
　　不提也罢！
　　只是点心吃了才没两块，外头忽然有人禀告：“娘娘，宫里卫嬷嬷来了。”
　　卫嬷嬷是刘贵妃身边的有名有姓的人，再加上如今刘贵妃风头正盛，就没有人不知道她的。
　　当下众人都放下手里茶杯点心，以示尊重。
　　卫嬷嬷进来行了个礼，笑眯眯道：“今儿是满月的正日子，娘娘特意差遣奴婢来送东西的。”
　　接下来的场面叫人不是很开心。
　　尤其是明王妃，她如今算是明白了，刘贵妃吩咐她照顾孟王妃不是真的，刘贵妃唯一的目的，是打听出来她们来孟王府的具体时辰。
　　仿佛被利用。
　　被秀了一脸。
　　就是被利用！
　　她还是太年轻了，明王妃顿时觉得这完全按照她口味准备的茶点一点都不香了。
　　卫嬷嬷来去如风，只留下一屋子的金银珠宝羊脂美玉和绫罗绸缎，客人们一个个身心疲惫，全无斗志。
　　唐思然看着一屋子的老老实实吃点心的人，觉得自己挺善良的，不然这会儿加一句“吃多了容易胖”多爽快。
　　坐那儿默默无声吃了两盘点心和果子，加上茶水的浸泡，全王妃惊觉自己吃多了。
　　她叹了口气，道：“这会儿还在孝期，你也不好久坐，我们就先告辞了。”
　　“招待不周。”唐思然起身，倒也没挽留，“我送送你们。”
　　只是这送也就送到了门口，唐思然道：“毕竟生了龙凤胎，原先嬷嬷还说要做个双月子呢，我这现在还不好吹风。”
　　打头那几个人都想走，后头几个妯娌现在还没话语权，而且这会儿也的确是不方便，当下众人出了屋子，一路由丫鬟婆子送着，沿着抄手游廊往二门去。
　　成王妃终于又憋出来一句，“她也知道她招待不周！”
　　全王妃出于种种复杂心理，比方挑拨这两人不和，又想讽刺成王妃，再加上心情不太好想出去，来了一句，“毕竟是皇后娘娘孝期，又如何能招待得周全呢？”
　　平王妃从刚开始两人都要争抢的香饽饽，到了现在已经成了灭火队员，当下急忙便是，“这是在孟王府！”
　　别吵起来叫人看了笑话！
　　全王妃跟成王妃同时一哼，头一扭，又同时拉着平王妃，稍稍用了点劲儿往自己身边拉。
　　好在她们都在抄手游廊上，再宽敞也就是能叫三人舒舒服服地并排走着，平王妃被拉得一个踉跄，到最后竟然是长着两根胳膊走路。
　　又因为两边都不放手，最后裙摆飞扬，几乎走成了蛇形。
　　三人身后，理王妃笑了一声，笑完听见身后还有人笑，回头一看是陈王妃。
　　两人视线对上，陈王妃笑道：“可见传闻不可信，原先我还在诚晖王府当郡主的时候，也没少来宫里，那时候一点没觉察二嫂如此叫人离不开。”
　　送走妯娌，到了下午，孟王府又来了访客。
　　先是公主府的人，公主如今也出不了门，叫了两个嬷嬷带着粗使的婆子给她送了一波东西，说是满月礼。
　　还有一封公主的书信，先说她送去公主府的满月礼她挺喜欢的，这都是回礼。
　　下来就是原想早上来的，不过冬天天冷，那嬷嬷也是从小伺候她的，就叫她下午最暖和的时候再来。
　　唐思然一笑，吩咐刘嬷嬷带着人下去吃杯热茶，换了手炉里的碳再走。
　　等送走公主府的人，唐家也来人了，唐思然亲妈冯氏带着她弟弟来了。
　　这两人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唐思然带着他们进去里头先烤火，也套上了刘嬷嬷准备的罩子，又包了头，这才带着一起往里头去了。
　　唐思然没说什么，刘嬷嬷解释道：“怕外头的灰，孩子毕竟生得有点早，又是两个，不及别的孩子健壮。”
　　冯氏大体上是个传统到走火入魔的女子，现在离了婆婆，又有王爷安排的人在身边伺候，虽然还是那么传统，但至少方向不偏了。
　　她道：“王爷的头一对嫡子嫡女，再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刘嬷嬷松了口气，冯氏都没往前头凑，连手都没伸，就是叫奶娘抱着孩子她看了看。
　　“生下来的时候都不到五斤。”唐思然如今还穿着正式的衣裳，也没洗手，没往前走，道：“如今也九斤多了，这一个月没少长。”
　　“也比刚生下来白净了许多。”刘嬷嬷补充了一句。
　　冯氏一拉唐思然袖子，道：“我也好跟你父亲交待了，咱们出去说吧，孩子要多睡才能长高。”
　　几人又到了外头，冯氏叹道：“你终于给王爷生了儿子——”
　　单纯说这句话，唐思然就憋得难过。
　　毕竟王爷家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而且王爷是真的能当皇帝。
　　唐思然唏嘘一声，“母亲说的是。”
　　“相夫教子——”
　　冯氏开始了以女训女戒为主的长篇大论，唐思然嗯嗯啊啊应着，抽空还走了个神。
　　她这弟弟……想来有王爷跟轻轻的双重照顾，他学问应该还不错？明年也能下场考一考了。
　　而且小半年过去，他倒是一点都不胖了，眉眼间也有了唐大人的模样，而且因为瘦了不少的关系，脸上皮肤稍微有点松弛，尤其是眼角，显出几分沧桑来。
　　这就跟他亲爹更像了。
　　若是顺利能入殿试，叫皇帝看见，单凭他这跟亲爹七分像的好样貌，至少能混个探花当一当。
　　难道逝去的唐大人连减肥这一点都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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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皇帝晕过去了
　　送走母亲跟弟弟, 再清点礼单入库，满月算是彻底过去了。
　　唐思然又搬回了正屋，只是孩子还在厢房住着, 这种环境, 对待初生的婴儿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没什么退烧药，也没什么抗生素，小孩子抵抗力又差, 就是科技发达的时候, 也没人敢说自己能把孩子养着不生病的。
　　所以还是按照太医跟嬷嬷一起给的方案，在屋里养到明年开春再出来。
　　因着皇后刚死, 连年都没过，京城里各家都安安分分的，没什么人生事, 唐思然也待在王府，要么看看她的孩子, 要么看看她的美人。
　　孟王爷这些日子倒是忙碌了许多，想来肩上的担子越发的重了。
　　到了十一月, 几场大雨夹杂着大风过去, 树上光秃秃的就剩两片枯叶, 颤颤巍巍挂在枝头, 随风飘扬, 好像随时都会掉, 越发显得萧瑟了。
　　搁在往年，这个时候差不多要准备过年了, 可今年是皇后的大孝，别说过年了，连个稍微鲜艳的衣服都不敢穿, 尤其是天子脚下，京城安静的好像人都不出门了。
　　这天早上，李旺支来请安，行完礼又说了几句吉祥话，不过完全没有告辞的意思。
　　唐思然知道这怕是又出什么事儿了，便道：“倒杯热茶来，叫李公公坐着说。”又吩咐竹兰，“该是她们来请安的时候了，先叫在前厅等一等。”
　　打发走了人，李旺支道：“回娘娘，王氏不太好了。”他稍稍一顿，给唐思然回想的时间，继续又道：“夏天那会儿王氏跟着一起去了庄子，后来染了时疫就没回来，断断续续的一直生病，到现在油尽灯枯，前儿那场雨下来，她就彻底不好了。”
　　“人已经晕了两天，大夫叫准备后事了。”
　　“那就准备吧。”唐思然按照主母的标准回答应付道：“也好冲一冲。”
　　“是。”李旺支道。
　　“到时候给王家说一声，还有她京里几个姐姐，咱们府上这些人，跟她也相处几年，若是人真走了，也叫她们备些奠仪一起烧了尽尽心。”
　　李旺支又应了一声，道：“王氏还有个弟弟在京城，就住在国子监边上，跟唐少爷也相识，人很是谨慎。”
　　唐思然隐约想起前些日子好像王家是有人过来，叫刘嬷嬷给拦了。
　　王爷既然知道这个，又没拦着他去接近傻弟弟，那只能是因为这人没什么威胁了，又或者想看看傻弟弟是不是真的傻。
　　这点唐思然倒不是很担心，他们那个亲妈吧，女训女戒读得比谁都熟，封建糟粕一应俱全，又是标准的嫡庶党，连给那两个妹妹找婆家都不带找她帮忙的。
　　她弟弟耳濡目染下来，至少不会被人忽悠。
　　“去差人给他说一声，就说那个王公子，是王爷妾室的弟弟。”
　　李旺支应了声出去做事，王府的妾们进来了。
　　不去看孩子，那就不用里三层外层的裹着，只是还在孝期，穿得也都不是很鲜亮，要么是白色，要么就是深蓝深灰土蓝这种一点花纹没有，穿上就叫人心如死灰的颜色。
　　众人坐下，唐思然扫了一圈，幽幽一声叹，“这一年又快过去了。”到明年开春就没那么严格了，就能给她们穿些浅黄淡绿粉紫的衣裳了。
　　“是啊……”杨轻轻随声附和道，明年——明年皇帝去世，王爷登基，后年换新年号，正好应了那个梦。
　　杨轻轻心咚咚跳了几下，一方面觉得娘娘当皇后是件好事儿，这天底下也只有这个位置能配得上娘娘了。
　　可另一方面又觉得当上皇后，娘娘就只能活三年了，还有那两个孩子——虽然才两个月，可这看着一天天长大，她每天睡觉前想的都是这两个孩子会遇到什么事儿。
　　心思全在他们两个身上挂着。
　　她又不想叫日子过得这么快了。
　　“妾倒是想今年永远不过去呢。”杨轻轻娇声道，明年守着皇后的孝，再死个皇帝，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还不如今年，至少九月前都还开开心心的。
　　唐思然看了看她身上稳重的深蓝色，摇了摇头，虽然趁得她肤白，但是一点都不貌美。
　　杨轻轻这一句，叫屋里众人都齐齐都没了动静。
　　是啊，要是今年永远不过去就好了。
　　“我可不愿意。”唐思然笑道：“一年十二个月，我九个月都在怀孕，什么都不能做。”
　　杨轻轻回过神来，自知失言，又笑：“可见妾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去年妾生孩子，也是想日子快点过去的。”
　　众人也都心情激荡的，一一出言帮着杨轻轻换了个话题。
　　“明年开春不如在院子里搭两个小亭子，也好叫世子晒晒太阳。”
　　“也得有些假山，春天风大，得稍稍挡一挡风。”
　　这么一言一语的，众人情绪又高涨起来，直到李旺支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娘娘，陛下晕过去了，王爷叫您赶紧进宫。”
　　唐思然二话不说就进去换衣裳了，外头众位美人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半晌，杨轻轻忽然小声道：“陛下洪福齐天——”至少今年是肯定能撑过去的。
　　“陛下洪福齐天，你们一个个哭丧着脸都做什么！”
　　皇宫里头，刘贵妃怒声呵斥道：“太医该开方子的开方子，张德忠在皇帝身边陪着伺候，万明义去宫门口迎一迎来侍疾的皇子皇妃，丁福瑞去张罗太医轮值，李庆祥去安排今天晚上轮值的大臣，都在陛下身边伺候这么些年了，怎么一个个如此惊慌失措？”
　　刘贵妃厉声把皇帝身边几个管事儿太监安排了个遍，等人都跑起来了，这才在陛下身边坐下，给他又扯了扯被子，问一边伺候的小太监，“陛下怎么好好的就晕了？”
　　“回娘娘，陛下晨起略有腹痛，用了一颗麻仁丸，早饭也没用两口，正说要去请太医，人就晕了。”
　　那小太监一开始很是惊慌失措，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他虽然是专管皇帝饮食起居的，大小算个官，也是能吹一吹风的人，可皇帝忽然晕过去——
　　万一被迁怒那可是要被杀头的，他六神无主哭了很久，直到刘贵妃来了。
　　贵妃娘娘这样有主意，应该不会迁怒他吧？
　　刘贵妃眉头一皱，要说皇帝这就一病不起了，倒是有这个可能。
　　按照菩萨给她托的梦，年号是后年换的，但是年号这东西不可能上半年一个下半年一个，他只能一年一年的来。
　　所以说皇帝明年就得死，后年正好换年号。
　　不过虽然皇帝有一病不起的可能，但是这波晕过去，还是得醒来的，不然这才十一月初，别说晕两个月了，就是晕二十天不吃不喝的，人也得过去。
　　那就不用担心太多。
　　刘贵妃又一扫低眉顺眼站在一边的太医，“陛下脉象如何？”
　　太医躬身行礼，老实得连头都不抬，道：“陛下脉象沉而无力，略有发热——”
　　听见这个掉书袋说脉象的开头，刘贵妃就知道太医拿不准主意了，不然该是风寒等等这等普通人能听懂的，而不失脉象沉而无力？
　　这宫里除了太医院的，又有哪个知道什么叫脉象沉而无力？
　　刘贵妃道：“脉象我不懂，开方子我也不会，陛下就交给你们了。”
　　为首的院判有点慌乱，回头看了一眼，轻轻咳了两声，又觉得刘贵妃这一句很是坚定，完全没有惊慌失措的，便道：“微臣几个商议，陛下既然昏睡过去，倒是不忙叫陛下醒来，等过上几个时辰再看看。”
　　刘贵妃道：“我是相信几位的医术的。”她又给皇帝扯了扯被子，站起身来，扫了一圈后宫诸位妃嫔，道：“咱们别都围着了，叫陛下好好休息。”
　　钱妃想留下来，淑妃也想留下来，剩下多是准备随大流不想出头的。
　　只是不管钱妃还是淑妃，她们都没刘贵妃坚定。
　　陛下年纪也不小了，孙子也好几个，再说好好的人哪儿能晕过去？
　　这晕过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醒过来。
　　她们与其说想陪着陛下，倒不如说不想叫别人站了便宜，只是刘贵妃也要离开，这就叫人稍稍放下心来。
　　钱妃犹豫片刻，道：“病榻之前的确不好留这么些人，不如——”她环视一圈，自己是肯定不能留下来的，她若是留下来，那刘贵妃淑妃等等肯定也要留。
　　不如找个年轻的亲近她的嫔妃。
　　“咱们就在隔壁屋子坐着。”淑妃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这边有了动静，太监就会去叫人的。”
　　众位嫔妃到了隔壁屋里。
　　皇帝病得急，后宫嫔妃们是接到消息立即过来的，外头的王爷们则是先有太监去报信，这才又往宫里赶。
　　虽然路途有远近，进宫门的时间也不一样，不过越是这等危机的时刻，宫里就越慢，寻常时候还能做个轿子，这会儿就只能走了，连跑都不行。
　　所以进了宫，几位王爷倒是差不多都凑在了一起，进皇帝寝宫也都是前后脚的事儿。
　　后妃，大臣，王爷公主们都凑在了一起，原先等在屋里的嫔妃们听见自己儿子来了，都急匆匆走了出来，若有似无的说着皇帝病情。
　　钱妃拉着全王爷：“你父皇是忽然晕过去的，太医说他略有发热。”
　　淑妃拉着成王爷：“晕过去好久了，怕是要到下午才能醒来。”
　　李嫔也跟平王爷道：“你一向最是妥帖，话也不多，你侍疾最为合适。”
　　赵妃道：“你父皇怎么就晕过去了？太医日日诊脉，怎么就没诊出来？”
　　这么一比，刘贵妃倒是清流了，她拉着唐思然的手，欣慰又满意，安慰道：“别担心，你父皇一会儿就醒过来了。”
　　首辅大人轻轻咳了两声，上前冲着太医一拱手，“陛下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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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群魔乱舞
　　太医又把方才说过的话跟首辅大人说了一通, 首辅大人虽也不懂什么叫沉而无力，可要说人精，他比刘贵妃还精。
　　一听太医这语焉不详的解释, 就知道不好了。
　　“可开了什么方子？”
　　按理来说给陛下的平安脉和药方子, 那是要严格保密的，不过这会儿不是平常时期，加上只说药名没有剂量, 那也基本是看不出来什么的。
　　再说说出来还能稍微推卸点责任, 太医道：“开了清热解毒的方子，正在熬, 一会儿叫太监喂。”
　　首辅点了点头，抬头一看，那边说的也差不多了, 正要开口，就见成王爷迎了上来。
　　“孙大人, 父皇病得突然，烦劳孙大人费心了。”
　　首辅拱了拱手, 客气道：“成王爷客气, 这原就是微臣该做的事情。”
　　全王爷一见成王爷上去搭话, 生怕自己落后, 也怕显示不出来自己的领导才能, 也急忙追了过去, 说了跟成王爷如出一辙的话，“孙大人是父皇的肱股之臣, 父皇病得突然，朝政上要烦劳孙大人费心了。”
　　成王爷一听这话就怒了，两人说的差不多, 全王爷比他还多恭维了一句孙大人，倒显得自己思虑不够周全。
　　成王爷正想弥补，孙大人拱手致歉，转向旁边太监，“陛下究竟如何了？”
　　这明显就是句废话，可见孙大人的政治素养，就是全王爷跟成王爷加起来也是比不上的。
　　唐思然瞧着孙大人抓着太监不放，追问都显得咄咄逼人了，又见成王爷跟全王爷两个相互瞪视，还是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么好的机会，皇帝的亲儿子。
　　她真要说一句她行她上了。
　　刘贵妃听见自家儿媳妇叹气，还以为她担心呢，便小声道：“有太监跟太医看着呢，你别太担心。”说着左右一看，“太医能叫陛下醒来，只是这法子略伤身，也没到那个地步，现在还不能用。”
　　唐思然觉得她都要同情全王爷跟成王爷了，都是皇家的人，对这些手段想必也不陌生，可怎么就敢当着生病的皇帝来勾搭首辅大人呢？
　　是忘记了，还是这两个月争来抢去的已经没了警惕心，全想着要表现领导能力给他们父皇看了？
　　唐思然点了点头，扶着刘贵妃，“外头冷，咱们进去吧。”
　　皇帝寝宫隔壁，王爷们送了母妃进来，又跟朝臣们等在另外一间屋子。
　　成王爷跟全王爷不甘寂寞的又想去一个个打招呼，被已经看不下去的首辅孙大人阻止了。
　　他轻咳两声，“两位王爷，陛下病得突然，咱们静心等着可好？”
　　·另一间屋子，众人泾渭分明地坐下，等了片刻，刘贵妃道：“午饭时候都过了，这会儿也不好吃饭了，上些点心，隔壁也是。”
　　太监应了声“是”出去吩咐了，淑妃眼珠子一转，悲悲切切道：“这种时候，贵妃娘娘竟然还吃得下饭？”
　　开始了开始了！
　　屋里众人一下子都安静下来，等着刘贵妃回应。
　　不过先说话的不是刘贵妃，而是钱妃，她沉声道：“刘贵妃位分最高，是该好好用饭，这儿等着她总揽大局呢。”
　　话说得阴阳怪气，唐思然接上去道：“钱妃娘娘说得不错，要给父皇侍疾呢，不吃些东西，一会儿没了力气，万一晕过去怎么办？”
　　她又看了一眼淑妃，她可太明白这些人的套路了，“您好歹用些东西，给父皇侍疾可离不开您。”
　　淑妃心头狠狠跳了两下，她怎么知道自己打的什么主意？
　　先是担心陛下吃不下东西，然后在陛下面前悲痛欲绝，大哭一阵昏过去，也好显示对陛下的心意。
　　刘贵妃顺势捏起一块点心，“好歹吃些东西，你比我还大上好几岁呢，得注重保养了，不然我可不放心叫你去给陛下侍疾，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太监宫女都不一定能分出心思来照看你。”
　　西妃眼珠子转了转，仗着自己西域来的，用不太熟练的汉话疑惑道：“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添乱？”
　　自信点，去掉是不是，唐思然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得了西妃一个微笑。
　　很快太监上了点心，既然有人带头，众人都或多或少吃了些。
　　之后便是继续等，唐思然坐上半个时辰便起来走一走，有时候刘贵妃陪她一起，有时候西妃跟她一起。
　　眼看着太阳变成了橙红色，应该是已经过了申时，钱妃忍不住了，她眼睛一抬，道：“孟王妃怎得这样沉不住气？”
　　“她还年轻。”刘贵妃不动声色立即接了上去。
　　唐思然冲着钱妃微笑示意，道：“我坐久了腿麻，父皇病着，我怎么能添麻烦？我照顾好自己，也是帮着太医出力了。”
　　西妃毫不避讳的疯狂点头，就差摇旗呐喊了，这举动叫钱妃完全摸不着头脑，刘贵妃究竟给她吃了什么迷魂药，她要这样帮衬着孟王妃？
　　要说西妃一个西域来的嫔妃，别说皇帝这把年纪了，就是年轻点宠着日日笙歌夜夜醉都没人在意的。
　　这种非我族类来的妃子，起点看着虽然高，地位也超然，但是说实话，就是出道即巅峰，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因此谁对她都客客气气的，都想拉拢她。
　　可她怎么就上了刘贵妃的贼船了呢？
　　还是刘贵妃许诺过她什么？
　　刘贵妃能许诺什么？钱妃想起宫里上一个西域来的嫔妃，最后无子无女，郁郁而终，临死前最后一件事情，就是求皇帝把她的东西送回故土。
　　钱妃轻轻一咳，站起身来，“我去更衣。”说着走到西妃面前，脚一软，把她一拉，道：“你扶一扶我。”
　　西妃……毕竟做过那个自带高人一等和菩萨保佑光环的梦，再说她也不是什么小白兔，她关切的扶着钱妃，道：“娘娘小心。”
　　两人挽着胳膊到了外头，刘贵妃下意识看了自家儿媳妇一眼。
　　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她也好奇西妃跟她儿媳妇是怎么好上的，总不会……
　　刘贵妃想起前朝那个伺候了亲爹之后出个家洗个白，又回来伺候儿子的妖孽，面色阴沉了下来。
　　她这儿媳妇……该不会是被骗了吧。
　　刘贵妃暗自盘算起来，才生了孩子，直接提醒她有点破坏夫妻感情的嫌疑，她眼睛看着隔壁的方向，那就私下里提醒一下亲儿子。
　　他虽然看着不像这种人，只是那西妃……有时候着实能叫人面红耳赤的，唉……
　　太难了。
　　西妃这时候已经跟钱妃到了净室。
　　说是更衣，不过是个借口，钱妃只叫宫女端了水来，装模作样沾了沾，就拿帕子擦了，她道：“你这背井离乡的，若是没什么大机缘，想回去应该也挺难的吧。”
　　西妃眨了眨美丽动人明亮水润的大眼睛，如鸦羽一样的睫毛，叫钱妃看了嫉妒。
　　“西域的生活哪儿有京城好？”不然她也不会下定决心进宫伺候皇帝了。
　　这日子是真舒服，每天除了吃就是逛，还有人伺候，也没什么风沙，什么都不用操心。
　　不然她也不会下定决心做未来皇后娘娘的小妈。
　　这可以说是西妃这辈子自己做的第一个，也是最正确的决定，所以她答得前所未有的老实和诚恳。
　　换句话说，这个态度钱妃没见过，所以也不怪她误会。钱妃心中得意，不过是个蛮夷的小女孩，还想骗她？
　　钱妃拉着西妃的手，以己度人，道：“是人都想落叶归根，我进宫几十年，孩子都三十好几了，可想的还是原先当姑娘的时候住得那个小院子，唉……”
　　钱妃觉得自己挺真情实意的，落叶归根啊，谁不想这个？
　　可西妃是真不一样，毕竟不能要求一个小官的女儿，跟一个被父兄拿来当筹码的公主有一样的情操。
　　“那……不如在宫里建个？”西妃试探道：“应该也不难吧？”
　　不难是不难，可那小院子哪儿是一个生了皇子的妃子该住的规格？
　　钱妃面一沉，继续暗示道：“回不去了……终究不是一样的东西。”
　　“谁说不是呢。”西妃跟着一起感叹，她跟未来的皇后娘娘从原本的姐妹变成了婆媳，终究不是一辈人了。
　　西妃一声长叹，“世事无常啊……”
　　钱妃暗自点头，她应该是明白了，不管刘贵妃给她承诺什么，她都是回不去的。
　　两人又相伴着出来，各自坐下之后，屋里众人视线都落在了她们身上，看完这两位，又去看刘贵妃，动作还做得特别大，总之就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
　　不过其中之一的当事人，也不怕事儿大。
　　西妃忽然一声惊呼，道：“不是更衣？我汉话学得不好，手上沾沾水就是更衣了？我还以为更衣是出恭呢。”
　　钱妃惊得目瞪口呆。
　　淑妃瞥她一眼，安慰道：“也在宫里也常见。”
　　西妃点了点头。
　　淑妃心中暗喜，又问她，语速还特别慢，“钱妃娘娘跟你说了什么？”
　　“淑妃娘娘！”钱妃厉声道。
　　钱妃能唬住淑妃，毕竟还有香火情，还有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的说话，不过西妃没有。
　　她老老实实道：“娘娘跟我说落叶归根，跟我说想回娘家。”
　　屋里一片哗然。
　　“你——”
　　众人看钱妃的眼神顿时就不对了。
　　落叶归根虽然是个被文人歌颂的伟大情操，尤其是对背井离乡之人来说，落叶归根是他们一代人，甚至几代人要为之努力的事情。
　　可对女子来说，解释就不太一样了。
　　出嫁从夫，换句话说，女子的落叶归根，就是相公死了回娘家啊。
　　“你胡扯八道！”钱妃瞪着西妃道。
　　西妃想了想，道：“那我重复一遍，大家评评理？”
　　钱妃恨不得扑上去撕烂她的嘴。
　　刘贵妃轻轻一声咳，西妃立即就不说话了，“快别闹了。”她先安抚了一句西妃，又跟钱妃道：“你说话还是注意着些，祸从口出。”
　　钱妃更不服气了，刘贵妃这么说，是想坐实她的罪名不成？
　　正要开口，里头太监出来了，“陛下醒了！”
　　屋里众人一窝蜂的起来往门口冲去，得益于年轻力壮腿脚麻利，坐一会儿就起来走一走，唐思然拉着刘贵妃第一个冲到了门口。
　　一直端坐不动的淑妃起来腿就软了，若不是一边宫女扶着，她怕是要出个大丑。
　　原先倒是没什么，还能说是担心陛下，可被孟王妃这么不能添麻烦的说来说去，若是真摔了，那只能是故意的。
　　淑妃狠得牙痒痒，死咬着牙捏着腿往前蹭，只是才走了两步，就见孟王妃把人挡住了。
　　“你这是做什么！”钱妃怒道。
　　唐思然不慌不忙道：“先叫太医进去诊脉，咱们一会儿再进去可好？”别的不说，这刚醒来，总是要先反应一下的，叫这些人进去吵，对病人也不好。
　　“我们这些人倒是不及你思虑周全。”钱妃阴阳怪气道。
　　不过那进来传话的太监倒是看了一眼孟王妃，道：“太医已经进去诊过脉了，朝臣跟王爷已经进去请安了。”
　　淑妃哼了一声，冷冷瞥了唐思然一眼。虽然从这话里能听出来她们这些人在陛下心中地位是最低的，可这并不妨碍她踩一踩这孟王妃。
　　“孟王妃倒是惯会替人着想的。”可惜陛下不领情，做了无用功。
　　要论吵架撕逼等等，唐思然经验也不必这些人少，她连眼神都没给淑妃一个，扶着刘贵妃的胳膊，“咱们进去吧。”
　　宫里毕竟还是要讲究个座次的，方才一窝蜂往前冲还好说，如今被这么一打岔，冷静下来若还要往刘贵妃前头走，那就是逾矩了。
　　当下众位嫔妃都跟在刘贵妃身后，往皇帝寝宫去了。
　　只是想想还是不甘心，陛下身子骨一向很好，好容易有这么个表现的机会。
　　尤其是以前的德妃，现在的白妃，还有因为儿子要娶宁江郡主被皇后治罪还没缓过劲儿来的郑嫔。
　　这两人走着走着就红了眼圈，到了门口就是一脸的眼泪，太监刚张嘴通报，她们就哭着奔了进去。
　　“陛下，臣妾担心极了。”
　　宫里嫔妃就没人不想掐尖儿争宠揽权的，只不过手段各有高低，再说又有人带头，当下好好的秩序又乱了，刘贵妃被挤得一个踉跄，从最前头落到了中间。
　　唐思然依旧扶着她，进去寝宫，就先瞧见了孟王爷，不远不近地站着，一张脸还是面无表情。
　　既然看不出来什么，就证明这次算是过去了。
　　再一看，朝臣已经离开了，屋里就剩下皇帝这一家子了。
　　一时间屋里哭声不断，“陛下”齐飞。
　　既然那些人都冲到前头去了，留在后头的就脱颖而出了。再说扑在人身上痛哭，倒是不如默默流泪来得动人。
　　唐思然正想拉着刘贵妃，就见她左右看看，寻了个能看见皇帝，换言之也能叫跟皇帝看见她的地方，手捏着帕子往下巴上一抵，眼圈一红，眼泪就下来了。
　　姿势还很优美呢。
　　这叫人不禁想起她这位母妃的生平来。
　　前头虽然只活了两个孩子，不过一共生了五个，算上最新的公主，那就是六个了。
　　可见是个高手，不用人担心。
　　唐思然酝酿了情绪，也红了眼圈，她倒是没太哭出来，不能喧宾夺主啊。
　　皇帝腹中还隐隐作痛，深吸一口气就更痛了，他放松身体，靠在枕头上，透过一群哭得人头疼的嫔妃们，一眼看见了人群之外默默流泪的刘贵妃。
　　他想说你们别哭了，只是刚用上劲儿，腹中便又疼了起来，想起太医说的不能激动，皇帝索性不说话了，严肃着一张脸把屋里人一个个看了过去。
　　扑在皇帝床前嚎啕大哭的几人哭了一阵子就觉得不对了。
　　嚎啕大哭这种哭法是得有人劝的，不然这么一直哭下去，要不了一盅茶的功夫就得背过气去。
　　可皇帝不说话，没人来劝她们。
　　所以哭了一阵子，一个个都收了声音，变成了小声啜泣。
　　“陛下可好些了？”
　　终于安静了，皇帝沉声道：“朕挺好，你们守了快一天，都下去吧。”
　　皇帝这一搭腔，戏就又能唱下去了。
　　淑妃带头，众人又开始说什么多担心多无助，陛下就是天等等的话语。
　　皇帝年纪也大了，原先没病没痛的时候还能玩一玩情趣，可生了病内心满是无奈。
　　加上他是皇帝，是天子，万人之上等等所有展示权威的词语都能用在他身上，反而加深了这无奈。
　　他躺在床上，连自己下床都不能。
　　这叫皇帝内心悲凉，甚至觉得世事无常。
　　他又不说话了，淑妃脸上的悲伤都快绷不住了，皇帝怎得一点面子都不给她们？
　　几人用余光互相看了看，钱妃头一个收了泪，慢慢站直身子，道：“臣妾几个先行离开了，陛下好好休息。”
　　皇帝点了点头，瞧了身边太监一眼，太监说了声“请”。
　　钱妃转身走了两步，瞧见刘贵妃还站着，想起她被挤出来都没抢到最前头的位置，嘴角一勾，上前挽住她胳膊，忧心忡忡道：“贵妃娘娘快别伤心了，咱们一起走吧。”
　　这就彻底说不上话了，钱妃心下爽快不少。
　　皇帝发话，众人一一告辞，鱼贯而出。
　　唐思然告别刘贵妃，跟着孟王爷坐到了马车上。
　　单从皇帝不爱理人，就能看出来他是真病了，而且一个眼神太监就动了，证明他掌控力还是很强。
　　等一下，方才那太监是不是孟王爷的人来着？
　　“父皇怕是得了肠痈。”孟王爷忽然道，“右下腹肚痛，又有发热，触之有肿块，腹胀恶心。”
　　肠痈？这是阑尾炎啊，不开刀能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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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孟王封太子
　　两人回到王府, 天已经黑了，唐思然洗漱过后，又换了家常衣服, 这才去看了孩子。
　　孩子已经两个多月, 十二斤多，皮肤雪白，胳膊又胖又软, 手背上还有几个窝, 能稍稍抬一抬头，还会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可爱极了。
　　就是有一点，唐思然觉得胎毛剃掉之后新长出来的头发似乎更扎手了。
　　不过反正留的都是长头发，硬一点粗一点似乎也没太大关系。
　　唐思然放下孩子, 有点担心府上美人们，跟刘嬷嬷道：“差人去府上各院都说一声, 陛下已经醒了，叫她们好生歇息吧。”
　　杨轻轻得到消息的时候, 不由得在心里默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 等丫鬟都出去, 她一人躺在床上, 放下帐子, 又用被子盖住了脸, 嘴角不由得抽了两下。
　　要说开心也是开心的，但是担忧也不少, 甚至比开心更多，两种相互矛盾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叫她几乎控制不住面部的表情了。
　　幸亏没人看见。
　　杨轻轻闭了闭眼睛, 过了片刻终于调整好了，她仰躺在黑暗里一声唏嘘。
　　距离除夕就剩下不到五十天了，皇帝八成就一病不起了，又或者是自打这次，就开始体弱多病，不管怎么说，他是肯定熬不过明年去。
　　可那梦若是应验了，娘娘怎么办？
　　一想到这个，杨轻轻的心就揪了起来，她慌张地爬了起来，跪在床上磕了三个头。
　　“信女愿潜心向佛一心从善，换娘娘多活十年。”
　　杨轻轻觉得自己大小也是个人物，许这样的愿应该是能应验的，只是再自视甚高，也不能跟皇后娘娘的命相比，所以求个十年，差不多都到了极限，·多了怕是菩萨要觉得她贪心了。
　　杨轻轻求了菩萨许了愿，心情好了很多，又躺了下来，想着明天开始要好好看着娘娘，绝不叫人害了她去。
　　第二天一早，唐思然又跟着孟王爷进宫了。
　　皇帝还在寝宫修养，不过这次她就没见到人了，倒是听刘贵妃说了两句，“陛下昨儿叫我执掌宫务，可见——他要好好养病。”
　　刘贵妃一个可疑的停顿之后，拉住了自家儿媳妇的手，“你父皇——”怕是熬不过去了。
　　可这话又不能明说，不然显得自己凉薄。
　　“若是没了你，我也没今儿这好日子。”刘贵妃叹道，转脸便又操心起未来皇帝的后宫来。
　　“皇后孝期，陛下又病着，文贤恐怕要多多进宫，不仅要侍疾，还要帮着分担朝政，王府里头你多担待着点——对了，那些人可还听话？”
　　刘贵妃原想问她要不要派两个嬷嬷去，可一想一个当婆婆问儿媳妇这种事情，那得到的回答多半是拒绝的，那……就直接派过去？
　　刘贵妃数了数人数。
　　生儿育女的——四个。
　　身份高贵的——五个。
　　专门伺候人的——两个。
　　要是一人身边两个，那加起来就得二十二个嬷嬷，虽然每年宫里出去的人不少，不过拔尖的嬷嬷要凑够二十二个，差不多得两年。
　　可就是一人身边只有一个，那她也不能包圆了啊。
　　罢了，将来横竖都有她这个太后看着，翻不出天去。
　　“我必不负你。”刘贵妃郑重的许下了承诺。
　　虽然不知道刘贵妃脑补了什么，可猜也能个大差不离，不过被人猜中心事的感觉不是很好，唐思然便装作毫无知觉，道：“母妃对我已经很好了。”
　　太难了，刘贵妃心想，若是她是正妻，她婆婆给塞这么些人来，她能背地里打小人的。
　　稍稍说了两句话，齐芝楚来了。
　　昨儿皇帝虽然病了，但是没到危机的时刻，所以宫里没出嫁的公主都去了，外头嫁了人的公主都没通知。
　　等皇帝今儿好些了，公主们才得了消息，匆匆进宫。
　　刘贵妃又去安慰女儿，还提前铺垫了两句，“人吃五谷杂粮的，哪儿有不生病的呢？不过因为他是皇帝，所以大家都很郑重。”
　　齐芝楚果然信了。
　　在宫里待了小半天，一起吃了午饭，唐思然又跟公主一起出来。
　　接下来一段时间，她隔三差五的进宫一趟，皇帝时好时坏，有时候见一见大臣，有时候一整天都在床上躺着。到了十一月底，皇帝已经瘦下去一整圈了。
　　腊月初二，唐思然正跟一屋子美人坐在一起，一个个很有情趣地问过去想吃什么味道的腊八粥，李旺支再次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屋里美人一个个倒是镇定地很，唐思然原本从不喜形于色，除非攻略需要，剩下的人嘛，她们连皇帝人选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可惊讶的？
　　李旺支脸抽着，能看出来是强行忍住的，“娘娘！宫里方才下了旨意，王爷被封太子了！”
　　“啊！”唐思然惊讶地站了起来。
　　这有什么可——“啊！”屋里一众美人也跟着站了起来，娘娘要当太子妃了！
　　“恭喜娘娘！”这次连杨轻轻都没抢到头一个恭喜。
　　唐思然道：“我有什么可恭喜的？”
　　“可见咱们府上新得的两位小主子命里带着福气。”胡氏试探着说，“过两日他们就百天了，正好赶上这个好消息。”
　　胡氏原先在宫里听过一种说法，妖修炼有成的时候，要得一句人类的点化，要人说它们像人，能成仙，它们才真的能修炼成人型，进而成仙。
　　胡氏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这些人毕竟后来都是要当嫔妃的，身上也是带着福气的，被这些人说小主子有福气，那说不定就能过去早夭的命坎呢？
　　“是极！”
　　“胡姐姐说得对。”
　　“妾也觉得两位小主子长得——”梅氏原先说跟观音前头的仙童一样，可这不是说人家是童子命吗？
　　“若是两位小主子给画到年画上，一年怕是要给王府多添几万两银子的收益呢。”
