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赘妻(女尊)》 作者:马月饼   文案:   本文原名《所有人都把我当废物》   松花镇落水村近些时日来了个怪女人。   怪女人美的恍若九天洛神,却既懒又弱,瘦的盈盈一握,连饭也吃不上。   村里人都以为她会饿死在崂山 。   却不料……   肩能扛,手能提,外能经商,内上得了厨房,十里八乡莫不称赞一声“能干”的小哥儿祝明奕,默不作声的与崂山懒女成了亲。   村人们叹气:这么好的哥儿,怎么就想不开……   无能女谢琼暖:呵呵!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们把我当成废物?   ――   起初,被迫成亲的祝明奕:她那么弱,我一定得更加努力挣银钱,不然饿死她怎么办?   后来,他发现,他莫不是找了个有福妻主,自从成了亲,家里的银两越来越多,生活越来越好。   他们甚至有了去县里生活的银钱。   可是……好景不长。   瑞康四年,九江发生了一场铺天盖地的蝗灾,蝗灾之后便是连日干旱,庄家颗粒无收,饿殍遍野。   恢复记忆的他看着她莹白的侧脸,问:这普天之下,央央民众,皆是我子民,如今饿殍遍野。妻主惊世之才,可有办法助我救济苍生。   崂山懒女谢琼暖:奕哥儿,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救,还不成吗?啊?   排雷:   1.女主从末世穿越而来,自带空间异能。厌世吃货万人迷属性。   2.男主前期失忆,能干勤劳别扭小哥儿,后期恢复记忆人前霸气侧漏,人后羞涩吃醋护犊子   3.本文女尊架空,男女地位相对平等,作者不喜欢娘娘腔男人,即使有娇声娇气男人出没,后期也得被女主发配干活   4.本文1V1,男生子,小甜饼,全文无虐   5.考据党慎入。   内容标签: 强强 种田文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琼暖,祝明奕 ┃ 配角:《废灵根(女尊))》求收藏 ┃ 其它:种田,升级   一句话简介:我不是废物,我没有   立意:种田,甜甜甜 =========== 第1章 谢琼暖   “生逢末世,恨不能喝一口毒酒,与那阎王爷相伴相生。”   谢琼暖翘着个二郎腿,坐在基地椅子上,眸内淡漠一片。   秦楚生位于上首,瞥了她一眼,保养得意的细指敲了敲桌面。一脸不赞同的说:“琼暖,咱能有今天这生活,得来不易,说什么阎王爷不阎王爷,不吉利。”   谢琼暖歪过头,如瀑的黑发披洒在肩头,几丝不听话的发丝碍事的挡住了她那双洞悉一切的眼。   阳光洒在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上,平白踱了一层柔软的圣光。   一直注视着她的男人,敲击桌面的手指倏然一顿。他眸中滑过一抹异色,很快的又掩盖在漫不经心的神色里。   他看着她,如以往很多次一样唤她:“琼暖,过来。”   谢琼暖抬起素手,把额前的发丝别到耳后,一双黑沉沉的杏眸直直的射向他,语气中似有缅怀,又似是在追忆:“秦老大,我与你认识多少年了?”   “五年。”他伸出五根修长的手指,神色复杂。   “呵呵,五年呐,原来你我二人在这末世已苟延残喘了五年。有一句诗如何念来着?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谢琼暖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目光如电,抬起手中咬了半口的饼干,扔在男人的脚下。   她眸色深深,打量着基地这间会议室。   这里的一凳一椅,一本一册,都是她与他这些年在尸山血海的丧尸堆里刨出来的。   他们一起携手成立了M国第二大的基地。   他负责带领异能者搜集物资,她负责为他们搬运货物。   这些年她虽是个女人,但却和个男人有什么区别。一开始,为了生存,与他携手共闯末世,后来他们的异能越来越强大,强大到只要不作死,便能在这个末世横着走的地步。她却不知为何,越来越疲惫。他告诉她,为了保护S基地所有的普通人,他们身为异能者,本就要多一分责任。   这句话这些年,就像一座大山一般压在她的身上,她跟着他组建异能小队,上刀山下火海,为了基地几万人的生存,搜集物资。有时候累的狠了,在地上都能一骨碌睡着。   她如此辛苦,究竟为了什么?   前些日子,她从前海市找寻军用物资回来后,忽然就觉得累了。   前海市离S基地有几百公里的距离,前些日子,M国首都那边的基地传出消息,前海市有一批重要的军用物资。   若能找到这样一批物资,整个基地的实力可提高一个档次。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几乎所有的基地领头人,都是蠢蠢欲动。   他们S基地身为M国第二大基地,当然也得争上一争。乱世出英雄,末世早没了法律制裁,实力便意味着一切。   谢琼暖跟着秦楚生带领的精锐异能小队,去了一趟前海。   没想到,他们的小队深入到前海市内部废弃军工厂,那个鬼地方根本没有传说中的军用物资,有的却是一个终极丧尸王。   这个丧尸有着一张与人类相同的脸。他的行动力、语言能力、甚至行为都与人类别无二致。   他们破门而入的时候,他正人性化的煮着一锅浓香四溢的猪蹄儿。   谢琼暖是个吃货,别人都在警惕的与丧尸王对视,战斗一触即发,她的一双眼睛早早的被他锅里热腾腾的猪蹄炖黄豆吸引,无暇他顾。   那香味隔空传来,她吸溜了一下唇边不存在的口水,只想扑上去。   末世五年,她有了强大的空间异能,尽管她的空间和别人的不尽相同,不仅能储存物品还有一亩田地,平时她自己在空间内种种菜,倒也从不缺少新鲜的蔬菜吃。   但是末世物资匮乏,动物大多已经变异,基地里最缺的便是肉食。   平常她自个儿吃吃过期的罐头都觉美味儿,今日在这简陋的工厂内,竟然看见了一锅热气腾腾的猪蹄儿。若是平时她早动手抢了,只今日,猪蹄儿的主人丧尸王,一眼看来便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   丧尸王随意的抬起头,一双厉眼在他们一行人中扫射,看见她时顿了顿,抬抬手,一道闪电便劈下。   一行五十人,除了她之外,竟是全被劈出门外。   这一变故,快如闪电,谢琼暖回过神儿,她的一众小伙伴,早已全部消失在这座工厂内。   她退后两步,艰难的把眼神从旁边的猪蹄上挪开,警惕的打量的眼前强大的大家伙。   这是个与正常人无丝毫差别的丧尸王,他有一双血红色的眼眸,裸露在外的皮肤并不是青紫色,略显苍白,唇色微淡。除了那双诡异的眼睛,乍一看来,好一个妖冶美男。   “喜欢我这儿猪蹄儿?”   丧尸王薄唇微勾,觑了一眼身前的食物,漫不经心的问。   谢琼暖正打算用意念在空间里拿把可用的刀,这会儿对方一句轻描淡写的问话,忽的让她恍了神儿。   她有些懊恼的顶了顶舌尖,这丧尸王沙哑的声音未免过于磁性,声音低低沉沉,半丝魅惑,半丝慵懒。   音控如她,这会儿被迷得五迷三道,哪儿还记得拿出她的刀。   神志似是被眼前妖怪似的男人控制住,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男人向她招招手,她竟毫无防备的走到他身前。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谢琼暖到现在想起来,都觉玄幻。   丧尸王不仅没有为难她,还请她吃了一顿猪蹄大餐。   软糯鲜香的猪蹄,佐以浓郁的汤汁,入口即化,味蕾处传来浓郁的卤煮肉香。   吃货谢琼暖,素来是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主儿,这会儿美食在前,哪管丧尸王危不危险,狼吞虎咽的吃了大半锅,到最后连汤汁也干了两大碗。   头顶上传来,男人低沉的笑,他递给她一方丝绢,指了指她的嘴角。   沙哑的声音中带着半丝愉悦:“擦擦嘴。”   谢琼暖抬起头,便看见他那双红艳艳的眼睛,眸内并不是末世带来的血腥,竟有丝繁星点点、星河灿烂的深邃。   谢琼暖顺从的接过他的丝帕,嘴角的污渍落在洁白的绢布上。   两人相处,气氛出奇的和谐。   细思极恐,丧尸王竟然莫名巧妙的请她吃了顿美食儿,末了还让她擦嘴。这事儿搁谁身上,都得惊掉下巴。   她吃完饭儿,智商总算回笼,盯着他迫人的目光,犹犹豫豫的问:“你......你不打算.....杀我?”   丧尸王听了这话儿,眸子里的笑意更盛,他站起身,随意的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浮灰,从怀里拿出个玉镯放在她的手中,淡色的薄唇微启:“杀了你对我毫无意义。吃完我的饭,便替我做件事儿吧。帮我收好这玉镯,若他日有缘,再还给我。”   谢琼暖莫名其妙的看向他,刚想拒绝。一阵飓风传来,她被卷了出去。   空无一人的工厂内,双眼血红的男人,望着门外,脸上全是回忆。   日光微暖,寂静无人。   废弃工厂内,男人低低的叹:“妻主......”   那次前海之行,所有基地派出的人均是无功而返。   终极丧尸坐镇,有不信邪的异能者,想要强行闯入,却连丧尸王面儿也没见过,便被直接电死在门外。   他们在废弃工厂前待了整整一个月,终是无疾而终。   人的贪婪往往无法想象,这些人在丧尸王这里得不到好处,便把目光打到了谢琼暖身上。   她身怀空间异能,又在这据说藏有军用物资的废弃工厂内待了一个多小时。   与强大到拥有毁天灭地之能丧尸王待在一块儿活着出来。   如何不让人心内怀疑。   回到基地,他们自个儿异能小队的人看她的眼神俱都充满了怀疑,包括与她一起携手共历生死磨难的秦楚生。   人心不足蛇吞象,所有的人都以为她在丧尸王的废弃军工厂内,得到了好处。   她百口莫辩,无人相信。   不过这些人不信,她也不想多费口舌解释。   她早就不想活了,从末世到来,亲眼看着自己的家人变成丧尸,被打破脑浆的那一刻起。   她便是个随遇而安的旅人,无处可归,漂泊不定,活着艰难,早想着一死。   直到遇到秦楚生,他在她被丧尸拉入尸海的那一刻,救了她一命,告诉她若真没有活下去的斗志,那就想想还在受苦的同胞们,为了把他们拉出火海,一起战斗。   为了这句话,她苟且的活着,却索然无味。   一个月前,前海市一行,她在一个丧尸王手中尝到了人间烟火的味道,忽的就觉得厌了,人生在世,本是肆意享受的,当亲人不在,当美食成为奢侈,活着有什么意思。   还不如当个丧尸,和那会做猪蹄儿卤煮的男人在一起,最起码在味蕾上能得到短暂的满足。   有了这轻生的念头,再看看周围一堆熟人怀疑的眼神,她就更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一样,懒洋洋的,升不起半分精神儿气来。   “琼暖,你一向聪明,听秦大哥的话,把那批军用物资交出来。”   秦楚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的身前,他作势想要牵起她的手,却被她一个闪身躲开。   谢琼暖厌恶的皱眉,向后连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指着会议桌上盘子内装着的饼干,嘲讽的笑:“秦老大,饼干有毒,瞒不住我。我早说过,并没有什么军用物资,我与你并肩战斗多年,我的为人,你必是知道,但是今日,你竟用这毒饼干,逼我就犯,实在令人失望的恨呐!”   秦楚生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他俊朗的脸上全是苦涩:“琼暖,秦大哥知你为人,但你与丧尸王共处一室多时,有目共睹,暂不说基地高层对你颇有微词,如今首都基地与南方几个大基地都在逼我交出你,你让我如何做?这饼干里的毒只会在人体内留存五日,琼暖,你乖,等你假死瞒过众人,秦大哥再给你重新找个身份回道基地。”   “之后呢?我以什么身份回来?为了避免他人怀疑,我的空间异能怕是再也不能在众人面前展示,若没有异能,一个普通的女子若想再基地安稳的活下去,唯有一个办法,成为男人的附庸,秦大哥打算让我做你的女人对吗?”   谢琼暖凉薄的目光直视他,在他的眼内捉出一丝慌乱,她轻声笑:“秦老大,很久以前你便知道,我本就不喜欢这打打杀杀的末世,当年为了抱你救命之恩,我跟着你,携手打造了这S基地,如今基地已成型,我早该功成身退。当日救命之恩,琼暖用五年的时间,替你卖命,也该能还清才是。生逢末世,无家人、美食,苟活着有何意思?琼暖活够了。”   她说完,冲着他璀然一笑,唇舌张开,涌出一口鲜血,落在她素白的连衣裙上。   血花点点,煞是鲜艳。   秦楚生惊慌失措上前,捂住她被血浸染的红唇,却如何也止不住她不断溢出的血液。   他的手很快被染红,触目惊心的血液顺着他的手滴落在地板上,一滴两滴,汇聚成一滩让人难忘的血红色。   “饼干中明明......"他眼眸倏然睁大,盯着她那双淡漠的眼,哑声吼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自己在饼干内下毒?”   “活着.....活着没意思。”谢琼暖靠坐在椅子上,一字一顿艰难的说,唇边挂着抹若有若无的轻笑。   她阖上眼睛的那一刻,只看见秦楚生睚眦欲裂的吼。   心内闪过一抹嘲,呵!爱上谁不好,偏偏爱上我这么个莫得感情的人!自古权利与美人不可兼得,再见了,男人。   很多年后,当两个物是人非的人再次相见,他仍是爱的热烈,她却淡淡一笑,拉起旁的男人的手,介绍道,此乃我夫君。   诛心,诛心。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好基友茶暖不思的电竞文《反撩》超好看。   【你是我的缠/绵悱恻,我的无上荣光,我不知天高地厚的奋不顾身。】   1、   江迟修是姜颜偷偷粉了好多年的爱豆。   有一天她发现,他居然搬到了她家对面,于是姜颜利用一切充分不必要条件撩他。   TG战队队长江迟修,是国内电竞圈的神话。   搬家后他发现,住对面幢的姑娘,路子不是一般野。   2、   狗男人撩不动,于是某天夜里,姜颜醉醺醺地冲进他家,二话没说将人抱住。   江迟修一把捏住她不安分的手,咬牙低沉。   “你现在走,我当你没来过。”   投怀送抱被拒绝的姜颜,一如往常地和人嬉笑怒骂,唯独对他不冷不热。   江迟修:好气。   后来,某人终于忍不住了,众目睽睽拎走她。   客厅,放着电影。   男人嗓音低哑:“今晚还回去吗?”   她垂眸略作思忖,平静:“都行吧。”   “不走了,好不好?”   “哦。”   然后,姜颜心无旁骛地玩了一夜的黄金矿工。   江迟修:……   【小剧场】   他说过,终有一天,中国的电子竞技会获得全球总决赛的权威和荣誉。   当那缠/绵悱恻的梦想如愿,江迟修站在最高荣耀的舞台,聚光灯下,他比星河更耀眼。   那一刻,全世界都静止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全球总冠军的获奖感言。   而他只对着台下喊了一个人的名字,眸底光彩潋滟。   “姜颜。”他的嗓音低哑好听,唇边笑意渐深,是从未对人展现过的柔情。   “我想要一个——为民除害的机会。”   [阅读指南]   ①、专治杠精椒盐系姑娘vs腹黑撩人禁欲系大神   ②、伪电竞/感情流/无原型/沙雕轻松向   ③、1v1,he,甜文无虐 第2章 抠脚大妇   松花镇落水村有一深山,名曰:崂山。   崂山地势险峻,陡壁悬崖。四周既无上等良田,又离村内水源所在地小清河,相距甚远。每年夏天,遇暴雨天气,山脚下时常有泥石流发生。   是以,崂山山脚虽有大片空地,视野开阔,却鲜少有人在此建房居住。   这样一穷山恶水之地,村内人唯恐避之不及,却不料,前些日子,村内来了个瘦弱的外来户,用一袋子粳米向落水村的村长祝百盛买下了崂山山脚前的一亩三分地。   这原也并不奇怪,有人不怕死,想住山脚,旁人大多唏嘘两声。   但让落水村村民们惊奇的是:买这地的人。   落水村的女人们常年粗糙习惯了,第一次见外来户的时候。   险险惊掉下巴,这女人哪能称得上为女人。   瞧那细皮嫩肉的模样,比那镇上举人小姐,竟还貌美几分。若不是看其衣衫褴褛,身无长物,和北方的流民一起流落至镇上,他们险险就要以为这人莫不是京城内高门大户的小姐,出门游玩至此。   松花镇的人都说,一方山水养一方人,落水村人杰地灵,村内俱出美人。早些年有村长的女儿祝莲,美名声名远扬。三年前,村内搬来一郎君名曰祝明奕,那模样更是出挑雅致,气质卓绝。   别说村内的女人对这小郎君心动,便是镇上的大户也派下媒婆意与之接亲。   小郎君初来时,村内的女人见他独身一人,身边只跟着一伺候的小厮,便有泼皮无赖想要欺负了去。殊不知,这看着俊朗非凡的小郎,身怀武艺,力大无穷,长剑出手,一挑一刺,便挑了破皮无赖的手筋。从此往后,旁人莫不敢欺负主仆二人。   说来,这独身小郎也是能干,肩能扛,手能提,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关键别人还有武功,上山打猎,家内野味儿不断。在这样一穷乡僻壤的村落里,家家户户吃上一口鸡蛋便算过年节的情况下,这祝明奕的家里,却能天天吃上野味儿。   这样好的郎君,十里八乡的女子莫不来求。   只可惜,小郎君心高气傲,对上前搭讪的女子不冷不热,百般拒绝。   后来落水村最出色的秀才女祝莲休沐回乡,偶遇祝明奕,惊为天人,死乞白赖,用尽伎俩,许是被那厚脸皮的死缠烂打给感动,祝小郎竟允许她进入他的院子。   村里人都在传,村内最美貌的女人、哥儿许是要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羡煞了多少少男少女的心。   可不管那祝明奕与祝莲再如何美貌,若与新来的外来户比,便如何也比不上的。   古有洛神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耀秋菊,华茂春松。   似乎只有这样的词汇用在此外来户身上,才不觉玷污了她通身的气度。   只乡下人不懂诗词歌赋,呐呐得与人赞上一句,莫不是九天玄女下凡,误落咱落水村。   谢琼暖的到来,无疑给这个异世乡村村民们茶余饭后,添加了不少谈资。   可惜,时日见长,这恍若九天玄女的女人,在崂山山脚安顿下来后,便很少有人见到她的人影。   村长祝百盛一开始,对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甚为上心,见她足不出户,深恐她有事儿发生,多次上门关心。   一次两次三次.......   后来,她便再不想登门。   这新来的外来户,哪儿是什么九天玄女,分明是个......懒女。   足不出户,原不是受了什么危险,竟然是懒得出门。   没错,祝百盛上门三次,每次敲门,那美得若天仙般的女子,永远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一头青丝胡乱的披散肩头,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长衫,一眼望去,真真一个不成体统的浪dang女。   除了一张好皮相,这女子浑身上下均散发着一种颓败落魄的气息。   原以为是个大户人家女子落魄流落至他们落水村。   却不知竟真的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败家女,祝村长满脸失望的回了自个儿家。再不打那与之交好的注意。   外来户搬进落水村三月有余,村民们再谈起她的时候,便只会摇头叹上一句:“崂山住了个懒女,屋前荒草丛生,也不见除草耕地。尝看见她挑水回屋,一担水能挑上三个时辰,停停歇歇,大女人家家竟连村内八九岁的小女君都不如,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身为一女人,连自己也养不活,往后该有那个郎君愿意嫁给她。”   “可人家长相柔美,若是被大户人家召为赘妻,也是一步升天呢!”   “现在还有哪个女人愿意当软饭女?吃人软饭,看夫郎颜色,岂不丢了女人脸面?”   “哎....好吃懒做使不得吆!”   村内酸言酸语众多,外来户是个懒惰的草包女的事儿,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十里八乡,莫不知道,落水村出了个抠脚大妇,名曰:“谢琼暖。”   当事人谢琼暖偶尔兴致所起,去小清河挑水,远远的被人指指点点,听人在她背后议论纷纷。   便也只是回头,冲那些议论她的小郎君笑笑,绝美的脸上忽的璀璨笑来,惹得小郎君脸上红云连连,呆立原地,连手上挖地的锄头都掉在了脚上,也不觉疼痛。   谢琼暖愉悦的勾起唇,扭头挑起担子,头也不回的继续朝崂山山脚的方向走。   真真应了那句“撩完就走,百草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徒留一地郎君草心暗许。   脚踩在一片坑坑洼洼的田埂上,一眼望去,满目麦穗在风中招摇晃荡,麦浪滚滚,看不着边际。鼻尖传来青青草香,谢琼暖把肩头的担子重新卸下来,在田埂便摘了一朵素白的野花,别在自己耳边。这才复又继续挑担前行。   九月农忙,田埂都是人,一大堆光着膀子干活的农家女与汉子看到外来户如此行为,俱都投来鄙夷的目光。堂堂一大女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也便罢,却学那秦楼楚馆小倌儿们梳妆打扮,耳边带花。便是再如何姿容貌美,也便是个无能无用之人。   身后闲言碎语,鄙夷摇头之声,声声耳,谢琼暖耸肩抬头,泰然的挑水回家。   闲言碎语,于她而言,无关痛痒。 第3章 凤朝(一更)   说来奇怪,人死后不是阴曹地府,却恍然一梦,身穿异世。   若说她是魂穿也就罢,至少能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有份户籍、有个身份,可是她却是身穿。   穿成了自己十九岁的模样,身上的毒莫名其妙的没有了,自己还年轻了六岁。   从河边苏醒过来,为了不引起他人怀疑,谢琼暖一路伪装成流民,跟着他们逃荒到落水村。村长祝百盛是个人精儿,打眼瞧着她模样出众,气质卓绝,以为是个官家走失的落魄小姐。千般谄媚、百般殷勤的帮助她去官府办理户籍,落户落水村。   只可惜,村长的殷勤,维持了一个月,见识了她懒散无能的模样,便再不上前搭理。   谢琼暖恰也落个清闲。她本就是一浮萍,随波逐荡,原以为一死解千愁,没想到上天不让她身死道消。换个世界,想让她积极向上、与人为善,广结好友?任劳任怨种田?考科举?   不存在的,末世五年奔波她连活下去的斗志都没有,这会儿阴差阳错换了个没有丧尸,绿水环绕的地方。想让她勤劳致富,岂不成了笑话。   她只想苟着,空间异能在手,吃穿不愁,犯不着为了别人的指指点点,委屈了自个儿。   怪只怪她是个厨艺渣,不会做饭,每天吃零食泡面总不是个事儿,以往在末世虽物资缺乏,基地里却有食堂,总能吃上几口热食。   如今搬到这穷乡僻壤多日,别说肉了,她竟是一口热菜也很难吃上,自己的厨艺自己了解,理论知识她都懂,但是你让她灶上炒上那么一盘青菜,能炒熟便是超常发挥了。   对于谢琼暖而言,最不能忍的就是委屈自己的味蕾。在落水村安定后,她便时不时的跑到松花镇上,打打牙祭。   末世里搜刮而来的金银珠宝,她空间内可以堆成小山,随意拿出一块玉便能换来不少银两,够她在镇上最好的酒楼,吃上很多天。   但是她的口腹之欲仍然得不到满足,这坑爹的古代社会,比不上后世,调料众多,葱姜蒜、辣椒,类似的调味作物,落水村乃至周围十里八乡,竟然没有人知道这些它们长什么模样?   要想生活过得去,吃饭何必去挑剔。   谢琼暖只得这样安慰自己,心里才能好受些。往后若是有机会,她一定要让落水村的村民都种上这种调料,否则她的美食生涯,遥遥无期。   悲伤的谢琼暖此刻还不知道,未来的某天当她真的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却后悔的要命,天杀的普及什么不好,竟然普及辣椒这种害人的玩意儿。   镇上酒楼的饭菜算不上美味儿,但是总归能吃,最起码猪蹄儿、鸡腿全都不缺,即使缺少调料,吃肉也总是让人满足。   想到前几日酒楼茶肆吃上的鸡腿儿,谢琼暖忽的便觉得饿了,饥肠辘辘之际,自个儿靠泡面饱肚儿。   坐拥金山银山,却只能吃上这等食物,没人比她更惨。   明天她还是得去镇上看看,馋肉,得买些熟食、肉食回来当零嘴儿吃。   谢琼暖挑着担子回到自己临时搭建的小院,日暮已落西山。   初秋的夕阳格外的红,洒在整个茅草搭建的屋檐上,满目余晖,煞是炫目。   她的独家小院儿乃是临时搭建,统共三间土胚房,小院儿周围被栅栏包围着,两个月前她在栅栏外种了些末世里变异爬墙虎,如今已经枝繁叶茂,把整个栅栏包围起来,勉强能挡住院儿外人的视线。   她把身上的担子卸下,水桶随意的摆放在院儿内。竟是不管不顾,抬步直接进了土柸屋内。   这是间简陋的土胚房,房内被一个厚重的破布帘分成了两部分。   抬眼能看见只有一张方形木桌。几只大小不一的缺口瓷杯摆在木桌上,木桌旁搁置着两张粗制的木凳。墙角堆着干枯的稻草也不知作何用处。此时若有外人站在门口,一眼看来,只觉家徒四壁。   谢琼暖关上房门,穿过简陋的桌椅,掀开厚重的布帘,径直走入内室。   内室所见光景,雅致温馨。哪里是家徒四壁,原是另有乾坤。   整个内室,布置的明亮而舒适。   其中最醒目的是张两尺宽的超大木床,木床上放着个厚厚床垫。床垫上另铺着的两床簇新的棉花被,柔柔软软,似乎人躺在上面,就像躺在云朵里一般。   显见的床主人是个极端享受的主儿。   木床的一侧置放一袖珍的梳妆台,梳妆台上摆着一应瓶瓶罐罐的护肤用品。   一面大大的梳妆镜竖立在梳妆台上,人站在近前,竟是能把人的毛孔也照的清清楚楚。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玻璃制品,这样一面玻璃镜若是被有心之人见了去,如何不引起轰动。   更遑论,这房间内的一应用品,样样奇特实用,任意一件拿出去,都能让人惊掉下巴。   谢琼暖此人,精明的狠,知道自己是个惯不会委屈自己的性子,空间里的家用物品,她一定得拿出来用,为了避免他人怀疑,这才选择落户落水村,房子远远的建在人烟稀少的崂山。   此刻正是农忙,鲜少有人会来,偶尔有人经过,俱都是些上山打猎的猎户。从山上下来便匆匆忙忙的赶回家,无人会无聊到去谢琼暖的屋内一探究竟。   谢琼暖此刻有些饿,进了屋,换下身上破破乱乱的外衫,便用意念进了空间。   说来,谢琼暖的空间异能末世已经升到十一级,如今经历一次穿越,空间的面积似乎又更加大了些。   她把自己识海内的空间称之为里空间、子空间。里空间中放着谢琼暖在末世中搜集的各类书籍、武器、零食、种子、金银珠宝、家电卫生用品等一应俱全。杂七杂八堆在一块儿,有篮球场那么大。   谢琼暖是个懒人,这么多东西,也就简单的分了类别,反正拿出来这些东西,只需要在脑内想到物品的样子,便会出现在自己手中。   子空间的功能就比较神奇了,这也是谢琼暖空间异能比别人高级的地方,它可以种田,可带一活人进入。如今这子空间,不知因为何故,发生了异变,原本就一亩的良田忽然变大,目测增大至十亩,谢琼暖一进入空间便看见自己光秃秃的十亩地,虽然此刻已经有两亩地上结出鲜红的水果,新鲜的蔬菜,但是乍一眼望来,还是显得萧条不少。   子空间能种田,长出来的蔬菜水果,只要一个月便能成熟,如果不进行摘取,便会一直开着,不腐烂、不掉落。   但是子空间再如何神奇,它也得自己耕种,撒种,它才能开花结果。   谢琼暖素来是个耽于享受之人,末世那会儿,为了还秦楚生那男人一个人情,她才累死累活的为基地造福。   如今她无债一身轻,能躺着绝对不坐着,让她种田把十亩地都开垦完,岂不开玩笑?   她如今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十亩地对于她来说纯属浪费,若不是为了随时能吃新鲜的蔬菜、水果,她连两亩地都懒得动手耕种。   谢琼暖这会儿有些饿,进入子空间,在空间内摘了一小碗樱桃,手里提了一桶空间自产的水便出了空间。   空间自产的水虽没有什么神奇的地方,但她总觉得比小清河那边的河水干净不少。之所以偶尔去小清河挑两担水,也仅仅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谢琼暖末世混了五年,生火烧灶的本事她倒会,不一会儿便烧了一锅热水。她把热水倒入开水瓶内,撕开一碗泡面,放入热水。等上三分钟便能开饭。   饭前再吃上几个新鲜的水果,即使没有肉吃,这晚餐也能将就应付的过去。   泡面吃完,天色渐晚,谢琼暖从空间找出几根粗蜡烛,点燃,屋内瞬间明亮起来,她打算看会儿这个朝代的民俗风情,朝代更迭情况。好在前些日,她在镇上留了个心眼,买来这本《凤国山海志》。   她粗略的看了几天,书上的字是繁体楷书,末世没降临之前,她是中文系毕业的,对古代繁体字颇有研究。如今阅读这本书,并不艰涩。   这是个架空历史的时代,女子为尊,男子为辅。一个女人可以有多个夫郎,一个男人却只能有一个妻主。   这个时代,女人的出生率极低,男多女少成了这个社会的主要矛盾。   据传先祖时代,本是父系社会,只可惜,由于两性出生人口的差距变大。不得不改成母系社会。   后来秦朝实行大一统,建立大秦,当时秦皇受儒家思想影响深重,提倡道德、礼义廉耻之论。   法令中,明确确立了女尊男卑的思想,并行文规范了男子的行为。其主张,男子守节,困囿闺阁等一系列封建统治措施,从而达到,女人统治社会的高度统一。   秦朝时代对于男子生活自由和婚姻自由的压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残酷程度。   这也间接造成了男子们,困囿内帷,一生只能期盼女人临幸的悲惨命运。   秦三世末年,群雄割据,战乱四起,乱世中出现一奇男子,骁勇善战,机智勇敢,以男子身份,发动农民起义,推翻秦三世统治,建立凤朝,改国号大凤。   凤国成立后,为了社会稳定,建国男皇凤毅然力排众议,确立了女子为尊,男子为辅的社会制度 。废除“男子困囿内帷“ “男子守节”等诸多法令。鼓励男子走出家门,学习本领,自立自强。   法令推行至今,已初见成效。   女人虽依然在各行各业中占据主要统治地位,但各行各业也不乏出现一些优秀的男子,就连朝堂上,也逐渐有了男将军的身影。   倘若一个男子足够优秀,他们可以招赘妻,凤国法令规定,只要有女子同意入赘,便称之为赘妻,赘妻不允许三夫四侍。只能有一个夫郎。