　　众人笑了起来，唐思然站起身道：“我先去宫里谢恩，你们回去想想有什么想要的，先都攒着，等孝期过去，都补给你们。”
　　唐思然一边往里头走，一边又吩咐竹兰，“先每人多发三个月的月钱。”
　　竹兰脆生生应了声“是”，满脸笑容簇拥着王妃进去换衣裳，自打王妃进门，王府多了多少好事儿了？
　　就这一年，先是宫里娘娘升位分又生公主，还有公主生产，娘娘生产，如今王爷封了太子。
　　今年的月钱几乎翻倍了。
　　瞧着王妃的背影一直到她离开，梅氏忽然诶呦了一声，“咱们要搬进宫了？”
　　“当年出宫……我从没想过我竟然还能回去。”胡氏一声唏嘘，笑着对刘氏道：“若是进宫，就能天天见你姑妈了，还能常常跟公主相伴。”
　　“咳。”刘氏咳嗽一声，装出若有所思的样子，叹道：“再说是姑妈，也是王爷的生母，当年若不是……唉，我也有一年没见过公主了，原以为我们两个一起长大，可惜后来我才明白，她是公主。”
　　胡氏虽然不太信，不过至少这话表面上都是事实，刘氏进来之后，宫里娘娘并没有多照顾她，尤其是等王妃进府之后，公主每次来根本就想不起她来。
　　等进宫之后，她最大的任务，就是死死盯着刘氏，不叫她跟贵妃娘娘太亲近。
　　“还有大姑娘呢？”刘氏忽然眉头一皱，“在王府还好说，可若是进了宫，她又是王爷长女……”
　　一屋子美妾都惆怅了起来。
　　半晌杨轻轻咬了咬牙，道：“咱们府上两个小主子还没满百天呢，再说又是双生子，生下来的时候也长得瘦弱，比不我那早产的女儿强上太多，娘娘的心思该花在他们身上。我的意思，不能叫娘娘担心。”
　　她环视一圈，“你们这些没生产过的——”
　　目之所及，所有人都避开了她的视线。
　　谁愿意养大姑娘啊，李氏是怎么没的？她算计娘娘来着，养大姑娘就是养仇人之女，谁都不乐意干这事儿。
　　刘氏想了想，道：“其实在宫里就只要顾忌到贵妃娘娘的意思就行，只要她不开口，她不为难，大姑娘怎么都无所谓。要我说，大姑娘自己怕也是想跟着嬷嬷，不想跟着娘娘呢。”
　　“她敢！”苏氏眼珠子立即瞪圆了，“娘娘有什么不好的，我恨不得一天到晚都伺候娘娘。”
　　梅氏翻了个白眼，满满都是“你也配”。
　　眼看这话题要走向争宠夺爱，杨轻轻出言道：“嬷嬷带着她，她是主子，要是在娘娘面前——虽然咱们知道娘娘有多好，可大姑娘还是要伏低做小的。”
　　“谁说不是。”叶灵跟着叹气，“李氏是怎么走的？大姑娘还是个小孩子，心里怕是要记恨娘娘的，我是肯定不会叫她跟着娘娘的。”
　　简氏也翻了个白眼，似乎在说“你谁啊，就能做得了主”。
　　众人面面相觑对视好几眼，刘氏犹豫着开口了，“我倒是有个主意，但是得咱们一起出力。”
　　她看着屋里众位姐妹，一一得了回应这才道：“等进了宫，我去找刘贵妃，跟她隐隐说一声，只要提一提李氏当初做了什么，想来她也不会叫娘娘养着大姑娘的。”
　　胡氏急忙道：“你想怎么说，想好了我们得参谋一下，不能叫刘贵妃觉得咱们娘娘不喜欢大姑娘，更不能叫刘贵妃养了大姑娘。”
　　刘氏点了点头，“那是自然。还有件事儿，要你帮忙。”她定睛凝视胡氏。
　　胡氏道：“你说，只要对娘娘好，我都能办成。”
　　“咱们这些人里头，只有你从宫里出来的，没人比你更了解宫里了。你这些日子不如常去后花园逛一逛，那带着大姑娘的嬷嬷，这两年也没人管，心肯定是大了，你去旁敲侧击，跟她说一说宫里的事情，让她去跟大姑娘说，跟谁都不如自己住。”
　　胡氏想了想，“这个好办。”
　　“不过大姑娘身边不止这一个人，又是这等好机会，大公主——”叶灵一犹豫，“别的人怎么办。”
　　古氏忽然开口了，“我跟全嬷嬷有旧，我托全嬷嬷去说。”
　　一屋子人都震惊了，竟然没人知道？？？
　　古氏被这灼热的眼神吓得退后一步，声音都有点怯，“全嬷嬷当年跟着出宫就是想在孟王府养老的，她年纪也大了，这次进宫必定不会跟着一起进去，咱们凑些银子给她，也好叫她有银子傍身。”
　　“这个好办。”杨轻轻当即答应下来，“若是她想去官宦人家教个姑娘，我也能帮她办了。”
　　“那倒不至于。”胡氏笑道：“等王爷进宫，孟王府就是潜龙府邸了，也要有人看着的，我猜全嬷嬷是能继续在王府养老的。”
　　她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古氏，她不信古氏想不到这个，可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主动跳出来呢？
　　那只能为了震慑她们了，她跟王爷的老嬷嬷有旧！
　　王爷这一当上太子，还没继位呢，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商量完这个，基本就没别的事儿了，黄氏却忽然叹了口气，“我原先听王氏说过，太子府不太大。”
　　她环视一圈，“至少咱们这些人是住不下的，怕是要三三两两的凑对了。”
　　“等——”等什么，等皇帝死了，就能住开了？
　　这话只敢在心里想，当着谁都不敢说出来，众人伤感的离开了。
　　回到各自院子里，容颜看了一眼妹妹，道：“你那么开心做什么？”
　　容嫣瞧了姐姐一眼，“王府里，就数咱们身份最低了，若是真的地方不够，有人要往娘娘后罩房里住，只能是咱们两个。”
　　容颜没绷住也笑了出来，“我说方才你怎么一个主意都不出。”
　　叶灵回到院子里，忽然叹了口气，这一王府的人……方才表面看着心无芥蒂的相互帮衬其乐融融，其实想的都是讨好娘娘。
　　帮娘娘解决一个大麻烦，然后去邀功。
　　方才的松快渐渐消失了，叶灵怔怔看着外头的景色——虽然已经是冬天了，不过王府有自己的花房，外头还是能看见绿色的。
　　实在不行她可以去养大姑娘，大姑娘不过五六岁，还是能扭过来的。
　　唐思然这会儿已经到了皇宫，跟着孟王爷到了皇帝寝宫请安。
　　皇帝今儿又下不来床了，躺在龙榻上面色苍白看着他们，说话有气无力。
　　“你也别再吏部待着了，先去中书省吧，那儿总理朝政，内阁六个大学士，每人各自有擅长的方面，去中书省看看他们以前是怎么处理政事的，趁朕还在，能多学一点是一点。”
　　“是。”孟王爷答得言简意赅，“儿臣知道，父皇莫要太过操心。”
　　孟王爷没说什么“父皇不要说这样的话，儿臣担待不起”这样的话，叫皇帝勉强也能忘了自己生病，“行了，朕也累了，一会儿太医还要来诊治，你去看看你母妃吧。”
　　唐思然又跟着孟王爷出来。
　　“恭喜王爷。”唐思然道。
　　孟王爷没看她，问：“你觉得我们要不要搬进皇宫？”
　　这语气，带了点刻板还有点小颤音，听着就是在试探她，根据王爷的秉性，唐思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稍等了片刻，好叫王爷知道她思考了。
　　“我倒是觉得还在外头住着好。”
　　“哦？”
　　“从风水上说，前太子搬出去也就几个月，至少要过了这个年，才好搬进去。”
　　“从地方上来说，太子府有点小。”
　　“而且国无二主，当太子跟当王爷是不一样的。”
　　孟王爷这才点头道：“父皇久不排便腹痛难忍，太医给他用了攻下的药，今日排出不少脓血，太医说有可能康复，也有可能从此不好。”
　　唐思然唏嘘一声，孟王爷这个多疑又谨慎的人设当真永不倒。
　　作者有话要说：　　【不正经的小剧场】
　　杨轻轻：信女愿潜心向佛一心从善，换娘娘多活十年。
　　简氏：信女愿潜心向佛一心从善，换娘娘多活十年。
　　乐子衿：信女愿潜心向佛一心从善，换娘娘多活十年。
　　……
　　……
　　……
　　容嫣&容颜：信女愿潜心向佛一心从善，换娘娘多活十年。
　　宁江郡主：信女愿潜心向佛一心从善，换娘娘多活十年。
　　奥佳莎：信女愿潜心向佛一心从善，换娘娘多活十年。
　　290年以后。
　　唐思然：终于TM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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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怎么能叫她当太子妃！
　　“的确是不能搬进宫。”孟王爷很快下了结论, 言语随即变得讽刺。
　　“太子之位看似高不可攀，比所有皇子都高，似乎得到太子之位, 就跟皇位只有一步之遥了。”
　　“可这不是皇位, 从古至今，由太子继位的皇帝少之更少。看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实则危机四伏。太子之位距离皇位的距离, 比皇子距离皇位的距离还要远。因为不仅仅有拖后腿的兄弟, 还有忌惮太子的皇帝。”
　　“住在宫里，由皇帝看着, 隔开了兄弟，隔开了群臣，一举一动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 说是储君，却跟囚徒无异。”
　　孟王爷一声唏嘘, “皇帝不能涉险，太子也是一样, 从小养在宫里, 不知粮食作价几何, 不知百姓一月开销, 这样的人如何能不被群臣蒙蔽？”
　　唐思然几乎没听见孟王爷这样长篇大论过, 不过他这——应该算是执政理念吧, 还是挺好的，人也清醒, 也是打算做正事做实事的。她着实是有点感动的，从这一点来看，他的确能当个心系天下的好皇帝。
　　不过……从侧面能听出来他是不打算立太子的, 这一点以后要注意。
　　唐思然附和道：“王爷说的是，若是皇帝觉得鸡蛋要一两银子一枚，这天底下就要乱了。”
　　“当然。”孟王爷嘴角忽然一勾，脸上浮现一个冷冷的笑意，“我那几个兄弟都不老实，留在外头也好看看他们究竟还有多少手段。”
　　嗯，唐思然的感动维持了不到一分钟就消散了。
　　这个真要不得，这一点上王爷是真不清醒，他那几个兄弟，哪儿是争皇位，明白了是来献丑的。
　　王爷这样多疑，等他当了皇帝，那贪官等等是不是就完全没活路了？
　　可也有一句话叫做水至清则无鱼，唐思然又看了一眼孟王爷，他虽然敏感多疑，却也不曾对他几个兄弟下死手。
　　唯一一次利用太子的性格缺陷，还是她不想叫太子去她府上赴宴。
　　唐思然松了口气，“王爷会是个好皇帝的。”
　　孟王爷顿时眉飞色舞起来，并不明显，只是挑了挑眉毛，然后被唐思然放大了而已，“理当如此。”
　　唐思然笑了起来。
　　两人到了梨华宫，刘贵妃想笑不敢笑，脸上似笑非笑，表情看着很是奇怪。
　　再怎么说儿子要当皇帝了，就算陛下如今不封她当皇后，过一阵子她也能当太后，这么想想是挺开心的。
　　可她作为一个贵妃，才给皇帝生了个女儿的贵妃，笑出来仿佛盼着皇帝死似的，那就不能笑。
　　可是她是真开心啊！
　　唐思然也只能装作毫无察觉，一句都不提，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公主呢？怎么不见小公主？”
　　说起女儿来，刘贵妃总算是放松了，还略带感激地看了自己儿媳妇一眼。
　　总算是笑起来不太勉强的话题了。
　　“正睡着呢，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哦，还会哭。”
　　唐思然也跟着笑了两声，道：“睡着好，睡多了才能长高。”
　　刘贵妃跟着点了点头，瞧了眼面无表情的儿子，心中生出几分感慨来，叹道：“这个孩子终究是不一样了。”
　　“我前头几个孩子……那时候我还年轻，位分也不高，想的是怎么争宠，怎么站稳脚跟，你也知道，孩子生下来软的都不敢抱。后来又有几个没养住，等楚楚生下来的时候，我都不敢太接近她。”
　　刘贵妃笑了几声，一开始是为了岔开话题，不过说的都是真心实意，“现在这个就不一样了，我生她的时候年纪已经上来了，已经到了熬资历的时候，心态平和了许多，而且生她下来，我的位分也提上去了，也有空看孩子了。”
　　“而且……”刘贵妃略一犹豫，还是存了几分给自家儿媳妇打预防的意思，“儿女都是缘，既然是缘，那自然是有孽缘的，我好好养着她，尽我的心，养住了自然是好的，没养住也不能怨天尤人，后头的日子还长着呢。”
　　唐思然对上刘贵妃殷殷期盼，还带着点害怕的目光，跟着点了点头，道：“母妃说的是，虽然是给人当母亲的，但也要有自己的生活。”
　　“你说得对！”刘贵妃兴奋地说，虽然这种事情真轮到自己身上，难免怨天尤人自怨自艾，不过有了这个铺垫，也能拉回来一点。
　　再说人心情不一样了，那做事也就不一样了。
　　刘贵妃还记得宫里有个妃子，前头两个孩子没留住，后头第三个孩子其实生下来挺好的，太医号脉也说挺健康，可她生怕那孩子断气，老要叫他起来，听见哭声才算放心。
　　这么一折腾，那孩子都没长过周岁，这嫔妃后来也疯了。
　　说不定……能做点什么留住这一对双胞胎，连四年之后那个小皇子也能留住呢。
　　刘贵妃盘算起来，比方自家儿子那十几个妾，要不要去掉几个？
　　她出手不太好，不过她既然是太后，肯定是还有人要来走她的路子的，她可以借机缠住几个人，当然不能太多，不然当皇后的没了紧迫感，日子过得太舒服没有对手，同样会懈怠的。
　　下来就是选秀，文贤当皇帝之后第一次选秀是能推了的，毕竟他后宫人已经不少了。
　　三年之后她正好怀孕，第二次也能免了。
　　至于第三次……那会儿还不知道有没有她了。
　　刘贵妃顿时又陷入哀思，唉……不仅仅是当了皇帝不想死，她当了太后也想多享几年福啊。
　　唐思然见刘贵妃许久不曾说话，又觉得不好打搅她，转脸看了看孟王爷。
　　母妃走神了？
　　孟王爷站起身来，“母妃，我们先回去了。”
　　刘贵妃猛地回过神来，瞧见站在一起分外般配的两人，脸上又有了笑意，“好好好，回去好好日子，好好照顾孩子。”
　　说着又程序性的叹了口气，“你父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唐思然程序性地跟了上来，“父皇是天子，得上天保佑的，母妃别太担心。”
　　刘贵妃下意识就想跟她说：人有旦夕祸福，你父皇也是人。
　　罢罢罢……刘贵妃瞧了一眼自己基本没什么表情的儿子，显得她们两个虚伪了呢。
　　“走吧，好好听你父皇的话。”
　　唐思然回到了孟王府，孟王爷又进宫了。
　　因为太子封得着急，皇帝又是重病，仪式准备得很着急，三天之后就是封太子的典礼。
　　太子妃上位就更简陋了，典礼干脆就是在孟王府举行的。
　　这叫王府的一众美妾一边兴奋地觉得自己参与了历史，一边又替娘娘不值。
　　她值得最好的！不过封后大典应该不会这么简陋了！
　　杨轻轻握了握拳头，前路还长，与娘娘共勉。
　　孟王府换了牌子，变成了太子府，新上任的太子很是忙碌，他的美妾们一个个都笑得合不拢嘴，虽然不是因为她们成了太子的姬妾，但是情感是真的，分外的真诚，叫来往祝贺的其他几位王妃们看得眼红。
　　“怎么就叫她当了太子妃！”成王妃站在远处，看着坐在榻上被人恭维的太子妃，咬牙切齿地说，“她哪儿配！”
　　宁江郡主就在她身边站着，虽然宁江郡主现在是没法陪着孟王爷站到最后了，可她也绝对不允许击败自己的孟王妃被人攻击。
　　不然她这个输家算是什么？
　　“不然呢？她是太子正妃。难不成要让你这个成王妃当太子妃？你想改嫁给你六弟？”
　　成王妃惊呆了，这话逻辑上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但是正常人不会从这个角度去解释的呀！
　　“你哪里来的胆子？长幼有序，你的教养呢？诚晖王就是这样教女儿的？”
　　宁江郡主冷笑，“不然呢？你都要改嫁给你六弟了。我原先好好的，都是嫁到皇帝家里才成这个样子的。”
　　成王妃胸口一阵憋闷，“你就不怕我说出去！”
　　宁江郡主轻蔑的一笑，“你说出去试试？要是有人信你，你也算是个人物了。”
　　说着她也不理成王妃，上前走到唐思然身边，亲亲热热叫了一声“六嫂”。
　　唐思然伸手给她，然后就被拉住了，唐思然再微微用力，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咱们一处坐着可好？”
　　宁江郡主自然是愿意的。
　　平王妃气儿不太顺，去年她还是心态平稳的，换句话说就是咸鱼一条，只是跟两条想跃龙门的鲤鱼在一起久了，就有点不太咸了。
　　她道：“十弟妹叫得倒是亲热，倒是不见你叫我二嫂。”
　　这明摆了就是说宁江郡主谄媚拉关系来着。
　　唐思然自然是要护着宁江郡主的，“我倒是喜欢你叫我六嫂，显得亲近，也显得我年轻。”
　　宁江郡主道：“咱们也没差几岁，我都想叫你姐姐了呢。”
　　后头这半句的感情是真的复杂，复杂到唐思然都有点心疼她了呢。
　　得换个话题，唐思然飞快地想，年轻女孩子容易冲动，可能不能再叫人刺激她了。
　　“其实尊称你平王妃挺好的。”唐思然真诚地看着平王妃，“你想想——”她把头往宁江郡主那边一凑，两个美人就头挨着头了，叫跟着一起出来的王府众位美妾们嫉妒的心火上炎。
　　“我们两个看起来年纪差不多大，她叫我六嫂，别人只会觉得我年轻。”
　　她故意顿了顿，心疼地看着平王妃，“可她若是叫你二嫂了，别人见了——啧啧。”
　　你怎么会有这么老的二嫂？
　　宁江郡主笑了出来，心中畅快淋漓，不过也知道话不能说得太明白，那就是叫人抓住把柄了，她附在唐思然耳边轻声道：“她能当我母亲了。”
　　平王妃变了脸色，她愤愤道：“太子妃，你既然是太子妃……我还记得那旨意上说你勤勉柔顺，怀瑾握瑜，庄敬恭顺，却没想你如此——”
　　平王妃犹豫了一下，换了个较为平和的言语，“能言。”
　　屋里安静了下来，要吵起来了！
　　看热闹的人从来不怕事儿大，再说还有嫉妒呢。
　　唐思然叹了口气，“平王妃以前不太与我来往，我想想……我原先当孟王妃就是这样了，进宫那几次，了凡大师、白妃娘娘，这两位您应该还记得吧？”
　　平王妃沉默了。
　　唐思然一笑，“父皇还夸我像我父亲呢。”
　　成王妃幽幽叹了口气，她被怼过，不止一次。
　　全王妃幽幽叹了口气，她被怼过，不止一次。
　　理王妃幽幽叹了口气，她并不亲近的婆婆被怼过，失了德妃之位、
　　明王妃一声唏嘘。
　　远在尼姑庵的前兴王妃打了个喷嚏，有人在想她？她都是个尼姑了，难道还有人不放过她？
　　宁江郡主笑了出来，输给这样的人，她不觉得自己无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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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太子妃日常
　　皇帝自打封了孟王爷当太子, 也有他觉得这个儿子又有能力又很靠谱的缘故，这口气就松懈了下来。
　　眉头不再紧锁，连脸上都带了淡淡的笑意, 甚至每天疼起来还能安慰人了。
　　“对, 多试几个方子，内库里就没有你们找不到的药材，多名贵的药材内库里都有, 也好积累些经验, 将来若是有一样的病症，你们就知道该怎么治了。”
　　太医院的院判冷汗流的比眼泪都快。
　　“陛下——”
　　不过新上任的太子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依旧是每日辰时二刻离家, 申时左右回府，每隔几天休息一天，规律的叫人记恨。
　　这样其实挺好, 唐思然心想，当大领导嘛, 会干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叫手下干什么。
　　想完她就把这事儿放在一边了。
　　新太子既然没什么变化, 太子妃也是跟以前一样的, 就是下头的美人、丫鬟和嬷嬷们, 不太正常了。
　　刘嬷嬷一边笑得嘴都合不拢, 天天叹来叹去就是一句话, “老唐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有巴结人的小丫鬟就去逗她, “那还有咱们王爷呢？”
　　刘嬷嬷笑着拍她巴掌，“人家祖传的皇位, 祖坟上本来就满是青烟！”
　　不仅仅是刘嬷嬷，还在国子监读书的唐皓元更是懵逼，从他姐姐当了太子妃之后, 他在国子监随处可见捧着书卷读书的才子，夜里还时不时有人来敲一敲门，跟他探讨一下诗句。
　　天知道唐皓元对诗词一点都不感兴趣，他的诗词还被国子监的大儒们评价是：工整但无灵气，匠气十足。
　　一个心里想着考上举人应该就能应付差事的唐皓元，看着半夜在他屋外排队刷他的才子们，终于是待不下去了。
　　他连行李都不敢收拾，假托出去逛逛，急忙逃回了家。最后还是靠着他太子爷姐夫派来的侍卫和小厮，才把这事儿躲过去。
　　一来毕竟他们是孤儿寡母的，还没成家立业，理论上就是关了门谢绝所有访客都是在理的。再者这些人主要都是想通过他来讨好太子谋求出路的，自然不会太讨人嫌。
　　最后就是王府的美人们了，一个个越发的殷勤，看着唐思然的眼神充满了期盼，请安的时候非要把头在她膝上靠一靠才算是安心。
　　等京里众人适应了孟王爷成了太子这个变化，表现的也不那么夸张了，时间到了腊月初八，宫里该发腊八粥了。
　　今年的腊八粥是刘贵妃主持，虽然她觉得她当太后已经是囊中之物了，不过遮羞布还是要的。
　　所以跟跟膳房的太监商量了一下，今年的腊八粥去掉了黑米紫米红米等等虽然熬出来是黑的，但是冲淡一下就是红色紫色的米，最后赏下去的是白粥。
　　当然这个白仅仅是颜色，里头莲子百合薏米等等材料还是加了的。
　　领了粥就该到宫里谢恩，成王妃一进去就瞧见了原先的太子妃，现在的安王妃。
　　成王妃翻了个白眼，自打皇后病逝，她跟安王几乎没怎么露面过。成王妃勾起唇角，只勾了一边，笑容显得很是讽刺，追着安王妃去了。
　　她看着倒是不太憔悴，成王妃心中叹息，这该给脸上涂了多少粉才能化成这样的好气色。
　　安王妃哪里是不憔悴，虽然人人都安慰她，担心她失去了太子妃之位难过，但是实际上她一点都不难过啊。
　　要知道当年看见兴王爷出家，她也想跟着一起去的呀。如今不用出家，没有婆婆要伺候，太子也不生事儿，卸下太子妃重任，还有荣华富贵可以享受，她别提多开心了。
　　但是她每次轻松的一笑，她身边亲近的丫鬟嬷嬷就要流眼泪，唉……就这点不好解释。
　　“太——安王妃。”成王妃笑着打招呼，心里很是痛快，安王排行第四，她家成王爷排行第三，原先她还挂着太子妃名号的时候，见了她的行礼，还得恭恭敬敬地行礼，不然被人抓着把柄，往小了说是没看见，往大了说就是逾矩了。
　　逾矩可是个能严重到杀头的罪名。
　　“成王妃。”安王妃冲她点点头，没什么多余表情，难道是觉得物易时移，心中感慨良多，没听见她说什么？
　　成王妃道：“许久不见你了，近些日子在忙什么？”
　　前·太子妃虽然一直给人的印象都是柔柔弱弱的，尤其是被皇后欺负的小可怜这一条，十几年来深入人心。
　　可这并不代表前·太子妃不会腹诽，而且成王妃还忘了一件事，她不是皇后。
　　皇后早死了。
　　安王妃停下脚步，郑重其事地看着成王妃，声音还大了些，“我在忙什么？母后病逝，你说我在忙什么？”
　　成王妃窘迫到恨不得回到方才的自己面前，狠狠扇自己两巴掌：叫你没事瞎撩！
　　“唉……母后去的突然，这些日子叫人挺不适应的，每次进宫，总觉得她还在。母后在，咱们这个家才完整。”
　　成王妃一顿胡言乱语，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直到她又重重叹了口气，勉强算是调整好了抬起头来，只是这一抬头，就又见到了现在的太子妃。
　　她猛然回过神来，她方才说了什么？
　　什么叫母后在，咱们这个家才完整？
　　当着别人说勉强能糊弄过去，可这个是刘贵妃的儿媳妇啊，又跟她没什么交情，甚至还有交恶，她不告状就真见鬼了！
　　成王妃面色一僵，整个人反应都迟缓了。
　　唐思然冲她一笑，声音甜美叫了声“成王妃”，至于成王妃觉不觉得甜美，那就不是她的事儿了。
　　“四嫂。”唐思然又跟安王妃打招呼，“最近在忙什么？有空来我府上坐坐？”
　　安王妃笑着应了，“咳，还能忙什么？一天到晚瞎忙。”她笑得温柔贤惠，一点攻击性都没有。
　　“你——”你怎么不记恨她？
　　“她——”她抢了你的太子妃之位啊！
　　成王妃顿时有种被天地抛弃的感觉。
　　这样大的震惊，唐思然的注意力又被吸引过去了。
　　她看了成王妃一眼，叹道：“没想三嫂这样怀念母后。”
　　不，她一点都不怀念，成王妃硬着头皮，一脸伤感道：“母后还在的时候……唉。”
　　唐思然又道：“我记得去年我嫁进来没多久，好像是才到秋天，母后就病了，后来连请安的次数都变少了，说是母后经不得少。母后病了一年，我以为……没想在三嫂眼里，这样也是突然。”
　　“三嫂真是至纯至孝之人。”唐思然一脸真诚的夸奖她。
　　按照成王妃的经验，就算她没经验，她都觉察出来这是个坑了，只是一位是前·太子妃，一位是现在的太子妃，她俩往这儿一站，周围的人不由自主就都过来了。
　　成王妃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当不得太子妃夸奖。”
　　太子妃三个字重读了，还专门给前·太子妃使了个眼色。
　　前太子妃自然是看见了，这叫她一下就想起原先皇后还在的时候，她在皇后宫里侍疾，那些嬷嬷宫女进来回事儿，皇后那阴阳怪气的腔调和讽刺至极的眼神。
　　当年不敢有任何反应，如今总算是有个机会了。
　　前·太子妃跟着叹气，“没想成王妃如此怀念母后，来人，准备的东西，我陪着成王妃去祥福宫给母后上柱香。”
　　“我可——”去你的吧！
　　成王妃没精打采耷拉下脑袋来，“我可真的很想去。”
　　两人挽着胳膊走了，唐思然瞧着成王妃的背影，只看见里头两个字：颓废。
　　她笑了一声，往梨华宫去了。
　　身边的宫女嬷嬷一言一语的把方才的事儿都给刘贵妃说了，刘贵妃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又跟唐思然道：“这是撞她痛楚上了，原先我们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太子妃那眼神——啧啧。”
　　“以后你若是跟她来往，也稍稍留个心眼，身边多带人，别跟她单独相处。”
　　唐思然想了想，玩笑道：“我倒是觉得多带人不好，万一她人来疯呢？不带人就没了见证，我骂她几句不承认，谁也那我没办法。”
　　刘贵妃愣住了，喃喃自语道：“原来还能这样吗？会不会太明显了？”
　　消息传到皇帝寝宫，太监自然不会说什么可能是起了争执，成王妃一开始不想去的，是安王妃拉着她去这等话。
　　太监说的很是简洁，“成王妃说怀念孝端皇后，跟安王妃去祥福宫上香了。”
　　别人是惊讶，轮到成王爷就是惊呆了。
　　他这王妃是不是傻了？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这是炒冷饭啊。
　　如今孟王才封了太子，宫里也是刘贵妃当家，她不去巴结刘贵妃，她先去给已经死了的皇后上香。
　　成王爷怎么也想不明白成王妃究竟是哪根筋不对了。
　　关键是孝端皇后还活着的时候，她也不跟人亲近啊。
　　所以……他没当上太子就是因为娶妻不贤啊！
　　成王爷恍然大悟，泪眼婆娑看着父皇，您当初怎么就给我娶了这么个玩意儿？
　　谢恩过后，又去看了看形容枯瘦的皇帝，唐思然跟着太子爷回到了太子府，进门的时候，唐思然还看了看门口那牌匾，的确是比孟王府三个字要恢弘大气些。
　　可能是用了金粉的缘故。
　　新上任的太子爷轻轻咳了一声，“怎么？”
　　唐思然回过神来，轻声道：“最近这一个月，咱们府上收了不少礼。我整理了四份礼单。”
　　太子爷看着她不说话。
　　“头一份是全部的礼单，送了东西的都在上头。”
　　“还有一份短的，是往年就给咱们送礼的。”
　　“另一份是从咱们府上成了太子府才开始送的。”
　　“最后一份还是往年给咱们送过的，但是礼物翻倍了。”
　　冷酷俊太子的嘴角似乎翘了翘，留下来一个增加人工作量的提议。
　　“过年的礼单也这么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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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终于要过年了
　　两场雪过后, 京城一片银装素裹，眼瞅着就要过年了。皇帝越发的不好了，整天都在发烧, 下午更是会烧得失去神智。
　　纵然是刘贵妃一心向着儿子, 从儿媳妇嫁进来就盼着当太后，但是瞧见拥有全天下的人如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眼看着就往死亡去了, 难免有些心酸。
　　无关情爱, 就是感叹拥有全天下的人，也逃不过生死。
　　刘贵妃看着外头飘飘扬扬的雪花, “就要过年了啊。”
　　唐思然坐在她身边，点点头，配合着叹了一声, “今儿都是小年夜了。”
　　刘贵妃叹了两声，又想着最叫她操心的两个孩子。
　　文贤虽然有主意, 却什么都闷在心里不说。
　　然然看着兴高采烈，可要管着那一大家子妾, 这柔弱的身子如何经得起？
　　所以没她看着不行。
　　她深吸一口气, 道：“我琢磨着陛下的意思, 是想叫你们过年就搬进来。”
　　唐思然微微蹙起眉头, 这里头蕴含的意思也挺明显的, 皇帝怕是要死了。
　　“母妃。”她挽着刘贵妃的胳膊, 思索道：“主要是怕孩子路上吹了风。”
　　刘贵妃心里陡然跳了两下，兴许就是因为这个？所以这俩孩子受了风寒没留住。
　　可……能不能叫她们先在宫外待着呢？也不行。
　　除非皇帝能活到春暖花开, 可瞧他那个整日参汤吊命的活法，刘贵妃也有点不忍心。
　　一时间刘贵妃坐立难安，左右为难, 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唐思然道：“搬进宫里……我想可以先把马车都烘好，外头罩上布，直接停在房间门口，从门口出来上马车那一段也用幔帐围着，提前都放了火盆烤好，不过也不能不透气，不然碳熏着了也不好。”
　　顺着这个思路，刘贵妃也有了主意，菩萨给她托梦是为了什么？明显是提醒她啊，叫她重视起来，别重蹈覆辙。
　　刘贵妃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我记得宫里有那种送货的马车，比平日人坐的都大一些，正好给你用。你也别嫌弃，都是为了孩子。”
　　“我哪儿会嫌弃这个？”
　　刘贵妃笑了笑，只是想起孩子，表情很快又严肃下来，“等搬进宫里，你原先找的那些人虽然伺候得挺好，不过陡然进宫，想来她们也要心情激动，适应一段时日，我叫卫嬷嬷带着人先帮你看着她们。”
　　唐思然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她们毕竟照顾孩子熟练。”
　　“是这个理。”刘贵妃笑道：“就叫卫嬷嬷做个监工就成。”
　　两人这边一言一语的说起搬进太子府的事情，虽然都觉得这太子府住不了多久，只是……不能明说，叫人略有不适。
　　最后刘贵妃总结道：“至少要选个不下雪的日子，没风出太阳是最好的。”
　　待吃过午饭，皇帝身边的太监过来道：“回太子妃，陛下留太子爷说话，让您可以趁着暖和的时候先回去。”
　　唐思然也没客气，起身先跟太监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去回一声。”又跟刘贵妃打过招呼，这才又坐着马车回到王府，直接便叫了府上美人们过来。
　　“这两日咱们就要搬进宫里去了——”唐思然一句话只说了一半，屋里众人就都屏住了呼吸。
　　“娘娘！”杨轻轻失声惊呼道。
　　唐思然冲她点点头，“可以收拾东西了，选个出太阳的天气咱们搬进去。”
　　杨轻轻脑海里电光火石般冒出好些念头来，最后汇聚成了一个鲜明的决定。
　　“娘娘。”她缓缓起身，仪态万方地行了个礼，语气柔和道：“妾身觉得不如娘娘跟太子爷先搬进去？”
　　“哦？”唐思然挑了挑眉毛，看了一圈，大家一脸的若是有所思，仿佛都被杨轻轻的话语启发了。
　　叶灵跟着第一个点头，“妾也觉得杨侧妃说的是。”她飞快的想，什么叫这些人距离娘娘两个孩子远一些，什么正好趁这个机会监视她们等等理由不好明说，但是现成的理由也是有不少的。
　　“娘娘，搬得这样突然，咱们王府的下人也不是人人都能进宫的，尤其那些小厮们，还有婆子丫鬟，有些从头学规矩也来不及。”
　　“虽然宫里的宫女太监想必比外头的得用，可没伺候过娘娘跟太子，也是要磨合一点时日的。咱们府上人多，一气儿搬进去难免乱哄哄的，不如先照顾着娘娘跟太子，妾们日后搬进也是一样的。”
　　“是啊。”一时间屋里附和的声音不断，胡氏道：“咱们要都搬进去，一下子多出二十几口主子呢，宫里也没遇见过这个。”
　　容嫣却是想搬进去的，地方不够那她肯定能睡在娘娘屋里，只是想想娘娘还有孩子，人手怕是不够，心中很是遗憾。
　　她往唐思然身边一靠，娇声道：“妾原想着若是能搬去太子府，妾跟姐姐就住在娘娘的后罩房里，整日伺候娘娘。”
　　容颜也很是坦率，笑道：“这府上怕是没人比我跟妹妹更会伺候人了。”
　　这话也好直接说的？杨轻轻眼睛立即瞪了起来，“娘娘要带也是——”
　　“带你们两个做什么？”
　　话没说完就被胡氏打断了，胡氏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都什么时候了还争宠争宠！
　　可见杨氏前头那歪打正着的话，不过是以退为进想要娘娘觉得她识大体，觉得她懂事儿而已。
　　王爷一成了太子，什么牛鬼蛇神的就都出来了。
　　“娘娘跟太子好好的，要你们去后罩房做什么？”伺候太子吗？
　　胡氏的未尽之言人人都听出来了，当下众人看容氏姐妹两个的目光就有点不对劲儿了。
　　容嫣往后躲了躲，“娘娘~”她怯怯一声，“她们怎么都这样看妾？像是要把妾吃了一样。”
　　唐思然拍了拍她胳膊，安慰道：“我护着你呢。”
　　再说齐文贤，原孟王爷，现在的太子爷那个暴殄天物的性子，谁上都不管用。
　　“我也不忍心叫你们住后罩房。”唐思然道：“那地方虽然不挤，可晒不到太阳，你们这个年纪，多晒晒太阳还能再窜一窜呢。”
　　容嫣立即就接上了话茬，“可若是晒黑了，娘娘还喜欢妾吗？”
　　那自然是——她喜欢白的。
　　许是想的久了些，容嫣顺势红了眼圈，“妾不想长高。”
　　屋里一众美人脸上没一个好看的，每次都是这样，一旦叫这嫣嫣开口说话，最后就是气死人的节奏！
　　唐思然看着这一屋子的美妾，心想皇帝那病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便道：“既然这样，就先不叫你们进去了。”说完再补充一句，“等那边收拾好了，再来接你们。”
　　虽然过程不太美好，不过结果还是符合心意的，杨轻轻带头，脆生生应了声“好”，又道：“妾等着娘娘来接妾。”
　　等杨轻轻说完，叶灵又福了福身子，“娘娘事忙，妾先行告退。”
　　众人三三两两出了正院。
　　胡氏忽然叹了一声，道：“宫里的太子府还没咱们王府大呢。”
　　“太子要继承的是皇位。”梅氏接了一句，寻常人家里头，有些父亲看见自己正值青春年少的儿子都要复杂一下呢，更别说天下之主皇帝了。
　　众人对视一眼，都替自家娘娘觉得委屈。
　　简氏忽然一声叹，“其实我也不太想住进宫里去。”
　　虽然知道她说的是太子府，不过杨轻轻还是想说“将来你也不去？”，可人多口杂的，万一传出去就是咒陛下，又要给娘娘添麻烦。
　　“要说我也一样，我有行哥儿，又才得了女儿，一个正是最活泼的时候，一个话还说不利索，整天要玩拨浪鼓的。若是没个院子叫娘三个住，我怕是要嫌吵了。”
　　杨轻轻唏嘘一声，越发觉得自己识大体，是娘娘身边最能干的一个。
　　胡氏把刘氏胳膊一挽，道：“你倒是不用担心，不行你还能跟你姑妈去住。”
　　“那哪儿行？”刘氏眼睛一瞪，“借宿一宿倒还罢了，你原先当宫女的时候，后宫能让女眷这么长住的？”
　　胡氏松了口气，笑道：“我就是担心娘娘，想着要有个人进去跟她作伴就好了。”
　　她说完，仔细看着这一群人，想看看有没有谁面色变化的。
　　谁知才看了两个人，就叫席氏打断了，“别想了，陛下病着，太子府地方人手都不够用，若这个时候调配人手大兴土木的，叫陛下看了怎么想咱们太子爷？”
　　乐氏接着道：“娘娘进宫原本该是要去侍疾的，若是咱们也跟着进去，太子府万一乱哄哄的娘娘脱不开身怎么办？两边忙着，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谁说不是。”宋氏道：“娘娘要侍疾，要去给贵妃娘娘请安，还要照顾孩子，还要照顾太子，咱们就别添乱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找了诸多借口，说完又暗暗松一口气，总归是没叫人看出破绽来。
　　到了腊月二十七，连着两个大晴天，唐思然准备的无比周全，带着两个孩子进宫了。
　　一点风都没吹着，再加上摇摇晃晃的也挺催眠，孩子没醒，一路睡过去的。
　　唐思然松了口气，安顿下来就去请安了。
　　皇帝还昏睡着，唐思然远远站在门口看了一眼，跟上次相比看着又瘦了些，面色雪白，面颊是因为发烧带来的艳红，看着就叫人揪心。
　　唐思然退了出来，又跟太监问了两句病情，出了屋子，远远地就看见太子往这边过来。
　　太子的服饰跟王爷的略有差别，主要体现在了配饰上，不过他这一身的墨蓝色，配着皇宫里灰色的地跟遍地汉白玉的台阶，有种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感。
　　唐思然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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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正月十四
　　因为在皇后孝期, 更因为皇帝还病着，宫里过年过得很是克制。
　　烟花爆竹红灯笼想都不要想，连大宴也没有了, 各宫自己吃饭, 赏钱也只发了一个月的。
　　除夕晚上，唐思然陪着刘贵妃吃了饭，太子则陪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一醒的皇帝。
　　太子府的美人们倒是聚在了一起, 对着天上完全看不见的月亮寄托哀思。
　　“你们说娘娘现在做什么呢？”
　　“该是陪着太子吧？”
　　“也许在看孩子呢？”
　　“侍奉贵妃娘娘？”
　　“给陛下侍疾？”
　　“娘娘这样忙碌, 不知道——”会不会想起咱们？
　　“唉……也不知道娘娘休息得好不好？宫里的人用起来可合乎心意？”
　　“唉……”容嫣双手撑着脸，胳膊肘抵在桌上, “我有点想娘娘了。”
　　谁不是呢……
　　太子府里唉声叹气一片，虽然早就做好了可能要等到娘娘当了皇后才能进宫的准备，可还是不习惯啊~
　　“虽然知道娘娘事忙, 可娘娘什么时候才能把咱们接进去。”杨轻轻幽怨地说。
　　正月初一，唐思然跟着太子, 代替皇帝皇后之位，去天坛祭祀先祖, 完事儿之后, 一众王爷皇子跟着太子去了皇帝寝宫, 几个王妃则跟着唐思然往后宫去了。
　　唐思然肯定是要去刘贵妃宫里的, 这些人……到了岔路口也没见离开？
　　这是也要去给刘贵妃请安？
　　唐思然偏头一看, 正好跟心虚的成王妃王妃对上眼了, 皇宫里哪儿能掉着脸呢？再说又是大过年的，所以唐思然嘴角是微微翘着的, 脸上是营业性的微笑。
　　基本上这个表情就是宫廷内走动的金表情了。
　　可叫心里有鬼的成王妃看见，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成王妃心里那叫一个生气。
　　是的, 她是要去给刘贵妃请安。
　　要消除她上次先去给仙去的皇后请安的影响。
　　憋屈，太憋屈了。
　　到了这会儿，谁都知道皇帝好不了，谁都知道下一个继位的就是前·孟王爷。
　　过了前头那一阵等着看笑话的时候，再一看他这新上任的太子当的好好的，又有皇帝在上头压着，大臣没人作妖，前太子——毫无斗志干脆破罐子破摔请了个戏班子在家里看戏。
　　成王爷虽然有争皇位的心思，可他没那个准备，或者说他开始准备的太晚了，还没拉拢几个人，皇帝就一病不起亲自立了继承人。
　　这时候要是有人改换门庭投资别的王爷，就是成王妃自己也要担心这是不是下套，是不是太子找人假装，好打压他这几个兄弟？
　　所以成王爷的争皇位大计，可以说是死在第一步做计划。
　　那还能怎么办？
　　谁能想到皇帝年纪轻轻就生了重病，还一病不起呢，谁能想到这孟王妃就一飞冲天了呢？
　　想起前头在她面前摆的谱，想起前头在她面前骂的街，想起前头在她面前使得绊子，成王妃心里又气又羞又恼，最可憎的是，她不敢发作。
　　不然等她当了皇后，一句“我不想见她”，从此她就再也别想进宫了，从此成为京城的笑话。
　　忍忍忍，忍字头上一把刀，忍到——哼，等她当了皇后，刘贵妃当了太后，一山岂容二虎？
　　原先是有皇后皇帝上头压着，等自己翻身抖起来，又要跟现在不一样了。
　　想到这儿，成王妃又高兴了，她冲唐思然笑了笑，道：“这京城人谁人不羡慕太子妃那一对龙凤胎，什么时候也叫我沾沾福气？”
　　头半句说得略带了些酸味，后头半句倒是调整过来了。
　　唐思然点点头，“有——”机会二字还没说完，就被全王妃打断了。
　　全王妃想起原先这两人合谋给她下套，如今成王妃更是当众恭维她，哪儿还能忍得下去？
　　当然她不敢对着太子妃发火，对成王妃也不好说得太过，免得她背后找太子妃煽风点火。
　　顾虑如此多，心中就就更酸了，全王妃为了挤出笑意来，眼角都起了褶子，“快别了，你都这把年纪了，沾了喜气想要给成王爷生个双胎不成？”
　　说完不等成王妃反应，忙把齐王妃跟陈王妃一拉，“你们两个新婚燕尔的，赶紧一左一右陪着太子妃，多沾沾喜气，咱们这一群妯娌里，没人比她更有福气了。”
　　齐王妃没说什么，唐思然伸手自然而然把宁江郡主一挽，就听见宁江郡主转头冷笑道：“还在皇后的孝期呢，大嫂这想叫我们两个死不成？”　　　　全场寂静，宁江郡主这才转身挽住唐思然的胳膊，她宁江郡主只对未来的皇后弯腰。
　　别人休想利用她！
　　再说前太子妃还在呢，她们这岂不是叫前太子妃记恨娘娘？
　　唐思然觉得挺热闹的，她好像就站在风眼上，别人怎么搞都是因她而起，却又要避开她。
　　这就是收重视的感觉吧，她脚一抬，往刘贵妃宫里去了。
　　平王妃下意识呵呵呵呵笑了好几声，强行挽尊道：“大过年的不能说那个字儿！”之后左手拉着成王妃，右手拉着全王妃，“外头怪冷的，咱们走快一点。”
　　左右耳分别传来一声冷哼，整齐得仿佛是一个人发出来的，平王妃只觉得心累。
　　原先这两位不知道为什么闹别扭，叫她抓着机会，进入了皇家儿媳最热闹的圈子，可如今——后悔是不可能后悔的，无非就是心累而已！
　　她可以的。
　　唐思然打头到了梨华宫，进去就发现里头重新布置了。
　　前厅的椅子往两边挪了些，中间的地方大了，上手的两把椅子下头垫高了些。再一看刘贵妃，她虽然稳稳当当上头坐着，不过对视间眼神略有一丝羞涩。
　　咳，这都是人之常情。
　　唐思然带头拜了下去，连亲热一点的母妃都没叫，而是规规矩矩的行礼，口中道：“见过贵妃娘娘。”
　　其他人见她这样，倒也不好太过随意，一个个都正了脸色，行礼的姿势也格外的标准。
　　刘贵妃笑得露了十二颗牙齿出来，道：“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
　　她伸手起来拉人，唐思然顺势被她拉了过去，旁边全王妃也想跟着起来，只是才一抬头，就跟站在刘贵妃宝座旁边的卫嬷嬷对上了眼，卫嬷嬷眉头一皱，全王妃顿时不敢动了。
　　刘贵妃拉着唐思然走了两步，想着昨晚上被皇帝叫去说话，虽然说的委婉，不过意思就一个。
　　皇帝活着的时候不能封她当皇后，等她死了，叫她儿子封她当太后。
　　这话里头透着皇帝对他正室嫡妻的敬重，不过刘贵妃也没什么可失落的，她选秀进来的，奔的就是前程，再说她早年一个月见皇帝也不过就那么两三天，要说有情义，那着实侮辱情义了。
　　刘贵妃这么一走神，下意识就光记着她的儿媳妇了，后头那些人忘了个干净，唐思然见状拉了拉她的袖子，刘贵妃这才回过神来。
　　她后头扫了一眼，道：“怎么还行礼呢？赶紧起来，卫嬷嬷好生伺候着，上热热的茶，再给她们手炉的碳换一换，要烧得红红的。你们坐暖和了再走。”
　　还有一句是给唐思然的，“咱们里头说话。”
　　这两位进去内室，外头的人轻松了下来，成王妃心中一阵阵的酸水都快涌上来了，只是看那卫嬷嬷还在，临登上高位之前，是最记仇的时候，她有什么话都得憋回去。
　　瞧瞧太子妃方才那个样子，搁这儿现实自己周全呢，还没当上皇后，就先要母仪天下了。
　　“贵妃娘娘瞧着比前日富态了些？”憋了半天，成王妃也就只能说这个了。
　　唐思然跟着刘贵妃进了内室，两人还是腿挨着腿坐下，一时间有些安静。
　　半晌，刘贵妃叹了一声，“咳，谁说……太后就得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唐思然立即就明白，她这母妃迷茫了。
　　她玩笑道：“您说的是，这东西，前头没有参照，左右没有对照，后头也没人撵着，的确难办。”
　　刘贵妃细细品了品，噗的一声笑了，“谁说前头没有参照？”
　　唐思然正经道：“您见过前头太后？就算时间过了，您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她身边？您知道她私底下是什么样子？”
　　刘贵妃便又叹了一声，“昨晚上陛下还跟我说，若是不知道怎么办，就板着脸。”
　　唐思然想起前些日子她挑丫鬟的时候，那会儿正怀孕，肚里孩子闹腾，她就安静下来等着孩子消停，哪儿知道她这一句话不说，吓得嬷嬷一头冷汗，庄子上几个据说聪明伶俐的小丫鬟都跪了下来，口中都是“娘娘赎罪”。
　　“陛下说的是。”唐思然赞同地点头，“您一不说话，下头人就紧张了，不过我看外头布置得挺好的。”
　　刘贵妃眼睛亮了，道：“你也觉得吗？这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椅子靠两边放，想说话的就得走到中间站着，不想受累就老老实实坐着，我不耐烦敷衍她们。”
　　唐思然突然就想起她那一王府的美妾了，都站起来还都有点心疼，还是照着王府里原先那么布置好了。
　　这么一想又有点内疚，虽然进宫也没几天，而且还忙忙碌碌的每天都有事儿，但是不得不说，她这两天的确是没怎么想起她们来。
　　想到这儿，她叫了宫女进来，道：“去御膳房看看今儿的菜单，叫他们照原样准备着，送去太子府。”
　　刘贵妃一听这话就叹气了，心疼地拉着她的手，在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这是在安她的心啊，多叫人心酸。虽然已经去了两个，可还有十九个呢。
　　刘贵妃伸手把人拦了，想说减两个菜，又想起昨儿晚上想到半夜的#如何当一个好太后#，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绝对不能插手后宫之事。
　　所以减菜不行，加菜就更不可能了。
　　“你才生了孩子，叫御膳房隔一日给你蒸一碗燕窝吃。”
　　里头其乐融融的，婆媳两个互相为对方着想，外头的人就不怎么痛快了。
　　坐在宫殿里挺暖和的不假，有茶点又换了新的手炉也挺舒服，但是正因为太舒服，所以就不免开始胡思乱想。
　　虽然刘贵妃说了都是一家人、随意、暖和过来再走，可谁敢真的走呢？
　　要么大家一起走，要么就一起……坐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屋里渐渐沉默下来，本来心就不齐，越发的没人找借口说话了。等唐思然告别刘贵妃出来，一绕过屏风就给吓了一跳。
　　屋里十几只眼睛齐齐盯着她，唐思然脸上挂上笑意，“这是怎么了？”
　　连宁江郡主都有了一丝怨言，虽然跟其他人怨恨的方向不太一样。
　　“你怎么才出来？”
　　回到宫里，唐思然又叫人给府里送了鲜花，这时候就体现出当了太子妃的优越性了。
　　原先当孟王妃的时候，送花找不到十九种不一样的，到最后要么有几个人一样，要么就得送全都一样的。
　　这次连双胞胎都能送不一样的了。
　　唐思然也是第一次进宫，看了这个觉得新鲜，那个从来没见过，时不时遇见什么新鲜玩意也往府里送一送，却叫王府的美人们越发的牵肠挂肚了。
　　一直到了正月十四的晚上，皇帝病危了。
　　皇帝已经昏迷了两天，瘦到盖着被子已经看不出来轮廓了，床尾的屏风后头是嫔妃，床前跪着王爷公主们，不远处还站着朝中几位重臣。
　　太医院院判正站在太子面前，一头冷汗地小声道：“陛下的确有可能一睡不起，只是……若是用药叫陛下醒来，怕是只有一两个时辰了。”
　　太子眉头皱起，却没犹豫太久，两个字出口，“用药。”
　　屋里哭声震天，成王爷毕竟不甘心，想趁乱来两句“你这是弑父”，只是一抬头就对上太子那一双如黑玉一般的眼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安静！”太子扬声道，转头跟太医说：“去用药。”
　　屋里的大哭变成了啜泣，唐思然也跟着红了眼睛，她默默地走到了太子身边。
　　陛下早就已经无药可救，昏迷两天水米未进，真正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可做出这个决定，总是要遭人诟病的。
　　太子看了她一眼，道：“父皇……也许有话要说。”
　　唐思然轻轻嗯了一声，瞧着太医手抖着给皇帝用针，又掰开嘴，一点点的喂汤药进去。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过去，那看不出轮廓的被子起伏变大了。殿里没人说话，唐思然能听见皇帝渐渐变大，又变得嘶哑的呼吸声。
　　猛然间，皇帝头一抬，醒了过来。
　　跪在床上伺候的太监立即用布给皇帝盖住了眼睛，适应了片刻才又把布拿开。
　　皇帝费力的转头，瞧见了太子。
　　他扯了扯嘴角，“什么时候了。”
　　“启泰二十六年，正月十四。”
　　皇帝又把头转正，平躺在床上，叫呼吸更为顺畅，“唉……”他长叹一声。
　　“朕原想熬过正月十五，叫你们以后好好过年的，没想撑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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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皇帝驾崩
　　屋里啜泣声一片, 反而比大声的痛哭更叫人心酸。
　　皇帝又环视了一圈，又品出嘴里浓浓的参汤味，还夹杂了一种奇怪的苦味, 知道太医给他用了回阳救逆汤。
　　虽然早知道有这么一天, 不过人之将死……皇帝叹了口气，道：“你们先出去，朕有话跟太子交待。”
　　屋里人低着头, 唐思然上前扶了刘贵妃, 往偏殿去了。后妃大臣王爷们各自一个屋，倒也不用避讳什么。
　　刘贵妃红着眼圈, 左手拉着自己女儿，右手拉着自家儿媳妇，抓得紧紧的。她本质上是个好人, 心也挺善良，原先对她宫里的芳嫔就挺好, 做了那样一个梦之后，就又把儿媳妇当成了自家人。
　　虽然跟皇帝没什么情义, 不过单就物质生活来说, 皇帝对人真的是很好了, 就算皇后有时候要拿一拿架子, 可换个角度想, 皇后那是大妇, 她们是妾，这也是应该的。
　　若是换在寻常百姓家, 她这种能给皇帝生六个孩子的妾，兴许生到第三个就被大妇忌惮得下黑手了呢。
　　刘贵妃拍了拍自家儿媳妇的手背，又拉了拉女儿的手, 哽咽道：“你父皇是个好人。”
　　唐思然了然的紧了紧胳膊，两人靠得更近了，“我知道，母妃也别太伤心了。”
　　齐芝楚也跟着劝了两句。
　　刘贵妃的伤感来的快，去的更快，一想到“我儿子登基我当太后”，还没到偏殿坐下，她就又好了。
　　只是这会儿还得伤心，她又开始努力回味方才的伤感，叫成功叫眼圈又红了起来。
　　奥佳莎一直跟在她们身后，她大小是个妃，地位超然，能跟在刘贵妃身后走，她一路盯着前头未来皇后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
　　这有半年吗？她伺候了皇帝几次？这就要成有钱有势一辈子吃穿不愁有人奉承，还能时不时招人进宫解闷的小寡妇了？
　　还是天底下最富庶的大魏朝的小寡妇，还是大魏朝皇帝的小寡妇？
　　大魏朝碍着她是和亲的公主，不会太拘着她，尼萨忌讳她是大魏朝的太妃，更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这皇宫，这花园，这御膳房，这聪明伶俐的宫女太监们——要不是时机不合适，奥佳莎觉得自己都能笑出来。
　　她忙低头掩饰自己脸上表情，又快步走到刘贵妃身边，劝道：“娘娘别太伤心了。”说着递了自己帕子给刘贵妃，“你擦一擦吧。”
　　刘贵妃下意识接过帕子，手刚一抬，就闻见了生姜味？？？
　　这西妃平日里看着傻乎乎的，也是个妙人啊。刘贵妃不动声色把帕子往袖子里一塞，小声道：“你初来乍到的，礼仪上怕是有所生疏，一会儿你看别人都怎么做，你跟着就是。稍稍有点疏漏也不要紧，大家都伤心，没人会在乎这个。”
　　就是不伤心的也得悲痛欲绝，而且也不会有人挑刺，因为一旦挑刺，那就证明她居然还有功夫注意别人，那肯定不是真伤心。
　　众人在殿里坐下，一大半的人看看刘贵妃，又看看太子妃，红肿的眼圈里难掩各种羡慕嫉妒。宁江郡主也不例外，不过她不看刘贵妃，她只盯着太子妃。
　　这样灼热的目光，唐思然自然是察觉了，她眸光一转，就跟宁江郡主对上了。
　　瞬间仿佛洪水开了闸，宁江郡主的情绪决堤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还是那种悲痛欲绝无声痛苦，形象气质全不要的那种，口中还在不住的啊啊啊，充分显示了她无尽的痛苦。
　　周围人一下子全都给吓到了，就是宁江郡主的婆婆郑嫔也不免在心里嘀咕：她这儿媳妇跟陛下的感情这样好？
　　呸呸呸！那指定不可能啊，唉……她这儿媳妇是真的会哭啊。
　　宁江郡主这么一哭，别人也得跟着哭，只是哭了一会儿，又有人心里起了嘀咕，这么哭下去不是个事儿。
　　太医说了，一旦用药，陛下也就那么一两个时辰了，如今一个个哭得这么用力，等陛下真去了，哪儿还有眼泪？
　　淑妃给郑嫔使了个眼色，一边抹眼泪一边道：“你劝劝她。”
　　郑嫔……没劝住，反而在她一句句说什么“陛下年事已高”，“陛下病了多日”，甚至暗示陛下是在熬日子，多活一天就多受一天苦之后，她这儿媳妇哭得更厉害了。
　　这就是没劝到地方，一腔心事无人知，又怎么能不委屈？
　　不过劝虽然没劝住，倒是叫郑嫔发现她这儿媳妇，不住地往太子妃那边看，郑嫔也没多想，道：“不如太子妃帮着劝劝，她没出嫁之前就跟你挺好，你说话，她也能听进去。”
　　说着把地方一让。
　　唐思然也没推辞，她原就想劝一劝的，只是方才宁江郡主身边都是人，她也挤不进去。
　　如今地方让开了，她走了过去，还没说话，手就叫人抓住了，等她坐下，宁江郡主就挤进她怀里了。
　　哭声更大了，郑嫔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忽然发觉她这哭声更方才不一样了。
　　方才是默默无声委屈掉泪，如今是嚎啕大哭仿佛发泄，后者肯定哭不长啊，谁家雷阵雨能下一天的？
　　郑嫔放下心来，松了口气，抬起头就见淑妃瞪她。
　　这……她这真不是跟儿媳妇商量好了要出众，更加不是找机会接近太子妃啊。
　　可转头一看，自家儿媳还在人怀里，往人胸口抹眼泪呢，她也不那么坚定了。
　　咳，反正是对自家有好处的。
　　唐思然伸手在宁江郡主背上拍了好几下，听见她嚎啕大哭中还夹杂着几句含糊不清的话。
　　“是我让给你的。”
　　“原本是我的。”
　　“我都让给你了。”
　　明白了，这是纪念自己逝去的青春爱情跟人生啊。
　　唐思然觉得好笑，除了见第一面的时候对她印象不太好，后来一次次的，她倒是越发的喜欢她了。
　　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道德要求也高，虽然喜欢胡思乱想，却没有付诸实践，骨子里还有自我牺牲的奉献精神。
　　唐思然抱了抱她，轻轻在她背上拍着，又转头吩咐宫女，“取温水来。”
　　唐思然马上就要成这宫殿的主人，掌握宫里几千宫女太监的生杀大权，下头人伺候的越发尽心竭力。
　　她只说了个温水，下头人擦脸洗手喝的水都拿来了。
　　不出郑嫔所料，宁江郡主哭了没一盅茶的功夫就歇火了，只是还拉着唐思然的手不肯放。
　　这下越发叫人怀疑她就是故意想跟太子妃搭上线了。
　　一时间屋里没人说话，都暗暗埋怨自己太老实，没想郑嫔这一家子竟然如此心机，借着陛下病危的机会还要生事儿！
　　只是这会儿再找理由想法子做些表示就落了下乘了。
　　郑嫔顶着众人目光，在巨大的压力下坐直了身子，这也不能怪她，她儿媳妇虽然没跟她商量，却也是为了她好。
　　当太妃跟当嫔妃又不太一样。
　　除了太后的宫殿，能单独住的宫殿就三所，剩下的人都至少得两两相伴。
　　陛下的后宫里，还有淑妃、钱妃、赵妃跟白妃四个妃子，白妃不用想，她原先针对太子妃，从德妃降下来的，刘贵妃肯定不会优待她。
　　淑妃有封号，多半得单独住。
　　钱妃跟刘贵妃交好，刘贵妃也不会委屈她。?轻?吻?最?萌?羽?恋?整?理?
　　可还有个尼萨来的西妃呢，这一位肯定是要单独住的。
　　这宫殿立即就不够分了，那她郑嫔就算升一级变成郑太妃，八成是要跟人挤的，不过跟谁住就有讲究了。
　　若是跟白妃钱妃等人住，那是她受委屈，若是跟个太嫔太贵人之类的住，那就是以她为主了。
　　这么想过一轮，郑嫔越发的不说话了，又盘算起来自己儿子跟太子的关系了。
　　再说她也从来没跟刘贵妃起过争执，刘贵妃不会委屈她的。
　　这边偏殿里挺热闹，皇帝寝宫里就很安静了。
　　皇帝看着自己的六皇子，如今的太子，半晌没说话。
　　弥留之际，身上的疼痛似乎消失了，头脑越发的清醒，只是这一清醒，他就发现他似乎没什么好交待的了。
　　这个儿子出色至极。
　　皇帝松了口气，继位者能力出众，对一个即将卸任的皇帝来说挺好，可对一个父亲来说，就有点心酸了。
　　他居然没什么可教的。
　　皇帝叹了口气，道：“我没什么好吩咐你的了，你做得很好，张德忠都跟我说了。”
　　“明年要开恩科，这是你自己的班底，外放做父母官的人一定要有主见，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留在京城的人倒是可以适当放宽要求。”
　　“如今这四个阁老里头，张阁老年纪大了越发的固执，走得是学政的路子，各种关系盘根错节，我一直没动他，给你留着呢。”
　　太子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齐阁老是吏部升上来的，也有不少支持者，你若是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就放着叫他们两个斗。”
　　太子又点头。
　　皇帝欣慰的笑了，话题又转到了后宫，“你母妃的太后之位，我也留着给你册封，新皇帝上位，是得先大肆封赏一番的。”
　　“还有……”皇帝想了想，道：“等你当了皇帝，是要换新的大总管，张德忠他们四个，是我用了很久的，宫里也不缺这几个人侍奉，莫要薄待了他们。”
　　太子又道：“父皇放心。”
　　皇帝唏嘘一声，他儿子是真的言简意赅，叫他想起他的皇帝爹死的时候跟他交待事情，就是这个风格。
　　皇帝笑出声来，道：“叫张德忠进来。”
　　很快，张德忠捧着玉玺进来，皇帝亲手拿过来，交到了太子手上，“这大魏朝我交给你了。”
　　太子眸中有光，郑重其事的接过了玉玺，皇帝的面色一瞬间衰败下去，他低声咳了几声，道：“叫他们都进来吧。”
　　听见那边宣召，唐思然很快起身，扶着刘贵妃就往里头走。
　　一进去，她就瞧见已经坐起来的皇帝。
　　皇帝面色灰败，已经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他半靠在床上，身后垫了许多垫子，张德忠半跪在龙床上，一手拉着皇帝胳膊，一手撑着他背。
　　太子手里拿着玉玺，站在皇帝床边。
　　一看见这个架势，不用吩咐，众人就各自找地方跪好了。
　　皇帝长叹一声，“你们好好辅佐新帝，莫要生事。”
　　虽然没撑过正月十五，除了新皇帝，未来三年这些儿孙们都没法过个全乎年，不过至少这句帮着稳定局势的话是说出来了。
　　皇帝放心的闭上了眼睛，死在了正月十四的晚上。
　　一时间屋里哭声震天，虽然方才被宁江郡主搅和了那么一场，唐思然也还是跟着哭了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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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迁宫
　　钟声传来的时候, 杨轻轻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直到这钟敲到十几二十下了，她才猛地站了起来。
　　“皇帝驾崩了！”
　　站了片刻, 她忙道：“快快快！收拾东西, 准备孝服！”待丫鬟出去，她这才揉了揉脸，双手合十对着虚空一拜, “菩萨保佑, 叫娘娘一切都好！叫皇子公主也一切都好！”
　　杨轻轻换了孝服出来，往娘娘正屋走, 一出来就瞧见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全都是府上的好姐妹。
　　一个个都好好穿了孝服，打扮得一点缺漏都没有。
　　哼, 杨轻轻从鼻孔里出了一声，十九个人一个不差, 都等着呢，以为当了妃子就能怎么样？
　　那位置只能是娘娘的！
　　“人来的倒是齐全。”这会儿是断然不能冷笑的, 杨轻轻板着脸道：“这是都没睡等着呢。”
　　简氏上前挽住了杨轻轻的胳膊, 道：“侧妃娘娘来的倒是早, 怎么不派人去叫一叫呢？”她虽然是侧妃, 可就算成了皇帝后宫, 也当不成贵妃, 怎么如今就开始拿大使唤人了？
　　可见是心大了。
　　“陛下驾崩，倒是没想那么多。”杨轻轻不冷不淡地说。
　　两人面色平静, 言语没什么波澜起伏，却一句句的都在针锋相对。
　　叶灵眉头一皱，“还是先看咱们府上有没有什么欠缺吧, 别的都好说，大姑娘那边可有人去看看？”
　　这一句话又叫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脸上。
　　杨轻轻心中狐疑，先是觉得这叶灵想要博出位了，只是一想那大姑娘的生母李氏是跟娘娘不和，基本上就是该有的一切都有，除此之外，娘娘也从来没想当个慈母。
　　那她就是想帮着娘娘解决麻烦事情，来讨好娘娘。
　　她正要说话，容颜道：“大姑娘离我们最近，我已经叫嬷嬷去看过了，孝服什么都是预备好的，想来不碍着什么。”
　　“那现在……”刘氏犹豫道：“咱们干什么？”
　　一句话说的屋里又安静了下来，她们现在只能等了。
　　不过先帝已经驾崩，丧礼什么的大典上都有规定，也没什么好改的，差不多……
　　杨轻轻想了想，道：“三天大殓之后，太子就成了嗣皇帝，那时候咱们就能进宫了。”
　　一席话说的众人眼睛都亮了起来，胡氏见状觉得不好，这样子进宫是给娘娘找麻烦，她眼圈一红立即哭了出来，“陛下……我当年在宫里当宫女的时候，也见过陛下，陛下和蔼可亲，从不打骂宫女，怎么就这么去了呢？”
　　乐氏觉得她有点假，胡氏早年在她姑祖母宫里，后来到了刘贵妃宫里，又是给自己儿子预备的，怎么看都不是伺候人的，而且跟皇帝是断然不可能有交集的——
　　不过也提醒了她，乐氏跟着红了眼圈，“娘娘进宫侍疾多日，没想陛下还是去了，娘娘该多伤心啊。”
　　一提起娘娘，反应慢的也明白怎么回事了，屋里一个个都哭了出来，总算是像个葬礼的样子了。
　　众人哭了片刻，屋里进来人了，一看是娘娘身边伺候的李旺支和竹兰，顿时放下心来，可见娘娘没忘了她们。
　　竹兰行了礼，道：“先帝已经定下与正月□□殓，娘娘的意思，请众位正月十八搬进宫里去。”
　　杨轻轻有点开心，只是记得不能喜形于色，把嘴唇一咬，悲悲切切道：“妾多谢娘娘。”
　　因为太用力的关系，她表情有点扭曲，其他人也差不多，在夜晚不太明亮的烛火照耀下显得有些狰狞，加上先帝才死，竹兰吓得心头猛跳，退后一步扯着李旺支的胳膊这才放下心来。
　　太子府里，一众美妾表面伤心，内心兴奋等着搬进宫里伺候娘娘，跟娘娘朝夕相伴，宫里的事情却也不少。
　　正月□□殓，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于三月初二出殡，三月初五继位大典。
　　大殓之后，太子进一步成嗣皇帝，继位大典之后，他才正式成了大魏朝的皇帝。
　　其他人只用哭就行，新上任的皇帝皇后，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
　　灵堂后头的用作休息间的偏殿里，唐思然跟刘贵妃坐在一处，她们刚上了香进来。
　　这就体现出刘贵妃如今还不是皇后的好处了，她严格意义上还是个妾，没有守灵的资格。
　　在正月十七之前，唐思然要督促先帝的嫔妃搬家，再把太子的侍妾儿女等等都搬进来，最繁琐的就是挑选宫殿了。
　　尤其是太子那十九人的庞大后宫，叫刘贵妃想想都窒息。
　　“你辛苦了。”刘贵妃心酸地拉着唐思然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爱抚着，“太妃们你不用管了，我来。”
　　唐思然道了谢，又道：“太子更辛苦呢。”
　　太子要跟朝臣们商量出来先帝的谥号，这基本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吵了，三天就干这一件事儿。
　　“听说现在连谥号究竟几个字都没定下来呢。”
　　刘贵妃叹道：“那些人，就现在有精神头，等熬上两天吃不好睡不好，又是冬天，第三天就很快了。”
　　不过这还没完，刘贵妃左右一看，压低声音道：“那些人给什么封号你可有主意了？这事儿肯定是要找文贤商量的，不过你得先有个章程出来。”
　　唐思然觉得这个不难，道：“杨氏封妃，其他人都是嫔。”
　　刘贵妃一愣，怎么不管那些生儿育女的？只是仔细品品，又觉得这主意不错，完全按照原先的位分来，别的都不考虑。
　　不然各种因素都考虑进来，那生儿子跟生女儿的要不要一样，生一个跟生两个的要不要一样？
　　还有个刘氏是她侄女儿呢。
　　还有公主的血脉，苗疆的圣女。
　　刘贵妃过了一遍又觉得头疼了，唐思然见她眼睛都要绕晕了，坦诚道：“主要是也没那么多级别给她们，总之杨氏肯定是最高的，高也高不过贵妃，剩下人细分起来太累，索性都一样了。”
　　“可以。”刘贵妃拍了拍她的手，道：“宫殿名字可以换一换，等她们进来，叫她们自己拿主意，也算是个恩典。”
　　唐思然点头应是，又接过太监递过来的浓茶喝了，今天晚上是肯定不能睡的，全靠这茶撑着。
　　过去小半个时辰，两人起身去前头给先帝上香，回来就看见先帝身边的太监万明义。
　　他手里拿着信笺，恭敬地递给唐思然，道：“这是太子吩咐奴婢给娘娘的。”
　　刘贵妃把头一偏，唐思然接过东西打开一看。
　　上头列了三个日子，正月十七，三月初二，跟三月初五，下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列了在这三个时间节点之前要做完什么。
　　后头还有轻重缓急的批注，头几条跟方才她跟刘贵妃商量的差不多。
　　的确是齐文贤的风格。
　　唐思然道：“是太子吩咐我做的事儿。”
　　这东西要留下来，将来传给她儿媳妇，就不怕手忙脚乱了。
　　刘贵妃转头过来一看，头一条是协助太妃迁宫，第二条就是安排后妃入宫。
　　虽然没什么，不过刘贵妃也不好仔细看，粗糙扫了一遍，见皇帝的确把拟定交给自己儿媳妇办了，不由得松了口气，道：“他倒是个会使唤人的。”
　　唐思然不免分辨了一句，“他事儿更多呢。大殓过后就得在偏殿上朝，四十九天里头他得把人都分辨清楚了，还得拟定封赏名单。”
　　刘贵妃心里带了一丝笑意，面上分毫不现，“你说的是，原先当太子的，如今当皇帝，朝臣对他肯定不一样，再说他这太子也没当了许久。”
　　“其实这样更合适。”唐思然道：“原先他当王爷，头上有皇帝有太子，更能看出来谁一心为了大魏朝。”
　　刘贵妃越发的满意了，“你们两个都辛苦，这两个月都好吃好睡，一会儿我叫卫嬷嬷去吩咐御膳房，多备些药膳吃吃。”
　　一夜守灵过去，到了第二天早上，宫里各嫔妃们回去洗漱更衣，才收拾好就接到了梨华宫的口信，刘贵妃要见她们。
　　虽然还没正式册封，不过只要不出意外，刘贵妃铁打的太后不会变了，众人不敢耽误，很快到了梨华宫，恭恭敬敬地等着。
　　等人到齐，卫嬷嬷上来领了人进去里屋。
　　打头的淑妃一进去就瞧见了未来的太后跟皇后挨着一起坐着，她心中又羡慕又嫉妒，不免冒出看她们什么时候闹掰的念头来。
　　众人行礼，唐思然起身只受了半礼，又还礼回去，这才分别一一坐下。
　　刘贵妃道：“三日之内迁宫，我跟太子妃商量过了，寿康宫是正宫，地方也大，还有两处偏殿，正好我带着芳嫔跟朱贵人住。”
　　这倒是没人反对，寿康宫原本就该是太后的地方。
　　底下芳嫔跟朱贵人快要喜形于色了，能跟太后住是最好的了，虽然不免要奉承人，可当嫔妃不也得奉承人，都是一样过日子。
　　再说太后又是新帝生母，两人也没闹过别扭，那太后宫里的供奉明显是一等一的啊。
　　太监宫女不会缺，侍奉着也精心。
　　两人起身，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行礼道：“是。”
　　刘贵妃点了点头，头一件事儿答应了，后头的就好办了。
　　“淑妃住寿安宫，西妃住寿宁宫，赵妃住寿祥宫——”
　　白妃跟钱妃顿时急了，她们两个也是妃呢，这么把宫殿分了，她们就得跟人挤在寿康宫西边一排只有三间房的小宫殿里头了。
　　刘贵妃不给她们说话的机会，又跟方才被点名的三人道：“你们宫殿地方也不小，若是有想一起住的，正好趁着现在说出来，叫太监一起搬了。”
　　赵妃跟刘贵妃一向交好，第一个说话，“那我还带着我宫里的李贵人一起住吧。”
　　李贵人用热切的眼神表示了感谢。
　　淑妃没说话，西妃有心想帮忙，只是眼神扫过去，没人想跟她住。
　　不过有赵妃帮衬这么一下，也就够了。
　　这时候郑嫔开口了，前头她儿媳妇宁江郡主寻了个机会扑在太子妃怀里哭，郑嫔连守灵的时候都一直在想，她也得找个什么机会讨太后的好。
　　如今总算是让她等到了，她把王嫔一拉，道：“我跟她一起进宫的，我们两个想住相邻的宫殿。”
　　郑嫔是知道的，要挑宫殿如今还轮不到她，前头还有钱妃跟白妃，还有个老资历的李嫔，她跳出来就是个刘贵妃反驳立威的。