以此来鼓励,凤国有志向的男子们,努力掌握各种技能,提升自己的社会地位,将来有足够的资本招赘妻,达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目的。   虽说凤朝放宽对男子束缚的法令推行不久,前朝恶习并没有全部改变,仍有不少小郎君娇娇怯怯,待字闺阁。但是一些优秀的,有抱负的男子,却很努力的改变自身现状。   他们之中不乏一些特别优秀的男子,才能比女子更为杰出。有付出便有回报,招妻入赘,一生一世一双人,只叫贪于内帷的郎君暗自艳羡。   谢琼暖读到这儿的时候,眸光闪了闪,唇边勾起一抹庆幸的笑来,还好她穿在这大凤朝,若是秦朝,所见男子,娇声细语,拈针绣花,裹小脚?   满目都是娘炮,岂不雷人?   大男人家家,一眼望去身高腿长,若是娇羞依偎在女人怀里,谢琼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倘若自己看见这种场面后,内心翻江倒海的心情。   她素手翻页,烛火中,书页唰唰的响。   凤国如今已经历经三任皇帝,上一任的皇帝为女皇凤敖青,她在位期间继续推行凤毅然在位时的法令。“与民休息”“女尊男辅”   凤敖青统治前期,整个凤国,国泰民安,人民安居乐业,凤国国力达到空前鼎盛。然而好景不长,由于女性出生人口极底,凤敖青晚年,只得了九个皇子,九龙夺嫡日盛。   皇太子凤明奕,率十万大军保卫边疆,抵御匈奴,骁勇善战,百战百胜,在民间威望渐盛。风头渐渐盖过凤高宗凤敖青,引起高宗忌惮,她晚年削弱太子手中权力,扶持皇二子凤楚生,与之相抗衡。夺嫡风波渐浓,朝廷动荡不安。   三年前睿王凤楚生发动晋安之乱,在长宁门杀死了自己的长兄皇太子凤眀奕,凤楚生逼迫上一任女皇凤敖青退位颁布立储诏书,一杯毒酒将之毒死于太和殿内。风楚生顺势继承皇帝位,是为凤圣宗,年号晋安,史称晋安之乱。   据杂谈所言,三年前的晋安之乱并不成功,凤楚生登位后,驻守西南的十万大军忽然人间蒸发。坊间传闻皇太子并没有死,他带领十万大局偏隅一角,等待时机夺回皇位。   坊间传闻毕竟是传闻,无人会信以为真,谢琼暖拿起手中的书,轻笑,这大凤国现任的皇帝也是很有意思,放任此类夺位秘辛写进书内,读书人素来酸腐,看了这样一段历史,这位皇帝岂不是要让天下文人唾骂?   当然皇帝如何想与她无关便是。   她挑灯夜读,须得尽快了解这个女尊世界。   忽然门外传来细细碎碎的行走声,谢琼暖神情一敛,反应速度极快的吹灭桌上的蜡烛,一个闪身融入黑暗中。   作者有话要说:  大修为了某些情节合理,大家一定要重新看看,其实修完,我还挺满意的,就这样。   有娘炮的男人世界我们不拍,到时候,让你们女主好好□□下这些好吃懒做的娘炮们,作者坚定讨厌娘炮,咩哈哈哈 第4章 渣女(二更)   远处崂山山脚,一空旷的平地上,站着一男一女。   今夜,月亮正圆,高悬的挂与空中,谢琼暖隐于崂山脚下的碎石间,朝前方月色下的两人看去。   她视力极好。   月色下,一男一女相拥而抱。   浓秋的夜晚,已是更深露重,女人抱着与她个头相差不大的哥儿,手不规矩的在他身上胡乱摸着。   两人热切的接吻,两唇相接,情到浓时,双唇交接处流出一道银白色唾液。   随着动作的深入,两人的神情愈发的欲求不满起来,哥儿终是没能忍住,一把把女子按在光秃秃的草地上,女子一个翻滚,覆于他身上,两人衣衫尽散。   光影里,两具雪白的身躯交叠、翻滚、缠绵。好不激情。   被强迫看了一场A,V的某人,此刻脸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来,她原还好奇,女尊社会,男人生子。男人女人上床是怎么回事儿,这下倒是看清楚,除了一开始,这躺在地上的女子孟浪了些,原来主导地位男女各一半嘛。   远远瞧着,那缠绵悱恻的两人,姿容俱算清秀,此刻二人脸上俱露出一脸贪欢表情来,倒也有些糜乱的美感。   她看了半响,见两个激情四射的鸳鸯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谢琼暖忽觉无趣儿,抬脚预打算打道回府。   哪里知道,好戏还在后头。   她身怀异能,耳力极好,隔得很远便听见,一深一浅的脚步声传来,待得脚步声越走越近,月色下出现了一位身高八尺的男人,背着光,她并没有看清他的相貌。   他出现在月色下的平地上时,两具交叠的男女并没有注意。   “莲妹妹,你说是三哥儿床上的功夫好,还是你那眀弈小哥儿好?”   被压在身下的女人眼角渗出泪,激情尚没有消退,她哑声道:“嗯哼.....当然是李......哥儿好,祝......眀弈.....那小郎.....算什么男人?老娘追了半年,连手都不让摸摸,哪有.......哪有李哥儿好。”   祝明奕抿唇,厉眸盯在那两团白花花的肉上,强忍住心中恶心,向前走了两步,一片暗影投来,纠缠的两人终是发觉不对,惊慌失措的抬眼。   祝莲抬起头,待看清来人面容后,脸色忽青忽白,反应极快的一脚踹开伏于她身上的男人,抓起四周散乱的衣衫,胡乱的裹在自己胸前,急慌慌的解释:“眀弈.....不是你看到的样子,是这jian人,他强迫我。快帮我告官。”   身着玉色麻布长衫的男人,眸子微敛,神情淡漠,他直视着身前污秽不堪的女人,指着她破碎的衣衫,忽的被气笑道:“告官?如何告?告您祝秀才堂堂一大女人与李家三哥儿夜晚媾,和?真脏呐!祝秀才找错了人,您....啧啧啧,这模样太脏了,恕明奕无能为力帮您报官。”   听了他这阴阳怪气的话儿,祝莲心内暗叫糟糕,却也不愿就此罢休,一手用碎步裹着自己裸露的身子,上前两步,一只手抱住他的腿。   以她以往与他相处的经验,祝小郎虽寡言少语,表情冷漠,实则是个极其心软的男人。死缠乱打装可怜,这男人便会心软。   说来,这祝莲脸皮着实厚,又有几分小聪明。能让祝明奕这铁石心肠的男子动了几丝凡心,确实有几分本领。   她本就长相柔媚,月色下一脸凄楚的模样,楚楚可怜。   若让旁的男子看见,即使不会立马原谅,心里也会软上几分。   只可惜,祝莲今日碰上了硬骨头。祝眀弈此子,虽三年前失忆,忘了前程往事,却并不是个傻的,他骨子里似乎天生带着几分矜贵之气。   在落水村定居三年,他学习农耕捕猎,从一开始的拙手拙脚,到现在,被十里八乡村名赞一句勤快能干的小郎。他无时无刻不再学习如何做一个优秀的农家哥儿,但并不意味着他就真得如普通农家子一般,能接受一女多夫的事实。   出轨的女人,他素来嗤之以鼻。失忆后,他曾想过,若是一辈子没有办法恢复记忆,在这有山有水的落水村生活一辈子也未尝不可。到时候找一个与自己心意相通的妻主,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琴瑟和鸣。过上那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岂不羡煞旁人。   没想到挑来挑去,眼界甚高。却被大雁啄了眼睛,竟然选了祝莲这么一个花心之女。被她一通胡搅蛮缠,险险付出了两份真情。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难免有丝郁气。   再抬头看向祝莲的时候,心中的恶心感更甚。祝眀弈平时不喜欢与人动手,尤其是女人,他素来奉行“女子需要保护”的原则,但今日,腿被这浑身污秽的女人抱住,他如何也忍不了。抬起腿,一脚踢向她的胸口。   习武之人,力气本就不是常人难比,祝莲身为一女子硬生生的挨了这一脚,身体像个麻袋一般,飞入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重重的砸在地上。   只见她闷哼一声,眼睛一翻竟是昏了过去。   此变故发生的飞快,一旁的李家三郎,似是将将反应过来。   他一脸惊恐的抱起祝莲,手探她鼻息,发现怀中的女人只是晕过去后,这才出了一口气,抬手战巍巍的指着祝明奕,恼怒道:“你.....竟敢打女人?有何夫德?”   却不料,月色下长身而立的男子,对他的威胁熟视无睹,看也不看他,转身足尖轻点,几个起落,很快消失在崂山空旷的平地上。   谢琼暖望着他矫健的身手,心内暗赞,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吗?   她还以为是古龙、金庸大叔杜撰出来的,原来真的有。   会轻功的美男,恩,确实犯不着与个出轨女搅在一起。   围观了全程的谢琼暖暗搓搓的撇撇嘴,觑了一眼远处昏迷的女人。看着她那裸露的肌肤,忽觉无趣,打了个哈欠,悄无声息的回屋。   今夜月色迷人,酒足饭饱,饭后围观一场真人捉奸全垒打,咸鱼该到了睡觉的时候。 第5章 冤家路窄   落水村秋日的清晨,气温微凉。   谢琼暖打开门,一阵凉风吹过,吹乱了她额鬓几缕青丝。   青丝扶面,脸颊微痒。   她胡乱的往脸上抓了两把,踩着脚下青草上的晨露,今儿得去镇子上打打牙祭。   松花镇是个大镇,十里八乡的村民若想买上得用物品,都得去镇上的铺子看看。   谢琼暖轻车熟路的从山上下来,走到乡道。   车把式武大娘的马车已经在远方远远的等着。   见她走来,冲她憨厚一笑,熟稔的问:“琼暖,今儿起的早啊?”   谢琼暖拢了拢耳边的发丝,一个跳跃,坐在了武大娘的车上,回道:“不早了,总不好每次让大娘在乡道儿等,浓秋露重,大娘染上风寒琼暖如何过意的去?”   听了这话儿武大娘心口一暖,看向谢琼暖的眼神愈发柔了些,搓了搓自个儿粗糙的手,不好意思的道:“乡下女人哪儿有这么娇贵,琼暖人美心善,往后多少小郎挤破了头要嫁给你。”   谢琼暖但笑不语,心说,您想多了,如今十里八乡知道她“谢琼暖”名字的人,都叫一声抠脚大妇,别说落水村民,便是与落水村相邻的几个村落的农家,都不会把自己家云英未嫁小郎君嫁给她谢琼暖这样一“不学无术”、“弱小无能”的女人。   武大娘是个外乡人,自是没听过谢琼暖的名声,这些时日她被谢女君雇来当车夫,见她谈吐有度,容貌卓绝、出手阔绰,只以为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心里琢磨着,自家小郎早已嫁人,否则这么好女子,怎么也不能让她肥水流入他人田。   谢琼暖懒洋洋的坐在马车上,马车颠簸晃动,她便迷迷糊糊的眯了会儿眼。   到达松花镇后,天上的太阳已高高升起。   谢琼暖与武大娘约定好,申时在镇子入口会和。   这才轻车熟路的跃下马车,朝镇内最热闹的那条街道走去。   松花镇人口乃十里八乡大镇,天不亮,前来赶集的村民多的数不清。   这会儿天光大亮,街道两旁甚是热闹。   有叫卖的,吆喝的,还有一些村夫们讨价还价的声音,隔得老远,便能想到前方闹哄哄的场面。   今天时日尚早,谢琼暖打算在集市逛逛,前几天听如意楼的大厨子提了一句,秋日的野味儿最为美味,只可惜酒楼供给不足,她记在心上。左右时辰尚早,跑来集市上,碰碰运气,若是真有野味儿,买上一两只,一会提溜到如意楼,让他们那儿的大厨子,给她做顿野味儿全宴吃吃。   想到吃,谢琼暖的心情难得愉悦了几分,前方嘈杂不堪,她竟觉得多了丝别样的热闹来。   走到近前,乱糟糟的集市终是出现在眼前,谢琼暖打眼一扫,叫卖的多是十里八乡的乡下女人,偶尔可看见一两位面容黝黑的小哥儿。他们倒也不扭捏,吆喝着自个人篮筐里售卖的鸡蛋,脸上陪着个儿笑脸。   松花镇,地方小,十里八乡的村民,常年辛苦劳作,风吹日晒,大多皮肤黝黑,样貌普通。好看的人倒也见过,但如谢琼暖这样面容绝艳,即便放到京城,也是出类拔萃的人,她出现在集市上,怎能不引人关注。   谢琼暖走入这集市的时候,原本还闹哄哄的街道两侧,安静了一瞬。   小贩们只见走来的女人虽粗布麻衣,却容貌倾城,她头发高高束起,白色布衣规整的套在身上,脸上挂着抹似有若无的笑,眼神扫来,让几个正在叫卖的小郎脸上生出几丝红晕。   美人在哪个朝代,均是万众瞩目。   谢琼暖被人围观习惯了,对周围的视线熟视无睹。一双美目在两侧摊位摆放的货物上扫来扫去。   寻找了半天,直到整个街道走完,才看见一个买野味儿的摊子。   摊子上摆放着一只被箭射死的獐子并几只野鸡。   原本看到野鸡她眼睛便亮了亮,这会儿看见这野生獐子,喉头微动,竟然分泌出几丝贪婪的唾液来。   纯野生的獐子肉,若是做的好了,可凉拌,可煮着吃。   那肉味劲道又有嚼劲,獐肉入口,一股浓浓的野生鲜香,令人回味无穷。   饶是谢琼暖前世,吃多识光,也只在末世前,与驴友深入大山,在山内村民家里吃上过这样一口鲜美的野味儿。   想到那时惊为天人的味道,谢琼暖眸子一暗,快步向前两步,视线恋恋不舍的从獐肉身上移开,看向卖家。   本也就轻飘飘的一瞥,待看清身前高挑小哥儿的模样后,谢琼暖杏眸倏的睁大,整个人立在前方,视线在他的脸上来回打量,手心竟隐隐渗出几丝冷汗。   这化成鬼,她都记忆深刻的面容,丧尸王!这位可是个让她恍然顿悟,生亦何欢,死亦无所求的功臣。   眼前的小哥儿,黑眸墨发,身量颀长,眉目似画,削唇紧抿。身上穿着件寒酸的靛蓝色长衫,与周围叫卖的小哥儿们的衣着服饰相同,却在众人显得气质出众,卓尔不群。他如松入竹的站在摊位前,端的是有匪公子,如切如磋。   除了那双黑黝黝的眼睛,这人竟是与那日废弃工厂炖的一手好猪蹄儿的丧尸王长相一模一样。   谢琼暖来回打量了他半响,反复看了看他那双俊眸,确定不是戴了美瞳,这才敛住面上的异色。   佯装不经意的问:“小哥儿,您这摊位上的野味儿怎么卖?”   听见问话,祝眀弈抬头,淡漠的眼神扫来,眸中忽的略过一抹诧异,崂山脚下那瘦弱的破落女?   他抿着唇,低声回道:“小姐是想要獐子,还是野鸡?獐子两百文一整只,野鸡原是50文一只,小姐要是买的多,45文你便拿走。”   “我全要!”谢琼暖想也不想自己一个人能不能吃下这么多肉,张口就道。心内暗忖,便宜啊,这么美味儿的山珍野味儿,竟然如此便宜。   祝眀弈再次瞥了她一眼,眼神中讶异更重。破落女……有银子?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字数少,但我给你们写小剧场。求不要抛弃我。   谢琼暖:“夫郎,你知道吗?你可是做了好事情,当年若不是你那顿猪蹄儿,让我产生了轻生的想法,我就见不到你了。”   祝眀奕面颊红,避开她灼灼的眼神,呐呐的道:“妻主,眀奕....十年后的我,我肿么知道他会变成这样?不然....不然往后我再也不给你做猪蹄儿了?”   谢琼暖倏然坐起身,恨不能给夫郎下跪:“不....我错了,求你.....千万别....猪蹄儿大补。” 第6章 尴尬   他犹豫了一瞬,方才回道:“小姐若是全要,这些加起来便算你五百文,您看价格可行?”   谢琼暖不置可否的点头,素手伸入怀,掏钱付账,可掏了半天却一个铜板儿也没掏出,她尴尬的站在原地,早上她嫌铜板、银子揣在身上太重,便没有带,只拿了几张银票,考虑到钱庄离如意楼不远,若是要用碎银,随时可以去换,没必要让自个儿揣在怀里受累。却不知.....   祝明奕抬眼,便见眼前美得耀眼的女人,露出几丝凡人尴尬的神情,心中忍不住的生出几分闷笑,眸中也跟着带了丝笑意。   他二人本是一个村里的人,这位小姐,他之前在小清河远远的见过一面,村里人都说,崂山脚下住了个懒女,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连自个儿也养活不了。   他仔细打量她,真真长相绝美,只可惜就是太过瘦弱,腰身盈盈一握,脸上瘦的下巴尖尖。这样的女人,若是大户人家出生,十里八方的小郎莫不想嫁给她为夫,可是她流落在落水村,身无银钱傍身,体力没有,读书不行,又天性懒惰,如此女子,连自个儿也养不活,相貌并不能当饭吃,农村哥儿们虽自己也干活儿,但如何也不会养上这么一个负担。   