　　刘贵妃果然摇了摇头，道：“要叫钱妃白妃跟李嫔先挑。”
　　郑嫔应了声是，退下去不说话了。
　　刘贵妃也知道挑宫殿不容易，加上心理落差太大，没打算叫她们立即就做决定，不过也不能耽误太久。
　　她起身道：“该去前头上香了，一会儿上过香，你们各自去看看，想住哪里又跟谁住自己商量。”说完她把自家儿媳妇一拉，就要往外头走。
　　钱妃出声叫住了人，她是先帝长子全王爷的生母，竟然连一个单独的宫殿都落不着，可——
　　虽然知道这时候闹别扭无济于事，现在叫刘贵妃不痛快了，等刘贵妃真当了太后，能叫她下半辈子都不痛快，不过——
　　钱妃迎着刘贵妃的目光，咬牙憋屈地低了头，“那宫里也不知道打扫好没有，仓促搬过去，怕是要失了体面。”
　　刺头间接服软了，刘贵妃淡淡道：“先帝病了两月有余，你若是能在太妃殿里找出一粒灰来，我就叫你住在那间殿里。”
　　这次再没人反驳了，唐思然扶着刘贵妃出去，才出来刘贵妃就问她，“宫里宫殿倒是挺多的，那十九个人怎么安排，你可想好了？”
　　“没。”唐思然镇定地应道。


第154章 我杨轻轻永远是娘娘最爱的崽
　　“那我帮你——”刘贵妃就说了四个字, 然后就打住了，“这事儿还得你自己想，若是有为难的, 或者谁不服管教, 再来找我。”
　　唐思然应了声好。
　　其实这事儿最难的地方在于后妃宫殿到皇后宫殿的距离不相等，虽然皇后的宫殿在最中间，可后宫它并不是按照圆形修建的, 也不讲究对称美, 这就叫人为难了。
　　原先在王府的时候那是没办法，如今让她安排, 谁远谁近？
　　杨轻轻远了她不高兴，双胞胎远了她也不高兴，灵儿虽然腿长, 可也不能叫她比别人多走路啊。
　　纵然是嘴笨的方氏，逗起来也都叫人身心愉快的。
　　不过也不是都是为难的地方的, 大魏朝十几代风调雨顺，也没出过太昏庸的皇帝, 后宫扩建了不少, 宫殿够多, 十九个人完全住得下。
　　又给先帝上了香, 回到后殿, 唐思然叫了太监来, 找了后宫的全景图来，刘贵妃见她这样郑重其事, 连眉头都皱了起来，坐在一边也不打搅她了。
　　只是心里难免后悔，深深地后悔, 如今这样为难，当初有她一份功劳啊。
　　她不是个好婆婆。
　　唐思然看了一圈，已经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她大体上定了个方案，剩下的就交给运气了，看她们谁运气好。
　　“抓阄！”
　　“抓阄？”
　　太子府里，一众美人不可置信的看着竹兰，“怎么就是抓阄了？是不是太过儿戏了？”
　　杨轻轻有点委屈，她想住在娘娘身边的，不管按照什么排，她是侧妃，她生了一儿一女，她都该住距离娘娘最近的地方的。
　　竹兰轻轻咳了一声，把后宫全景图摊开挂在墙上，道：“诸位娘娘请看，这是后宫各处宫殿的排布——”
　　杨轻轻一眼就瞧见了最中间的祥福宫，然后这才往周围一圈扫去，距离最近的——
　　“我要住凝和宫。”
　　杨轻轻猛地转头，谁！谁敢跟她抢。
　　又是乐氏！当初抢了她的子衿还不够，如今还要抢她的凝和宫！
　　死死盯着乐氏的人不止杨轻轻一个，乐氏被吓了一跳，后退一步道：“我、我——你们不觉得凝合跟子衿特别般配吗？”
　　一屋子的冷哼声响起，竹兰不禁有点晃神，她们府上的妾室们竟如此的团结的吗？
　　竹兰又咳了两声，这次没人理她，而是一言一语的开始反驳乐氏。
　　从平仄押韵，到天干地支阴阳五行，竹兰又晃神了，她们府上的妾室们竟如此博学多才的吗？
　　“娘娘说——”
　　这三个字一出来，屋里顿时安静了，竹兰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发憷，又清了清嗓子，板下脸道：“三日之后就要进宫，娘娘叫尽快决定。”
　　她手上拿了个竹棍子，往图上一指，道：“杨侧妃位份最高，又有两个孩子，宫里最大的宫殿有云锦殿，摘玉宫和凝合殿，娘娘的意思，杨侧妃从这三处里头抓一处。”
　　凭什么！
　　瞬间屋里一阵咬牙切齿的声音，酸味弥散。
　　娘娘还是最喜欢她！杨轻轻得意的都想叉个腰了，她柔声压过众人牙酸的声音，道：“还抓什么，我住凝合殿就成。”
　　竹兰却摇了摇头，道：“请娘娘莫要为难奴婢，宫里娘娘还等着呢。”
　　杨轻轻眉头一皱，听见旁边简姨娘似笑非笑的声音，“杨姐姐还是莫要耽误时间了，三天里头要做这许多事情，莫要给娘娘添麻烦。”
　　杨轻轻有点委屈，她道：“待我去洗手熏香，再来抓阄。”
　　这一句话说得众人都回过神来，这时候要求助于玄学了，回去烧香拜佛，临时抱个佛脚佛祖还能把她们踢开不成？
　　众人鱼贯而出，里头最得意的要数苗疆来的希氏了，玄学？当过圣女的她根本就没有怕过好吗。
　　希氏美滋滋的把全副披挂穿在里头，虽然有点臃肿，可她一定能抽到合心意的宫殿！
　　很快众人回来，杨轻轻都没看其他两个宫殿，嘴里小声不住的念：凝合殿，凝合殿。
　　不过周围还有其他声音，有人念的是云锦宫，有人念的是摘玉宫，杨轻轻听见了也不在意，她们心不齐，菩萨肯定不能听她们的。
　　杨轻轻在那三支签里一抽，递给竹兰，竹兰打开一看，念道：“凝合殿。”
　　屋里一片垂头丧气的叹息声。
　　杨轻轻把胸口一挺，道：“我看看大家都住在哪里。”
　　竹兰松了口气，万事开头难，解决了杨侧妃，有她当帮手，后头的就容易了。
　　“下来是简氏、席氏跟乐氏，三位都有子女，也需要大一些的宫殿。”
　　这三人也上来各自抽了签，远近不一，乐氏抽得最远，叫杨轻轻有点高兴。
　　乐氏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站在一边，安慰自己道：都在一个后宫里头，远能远到哪儿去？慢慢走也不过一盅茶的功夫。
　　下来是没生育过的妾室们，容家姐妹两个也要上来，竹兰把人拦了，道：“娘娘给二位安排了地方，是玉英殿和玉涧殿。”
　　容嫣往图上一看，原本忐忑不安，还以为娘娘不要她们的心，顿时又欢欣雀跃起来。
　　这地方就在祥福宫通往花园的路上，宫殿不大，一左一右分布在道路两边，中间有抄手游廊隔开，虽然各有门牌，却共用一个宫门，与其说是两个宫殿，更像是一个宫殿分了左右两半。
　　最叫人嫉妒的是，这两座宫殿抄手游廊跟祥福宫的相通，更像是祥福宫的配殿。
　　“怎么给她们安排了这么个地方？”
　　“这距离娘娘也太进了。”
　　宫里生活十几年的胡氏比谁都要嫉妒，“这地方原先是给皇后所出子女住的，只是距离正殿有点远，后来才改了宫殿，有了名字。”
　　容家姐妹两个对着皇宫的地方遥遥一拜，“妾多谢娘娘看重。”
　　屋里的酸味更浓了。
　　下来是大多数人的抽签，众人排了顺序，一个个上来抽了递给竹兰，等到了叶灵，竹兰想起娘娘的吩咐。
　　“灵儿她兄长原先是太子的侍卫，又为保护太子丢了性命，理应照顾一二，不管她抽到什么，都叫她住孔翠阁。”
　　“孔翠阁。”竹兰镇定地说。
　　“啊！”屋里又是一阵惊呼，随后就是浓浓的失望了。
　　皇后住在祥福宫里，前头是肯定没有宫殿，哪个嫔妃敢住在皇后前头？
　　那剩下的就只有左右跟后头了，一个凝合殿，一个孔翠阁，是一左一右距离最近的，后头的是玉英殿和玉涧殿，这距离娘娘最近的地方都完了啊。
　　失望，深深地失望。
　　剩下几人没精打采的上去抽了签，应付了事。
　　竹兰把各人的姓氏写在图纸上，道：“三日后进宫。”说完干净利落的走了，可总算是完事儿了。
　　杨轻轻第一个站起来，柔声道：“我先回去收拾东西了，就不陪各位妹妹说话了。”
　　这语气叫人想揍她，胡氏道：“我竟不知道有什么可收拾的？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什么都有品级，杨姐姐可不要乱了规矩。”
　　杨轻轻不太在乎，甚至有点高兴，这是被嫉妒的美妙味道。
　　刘氏跟着也道：“是啊，衣服每季都要做新的，洗过三次颜色就不鲜亮了，宫里又什么都有，没什么可收拾的。”
　　嫉妒的滋味叫人欣喜，只是毕竟是自家姐妹，闹得不和了又是给娘娘找麻烦，杨轻轻想忍一下，不过没忍住。
　　她又坐了下来，疑惑道：“那咱们继续聊聊？我那凝合殿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胡妹妹可曾去过？”
　　胡氏猛地站起身来，袖子一甩，“我回去收拾东西了！大殓之后才能搬进宫，一天就得全搬进去，还是提前收拾好，免得丢三落四！杨侧妃还有两个孩子，千万别漏了东西！”
　　杨轻轻还挺遗憾的叹了一声，这才站起身来，趾高气昂地走了。
　　竹兰回到宫里，把写好的图纸交给唐思然，唐思然看了一圈，见距离最近的三处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稍微看了看周围一圈，也就放在一边了。
　　虽然有些人住得远一点，不过也就是十几丈路，多走走身体健康。
　　她下意识问道：“都安排妥当了？”
　　竹兰立即愣住了，头上冷汗一股股的冒出来，“娘娘……奴婢忘了说位份了。”
　　唐思然抬头看她这样子，有点心疼。
　　好好一个得力干将，齐文贤亲自训练出来的大宫女，做事滴水不漏，被那一群美人们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那等明日再去一趟吧。”唐思然尽量把语气放得轻柔，叫竹兰心理压力别太大。
　　竹兰一脸恍惚的出去，沉浸在自己职业生涯第一次的重大失误中不可自拔，唐思然轻轻一声叹，可见美人不是人人都有福享受的。
　　守灵三天很快过去，到了正月十七的早上，大殓开始了，这没什么可说的，按照礼仪官的指示，一步步来就是。
　　等大殓过去，太子成了嗣皇帝，唐思然这会儿的身份有点尴尬。
　　皇后是没有嗣这种说法的，她现在是嗣皇帝的原配嫡妻，但是皇帝还没继位呢，她的封后大典也没举行，所以她现在还不是皇后。
　　但是距离上一个位份太子妃也远了点，毕竟她家齐文贤已经成了嗣皇帝，她要还是太子妃，两人就差了辈分了。
　　于是宫里人如今都尊称她一声娘娘，却是不敢明目张胆的带着皇后二字出来。
　　还得等三月初五呢。
　　到了正月十七的下午，唐思然祥福宫里，正指挥她们换东西，就听见李旺支进来，道：“娘娘，太子府的人都接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唐思然：嘘~我作弊了，三个阄都是凝合殿。轻轻跟灵儿肯定是要挨着我住的。感谢在2020-09-12 19:39:16~2020-09-13 08:2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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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我们团结一心
　　唐思然道：“她们舟车劳顿的, 叫先去歇歇，等晚饭前半个时辰再来就成，叫换了衣裳, 收拾整齐了, 我带她们去给母妃请安。”
　　李旺支应了是出去，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又回来了，面不改色道：“娘娘, 她们想先给娘娘请安。”
　　唐思然无奈又欣慰的叹了口气, “那叫她们先进来吧，去取些脚垫来, 再上热热的茶来。”
　　很快，跟娘娘分别了将近一个月的众位美人们欢欣雀跃的进了大殿，打头的杨轻轻脸上带着笑意, 马上就要像倦鸟归巢一般扑过来，唐思然正要回她一个笑意, 一边伺候的竹兰轻轻咳了一声。
　　杨轻轻立即打住了，脸上表情飞快从微笑变成了伤心, 速度快到有了残影, 叫唐思然不上不下的有点难受。
　　竹兰轻轻舒了一口气, 上回的失误绝对不能再犯！
　　她是干什么的, 她是主子放在娘娘身边辅佐娘娘的, 刘嬷嬷年纪也大了, 又没受过宫廷教育，她要好好盯着祥福宫！
　　“给娘娘行礼。”竹兰轻声道, 带着不可冒犯的认真。
　　不止是杨轻轻，这一群十九个人原本带着点跳跃的脚步变成了平铺直叙往前走，走到唐思然面前停住, 规规矩矩的蹲下去行礼，“娘娘。”
　　这些人原本就都是学过规矩的，临进宫之前，可以说从孟王爷成了太子之后，就开始恶补了。
　　宫里行礼的规矩也不少，比方嫔妃给皇后行礼，要站在皇后一丈之外，距离近了太过亲近没有威严，距离远了高高在上不利于家庭团结，所以最后定了个一丈的距离。
　　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一丈三米多呢，就是她跟杨轻轻两只手都伸出来，那也拉不到啊。
　　唐思然冲她点点头，道：“你走近些我看看。”
　　杨轻轻心咚咚跳了两下，往前走了一步。
　　正常人一步大约也就是五六十厘米，杨轻轻这静态的往前换换一部，连五十厘米都没到，还有将近三米呢。
　　唐思然又道：“再近些。”
　　杨轻轻又往前走了一步。
　　唐思然差点笑出来。
　　杨轻轻这会儿沉溺于跟娘娘久别重逢不可自拔，完全没反应过来，旁边众多旁观者清的美人们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这是故意的吧？？？
　　这就是故意的！！！
　　唐思然连着说了几个“再近些”，杨轻轻一步走的比一步短，不过终于两人面对面了，中间距离不过一臂之遥。
　　唐思然手一伸，就拉住了杨轻轻的手。
　　有点凉，“外头冷不冷了？”
　　理智告诉杨轻轻她该说不冷，可感性跟她说：学那姐妹两个，扑到娘娘怀里，然后叫娘娘给你暖暖！
　　可惜最后理智占了上风，杨轻轻道：“还是有点冷的，别把寒气过给娘娘了。”
　　她是娘娘的左膀右臂，她不是那魅惑人的东西！她要站直了！
　　“那我给你暖暖吧。”唐思然轻声道，然后就见杨轻轻脸上变了又变，表情之复杂，速度之快，叫人忍俊不禁。
　　唐思然握了握杨轻轻的手，才叫她坐下，换了另外一个。
　　等十九个美人一一摸过手了，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屋里人人都很满意。
　　唐思然道：“趁着这会儿还有太阳，咱们去给母妃请安。”
　　大家其实都不想走，不过娘娘发话，众位美人以三九严寒起床的决心站了起来，跟在了唐思然身后。
　　唐思然带着她们往寿康宫去。
　　可以用浩浩汤汤来形容了。
　　寿康宫这一片住的人也不少，尤其是那些两位娘娘住在一处宫殿的，那就更挤，从原本的独立大宫殿，搬到这样的小屋子里，心理落差特别大，也不耐烦跟人相处。
　　这么一来，倒是宁可到处遛弯，又或者去串串门。
　　尤其是今天，今天该是新帝嫔妃进宫的日子，先帝的这些太妃们，一半等在寿康宫里，一半在寿康宫外头的夹道上晃悠。
　　比方没分到独立宫殿的钱太妃，一直跟刘贵太妃不太对付的白太妃，还有朱太贵人，最后这位是刘贵太妃的人，自告奋勇出来探听消息的。
　　钱太妃觉得进了寿康宫，那肯定是规规矩矩大家都好的，在外头可就不一定了。
　　虽然外头挺冷，可能看一看笑话，她还是挺乐意的。
　　不过现实给了她们狠狠一击。
　　一开始离得比较远的时候，钱太妃的确是看见后头不少人一脸的嫉妒，瞧着前头的未来皇后的。
　　这叫她心理十分舒爽，可是走近些能看清楚眼神了，她这才发现这些人看得不是未来皇后，是未来皇后身边的——
　　一个高个子的女子，再一个……好像是侧妃杨氏？
　　这两个有什么好嫉妒的？那个高个子的她都没听说过，再说孟王府就剩了杨氏这么一个侧妃，可见这女子没什么身份，也没什么位份，那细腰瘦脸的，更加不像生育过的。
　　至于那杨侧妃……听说曾把孩子生在外头差点叫人换了，这等混淆血统自毁前途的行为，这辈子不可能再有什么前途了。
　　难不成……她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了？？？
　　她看错了？
　　一时间钱太妃沉溺于自己忽然就老了无可自拔，完全无暇顾及其他，一直到唐思然走到了她身边。
　　“娘娘。”唐思然行了半礼，要说宫里的称呼如今是有点混乱的。
　　皇帝没登基，还没进行封赏。
　　虽然先帝的这一波嫔妃肯定是要变成太妃了，但是具体的位份还没定下来。
　　就比方刘贵太妃，她将来肯定是太后，但是没封赏她就还是贵太妃，又比方钱太妃，当然妃子这一波基本不会升成贵太妃的，跟原先皇后在也不会有贵妃大体上一个道理。
　　到了嫔和贵人这一波，升位的可能性就高了。
　　总之不管怎么说，宫里现在但凡是个主子，称呼就都是娘娘，完全不好带位份的。
　　唐思然这一行礼，把钱太妃从混沌中拉了出来，“是你——”到了啊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唐思然身后跟着的十九个人齐齐冲着她行礼，叫了一声“娘娘”。
　　钱太妃从未见过这等场面，她又震惊了。
　　当然先帝的嫔妃这么多年积攒下来也不是没有十九人的，就是没这么整齐，没这么如花似玉都是最好的年华一起扑面而来的。
　　钱太妃踉跄了一步，叶灵身长，手脚也比普通人长了一些，她忙把钱太妃扶住，只是钱太妃年纪大了身材难免有些发福，扶得不太稳。
　　杨轻轻动作慢了一步，跟着上前扶住钱太妃另一边，唐思然很是满意，道：“咱们进去吧。”
　　钱太妃心里不太是滋味，虽然不住的安慰自己，这个是太后的半个儿媳，还没扶太后先扶她了——
　　依旧不是滋味啊！
　　朱太贵人这下放心了，觉得这场面略显得诡异，她头一偏微微笑了两声，跟着一起走了。
　　众人簇拥着三位太妃往寿康宫里走，到了寿康宫门口，就见班房里出来一个嬷嬷。
　　卫嬷嬷冲唐思然行了礼，口中叫了一声娘娘，道：“娘娘等您多时了。”
　　进了寿康宫，虽然这才过了大殓，大家身上都是白色，不过最好看的还是唐思然跟她身后的这一群美人们。
　　刘贵太妃心里也有点恍惚，这跟昨天晚上想的不太一样。
　　“都坐吧。”刘贵太妃道。
　　唐思然眼神一使，叶灵跟杨轻轻两个扶着钱太妃往椅子那边走，唐思然道：“外头遇见钱娘娘了，许是站得久了，又或者被冷风吹了，站得不太稳呢。”
　　听见这个，刘贵太妃来了精神，道：“来人，给她揉揉腿。”
　　虽然贵太妃发话叫坐，不过自家娘娘说了要带她们来拜见太后，众位美人们没一个坐下来的，都眼巴巴地看着唐思然。
　　这叫众位太妃看了心里又嫉妒又羡慕，不过转念一想，怪不得这些人如此恭敬，若是她们被放在宫外晾了一个月，她们也不敢造次。
　　淑妃想起魂不守舍，郁郁不得志显得很是憔悴的亲儿子成王爷，心中有了主意，气定神闲等着挑拨离间了。
　　唐思然道：“先给娘娘行礼再坐。”
　　她身后众位美人很快排好了顺序，杨轻轻打头第一个，上前行礼，“娘娘圣安，妾杨氏给娘娘行礼。”
　　贵太妃点了点头，严肃道：“今儿没备下什么东西，等正日子再说。”
　　“是。”杨轻轻恭敬地说，一句废话没有。
　　不过还没后退，钱太妃就开口了，道：“这就是那个生育了嗣皇帝长子的杨侧妃？祖父是国子监司业，父亲是五经博士？”
　　这不怪钱太妃记得清楚，国子监司业，距离一把手就一步之遥，这等人家，这等人家，当正妃也绰绰有余。
　　杨轻轻转头看了钱太妃一眼，从钱太妃的刁难里，她竟然尝到了久违的兴奋，她办起从全国最高学府当老师的祖父父亲等等祖传的正经脸，严肃应道：“多谢钱娘娘关心，严格来说，我生的行哥儿是在嗣皇帝子女中排行老二。”
　　钱太妃一下子没话说了，她难不成要说什么“的确是第一个儿子”，那就挑衅的太明显了。
　　“怎么不见孩子们？”话题换得虽然不生硬，不过钱太妃表情生硬，加深了这份不自然。
　　这次应声的是唐思然，“天气太冷，我没叫他们出来，都是小孩子吹不得风。”
　　这下钱太妃得了贵太妃两个白眼，不敢说话了，她虽然心气儿不顺，不过先帝原来的皇后也从来不对子女下手的，宫里就没这个传统，没有耳濡目染，钱太妃自然也没这个狠心，便道：“是该先养在屋里，等过了六岁身子骨齐全了再出来。”　　杨轻轻退了下去，转过身去瞧着娘娘身后的姐妹们，她使了个眼色。
　　表面上看着是为难她，可实际上这为难的是她们娘娘啊，这能忍？
　　这绝对是要反抗的好吧。
　　下一个上来的是简氏，她也没想什么新词儿，虽然能想出来，不过十九个人呢，尤其排在最后头那一对文墨不通只会些艳词的双胞胎，要是真没词儿了，就是丢娘娘的脸了。
　　所以她照着杨氏的话说了，“娘娘圣安，妾简氏给娘娘行礼。”
　　等贵太妃叫起，她又用余光扫了一眼钱太妃，钱太妃看见没看见她不知道，不过正面相对的贵太妃肯定是看见了。
　　“妾是生了和哥儿那一个。”
　　贵太妃忍住笑意，道：“巴巴的说这个干嘛？别耽误时间，后头还有许多人呢。”
　　下来是席氏跟乐氏，就只说了请安的话，别的没有了。
　　之后是刘氏，她这一行礼，淑太妃开口了，开口之前还扫了钱太妃一眼，觉得她挺不争气的。
　　嗣皇帝的后宫里明明有个贵太妃的侄女儿，她盯着杨氏做什么？
　　“你跟你姑妈倒是挺像的。”淑太妃高深莫测地说，又递给唐思然一个挑衅的眼神，还问她：“你说是吗？”
　　再没比这个更挑衅的动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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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历史遗留问题
　　刘贵太妃眉头皱了起来, 都是一个宫里住着的，相伴二三十年，淑太妃什么意思她太明白了。
　　这是提醒她儿媳妇, 叫她防备婉娘呢。
　　虽然刘贵太妃也跟自家儿媳妇说过, 别把婉娘当她侄女儿，只管把她当寻常妾室对待，但这话自己人说说什么, 外人提一句都不行。
　　“像我？”刘贵太妃面色一沉, “像我不好，我生了七个孩子, 只活下来三个，她不能像我！”
　　这年头谁家没死过孩子，将近一半的孩子都活不过周岁, 不然就不会有周岁才起名的规矩了。
　　宫里的人也不例外，纵然是有人伺候吃好穿好, 最多也就是能活下来六成的孩子。
　　刘贵太妃这么一说，殿里的太妃们都安静了下来。
　　赵太妃看着淑太妃叹了一声, “我还记得你那个长女……唉。”
　　一切尽在不言中, 虽然是她挑起的话题, 可最终这话题会通向何处, 那就由不得她控制了。
　　纵然连孙子都快十岁了, 可淑太妃想起自己那个早死的女儿, 还是一肚子的伤心，遂失了兴致, 败下阵来。
　　接下来的请安还算顺利。
　　没人说梅香雪的血脉高贵，也没人提希氏这个苗疆圣女，甚至到了最后容家姐妹双胞胎两个, 也没人暗示她们身份低微。
　　唐思然虽然不怕有人挑衅，不过她们还刚进宫，正是要好好休息的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哪知道她刚放松，白太妃开口了，“怎么少了两个，我记得当初孟王府还有个李侧妃呢，还有个王家的女孩子，怎么今儿不见？”
　　唐思然看了她一眼，“我竟不知娘娘对我府上妾室这样熟悉。”不软不硬的回了一句，她又冷冷道：“都病死了，娘娘可要去上柱香。”
　　她们也配？她一个太妃，给王爷的妾室上香？白太妃眉毛立即就竖了起来。
　　“好了。”刘贵太妃发话，“今儿才来，还有一大堆东西要收拾呢，人认不清楚没关系，往后日子长着呢。”
　　众美人齐齐应了是，刘贵太妃转头看着卫嬷嬷，道：“你送她们回去。”又对唐思然道：“我留下，我有话要说。”
　　明明白白的逐客令，听不懂的就是傻子了，殿里几位太妃们也一起站了起来，跟着离开了。
　　淑太妃大殿就只剩下生气了，她那长女是她头一个孩子，生下来没满月就死了，宫里没人敢提，今儿陡然间被她们提起，戳得淑太妃心口疼。
　　她回头看了一眼寿康宫的大门，冷哼一声，她要倒是要看看这一对婆媳究竟能好多久！
　　白妃的想法就朴素多了，她比刘贵太妃还小了两岁，她总能熬着看她们起争执的，就算没冲突，创造机会也要叫她们起冲突！
　　大殿里，唐思然把贵太妃胳膊一挽，两人到了里间，坐在软榻上，又有靠垫，比外头正襟危坐在椅子上要舒服得多。
　　刘贵太妃揉了揉腰，吐槽道：“她们也不嫌腰疼。”
　　“还是疼的。”唐思然回想了她们出去的姿势，“腰都是硬的。”
　　“谁你都敢编排。”刘贵太妃笑骂一句，道：“我留你是有事儿跟你商量商量。”
　　“母妃请说。”
　　“孝端皇后留下来的万宁公主，我有点为难。”刘贵太妃皱着眉头头道：“她是先皇后的嫡女，这身份我虽然能养，但是不合适，我都不合适，那宫里就没人合适了。”
　　刘贵太妃一边说一边叹气，“小姑娘家家的，今年也不过才十三岁，一年之内没了娘又死了爹，原本还是个圆脸呢，如今那下巴尖得戳人。”
　　唐思然想起原先见过的那略显得圆润的小姑娘，前两日给先帝上香时候，她穿着孝服都在飘，不免也有些心疼。
　　刘贵太妃又道：“我这两天想过，思来想去两个法子，一来是叫你养着，你毕竟是皇后，身份也够，只是严格说起来，文贤跟她并不亲近，说白了文贤也是个庶兄，怕她多想。”
　　“第二就是叫她出宫，跟她亲哥哥安王住在一起，叫安王妃照看着，这是她亲兄弟，想必不会有太大问题，但是……唉，安王最近不太着调，府上养着一大堆戏子，叫人不放心，再者她毕竟是个公主，出宫住着我也怕她多想，万一觉得我就是想打发了她就不好了。”
　　听着刘贵太妃左右为难的言语，话里话外都是为了万宁公主着想，唐思然越发觉得她这婆婆真的是个好人。
　　略沉思了一会儿，唐思然道：“孝端皇后心思可重？她可留下什么人没有？”
　　刘贵太妃唏嘘一声，回忆起皇后来那是一肚子的感慨，“孝端皇后是个有主意的人，平日里做事就是嫡庶有别，除了自己亲生的一儿一女，别人都看不在眼里。”
　　“至于原来伺候她的人，应该是都在的，我还没来得及过问。”
　　唐思然想想她有限的几次见孝端皇后，道：“皇后是去年才死的，那会儿公主已经十二岁了，而且皇后病了多年，她心里应该有数的。”
　　铺垫完了，就是正事儿了，“如今公主十三岁，正常人家已经定了亲，开始要教着管家了，而且皇后娘娘临死前必有话留给公主的。”
　　“你是说……”刘贵太妃的眉头又皱在了一起。
　　“宫里这些人，身份都不如她，公主知道，孝端皇后也肯定有告诫给她，不如跟她说开了，叫她留在宫里，给她自己的宫殿人手，还有孝端皇后留下来的东西等等，叫她自己管着，我们就在一边搭把手就行。”
　　刘贵太妃叹了一声，“也不是不行……我原先总可怜她没了爹娘。你说的有道理，皇后病了多年，不可能不教公主的。”
　　想明白这个，刘贵太妃胸中一口闷气出来，道：“那就这么办吧，好生看着也别叫她受了委屈。”
　　“我知道的。”唐思然应道：“她是先帝跟孝端皇后的嫡女，平白被人欺负了去，我们脸上也没光。”
　　“你倒是通透，在我这儿吃了晚饭再走吧。”
　　吃过晚饭回到宫里，诺大的宫殿空荡荡的显得很是寂寥，当了皇帝的确是辛苦，从今儿开始，他就得一个个把人对上号，什么人该升什么人该讲，各家应该怎么封赏，全得在继位大典之前搞定。
　　跟原先当王爷当太子的时候不一样。
　　他还是孟王爷的时候，只管着工部，正儿八经共处的也就二三十人，如今当了皇帝……京中有资格上朝的官员上千，当然绝大多数只能站在殿外，不过依照齐文贤那个脾气。
　　啧啧，有他忙的。
　　这么一想竟然有些心疼，唐思然叫了人来，吩咐了肉沫蛋羹给皇帝送去。
　　李旺支才出去，她这祥福宫就来人了。
　　容氏姐妹两个，手里捧着个食盒，小心翼翼好像怕洒了，“娘娘，妾吩咐她们准备了银耳羹，还放了红枣跟冰糖，娘娘尝一尝？”
　　唐思然脸上顿时就露出了微笑，这就是她为什么把容氏姐妹安排在跟祥福宫后殿一般的玉英殿和玉涧殿了。
　　要说怎么伺候人，怎么讨好人，这姐妹两个是专业的，比一颗真心冲锋陷阵杨轻轻要强上太多了。
　　更别提只知道干脏活累活完全不想着出人头地的叶灵了。
　　宫里人心眼又多，能住在祥福宫后殿的人那指定是娘娘心腹啊，所以她们要什么东西肯定都顺顺利利的。
　　这不就来了？
　　唐思然看她们动作优美的把东西放在案上，又从里头捧出小碗来，之后再是装作很烫捏了捏自己耳垂。
　　再冲她一笑，道：“娘娘尝尝合不合胃口。”
　　可爱至极，唐思然忍不住叹了口气，孟王府格局的确太小，不够她们发挥的。
　　唐思然拿了勺子吃了两口，“晚上也不好总吃甜的，我记得在哪本医术上看过一眼，对肠胃不好。”
　　容颜立即接了上来，“那明儿给娘娘准备咸汤可好？”
　　唐思然点了点头，心满意足，当皇后果然比当孟王妃舒服。
　　第二日一早，杨轻轻来请安，一进祥福宫就炸了。
　　娘娘还没出来，这是正常的，娘娘常说冬天不能起太早，可容家姐妹两个怎么来的这样早？
　　杨轻轻原想抢个进宫之后第一次给娘娘请安的名号，特意起了个大早，没想居然有人抢在她前头，顿时不高兴了。
　　“两位妹妹怎么来得这样早？”
　　容嫣抿着嘴一笑，容颜答道：“昨儿我们宫里没准备好，得娘娘恩典，歇在祥福宫了。”
　　杨轻轻整个人都裂了。
　　轻浮！
　　狐媚子！
　　惑主媚上！
　　诸如此类出现在史书上的词语跟泉水一样涌出，她胸口剧烈起伏两下，道：“你们宫里没准备好？什么没准备好？是谁怠慢了你们？我帮你们出头！”
　　一字一顿的说得很是吓人，叫一样赶了个大早的众人吓得有点不敢说话了。
　　“炭火是潮的……”容嫣小声道，当然她们泼水上去这种事情就不用说了。
　　“点着都是烟。”容颜说得倒是没那么委屈。
　　杨轻轻不说话了，胡氏冷哼一声，容家姐妹两个打什么主意，她也能猜到一二。
　　杨氏没在宫里待过不知道，新后宫才进来，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正等着立威呢，谁敢这个时候生事儿？
　　那肯定是她们自己弄潮的。
　　胡氏道：“谁伺候的你们，炭火是谁分的？我帮你们出头！”
　　胡氏这么一说，众位美人立即明白这里头有猫腻了，不过却没人帮腔。
　　毕竟这事儿一出，就有两个选择了，第一，同流合污也找个机会搞点什么借机留宿，大家轮着来；第二，揭穿她！从此再没人能用这等理由留宿。
　　为难，这是真为难。
　　“这是怎么了？”唐思然一出来就见一屋子美人剑拔弩张的，别说还挺赏心悦目。
　　胡氏回到她从小生活过的地方，如鱼得水，瞬间就反应过来，见没人支持她，她自然也是不会当恶人的，立即上前福了福身子，伸手把娘娘一扶。
　　“认床，天亮才睡着呢。”
　　“是啊，拐不习惯的。”屋里一片附和声。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皇帝：努力当个好皇帝，让大魏朝长治久安。
　　新皇后：开始后宫争宠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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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背后的努力（上）
　　过了几日, 唐思然的事儿基本忙完了。
　　她负责的其实也就后宫这一亩三分地，太妃们不太用她操心，毕竟刘贵太妃是皇帝亲妈, 母子两个也没什么仇怨, 关系良好，刘贵太妃自然也是尽心尽力叫他儿子别为了后宫琐事分心。
　　皇帝的后宫那就更好管了。
　　美人们都有事要做，皇帝更是对女色一点兴趣都没有, 和谐的仿佛那十九个美人都是假的一样。
　　叫不少人都很是失望。
　　过了二月二,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唐思然等连着出了三天太阳, 吩咐生育过的美人们带着孩子去给刘贵太妃请安了。
　　寿康宫里人不少，所有的太妃们都到了。
　　虽然见礼除了凑热闹，更要大出血, 不过还是想看热闹的心占了上风，再说就算躲过这次, 下次正式见礼，依旧得送东西。
　　唐思然一进去就被刘贵太妃拉着手坐下来了, 撑腰的意思很明显。
　　淑太妃前些日子吃了个亏, 才安生了没多久, 就又被自家成王爷的境遇刺激的心态不稳了。
　　成王爷从皇帝的儿子变成皇帝的兄长, 待遇非但没长, 那些朝臣反而对他敬而远之了, 非但如此，连原先年年孝敬的商户, 都隐隐的透出疏离感。
　　更过分的是嗣皇帝自己皇位还没坐住呢，就开始从兄弟手上夺权了，虽然成王爷来请安的时候, 淑太妃跟他说的是：“当皇帝的连自己儿子都要防备，更别你们这等不是一个娘肚里出来的兄弟了。”
　　只是看着成王爷伤心颓废的样子，再一看刘贵太妃跟未来皇后这嚣张跋扈的样子，淑太妃觉得她得顺一顺气。
　　她扫了一眼屋里几个能站住的孩子，又看了看三个被嬷嬷抱着的孩子，淡淡地说：“嗣皇帝不到三十，就有了三子五女，一共八个孩子无一夭折，可见是有福之相。”夭折还给重读了。
　　那是我齐美人干活质量高！
　　纵然是唐思然性格淡定，不免也生起气来，哪有这么说话的？当着才成亲的嫡妻提醒你家夫君一共八个孩子了，庶子庶女不少。
　　又当着孩子说你们没死真是好啊。
　　别说那里头有她儿子女儿，没有也不能这么说啊。
　　唐思然翻了个白眼，“淑太妃真会说话，亏得这儿都是有教养的人，您外头随便找一家，怕是都得被打一顿。”
　　随着她话音落下，以杨轻轻为首的生育过孩子的几人，都往前一步站了出来，对淑太妃形成了合围之势，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揍人了。
　　屋里忽然安静了，别说针落地了，就连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这儿媳妇够直白啊，刘贵太妃接上来，“话糙理不粗。”她瞪着淑太妃，没好气道：“你当年对着孝端皇后和明宗皇帝可不敢这么说话，怎么年纪大了该是圆滑的时候，到你这儿反着来了？”
　　“那八成是觉得没人管得住她了。”西太妃开口，别人不敢说的话她敢说，她什么都敢说，她能退能进，不行还能装听不懂汉话呢。
　　淑太妃被人连着怼，面色涨红，硬邦邦道：“人年纪大了，越发受不得委屈了。”
　　“你说得对。”刘贵太妃赞许地点头，淑太妃“和事佬”的念头才走到一半，就听刘贵太妃道：“我也受不得委屈，来人，请淑太妃出去，以后你别来了，我不想受委屈。”
　　淑太妃瞪圆了眼睛，这、这——这不和常理啊！她们一个太后，一个皇后，怎么就没有人容忍雅量了？
　　不等宫女嬷嬷动手，杨轻轻使了个眼色上前一步，“叫宫女太监扶着您太不符合您的身份了，妾扶着您可好？”
　　说是扶，其实就是拉扯，唐思然手下十九人拉手拽衣裳，连拖带拽把淑太妃拉扯起来，中间不知道谁还下了黑手在她腰间掐了几把。
　　淑太妃有心要叫，只是她都年过半百了，又是养尊处优从来没机会大声说话的，哪儿喊得过十九个年轻力壮的姑娘？
　　更别提里头还有两个专业人士了，叫得那叫一个辗转莺啼，美艳动人。
　　淑太妃一直被“送”到了寿康宫门口，然后几人齐齐撒手，看也不看她又转了回来。
　　杨轻轻站好，拢了拢鬓角，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很是羞涩地低下了头。
　　唐思然似笑非笑看着她们，刘贵太妃强行按下心中的惊异，表现得像个见过大世面的未来太后，道：“行了，开始行礼吧。”
　　有了这么个小插曲，再无人敢出幺蛾子，无论钱妃还是白妃，安静得仿佛一个哑巴。
　　原先想好要好好关心一下嗣皇帝长女的念头，被请出去的淑太妃打击到烟消云散了。
　　说来说去，也就只剩下什么娴静乖巧，身子健康，跟嗣皇帝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行礼顺利得不可思议，时间就有点快了。
　　刘贵太妃原本打算用一个早上来做这件事儿的，如今行过礼也不过才巳时，距离吃午饭还整整一个时辰呢。
　　她又觉得这样不太好了，效率如此之高，剩下一个时辰怎么打发？
　　“送一送她们。”刘贵太妃道，又拉着唐思然往内室走，“我有话吩咐你。”
　　两人进了内室，刘贵太妃一肚子的话想说，可是都挤在嘴边，一时间哪个都出不来。
　　半晌她忽然叹了口气，笑道：“当太后的确不该是受委屈的那一个，要生气，也是我给别人气受。”
　　唐思然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下出来第一条，后头的顺利了些，“文贤的这些后宫吧，太过殷勤了，尤其是今儿这一遭，明摆着就是送把柄在你手上。你心里要有数，防备着她们。”
　　她心里太有数了，唐思然点头应好，这数可都是她托梦托的呢。
　　刘贵太妃说完又失笑，“倒是没想人多了也有这个好处。我跟你说，其实当皇后跟皇帝差不了太多。”
　　“我虽然没当过皇后，可我进宫早，没事儿也琢磨琢磨孝端皇后是怎么处事，其实皇帝管着大臣，皇后管着后宫，道理是一样的。”
　　“平衡之道，打一棒给一个甜枣，不能叫他们拧成一股绳，适当的时候也要拿皇帝当——”刘贵太妃有点尴尬，说到兴头上忘记新皇帝是她儿子了。
　　“总之要有器重的，还得雨露均沾。”
　　唐思然忍着笑意，郑重其事点头糊弄老太太，“多谢母妃教我。”
　　“咳，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两人又闲话，刘贵太妃道：“今年还是启泰的年号，不宜有什么大动作，记在史书上都是先帝的功劳呢。明年换了新年号，才开始政治清明呢。”
　　唐思然点头应是，又把刘贵太妃胳膊一挽，道：“咱们出去逛逛吧，今年一年好好看看宫殿，明年该修的修，该建的建，还能换一换装饰，还有宫女太监呢，太监不能放出去，可宫女得放出去一批呢。”
　　主要是别老坐在屋里，辜负了这大好春光。
　　刘贵太妃一看外头天色，阳光正好，便随着她起身，笑道：“正好开开胃，中午好吃饭。”
　　等到了外间，美人们都在一边规规矩矩坐着，年纪小的孩子已经睡了，还有两个在榻上爬，至于最大的两个——
　　见人出来都站了起来，表示尊敬。
　　这么看规矩倒还不错，刘贵太妃嗯了一声，道：“都抱回去吧。”又跟唐思然笑笑，“方才着急跟你说话，倒是忘了他们。”
　　这话刘贵太妃也是故意说的，提前跟卫嬷嬷商量好的，就为了看这些人的反应。
　　当然还得安排许多宫女在殿里看着，毕竟卫嬷嬷就一双眼睛，这里头连大人带孩子，加起来二十几口了。
　　刘贵太妃说完就跟人出去了，殿里的美人们一心为的都是娘娘，连什么顺路一起出寿康宫的小把戏都没有，恭恭敬敬等人走了，这才一起告辞离开。
　　出了寿康宫，又是浩浩汤汤一群人，算上嬷嬷，都有三十好几口了。
　　看得同样出来晒太阳的太妃们眼皮子直跳，这都是什么啊。
　　“那淑太妃可真不讨人喜欢。”
　　“就是。”
　　“听说那白太妃原先也给咱们娘娘气受来着。”
　　才说了两句，人群里忽然传出个小孩子的声音，“我们以后每天都这个时候来请安？”
　　众人正聊得痛快，同仇敌忾的针对曾经淑太妃跟白太妃呢，也没太在意，杨轻轻几乎是跟胡氏同时应道：“初一十五来就行。”
　　“给祖母请安，不用天天去吗？”
　　“不用。”
　　这事儿杨轻轻到真是想过，原先在府里的时候，娘娘也就是逢年过节才见见他们，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每天去给太后请安？那叫娘娘看见了，多大的恩宠都没了。所以依旧是初一十五逢年过节。
　　况且她们是哪个门牌上的人，想去天天请安也没资格不是。
　　再说真的日日不落晨昏定省，一天至少得一个时辰耗在上头，那不是孝顺，那是长辈想出来折磨人的法子，正常人家没有这么严格的要求。
　　胡氏听见这话，倒是高看了杨轻轻一眼，不管她是真清醒还是故意讨好人，总之这行动不给娘娘添堵就行。
　　两人脑海里各自闪过念头，这才反应过来，方才是谁问的？
　　不过不等去看人，就又都反应过来，是李氏所出安福。
　　只有她会问这样的话。
　　顿时间，众人看着安福的眼神就不对劲儿了。
　　当然从安福的角度想，若是能跟祖母搞好关系，那的确是多一份保证，可问题是，娘娘从来没亏待过她，该有的东西都有，丫鬟婆子也都尽心尽力，还专门有个启蒙的老先生，她为什么要在太后面前博出位呢？
　　要说她没有母亲关爱，李氏都死了，她要母亲关爱怕是得下去找了。
　　呸呸呸！杨轻轻觉得自己这么想一个孩子有点过分，尤其这孩子跟自己儿子一般大，自家儿子还有点愣呢。
　　胡氏忽然开口了，“你倒是跟李氏挺像的，心眼都多。”她的经历跟安福略有相似，都是年少失去靠山，然后一个人过活。
　　对安福的想法，她倒是能猜到一二，无非就是想养在太后膝下，毕竟这是宫里最大的靠山了。
　　胡氏一边说，一边就察觉有人看她，眼神带着几分鄙视：原先说跟大姑娘身边的嬷嬷通气儿，你这通的完全没效果啊。
　　胡氏有点心虚，故作镇定又去看刘氏：你还说找你姑妈私下吹吹风，你也没成功啊。
　　刘氏也点心虚，她进宫这么多天，还没去找过她姑妈，可这也是为了给娘娘留给好印象啊。这么一想，她也挺直了胸口，又去看古氏：你说让全嬷嬷去说的，怎么也没效果，咱们还花了银子呢。
　　古氏没人可看了，不过她也把胸一挺，重复了胡氏的话：“此女肖母。”
　　想想李氏干过的事儿，大姑娘这样不稀奇。
　　众人一寻思，只用眼神商量，就心照不宣都有了主意，刘氏道：“我回去先绣两个手帕。”不然没借口上门。
　　只是让她单独去找太后略突出牺牲太大，刘氏又道：“你们也都绣两块。”
　　众人一一点头，各自散了回去准备。
　　到了晚上，皇帝回来祥福宫吃饭，唐思然瞧着他面上虽然带着淡淡的疲惫，眼底还有些发青，不过眼睛里头却全是光，明显是找到自己兴趣所在，乐在其中了。
　　两人慢慢吃着饭，唐思然道：“日子还长呢，要当一辈子皇帝呢。”
　　这说法叫新上任的齐文贤觉得新鲜，他抬头慢悠悠道：“是前头守灵三日没睡，还没养好。”
　　那倒是，唐思然看了看他雪白的皮肤，若是黄上那么一两分，这青色也就不那么而明显了。
　　再一看他头发还是那么乌黑发亮，也就不那么担心了。
　　中医里头，头发叫做血余炭，气血不好，头发是表现最明显的，他头发还好，证明前一阵不算太亏空。
　　两人慢慢地吃饭，慢慢地说话，也没什么固定的话题，甚至有的时候两人说的都不是同一件事情。
　　倒是挺安静的。
　　只是吃过饭才消食，李忠顺就进来道：“陛下，淑太妃病了，说是被气得头疼，太医开了方子吃了也不见好。”
　　唐思然眉头立即竖了起来，这病因这症状，绝对是故意的想折腾人呗。
　　头疼这东西太复杂了，现代精密医学大半都找不到确切病因，这淑太妃倒是会找事儿。
　　唐思然不等皇帝开口，便道：“去请成王爷跟成王妃来，等天黑送成王爷出去，叫成王妃侍疾。”
　　早上的事儿皇帝倒是也知道，当下点点头，“就这么办。”
　　这么折腾了两天，成王爷受不了了，成王妃留宿宫中，那自然是没法好好睡觉的，人睡不好觉脾气肯定暴躁，再说成王妃原本也不是什么云淡风轻的人，一见面就得吵架，心里不顺就要折腾人。
　　没两天成王府就乌烟瘴气了。
　　成王爷虽然不用夜里侍疾，可白天他得去啊，他原本就渐渐远离了权利中心，虽然他原本就没什么权利，可仅剩的那一点点也要离他远去，他哪儿受得了。
　　不过三五天，成王爷就寻了个机会私下问道：“您这是真病？差不多行了。”
　　淑太妃顿时炸了，拿着枕头就往成王爷身上扔，“我这都是为了谁！不是为了给你出气，我至于装病吗！”
　　成王爷接了枕头，忙安慰道：“您消消气儿，别气坏了身子。”
　　淑太妃越想越委屈，想折腾的人根本不接她这动作，反倒叫她自己儿子受累。
　　为了逼真，她可是每天三大碗药喝下去的，还要听刘贵太妃的风凉话。
　　“嗣皇帝忙着先帝葬礼，还要稳定朝政，他在前头好了，咱们后头才好享福。”
　　“然然要管着后宫，再说她那两个孩子还不满周岁呢，你也是当人母亲的，想想你那早死的长女，你应该不会叫然然来看你吧？”
　　还有更气人的，“你也别太想着先帝了，他是要跟孝端皇后合葬的，你这追着……也得葬在后妃陵墓里头，还因为跟先帝葬礼太近，没法大办。”
　　这谁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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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背后的努力（下）
　　淑太妃这次是真头疼了, 可还得起来，这么一想，就更难过了。
　　装病的时候还能躺一躺, 真的难受了还得强颜欢笑, 毕竟快要到三月了，等嗣皇帝继位，还有后宫封赏。
　　虽然除了太后, 剩下人都是一起的典礼, 可这是要上史书的，有青史留名的机会, 要是继续装病错过了，那就真的查无此人了。
　　到了二月底，天气不冷不热刚刚好, 枝头冒出新芽，快到也长出几片叶子来, 嫩嫩的绿色显得生机勃勃，叫人精神抖擞。
　　皇帝虽然是个事业狂, 可却不是会把自己累死的性格, 这天早朝下来, 他就一路往御花园去了。
　　才进去转了两圈, 就遇见人了。
　　“陛下。”简氏福了福身子, 心中忐忑。
　　“嗯。”皇帝嗯了一声, 继续往前走。
　　简氏一边感慨于皇帝性格冷淡，只对娘娘好, 一边又觉得这样正好，她回头看了一眼太监，想叫他们离远一点。
　　只是今儿跟着伺候的太监正好是万明义, 连先帝都伺候过的，又早早投靠皇帝，最会揣摩人心的，哪儿肯走，不过是微微放慢脚步，头一低，装作自己不存在。
　　简氏好容易寻着这么个机会，再别扭也得开口，她两步追上皇帝，小声道：“陛下，妾想着和哥儿……能不能就不改名字了。”
　　皇帝这下为她驻足停留了，简氏却愈发的紧张了。
　　全天下的规矩都是皇帝定的，可他们大概是最注重规矩，也最没规矩的了，单从这名字背后蕴含的意义就能看出端倪来。
　　当王爷的时候，嫡子一个辈分排字，庶子一个辈分排字，像原先的孟王府，她跟杨侧妃生的儿子都是从景字辈，到了娘娘剩下嫡子，就是从“文武双全，泽被苍生”里取了。
　　不过等王爷当了皇帝，皇子们自然是要比王爷家的儿子高一等，也能跟着这八个字走。
　　这么一来，单从名字就能看出来谁的身份更高了。
　　当然她们从来没在娘娘面前说过这等话题，不然唐思然八成要告诉她们，大魏朝风调雨顺传了十几代，加起来四百年了，皇帝家里又是最能生最枝繁叶茂的，大魏朝最大一个家族，要是都跟着这八个字走，名字怕是要重复了。
　　简氏又给自己打了个气儿，飞快抬头看了一眼皇帝，立即又把头低了下来，心里咚咚直跳。
　　娘娘也挺不容易的……不过陛下对着娘娘肯定不是这个样儿，他拉着娘娘的手笑呢。
　　“陛下，妾怕和哥儿吩咐不够，压不住字。”
　　“朕知道了。”皇帝淡淡应了一声，又往前走了。
　　事情说完了，简氏那点勇气早就消失了，她冲着皇帝背影行礼，“妾告退”三个字声音小到只有自己听见，这才退着离开。
　　等出了御花园，她觉得天也蓝了，水也清了，想起杨侧妃，心里一阵快意。
　　杨侧妃书香门第，熟读诗书，脑子也灵活，讨好人是一把好手，娘娘天天都离不开她。
　　可越跟娘娘接近的人，就越有下手的机会，杨侧妃不得不防。
　　再说杨侧妃生了王爷长子呢，她这么一来，就把杨侧妃的路子也掐了，叫她吃个亏，以后没法暗算娘娘。
　　简氏觉得自己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总算是能回报娘娘了，高兴得中午饭都多吃了一碗。
　　再说皇帝，他在御花园里头走了两圈，忽然停下脚步，叫道：“万明义，去查简氏，简家最近可有人进宫，简氏都见过什么人，查清楚了来回报。”
　　万明义应了声是，安排了妥善人去查，他也觉得简娘娘这一招是以退为进，名字什么的不重要，圣心才是关键。
　　只是简娘娘这一招是不是太过……明显了？简直成了司马昭之心啊。
　　过了没两天，皇帝照例在御花园遛弯，没走半圈，又被人结了。
　　这次是杨轻轻。
　　皇帝立即想起前两日寻过来的简氏，语气冷了三分，“何事？”
　　杨轻轻原本想好的，她生的行哥儿，是肯定不能用武这个字的，理由也是现成的。
　　武行，那是唱戏的，一个皇子怎么能用这样的名字？
　　只是王爷原本就是冷冷一个人，如今当了皇帝更是有威严，自带冷气自带气场的，被他这么一吓，杨轻轻直接便是：“他不配！”
　　完蛋！
　　杨轻轻吞了吞口水，紧张到了极点，也顾不上害怕了，道：“妾是说行哥儿，他若是从了武子，写出来就是武行了，留在文书上就成了戏子一流。”
　　总算是说完了，杨轻轻松了口气，皇帝眼睛一眯，眼中精光乍现，不痛不痒道：“你跟简氏倒是有意思。”
　　说完也没等杨轻轻回答，抬脚就走了。
　　杨轻轻不敢留在御花园，等出来抹了抹汗，回过味来了，什么叫“你跟简氏倒是有意思”？
　　简氏也去找陛下了，简氏还跟她说了一样的话？
　　她这是以退为进野心不小啊！
　　杨轻轻冷笑一声，她算是看明白了，简氏原先在王府茶话会的时候，就话不多，多数的时候只是笑笑，看着腼腆都是装的！
　　原来是等在这里了，她倒是会卖好，放心，她一定帮娘娘看牢了这简氏！
　　三月初二，是先帝出殡的日子，唐思然起了个大早，跟着太妃以及后宫女眷，一起步行送先帝灵柩出了皇城，回来的路上就能坐马车做轿子了。
　　刘贵太妃跟她一起，上来没等马车开动，刘贵太妃就谈了一句，“国无二主啊。”
　　怎么听怎么透着一股子总算是出殡了的轻松感。
　　唐思然揉了揉腿，路虽然不算太长，不过披麻戴孝，低头这么走，就有点累了。
　　而且前头皇帝的大棺椁，一共是一百零八人抬着，走得非常慢，就更叫人难受了。
　　“腿酸了吧。”刘贵太妃挪了点位置，道：“咱们对面坐着，把腿抬上来，不然晚上得肿，回去叫竹兰给你拿热水泡泡，垫高了躺一躺能舒服一点。”
　　唐思然应了声好，又道：“回去得好好歇两天才能养回来呢。”就闭上了眼睛，刘贵太妃眼睛里的喜色快忍不住了，不能再看了。
　　送了先帝出殡，下一件事儿就是登基大典，还有后宫封赏了。
　　三月初三的晚上，唐思然已经靠在床边等竹兰给她梳头了，皇帝却还在写旨意，到了后宫封赏这一条，皇帝略顿了顿。
　　朱笔一批，把原来报上来的改了：唐氏封后，杨氏封嫔，其余贵人。
　　三月初五的早上，前朝举行登基大典，礼乐声传来，甚至连礼官大声念圣旨的声音也能听见一二。
　　后宫也是，礼官先念了封后的旨意，之后是封太后的旨意，接着把圣旨交给一边伺候的太监，恭敬地道：“封后殿里定在三月初七。”
　　唐思然冲着礼官点点头，旁边李旺支拿了个红封给他，礼官客气接了。
　　下来就是封妃的旨意了，只是这一念出来，怎么跟当初商量的不一样？
　　刘太后，如今是名正言顺的太后了，瞧了自家儿媳妇一眼，却见她也是一脸的疑惑，释然之后又觉得自己太不应该了。
　　她怎么能怀疑人，随即她又高兴起来，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皇帝看重皇后，这样两人才能长长久久。
　　只是一想长久二字……太后担忧之余又燃气熊熊斗志，菩萨给她这个提醒是做什么的？
　　那肯定是想叫她挽回一切啊，说不定还是她自己求的呢，未来的她见到皇帝多么的伤心，这才日夜祈祷，求菩萨给了六年前的她预示的梦。
　　唐思然见太后面上表情错综复杂，她心里也挺复杂的。
　　太后明显不知情，皇帝也没跟她商量过，那就是说这是皇帝自己的主意喽。
　　这说明什么？
　　皇帝没有心。
　　皇帝渣啊。
　　杨轻轻出身高贵，为他生儿育女，难道不值得一个妃？
　　梅香雪身上还有一丝公主血统，难道不值得一个嫔？
　　希氏自苗疆远道而来，又是圣女身份，难道不值得一个嫔？
　　还有婉娘，是太后亲侄女儿，跟皇帝也是从小一处长大的，难道不值得优待？
　　这些人每天打扮的楚楚动人，被限制在嫔上，好多东西就不能用了……罢了，那就只能她来赏赐了。
　　反正花谁的银子不是花呢？
　　唐思然打定主意，给杨轻轻使了个眼色，道：“去拿了圣旨。”
　　封妃才有单独的圣旨，封嫔封贵人，都是写在一起不值得一提的小事，为首的杨轻轻接过圣旨，要说一开始，她的确是有点心虚的。
　　娘娘都跟她说了，上报是给她封妃的，如今改了，只能是因为她跟简氏去找陛下，叫陛下生气了呗。
　　虽然还有简氏垫背……杨轻轻心虚地看了一圈，简氏的确是一副如遭雷劈的模样，看着比她还心虚。
　　所以不用担心，再说陛下也不像是会多嘴的人。
　　镇定镇定！全当没这回事儿，反正还有个简氏呢，要心虚也该是她心虚，是她开的头。
　　杨轻轻面色平静，道：“多谢陛下圣恩。”
　　胡氏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贵人？
　　她就只封了个贵人？
　　不过似乎也挺好的？胡氏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忽然一阵惊喜涌上，她记得那个梦里头，娘娘去的时候她可是在床前伺候的，她如果只是个贵人，估计不能站那么近。
　　除非未来两年，杨氏、简氏、席氏、乐氏和刘氏全死了，这明显不可能。
　　所以——胡氏呼吸急促了，如果她能一直不升位，一直当个贵人，这未来不就变了吗。
　　那娘娘肯定不是必死之局啊！
　　胡氏眼睛亮了起来，上前扶住唐思然，道：“娘娘，这会儿正是春天风最大的时候，咱们进去吧。”
　　唐思然有点不好意思，她就明白说了这一件事情，居然没办成，皇帝是真的不值得信任啊。
　　她拍了拍胡氏的手，扭头冲后头人示意，“都进去，外头风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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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操不完的心
　　过了大典, 皇帝皇后都名正言顺了，对太妃和嫔妃们的封赏也都告一段落，至少对后宫来说, 日子上了正轨, 也逐渐平静下来。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唐思然又张罗给人做新衣服。
　　这时候就体现出来齐文贤继位的最大好处了，当皇帝的还有整个一个国家要看护, 不管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 哪怕一起死了，他也不能守孝三年。
　　基本上是三天就要开始处理朝政, 规定穿素服吃素的时间，也就是一百天，之后就基本恢复正常了。
　　那皇帝都正常了, 她们这些嫔妃们自然也是跟着皇帝来的。
　　不过毕竟是死了爹，大红水粉这等颜色还是要缓个一年半载的, 不过浅蓝芽绿嫩黄已经能上身了。
　　唐思然就顺便给太后也做了两身，用的深浅不一的紫色, 比方上头这小衣是藕荷紫, 下头的裙子就变成了深紫, 还有用细细的银线绣了花。
　　“怎么好叫你帮我张罗衣裳？”刘太后高兴的都笑没了眼睛, 她这儿媳妇真的太会了。
　　作为一个太后, 写到文书里都要用哀家来表示哀伤的, 她自然不能才死了先帝就做新衣裳，既然自己不能主动, 就只能由身边的人来了。
　　可她身边的人没人有这个胆子，至于暗示一下……太后的道德水平以及羞耻心都还挺强的，所以最后她觉得自己也只能想想了, 土蓝暗绿棕黑等等心如死灰的颜色穿一年吧。
　　唐思然推着太后进去换衣裳，等人出来，她便道：“您皮肤白，穿紫色特别好看，能压住。我这上头叫她们用最细的银线绣的暗纹，也不违制。”
　　“真的吗？”太后便又乐开了花，越发觉得这儿媳妇真的就只能她来当了。
　　唐思然开了个头，又刻意引导，话题很快就偏向了什么颜色能穿，什么花纹喜欢诸如此类的问题。
　　眼看着到了中午，太后正说在我这儿吃，唐思然也毫不客气的点了两个喜欢吃的菜，正其乐融融呢，李庆祥来了。
　　这是原先管着先帝房事的太监，看他这名字就能看出来，庆祥，专门改过的。
　　李庆祥上来行了个礼，瞧了一眼皇后虽然有点心虚，只是他当太监当惯了的，这该是他的职责，再说皇后早晚得知道，便道：“回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是不是该张罗给陛下选秀了。”
　　尴尬，死一般的尴尬蔓延开来——主要是太后觉得尴尬。
　　太后深吸一口气，恨不得把李庆祥皮扒了，她直接就指着人鼻子骂道：“若不是看你伺候过先帝，哀家如今就一顿板子叫你清醒清醒！”
　　“给皇帝选秀，你不去找皇后，你来我这寿康宫做什么？谁家的规矩是老母亲隔着儿子给儿子纳妾的？你这是要撺掇我家宅不安！”
　　“先帝死了还没一年，你就要给皇帝选秀，你这是陷皇帝于不孝！”
　　“皇帝还没发话，你一个太监着什么急？你一个太监，你说你急什么！”
　　太后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虽然大半是装的，屋里众人忙顺气的顺气，安慰的安慰，太后拉着唐思然的手，连声地道：“去请皇帝！哀家今儿倒要看看，这太监究竟是哪里来的胆子。”
　　李庆祥已经跪在了地上，还小声分辨了一句，“是规矩如此，是奴婢的职责，该问这么一句的。”
　　按理来说，太后想要训斥皇帝的时候，唐思然该避的，只是她思来想去，皇帝着实不是这样的人，那这李庆祥是飘了，还是被人撺掇的？
　　在皇帝手下撺掇人……照齐文贤那个性格，那就更不可能了。
　　太阳能从西边出来，大魏朝能亡，齐文贤不可能！
　　唐思然起了疑问，又觉得要是放在她身上，这就明白的是要对太监动手了，她便又坐了下来，等着皇帝过来。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皇帝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进来，一进来眉头一皱，道：“李庆祥冒犯母后了？”
　　冒犯两个字就说的很有灵气了。
　　皇帝一直是个讲究证据的人，冒犯的界限太自由心证了，能说出来这样的话，那倾向性就很明显了。
　　当然冒犯太后原本就是重罪，太后自然是想不明白这里头的弯弯道道的，这天底下能跟上皇帝思路的，也就她唐思然一个了。
　　不过唐思然现在没说话，她要等一个机会。
　　太后原本的气就有三分是装的，趁着众人安慰她的时候，她板着脸又把怎么告状，怎么阻止选秀又不离间夫妻以及母子感情的说法想了一遍。
　　总之要往先帝正月十四才死，和太监自作主张多管闲事这两条理由上靠。
　　前者是有违孝道，后者是做皇帝的主，都是大忌讳。
　　唐思然一直等着，等太后说，又等那太监分辨这是职责所在，就是问一句等上头人驳回的，唐思然开口了。
　　她慢条斯理的放下杯子，道：“我原先在家里当姑娘的时候，我家里也是有资格参加选秀的，倒是听我父亲说过几次。”
　　“选秀的名单虽然是礼部出，不过谁能入选，头一波挑人，甚至安排住所，缝制新衣准备东西等等，都是宫里太监宫女负责的，据说这是个大肥缺儿，能捞不少银子。”
　　她看着李庆祥，嘴角勾了一边，眼神也冷了下来，“银子都花到哪儿了？”
　　太后一愣，虽然想起自己当年进宫，“哀家也掏了不少银子啊！”
　　唐思然便又道：“我父亲不过一个学政，这事儿想必是先帝跟他说的。”
　　太后毕竟还是有点政治素养的，立即接上来，“先帝想必早就想收拾你们了，只是想着你们太监生活不易，先帝那会儿又年事已高，没什么选秀的机会了，这才放过你们，可没想你们胆子倒是挺大啊。”
　　路铺好了，□□也搭好了，皇帝面色一冷，道：“李忠顺，给朕好好的查！彻查！”
　　唐思然又补充了一句，“尤其是那些常出宫的，还跟家人联系上的，宫外有宅子的。”
　　李忠顺应了声是，叫了早就准备好的人手，拖着李庆祥出去了。
　　太后舒了口气，虽然……这结局跟她当初设想的不一样，但是总之把选秀糊弄过去就行。
　　“你们自己去吃饭吧。”太后道：“我歪一歪，晚点再吃。”
　　唐思然随着皇帝出来，两人相伴而行。
　　半晌，皇帝脚步忽然一顿，极其轻微，身后跟着的人可能察觉不到，不过身边的唐思然看出来了。
　　所以方才那事儿里头，有叫皇帝为难的地方？
　　这不应该啊。
　　这事儿处理得多好，证明了皇帝知道变通了——明白了，是刚上台就处理先帝的太监。
　　原先在孟王府的时候，皇帝赏人东西也是毫不手软的，他也不是那种一定要水清无鱼的人，可见这些太监是真的要处理。
　　唐思然开口叹道：“这些人伺候过先帝，心大了，胆子更大，早就忘记了奴婢的本分。”
　　皇帝这才跟着开口，“父皇死的时候，叫我照顾他们。”
　　原来是因为这个，却叫人觉得更可爱了。
　　“那等彻查之后，就送去皇庄上养老吧，都是自己家里的奴婢，怎么处理外人也插不进来。”唐思然忽然一笑，道：“他们也算养尊处优了，平日里用了不少补药，叫他们每日也劳动一二，免得多想，免得老了上火难受。”
　　皇帝无奈的笑了起来，拉着她的手，道：“看着台阶——”微微一顿，又遗憾地道：“可惜岳父死得太早。”
　　？？？没有岳父啊，那是她为了扯到先帝头上，假借岳父之名啊。
　　这一幕正好叫听闻太后因为选秀发火，生怕殃及到她们娘娘身上，所以匆匆赶出来的众位美人瞧见了。
　　杨轻轻猛地刹闸，脚步一顿，脸上立即就有了笑容。
　　他笑了他笑了！
　　他拉手了他拉手了！
　　等一下，如果拉手冲着皇后笑提前了，那岂不是说娘娘生产也要提前？等不到陛下登基三年后了？
　　呸呸呸！杨轻轻给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这都想的什么啊。
　　再看一眼陛下拉着娘娘的手，杨轻轻笑得像个终于把女儿嫁出去的老母亲。
　　陛下拉着娘娘的手笑，时间地点都变了，这证明未来不是固定的，只要她够努力，娘娘一定能活下来。
　　杨轻轻心满意足的转身，笑眯眯把简氏胳膊一挽，“咱们回去吧，给太后的手帕你做了几条了？唉……我都多年没动过针线了，三条六条拿不出手，一口气做十二条还真有点累。”
　　简氏笑道：“的确得自己动手，我还先练了三条呢。”
　　胡氏把刘氏胳膊一挽，道：“你姑妈喜欢什么花样？你也从来不跟我们这些姐妹说。”
　　容氏姐妹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围住了古氏，“古姐姐是咱们这些人里头绣工最好的了，能不能教教我们？”
　　众位美人带着小香风，又一股脑的走了。
　　又过去小半个月，众位美人精心准备，帮刘氏打掩护的手帕都做好了。
　　这天早上，大家给皇后娘娘请过安却没走，杨轻轻开口了，“娘娘，我们给太后娘娘做了几块手帕，想送去。”
　　这都是正常孝敬，该给太后送些东西的，唐思然道：“那就一起过去吧。”
　　到了寿康宫，太后见她带了这么些人来，眉毛不由得一挑，“这是怎么了？”
　　她一个当太后的，也不是什么人想见就都能见的，原先就说的初一十五来，怎么今儿都来齐了？
　　“这不年不节的。”
　　唐思然应道：“她们说给太后做了几块手帕，我想着是个孝敬，叫她们自己来送。”
　　太后面上是温和的笑意，口中还道：“难为你们有这个心，我心里很是受用。”只是心里的警惕几乎提到了最高。
　　这不是一个两个，这是十九个，还是活人，个人都有个人的想法，手上活做得快慢也不一样，能一起给她送来，那指定是商量好了！
　　是觉得位份太低？想走她的路子升位份？
　　这事儿吧……虽然她也觉得这位份低了点，可皇帝下的圣旨，至少这两三年是不要想了。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们背着她儿媳妇商量事情，她这儿媳妇还笑眯眯的应了？
　　她这当婆婆的可太难了！
　　在唐思然的示意下，杨轻轻头一个站起身来，道：“这是妾给太后娘娘做的手帕，娘娘看看喜不喜欢？”
　　宫女接过匣子，打开给太后看，里头是一套以春夏秋冬为题的手帕，花纹各有不同，一共十二条。
　　做得的确精致，比如这春天四条，分别绣了黄色的迎春花、嫩绿的新芽、粉色的桃花跟白色的玉兰。
　　这还真叫人挺喜欢的，太后点点头，“难为你有这份妙思，哀家挺喜欢的——先拿这绣着迎春花的出来用。”
　　不过夸奖完了还得敲打一下，太后又道：“粉色的不太合时宜，先收了吧。”
　　太后说完又去看了看自家儿媳妇，见她面色凝重，眉头似乎也皱了起来，眼神不明瞧着那杨氏，太后总算是松了口气，看着不是太笨，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太后松了口气，简氏又起来，道：“这是妾给太后娘娘做的手帕，娘娘看看喜不喜欢？”
　　这话听着有点耳熟啊，不过太后天天听这等话，念头不过一闪而过，又跟宫女道：“拿来我看看。”
　　唐思然这会儿忧愁了，当然她忧愁的地方跟太后想的不太一样。
　　不过某种程度上也一样，她忧愁的的确是这些人居然不跟她商量，要是跟她商量了，她肯定不能让她们一人送十二条啊！
　　她们想没想过她们一共多少人？
　　十九人，19X12=228。
　　正常人能用三年……太后哪儿见过这个场面？
　　唐思然恨不得扶额叹气了，你们心里能有点数吗，一天到晚操不完的心。
　　这时候已经轮到刘氏上去了，照例是一模一样的话，“这是妾给太后娘娘做的手帕，娘娘看看喜不喜欢？”
　　太后心头跳了两下，她就算如今完全没有用脑子的必要，也反应过来了，这说的都是一样的啊。
　　她视线一转，默默地数了起来，后头还有十四个，再偏头一看她身边的宫女。
　　太后身边惯常是站着四个宫女的，基本不用她们做什么，就站着，原本觉得是挺有威严的，可如今看……已经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匣子，怕是不太够用了。
　　太后叹了口气，刘氏吓得心头跳了跳，转头就往娘娘那边寻找安慰了。
　　唐思然道：“把匣子都放下来，一会儿一起拿回去。”
　　刘氏松了口气，下一个是胡氏。
　　太后渐渐地也不想那么多了，她原本就是挺会自我安慰的人，如今转了念头，就好奇一件事情，十九个人送帕子，那肯定不能重复啊，所以都送了什么主题的？
　　太后顿时又兴致勃勃了。
　　刘氏在一边数着，等云氏上去的时候，她站起身来走到角落，拉个宫女道：“净房在何处？”
　　宫女带她去了。
　　一见刘氏离开，后头几个人加快了速度，很快就把帕子送完了。连双胞胎姐妹两个都没作妖，规规矩矩一句废话没说。
　　众人送了帕子，杨轻轻立即打头站起身来，“太后娘娘，妾十几个先告退了，您跟皇后娘娘说话吧。”
　　太后眼皮子又跳了跳，妾十几个……她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等说法，有种奇怪的诡异感。
　　唐思然不禁又扶额叹气，这些人真的要好好管一管了！
　　不过这么乱哄哄的一闹，再加上十几个人的人数加成，又是刻意帮着刘氏，竟然没人发现刘氏留在了寿康宫里。
　　杨轻轻出来就叹了口气，道：“咱们这也是尽心竭力了，昨儿公主晚上吐奶了，娘娘请过安肯定要回去的。”
　　“现在就看刘氏的了。”胡氏严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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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完结
　　刘氏坐在净房里, 默默地念着她们这一群人费劲吧啦的目标，给太后吹风，叫太后不能养着李氏所出的大姑娘。
　　念了两遍忽然有点紧张, 不过外头传来容氏姐妹清脆悦耳的声音, 叫刘氏又把注意力拉了回来。
　　……你听见容家姐妹告别的声音，就开始数自己的心跳，等数到一千下, 那会儿娘娘也该走了, 你再出来……
　　刘氏手往寸关上一搭，一二三四地数了起来。
　　还是有点紧张啊, 万一跳得太快怎么办？万一娘娘还没走呢怎么办？
　　不行，她们好容易制造出来这个机会，不能叫娘娘委屈——刘氏顿时又坚定起来, 深呼吸两口，觉得心跳又平稳了下来。
　　！方才数到多少下了？
　　总是勉强还算顺利数了一千下, 刘氏从净房理出来，寿康宫很是安静, 可见就剩下她一个了。
　　刘氏装作不知, 急匆匆往大殿走去, 进去还故意慌张一下, “怎么没人了？”
　　殿里伺候的宫女道：“娘娘, 皇后娘娘才走。”
　　刘氏又故意把眉头一皱, 显得有点浮夸，“那……怎么就留了我一个呢, 那……我得先去给太后道个别吧。”
　　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太后听见婉娘没走的时候，还是皱了皱眉头。
　　她看了一眼卫嬷嬷, 叹道：“她们是真把我当傻子了。她能留下来，只有两个可能，第一，她们串通好的，不然怎么会没人发现？第二，她们故意欺负她。”
　　“毕竟是太后的侄女儿，她们敢？”
　　太后一边说，一边瞧了瞧桌上两百多条手帕。
　　虽然是十九个人一起做了两百多条手帕，但是堆在一起非常有冲击力，这就叫太后有了个错觉，她们所求甚大。
　　“去叫婉娘进来吧。”
　　卫嬷嬷应了是出去，太后又叹了口气，“婉娘真是个傻子，怎么就被撺掇着出头了？”
　　卫嬷嬷带着婉娘进来，才行了礼，太后就跟卫嬷嬷道：“你先出去，我们姑侄两个许久没好好说话了。”
　　宫女端了茶水上来，屋里很快就剩太后跟刘氏两个了。
　　刘氏有点紧张，太后有点恨铁不成钢，但是两人又有一个共同的念头，话是不能说明白的，只能暗示。
　　“娘娘、姑妈、太后——您最近可好？”刘氏一句话换了三称呼，她觉得充分体现了她想拉近关系，却又自知身份不够，最后安分守己的心理。
　　太后——的确是听出来她想要拉近关系了，越发肯定她们是来试探位份的了。
　　太后叹道：“唉……倒还不如原先当贵妃的时候轻省，什么事儿都不用操心。”
　　这话刘氏喜欢听，太后既然这么忙，还又不想管闲事，那大姑娘被养在太后膝下的可能性的确不大。
　　“那您少操点心，当了太后正该是享福的时候。”刘氏温言劝道，“陛下跟娘娘都孝顺。”
　　太后眉头一皱，这是暗示啊，暗示她给她们升位份，好名正言顺的去帮她关心皇帝。
　　这样不行，太后便稍稍说明了几分，“尤其操心皇帝，他初登大宝，做事不管有没有疏漏，总之不能朝令夕改，得坚定前行才好。”
　　刘氏又开心了，这是暗示啊，暗示一切不变，至少这两三年不会变了。
　　任务完成了！
　　刘氏着急回去告诉她们这个好消息，胡乱又说了两句早睡早起多喝热水晒晒太阳之类的废话，便起身告辞了。
　　等她出了寿康宫，太后长叹一声，她这侄女儿喜形于色，坐都坐不住，走得这样快，那肯定是背后有人，等着回去汇报呢。
　　罢了，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她要好好看着她们，绝对不能叫她们多生事端！
　　不过叫太后操心的事情显然不止这么一遭，到了四月十五，又来了一次。
　　四月十五是全宫给太后请安的日子，安福站在寿康宫门口，默默地算了算日子。
　　她们从正月十七进宫到现在，已经给太后请了六次安了，她安安分分的一直没多余的动作，如今……她们应该会放松警惕了吧。
　　安福照例行礼，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般喝水，又用帕子点着吃点心，瞧见隔壁杨氏所出的行哥儿吃得一身都是，眼睛里闪过嫌弃的目光。