他估摸着她约莫是很久没有闻到肉香了,这会儿跑来镇上,才想着买上些生肉,只可惜囊中羞涩。   看着她可怜弱小的模样,祝明奕不免生出一些怜悯,想着三年前自个儿身无分文,带着捡来的小厮绿生,落户落水村的场景。难免有些感同身受。   他冷淡的面容稍稍缓和了些,拿起摊位上摆着的一只野鸡递给她,温声道:“小姐拿着吧,这鸡本就是在山上打猎所得,不值几个钱,您拿回去打打牙祭。”   谢琼暖一脸懵,看着身前哥儿满目怜悯同情,一时竟然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不由自主的低头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粗布白衫,旧是旧了些,可是没有打补丁啊?   她看起来这么寒酸的吗?   猝不及防的被人用关怀的目光看着,她竟生不起拒绝的意思。   提着与丧尸王模样相似的小哥赠予的野鸡,恍恍惚惚离开集市。   走的时候竟然连句谢谢也忘记和这善心大发的古代小哥儿说上一声。   晌午谢琼暖坐在如意楼上,翘着二郎腿,吃鸡腿,唇边沾满了一层油乎乎污渍,她望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行人,暗自想,下次若是再见面,她一定得和人说声谢谢,就冲这野鸡如此美味儿,她也得多给人来点碎银。   酒足饭饱,虽没吃上那獐子肉,但是吃只野鸡也算完美。   在镇上逛了一上午,谢琼暖买来不少吃食儿,偷偷意念一闪,便收入空间内。   到了与武大娘约定的时间,这才两手空空的坐上马车,回落水村。   落水村离松花镇有些距离,马车紧赶慢赶,也需要半个时辰。   夏季已过,昼短夜长,待谢琼暖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已夕阳西下,满目余晖。   小山村笼罩在一片暖黄的夕阳下,宁静祥和,生机盎然,谢琼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涌入鼻腔,心旷神怡。   仔细想来,避开末世压抑求生的环境,在这个地方一直活下去也还不错。   谢琼暖无端生出两份岁月静好的眷念。   只不过往前走了两步,这种平和的美景彻底被打破。   前方村口的位置,站了一群人。   闹哄哄的模样,似是发生了大事情。   大煞风景。   谢琼暖本无意多管,但眼前这群人堵在村口,她要回家,却直接被挡在了外面。   异能者耳聪目明的坏处,就是无意听上一耳朵,前方村妇村夫们七嘴八舌的话儿,便一字不漏的传入她的耳朵。   村长祝百盛站在人群中间,她此刻脸上尽是冷意,眉头紧紧的皱着,看向她身前的小郎,不满的哼了声:“明奕小哥儿,你可算回来了,今儿早上一大早的,十里八乡的村民莫不在等你,原还以为你畏罪潜逃,正想着中午再不见你人,便得去县里报官呢?”   听了这话,祝眀奕抿唇垂首,抬眼,整个落水村有头有脸的村妇,俱都看着他,眼神不善。   想想昨天,他暴打祝莲那档子事儿,这些人大抵是来兴师问罪来了。   祝眀奕平时名声好,虽眉目冷淡,却总会帮助村内的孤寡老人,在落水村乃至十里八乡,都能被人称道两句。   任祝百盛权利再大,也不敢当些村民的面儿处置他,因此这会儿才叫来三五大妇于村口堵住他,打的什么企图,他心内门儿清。   祝明奕不动声色握住生茧的手,腰际别着的长剑,在夕阳下反射这银色的光来。   他的语气平平,听不出喜怒:“百盛姨,您是不是有何误会?今儿一早,明奕去镇上卖野味儿了,可是村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儿,何来畏罪潜逃一说?”   “你这不知羞耻的小哥儿,揣着明白装糊涂,昨日是谁打了村长家的秀才女?害的咱村儿最优秀的女君如今只得卧床不起。”说话的是村东头的祝大牛,平常与村长关系极好,这会儿先声夺人,嗓门又粗又厉,听起来格外刺耳。   谢琼暖站在人群外围,听了这样一耳朵声音,眉头不自觉的蹙起来。   虽看不见人群内的小哥儿模样,但也能猜到这群人是为什么会堵在这儿,围观了昨日全程春宫戏的她,对这勇猛的哥儿忽然心生敬意。   哎,她在心中长叹一声,这毕竟是个女尊社会,朝廷虽放开了对男子的束缚,可是哥儿打人口稀少的女人这事儿,传出去可大可小。   更遑论,昨日这小哥儿打的可是村长的独苗苗嫡女祝莲。人老成精的祝百盛,叫了这一大棒子听她话的大妇围堵,是想给这小哥儿下马威呢!   昨日那酷哥儿,难!   谢琼暖刚生出几分感慨,便传来那哥儿不卑不亢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祝明奕:“马上就要与你同居了,高不高兴?”   谢琼暖星星眼:“高兴哇,野鸡,野猪,獐肉……哈哈哈,都到我嘴里。”   祝明奕:“哼,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哼(ノ=Д=)ノ┻━┻” 第7章 逼迫   “今日诸位长辈前来原是为了此事,眀奕甚感惶恐,大牛姨所说之事儿,眀奕确实不知。况,眀奕身为一小哥儿,又身世飘零,独身一人。往日一向洁身自好,守礼知节,夜里黑暗,明奕素来早早规矩的上床睡觉,怎会夜晚跑出去,揍祝秀才呢?”   “岂有此理,你还敢狡辩,昨晚崂山脚下,李家三....."   “大牛!”一直沉默不语的祝百盛疾言厉色,打断祝大牛接下来的话,心中暗自恼火。   若是让大牛继续说下去,她女儿昨夜夜晚与早就订婚的李家三哥儿野外媾和的事儿,便要人尽皆知了。他们女人私下里找小郎快活快活不要紧,但若是与那订婚的小哥儿私下龌龊,传出去名声可就毁了。   想她祝百盛就得了这一个独身女儿,女儿从小聪敏好学,十八岁考上童生,将来是要走科举之路,入朝为官,封王拜相。读书人最重名声,若是今日之事传出去,可了得?可恨祝小郎心思重,知道她的软肋,话里话外便是拒不承认,原准备叫上一众大妇,在气势上威胁于他,可惜,这小哥儿根本不受惊吓,表情平淡,应对自如。   一时拿他无法,祝百盛心中怒气难忍,坏心思当头冒出,黑着脸,倒不提自己女儿被打之事儿,沉声道:“眀奕,今儿百盛姨找你并不是为了祝莲被打那挡事儿。百盛姨信你,你毕竟是一小哥儿,素来守规矩,如何会干出夜晚打人的事儿呢?”   祝百盛说完顿了顿,只见眼前的小哥儿抬起头,清冷冷的黑眸与她对视上,心中忽的生出一丝胆寒。来不及奇怪,一乡下小哥儿为何有如此气势。   忽略心头怪异,祝百盛低声继续把话茬儿说开:“百盛姨今儿个找你,是有另外一件事儿与你说,你也知道,三年前,你流落咱落水村,乡里乡亲们,怜你孤家寡人,无依无靠,把村西头靠近良田的那几间茅草房赠予你暂时居住。然前几日,据传,村西头祝癞子过些时日将要从城里回来,居无定所,这房子是她娘留给他的,总归要还给人家。你.....唉,祝姨也知你难办,临时被通知搬房子,又赶上村里实在没有多少土地给你建造屋舍,你看.....崂山山脚平地众多,到那儿给你选一块地儿来,百盛姨给你做主,让村里的大妇、汉子们来帮你把房子盖起来,如何?”   村长一番话说完,围观的村民们,脸上俱是一脸震惊。这不要脸的祝百盛,竟然能说出这等话来?   在落水村,长期居住的村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祝癞子五年前因强jian一寡夫,东窗事发,被衙役抓走,判了几年牢狱之灾,归期不明,他留下的田地房屋也早早的被村长收回。   三年前,眀奕小哥儿前来落水村,为他们村里人打猎,打了整整十头野猪,作为报酬,当时祝百盛代表所有村民们把这几间茅草屋赠给祝明奕居住。   三年过去了,原来破旧的茅草屋早就变成了砖瓦房,三间破房被主人重新休憩成了个五进小院儿,整个落水村,除了村长家的院落,就这祝小哥儿家的房子既大又美观。   如今村长张口让人还回去就还回去,哪儿有这个道理。   只可惜围观的大妇大多与村长交好,虽在心里不齿村长龌龊之举,脸上却露出支持祝百盛此举的神色,看向前方小哥儿的眼神多多少少带了些压迫。   祝眀奕黑眸定定的扫向众人,女人们被看的心中一怵,纷纷底下头来。   这么多女人欺负一个小郎君,着实羞耻。   他唇角忽的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来,再与祝村长对视时,语气冷硬:“百盛姨,说什么便是什么吧,住在崂山也不无不可,但是明奕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知道的,百盛姨素来是个和善人儿,说说看,有什么要求?”祝百盛原以为,这会武功的小郎君会发作一番,随时戒备着,这会儿见他这么容易妥协,暗自松了口气儿的同时,眼角眉梢跟着染上一丝得意,脸上的笑容能蹙成一朵菊花来。   “眀奕同意搬到崂山,不过崂山脚下一亩三分地的地契,百盛姨要给我的。您也知道,当年村西头的房子毕竟是我用十头野猪换来的,但是今日百盛姨你说收回就收回,明奕没有丝毫拒绝的理由。这一次再搬家,你总归要把地契给我,以免他日再有个什么意外,明奕又该被诸位压迫的无家可归。”   祝明奕说完,冷漠的看向眼前老态毕显的中年女人,神情看不出喜怒,但一双眸子却甚是迫人,祝百盛不自觉的退后一步,弱了气势,连连应好。   谢琼暖站在人群外围,一通墙角听完,不禁对昨日所见的小哥儿再生一丝赞赏。   最近在落水村见多了温柔小意,娇羞造作的娘炮,猛然偶遇了这哥儿两次,竟觉他出色的紧。   幸好这尚未蒙面的男子,让她不至于怀疑自己审美扭曲。   围堵人群散去,谢琼暖这才朝尚没有离开的男子看去,眼神好奇的打量过来。   巧了,这人竟然是认识的。谢琼暖忍不住在心内暗骂一句,冤家路窄。前方笔直站着的男子可不是之前那会儿送她野鸡的丧尸王小哥儿吗?   原来是他,也在情理之中,若是怒打出轨女的男子是他,她反倒觉得不怎么奇怪了。   放眼望去,她所见到的哥儿们,也就这一两个让她生出几分趣儿来。原来这竟然是同一人。   谢琼暖此刻正在闪神,原准备上前将吃鸡的银子还给他,不料等她回过神儿后,人家早就没了身影儿。   她遗憾的笑笑,也不急着追上去,左右往后两人要做邻居,想把这银钱还上岂不容易。   谢琼暖此时想的简单,却不知,往后白食儿吃的越来越多,欠下的纹银无数,债墙高筑,情债火烧屁股,只得不情不愿站在这男人身后,为他遮风挡雨。想她一大好青年,原是想咸鱼一生,到头来竟然.....真真是一只野鸡害终身。   作者有话要说:  谢琼暖:“小哥儿,还钱。”   祝明奕眼神闪躲,脸上羞红,薄唇微启:“不用还。”   谢琼暖:“那怎么能行呢?我吃你喝你的。哪里过意的去?”   祝明奕脸上的臊意更重:“钱债肉偿,好咩?”   谢琼暖:“靠……你正常点儿”   “……”   谢谢00000亲的□□,天啊,有生以来这么大的地雷,搞得我隔日更的,不敢隔日了……555话说锁死倒底是什么意思,小白白? 第8章 刀削面   近日来,崂山山脚一带平地尤为热闹。   落水村虽出了几个破皮无赖,但是大多村民们民风淳朴。   一听村长说,明奕小哥儿要让出祝癞子的屋舍,需要他们集体搭把手,把小哥儿的新房子给建起来,都纷纷点头答应。没有半分犹豫,这明奕小哥儿原就是能干的性子,平常面冷心热,有时在山上猎到野猪,分给他们一些野猪的头、脚之类都是常事儿。   十里八乡的村民们,都受过这小哥儿的恩惠,这会儿,他有困难,需要她们帮助,绝没有推辞的道理。   谢琼暖第二日很早就被屋外盖房子的响声给惊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眸子中还有未睡醒的迷茫。   “咚咚咚”的敲打声此起彼伏的响起,见或夹杂着一两句女人们“一二一,一二一”的吆喝声。   昨晚看《山海志》看的有些晚,这会儿被屋外建房子的一堆女人吵醒,谢琼暖心头郁气丛生。   快速的穿上昨日还没有浆洗的白色长衫,出门便看见,自己隔壁院儿的大妇们正在砌墙。   见她出来。   正在劳作的女人、农家汗纷纷扭头望来。   “谢家的,现在才起啊!”   “天儿不早了,你.....快把头发束起来,咱儿这儿可还有跟着干活,云英未嫁的小郎呢?”   “是啊,是啊,虽然咱乡下人不像城里人那么讲究,大女人家家的可不能披头散发出来,和个癞子有何区别。”   “......"   这些在她家隔壁建造房子的一众村民们,看着她就像看稀有物种一般,眼角眉梢俱是瞧不起。   谢琼暖听着他们话儿里话外的嘲讽,一言未发,素手抬起,慢条斯理的撩开鬓边的发丝,抬头面无表情的扫了众人一眼,忽的冲他们展唇一笑。   冷风中,她只着单薄长衫,长衫的一角随风扬起,鸦羽色的长发凌乱的飘散在空中,如羽化登仙的九天神祈,美得惊心动魄,摄人心魂。   在场所有人被这一幕给惊呆于原地,似真的被勾走了魂儿般,屏住呼吸,嘴上的闲言碎语再也说不出来,有几个手上拿着砖头的村妇,竟夸张的把石头砸在了自己的脚上而不自知。   祝眀奕提着两桶面食儿,出现在山脚下,看到的就是这种场景。   往后很多年,即使他们相爱依偎,他都无法形容此刻震撼的心情,这一刻她便仿佛是手中的一缕烟,随时便会消失无踪一般。   谢琼暖满意的看着自己制造的震撼效果,一大早上,被这群人给吵醒,不给他们点儿教训,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不是说她不修边幅吗?这群人呆滞的表情,岂不自打脸面。   谢琼暖这女人,缺点一堆,厌世、懒惰、还记仇。往常她嫌麻烦,懒于和他们一般见识,但是她有起床气,今天这些人打扰她睡觉,她如何能忍。   出了一口恶气,她抬脚欲走。   “谢女君,且慢,大早上的没吃早饭吧,近些时日明奕要在您院子附近建造屋舍,多有打扰。您若不介意,打点儿面食回去吃,这是我刚刚自己擀的面条,味道尚可,您若不嫌弃,盛一碗尝尝?”   祝明奕放下手中的两个面桶,小厮绿生跟在他身后搬来一大盆锅碗瓢盆。   一早上准备这些吃食儿,是为了答谢帮他搭建房子的热心村民。   却不料看见了他未来的邻居,刚刚风中的一幕,着实让他震撼,想着她单薄的身板,祝明奕怜悯之心更甚,这女人怕是没有正正经经吃上过一顿好饭,弱不禁风,他轻轻一推,似乎就能被推倒一般,真真可怜。   同情心起,他不由自主的便说出了邀请她吃早食儿的话儿来。   谢琼暖鼻翼微吸,空气中传来一股浓郁的肥肉炸成油炸的香味儿。   她眼眸一亮,抬起头盯着地上两个木桶,仔细看来,一个木桶装着手工削好的粗宽的面条,另一个木桶盛满了浓郁的臊子汤。面条宽约一指,皮薄细长,臊子汁浓肉多,香味四溢。   她只肖看上一眼,便揣摩着很是劲道美味。   祝眀奕见她亮晶晶的杏眸,眼里笑意更甚,也没等她回答,利落的从一边的木盆里拿出一副碗筷,给谢琼暖盛了满满一碗刀削面,淋上浓郁的汤汁,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大方的在上面加了几块厚厚的五花肉。   他端着碗,上前几步,双手递给她,说道:“谢小姐拿回去吃吧,往后明奕要搬来崂山脚下,还要靠您多多照应。”   美食儿在前,谢琼暖哪还要脸面,从身前的小哥儿手上接过面碗,脸上的笑容都真实了些许,清潋潋的眸子看过来,特别诚恳的感谢道:“谢谢,多少银两?我改日给你。”   祝眀奕好笑的摇摇头,看着她那浑身褶皱的长衫,心里暗忖道,连麻布衫都只有这一件,如何还能再收她的银两。   他眸子中滑过一丝同情,摆摆手:“都是邻里邻居,不要钱,谢小姐端回去吃吧。”   