　　她们这些小孩子做得位置都靠后，只有皇后生的那两个能跟太后一张榻上待着。
　　安福又回想起原先姨娘跟她说过的话，当时她还太小，听过就算了，可如今想起来，字字都是机会。
　　“你别看你姨娘如今不过是个姨娘，可我这身份，就是给王爷当正妃也是足够的。”
　　“你姨娘当初是宫里刘妃亲自选的，你祖母喜欢着你姨娘呢。”
　　“当初进宫的时候，刘妃娘娘还叫我好好伺候王爷，开枝散叶呢。”
　　“我知道她心里是把我当成儿媳妇的。”
　　安福看着一脸慈祥笑容的太后，眼神里显出迫切的光来，这是她的祖母，只要让她找到个机会表露身份——
　　安福又低下头来，安静坐着。
　　又说了一会儿话，众人起身告辞了，安福磨磨蹭蹭地起来，也没太引人注目。
　　她没母亲管着，身边都是嬷嬷宫女，稍微慢一点也就慢一点了，再说她从进宫头一天就开始慢了。
　　就为了这一次，她连性格都装成慢吞吞的了。
　　杨氏跟叶灵两个陪着皇后身边，尤其是那杨氏，连自己孩子都不管，这样的人，怎么配跟她母亲一样，都曾当过父皇侧妃？
　　安福手不经意一抚，桌上茶杯倒了，水溅了她一身，若是个成年人，也就是下摆溅点水，可她还是个小孩子，那就是从胸口一直到脚面了。
　　如今天气也热了，穿得也少，差不多已经透了。
　　她祖母是必定要留她下来的。
　　“诶呀，大公主衣服湿了。”她身边的嬷嬷道。
　　安福头一低，装作害怕的样子，立即就有宫女上来安慰，“擦擦——要么换一件？等烤干了再说？”
　　安福也没说什么，跟着宫女往偏殿去了。
　　寿康宫要说大，那是真的大，两进七间的屋子，还有偏殿，要说小也是真的小，这么多人就太后一个主子，什么事儿都瞒不下去。
　　听见大公主把衣服湿了，留在偏殿烘干的消息，太后顿时又是一阵气愤，怎么一个个都要出幺蛾子，怎么一个个都朝着她下手呢？
　　她哪点看着像个耳根子软的老好人了？
　　她哪点看着像个又聋又哑只知道装糊涂不会挑错的老太太了？
　　除了老太太，其余她都不承认！
　　太后正要说话，如今虽然依旧不明白太后心理，但是已经能掌握住她外在表现的卫嬷嬷开口了，“娘娘，不如给她个机会？小孩子都执拗，不然怕是要寻别的法子了。”
　　“寻到您这儿，总比找别人好。”
　　太后一想的确是这个理，道：“你去安排一下，借机把伺候的人都叫走，也别太简单了。”
　　卫嬷嬷应了声出去安排，过了一会儿太后果然见那安福紧张地抿着嘴，头上还有汗，就这么提着裙子进来了。
　　“太后娘娘——”她一进来就跪下来了，又道：“安福能叫您祖母吗？”
　　眼睛睁得大大的，满含敬仰的眸光，声音软糯，显得很是真挚。
　　太后心中叹气，她们是真觉得她是傻子了。
　　这事儿宫里见多了，太后忍不住就想问她，你若是真这么天真可爱，又怎么会偷偷溜到她屋里？
　　只是一想卫嬷嬷方才的话，太后便道：“能叫！”
　　“嗯！祖母，安福可想您了。”
　　太后摆了摆手叫宫女都出去，心里却忍不住的吐槽：一共就见了六次，每次说话也就三句。
　　“太后娘娘圣安。”
　　“这么客气做什么，坐。”
　　“多谢太后娘娘。”
　　你这就想我了？那你这得想多少人，你这小脑袋瓜子想得过来吗？
　　安福从地上爬了起来，两步走到太后身边站着。
　　两人虽然一站一坐，不过安福还是个小孩子，视线倒也正好平齐。
　　“祖母，您这里头布置得，倒是比外头简单了许多。”
　　太后心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只是想她到底是个孩子，心肠就又软了下来。
　　“自己住的地方，不管是放金器还是玉器，都太过刻意了。”
　　“多谢祖母教导。”
　　我教你什么了？？？
　　安福为这一天已经想了许多次，想得都魔障了，钻进牛角尖之后，她觉得一切都很顺利，祖母应该已经想起她姨娘，也对她心生怜悯了。
　　“祖母，安福能常来看你吗？”
　　“不能。”太后脱口而出，好像有点太直接了，“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是个人都得守规矩。”
　　安福眼圈一红，“真的不行吗？”
　　太后烦她这个样子，太后最讨厌的就是用哭哭啼啼来逼人就范了。
　　“不行。”太后道：“哀家整日繁忙，还有公主要教养，抽不出空闲做别的了。”
　　只是想起卫嬷嬷说的话，她又补充一句，“不过有什么事你可以来找哀家，你的嬷嬷宫女做不了主的事情，都可以来找哀家。”
　　当然太后心里还有个没说出口的念头，你这嬷嬷宫女该换了。
　　太后觉得这样拒绝已经够直白的了，但是在已经魔障的安福看来，这就是委婉，证明还有劝说的余地。
　　不过今儿就这样了，不能操之过急。
　　安福认认真真行了礼，道：“衣服应该烘好了，安福先告退，祖母好好的，安福也就好好的。”
　　太后看着她出去，不由得叹气，若是“你好我也好”这话由她心爱的儿媳妇、儿子或者楚楚说出来，她还挺高兴的，可由安福说出来，里外都透着假啊。
　　不过今儿倒是提醒她了，得找个主子看着她，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太后叫了卫嬷嬷进来，一边商量一边思索着，“你说这宫里，谁适合养她？”
　　卫嬷嬷道：“陛下的后宫应该不太合适。”
　　太后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可这些太妃们……钱太妃、淑太妃跟白太妃肯定不行，这是跟我有仇的。”
　　“赵太妃也不行，我们两个一起进宫，她跟我关系最好，就算我忍心给她丢麻烦……那宫里人该误会了。”
　　“去掉她们几个，又有独立宫殿的……西太妃？”
　　太后眉头一皱，那个异域女子，今年过十八了没有？不过要她养着也不是个太坏的主意。
　　西太妃地位超然，却都是虚的，糊弄一下也就过去了。
　　“去叫西太妃过来。”太后吩咐，“我问问她再说。”
　　待中午吃过饭，奥佳莎略有不安到了寿康宫，“太后娘娘您找我？”
　　太后道：“坐。”
　　奥佳莎虽然是异域来，可却是个大魏通，再者她当公主的日子可比大魏这些人以为的要艰苦多了，所以察言观色这一条，她基本满级了。
　　一看太后这面色，她就知道太后有为难的事情。
　　那就更得装糊涂了，太后都为难，找她一个异域女子来商量，那指定不是好事儿。
　　“你一个人在宫里住着，又是小小年纪，身边也没有个伴，日子过得可寂寞？”
　　没有伴？
　　寂寞？
　　奥佳莎眼睛一瞪，“太后想用我和亲？”
　　太后眼睛也跟着瞪圆了，“你胡说什么！”
　　不是和亲就行，奥佳莎松了口气，“挺好的，皇后娘娘特别和善，每日御花园遇见了，还能说两句话逛一逛，有时候我也去她宫里坐坐，真的挺好的。”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太后脑海里闪过一丝疑惑，不过没被她放在心上，巴结皇后嘛，情有可原。
　　“我想……皇帝长女今年已经六岁了，渐渐懂事儿，也活泼可爱——”太后昧着良心夸了两句，“要么让她跟你做个伴？”
　　奥佳莎一下子就站了起来，那肯定不行啊！
　　她秘密来大魏朝的时候，把孟王府各种小道消息打听了个清楚。
　　虽然没有明摆着的消息，可皇后娘娘嫁进去三天之后，李氏就给放到了庄子上，然后就病死了。
　　这证明什么？李氏对皇后娘娘没安好心，她养这么个孩子，还怎么跟皇后娘娘朝夕相伴？
　　奥佳莎深吸一口气收腹，腰一扭，胸一挺，伸手撩了撩头发，“您觉得我这样适合养孩子吗？”
　　太后看着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变得风情万种，下意识就想起她当年在宴席上喝了个烂醉，还拉着她儿媳妇的手要揉胸，关键那胸上还没穿衣服。
　　据说当时所有皇子眼睛都直了，除了她儿子。
　　安福虽然不太着调，可好歹是个公主……“不适合，真不适合。”
　　奥佳莎坐了下来，高高兴兴地问，“太后娘娘，咱们中午吃什么？”
　　排除了奥佳莎，剩下的就都是半斤八两，没什么可挑的，也挑不出来了，太后犹豫了两天，宫里就又有闲话传出来：太后特别看重大公主。
　　“这是谁说的！”太后气急了，要是真的也就罢了，关键是假的啊！
　　就在她宫里多待了一会儿，就是看重了？那卫嬷嬷天天不离身，怎么不说卫嬷嬷呢？
　　“我倒真是小看了这些人。”太后一个个数过去，觉得从安福到淑妃，一个个都有嫌疑。
　　“不能再犹豫了。”太后坚定道：“去请李太妃过来，就她了。”
　　李太妃是平王爷的生母，原先是个嫔，后来皇帝登基，嫔以下的都给升了一级，成了李太妃。
　　为什么选她呢，主要还是冲着她儿子平王爷。
　　平淡无奇，连皇帝都没忍住吐槽的心思，用平给他做了封号，可见她多会养孩子。
　　李太妃过来，想起这两日宫里的传闻，有点担心。
　　太后该不会以为是她做的吧？哪知道刚坐下，太后就道：“安福无人照看，哀家腾不出来手，你帮着看一看。”
　　啊？“娘娘，妾身……”想不出来太有力的理由推辞。
　　太后便又抛了个诱饵，“前两日皇帝还说，要给东边建一个有山有水的大花园子，如今的御花园就缩小一点，再起四个宫殿，两个归太妃，两个归后宫，我叫你先挑。”
　　这个奖励可谓丰厚了，李太妃也想自己住啊，一个人住多清闲多清净多舒服？她点头道：“娘娘放心，妾一定好好教她。”
　　行了，再给她换两个厉害的嬷嬷，就差不多了。
　　这风波一点没波及到唐思然，当然前后发生了什么她还是知道的，只是不等她做点什么，太后就给全解决了，那她自然是乐得清闲。
　　太后不说，她也就不提了。
　　她现在注意力在她两个孩子身上。
　　重阳节生的，到现在也半岁多了，如今会翻身会坐起，勉强也能爬两步，发育完全没有问题。
　　唐思然吩咐人给做了两个风铃，上头用木材雕刻成圆润的小球，又裹了一层颜色鲜艳的布，最上头还坠了铃铛，既锻炼了视力听力，又锻炼了抓握能力，还能集中注意力呢。
　　孩子玩的还挺开心。
　　这天下午，她才跟西太妃逛了一圈御花园回来，听了一肚子尼萨皇宫的小故事。
　　进来就发现她宫里安安静静的，这场景一看就知道是皇帝来了。
　　唐思然一路往里头走，几间屋子没看见人，就知道皇帝八成去看孩子了。
　　她放轻了脚步，站在门口一看。
　　皇帝一脸严肃站在婴儿床旁边，她的一儿一女咯咯笑着，伸手去够床上挂着的各色小球。
　　除了当爹的面色太过严肃，其他都还挺温馨。
　　唐思然没说话，静静看着，然后她就瞧见皇帝伸手把孩子枕头边上的拨浪鼓摆正了。
　　幸亏她及时捂嘴，不然非得笑出来。
　　然后……皇帝又跟孩子手里的小球较上劲了。
　　这小球外头裹了一层布，孩子抓着抓着布就松了，当孩子的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当爹的先受不了。
　　皇帝又去拿那小球，想给搞整齐了。
　　可孩子以为这是逗他玩呢，抓着不放手，劲儿还挺大。
　　皇帝的眉头就又皱了起来，搁任何一个人身上，皇帝脸上一旦露出这样的表情，那就该下跪求陛下赎罪了。
　　但是孩子嘛，第一视力还没发育好，第二初生牛犊不怕虎，两个孩子就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抓着那风铃不住作响。
　　皇帝忽然叹了口气，伸手拿着枕边的拨浪鼓摇了起来，想吸引孩子的注意力。
　　后头的……唐思然就没看下去了，还是给陛下留点面子吧。
　　***
　　转眼两年过去，深秋的天气已经有点冷了，不过皇后宫里却是一片火热。
　　有人形色匆匆，有人焦急万分，太后跟皇帝坐在中间，外头一群美人们不住的踱步。
　　“菩萨保佑，娘娘一定没事儿！”
　　“佛祖保佑，娘娘母子均安！”
　　自打娘娘有孕，杨轻轻就开始吃素，虽然最后被娘娘用一碗鸡汤面破功了，可这并不妨碍她虔诚的心。
　　娘娘头一胎生的小主子健健康康长到了三岁，娘娘自己也一直好好的，那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可还是担心啊。
　　杨轻轻瘦了不少，其他人也没胖起来。
　　外头众人不住的走，里头太后透过隔扇门看着她们，道：“这些人……还得再压一压。”
　　皇帝不做声点了点头，皇后生孩子，她们一个个都瘦了，为什么？心思太沉。
　　从午饭等到黄昏，又从黄昏等到天黑，等到太后都开始嘀咕，“按说第二胎不该这么慢。”
　　里头终于又有了动静，刘嬷嬷出来笑道：“恭喜陛下，恭喜娘娘，皇后娘娘又生了一对龙凤胎，大人孩子都很好！”
　　啊！
　　真好！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赶紧收拾收拾，我进去看看！”
　　皇帝却忽然笑了，“我猜里头都收拾好了？”
　　刘嬷嬷点点头，“太后娘娘请。”
　　皇帝嘴角一直翘着，扶着太后一起进去了。
　　外间，杨轻轻听见娘娘顺产的消息，忍不住双手合十，“菩萨保佑，没叫娘娘难产。”
　　屋里忽然安静了下来，胡氏不可思议的看着杨轻轻，“你——你也做了那个梦？”
　　杨轻轻瞪圆了眼睛，指着胡氏，“你、你、你——”
　　不知道安静了多久，叶灵忽然叹了口气，“不止你俩。”
　　杨轻轻就着跳跃的灯光，一个个人看过去，这眼神，这表情——忽然间一切都有了解释。
　　“你们都做梦了。”杨轻轻一阵眩晕，手一扶，软倒在了椅子上。
　　她不是娘娘最特殊的崽了吗？
　　一时间，屋里只有急促的呼吸声。
　　“所以……都是娘娘嫁进来那天晚上——”
　　“对。”
　　“我是。”
　　“啊！”
　　杨轻轻深吸了一口气，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屋里安静极了，连里屋的欢声笑语都能听见些许。
　　杨轻轻想起她这几年的生活，想着自己开开心心每天都在笑，忽然叹了一声。
　　“我猜咱们的结局都不好，不然菩萨不会给所有人都托梦，菩萨的意思是，只要能救下娘娘，咱们就都过上好日子。”
　　安静了片刻，屋里响起十八个整齐的声音。
　　“你说得对。”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
　　预告一下，第一个番外打算写皇帝终于心想事成，是个标准的暗黑向宫斗番外。
　　【没有皇后的日子：我就知道我的后宫都是心机婊】
　　真是恶意满满的番外呢。
　　如果不喜欢的话，就跳过等下一个，题目都会写明白要写什么的。
　　另外安利一下接档文《女配专治不服》，是个走快节奏爽文路线，打脸从不过夜的快穿文，点进专栏，或者搜索ID：4851530可见。
　　感兴趣的收藏一下吧，感谢。
　　感谢在2020-09-15 12:38:16~2020-09-15 20:5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佛弥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1章 没有皇后的日子（一）
　　八月里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孟王妃死在了洞房花烛夜。
　　没圆房之前就死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儿，不过孟王府有个侧妃李氏第二天就暴毙，又说是生了什么重病不能下葬, 直接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连骨灰都给扬了, 就知道王妃去世跟着李氏脱不了干系。
　　“那李氏不是还生了王爷长女？”德妃一脸关切的问道，“她姨娘突然病死了, 不如你把那孩子接来宫里好生安慰一番？”
　　刘妃气得热血上涌，头都突突跳着疼, 这种事情再心知肚明也不能挑破窗户纸, 她皮笑肉不笑道：“接倒是能接, 就是我宫里养不了, 要么你养着。”
　　“倒也不是不行。”德妃笑道：“听说那孩子已经三岁了，倒是也不用太操心。”
　　刘妃冷笑, “你可说晚了, 那孩子为了替母亲跟姨娘祈福, 已经剃了头发做尼姑去了, 你要是想养她，你得出家！”
　　德妃原本就是来看热闹的，再说又不是她儿媳妇死了，她有什么可生气的？
　　她惋惜一声, 道：“怎么这么快？这才第二天就出家？刘妹妹也别太难过，你那儿媳妇想必是去天上享福了。”
　　刘妃直接便是：“不送。”
　　德妃虚情假意的叹了两声, 转身离开。
　　刘妃眉头一皱，觉得胸口闷得喘不上来气，跟卫嬷嬷道：“去陛下寝宫外头晃一圈，叫人看见就行, 别说请他来。”
　　这也是宫里常用的套路，卫嬷嬷应了声是，倒退着离开了。
　　皇帝宫里，孟王爷正站在皇帝面前，一边还立着一个老嬷嬷，正低着头回话。
　　“王妃身上瘦得不像话，想这三年……亏空了，一直没好好养身子。”
　　皇帝看着站在一边的儿子，见他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有心想骂他两句，只是这的确不关他的事儿，皇帝眉头一皱，心烦道：“张德忠！你们两个去唐家一趟！”
　　张德忠跟嬷嬷一起离开，皇帝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吧，你那后院……人的确是太多了。”只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孟王爷行了个礼出去，不多时万明义进来道：“陛下，刘妃宫里的卫嬷嬷在门口。”
　　皇帝又是一阵心烦，谁能想到好好的婚事成了这个样子？
　　先是推迟了三年，如今这孩子又死在洞房花烛夜上，皇帝站起身来，道：“去看看！”
　　到了梨华宫里，皇帝一进去就听见刘妃呜呜的哭声，心情越发的烦躁。
　　刘妃见皇帝来了，忙收了眼泪，起身行礼道：“陛下。”
　　皇帝唏嘘一声，“发生这种事情，谁也想不到，你放心……过一阵子再重新找个王妃。”
　　刘妃得了皇帝的话，虽然不太满意，可她又不能跟皇帝发牢骚，便道：“陛下，文贤都要二十五了。”
　　“给他找个门第高的！”皇帝发誓一般道。
　　刘妃虽然依旧不满意，不过还是点点头，道：“门第倒是次要，这次要找个身子健康的。”
　　皇帝嗯了一声，在梨华宫待着就想起早死的儿媳妇，还有她早死的爹，皇帝哪儿还待得下去？转身走了，“你好生歇着，等过去三个月就过年了，翻过年到了春天朕就给他赐婚。”
　　刘妃送了皇帝出来，回来越想越生气，就算那儿媳妇她不喜欢，身子不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可死在洞房花烛夜毕竟不一样。
　　她愤愤道：“那李家还开什么书院？这就是李家的教书育人？横竖消息也瞒不住，给我宣扬出去，再找人去李家书院门口堵着，我看他们怎么还好意思苟活于世！”
　　李家好不好苟活于世暂时还没结果，可孟王府的后院，已经吓得人人自危了。
　　“李氏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敢对王妃下手！”杨侧妃扶着肚子在屋里快步绕着圈子，心情显然是激动到了极点。
　　“这王妃家室不显，她父亲再简在帝心，也已经死了，她又是平淡无奇一个人，这些年从来没有什么名声出来，这样的王妃有什么不好？李氏偏要把她弄死，她倒是跟着丢了命一了百了，那我呢？”
　　“王府就我们两个侧妃，她这么一搞，我岂不是成了众矢之的？刘妃必定要差人来训斥我的。王爷还年轻，陛下肯定是会给他重新娶一个王妃的，还得是个家世好人也厉害的，今后这日子还怎么过？”
　　谷嬷嬷忙上前扶着人，劝道：“您先好好把孩子生出来，别的——”
　　正说着话，外头传来一阵喧哗，杨侧妃惊得立即往门口走，就见李公公带着四个结实的婆子，从倒座里揪出一个年轻的丫鬟来，拖着就往外走。
　　这丫鬟她不太眼熟，可毕竟是她院子里的。
　　杨侧妃心头乱跳，不敢问却又不得不问，她硬着头皮上前，道：“李公公，这丫鬟——”她转头又问谷嬷嬷，“这丫鬟是哪个。”
　　虽然问出来就是撇清关系，但是她是真不知道这丫鬟是哪个，杨侧妃恨死李氏了。
　　李忠顺脸上没什么表情，行了个礼道：“回杨侧妃，这丫鬟□□叶，她拿了李氏的银子，又做出来背主的事情，王爷要发落她。”
　　杨侧妃倒抽一口冷气，李氏居然把手伸进她院子里？王妃死去第二天查到这丫鬟身上，李氏……她这是想栽赃嫁祸啊！
　　她死了活该！
　　杨侧妃上前踢了那丫鬟一脚，恶狠狠道：“吃里扒外的东西，连狗都不如！”
　　杨侧妃是真生气也是真害怕，用了全身的力气去踢人，踢的时候没觉得什么，回来之后就觉得肚子紧一阵慢一阵的抽，还有些粘腻的感觉。
　　她吓得去净房一看，已经是出血了，“叫大夫来！快叫大夫来！”
　　只是等大夫过来，早已无力回天，杨侧妃流下来一个已经长成型的女胎。
　　“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宫里刘妃得了消息，又大哭了一场，骂道：“这杨氏必定也没安好心，否则她肚里的孩子又怎么会保不住！”
　　一时间孟王府人人自危，都换了素净的衣服给王妃守孝，整日烧香吃素，连门都不出了。
　　转眼百天过去，京城下了冬天第三场雪，大地一片白茫茫的，齐芝楚趁着下午太阳最好的时候，到了孟王府。
　　“真是李氏做的？”她跟刘婉娘两个窝在一处，吃着刘氏剥的瓜子，小声问道。
　　“应该是吧。”刘氏又小心端着热茶伺候她，“你知道的，李公公口风紧，也没什么消息传出来，不过连李氏的院子都给扒了，应该是真的，还牵连到了杨氏呢，她院子里也有个丫鬟被带走了，好好的孩子也没了。”
　　齐芝楚想了想，道：“应该跟杨氏没太大关系，不然依我哥哥那个脾气，别管她肚里有没有孩子，就是她能把城墙倒，该怎么还是怎么。”
　　刘氏点了点头，又推了推桌上的果盘，“你尝尝这个，说是南方进献的，这果子虽然油了些，好吃是真好吃。”
　　齐芝楚嗯了一声，半晌迟疑了一下，道：“我前儿进宫去问了母妃，母妃一点都不念旧！”
　　刘氏迟疑了一下，叹道：“我的确是……唉，若是我母亲还在，至少能圈住父亲，不像如今那个继母，整日只知道撺掇我父亲捞钱，一点都不上进。”
　　齐芝楚轻轻拍了拍她，道：“我听母妃的意思，好像是给我哥哥定下来了宁江郡主，不过你放心！我去劝说母妃，至少给你封个侧妃，咱们从小一处长大的情分，你还是他的表妹呢。”
　　“公主。”刘氏红了眼圈看着她，“若是没有你，这日子我是真的过不下去了。”
　　两人抱在一处互相安慰着，刘氏手上拍着公主后背，心里却飞快地想：宁江郡主？怎么进了门第这么高一个正妃？那她这个王爷表妹，岂不是要被针对了？
　　不过王府里还有一个王氏，一个胡氏，前头还有那些生育过的侧妃，一样都是威胁。
　　到时候她见机行事就是。
　　王氏这会儿也已经从她在太子府的堂姐那里得了消息，“诚晖王家的宁江郡主。”王氏眉头皱了皱，报信的婆子又道：“诚晖王跟成王爷走得近，娘娘的意思，叫您先别着急上去，等看看这郡主的心究竟是向着谁的。”
　　王氏点了点头，“我明白的，我们王家的女人，争的不是宠，不是后位，不是权势，争的是王家的将来。”
　　那婆子淡淡一笑，道：“您这样通透，娘娘也能放心了。”
　　胡氏这会儿正坐在窗户对面，看着外头零星飘下来的小雪，阴沉着一张脸想心事。
　　按说她祖父已经官复原职，又升了太子太傅，父亲也做了礼部右侍郎，她也能当这孟王正妃了，可她却还有个当宫女的出身，而且祖父也不帮她。
　　想想上次她派丫鬟过去送东西，直接被人扔了回来，胡氏闭了闭眼睛。
　　心中虽然气愤，她却叫自己冷静了下来。
　　感谢那些当宫女的日子，不冷静早就死了。
　　得益于当过宫女，她在宫里的消息比谁都灵通，过完年王爷就要娶新王妃，婚期定在上半年，人选是诚晖王家的宁江郡主。
　　这郡主性子……总之是从小娇生惯养，唯我独尊惯了的，王爷后院又这么多人，她进来必定心气儿不顺。
　　虽然自己前头还有身份更高的，也有生育过孩子的，不过也不能排除这郡主专门挑她来杀鸡儆猴。
　　如果这郡主拿她当鸡，她要怎么避过去？
　　胡氏把王府的人一个个想了过去，又提前设想了许多场景，心中有了主意，她眸光闪现，最后又沉寂下去。
　　宁江郡主虽然出身高贵，身边也肯定有帮手，可她这个人必定是没见过风浪的，稍稍挑唆一下就得炸。
　　胡氏嘴角一翘，她现在希望这新王妃不要一上手就先来对付她了，否则一来就闹得不愉快，她多少也要被牵连，反倒是便宜其他人了。
　　外头，容嫣跟容颜端着食盒，往杨侧妃屋里去。
　　她们已经风雨无阻的去了一个月了，杨侧妃第一次见了她们，后来就都是谷嬷嬷了。
　　今天也不例外，两人放下汤，略坐了坐，便起身告辞。
　　出了杨侧妃的院子，容嫣皱了皱眉头，“姐姐，咱们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容颜深吸了一口气，冷气入喉，她猛地咳嗽两声，容嫣给她拍了拍背，“姐姐小心，这府上，只有你我二人相依为命。”
　　容颜道：“当初咱们两个学了那些东西，我能看出来杨侧妃面色不好，难道你看不出来？”
　　容嫣犹豫了一下，道：“我看着……杨侧妃出了不少血，又掉了个快五个月的孩子，忧思又重，两个月还在出血，怕是……从此就伤了身，再没法侍寝了。”
　　“王爷一直不待见咱们，争宠对咱们来说就如镜花水月，咱们只能找个主子，你说，这府上又有谁比再生不出孩子的杨侧妃好呢？”
　　容嫣一个个想了过去，一声不吭。
　　容颜又叹了一声，道：“走吧。等她认清现实，咱们就能进去了。”
　　杨侧妃的屋里，火盆放了五个，就是谷嬷嬷进来，也要换一身衣裳的。
　　杨侧妃穿着小袄，身上盖着被子，手却还是冰的。她斜靠在软榻上，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
　　毫无轨迹，飘渺不定。
　　“我总觉得……”杨侧妃转头看了一眼谷嬷嬷，了无生趣道：“我的日子不该是这样的，我那孩子……也不该就这么死了的。”
　　谷嬷嬷眼圈一下就红了，“娘娘，您说什么傻话呢，赶紧先吃药，过了这个冬天，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一切就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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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没有皇后的日子（二）
　　冬天还没过去, 春天花还没开，新王妃还没进门，旧王妃的妹妹就先来了。
　　唐思齐坐着一顶小轿子, 到了孟王府, 身份只是个侍妾。
　　这消息叫王府后院诸人都震惊了，除了杨侧妃还病恹恹的养病，其余人至少想了她三天。
　　“这都是怎么想的？”胡氏一脸的不明白, “要是前头王妃有孩子留下来，她当个侍妾倒也没什么, 可这新王妃过完年就要进门了，她这岂不是自寻死路？”
　　“唐家竟然落魄到了这个地步？”
　　“听说是前头王妃的亲娘求的。”全嬷嬷一脸唏嘘, 坐在古氏屋里跟她说话, “奴婢听那天跟着去的嬷嬷说了一嘴子，什么自己女儿没法好好伺候王爷，心里甚是不安, 这才想了这个法子，还请王爷一定不要拒绝。”
　　古氏叹了口气, 道：“这不是胁迫王爷？可王爷为什么要答应呢？”
　　“王爷的心思, 谁能猜得到？”全嬷嬷说完就站了起来, 古氏还上前扶了一把。
　　全嬷嬷道：“奴婢该走了, 正好趁着发东西的机会来看看你，你好好待着，新王妃来了也别冲上去，不管这新王妃是从前头还是从后头烧火，都烧不到你头上。”
　　古氏嗯了一声，道：“我就不送您了，免得叫人看出破绽来, 您也小心。”
　　全嬷嬷出去，古氏又叹了口气，王妃死了，王爷除了雷厉风行处置了李氏，似乎就没什么别的动静了，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都查清楚了？”孟王爷阴沉着脸问道。
　　李忠顺虽然看不出他脸上有什么表情，可听着声音就知道不对，他忙点头道：“查清楚了，娘娘被关在院子里三年没出来，唐大人留下来那个儿子，叫他大伯养得——”他略一顿，吞了吞口水。
　　“有一般人两个大了。”
　　守孝三年，姐弟两个一个几乎饿死，一个胖到不成人形，李忠顺也没见过这种事情。
　　“哼！”孟王爷冷哼一声。
　　李忠顺声音有点抖，继续道：“原先唐大人给留下来的嫁妆，都叫王妃两个伯父换了去，连陪嫁的丫鬟都给换了。”
　　孟王爷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
　　李忠顺吓得一哆嗦，心想唐大人那遗孀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不好好护着自己一双儿女，明明她那女儿是已经有了大前途的，等她一出嫁，她那一房肯定是要飞黄腾达的，可这人偏偏要养废自己两个孩子，要扶持唐家大房的人上位。
　　李忠顺又一哆嗦，这里头的原因……叫人想不明白，也更加不敢深想。
　　只能说唐家一家人都目光短浅，他们又不是什么公侯之家，姑娘死了一个，换一个依旧能当正妃，她们这样的，当通房丫鬟都嫌教养不够。
　　李忠顺低着头等着王爷的示下，外头忽然有了喧哗的声音。
　　“王爷，奴婢是王妃的人，如何能去一个侍妾身边伺候？”
　　李忠顺不等孟王爷示意，忙出去一看，回来小声道：“是娘娘身边的刘嬷嬷，正跪在院子里。”
　　孟王爷淡淡道：“叫她进来。”
　　刘嬷嬷一进屋子，什么都没看，就直接跪了下来，“王爷，奴婢愿意去给娘娘守灵，也不愿意伺候这黑心肠的狗东西！”
　　李忠顺咳了一声，孟王爷张口道：“既然如此，选个庄子，叫她去做管事的嬷嬷。”
　　刘嬷嬷心中憋着火，原本是想趁机再说一说唐家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不过抬头一看见孟王爷那张冷脸，就吓得火全灭了，再者李忠顺往她前头一挡，刘嬷嬷最后也只有一句，“是。”
　　李忠顺亲自带着人出去，他倒是能猜到王爷三分心思，可别说是猜的，就是王爷实打实说出来的，那他也不能泄露，不过看这刘嬷嬷着实可怜，又忠肝义胆的，他不免提醒了一句，“王府是讲规矩的地方。”
　　屋里，孟王爷面色越发的阴冷了。
　　“我好好的王妃叫你们折腾死了——父皇会念旧会心软，不舍得处理唐大人的家人，我不会。”
　　“叫竹兰来！”孟王爷扬声道。
　　几天过去，唐思齐已经把孟王府转了个遍，王府里一众侍妾也都一一拜访过了。
　　“长得倒都是一副以色侍人的模样！”唐思齐愤愤道，“这都瞧不起谁呢？”
　　她身边的丫鬟云暖忙安慰道：“姑娘跟她们生什么气，她们可有当王妃的姐姐？书上不是说，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再说您叫什么？唐思齐，王爷不就姓齐，这证明您跟王爷有缘分。”
　　唐思齐面色一红，害羞地把头一别，过一会儿又担心的问，“可他……可他为什么还不跟我圆房？”
　　云暖又道：“咳，您想想，前王妃毕竟是您的姐姐，这时候不合适。”
　　唐思齐点头，红着脸道：“那他要来……我是不是拒绝比较好？”
　　两人正说话，外头丫鬟来回报，道：“竹兰姐姐来了。”
　　竹兰？唐思齐看了一眼云暖，这是谁？
　　竹兰手里提了个小包裹，一脸的笑意，进来曲膝行了礼，自己介绍道：“奴婢是原先王爷拨给王妃的大丫鬟，如今……王爷便叫奴婢在您膝下伺候。”
　　唐思齐眼睛都亮了，这可是大体面！不用云暖提醒她也能看出来，这丫鬟二十出头，人长得虽然不太好看，不过却很端庄，说话也利索，她又说自己是大丫鬟，这明显是给王妃，帮她管理王府的。
　　如今这人到了自己手上……那岂不是说她有机会——至少当个侧妃吧。
　　唐思齐忙介绍道：“这是从小伺候我的云暖，云暖，你带她去选一处屋子，选好的。”
　　云暖上前，想去挽竹兰的胳膊，只是竹兰那模样，带着点不可侵的气质，叫云暖有点心虚。
　　“我原先是宫里当宫女的，还在刘妃宫里伺候过，你呢？”
　　云暖顿时就被打入尘埃了，她爹是佃户，她从小田里野大的，手上还有茧呢。
　　“你来了可就好了。”
　　说了没两句话，云暖陪笑道：“我来了这许多天，王府人还没认全，有时候东西不够用了，都不知道去找谁。”
　　竹兰带着点不可思议，“我看你像是在娘娘身边伺候的，这事儿怎么要你亲自去办不成？你只管吩咐下头的小丫鬟——我知道了，一定是她们偷懒！”
　　云暖想着要卖人个好，故意大声道：“其实也不是，我就是想出去走走，王府这么大，我想好好看看。”
　　伺候了两天，竹兰把这主仆二人的脾气摸了个透彻，大概就是心虚又要大声讲话显示自己很有底气，这么一来，王爷吩咐的事情就更好办了。
　　虚荣心这么强，攀比心想必也不弱，只要聊一聊王府这些人的身世，又带了什么东西来，她们就会跟狗咬狗一样，去追前王妃的嫁妆的。
　　迎春花刚开了没多久，新王妃的婚期刚定下，孟王府又出了一件事儿。
　　不大不小，一个侍妾被撵了，这事儿在各个王府里都有发生，不过考虑到这侍妾的身份，就不太简单了。
　　这人是前王妃的堂妹，也是唐家的嫡女。
　　孟王爷拿着竹兰问出来的供词，放在了皇帝面前。
　　里头她们是怎么欺负前王妃的，怎么换了她的嫁妆，写得一清二楚。
　　皇帝面色复杂，表情多变，从不可置信开始，变成了最后深深的疲惫。
　　可四页的供词，他才看了三页。
　　皇帝放下供词，有气无力道：“朕知道了。张德忠——”皇帝顿住了，不过孟王爷看得清楚，这次不是犹豫，是太累了。
　　“他们对皇亲国戚下手，罪加一等，唐家大房二房男丁杖责五十，留下侵占唐家的东西，撵出京城，十代不得科考。”
　　“至于这三房——”皇帝看了一眼自己儿子，那眼睛冷若冰霜。
　　“唉……终究是那母亲没护好孩子，既然如此，选一处贫寒的寺庙，让她出家真真做个尼姑。至于唐大人的独子……张德忠，派人去教教他，什么叫礼仪孝悌。唐大人去的时候，他年纪也不小了，应该懂事了。”
　　张德忠一句多余的话不敢说，应了声是就出去，皇帝看着自己儿子，问道：“你可满意？”
　　孟王爷行了个礼出去，“多谢父皇。”
　　皇帝重重地叹了口气。
　　经历这么一遭，孟王府越发的安静了，王府后院众人虽然一个个都想商量一下新王妃来了该怎么办，可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去花园逛的，生怕被孟王爷看见，全都在自己屋里躲着。
　　端午刚过，孟王府再次举行婚礼，第二位孟王妃进门了。
　　有了上一次的经历，整个王府都如临大敌，正院被护得结结实实，别说有人想在窗户下头说话了，就是个飞虫想进去，都得好好掂量掂量。
　　第二天一早，孟王爷刚起身，宁江郡主也跟着起来了。
　　孟王爷道：“还早，巳时进宫。”
　　宁江郡主笑得很是恭顺，道：“要先见一见王府的侍妾呢。”
　　孟王爷一言不发，去了书房。
　　宁江郡主梳妆打扮，穿了一身正红色，头上带着的是镶着红宝石的厚重金钗，又专门画了一个上扬的眼角，显得盛气凌人。
　　陪嫁的许嬷嬷担心道：“郡主，这还是第一天，要么——”
　　“第一天怎么了？”宁江郡主反驳道：“我可不是什么好性儿的人，与其叫她们试来试去，不如第一天就立好规矩，免得浪费时间。”
　　“再说我是谁？她们又是谁？我是诚晖王的嫡女，我是宁江郡主，我是孟王妃，她们？哼，该小心翼翼的那个人不是我。”
　　“去叫人来！”宁江郡主道：“哼，今儿要去宫里请安，我倒是希望她们里头能有几个自视甚高的，不然我还得找借口发落她们。”.


第163章 没有皇后的日子（三）
　　这一点宁江郡主倒是失算了, 所有人都来了，倒不是怕她，主要是还是怕王爷。
　　这快一年里头, 王爷做的跟王府后院相关的两件事情, 着实吓人。
　　李氏那一遭，他是先雷厉风行毫不手软的处理了李氏，连孩子也不管的。
　　然后才开始查证, 第二日才揪出来杨氏屋里那二等的丫鬟。
　　第二件，他处理了唐家的人。尤其是这第二件, 叫后院众人想了又想，若她们是先前死去那孟王妃, 一边要感谢孟王爷有情有义, 替她出气，一边又要痛恨他分毫不带留手。
　　唐家其余两房十代不许科考，还不叫他们带东西出京城, 这就是明白逼着人去死。
　　亲岳母出家，就剩下一个弟弟, 还被太监看着学礼仪孝悌, 这日子想想就知道该有多糟心了。
　　所以王府无一人敢生事, 力求什么都不做, 连下人都沉默了许多。
　　宁江郡主坐在椅子上，瞧着这一屋子的人，笑道：“抬起头来，叫我也好好看看你们，好好认个人。”两个好好都重读了，叫人心中生寒。
　　当然寒的依旧不是这新王妃，而是怕她多生事端连累自己一起被孟王爷处置。
　　“这边是杨氏了吧？这可怜件儿的, 我听人说你生下来的时候，就连累你母亲难产，床上歇了快一年呢，可见菩萨保佑，一报还一报。”
　　众人眉头都是一皱，有这么说话的？
　　竹兰更是轻轻一声咳，道：“娘娘，该敬茶了。”
　　宁江郡主眉毛一竖，“大胆！你一个丫鬟，如何能做得了主子的主？跪下领罚！”
　　竹兰二话不说就跪下了。
　　许嬷嬷也跟着担心了，这明显是王爷给的人，郡主如此给她没脸……虽然王爷明显不会因为这个就发落郡主，可毕竟不太好。
　　宁江郡主笑了笑，道：“你倒是听话。”她又看着屋里众人，“杨氏先坐吧，你这瘦弱的，我都怕你一会儿晕过去。”
　　杨侧妃低低应了声，“多谢王妃娘娘。”
　　宁江郡主又看其他人，“简氏是哪个？”
　　简氏上前一步，心惊胆战道：“妾是简氏。”
　　“挺好，听说你生了王爷次子？”
　　简氏声音都在颤抖，“是……是妾生的。”
　　“明儿送我屋里，养在王妃膝下，对他也好，你说是吗？”
　　简氏心中千万个不，最终也只有一句话，“多谢娘娘体恤，这是和哥儿的福气。”
　　“乐氏呢。”宁江郡主又道：“还有你那女儿，听说跟简氏的儿子年纪相仿，正好凑成一对儿，我也讨个吉利。”
　　乐氏眼圈都红了，“是。妾这就回去收拾东西……她两个奶娘——”
　　“不用收拾了，我这儿什么没有，更不用你安插眼线到我身边。”
　　“王妃娘娘，安佳才两岁，她身边离不开人的！”乐氏哽咽道。
　　“我屋里又不是没人伺候她，两岁的孩子都会说话了，想要什么不能自己说？”
　　“娘娘！”乐氏撕了她的心都有了，她看了一眼简氏，难不成真要把孩子交到这王妃手上？
　　乐氏心里也明白，虽然这王妃装着毫不在乎，可她照顾王爷子嗣，必定不会如此漫不经心，可……那是她的亲骨肉，去了正院，身边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她才两岁啊！
　　王妃的心竟如此的狠吗！
　　简氏避开了她的视线，宁江郡主坐在最上头，倒是把一切都看得清楚，屋里众人脸上那个表情——啧啧，倒是先委屈上了。
　　她心中冷笑，她们有什么可委屈的？
　　她还委屈呢！
　　她好好的人，能当正妃的，如今却成了继妃，天生矮人一头，孟王爷长得倒也能入眼，可他后院这么多人，看了就叫人生气。
　　她不挑刺，怎么能把这些人一个个都清出去呢？
　　再说临出嫁的时候，诚晖王也跟她说了，说她受委屈了，可这是皇命不好违背，又说不管她受什么委屈，整个诚晖王府都在她背后站着。
　　宁江郡主又开始点名了，“婉娘是哪个？”
　　刘氏上前一步，“是妾。”她心里也忐忑不安，她是宫里娘娘的亲侄女儿，这新王妃应该不至于吧。
　　“怪不得。”宁江郡主笑道：“我方才就猜是你，你跟她们长得都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除了那一对双胞胎，还有哪个是一样——刘氏的脸忽然涨得通红，王妃这是说她丑！
　　刘氏死死攥着拳头，低着头咬着唇，一脸的屈辱。
　　胡氏这会儿已经惊得波涛汹涌无以复加了，这继王妃是疯了不成？她怎么敢——
　　“王氏是哪个？”
　　王氏上前行礼，“回娘娘，妾身是王氏。”
　　宁江郡主一笑，“你在我府上，可要老实些，你们家姑娘的名声可不太好。”说完不等王氏回答，她又道：“对了，还有胡氏，你祖父性情高洁，可到你这儿就不太一样了，我听说你祖父不想认你？”
　　胡氏忍住了，全当没听见。
　　宁江郡主继续往下点评着。
　　“听说希氏是苗疆来的，那边不太守规矩，你别带些臭毛病进来坏了王府。”
　　“梅氏？听说你们家里为了抬升身价，说自己是公主后裔。这倒是新鲜，株连九族都算不到你们头上的。要是这么论，我还是女娲后裔，神农氏子女呢。以后这话可别说了，免得叫人笑话你。”
　　宁江郡主这么一一挑刺过去，说话越来越难听，终于到叶灵这里，她得到了她一直想要的“自视甚高”。
　　“你就是勾引瑶璃不成，又连累她出家的那个下贱胚子？”
　　“你胡扯！”叶灵头一抬，就道：“你跟瑶璃都是一路货色，就会仗势欺人！”
　　“跪下！掌嘴！”宁江郡主眼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总算是抓着个不识抬举的了。
　　叶灵直愣愣地看着她，动也不动。
　　宁江郡主越发的兴奋，这时候竹兰忽然开口了，道：“娘娘，快巳时了，该收拾收拾进宫了。”
　　宁江郡主一看外头太阳已经升了上去，不由得叹了一声，都是那乐氏，非得跟她较劲，结果到正题就没时间了。
　　“罢了。”宁江郡主道：“既然竹兰给你求情，我不能给她面子，跪着吧，你们都跪下！记住了，我不管你们哪个生事，以后若是哪里叫我不舒服了，你们都是一样的！”
　　王府这些人里头，不少都是存了息事宁人的心，又想刀子怕是挥不到自己头上，又觉得照她这般下去，王爷迟早得收拾她，断断续续就有人跪了下来。
　　胡氏心中恼火，觉得这些人都是烂泥扶不上墙，好容易这么好一个机会，她们虽然是妾，可毕竟都是有几分脸面的。
　　虽然她祖父明摆着不认她，可这王妃若真的下死手折辱她，那她祖父肯定是要出面的。
　　可既然有人开头跪了，这事情再闹下去，就是她们的不是了。
　　胡氏一心的屈辱也跪了下去。
　　这时候站在人群最后头那一对双胞胎开口了，容嫣怯生生道：“娘娘，妾跟姐姐还没敬茶。”
　　“闭嘴！”宁江郡主转身厉声道：“肮脏之人！你们都看清楚了，这两个人以后不许进正院，免得脏了我的地方！你们两个现在就滚！”
　　容氏姐妹两个手拉着手，红着眼睛跌跌撞撞跑了回去，正院则跪了一院子的人。
　　宁江郡主觉得自己大获全胜，进去整理着装，准备进宫了。
　　许嬷嬷跟在她身边伺候，想着临出门诚晖王妃给她的吩咐。
　　“王爷得了成王爷的指示，要叫孟王府后院大乱，正好又有前头那个一进去就死了的王妃，三两次就能叫陛下嫌弃孟王，只是……唉，毕竟是我亲生的女儿，你稍稍劝着她，她从小被她父亲娇纵，千万别叫她太出格。”
　　许嬷嬷转头看了看跪了一地的侍妾们，心想这不算太出格吧，都是妾，立规矩是应该的。
　　宁江郡主跟着孟王爷进宫，先去给皇帝皇后行礼，又去拜见刘妃，还见了公主，不冷不淡的吃过午饭，这才告辞离开。
　　只是一回到孟王府，宁江郡主就见竹兰匆匆上来，给王爷行了个礼，又道：“王爷，胡氏小产了。”
　　宁江郡主下意识便是：“她身子怎么这么弱？跪一跪就能小产，可别——”是拿孩子栽赃她的吧。
　　好在她虽然敢在妾室面前蛮横，在王爷面前还是不敢太过放肆的，她又补充道：“大夫怎么说，可别落下病根。”
　　竹兰再专业，被无故打脸心中也是有怨气的，她道：“大夫说月份尚浅，好好调养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是跪得久了，膝盖肿了，可小产又不能用活血的药，怕是以后阴天下雨腿会疼。”
　　“你随我过来。”孟王爷跟竹兰道，看也不看宁江郡主一眼，转身就往书房去了。
　　宁江郡主有些忐忑，忙回房找了许嬷嬷，埋怨道：“你怎么也不看着点？生生就叫她跪到小产？”
　　许嬷嬷比宁江郡主更害怕，她可没什么王府当后台，要是真有什么处罚，郡主指定要推她出去当挡箭牌的。
　　“您才走没多久，连巳时二刻都没到呢，那胡氏头一歪就晕了，奴婢叫人抬她去厢房歇息，这才发现她有孕了。奴婢觉得是她底子太弱，想必是在宫里积下来的沉疴旧疾。”
　　“再说哪儿有跪不到半个时辰就小产的？人常说为母则强，原先咱们王府里头那些姨娘，跳了冷水都好好的。奴婢觉得倒是她这孩子太弱，原本就该保不住的，只是应在您手里了。”
　　宁江郡主也是这么想的，听见这话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嬷嬷说得有道理，你去备些东西来，我们去看看她。”
　　只是许嬷嬷东西还没准备好呢，王爷就先来了。
　　宁江郡主笑得有点不自然，道：“胡妹妹身子如何了？我正准备药材补品打算去看看她呢。”说着又叹了口气，“她怎么自己也不知道呢？这样不小心。”
　　许嬷嬷下意识就觉得后头这句话说得不好，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孟王爷就开口了。
　　“不必。”他冷冷的眼神在宁江郡主身上扫过，就像看桌子椅子一样，宁江郡主觉得全身都冷了。
　　“李忠顺，去请一座观音来，东厢房改成佛堂，继王妃戾气太大，让她好好念念佛经。”
　　宁江郡主道：“我不知道她有孕！她这分明就是陷害我！”
　　“王爷！郡主年纪尚轻，不知轻重，也是看重您，才会这样的，您饶她这一次，以后郡主就知道了。”
　　“她要是说一声，我能这么对她吗？她们一个个低眉顺眼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分明是她们没轻重！”
　　“郡主您少说两句，赶紧给王爷赔个不是。”
　　宁江郡主跟许嬷嬷两个一言一语分辨得热闹，可是王爷不说话，她们两个也就是说上四五句就再说不下去了。
　　“王爷……”
　　孟王爷一个眼神过去，两人彻底不敢说话了。
　　“你在院子里带着好好修身养性，以后王府的事情就由竹兰管，缺什么你差人说一声。”
　　孟王爷交待完毕，转身就要走。
　　宁江郡主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儿，可许嬷嬷反应过来了，她一拉宁江郡主就跪下了，磕头磕得都出了血。
　　“王爷您这才是新婚第二天，三日后还要回门！”迫不得已，许嬷嬷搬了诚晖王府出来，又道：“夫妻两个总是要互相磨合迁就的。”
　　许嬷嬷声音越说越小，孟王爷又看了过来，不过什么都没说，看得仿佛是这屋子，而不是这屋里的人。
　　之后走得很干脆。
　　许嬷嬷拉着宁江郡主，不住的摇晃她，“郡主！您说两句话！您给王爷赔个不是。”
　　这么摇了好几下，宁江郡主回过神来，第一句话就是：“他要圈禁我？他连王府都不叫我回去？他怎么敢！”
　　许嬷嬷没说话，搭话的是竹兰，“王妃娘娘，您好生歇着，有事儿差人去叫一声奴婢，这几个嬷嬷是专门给您使唤的。”
　　宁江郡主抬头一看，门口不下十个五大三粗的老嬷嬷，“你个贱婢！是你在王爷面前告状了是不是！”
　　“奴婢不过是实话实说，王妃娘娘，奴婢先告退了。”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宁江郡主拉着许嬷嬷的手不住的喊，许嬷嬷只能安慰道：“娘娘先稍安勿躁，等王爷见您三日回门没回去，自然会想法子来见您的。”
　　话虽如此，许嬷嬷心里却想，这孟王爷一看就是心志坚定之人，诚晖王府再怎么，也压不住正经八百的王爷啊。
　　再说若是真走到让岳父出来压制，那今后就好不了了。
　　不过若是按照王妃说的，王爷是想叫孟王府后院不稳，那……许嬷嬷心疼地看了一眼郡主，那但凡王爷稍稍忘记这事儿，诚晖王就会出来提醒两句，喊两句你怎么这样对我女儿。
　　许嬷嬷将郡主一抱，道：“地上凉，郡主先起来好不好？”


第164章 没有皇后的日子（四）
　　胡氏屋里, 满屋子的药味儿，她面色浮肿躺在床上，眼圈红肿, 眼泪却已经流干了。
　　周围站了一圈人, 一个个都是红着眼圈看她。席氏坐在床边，手轻轻在她身上拍着，道：“你也别太难过了——”
　　话才说了一半, 胡氏头一转，面冲着里, 声音哽咽道：“我一个人静静，你们走吧, 都回去好好歇歇, 都跪了一早上，用些膏药擦擦……心意我领了，别落下病根。”
　　说到最后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早上继王妃这一顿敲打, 叫王府剩下的这些人拧成了一股绳，虽然也持续不了多久, 可如今她们却是人人都感同身受。
　　“你这叫人怎么放心？”简氏担忧道：“杨姐姐这样, 你也这样——我看那王妃之位是被人咒了不成！”
　　屋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胡氏虽然伤心, 可她调整得最快，她从知道孩子没了，她就要继王妃不死不休了。
　　她在宫里待了十几年，字还没认识几个，就先学会了勾心斗角栽赃嫁祸挑拨离间，她要让那继王妃一辈子都没法翻身！
　　所以话题是绝对不能往诅咒上去的，胡氏猛地转过头来, 道：“诅咒？什么诅咒！前头王妃好好的一个人，叫李氏给害了，如今这个王妃，就是个祸头子！若真有诅咒，怎么不去咒她，偏偏应在我还没出生的孩子身上！”
　　她猛地这么一爆发，又是故意没换气，说到最后气竭，不住的咳嗽，她又才小产，原本就是没力气的时候，这么一顿咳，直接就把眼泪咳了出来。
　　这样的姿态，叫人看了无一不伤心。
　　眼泪一流出来，仿佛打开了什么官咖，胡氏猛地扑在席氏怀里，道：“我不甘心！她是怎么说我的，我说我家里人不认我，说我品性不端，我——”
　　她又大哭了两声，“我去当宫女，那会儿我才几岁，若是我家里人不同意，我能当宫女吗？是他们亲手把我送进宫里去的，现在又嫌我丢他们的脸！”
　　胡氏痛哭流涕，席氏一边抹眼泪，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道：“你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胡氏脸埋在席氏怀里，她哭得是自己，眼泪真切，话说的也是自己，却又是说给叶灵听的。
　　叶灵跟那瑶璃郡主的事情，当初闹得沸沸扬扬，京里几乎无人不知。
　　家人不认，品性不端，这话套在叶灵身上，更加的合适。
　　亲手把她送进宫里去……当初叶灵的父母也是一看郡主，想着要攀高枝儿，想着这郡主看上他们儿子了，立即就叫女儿陪着出去了。
　　如今又嫌她丢人……这话说得也是叶灵，若不是她兄长临死之前求了王爷，叶灵怕是已经被打死了。
　　“他们也不想想，若不是我在宫里当宫女，时不时能见一见皇帝，又说我是胡家的人，他们能这么快就官复原职，就回到京城不成？”
　　胡氏继续哭着，继续说自己，也继续在提醒叶灵。
　　叶灵的父母如今能过上好日子，还是靠着叶灵在王府当妾室，时不时还要来她这儿搜刮些好东西，却又要翻脸不认人，整日骂骂咧咧的。
　　“我愿意吗，我也不愿意啊，我的一切都是他们安排的，如今他们不用我了，就恨不得我去死，我恨不得、我恨不得死了！”
　　席氏忙紧紧抱住她，“快别说这个了，你养好身子，王府什么没有，大夫说那孩子还不满两个月，最多养上半年你就好了。”
　　胡氏又哭了起来，“我的孩子啊！对，我不能死！我要死，我也要死在那毒妇门口，我要一刀砍了脖子，我要她出门就得踩在我的鲜血上，我看她还敢不敢再出来！”
　　席氏吓得什么似的，忙抱着她，连拍打的力气都大了些，“快别说了，她毕竟是王妃。”
　　“呸！她就是个继妃，她凭什么在王府作威作福。”胡氏说着越发激动，忽然一口气没上来，再次剧烈的咳嗽，咳到一半又开始干呕，脸上泪水汗水混作一团，虚弱到了极点。
　　那边王府的老嬷嬷见状忙把席氏一拉，道：“要么您几位先回去？有人陪着，有人安慰，怕这胡氏安静不下来。”
　　席氏一想也是这个道理，犹豫片刻起身道：“你好好歇着，我们晚上再来看你。”
　　胡氏哭得狼狈，连气都喘不上来，虚弱地点点头，有气无力道：“你们也好好歇着，膝盖先别用热水，等过了两天在用热水。”
　　“你还担心这个！”众人又好气又感动，一一出了胡氏屋子。
　　乐氏叹了口气，道：“我方才听那大夫说，因为小产，她那膝盖不能用活血的药，所以……怕是要落下病根了。”
　　众人一阵唏嘘，“那她可不就惦念着咱们的腿了吗？”
　　屋里安静下来，胡氏哭两声，闭上眼睛躺一会，不过喝了大夫开的安神的药，很快就睡着了，嬷嬷叫了丫鬟看着她，去给王爷回报了。
　　孟王爷这会儿在内院的小厅里，里头还有公主跟宫里来的卫嬷嬷。
　　嬷嬷上来一一都说了，卫嬷嬷叹道：“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当初陛下说给王爷找个门第高的，娘娘还说要身子好的。那宁江郡主去年六月曾进过宫，娘娘也见过的，还说她天真烂漫，活泼可爱，可没想她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情。”
　　齐芝楚下意识就来了一句，“要我说，当初提了婉娘当王妃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她跟你小一起长大，性子温和，又知根知底儿的，反正是继妃，也不怕她什么。”
　　孟王爷眉头一皱，看了她一眼。
　　齐芝楚有点心虚，强硬道：“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你后院这许多女人，闹出这么多事情来，从去年到今年，就没消停过，连带我也面上也不好看。”
　　孟王爷又看她一眼，道：“驸马家里养着个表妹，已经有孕在身了。”
　　齐芝楚顿时愣住了，“你是嫌我管你了是不是！你干嘛说这个！是我不愿意生孩子吗！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齐芝楚抓着杯子就往孟王爷那边扔过去，只是脑袋里终究犹豫一下，杯子扔到了地上。
　　齐芝楚哭着跑了出去，卫嬷嬷今儿才知道这个消息，一脸担忧地道：“王爷，怎么……您也该慢慢说。”
　　孟王爷道：“你以为她不知道？”
　　卫嬷嬷一想公主的反应，重重叹了口气，道：“驸马那个人……应该已经试探过公主了，如今看着，倒是两边装糊涂，打算默认下来这事儿了。”
　　“得告诉娘娘，公主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卫嬷嬷立即就起身，道：“王爷，娘娘说那郡主一来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显然是没打算好好过的，既然如此，那也就不用客气了，不如——”
　　话才说了一半，外头就响起李忠顺的声音，“王爷——”
　　声音比平日的大，还带着颤抖，一听就是发生了大事，孟王爷沉声道：“进来。”
　　李忠顺进屋，行礼行的都不太合规矩，“王爷……叶氏在继王妃院子门口的那颗大树上吊死了。”
　　“啊！”卫嬷嬷一声惊呼就站了起来，“怎么——”她一手撑着扶手，只觉得头晕目眩，“这都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惹事精进门！她进来这才头一天，就死了两个了。不行奴婢得赶紧回宫！”
　　卫嬷嬷风似地又走了。
　　李忠顺站在孟王爷面前，小声道：“那边有看门的，只是今日才去，正收拾屋子，一个没留意，也就一刻钟，人就没了。您看要不要把那颗树砍了？”
　　孟王爷深吸了一口气，“不用，留着。”
　　李忠顺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位继王妃是彻底没有活路了，他行了礼出去，孟王爷不急不慢念了两个名字，“诚晖王，成王爷。”
　　转眼两个多月过去，眼看着到了中秋节，这该是个喜庆的日子，不过因为孟王府的事情，整个皇家都挺安静的。
　　成王府后院，成王妃扫了一眼诚晖王妃送的上上好的羊脂白玉的桌子，淡笑道：“这么客气做什么？这样的好东西，留着当传家宝多好？”
　　这是不打算收她们东西啊，诚晖王妃心中一跳，道：“您别这么见外，我也知道是我女儿不争气——”
　　“你知道就好！”成王妃怒道：“她闹出这等事情来，进去一天，害得胡太傅的孙女儿小产，逼死王府侍妾，谁还敢跟你们诚晖王府来往？”
　　“您稍稍说合两句？我们日子过得艰难。”诚晖王妃哀求道：“您是王妃，成王爷是王爷，又是孟王爷的兄长——”
　　“你们日子过得艰难是因为孟王爷？”成王妃反问道：“你抓到把柄了吗？就算你抓到把柄，你教教我该怎么说？”
　　“六弟，你别在乎，不就是一个妾上吊，一个妾小产吗？这话你说得出口？”
　　“一个妾是胡太傅的的孙女儿，一个妾的兄长曾经救过王爷，你跟我说你说得出口？”
　　“我们家女儿毕竟是正妃——”
　　“继妃！正妃是唐家的女儿！”
　　这边不欢而散，那边孟王府里，宁江郡主被关了三个月，整个人都枯萎了，性子也越发的执拗。
　　“我今儿就要出家，我要叫全京城都看着，他孟王爷在中秋节逼王妃出家，他没有心！他克妻！”
　　“你安生些吧。”许嬷嬷劝了三个月，嘴皮子都说破了，也知道郡主不过是口上说说发泄而已。
　　“王爷哪儿在乎这个，这三个月，您绝食、装病、剪头发、摔东西，就算烧了院子，您看看王爷来过没有？”许嬷嬷下意识看了看外头那树，隔着窗户还有院墙，只能看见一点点树枝，可……风一吹，她就觉得上头有个人。
　　阿弥陀佛，许嬷嬷心里默念一句，冤有头债有主，跟她没关系。她视线又回到宁江郡主身上，心想你若是没有吊死自己的勇气，就别搁这儿瞎嚷嚷了。
　　杨侧妃院子里，她靠在窗边，看着天上的月亮，叹道：“圆月……可为什么我看了这团圆的月亮，内心一点都不满足呢？”
　　谷嬷嬷挤出个笑意，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明儿才是最好看的时候。”
　　杨侧妃叹气，“不知道我还能看几次圆月……”
　　“您快别说这话，您也要为了哥儿想想。”
　　“唉……我这把身子，活着就是拖累。”
　　王府里这么想的不止她一个，希氏也靠在窗边，她已经病了一个半月了，身子熬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想的全是原先在山野里奔跑，想的是爬树，想的是苗疆。
　　她自打来了大魏，已经四年没出过门了。
　　“去把我那套衣服拿来。”
　　“娘娘……”
　　“去！”希氏虚弱地说，“我想再看看。”
　　很快，丫鬟拿了她苗疆的衣服过来，希氏看着这衣服，眼睛里浮现出一丝笑意，“原先我就是穿着这个跳祈福舞的，她们说我是苗疆有史以来最有天分的圣女……所以要跟大魏交好，就把我进献了过来。”
　　“这一套披挂，是几代圣女都穿过的，当初我非要要了这个，不然我就不来大魏——你去请王爷过来。”
　　“娘娘……”丫鬟看着希氏面颊泛红，仿佛又有了力气，分外的担心，“奴婢这就去。”
　　再把另一个丫鬟差出去倒水，屋里就没人了，希氏从头上拔了几根枯黄的头发，小心缠在披挂后背的银器上。
　　“我想再回到苗疆啊……我想再在山野里自由的奔跑。”她眼圈一红，可她当了大魏王爷的妾室，就是死，也回不去了，也只能用这个法子。
　　等了片刻，来的不是王爷，而是李忠顺。
　　他进来行了个礼，面上挂着和煦的微笑，“您有什么吩咐，使唤奴婢也是一样的。”
　　希氏叹了口气，道：“您来也一样，妾身有一件事情求公公，您放心不是为难的事情。”
　　李忠顺瞧了眼床上摊开的披挂，又见她这油尽灯枯的样子，点头道：“您请讲。”
　　希氏道：“这是我族中的镇族之宝，当初我来大魏，任性地把它一起带来了，这是圣女祈福时候穿得披挂，与其跟我陪葬，不如把它送回苗疆。”
　　“李公公，这件事情可为难？”
　　这事儿对王府来说不算什么，李忠顺点了点头，道：“您放宽心养病，太医的医术都高超，没有他们治不好。”
　　希氏一声轻笑，道：“我知道，就是今儿八月十五，瞧了这月亮让人思绪烦扰，说不定明儿我就好了，这东西我自然还是要留着的。”
　　李忠顺笑道：“您明白就好，奴婢先告辞了。”
　　等李忠顺出去，希氏面上的红光很快就消散了，她无力地靠在床上，“我总觉得我的日子……不该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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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没有皇后的日子（五）
　　刚入秋, 皇帝就病了，腹痛还没什么食欲，隔三差五的还要发热, 太医诊断是肠痈，开了方子, 又说不要荤腥, 好生养着。
　　只是皇帝这病还是一天天加重了，到了腊月二十三，连床都起不来了，又一直半昏半睡的到了小年夜。
　　“去把人都叫来。”皇帝撑着病体坐起。皇后这会儿也不太好，却还要劝, “陛下好生养病，有太子在呢。”
　　皇帝冷哼了一声, “朕上次让你叫孟王来，你干了什么？”
　　皇后立即就瞪了张德忠一眼，皇帝道：“你看他做什么，朕是他的主子，他自然一心为朕。朕让你叫孟王，你跟朕说他来了, 见朕没醒又走了，你又跟孟王说，朕已经睡了，叫他先回去。朕如何还能信你？”
　　皇后面色飘忽不定, “一切都有太子，他是嫡子，什么事情不能做？偏要去找外人？”
　　皇帝一激动，就觉得腹中突突跳着疼, “朕不给你说这个。去找人，去把朕的儿女都找来，还有内阁学士、六部尚书和翰林院学士，都找来！”
　　皇帝深吸气，“还不快去！”
　　张德忠忙出去吩咐人做事，转头回来咬咬牙，又道：“娘娘……您不如偏殿先歇一歇，陛下要处理国家大事了。”
　　“你哪里来的胆子！”皇后怒道。
　　“奴婢斗胆，娘娘请。”张德忠叫来两个宫女，半搀半扶硬把皇后拉走了，之后就跪在了地上，“陛下赎罪。”
　　皇帝叹了口气，“你……”
　　很快，朝中大臣跟诸位王爷都到了皇帝寝宫，皇帝先叫了朝中大臣进来，道：“朕……恐命不久矣——”
　　“陛下！”
　　“微臣惶恐！”
　　虽然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这些人依旧跪了一地，皇帝觉得好笑，他还没到弥留之际，可若真是哪个要交待遗言的，这不就叫他们耽误过去了？
　　皇帝咳了两声，道：“朕打算废太子，另立新君，由皇六子孟王继位。”
　　“陛下！”
　　又是一阵“臣惶恐”，皇帝觉得腻歪，又觉得他们这性子，在孟王手里是一定要吃大亏的，心里就又有了几分幸灾乐祸。
　　“朕心意已定，起草诏书吧，张德忠，去拿大印，去叫孟王。”
　　皇帝对太子不满早有预兆，孟王也的确是皇子中最出众最沉稳的一个，可当大臣的，该劝还是得劝。
　　皇帝听着他们什么嫡长之类的理由一个个往外倒，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
　　他没剩下多少时间了，还要听他们这样废话？
　　皇帝似笑非笑道：“诏书朕已经写好了，朕意已决，除非你们有胆子抗旨，有胆子谋逆，否则继位的皇帝就是孟王。你们再劝下去……小心叫新帝记在心里。”
　　想想孟王府后院的事儿……尤其是李家还有诚晖王的下场，有些人打了个寒颤收敛了，不过有些人却还要装一装。
　　皇帝不打算理他们，反正孟王就在屏风后头坐着，以后就都是他的问题了。
　　两份诏书，皇帝亲手盖上大印，又叫内阁学士等人看过，叹道：“行了，你们外头等着，不着急回去，朕应该是过不了今天晚上了。”
　　“陛下！臣惶恐！”顿时又跪了一地。
　　皇帝一声唏嘘，这些人的膝盖还真是软啊。
　　打发走了朝臣，皇帝又叫了孟王进来，看这个在挫折中成长，越发显得坚毅的儿子，皇帝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要吩咐的。
　　哦……还是有一些的。
　　“皇后……也病了许多年，又是心上的毛病，太医也说她活不了多久了，太子……你四哥没什么上进心，你封他个王爷，随他去吧。”
　　“你三哥有野心，却是个蠢蛋，你叫他吃个亏，他安生了，你剩下几个兄弟看见了，也就不会生事儿了。”
　　孟王爷听出来皇帝话语里的深意，“儿臣明白。”他毫不客气就点破了，“父皇说他们都是三哥四哥，儿臣听明白了。”
　　皇帝脸上露出个惨淡的笑意来，道：“行了，朕如今也能放心了。”他微微喘了两口气，“叫他们进来吧，朕觉得有点冷。”他又一指床头的位置，“你就站在这里，叫他们看着。”
　　非但如此，站在这个地方，不管是谁冲皇帝行礼，也都像是在给他孟王爷行礼。
　　这波进来的都是后妃跟皇子公主，皇后也在其中。
　　皇后一冲进来，就扑到了皇帝身上哭，看得却是孟王爷，声音奇大，还不住的叫骂。
　　“怎么好好的要换太子！怎么我不知道！那太监是不是被你收买了！张德忠，你给跪下！”
　　“万明义，你来说，张德忠是不是跟孟王来往甚密！你别怕他，他虽然是大总管，可你未必当不了大总管。”
　　万明义哆嗦了一下，低着头道：“皇后娘娘莫要折煞奴婢，张公公整日在陛下身边伺候，满腔热血一心忠贞，娘娘莫要迁怒于他。”
　　“好啊！你也被他收买了不成？丁福瑞呢！李庆祥呢！你们都来说一说，我就不信，这宫里没有一个心中有正义的太监！”
　　皇后如癫似狂的搅和，说着说着，她就觉得心里突突跳个不停，太医说过，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激动，更加不能躺下，要坐起来靠着，缓缓地呼吸，可这会儿……皇后决定拼了，前两次太医都把她救回来了，这一次也一样！
　　“你也不说两句话！”她又去踢跪在地上的太子，“你父皇平日对你赞赏有加，怎么会突然换了你，难道就没点预兆？”
　　太子心中茫然，他一方面觉得不当太子挺好，可一方面又绝对而不能叫母后失望，还有母后从小就告诉他的话。
　　你是嫡子，你是你父皇唯一的嫡子，就算你不当皇帝，你的兄弟们也不会放过你，你害得不是你自己，连母后都要因此送命。
　　该怎么办？太子缩了缩脖子。
　　被皇后这一搅和，又被她压在身上，皇帝一句话都没说出来，眼中最后一点光逐渐消散，孟王爷站得最近，面色一沉把皇后拉了起来，“皇后请自重！”
　　说着他一转头，叫一边的太医上前。
　　太医上前号了脉，又翻开皇帝眼皮子看了看，立即就跪下了，“陛下驾崩了！”
　　方才皇后趴在皇帝身上，谁都看见了，众人面色顿时都变了，再说陛下不好了，哪怕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可没死之前被皇后这么一下子……那就是皇后杀了皇帝？
　　皇后显然也想明白这个事情，她的心猛地一抽，似乎停了几下，之后又再次飞快的跳了起来。
　　从来没跳得这样快过，皇后面上一片艳红，嘴唇却变成了青紫色，她甚至觉得手跟脚都肿了起来，挤在鞋子里分外的难受。
　　太医说过这个，她快要死了！
　　她就快要死了。
　　“你！”她费劲全身力气指着孟王爷，“是你！是你害了你父皇，你如今还要害了本宫不成！”
　　话音落下，皇后头一歪，就倒在了皇帝身上。
　　太医跪着上前号脉，片刻之后也摇了摇头，跪在地上别说抬头了，连额头都贴在了地上。
　　“皇后娘娘殁了。”
　　“啊！”一阵惊呼之后，屋里忽然安静了下来。谁都没想到今天晚上居然是这样一个结局。
　　“你害了我父皇母后！你又抢了我哥哥皇位，我不会放过你的！”万宁公主一声尖叫，打破了沉默，直接朝孟王爷冲了过去。
　　屋里太监宫女都在，哪儿能叫她冲撞了新帝？
　　张德忠第一个挡在了皇帝身前，万明义拦腰把万宁公主一抱，丁福瑞跟李庆祥两个跪在地上抱住了万宁公主的腿。
　　“你们这些狗奴才！放开本宫！本宫要砍了你们脑袋！”
　　这么一打岔，屋里倒是又有了声音，孟王爷道：“发丧，给大行皇帝举办丧礼——”
　　“慢着！”成王爷一步上前站了出来，“皇后娘娘说你害死父皇母后，又有万宁公主作证，我倒是觉得应该先查一查这个。”
　　孟王爷看着他的眼神仿佛看着一个死人，成王爷顶着压力，死死咬着牙才没后退。
　　这时候孟王爷却移开了视线，道：“你们跟他想的一样？”
　　那自然是不一样的，平王爷第一个跪了下来，接下来是明王，理王跟兴王，还有两个年幼的皇子。
　　成王爷眼看着大势已去，立即拉上了太子，“太子殿下，您就不说点什么！”
　　“孤……我……”
　　“哥哥，分明是他害死父皇母后的！”
　　孟王爷却是没耐心等太子内心挣扎的，他手一摆，“带成王去偏殿，叫太监来给大行皇帝——”
　　成王爷还不服气，孟王爷转头看他，“你是叫太监请你还是叫侍卫请你。”
　　随着他话音落下，外头响起铠甲摩擦的声音，扶着成王爷的太监手上用了点巧劲，成王爷心头一颤。
　　侍卫……侍卫就在门口等着。如果连侍卫都听他的，那只能是父皇提前就扶持他了，成王爷心中懊恼，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冲动了，他服了个软，可是嘴上依旧骂骂咧咧，在太监半强半扶下到了偏殿。
　　孟王爷环视一圈，众人一一避开了他的视线，孟王爷道：“叫大臣进来吧，送一送父皇。”
　　虽然略有小波折，孟王还是顺利地继承了皇位。
　　先帝葬礼，先皇后葬礼，之后是继位大典，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等到了封赏后宫，心中忐忑的诚晖王后悔到了极点。
　　早知道继位的是孟王，他干嘛要撺掇他那个没脑子的女儿，去搅合孟王后院不稳，叫他无心政事？
　　早知道先帝给了他这么大的体面——先帝为什么就不能明白地暗示一下呢？
　　他那女儿是真没脑子，一进门就逼得人妾室小产，就逼得人上吊自杀。
　　进门第一天啊！谁能做出来这种事情？
　　诚晖王清了清嗓子又整了整领子，偏头警告道：“一会儿太监过来，不管是封赏什么，哪怕她没当成皇后，哪怕就是个妃子，也得给我笑出来，开心的笑！”
　　诚晖王妃嘀咕道：“是先帝亲封的孟王妃呢，怎么不能当皇后了？”
　　诚晖王冷笑了一声，“你当着陛下的面问一问？”
　　诚晖王妃不说话了。
　　没过多久，太监就带着东西来了，一共三个，后头两个还抬着东西。
　　为首的太监看着年纪轻轻，诚晖王一见心就凉了一半，来传旨的人是谁，也是有讲究的，如果来得的是李公公，那他女儿多半就是皇后了。
　　如今这个奢望彻底破灭，诚晖王心中黯淡无光，不过脸上还是亲热的笑容，迎了上去。
　　“公公先喝杯茶？”诚晖王很有技巧的把红封塞到了太监手里。
　　那知道那太监面色一变，立即就把红封甩了出来，“王爷，您这是要害咱家不成？咱家是个太监，主子只有陛下一个，替陛下办事，如何能收您的银子？”
　　诚晖王越发的不安了，忙道：“是我唐突了，公公莫怪。”
　　小太监这才嗯了一声，道：“今儿没什么大事，香案什么的也撤了吧，没有圣旨。”
　　诚晖王面色变了，虽然他跟王妃说过无论封赏什么，都不许吊着脸，可没有圣旨，就代表是妃位以下。
　　先帝亲自选的孟王妃，如今连个妃位都没有？
　　诚晖王忍着心中怒气，道：“公公继续。”
　　小太监道：“何氏想给先皇后守陵，陛下允许了，她如今已经在观音庵出家当了尼姑了。”
　　“啊！”诚晖王妃一声惊呼。
　　诚晖王道：“她怎么会出家！她明明是陛下的正妃，她应该当皇后的！”
　　“是继妃，名分不可乱。”小太监翻了个白眼，道：“王爷放心，您的的意思奴婢回去会禀告陛下的。”
　　诚晖王一下子就冷静了，“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太监手一挥，后头两个抬着东西的人上来，小太监道：“这是当日何氏在王府带发修行时候拜的菩萨，陛下叫奴婢特意送来给您，也好做个念想，您平日无事的时候也好多念念经，多做些善事。”
　　这里头隐藏的不善，诚晖王听了个清楚。他咬着牙问道：“不知陛下后宫如何封赏？”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语气似乎太硬，又解释一句，不过还是硬邦邦的。
　　“这事儿想必也不难打听。”
　　小太监道：“来的时候李公公吩咐了，您要问这个，倒是没什么可瞒着的。都是贵人。”
　　这么一听，诚晖王心中不忿倒是稍减了几分，孟王爷如此薄情，也难怪。
　　小太监看着他面色，又道：“先头的正妃唐氏，追封孝仁皇后。”
　　小太监说完就走了，至于那两人站不稳倒在地上，就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转眼两年过去，孟王爷坐稳了皇位，打压了一切不和谐的声音。
　　成王爷被废黜王位，流放琼州，前太子封了安王，整日在王府养戏子听戏。
　　恩科开过一次，选了不少人才，一切都欣欣向荣，除了……
　　“太后娘娘，杨贵人病了，太医说这次怕是不好了。”
　　“这都是造得什么孽！”太后皱着眉头，一脸的无措，“看着人多，一个接一个的病，有她们在，别的不说，倒是不怕内库的药材放坏了。唯一身子还算健康的，还是那尼萨进贡的公主。呸呸呸不能说这个！万一她水土不服了可怎么办！”
　　“叫杨家人来看一看吧。”太后道，“卫嬷嬷，若是她不好了，你说……我把行哥儿抱来养如何？”
　　卫嬷嬷想了想，道：“您不如先跟陛下商量一下？看看陛下有没有什么安排？”
　　太后点了点头，又叹了一口气。