谢琼暖此刻满心满眼都是碗里的面条,知道面条在汤内泡的久了,便会发软,影响口感,见他执意不肯要银子,只得再次感谢,端着碗筷回了自个儿院内。”   回去的路上,还在想,若是能有个会做饭的邻居也不错,到时候时常去他家买点儿熟食儿,岂不开心。   谢琼暖心里打着盘算,却不知围观两人全程互动的一众村民们,又多了茶余饭后闲聊的谈资。   主人家端来早饭,乡下人也不讲究,纷纷打了面来,席地而坐,七嘴八舌的说着闲话儿。   “明奕小哥儿真能干呐,这面条做的真好吃,那杀千刀祝莲与村长做劣哦,把你赶到这穷乡僻壤的地儿来。”   “唉,奕哥儿往后可得小心了,你百盛姨,素来是个记仇的,给你这哥儿穿小鞋再简单不过,若是有何为难,可要跟姨们说。”   “……”   祝明奕会做人,为人又大方,勤劳肯干,性格又不扭捏。比那些村里大户家里娇养在家,成日足不出户的小哥儿好上太多,村里的一众村民都喜欢他,这会儿趁着吃早食儿的空儿,俱都说着为他撑腰的话儿。   小男人家家,孤身一人流落定居在他乡,本就可怜,又被村长记恨,村里的大妇们也不是全傻,想着小哥儿为人,话里体话外,俱是为他做主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宝宝们,今天晚了点儿,本宝宝今天终于富有了一把,日了一万一,回头发现存稿厢竟然没自动发文……55555…… 第9章 上山   妇人们这边为祝明奕打包票给他撑腰,已婚夫郎和哥儿这边,也说道个不停。   “我说奕哥儿,你也太大方了,这么大一碗面食儿,怎么能随便送给一懒女。”   “对啊,往后若谢懒女赖上你怎么办?你毕竟是一独身小哥儿,姨夫知你心善,但是你毕竟年轻,不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的理儿。”   “唉,我看谢家那女人长得美艳非凡,也不知为何学了那癞子,不学无术,远远瞧着她虽体力不行,但是去镇上铺子里当小二也是有人要的。”   “好好的一个大女人,却成天足不出户,白白的可惜了一副好皮囊,但凡她要是有一点儿上进。这十里八乡的小哥儿都会委屈嫁给她的,可惜....可惜....."   祝眀奕听着一众闲言碎语,也不插话,眸子微敛,面色沉静。笑着看向众人,心里自有思忖。   这些帮她搭建房子的村里人都是古道热肠之辈,本没有什么坏心思,虽喜欢论人八卦,但是也仅仅图个嘴上快活。他们嘴上说隔壁女人无能无用,却也并无坏心思。况,这几次与隔壁女人接触,他竟隐约觉得她为人不错。除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却很是有礼,并不是破皮无赖一辈。   许是之前那会儿她给他的震撼太深刻,她那飘然若仙的身影在脑海中如何也挥之不去。不自觉的就想多给她喂点吃的。   这边厢,谢琼暖端着一海碗面条回了自个儿屋里。   脸上眉梢都是笑意,她迫不及待把碗筷放在外室的破桌子上,筷子挑起碗内的刀削面,吸溜入口,面入空腔,浓郁的汤汁佐以劲道削薄的手工面条,那味道甚是美味儿。   饶是谢琼暖前世面条吃了不知凡几,但是今天这一碗刀削面,确实在她吃货生涯中,落下浓重的一笔,也不知是不是面上薄薄的五花肉,太过诱人,她竟觉得这便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面食儿。   狼吞虎咽的把一大碗面吸溜入肚,末了连面汤也不放过。谢琼暖也不拘小节,一口干完,整个面碗竟是变得干干净净,一丝汤水不留。   她摸了摸并没有隆起的肚子,唇边的笑容极是满足。   谢琼暖毕竟是个从末世出来的异能者,原本食欲就比别人大了些许,异能的进化与吃入腹中的食物有关系,食物内含有的营养越丰富,她的异能才会更上一层楼。   因此末世异能者虽多,但是他们必须得外出搜集物资,否则没有吃饱,要想异能进化,是绝不可能的。   谢琼暖之所以胃口这么大,也与她的空间异能有关系。   以往清晨起床,她自个儿不会做饭,便随意的从空间内,拿出几块巧克力应付了事。   今天却能得上这样一碗入口鲜浓的刀削面,她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连屋外,热火朝天吆喝搭建房子的农家妇,都觉声音好听了些许。   她洗完手上的面碗,想着这碗筷还是隔壁俊朗的小哥的,总要还上,便又出了次屋门。   可惜在隔壁那块建造房子的周围,寻了半天,也没有看见他的人影,反而惹来越来越多的注视。她也便就此作罢,端着碗,重新回了自个儿院儿内。思忖着,来日方长,总有归还的机会。   隔壁要搬来新邻居,对谢琼暖的人生并没有多大影响,唯一令人不悦的是,早上再也不能一睡睡到自然醒了。   辰时便被吵醒,古代又没有什么好消遣的事儿做,屋外大妇、汉子们。正在垒墙搭梁,声音甚是嘈杂。时不时的有人站在高处,向她院儿里看上两眼,为了不引人生疑,她也不好一直在空间里待着。   这几日,为了减少嘈杂的分贝污染,她很早便起来,进了深山。   习惯了崂山懒女,每日待在家里足不出户的模样,前来为奕哥儿修建房屋的村民,俱是异色连连。   “懒女这几日起的可真早。”   “你们这些女人,成天盯着别人做什么劲儿,懒女再懒也要养活自己,她不早起,去深山采摘野菜,如何能吃顿饱饭?”   “柱子家的说的在理,难怪破落户选择住在崂山,虽她没有种地的力气,上山采摘野菜还是方便的。”   “唉.....所以说啊,咱乡下女人还是得长得粗壮点儿好,有个把力气,才能干活养家,若是都像那破落户一般,细皮嫩肉,瘦弱无骨,又不是城里的富小姐,可如何能立得了门户。”   ......   对于身后别人的议论声,谢琼暖素来是置之不理。   前些日子,去镇上买来一身黑色的劲装,这会儿穿在身上,方便上山,观察地形。   落水村里种的农作物,她前些时日,仔细观察过,粮食与蔬菜水果的种类少之又少。   庄稼地里普遍种植了些粟、豆、麻、麦之类的作物。蔬菜种类更是稀少,除了一些绿叶子青菜之外、最常见的便是白萝卜、胡萝卜、黄瓜、茄子、扁豆之类。   水稻、西红柿、玉米,花生、土豆、红薯......任她看遍了整个村儿,也没看见过这类植物。   谢琼暖倒不是个喜欢管闲事儿的人,这些植物这个时代有没有与她干系不大,她空间内,有田有种子,什么都可以种上一二。但是在这个时代并没有这种作物的情况下,贸贸然的拿出来,引人生疑,总归不好。   她在末世混迹多年,养成了小心谨慎的性子。在这样一个陌生的朝代里,她身上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总不能让外人发现异常来,否则将来麻烦重重。   因此,为了她的吃货生涯,她打算去崂山看看,游记里曾说,依山傍水的地方,都是好地方,山里很多植物都能吃,只是村民们并不敢贸贸然的去采摘。   大抵因为以前有些人吃过山里野生菇、野生植物,中毒而死。是以很多村民们甘愿只种植现有发现的植物,也不愿意去深山老林寻找那些可以供种植的野生作物。   谢琼暖倒不怕中毒,她身体早就经过异能淬炼过,虽没有后世重力异能者的力大无穷,身体素质也是提高了多个等级,普普通通的植物毒药对她来说,不痛不痒。   日出时刻,崂山宁静而壮美。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谢琼暖:“奕哥儿,来吃蘑菇”   祝明奕:“毒……毒……有毒”   谢琼暖:“没毒,来,乖啊”   祝明奕:“我不吃!”   谢琼暖:“那我喂你。”   祝明奕嘴巴微张,形容呆滞,女子素手轻抬,柔嫩的五指抓着个熟蘑菇,放到他嘴里。他一口咽下去,冷硬的五官倏的通红。   我……泥萌真的还看小剧场的咩?还看的这么仔细的咩⊙▽⊙。我……羞愧难当 第10章 土豆   山林中,一身着黑衣的女子,在郁郁葱葱的树木中穿梭,见或停留片刻,采摘枯木阴影处长着的蘑菇,扔入身后的篮筐中。   崂山出奇的大,谢琼暖在这山脚下住了有一段时间,远远看来壮似一座矮小孤峰,深入山林后,却猛然发现,这山林之大,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普通农户人家俱说,深山老林,凶险异常,偶有凶猛异兽出没。在落水村,即使富有经验的猎户,也只敢在山林外围捕捉些小猎物,深入山林者也有之,却少之又少,毕竟若真遇到凶猛的猛虎之类,丢了性命,大抵也不值当。   谢琼一路探来,倒并没有遇见几只大型动物。只是深山老林格外冷了些,参天大树挡住泰半的光线,让深入山林的人落于背阴处。   她今日为了方便爬山,穿的有些少,这会儿便觉冷风一波一波的贯穿整个身体,五脏六腑也跟着透着丝寒意。   好在她身体素质比常人强悍,身体经过异能淬炼过后,不仅在感官上敏锐了些,自身免疫力加强不少,虽身体受冻,但也不至于冻两下就染上风寒,没有办法前行。   她背着个柳条编制的篮筐,在山林里左拐右拐。   眼睛在山内的植物上不停的打转儿。   别说,就上山这会儿的功夫,她找到不少好东西。   篮筐里的蘑菇,便是其中之一,这可是好东西,可炒、熘、烩、炸、拌、做汤,也可酿、蒸、烧,还可作各种荤素菜肴的配料,是筵席上的高级食用菌菜之一。   想想后世菜色中,以蘑菇为主食,做成红烧蘑菇、肉片鲜菇、口蘑锅巴、口蘑芙蓉蛋汤、口蘑鸭子、蘑菇烧菱角、蘑菇炒腐竹和蘑菇炖豆腐等菜肴。谢琼暖不禁咽了咽口水。虽然她自个儿终是不会做,但是不妨她采摘些蘑菇送给她隔壁那小哥儿。   前几日吃了人家一只野鸡外加一海碗刀削面,别人嘴上说不要银钱,但欠下的人情总归是要还的。   想着最近隔壁那土柸房马上便要建好了,改明儿他搬过来,她也好拿着这一篮筐蘑菇,当庆贺别人乔迁新居的礼物。   当然这拿蘑菇送人确也寒酸了不少,还得再加点儿东西才是。   如今正是秋日,有一物,若是寻来,作为回礼,恰好拿的出手。   想及此,她的两只眼睛在山林里更仔细的寻找起来。   如今日头,已经渐渐往下落了,她找了半响,这才在一颗粗壮的树上发现了她要找的东西。   前方的树上,长着绿色的密生尖刺总苞,总苞内藏着椭圆或长椭圆的坚果。   谢琼暖眼睛一亮,看着地上掉落一地的坚果,嘴角总算若有若的勾起一抹笑来。   终是万水千山,与之相见。   好物得来还需得长途跋涉才行。   这是一颗板栗树,板栗成熟季节本就9、10月份,这会儿正是吃板栗的好时节,但是由于板栗树长在深山,又个头坚硬,落水村的村民很少见到此物。当然也有一两个猎户深山打猎,见此果子,带回去给家人分辨,只可惜,咬之,牙齿被嗑的生疼,便也不再细细研究其吃法。久而久之落水村的村民们都把此种坚果叫做“毒果”,因为有那年龄大的村民咬碎过牙齿。   谢琼暖末世看了不少关于农业养殖的书籍,自是知道此季节,山林中盛产板栗,村里人没有发现这种美食,是不知道它的价值。   后世书中曾记载,板栗营养价值极高,板栗炖牛腩、板栗炖鸭.....在后世都是特别好吃的汤锅。   当然,谢琼暖厨艺有限,她自个儿也不可能给邻居小哥儿送上一锅牛腩炖板栗。倒是用板栗炒个糖炒栗子,给他当个零嘴儿,拿出来又好看,又别出心裁。   她一边盘算着,手上的动作也不停,这会儿板栗正是成熟季节,即使不上树采摘,也掉落了一地椭圆的坚果。谢琼暖慢悠悠的一个一个捡起来,扔到身后的篮筐中。   篮筐已经渐渐被装满,别看板栗吃重,但谢琼暖背起来一点儿也不累   。   她抬起头,森林的日光已逐渐变暗,眼看着日头下山。谢琼暖也不再继续深入深山,向四周看了看,确定周围无人,从空间内,拿出几块种薯。   在她脚下的土地上,用锄头翻了翻地,撒上一些化肥,把种薯种了进去。   半个时辰的功夫,大约十几块的种薯便种在了这块儿开垦过的小垄沟中。   谢琼暖拍拍手上的土,看也没看身后的土豆种,背起背篓,便朝山下走去。   这土豆种能不能成活就靠它自己的造化了,若是能成活,它日也好找个由头,给落水村村民普及一二。要知道土豆这种植物,成活率极高,可耐寒、耐旱。最主要是好吃,若是能被落水村村民集体种植,她也便可打着由头,拿着土豆让镇上的大厨子给她做薯条吃。   想到未来的“吃”生,谢琼暖觉得自己今日的辛勤劳作都是值得的。   谢琼暖从崂山上慢悠悠的下来的时候,日薄西山,身后的群山隐藏在夕阳里,煞是好看。   她踩着余晖出现在自家门口,朝隔壁随意的瞟了一眼,眸中略过一丝赞叹。   可别说,这落水村民干活利落,隔壁的小院儿才建造了十余日,竟然已经全部完工。远看着那五间土胚房,比自己的这院子精致了不少。   替祝眀奕建造房子的一众大妇、中年夫郎们这会儿正打算收工回家,看见谢琼暖背着满满一箩筐吃食儿。不禁露出诧异的神色,伸着脖子往她篮筐里看。   “琼暖,你在山上摘了什么野菜,这会儿才回来?”   祝铁柱素来是个热心人,虽觉得村内新来的破落户懒惰了点儿,平日跟着村里大妇们说两句她的闲话,但是这会儿见她瘦瘦弱弱,一个人从山上下来,不免生出几分关心,脸上堆着笑,热络的问道。   祝铁柱这一问,就像打开了话闸子,跟在她后面的一众大妇们,也跟着上前几步,看向谢琼暖身后的篮筐。   待看清里面的东西,“毒蘑菇”与那硬如石头的坚果子。   脸上神情古怪,说出的话儿也都变的严肃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琼暖:“想吃薯条。”   祝明奕:“?”   谢琼暖:“马铃薯做的,唉╯﹏╰算了,你不懂,你们这儿没有。”   祝明奕:“不,我懂,薯条是吧,我有,你朝下看。”   谢琼暖狐疑的低头,看向他那个地方,沉默了半响,方道:“你……你……这么细的吗?”   祝明奕一脸懵:“妻主说什么,什么细?明奕是让你往盘子里看,这是我今儿用南瓜炸制而成的“薯条””   ……   原来小阔爱们看小剧场这么仔细的咩?羞愧难当……昨天的剧场我改成了熟蘑菇……捂脸。 第11章 糖炒栗子   以铁柱为首的大妇们拦住谢琼暖,纷纷的劝。   “琼暖啊,你听姨说,这蘑菇吃不得,前些年,大牛家的郎君小三子,上山采摘野菜,就是误吃了这毒蘑菇,险些丧了命,蘑菇当真吃不得。”   “谢家的,你要实在揭不开锅,去姨家吃两顿饭也可,万不能如此想不开呐。”   “是啊,是啊,虽然姨们家里,俱是粗粮糙食儿,但家里夫郎的手艺还不错,你要实在饿了,去吃上一两顿,姨还是招待的起的。”   “这坚果子也不是能吃的呐,上回李猎户家的带了几颗这样的坚果子,给她娘吃,把牙齿给蹦掉了三颗,如此坚硬之物,吃了岂不不克化?”   .....   村里的妇人、中年夫郎们俱都关切的劝她。似乎早忘记了前几日,劝说奕哥儿别给她吃面食儿的急切模样。   民风淳朴的乡下人,没有什么心眼,打眼看着破落户,饿的只能去山上采毒蘑菇、吃硬坚果,如何再能看的过去。风凉话儿也不再说,俱是同情的看着她。还有些夫郎们心底软的,偷偷扯自己当家的衣服,打算把家里的鸡蛋给这穷困潦倒的女人送上两颗。   谢琼暖站在门口,举着推门的手,半响没有放下。   这一众村民们忽然的关心来的猝不及防,她一脸懵逼的听着,愣了半响,听完大家七嘴八舌的劝告。这才冲着他们,展颜一笑,这会儿笑容真切了不少。   “姨、姨夫们别担心,这蘑菇能吃的,琼暖小时候跟着自家奶奶上山采摘,擅长辨别山上植物是否有毒。毒蘑菇的生长习性,琼暖往日知道一些,绝对不会采摘错。况前些日子,琼暖已经吃了不少这蘑菇、栗子,并没有毒素,大家不用担心,这些都是可以食用的。”   谢琼暖说着把背篓里的蘑菇和栗子往前递了递,大方的问:“姨们,要不要拿点回去?琼暖采摘的多。”   一众围观的村里人往后推了几步,摆着手俱都说着不用,脸上还存着担忧,欲再劝说下去,却见破落户脸上并没有松动的表情,便也只得呐呐的转身回家。   只这心里的同情心却如何也没有消退,他们原以为她只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竟然没想到她过的是这种生活,穷的只能靠毒蘑菇、坚果子饱腹。这是个多么可怜的女人呐!   第二日,谢琼暖起床开门,忽然发现自己院儿门前多了些蔬菜、糙米。鸡蛋竟然也有三两颗。看见这一应吃食儿,她脸上的懵逼表情更重,半响都没有缓过劲儿。   她做了什么,让村里所有人把她当成了连饭都吃不起的废物了?   想她谢琼暖,坐拥金山银山,岂是这一众乡下妇人能比的,想要什么没有,如何能缺上这一口生食儿,她缺的是会做饭的人呐!   缺人呐!   任谢琼暖独自在风中凌乱,往后整个落水村的村民再看向她的眼神,除了鄙夷便又添了几丝同情。   谢琼暖在这样的眼神注视下,对这些乡下人,再也生不起多少恶感。有时候心情好了,还冲他们笑笑打声招呼,总归没什么恶意,被说道两句于她似乎没多大妨碍。   隔壁小哥儿的新家过了几日便全部竣工。   谢琼暖没有忘记给人小哥儿的乔迁礼物,趁着今儿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她把自个儿院里的大锅拿了出来,在院子里临时垒了一个土灶出来。   生火添柴,待火势渐旺,这才把锅架在上面。   崂山上的野生板栗,本就个大,谢琼暖用刀把栗子都切了个口,放入锅里,加入盐与糖翻炒。   她前世在北方吃过一家特别正宗的糖炒栗子,那栗子,味道极香。谢琼暖一时兴起,便向卖栗子的师傅学习了几招。   糖炒栗子,抄起来简单,火候却一定要把握好,中火翻炒,在栗子炸开一道口子的时候,加入白砂糖,继续翻炒直至糖分全部融入栗子里。再焖至十分钟,待板栗熟透,便可食用。   谢琼暖虽然厨艺不行,但是这道糖炒栗子的零嘴儿做法是当年那个东北师傅手把手亲自教的,至今难忘。如今她一时兴起,动手做起来,也还算有模有样。   待栗子出炉,一股浓郁的甜香散开,竟然出奇的成功。   只见锅里炒出的栗子糖分焦化,焦香四溢。栗子呈深棕色,油光锃亮,皮脆易剥,香甜可口。   刚搬家安置妥当的祝明奕,此刻正与小厮绿生晾晒床上的被褥。   忽的从隔壁院子中传来一股浓郁的焦香,香味扑鼻而来,空气中甚至都带着一丝甜腻腻的糖味儿。   “公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儿?”绿生鼻尖微动,深吸一口空气中的香味儿,一边摊开被褥,一边疑惑的抬头望着隔壁院儿的方向问道。   祝眀奕晾晒被褥的手顿了顿,鼻端传来的焦香味儿,让人忽的生出几丝甜腻腻的感觉。他脸上划过一抹异色,很快便消失无踪。薄唇不自觉的翘起,瞥了眼小厮满脸垂涎的表情,轻笑出声:“绿生这是饿了?”   绿生脸上一囧,呐呐的愣了半响,公子的脸上竟带着半分温柔,那双熠熠生辉的星眸似有繁星点缀,他一时看的呆了些。   半响,才回过神儿,红着脸,梗着脖子,结结巴巴的回话儿:“不.....不是......村里人不都说隔壁那女君,穷的叮当响,连饭也吃不上,今日从她院儿里传来这么香的味道,奴一时......一时有些好奇。”   不怪绿生心中生疑惑,祝眀奕自个儿也颇为好奇,他一双琉璃般深邃的眼眸定在隔壁被爬山虎包裹住的小院儿上,间或闪过几分流光,很快敛于黑色的瞳眸中。   祝明奕这人素来是个不喜欢追根究底的个性,却不知为何对隔壁那破落户,过分关注,这会儿闻着从隔壁传来的焦糖香味儿,脑海中第一个冒出的想法,竟然不是破落女为什么有吃食儿。而是她今日终于吃上一顿香喷喷的饭菜,能不挨饿便好。   祝明奕皱起眉头,把自己脑海中奇怪的想法给驱逐出去,再看向绿生的时候,唇角缱绻的笑意敛住,假咳一声。   一本正经的嘱咐道:“别人的事儿,和你我主仆二人没关系。这几日我们刚搬到新房里,赶紧把院儿里收拾干净才是。趁着冬日没有到,还须得在崂山周围开垦一块儿地出来,否则到了冬天,我们怕是连菜也要去镇子上买来吃。”   作者有话要说:  祝明奕:“我……觉得好香。”   谢琼暖:“什……什么香?”   祝明奕:“栗……栗……”   谢琼暖:“明奕,行了,我知道我香,再香你也要等着晚上闻。好了,乖啊!”   祝明奕:“……”   若果今天三百收了,我加个更,唉╯﹏╰为了上个榜单,我每天都在无耻压字数,但素三百收了,再不加更,过意不去 第12章 送礼(二更)   绿生听自家公子说起开垦土地这事儿,心中的怒火便如何也克制不住。他一手拍打陈旧的被褥,一手叉着腰,义愤填膺的骂道:   “那杀千刀的祝家母女,仗势欺人。公子你明明才是受害者,被那恶心的女人骗了去。以往祝家那秀才女舔着脸皮每日在咱家门口转悠,为的就是博得公子你一个笑脸儿。可恨竟然连奴也被她一副周正的皮囊迷惑了心智,竟然相信了这伪君女,帮着她为公子牵线搭桥。殊不知,这女人竟然是这幅德行,当初信誓旦旦在公子面前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却暗地里与订婚的小哥儿勾缠!公子揍她一顿都嫌便宜了她去。可恨村长处事不公......”   "绿生!"   祝眀奕厉眸扫了一眼愤愤不平的小厮,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抬手摸了摸他头上高高束起的发髻,不轻不重的斥道:“往事莫提,以后切莫再说这类口舌之语。”   见绿生仍旧一副郁郁难平的模样,祝明奕脸上刻板的神色到底柔软了些,多解释了两句:“往后你我主仆总归是要在落水村生活,若真与村长一家撕破脸皮,你我岂不是更难过活?”   听了此话,绿生神情微变,半响,脸上勉强挤出一个难堪的笑容,安慰道:“公子,您别伤心,祝秀才那就是个花心女,咱能尽早的看清她的真实面孔,没有与她定亲,理应高兴才是。”   祝眀奕抿着唇,脸上平静的似无事人一般,没有半点儿被出轨后,落魄失落的表情。   他觑了眼绿生皱成一团儿的脸,也不便多做解释,背身又开始忙碌起来。   于他而言,女人有则相伴过一生,无则独身自由。况村长家那秀才女,论容貌比不上隔壁破落户,论学时更不算拔尖儿,论体力,这十里八乡的女人,除了隔壁破落户,她估摸着一个也比不上。这样的女人除了嘴上说两句好听话儿,便没啥多大本事儿。   年前他之所以松口与她往来,也只是看在她锲而不舍的真心上,经此一役,原来这真心竟也是喂了狗。他心中虽是郁闷了几天,若说不舍、落寞、伤心,那些情绪好像真的一种也没有。   主仆二人在院儿里忙活很长时间。晌午十分,小厮绿生去柴房烧火做饭,祝眀奕埋头做桌椅。   祝眀奕带着绿生在落水村生活了三年多。当年,绿生也是一大户公子家的家生子,却因为长相清秀,被大户主子强迫。他誓死不从,这才被主人家撵出府内。   祝眀奕在流荒中救了这瘦弱的小哥儿一命,从此绿生便跟着他一起生活至今,三年有余。   绿生这人性格活泼,除了嘴上得理不饶人外,干活很是利索,厨艺虽没有祝眀奕好,但也在大家府内待过很多年,比普通农家的子做出来的饭食美味的多。   以往在村西头居住时,祝眀奕负责上山打猎,换的银钱,绿生便得做饭、浆洗衣物、负责门前的一亩三分地的种植。   主仆二人分工明确,又俱是勤劳肯干,因此生活比村内一些大户们过的都富足些。   被村长逼着搬到崂山,生活仍然按部就班的过。   祝眀奕素来不是个将就的人,新盖的房子,便要有新的摆件,这会儿得闲,便把手上的木头拿来,做几个有用桌椅。   两年前,他跟着村东头的王木匠学了几手木匠手艺,以往家里的桌椅都是他自己做成的,别说,样式比王木匠做的都好看不少。   主仆二人正忙活着。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祝眀奕眸中略过一抹异色,大中午的,村民们都在农忙,谁得空大老远跑到崂山脚下瞧他家门?   他黑眸微敛,拿起一旁的破麻布擦了擦手上的木头碎屑,这才起身开门。   门口站着个身着麻布长衫的女人,衫子许是被浆洗过多次,竟隐隐有些泛黄。然就是这样一身破布麻衫,穿在眼前的女人身上,却平白穿出一分艳丽来。   祝眀奕收回打量的目光,抿唇看向她,眸中盛满疑惑。   屋外刺眼的阳光洒在谢琼暖白皙的面庞上,几丝俏皮的发丝顺着她的额际拂在面颊。   她抬手胡乱的把发丝拢入耳后,把右手中拎着的两个竹篮塞到他手心。   冲着他璀然一笑:“祝小哥儿,这些是我昨日山上采来的,前些天蒙您恩惠,送了我诸多吃食儿,琼暖心中总觉过意不去,只能拿这些不值钱的食物算做回礼。”   祝明奕猝不及防被人塞了两个篮筐,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的提着手中的竹。低头仔细一看,这才发现,竹篮中放着村内两大“毒”物,坚果儿板栗和蘑菇。只不过“毒”坚果这会儿散发着甜滋滋的焦香,隔得近了,焦香入鼻,竟让人觉得此乃真美味一般。   饶是祝明奕上山下田,与人交际,应对自如。但此刻被前方女子诚挚的眼神盯着,明知手中乃“毒”物,万万沾不得,却生不出半分拒绝的欲望。   在她殷殷切切目光中,他冷硬的神情不自觉的软了几分,鬼使神差的轻声道了声谢。   谢琼暖摆摆手,自以为达成了还债目的,心情颇好的与他客套了两句,也不多做磨蹭,转身脚步轻快的从隔壁院儿门走回家。   却不知身后的男子注视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   祝眀奕拎着手中的竹篮进入厨房,绿生正好将饭菜做好。   眼神瞟到他手中的两个竹篮,待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吓的将手上的木铲扔到了锅里。   “公子,你做什么拿这“毒”物回来?”   祝眀奕抿着唇,并没有仔细解释,篮子内糖炒栗子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他把两个竹篮放在厨案前,修长的手顿在半空。半响,终是伸手拿出一颗色泽诱人的栗子,掰开外壳,他注视着手中炒的熟透的坚果子,冷眸凝了一瞬,在绿生惊呼声中放入口中。   坚果软糯易嚼,口内焦香四溢,他眸子一亮,忍不住又剥了一颗,喂入嘴里,竟觉出奇的美味儿。   他墨色的眸子星星点点,招来一旁担惊受怕的绿生,从篮筐里拿出一个栗子递给他。   绿生一开始犹犹豫豫,无奈自家公子的神情过于奇怪,桌上的坚果散发着阵阵焦香,他抱着尝试的态度,轻轻的尝了一小口。   坚果入口,圆溜溜的眼眸不由自主的露出几分惊艳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实际上一定是个种田升级流的,美食只是前期他们相互了解互生暧昧到成亲的媒介。因为剧情还没有铺开,乃们可能还猜不出来……… 第13章 回礼   祝眀奕见绿生鼓鼓囊囊的脸颊,脸上终是冰雪初融,盛着一丝笑。   目光不经意瞟过厨案另一个竹篮,竹篮里装了满满一篮子蘑菇,蘑菇上竟沾着露珠,想是主人一一洗干净了的。   他眸中的笑意愈发盛了些,唇角不自觉的勾起。   眼前的坚果子无“毒”又出奇美味,他料想,这一篮筐的蘑菇定是没有毒的。虽他与隔壁谢女君只见过几次面,他却对她多出了几分信任。   隔壁女君外表看似懒懒散散,却是个顶有注意的女人。   她自个儿尚食不果腹,却还想着还他送鸡赠面的恩情,可见品行极佳。眼前的两样吃食儿约莫就是她在山上,试吃得来的食物。   想及此,祝眀奕心中忽的生出几分担忧。她把自个儿找来的吃食儿,一股脑儿的全送给了他,她今日该拿什么饱腹?十有□□便是要饿着肚子。   祝明奕脑海中闪过隔壁女人盈盈一握的腰身,莫名有些心疼。   他看着桌子上绿意炒好的三盘青菜,眸子掠过还未熄灭的灶火,薄唇微抿,犹豫了一瞬,终是撸起袖子,取下横梁上腌制的五花肉,添柴,切片。桌子上一篮筐的蘑菇,也放到砧板上,切成片状备用。   绿生在一旁惊讶的问:“公子,你这是做什么?饭菜不是早已经备好了吗?若是要加菜,让奴来,您休息休息。”   祝眀奕头也不抬的继续切菜,低声解释道:“隔壁女君给我们送来这样两筐吃食,总不好白拿别人东西,况且别人本就困难。我再用这蘑菇炒点肉,你一会儿给她送去,也算回礼,总不好委屈她饿肚子。”   绿生撇撇嘴:“我的好少爷,就您心地善良,别人那这山上四处可见的“毒”物赠给您,您却回别人一盘肉食儿,这笔账如何算也不划算呐?”   祝眀奕放下手中的刀,觑了眼绿生。眉峰微蹙,沉声道:“切莫胡言,邻里邻居互相帮助本就常态。你且去给灶糖内加点儿柴火。”   绿生跟在祝明奕身边三年,看着他黑着的脸色,便知他心中不愉,只得吐吐舌头,低声应喏。心里却还有些不服气,隔壁那懒女分明是在占他家公子便宜。   他们才搬过来,便上门送吃食儿,自个儿都揭不开锅,还巴巴的凑上公子身前来,这打的什么主意?真真是个心机女。   被绿生生生误会成了绿茶女的谢琼暖,在自家门口接过他端来的肉片炒蘑菇的海碗时,平白得了这小厮冷冷一记眼刀。   只不过那时,她满心满眼都是海碗里鲜香四溢的肉片,倒也没和这小厮一般见识,和人平淡的道了声谢,便关上院门,迫不及待的品尝美食。   直把绿生气的横眉竖对,郁气难平。   回头儿见到自家公子,在他身前唠叨好一会儿,隔壁懒女不知感恩戴德的行为。   却不料他家公子竟只是随意的笑笑,眸色的眸子繁星点点,竟是对那懒女另眼相待。   绿生本就不是蠢笨的小哥儿,这会儿见自家公子阳光中,露出温润的笑容。   心内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乖乖哦!公子莫不是被那懒女的容貌摄了魂魄,那女人美是美了些,但是却是个连自个儿都养不活的女人,如何能选来当妻主哦!   谢琼暖最近的生活别提有多滋润,隔壁邻居来了个特别“心善”的小哥儿,时不时的上门送上几样好吃的熟食儿。那味道儿竟然比镇子上的大厨做出的食物都美味的许多。   她最近都不怎么想去镇子上晃悠了,被隔壁小哥儿美食儿养叼嘴,竟然想堕落的住在隔壁小哥儿的家中,天天吃他做的饭菜。   可惜,她穿越的是个女尊社会,如今虽废除了男女大防的法令,但是年轻女君与小哥儿总不能来往过于密切,引得邻里邻居说几句闲话,她自己倒无所谓,左右不准备成婚娶亲,可不能毁了隔壁小哥儿的名声,别人明明如此好心,她可不能连累别人嫁不出去。   出于这种顾忌,谢琼暖按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吃货之心。只是在吃饭十分,伸着脖子看向门口,期盼着隔壁家黑脸小厮一脸不情愿的给自己送吃食儿。   白食儿吃的多了,总会不好意思。有一次,谢琼暖试探的问了下送饭的小厮,他们给她送吃食儿,不若她付些银两。却换来小厮一记白眼。只差说上一句,就你寒酸相,付得起银子?   谢琼暖被这样一眼神给膈应了几天,心中有气。虽知不是隔壁小哥儿意思,但这小厮也太气人。她好歹也是个有脾性的女人,这会儿被这么瞧不起,干脆从此再不提付报酬的事情,心里想着,你们想扶贫就扶吧,看老娘不吃死你。   谢琼暖嘴上强硬,其实心中心虚的紧,尤其是隔壁小哥儿,那张与丧尸王一模一样的脸,在她眼前晃荡时,竟真的觉得自己欠他诸多,当着他的面儿只敢笑脸相迎,生气什么的哪儿敢有?   原因无他,穿越前丧尸王交给她,让她保管的手镯放在空间中,也不知为何竟是碎成了一地粉末。   原本她还没有注意到这上面来,前几日她一时兴起,想起了与隔壁小哥儿相同面容的丧尸王,记起镯子这档子事儿,她抽空打算拿出来看上一眼,却不料镯子在子空间内碎成了粉末。   