　　打陛下长子主意的，显然不止太后一个，比方王氏，比方胡氏，都想着这个孩子。
　　王氏有大志向，胡氏自打孩子没了，又出手撺掇叶氏自尽，心中就彻底冷了。
　　王氏虽然进了宫，可这么些年她也明白了，皇帝是完全没有叫王家起复的意思，那既然不能从陛下这找到突破口，就只能把眼光放得长远一些了。
　　陛下不近女色，这一年后宫也无所出，陛下更是连着推了两年的选秀，那这唯二的两个皇子，就显得很重要了。
　　王氏不是不知道陛下年纪尚轻，今后儿子不会少，可她从嫁进王府算起已经六年有余，整整被困了六年，什么都不能做，如今再不做点什么，她人就要疯了。
　　胡氏就单纯许多了，就跟太监一样，她心中没了善念，那就只剩下权势。她想要更进一步，可她没有儿子，那就只能养别人的了。
　　胡氏思前想后，杨氏那儿子已经六岁多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纪，怎么还得有人照顾两年，有孩子的不考虑，那剩下来身子还算健康的……威胁最大的就是王氏跟刘氏了。
　　想个什么法子呢……不如故技重施，撺掇那一对双胞胎姐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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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没有皇后的日子（完）
　　胡氏当过宫女, 做事最是小心谨慎，去花园逛了两个月之后，这才不经意间偶遇了容氏。
　　当然若不是那杨氏撑不下去了, 胡氏是必定要把整个偶遇计划拉到半年的，这样才不会惹人怀疑。
　　“你是……”胡氏站定看了眼对面的人, 她是知道容氏姐妹过得不太好的, 如今对面站着，才知道过得有多不好。
　　这两人当年进府的时候，叫多少人都胆战心惊，虽然她们身份卑微，可人长得好, 又是双胞胎，两个人加起来绝对不是双份的威胁。
　　可不管是当初的王爷, 还是现在的皇帝，在美色上都没变现出来太多的喜好，所以过去那一阵冷眼旁观之后，这两人从暗地里被冷落，变成明面上被排挤。
　　如今……她脸上的天真已经消失不见，圆润的面颊已经缩了回去, 整个人从里到外透出畏缩的气息，连背都驼了。
　　“怎么瘦成这样了？”胡氏叹了一声，“是不是她们伺候的不好？你想吃什么，怎么不去吩咐御膳房？”
　　容嫣福了福身子, 道：“胡……娘娘。”她们原先也称呼这些人做姐姐，只是没人搭理她们，王氏甚至还义正辞严地说过，她出自陇右王家, 是钟鸣鼎食之家，从来不与卑贱之人互称姐妹。
　　胡氏又叹气，“唉……都到这会儿了，你是姐姐还是妹妹？”
　　“我是容颜。”容嫣应道，她跟姐姐从进宫那天起，就换了身份，可惜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
　　没人知道她们姐妹唯一的区别就是那颗痣，她的长在胸口上方，姐姐的长在手腕。
　　不为别的，也不想做什么，似乎换了一个身份，就仿佛有了保护层，对上那些瞧不起眼神，也就有了勇气。
　　反正她们看得不是我，说得也不是我，就又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天气凉了，你们姐妹两个原本身子就不好，快别在外头待着了，赶紧回去吧。”胡氏第一次也就说了这么两句，转身便走了。
　　当然就这一句话，也是她想了好久了，如今这个季节，刚好是深秋，又才下了两场雨，屋里阴冷，外头有太阳还能好一点，叫她回去，她必定是一肚子的牢骚。
　　悲秋伤春，这两个季节，正是教唆人的最好时候。
　　这么两三次之后，胡氏又遇见了容嫣，胡氏装了个样子磕碰了脚，叫容嫣扶住了她。
　　等她站定，容嫣就要放手。
　　胡氏又拉住人，容嫣缩了一下，道：“娘娘，我要回去照顾妹妹了，她这两日伤风，身上不太好。”
　　胡氏叹了口气，道：“我给你陪个不是，当年……心高气傲不懂事，我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唉……我也替你王姐姐给你陪个不是，她那个人看得起谁？除了跟黄氏说两句，连在太后面前都要做出疏离的模样。”
　　容嫣半低着头，不说话。
　　胡氏觉得这次差不多了，便放开手，道：“你回去吧，好好照顾你妹妹。”
　　容嫣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胡氏看着她的背影，这样懦弱的人，的确是不容易撺掇起来，可正是因为压抑了好多年，爆发起来才更加的可怕，能把人直接烧死的可怕。
　　胡氏转身往自己宫里去。
　　这几年，王府的姐妹们没人跟她们说话，虽然吃穿用度什么的从来都是一模一样，可下头伺候的丫鬟……就算不会在主子面前摆脸子，可谁都不愿意去伺候她们。
　　说白了，都是觉得去伺候她们是自降身份。
　　就算是被父母买了，当了奴婢，可也比她们这种算是进过娼门的人要体面。
　　等着吧，就快了。
　　容嫣回到宫里，收拾了东西，又往姐姐宫里去，她们两个虽然是姐妹，可住得并不进，大概是因为太后分配宫殿的时候，觉得她们两个卑贱之人如果住在一起，就更叫人讨厌了吧。
　　她在西北角住着，姐姐在东北角住着，她去看姐姐的时候，要走过整个皇宫的北线，幸亏这地方没什么人，不然太后怕是又要懊恼了。
　　天气已经冷了，不过殿里并没有点火盆，容嫣一进去就打了个寒颤。
　　这样的深宫，虽然有所人都趋之若鹜，可没人知道这宫里照不到太阳的地方有多冷。
　　“怎么不点火盆！”容嫣皱着眉头问道，容颜道：“姐姐，是我不叫她们点的，那东西点起来有味，久了还头晕，不如开了窗子透气更舒服些。”
　　容嫣叹了口气，宫女上了热茶，容颜道：“我跟姐姐说话，你们出去吧。”
　　屋里没了外人，容嫣脱了鞋子上床，躺在容颜身边，“姐姐，你都病了半个月了，怎么还不好？”
　　容颜道：“哪儿好得那么快？再说我身子原本就不好……”
　　“姐姐。”容嫣把头靠在了容颜肩膀上。
　　容颜轻轻咳了两声，拍了拍她的肩膀，“咱们不是说了要换身份，别再叫我姐姐了，仔细以后被人听见。”
　　容嫣蜷缩起来身子，小声道：“外头可冷了。”
　　容颜又拍了拍她，笑道：“好了，赶紧走吧，待久了仔细你也病了。”
　　“我不。”容嫣小声道，“如今我是姐姐了，我要照顾生病的妹妹。”
　　“那你就这么照顾我的？”容颜反问。
　　容嫣拉了拉被子，把两人都盖住了，道：“我帮你暖被窝了，暖暖和和的多睡一会，病才好得快。”
　　容颜一笑，放松身子，道：“那咱们一起睡个午觉吧。”
　　一觉醒来已经是夕阳西下，看着窗外橘红色的太阳，容嫣心中生出几分悲凉来，她头一偏，道：“我先回去了，一会儿太阳下山该冷了，宫里的风又这么大。”
　　“去吧。”容颜拉了衣服披在身上，道：“我也该起来走走了，免得一会儿吃不下晚饭。”
　　容颜送了容嫣出宫，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皇宫层层叠叠的宫殿之中，眼眶中似有泪光闪过，半晌，她转身对自己身边的宫女道：“去告诉王贵人，我同意了。”
　　容嫣一人走过空旷的皇宫北路，身边只跟着一个小宫女。
　　她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萧瑟的北风吹在身上是什么滋味。
　　她跟姐姐从小就被人卖了，学的都是怎么伺候人，出身卑贱，若不是当年被太后看重，她们指定是进不了皇宫的。
　　但是……“还不如不进宫啊。”容嫣轻叹，皇宫岂是什么好待的地方？
　　她们在王府后院就被人唾弃，进了皇宫，太后更是觉得她们两个上不了台面，连见都不见她们的。
　　她们不认字，会弹琴，但是只会弹些逗趣儿的小调，会跳舞，也不是什么正经舞。
　　她们跟整个皇宫都格格不入。
　　为了不像狐媚子，她们只能不说不听不看不动，“还不如死了呢。”
　　容嫣有点撑不下去了，她回头看了一眼姐姐住的地方，已经被层层叠叠的宫殿挡住，什么都看不见。
　　容嫣嘴角一翘，胡氏的想法她怎么会看不出来，无非就是撺掇她去做点什么。
　　这是一个机会，能叫姐姐离开皇宫的机会，虽然微乎其微，但是容嫣决定试一试。
　　第二天一早，容嫣就又在御花园里等到了胡氏，一个有心一个故意，话题很快就转到了要害。
　　“你别恨王姐姐，她也不容易，王家送了许多女孩子进京，原先的太子府上有，成王府上也有一个，王家的男人没出息，只能靠这个出仕，她心理也不好受。”
　　容嫣红着眼圈哭了起来，“我知道我身份卑贱，可这难道是我能选的？我若是能选父母，我为何不托生在个娘娘肚里，好好当个公主。”
　　“小时候被人卖了，做主的不是我，收银子的也不是我，为何所有的错都叫我一人承担了？”
　　“后来嬷嬷不给我们认字，只叫我们学那种东西，也不是我们能选的，不学就不给吃饭，我跟妹妹那会儿才六七岁，从来就没有人教过我们什么是礼义廉耻，怎么现在就全成了我们的错儿了？”
　　胡氏听得不耐烦，不过还是耐心劝了她几句，“这些人都没什么坏心眼，你想，她们一个个都是好人家出身，原先都是能当正妻的，如今当了妾室不说，位分还仅仅是个贵人，哪个能甘心？你别忘心里去。”
　　容嫣又哭了两声，看着悲切，说话却一点不乱，她心中冷笑，当年学这个，是为了在老爷面前挑拨离间的，如今却没想用在这里了。
　　“别人倒也还罢了，无非就是瞪两眼，不与我们说话，可那王氏，真真可恶！她们家里也是卖女儿罢了，把女儿送去王爷后宫钻营，跟我们唯一的区别就是不收银子，又比我们高贵到哪里去？”
　　“我们是真小人，她就是伪君子！却还要来嘲笑别人，等我——”
　　“容氏！谁给你的胆子！”王氏的怒火冲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容嫣头一抬，几乎要惊到断了呼吸。
　　她姐姐！
　　她的姐姐容颜，就在王氏身边站着。
　　姐妹两个的目光对上，一瞬间就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跟自己一模一样。
　　胡氏忙上来道：“她生气说得话，做不得数。”
　　王氏转头就骂胡氏，“都是你教唆的！”
　　胡氏专门等在这个地方，的确是想叫王氏跟容氏对上的，只是却不想引火烧身，她服了个软，道：“快给你王姐姐赔个不是。”
　　容嫣震惊之余，觉得继续待在这里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她哼了一声，“我偏不！”转头就跑了。
　　容颜忙道：“我去看看。”也跟着跑了。
　　剩下胡氏跟王氏两个，胡氏眉头皱着，她找了容颜……王氏找了容嫣，那岂不是说——
　　两人想的一样？
　　胡氏一时间有些惊慌，随便一句“我回去了”也离开了花园。
　　王氏也是一样的心情，不过胡氏的惊慌安慰了她，甚至解了王氏心中隐藏很久的疑惑。
　　她能想出来这样的注意，是受了胡氏的启发，当年叶氏上吊，她失眠了很久，把那两天的事情一件件的回忆，说过的话也一句句的分析。
　　思来想去，只能是胡氏当时发泄的话语说到了叶氏心里，叫她生无可恋。
　　可今天看着胡氏心虚的模样……胡氏当年就是故意的。
　　王氏深吸一口气，叹道：“真不愧是宫里待过的，不过我有祖父教导——”她抬头看了看天，“祖父，您一定要保佑我，我会让王家再现荣光的！”
　　容颜追着容嫣两人一前一后跑到了容颜宫里，宫女见她们两个都是一脸的泪痕，想上前伺候，却被人骂了出去。
　　殿里，姐妹两个对面站着，许久容嫣大声哭了起来，扑倒容颜怀里。
　　“王氏找你——是不是想让你去胡氏门口自尽！”
　　容颜没说话，但是沉默已经泄露了她的答案。
　　“姐姐！你为什么这么傻！从小到大都是你护着我，我就帮你这一次，我去王氏门口自尽，你趁着这个机会正好去求太后出家，她不会不答应的！就是在庙里青灯古佛也比在这吃人的皇宫里好。”
　　容颜没说话，从袖口抽出一块帕子来递给容嫣，上头好大一块血迹。
　　“我吐血了，我从这次生病就开始吐血，你觉得我还能活多久？”
　　容颜拉着容嫣的手，“横竖我都要死了，不如趁这个机会让你出宫。你也说了，就是青灯古佛也比在这里强。”
　　容嫣抱着容颜，姐妹两个一个嚎啕大哭，一个默默流泪。
　　“姐姐，没有你我一个人不行的，我们从小就在一起，二十余年从来没有分开过。姐姐……”
　　“你从小就心高气傲不听话，就是学东西，也要争我一头，这一次，你就让让我好不好。”
　　容嫣说不出话来，拼命的摇头，半晌她忽然下定了决心，眼睛亮的仿佛黑夜中唯一的星星，“姐姐！咱们一起死！你去王氏宫门口，我去胡氏宫门口，咱们一起死！”
　　“她们既然想害咱们，咱们一起死！”
　　容颜摇了摇头，道：“今日撞见了，她们必定提高警惕，门口必有人守着的。”
　　容嫣又道：“那就在自己宫里吊死，把整个后宫的人都拖下水！往日她们冷眼看着，从来没有人帮咱们说话，一个个见了咱们，不是翻白眼就是掉头就走，如避蛇蝎。逼死咱们两个，她们一个个都逃不开关系！”
　　容颜没说话，可是看着自己妹妹哀求的眼神，她……也舍不得留她一个人在世上受苦。
　　出家岂是好玩的？陛下的长女就出家了，听宫里有关系的老嬷嬷说过，每天要自己收拾东西，要砍柴，要提水，手上脚上都是茧子，都是冻疮。
　　她们从小就身子骨不好，就算让容嫣出家，怕是连一个冬天都过不去。
　　“你不后悔？”
　　容嫣坚定的点了点头。
　　容颜道：“那……晚上就歇在我这里吧，择日不如撞日……待她们反应过来，想必又要想了法子对咱们动手了。”
　　容嫣轻笑，“咱们打她们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她长舒一口气，“这么些年我都在受气，如今总算是能还回去了。”
　　半夜，容嫣跟容颜撕了床单绑在一起，姐妹两个对面站着，微微一笑同时蹬了脚下板凳。
　　容嫣的目光渐渐带上了红色，她看着姐姐，努力做出一个微笑，并且许下最后的愿望。
　　如果有下辈子，她想遇见一个好人，教她怎么过正常的生活。
　　“陛下！”
　　夜深人静，皇帝还在处理政务，李忠顺头上冒了汗，急匆匆地进来，“陛下，容贵人上吊了——两位都上吊了。”
　　皇帝放下手中毛笔，看着李忠顺。
　　李忠顺道：“奴婢初初查探，没留下什么东西。这些日子，大容氏跟胡氏走得近，小容氏跟王氏走得近。”
　　皇帝挥了挥手，“若真是她们两个做的……就处理了吧。”
　　李忠顺应了声出去，皇帝看着还没批阅完的奏折，却站起了身。方才的专注已经被打破了，他觉得眼睛略有点涨，便走到了窗户前远眺。
　　这里能看见整个后宫，首当其冲的便是漆黑一片的祥福宫，皇后的住所。
　　“朕……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不负责任的小剧场】
　　皇帝打着寒颤醒来，想起方才的梦，立即穿了衣裳往祥福宫去。
　　还在门口，他就听见里头莺莺燕燕一片叽叽喳喳的声音。
　　“娘娘，妾方才做了噩梦，您摸一摸，这心还咚咚咚跳呢。”
　　“娘娘，妾害怕，您会一辈子对妾好吗？”
　　“娘娘，妾能睡在您脚底下吗，妾可以跟您暖脚。”
　　皇帝大步走了进去，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皇帝眉头一皱，看见他的皇后已经被淹没在人群里了，左拥右抱好不热闹。
　　唐思然镇定地笑了一声，“要么一起？”感谢在2020-10-06 11:16:31~2020-10-06 20:1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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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皇后的一天
　　辰时二刻, 浅金色的床幔里伸出一只白皙细滑的手，“竹兰？”唐思然才醒，声音还带着鼻音。
　　“娘娘。”竹兰带着宫女进来, 先把窗帘拉开, 阳光照了进来, 唐思然看了看身边的人形痕迹，轻笑出声。再伸手摸摸，还有点温度。
　　住在皇宫其实也挺好的，不用担心早朝会迟到, 每天能多睡至少一刻钟呢。
　　又躺了片刻, 唐思然这才道：“起吧。”
　　竹兰带着人, 手脚麻利伺候她穿了衣裳，又梳了头，洗漱过后, 唐思然到了前头小厅。
　　“娘娘。”一屋子美人笑盈盈地下拜。
　　“都来了啊。”唐思然扫了一圈, “上早饭吧。”
　　早饭吃的米粥, 还有各种小点心和凉拌的小菜，容氏姐妹上前福了福身子，道：“娘娘, 妾姐妹两个伺候娘娘。”
　　唐思然虽然也拒绝过几次, 不过美人们也是振振有词的, “您是皇后娘娘，叫宫女伺候您怎么能行？我们是宫女伺候的，您就不能常用宫女了，不然怎么能叫人人都羡慕？”
　　唐思然觉得好笑，故意道：“要么恢复外命妇侍奉的旧例？”
　　这些美人们顿时又同仇敌忾道：“不行，她们哪儿我们精细？您是皇后娘娘, 是该高高在上的，别跟她们太亲近了。”
　　容氏姐妹两个站在桌边给她布菜，杨轻轻叹了一声道：“她们这都二十四五了，看着还跟十六七似的，叫人好生羡慕。”
　　自打唐思然生了第二胎之后，后宫和谐了许多，虽然没保持多长时间就又跟以前斗鸡眼似的争宠了，听见这话，简氏笑道：“你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你若是还跟十六七似的，你那两个孩子该怀疑不是你亲生的了。”
　　简氏可以发誓她就是想刺杨氏，完全没有结题发挥的意思，不过杨轻轻借题发挥了。
　　她眼圈一红，就道：“娘娘，你看她，孩子生在外头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的。”
　　简氏目瞪口呆，这都几年了？？？她居然还能拿这个说事儿！她居然还能掉坑！
　　屋里一片叹息。
　　唐思然微笑着安慰她，“她也不是故意的，你别多想。”
　　有了这个由头，杨轻轻往前一步，把容嫣挤开了，“娘娘，妾给您夹个蒸饺尝尝吧。”
　　明儿才轮到你伺候娘娘！
　　容嫣气得狠狠瞪了杨氏一眼，原先在王府的时候，杨氏是侧妃，她们是侍妾，身份上就低了一等。杨氏出身书香门第，一家子都是国子监的官员，她们呢？父母不详，被卖了伺候人的，出身也远远不及杨氏。
　　可如今不一样了，进了宫都是贵人，而且她们还住娘娘后殿，她们是娘娘的心肝宝贝小棉袄，她们什么都不怕的好吗？
　　容嫣道：“今儿杨姐姐替了我，人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多替杨姐姐几次，也算是报恩了。”
　　“都会说成语了？”杨轻轻浅笑道：“可惜——”用的不是地方。
　　只是没等她说完，就被容颜打断了，她脸上骄傲极了，“娘娘教的！”
　　罢罢罢，看在娘娘面上，杨轻轻笑道：“这时候还能用结草衔环。”
　　“我知道我知道。”容嫣抢答了，“还有以身相许。”
　　唐思然笑道：“这个用得不合适。”
　　容嫣自然是知道不合适，她眼睛一亮，随即又消沉起来，“唉，看来隔三岔五的学还是不够的。娘娘，要么咱们改成隔天？”
　　屋里一气儿的鼻孔出气的“哼”。
　　“要么咱们大家一起教她们？”胡氏慢条斯理道：“咱们这些姐妹，隔天教你们，一个月都不带重样的，也不会太累。”
　　唐思然看热闹看够了，阻止道：“好了，还是在我这儿学吧。你们又不知道进度，别耽误了她们两个。”
　　有什么可耽误的？刘氏翻了个白眼。
　　容颜笑道：“妾知道，妾给娘娘红袖添香。”
　　容嫣跟着道：“妾给娘娘绿衣捧砚。”
　　杨轻轻咬牙启齿道：“这也不是这么用的！”
　　容嫣一声轻笑，“明儿我就换个绿衣裳。”
　　待吃过了早饭，唐思然回去看孩子。
　　二胎生的双胞胎还没到周岁，一天十二个时辰几乎有十个时辰都在睡觉。
　　头胎生的双胞胎也没好到哪儿去，三岁不到四岁，每天差不多也得睡六七个时辰。
　　这会儿去刚好，两人坐在桌子对面，正在吃饭。
　　许是皇帝从他们两个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开始培养人的强迫症了，两人一个赛一个的严肃。
　　连用完勺子放下来都得是横平竖直的。
　　“母后。”两人一起起身，一起往前走，还专门用余光看了看彼此，连迈步的距离都是一样的。
　　唐思然忍不住扶额，最适合他们的职业怕是双人跳水。
　　“母后，今天天气好，我们一会儿要出去走走，回来再识字。”
　　等看过了孩子，就是处理宫务的时间，皇帝的后宫无比和谐，完全没有勾心斗角互相攀比，不管是竹兰还是李旺支，管理宫务都是一把好手，叫唐思然操心的，也就是：
　　“给她们再一人做两身衣服。”
　　“瓷器是不是该换了？”
　　“中午一人多加三个菜。”
　　巳时二刻，唐思然起身往太后宫里去了。
　　一见她来，太后瞧了眼陪她解闷的太妃们，那几人很有眼色的起身，道：“妾身告辞了。”
　　不过等出了寿康宫，不免还是要叹一句，“皇后娘娘一来，就没咱们什么事儿了。”
　　“这话说的。皇后娘娘是太后的正牌儿媳妇，咱们是什么？是她夫君的妾室。”
　　这么一比倒也没什么羡慕嫉妒恨的心情了，几人高高兴兴的离开，反正陪着太后解闷，她们的待遇也能往上提一提，总比什么白太妃淑太妃之流要好上不好。
　　太后见她过来，招手笑道：“累不累？有事儿叫下人去做，没必要亲力亲为。你看那个不好，叫他们重新来过就是了。”
　　所以说太后的心都偏到别人身上了。
　　“不忙不累。”唐思然道，“正好每天都有点事儿。”
　　太后还是心有余悸的，毕竟那第二胎的双胞胎还没满周岁呢，“这样也好，有事儿心里就不会空落落的，人太闲也要生病的。”
　　卫嬷嬷听不下去了，这是婆婆？她接过宫女手里的茶杯，“娘娘喝茶。今儿泡的是菊花茶，正好适合秋天解燥。”
　　唐思然抿了两口，“今儿这茶比昨儿的香，菊花也好看。”
　　两人说了没两句话，正看那透明琉璃杯里的菊花随着热水上下起伏，殿里宫女来报：“娘娘，赵太妃来了。”
　　“快请。”太后进宫的时候就跟赵太妃是一批的，这么些年也一直都挺好的，听她吃饭点来，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忙就叫人进来了。
　　不过赵太妃不是一个人，还带了十五六岁跟花骨朵一样的少女。
　　那少女很是大方，上前冲着太后行礼，又跟唐思然见礼。
　　赵太妃笑道，“这是我娘家的侄孙女儿，小名叫做茜柔，下个月就及笄了。”
　　太后招手，这套路她太熟悉了，就是及笄充场面，再让她撑腰帮着找个好婆家。“长得真嫩，过来我看看。”
　　赵茜柔大大方方走到了太后跟前，又福了福身子，笑得很是羞涩，“太后娘娘，妾身一看您就觉得亲切呢。”
　　“我看你也亲切。”太后笑眯眯地糊弄人，“卫嬷嬷，把我那套红宝石的钗拿来。”
　　赵茜柔立即就行礼道谢，“多谢太后娘娘，妾下个月及笄正缺一只主钗呢。”
　　“真会说话。这小嘴儿甜得。”太后一边说一边看着赵太妃，“把你当年比下去了。”
　　太后跟赵太妃回忆起了往昔，赵茜柔走到了唐思然身边，行了半礼，“皇后娘娘身子可好？”
　　这……这羞涩中带着野心，野心里又有自信的眼神，上来就关心她身体好不好，她多久没看过了？
　　又是一个做了后宫梦的呀。
　　唐思然长叹一声，这姑娘还不到十五，陛下都三十了。只是她这年纪，当初她穿过来的时候最多也就七八岁，也不知道是怎么托的梦。
　　唐思然退下手上一个镯子给她带在手腕上，“来得匆忙，没好好准备见面礼。”
　　赵太妃扫了一眼那镯子，浅绿色一点瑕疵都没有，就是在室内不太强烈的光线下，也仿佛有荧光发出来，整体就跟泉水似的，晶莹透明。
　　方才摘下那一瞬间，跟指甲撞上都有清脆的声音。
　　这一个镯子就能换一套内城的宅子，还得是三进带花园的。
　　“她小孩子家家的，哪儿配得上这么好的东西？”只是那镯子都带在手上了，再摘下来就是不给皇后面子。
　　“回去叫你母亲给你好生收着。”赵太妃道：“还不快谢谢皇后娘娘？”
　　“不用。”唐思然拦住了人，“镯子就是带的，收着干嘛？也不怕什么，谁没事儿能摔了镯子？”
　　她该是进宫无望了，得个好镯子也算是慰藉吧。
　　赵茜柔面上一红，带着镯子的手就不知道该怎么放了，皇后娘娘给她这么贵重的东西……难道？
　　代表定下来了想叫她进宫？
　　赵茜柔呼吸一顿，顿时就害羞得说不出来话了，“多、多谢皇后娘娘。”
　　她虽然挺想再留一留的，甚至还想吃顿饭，不过赵太妃没她这么没眼色，又说了两句回去好好珍惜之类的话，赵太妃就起身告辞了。
　　太后也没留她，中午这顿饭，没什么意外都是跟儿媳妇吃的，有时候连儿子都不来，这些外人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凑巧的是，赵太妃刚带着赵茜柔走到门口，就遇上了过来吃午饭的皇帝。
　　“陛下。”赵太妃行了半礼。
　　皇帝也点点头，叫了一声太妃，不等赵太妃招呼，她身后的赵茜柔就上前给皇帝行了礼，“陛下。”
　　皇帝天生就带着这天底下最大的光环，而且他这个年纪，正是褪去青涩，越发显得沉稳的时候。
　　再说皇帝原本就是这天底下最好看的美人。
　　“陛下~”赵茜柔又叫了一声。
　　辗转莺啼中是羞涩带着期盼，目光流转间全是情义，赵太妃心里一声“要糟”，立即就把皇后抬了出来。
　　“皇后很是喜欢她呢，还送了她个镯子。”
　　皇帝在她手腕上一扫，一言不发直接就走了。
　　赵太妃忍住了没发作，拉着人就往自己宫里去，到了屋里屏退下人，她这才道：“跪下！”
　　赵茜柔一惊，赵太妃又重复道：“跪下！”
　　“太妃娘娘！”赵茜柔跪在了地上。
　　赵太妃重重叹了口气，“你方才那什么意思！我竟然不知道她们叫你进宫原来是打了这个主意！我告诉你，你做梦！”
　　赵茜柔嘤了两声，没怎么走心分辨一句，便道：“陛下都四五年没选秀了……皇后娘娘贤良淑德，明年开春怎么也该——”
　　赵太妃都想狠狠扇她两巴掌叫她清醒一下了。“头一年，太后说先帝才死，不能选秀。第二年，太后说后宫人太多，先不选了。第三年太后倒是没找什么理由，皇帝直接就说不选了，如今第四年，皇后才得了一对双胞胎，你说要选秀？”
　　肯定是要选的呀，不选她怎么进宫？难不成给陛下当外室？也不是不行。
　　看她那模样就知道完全没听到心里去，赵太妃也不想多说了，她进宫都多少年了？连侄儿都没见过，更别说这个侄孙女儿了。
　　想死不要带她。
　　“来人，把她——等一会儿吃完午饭，人少的时候把她送出去！”
　　赵太妃气得连午饭都没多吃，唐思然胃口倒是挺好的，也没把这事儿往心里去。如今正是贴秋膘的时候，御厨的手艺也没得挑，她结结实实吃了一整碗饭，然后太后就开始赶人了。
　　“你们两个回去吧，我得歇一歇。”
　　唐思然知道她是好意，故意道：“您别一吃完就歇着，对身子不好，还容易梦魇，我陪您外头走走吧？消消食再歇下。”
　　这场景隔一阵子就来一边，太后说完也是唾弃自己，找什么理由，直接赶人不成吗？
　　太后很没有形象气质翻了个白眼，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皇帝上前为母分忧，拉着唐思然的手就往外走，“你也该消消食的，我陪你走回去正好午睡。”
　　皇帝的手很有力道，倒不是拉人用劲儿，而是圈着人用劲儿，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声音，里头还有一点无奈，唐思然顿时就心软了。
　　都依你都依你。
　　“那咱们沿着抄手游廊走，这会儿太晒了。”别给你晒黑了。
　　回到宫里，唐思然睡下，皇帝喝了茶又去看了看孩子，这才往御书房去。
　　等唐思然睡醒，已经是未时了，洗漱过后，竹兰道：“娘娘，西太妃来了。”
　　对了，她约了奥佳莎逛御花园。
　　西太妃虽然是个太妃，但是实际上比皇后还小两三岁，而且自打皇后生了第二胎，西太妃心里就——总之很是复杂的情绪。
　　勉强归纳一下，就是又感激又心虚。
　　西太妃常想，如果当初她没当西妃，而是去了孟王府会怎么样？她来大魏是干嘛的？
　　如果真进了孟王府，那她肯定是要使出浑身解数去勾搭孟王爷的。
　　这么一想，皇后的死因就很显而易见了。她这样的身段，这样的容貌，有勾搭不上的人吗？显然没有。
　　所以最后娘娘是郁郁寡欢，心中郁结而亡。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啊~
　　西太妃越发的愧疚了，她把唐思然胳膊一挽，“咱们多走走，冬天冷了也不好去御花园吹风，正好趁现在多运动运动。”免得你身体太弱。
　　唐思然有点享受，西太妃跟大魏朝的女子不太一样，她长得高，也结实，虽然在后宫养了许久，不过好像也没少锻炼，两人胳膊这么一挽，她觉得很是充实，不像轻轻她们，挽着胳膊也是空落落的。
　　尤其是双胞胎，得用抱得才能感觉怀里有东西。
　　西太妃叹了一声，“来了这么久，我都三年没跳舞了，上次跳舞还是——”她不太好意思了一下，坦率道：“被你灌醉那一次。”
　　这么一说已经是四年了，再加上秋日的阳光照下来，叫人生出点秋风萧瑟的感觉来。
　　唐思然叹了一声，“往事如烟啊。”
　　两人齐齐一声叹，同时安静了下来，这一安静，叫隔壁听壁角的希氏不太好了。
　　她们这些人进宫四年多，早就有默契了，哪天谁去邂逅娘娘，都是有定数的。
　　当然娘娘身边若是有人，她们也不会上前给娘娘丢脸的，可今天不一样，秋天原本就是思绪繁杂的时候，怎么能叫娘娘心情不好呢？
　　希氏轻轻一咳，走出来福了福身子，“娘娘，太妃娘娘。”
　　唐思然这么多年也早成了习惯了，手一伸，希氏就扶了上来。
　　作为一个合格的贵人，要在娘娘手下讨生活的，希氏自然是要为娘娘排忧解难的。
　　而且她跟别人不一样，她是苗疆来的圣女，有些话别人不敢说，她敢。
　　希氏淡淡一笑，道：“我倒是比西太妃早来两年，不过却是没断了跳舞。”
　　非礼勿听在脑海里过了一圈，西太妃就决定听下去了，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呢。
　　唐思然笑道：“那你一定是在屋里偷偷瞒着人跳了？”
　　希氏有点不好意思，头微微一偏，露出她修长的脖颈来，唐思然忍不住就想给她做个狐狸毛的脖套，红的白的黑的都得有。
　　“你冷不冷？脖子在外头露着，叫人看着怪心疼的。”
　　眼看着话题就要偏，西太妃努力又给拉了回来，道：“我这是守孝呢，怎么能跳舞？”
　　希氏冲她眨了眨眼睛，“我跳的是祈福舞。祈福~”怕西太妃听不懂，她又着重强调了一遍。
　　西太妃眼睛顿时就亮了，对啊，她也可以跳祈福舞嘛。再说祈不祈福的谁知道？难不成还有人专门去尼萨问？
　　西太妃盘算起来，那这么来……“刚好快冬天了，我会跳祈求风调雨顺的，祈求下雨的，祈求丰收的，还有出战舞，娘娘想看哪个？”
　　呸！希氏瞪圆了眼珠子，她这是引狼入室啊！
　　“娘娘先看妾的，前头娘娘生孩子，多亏了妾天天跳祈福舞呢。”
　　两人顿时争了起来，唐思然笑道：“好啦。”她把希氏胳膊一拉，“都是你的功劳，别跟太妃争，是长辈呢。”
　　西太妃觉得没人护着她，有点不开心，道：“我比她还小了一岁呢。”
　　“太妃娘娘~”希氏行了个半礼。
　　唐思然无奈道：“容氏两个也会跳舞，回头咱们一起，看看大魏尼萨跟苗疆三处的舞蹈各有什么异同，从这些动作里也能看出来文化的起源和各自不同的发展。”
　　一瞬间就高大上了起来，西太妃立即表示了歉意，“是我太计较了。”
　　希氏自然是不能被她比下去的，她道：“我也不好。”
　　唐思然的表情微妙极了，深藏功与名。
　　约好时间从御花园回去，唐思然看看孩子，再忧愁一下孩子的教育问题，就到了申时二刻，皇帝回来了。
　　唐思然原本还担心皇帝会变成工作狂，不过几年下来，他生活还真的挺规律。
　　晚饭按时吃，吃过饭歇一歇再去散会儿步，也都答应了她。
　　就是皇帝吃饭的时候越发地不爱说话，每次都得她找话题。
　　“快中秋了，今年可要册封外命妇？”
　　皇帝嗯了一声，“过两日给你名单。”
　　“万宁公主该出嫁了，我想嫁妆要不要再添一点，孝端皇后留下来那些人，有几个都老的走不动了，还有两个越发的拿架子，我想——”
　　皇帝把筷子放了下来，重重地叹了一声，“早上梳头的时候，他们说我长了白头发。”
　　什么！
　　唐思然震惊的直接站了起来。
　　不！
　　她的美人怎么可能长白头发！？！？！？
　　“让我看看。”
　　“已经拔了。”
　　唐思然觉得她听出来了落寞，“竹兰！”唐思然扬声道：“叫小厨房上一碗芝麻糊，用黑芝麻跟核桃，别放糖，做好了端上来。”
　　芝麻糊唐思然经常吃的，东西都是现成的，很快竹兰就端了上来。
　　唐思然道：“陛下快把这个吃了。”
　　皇帝眉头一皱。
　　美人蹙眉好看是好看，就是怕长皱纹，“陛下~”唐思然放软了声音道：“核桃补脑，处理朝政多累啊。”她端了碗就凑到皇帝嘴边。
　　皇帝眉头还是皱着的。
　　唐思然又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就差没“啊~”了。
　　“俗话说良药苦口，陛下都是皇帝了，自然是知道的。”
　　皇帝不情不愿地吃完了这一碗芝麻糊，唐思然又陪着他去外头转了两圈，一点政务没说，全是风花雪月。
　　之后皇帝又去了御书房，唐思然看了看孩子，再去洗漱一番，李旺支进来回来，“北边来了折子，说那边今年收成不太好，怕冬天会有蛮夷进犯，陛下叫了大学士，兵部跟户部还有吏部侍郎进宫议事，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唐思然又吩咐了给皇帝准备的宵夜，叫了竹兰来，道：“你去把——”她微微一顿，原本是打算叫轻轻跟灵儿的，“去叫容氏姐妹过来。”
　　得知道她们会跳什么舞，提前准备准备就当做功课了。
　　当皇后还真是忙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不正经之皇帝的流水账日记》
　　【XX年XX日XX月】成亲了，新娘挺好看，不枉费等了四年，就是有点瘦。人挺聪明，暂定后年开春生孩子。李氏不听话，不要了。
　　【XX年XX日XX月】母妃像是变了个人。妹妹不喜欢她。送的东西我查了，都是上进的新物，上好的东西。不过这提醒了我，我的探子还不够多，做不到事无巨细什么都知道。
　　【XX年XX日XX月】母妃让我先别跟她圆房。
　　【XX年XX日XX月】王妃心太软。
　　【XX年XX日XX月】陪王妃回门，唐家不能留。王妃很好。
　　【XX年XX日XX月】花瓶歪了，敲打竹兰。
　　【XX年XX日XX月】帐子没对齐，敲打竹兰。
　　【XX年XX日XX月】王妃心太软。
　　【XX年XX日XX月】手帕很好，奖赏王妃。
　　【XX年XX日XX月】王妃心太软。
　　【XX年XX日XX月】太子不足为惧。
　　【XX年XX日XX月】王妃很好，岳父也很好。
　　【XX年XX日XX月】王妃会梳头，收拾唐家。
　　【XX年XX日XX月】给她内库钥匙，她送我荷包，喜欢。
　　【XX年XX日XX月】成王不老实。
　　【XX年XX日XX月】岳父要是还活着就好了。
　　【XX年XX日XX月】她太节俭。
　　【XX年XX日XX月】岳父要是还活着就好了。
　　【XX年XX日XX月】她伤心了。
　　【XX年XX日XX月】失算！幸亏有避子汤。
　　【XX年XX日XX月】她很好。她跟母妃也很好。
　　【XX年XX日XX月】诚晖王贼心不死。
　　【XX年XX日XX月】太子坐不稳了。
　　【XX年XX日XX月】她政治嗅觉敏锐，是能站在我身边的女人。
　　【XX年XX日XX月】暂定明年二月怀孕。还有四个月停药。
　　【XX年XX日XX月】她去泡温泉了，我去接她。
　　【XX年XX日XX月】皇后快不行了。
　　【XX年XX日XX月】她送我的叶子书签我很喜欢，就是有点费眼睛。
　　【XX年XX日XX月】杨氏不听话，罢了，她太善良，都听她的。
　　【XX年XX日XX月】要去巡游了，现在就停药。孩子怕是要生在十月份了……o(╥﹏╥)o
　　【XX年XX日XX月】皇后再次病危。
　　【XX年XX日XX月】父皇夸奖我，都是然然的功劳。
　　【XX年XX日XX月】带然然去了内库，家……我喜欢然然。路有点窄，让李忠顺重新修。
　　【XX年XX日XX月】要去巡游了，然然等我。
　　【XX年XX日XX月】然然怀孕了，孩子真的要生在十月了……o(>﹏<)o
　　【XX年XX日XX月】生病，然然等我回来。
　　【XX年XX日XX月】然然很坚强，就是我有点伤心。
　　【XX年XX日XX月】王氏不听话，不要了。
　　【XX年XX日XX月】然然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XX年XX日XX月】母妃升位。又有了妹妹。皇后再次病危。
　　【XX年XX日XX月】得了双胞胎，然然真好，就是什么都不用我操心。
　　【XX年XX日XX月】皇后第几次病危了？
　　【XX年XX日XX月】皇后终于死了，太子也被废了。
　　【XX年XX日XX月】然然是太子妃了。
　　【XX年XX日XX月】父皇死了。
　　【XX年XX日XX月】齐文贤喜欢唐思然。
　　【XX年XX日XX月】我齐文贤怎么可能长白头发。
　　正式完结了，最后安利一下接档文《女配专治不服》，是个走快节奏爽文路线，打脸从不过夜的快穿文，点进专栏，或者搜索ID：4851530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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