谢琼暖看着识海里大了十倍的田地,再看着地上一地的白色粉末,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   莫不是这镯子内的能量才让她的子空间发生二次异变。   想想那日废弃军工厂内,她吃了别人一大锅猪蹄儿,还没能说声感谢,这会儿又把人家交给她保管的镯子给弄碎了,她心头没来由有丝心虚。   这会儿遇到个与丧尸王模样相似的小哥儿,见天儿的给她投喂食物,虽小厮说话难听了些,但是......   谢琼暖坐在自家院儿子里晒太阳,脸上无端生出几分羞愧来。   隔壁传来对面小哥儿劈柴的声音,她隔着两个栅栏,似乎都能想象的出,他在对面勤劳的模样。   谢琼暖盯着自己翘在木登上的脚,看了半响。   劳心劳力善心投喂的小哥儿vs吃白食儿吃上瘾的懒女人。   怎么越想,越觉得自己性本渣呢?   谢琼暖复杂的看了眼隔壁,冲对面的栅栏苦笑两声,低低的叹了口气:“罢了,算我欠你的。”   她说完站起身,拍拍衣服上坐皱的褶子,这才意念一闪,从空间内拿出一把瑞士刀,并一根之前在崂山林中砍来的竹子,修修剪剪,很快做了两个钓鱼竿、几个简陋的竹筒。   作者有话要说:  饼哥儿子上吐下泻,要住院了。大家将就看哦,过两天我再给你们写小剧场 第14章 钓鱼   今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初秋的落水村,秋高气爽,澄澈明净。   谢琼暖一手拿着两个鱼竿,一手拎着两只竹筒,向小清河走去。   走到小清河下游,河边聚集了不少浆洗衣服、洗菜的哥儿和村夫。   远远的看见不怎么出门的谢琼暖,已婚的村夫们毫不遮掩的上下打量她,见她走近,有人好奇的问:“谢女君,你这是干嘛呢?”   谢琼暖抬起眼皮,见着一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把竹竿扛在身后,懒洋洋的回道:“钓鱼啊。”   “钓鱼?”村夫与小哥儿们第一次听说“钓鱼”这个新鲜的词汇。脸上皆是诧异之色。   要知道小清河的鱼好吃是好吃,但是机灵的狠,以往那常年在水下摸鱼的小哥儿与小女君,要想抓条大鱼起来也得靠运气。   如今这崂山的懒女,细胳膊细腿,竟然想凭借一个破竹竿“钓”上鱼来,岂不痴人说梦。   围观的一众村夫、小哥儿们毕竟是男子,虽一脸不相信的模样,但也不至于明晃晃的把嘲讽放在脸上。   看着她有模有样的寻了一安静的下游区域,在竹竿末端的长线上挂了一条长长蚯蚓。把竹竿一甩,扔进小清河。之后便似无事人一般,仰躺在草地上,手悠闲的枕于头后,竟是自在的晒起太阳来。   村夫与小哥儿们掩唇低笑,这.....哪里是来捉鱼,明明是来躲懒的呐!   懒女毕竟是懒女,原以为她转了性子,开始努力干活儿了,哪里知道捉鱼是假,晒太阳是真。   有那嘴碎的村夫,眸中多了丝轻蔑,多嘴问道:“谢家女君,你躺在地上,既不下河抓鱼,也不用竹刺戳鱼,今日恐怕到日落也不会捉上一条鱼吧?”   谢琼暖歪过头,觑了眼说话的村夫,见他皮肤黝黑,脸上粗糙,狭长的眸子带着半分刻薄。便也只是懒懒的回了句:“谢太母钓鱼,愿者上钩呗!”   一句话把还想要嘲讽两句的祝大牛家夫郎,气的仰倒。正欲再说两句酸话儿,却瞧见那破落已经闭上眼睛,竟是不想搭理他的意思。   村夫们摇头晃脑七嘴八舌的小声谈论这行为举止甚是懒惰的崂山女,浆洗衣物的小哥儿却时不时的抬起头,向谢琼暖的方向看看。   这么绝艳的女君,越看竟觉得越发美丽,她闭着眼睛,鸦羽色的睫毛投下一片深深的阴影。乍一眼看去,竟觉出奇的温柔。小哥儿们偷偷瞟一眼,心跳便又漏掉半拍。   有的小哥儿心中甚至在想,若是他们能有点儿本事就好了,能养上这样一位妻主,就是.....倾家荡产也值当了。   美人如玉,红颜祸水。   谢琼暖对于脸上时不时飘来的视线置若罔闻,她在竹竿上按着个小铃铛,若真有鱼上钩,铃铛自会发出响声。   小清河的鱼机灵是机灵了些,但是受不住诱惑,以往从来没有人用蚯蚓做饵这种法子钓鱼,是以它们并不警惕,争相恐后的咬饵,不一会儿,谢琼暖搁置在河岸的两个鱼竿,先后传来细微的铃铛声。   谢琼暖慢条斯理的站起来,抬起鱼竿。一条约莫三、四斤重的的大鱼便这样被钓到了岸上。   她取下自制鱼木钩上的草鱼放入盛了水的竹筒里,又打捞起第二个鱼竿,鱼竿的尾线钩上不出意外的又刮了一条肥美的大鱼。   惊呆了一众说风凉话的村夫们。浆洗衣物的小哥儿们看着那两条大鱼,眼睛闪闪发亮,看向她的眼神这次除了惊艳更多了丝理不清的情愫。   谢琼暖无视身后一众呆若木鸡的村民,自顾自的钓着自个儿的鱼,钓了半个时辰的样子,两个竹筒的鱼已经装满,她抬头看了看高升的日头,脸上被紫外线照射的有些微疼,她胡乱的抓了抓白皙的脸颊,收杆回家。   “崂山那懒女竟然真的抓了很多鱼嘞?”   “睡一觉就能愿者上钩,咱小清河的鱼啥时候变得这么蠢了?”   “大牛家的,瞧你说的,我看着是那谢家女君靠自己的本事儿钓上的鱼,咱小清河的鱼,你又不是不知道。前几日你们家大牛不是还在水中摸过鱼,可一条也没摸上来过。”   “春生夫郎说的极对,我看呐,这崂山的懒女有两分本事也说不定,毕竟长得这么漂亮的女人,如何也不应该是个癞子呢?”   “哼,能抓几条鱼就让你们对那懒女刮目相看了,既然诸位老哥哥觉得那懒女这么好,咋不见把自家儿子嫁给她呢?”   祝大牛家的夫郎祝崔氏此话一出,之前还在赞扬谢琼暖会抓鱼的夫郎们纷纷住了嘴。   虽然这崂山女,睡着也能抓上两桶鱼,但总归是懒惰不靠谱。若是真让他们把自家哥儿嫁过去,那是万万舍不得。毕竟妻主能干,家里才能衣食不愁,谁不希望自家哥儿将来过上好日子呢?若真嫁给了这懒女,怎么看怎么觉得往后生活揭不开锅。   祝崔氏见一众中年夫郎们住了嘴,朝着他们冷哼了声,扭头,屁股一挺,一手拉着自家浆洗衣服的小哥儿,一手拎着半框洗干净的青菜,往家里走。走的时候还刻意的瞟了眼远方的破落女。   朝她的背影啐了口不存在的唾沫,低声骂道:“不就是运气好吗?得意个什么劲儿?饭都吃不上,算什么女人?”   他身边的小哥儿羞羞怯怯的看向前方女人的背影,听了他爹亲低声骂出的话儿,扯了扯他的下摆:“爹......”   祝崔氏没看见儿子的眼神,把他扯到自个儿身后,挡住他的视线,再三叮嘱:“那就是个癞子女,三郎你可给我仔细点儿,往后遇到她给我离的远远的。”   祝崔氏严肃的叮嘱着,却不知自个儿身后的小哥儿伸长脖子,看着前方越走越远的女人,魂儿都快被勾了去。   却说这厢,谢琼暖提着两竹筒鱼,头也不回的往祝明奕家院门儿前走。   手上这两竹筒草鱼,若是养起   来,可以吃上两三天了,把这当做答谢送给隔壁小哥儿,若是能做成菜肴,红烧鱼、清蒸鱼、酸菜鱼......活鱼鲜美,即使缺少调味料,也理应很好吃。   谢琼暖这会儿完全忘记,出门时自己去钓鱼的初衷,每次想着给隔壁小哥儿答谢点儿吃食儿的时候,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到后来便总冒出一丝期待,希望对方用自己给的生食儿,做成香喷喷的熟食儿回赠给自己。   她低头看了眼竹筒内活蹦乱跳的鱼,低声叹了口气:“唉,越来越不要脸了怎么办?”   鱼儿在竹筒里活蹦乱跳的游来游去,根本不搭理她。   谢琼暖无趣儿的笑笑,想着自己无耻的行为,莫名觉得带感。   作者有话要说:  (●°u°●)??感谢小阔爱们的营养液地雷,饼哥家小宝宝才睡着,都没时间看后台,之后再来感谢 第15章 祝莲   落水村,祝百盛家。   “莲儿,快把今日份的汤药给喝了。”村长夫郎祝王氏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草药,递给半躺在床上的年轻女子,满目慈祥。   祝莲沉默的接过汤碗,克制住要呕吐的欲望,将碗里的汤药一饮而尽,她把空碗递给眼巴巴看着她的慈父,嘴角微微抽搐的道了声谢:“爹亲辛苦了。”   祝李氏搓了搓粗糙的手指,脸上升起一抹不自然的红晕,亲生女儿这些时日对她忽然客气了许多,让他心中惊喜的同时,又有点儿说不上来的惶恐。   祝李氏甩甩头,把心中的胡思乱想甩出去,语气关切:“莲儿,今日感觉头、腿还痛吗?若是再痛,爹亲央着你娘去把镇上的大夫请来,再给你诊诊脉。”   祝莲摇摇头,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来:“爹亲不用担心,莲儿休息两日大抵便能痊愈。”   祝李氏见她无恙也不再多劝说,点点头,端起手中空药碗,步履蹒跚的走出门,想着一会儿他还得喂后院儿的猪,步子不自觉的便加快了些。   待屋内空无一人后,屋内一直低垂首的女君猛的抬起头,脸上温顺的面容收敛的一干二净,一双杏眼里溢满了复杂的神色。   想想最近几日,旁敲侧击打探得来的消息,祝莲的心中不知为何生出几分莫名的情绪来。   她穿越了,待理清自己所处的朝代,完全接收这具身体二十年的记忆后,她心中便只剩下复杂。   原以为只是穿越到架空历史的女尊社会,却原来并不是。这是本穿越前,她正好阅读的小说。小说看到一半,抵挡不住睡意,沉沉睡去,哪知道一觉醒来,竟换了个身体。   这本小说的名字叫《尊荣天下》,讲的是女尊社会中,一代男皇凤楚生励精图治,权略善战的一生。   而她穿越的这具身体的身份恰巧是这本小说中的女主。小说文案中曾描述,赘后祝莲,容貌不俗,惊才绝艳。辅佐男皇凤楚生,抚定内外、体察民隐,励精图治。妻夫二人携手打造了一个大凤朝空前盛景,奠定了大凤朝未来百年的繁荣盛世。   这本小说睡前她仅看了一半,原本以男主为视角的小说,她一般是不喜欢看的。毕竟她性别为女,隐形女同。在现代社会女同多受歧视情况下,想找个女朋友特别艰难,尤其是她择偶标准极其挑剔,她喜欢美型的女攻,符合她条件的女人几乎没有遇见过,偶尔遇到一两个,美则美矣,却根本攻不起来。   因此只能在小说中找安慰,之所以看《尊荣天下》这本小说,其实并不是为了看南皇凤楚生如何治理国家。而是她喜欢上了这本小说中一个路人甲,虽不知道为何作者会对一个路人甲着墨较多。   但是这个路人甲的形象极符合她审美,作者似乎是按着她的心意刻意描绘的一般,路人甲谢琼暖的描写,连头发丝俱符合她的择偶标准。   祝莲激动的心情可想而知,于是在明知道这是本以男人为视角女尊小说的情况下,她也认真的看了下去。   小说她只看了一半,前半部分,男女主的视角分开,一部分描述男主如何励精图治,改革吏治。   一部分以女主为视角。描绘了一个民风淳朴的乡村。女主祝莲从小生活在落水村,因为从小聪明好学,又是家中独女,备受父母宠爱,十八岁的时候,考上童声,成了十里八乡唯一的女秀才。年轻时候的女主颇为荒唐,花心又顽劣。总喜欢撩拨一下村里的小哥儿,又加上外貌清秀,自负才名,身边爱慕的小哥儿不断。   直到她十八岁那年,偶遇村内新搬来的独身小哥儿祝眀奕,此子长身玉立,气度卓绝,淑人君子、清新俊逸。   祝莲一时惊为天人,为其容貌所折,后又倾慕其与众不同的冷艳气度。   一向被人追捧的女主春心萌动,女尊社会的女子,胆大又开放,喜欢就追,往后的许多岁月,女主用尽手段,百折不挠的追求这位如松如竹的清隽男子。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小哥儿感其锲而不舍,终是有松口的迹象。女尊社会的女人本就有些大女子主义,女主祝莲自以为追上手了,就可以为所欲为,花心性格不改,有一天与隔壁村儿的李家三郎野外媾和,被心头白月光抓了个正着。   说来这小哥儿也是个硬脾气,性格坚韧,绝不容忍出轨渣女,并不在意小哥儿夫德,狠心踹了一脚女主。   女主晕过去后,她便穿到了她身上。   当然小说里,她并没有穿越。   说来女主对这叫祝明奕的小哥儿真的有爱,她醒后,对心头白月光恋恋不忘,即使挨打卧病在床多日,身体好了仍旧凑到这白月光身前,千般追求白般认错。   只可惜这小哥儿心肠冷硬,坚决再不给女主认错机会。许是得不到的总是在骚动,女主被拒绝后发现自己是真爱他,痛苦绝望,却也于事无补。   往后很多日,发挥打不死小强的精神每日歪缠,白月光被她骚扰的烦不胜烦,于是给她了个几乎达不到的承诺:“若是她能做大凤朝最优秀的女子,便考虑嫁给她。”   说来原主也是真的动了情,听了这样的要求。发誓认真学习,考科举,他日封王拜相,成为整个大凤朝最出色的女子后,再来迎娶他。   哪里知道,女主的愿望是好的。她去书院学习,万没料到半年后落水村发生了一次铺天盖地的蝗灾。蝗灾过后便是连日干旱,落水村乃至十里八乡的庄家颗粒无收,寸草不生。   松花镇方圆百里的村民莫不是饿殍遍野,除了有钱的大户早早的逃亡他乡,方圆百里的村民大部分竟是生生饿死在村内。   当时落水村所属的州郡官员贪污受贿严重,克扣了赈灾粮响,方圆百里灾民多半因没有朝廷救济饿死。   此次事件过后一年,女主考上状元,被当今圣上钦点为赘后。   当初松花镇方圆百里饿死灾民的事情这才上禀告至男皇凤楚生。男皇大怒,以此做筏子,开始整顿地方官员吏治,派钦差大臣,微服私访,斩贪官污吏。   女主的白月光祝眀奕也便是在那次□□中,消失无踪,生死未知。   祝莲小说看到女主考上状元后,便没有继续看下去了,因为她喜欢的路人甲,竟也在此次□□中,彻底消失了踪影。   她粗略的翻看了之后的书页,再也没有看见一个名叫“谢琼暖”的名字出现在往后的书中。   她心中遗憾甚重,再没了看下去的欲望,睡觉前,心内竟生出几分失恋的错觉来。   祝莲卧在古色古香的木床上,眸子闪过一抹流光。她一梦大醒过后,竟是真正穿越到这本小说里。能与那路人甲般绝艳的女人见上一面,这会儿竟觉得出奇的幸运。   也不知她是不是女同?若不是,把她掰弯,她又熟知之后剧情,躲开那场蝗灾再容易不过。女尊社会两人俱为女子,行事方便,即使出柜,若隐瞒得当,也是能安然相守一生。   至于这具身体原主乃男皇凤楚生赘后这件儿事儿,她只能对他说声对不起,想让她走剧情与男人结婚是绝不可能的,谁让她是个女同,只喜欢美艳而又纤弱的女攻。   祝莲动了动受伤的长腿,前几天其实这受伤的腿跟已经好了泰半,这会儿下地行走并不是问题,只是脚跟处还有些微微的疼痛,她穿上地上的布鞋,站起来,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抬头看向窗外折射进来的阳光,耳边是猪栏里,祝李氏喂猪细细碎碎的声音。   她迎着太阳眯了眯眼睛,心中想要与这本书中美得摄人心魂的女人见面的yu望越来越重。重的她想此刻便抬脚去那崂山看她的模样,却又近乡情怯,自己如今腿脚不便,若让她留下了坏印象,岂不不美?   同一时刻,谢琼暖正提着两桶鱼往回走,冷不丁打了喷嚏,她摸了摸鼻头,看向蔚蓝的天空,在心内骂了句,麻蛋,谁在背后骂老娘。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祝莲:“做个交易,我爱女人,你也心有所属。但是你身为男皇,必须得成亲,不若我们将就将就,合约夫妻。”   凤楚生:“好。”   后来   祝莲:“帮我个忙,杀了淮南叛军头头。他妻主我要了。”   凤楚生:“滚!你算个毛线球,那女人是我的,前生今世都是,懂?”   淮南叛军头领(大雾)拿着大锅铲:“你们当我是死的吗?”   被祝莲诅咒的本文作者大大顾暖的系列文:《油猫病(穿书)》   注孤生冷漠装穷男vs穿书抠门美貌戏精女   文案一   我叫顾暖,我有毛病。   抠门,贪财 ,嫌贫爱富。   我叫寇谌,我有毛病。   生来富有爱装穷,因为我讨厌别人觊觎我的钱。   大神作者顾暖被穿越者祝莲诅咒,穿进了她此生最讨厌的一本小说中,小说的男主冷漠无情,杀伐果决,最重要的是他小气又抠门,比她还扣。   起初她以为自己只是普通穿越,阴差阳错的对隐姓埋名的学长寇时坤一见钟情,为了他甘愿倾其所有。   某天夜黑风高。   她把寇时坤堵在楼道里,问:“我……喜欢你,可以和你做个朋友吗?”   他望着她莹白的侧脸,眸色渐深,薄唇忽的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漠然道:“没钱,不谈感情,滚开!”   “你没钱我有哇!我养你。”   他看着她身上廉价地摊货体恤,笑的一脸意味深长:“等你开着玛莎拉蒂豪车来接我。我考虑一下。”   后来顾暖咬咬牙真把豪车来了。   寇时坤:……   勉强追到手的爱情是:他不冷不热,她为爱发钱。   纸片人的日久生情,终是不能实现。   再热的心贴着冷脸,也有冷却的一天。某一天,顾暖猛然发现他的真实身份――抠门男主――她平生最厌恶的那种人。   她爱他的贫穷却励志,他却原来全是装的,辣鸡戏精。这还追个毛线球!   分手来的快又恨。   她嘲讽的羞辱他:“再见吧,穷鬼。”   头也不回的扭头离开。   却不知身后的男人颤着手点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面色隐忍,眸深似乎海。   文案二:   A大所有人都知道顾暖穷。   但是有一天,顾暖开着玛莎拉蒂,去接了金融系校草寇世坤。   她在A大广播室对着全校同学告白:“寇世坤, 你没钱没关系,我有钱,我养你!”   后来两人分手了,有人问顾暖原因。   顾暖笑笑说:“我不喜欢比我更抠门的男人。”   三年后,顾暖去A市参加作者大会,颁奖时,遇到z国有名的地产大亨寇谌,镁光灯下,男人拿着张一亿的支票甩在她身上:“够吗?剩下的九千九百万就当额外小费赠给你!” 第16章 不划算   谢琼暖提着两桶鱼,走到隔壁邻居院儿门前的时候,祝明奕也正从山上回来,他手上拎着一只小野猪。   在门口与提着两个竹筒的女人碰了个正着。   女人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好看的杏眼中铺盖着半分漫不经心,即使正正经经站在前方,也让人无端生出几分懒散之感。   两人视线相对,谢琼暖散漫的笑容这才收敛了几分,上前几步,语气丝毫不见生分,招呼道:“奕哥儿,赶巧碰上你,你这是打哪儿回来?”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向他望去,视线落在他手上的野猪上,脸上的神情忽的生动了些许。   祝明奕最近见多了她这种垂涎的神情,一时竟觉得苦笑不得,他抿着唇,下意识的把野猪往身后藏了藏,这才温声回道:“我刚从山下回来,谢女君有何事儿吗?”   捕捉到对面小哥儿下意识的防贼动作,谢琼暖脸上的掠过一丝遗憾的神色,很快一闪而逝,她把自己手中的两个竹筒塞到他空着的手里。   客气的笑道:“这是我今天上午抓的鱼,我自个儿一个女人家家,也不会做,你提回家吃吧。”   祝眀奕低头,提着两桶分量颇重的竹筒,一双灿若星辰的星眸呆了呆,一向低沉如键盘敲击在心口的声音,多了几分讶异:“这......这鱼都是您亲手抓的?”   谢琼暖看着他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心道,亲呐,在你心中,我究竟是得多么没有用,这才抓了几条鱼,就把你惊吓成这个模样。   她无奈点点头,佯装几丝受伤的回道:“是亲手抓的,绝对不是偷别人的,奕哥儿你放心吃吧。”   祝眀奕被她说的俊脸微红,不自在的别开眼,呐呐的解释道:“不.....,眀奕不是这个意思,谢女君为人,明奕再相信不过,怎会误会你是.....那偷鸡摸狗之人。”   祝明奕本就是一个再正经不过的年轻郎君,往日冷着脸,颇显冷酷了些,但也禁不起调侃。只以为谢琼暖误会了他的意思,急迫的解释。   却没有看见谢琼暖唇边勾起的笑意,她看着这平日一本正经的酷哥手足无措的模样,竟觉有趣儿的紧。   她冲着他摆摆手,璀然一笑:“奕哥儿信我为人便好,赶紧拿回去吃吧,活鱼蒸煎炸煮,俱是好吃,尤其是产自小清河的鱼,便更鲜美几分,奕哥儿赶紧拿回去做着吃吧。”   谢琼暖一边说着鱼的做法,想到这鱼做好后,细腻的味道,眼角眉梢便也跟着明媚起来。   祝明奕深邃的眸子注视着她明媚的笑靥,忽的觉得之前的尴尬消失无踪,心口只留了几丝恍若未觉得悸动。   他怔忪的站在原地,连身前的女子与他打招呼离开,都恍然未觉。   待得回过神儿,觑向手中的食物,唇边不自觉的勾起一抹许久未见的笑来。   这日中午,谢琼暖不出所料的吃上了一顿全鱼盛宴。值得一说的是,除了红烧鱼,炸鱼块儿之外,竟然还有一大碗野猪炖萝卜。惊喜来的猝不及防,谢琼暖吃着这么一顿比过年还丰盛的饭菜,唇边的笑容挂了一整天。   酒足饭饱,谢琼暖这才有空回忆心中疑惑。今日隔壁小厮送来这丰盛的食物时,对着她的脸色有些不对,比平时更黑了几分。   午时,绿生把装着饭菜的篮筐递给她后,竟是连话儿都懒于与她多说,飞快的跑开。那模样活像她是个周扒皮,多待一刻,便要拔掉他的骨头一般。   绿生气呼呼的送完饭回来,便看见自家公子似个没事人一般,坐在小凳上吃鱼头,新制作的木饭桌上,只摆放了两盘菜,一盘只剩鱼头与鱼尾巴的鱼汤,一盘绿油油的小青菜。   “绿生,过来吃饭。”   主仆两平时吃饭都在一起吃,毕竟两人相依为命,没那大户人家许多讲究。   绿生看着桌上的两盘给隔壁女人装盘后,剩下来的饭菜,又觑了眼主子平淡的神情,终是忍不住,跺脚多嘴道:“公子,你为何对隔壁那谢女君这么好,往常您千辛万苦猎得的野猪,都是拿来去镇上换来银两的,现在竟然留下来给那女人吃,您自个儿都舍不得吃上一口。她......”   绿生激动的说着,却被自家公子轻飘飘的一个眼神扫来,打断了接下来的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软了几分,弱弱的道:“她不就是给咱们,送了两桶鱼。您自个儿把鱼烹饪好,最好的鱼身都给她送了去,这还不够吗?为何连换银子的野猪也要送给隔壁的懒女。”   绿生的话句句在理,祝眀奕听着他的质问,一时竟回答不上话儿来。   为什么要把野猪给隔壁破落户煮好送过去?   答谢?   这个理由,略显得荒谬,他有什么好答谢她的。   难道是同情心作祟?   祝眀奕面上冷淡,心中暗自生疑,一时竟也不知为何自己会如此心善。单单就看了眼隔壁女人垂涎的神情,冷硬的心不知为何便软了下来,仿佛她想要吃什么,他都会给她吃一般。   祝眀奕抿唇,墨色的眸子闪过一丝迷茫,很快的又消失无踪,他抬头,轻飘飘的扫了一眼还在等自己回答的小厮,不咸不淡的回了句:“吃饭!”   绿生最怕自家主子如此平淡的神情,他虽在公子身边做了三年小厮,与他朝夕相处,他二人相处并不像普通主仆,克己守礼。他在他面前说话随意了很多。但公子有自己的底线,若他心情不悦之时,只肖轻飘飘的一眼,身上不自觉散发出几分威慑气息,直让人心生胆寒。   谢琼暖酒足饭饱,竖着耳朵便听了这样一通墙角,异能者耳聪目明,方圆十里谈话,只要她愿意,便能听的一清二楚。当然她也不是那猥琐之人,特意去偷听别人的隐私。   怪只怪今日这叫绿生的小厮表现太过异常,她一时兴起,便偷偷用了意念偷听了这么一耳朵。听完后,她一向懒散的脸上竟出现了几分愧色。   隔壁小哥儿原是个这么心善的人吗?   这是位神仙哥儿吧?把好吃的全给她,自个儿吃残羹冷炙。这若是放到末世,得是个圣母哥哥呢!   谢琼暖抿着唇,摇摇头,暗自叹息,不行,圣母要不得,这哥儿如此心善,往后可就得被人欺负了去,她必须得纠正一下他圣母的观念,左右别人给她投喂了这许多好吃的,为了他这份恩情,她也绝不能让他有圣母的情节存在。   后来很多年,当两人相处渐久,她看见他杀伐果断的一面后,问他:“当日你与我初相识,对我那么好,原是在演戏吗?”   他冷硬的眼眸看来,多了丝柔情,拿开她不规矩的素手,沉声道:“妻主是这么想子彻的?”   见她点点头,他搂着她,眸中闪过一丝无奈,清潋潋的俊眸与她对视,忽的勾起唇,笑声清朗悦耳:“妻主认为是,便是吧,左右真的把妻主骗到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苏苏苏,以后定个时九点准时更新哇 第17章 追求(大雾)   谢琼暖第二日是被屋外的敲门声吵醒的。   她披着麻布长衫,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屋外的敲门声不急不缓的再次响起。   谢琼暖随着这阵响声,无端生出几分郁气。她沉着脸,朝屋外走去,院儿外的木门,还在一阵阵的响。   她上前两步,打开门,屋外站着个女人。她有张颇为清秀的脸庞,眼眸弯弯,唇角翘起,即使不笑的时候,似乎也是满脸的笑容,让看见的人心生好感。   但是.....   谢琼暖此刻却生不出半分笑容来,她抬眼扫了眼门口的女人,端着手,冷淡问:“何事?”   眼前的女子呆立在门口,手顿在半空,那模样似还保持的敲门的姿势。   听了谢琼暖的问话,这才恍然回神儿,脸上的笑容愈加热切,她向前走了两步,站于她身前,热络的把手中的竹篮递到她身前。   深情款款的说道:“谢家妹妹,初次见面,我是落水村村长的女儿祝莲,前些日子,听乡里乡亲说,你生活困难,今日特地代替我娘给你送些肉食来。”   谢琼暖狐疑的打量了一眼门口的女人。这倒是个熟人,前些时日,野外打炮的女主角。她与她往日无仇,近日无怨,恩情纠葛更是没有。   却被她上门送上这样一篮筐食物来。   谢琼暖随意扫了一眼竹篮里的食物,好家伙,粗略估计,竟然有三四十个鸡蛋并一块五六斤的五花肉。   在落水村村民普遍不富有的情况下,即便是大恩情,也不会送上这样一筐珍贵的吃食儿。要知道这样一篮筐食物折合成银子,值整整一两碎银,一两碎银在古代农户够一户人家省吃俭用过上大半个月。   以她对村长祝百盛的了解,就那人老成精的模样,会给她这崂山懒女送上这样一筐食物?   谢琼暖视线再次放到了眼前的女人身上,她身着淡青色的锦缎长衫,脸上似乎还铺了些脂粉,显得尤为白皙,此刻笑得极为热切,看着她的眼神......竟然有些深情款款之感。   谢琼暖抿唇,深情款款是什么鬼?   心头无端生出几分怪异,她端着手,并没有伸手去接。前方篮筐中的食物贵重是贵重了些,但她也不是真穷,为了这点儿东西,接受这明显怪异的赠与,她怕不是脑子有病。   谢琼暖挑眉,疏离的拒绝道:“祝家姐姐今日拿来的这礼物,琼暖怕是不能接受。即使是村长的意思,但琼暖,无功不受禄,这一篮筐食物万万不能要的。”   谢琼暖说完,打了个哈切,便欲赶人。   熟不料门外的女人脸皮甚厚,竟忽略了她赶人的意思,舔着脸,继续站在门口劝:“妹妹可不要拒绝,咱们乡里乡亲,互相帮助本是应该,这一篮筐吃食,都是自家养的,不值几个钱,妹妹切莫推辞。”   祝眀奕打水回家,正好遇见这一幕。把祝莲殷勤的模样尽收眼底。两家屋舍本就是紧紧的挨着,他挑水回家,走到门口,便能把隔壁邻居门前女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原本清隽的眉眼忽的蹙了起来,他抬眼看向门口那出轨女的神情。   只肖一眼,一向冷冽的神情忽的变得黑黑沉沉。这花心女,竟是在打隔壁邻居的注意?   那花心女人脸上深情款款的神情,烧成灰他也分辨的出来,没想到这女人花心也就罢,竟然还是个断袖,男女不忌。   祝明奕隆起的眉头死死的夹在一起,抬眼觑了一眼被祝莲骚扰的邻居,只见她眯着眼,晨光洒在她白皙的脸上,把她整个人衬托得愈发柔软了几分。看上去,竟觉得随时都会被围堵在门口的祝莲给欺负了去。   祝眀奕本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性子,但此刻看着隔壁破落女盈盈一握的细腰,瘦弱的身板,回家的步子如何也迈不出去。   他叹了口气,放下肩上的两担水,不受控制朝隔壁邻居的院门口走去。   待得走近,沉声打断了祝莲殷殷切切的话:“祝秀才原来在这儿,明奕刚刚在小河村碰见百盛姨,正四处寻你来着。”   祝莲回头便看见这具身体原主的白月光。眼前的男子虽粗布短打,却身量颀长,五官深刻,眼眸深邃,不笑的时候自有一通矜贵的气度。她在心中暗赞了声,难怪,如此出色的男子便是放到现代,也是出类拔萃的男人,难怪原主会为了她改掉花心的毛病,刻苦读书,只为了与他破镜重圆。若她是异性恋,想必也会对他刮目相看。   她看着他一本正经的神色并不似撒谎,和他疏离的打了声招呼,道了声谢。   却并没有立刻转身找祝百盛,扭头对上谢琼暖的眼睛,眸色里溢满深情。   凝了她一瞬,见她依旧不接她手中的竹篮,祝莲厚着脸皮道:“妹妹只当姐姐求你,你如今身板瘦弱,本就要大补。这一竹篮食物若是能让妹妹你长上二两肉来,姐姐便要谢天谢地。妹妹如今拒不接受,姐姐也只能放在你家门口,若你实在不想要,便随便扔了吧。”   祝莲说完,脸上佯装出受伤的神色。她本就长相清秀,扮得此模样,若是让他人看见,莫不会心头软上几分,只可惜在场看见她此种表情的两人,心肠冷硬跟个石头一般,俱都不为所动。饶是祝莲脸皮再厚,遭遇这样一番冷待,脸上一时也有些尴尬,心里不断的安慰着自己,等她把她追上手,再好生调,教她。   如此想着才故作凄楚,落寞的离开。   谢琼暖看着地上的一篮筐吃食儿,脸上的表情跟吃了屎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觉得自己被个荤素不忌、男女皆可的花心鬼给勾搭了。   她抬眼便对上隔壁小哥清澈的墨眸,看了好一会儿,才觉心中恶心感好受了些。   她指着地上的竹篮呐呐的说:“奕哥儿,祝莲拿来的这一筐吃食儿,不若……你拿回去。她本就对不起你,就当给你精神补偿了。”   谢琼暖一说完,便受到了隔壁小哥儿一记冷眼,她忽觉自己方才说错了话儿。   求生欲极强的冲着对面的哥儿憨厚的笑了笑,却不料隔壁小哥儿也是有脾气的人儿,朝她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便走。走了两步,身形微顿,犹豫了一瞬,回头拎起谢琼暖门口的竹篮,再没有丝毫犹豫,朝着自家院子走去。   谢琼暖看着他笔直的脊背,心内落下两条宽面条。该死的祝莲,若不是她上门胡搅蛮缠,非要送上这一篮筐吃食儿,她岂会把自己的衣食父母祝眀奕给得罪了去。   想想以后他若是动怒再也不给她送吃食儿,她忽的怒从心中起。   罪魁祸首祝莲,她绕不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祝莲:“么么”   祝明奕酸了。   谢琼暖:疑,我夫郎余情未了?   这普天之下,央央民众,皆是我子民,如今饿殍遍野。你助我救济苍生,我还你余生惻恻绵缠   by凤明奕   谢谢宝宝们的营养液,大大的亲一口,么啊…… 第18章 风流债   近些时日,落水村发生了件不好的事情。   落水村最大的毒瘤无赖,祝癞子从牢狱中放回来了。   乡里乡亲,熟知祝癞子此人得行,俱都防备着。尤其是家中有那云英未嫁的郎君,更是被自家母亲,爹亲再三叮嘱,切不可单独一人在村内闲逛,离祝癞子经常出没的地方远远的。   祝癞子此人恶名远扬,早些年为非作歹,无恶不作。昭昭恶习让十里八乡的村民俱是胆寒。   说起来这祝癞子也不是有三头六臂,主要是这坏人坏水儿多,又有个在县衙做通判的表姐。   平日专挑落单且常年娇养在家、空有身板却无甚力气的小哥儿下手。   若是劫财也就罢,怕就怕被这泼皮无赖盯上了小哥儿花容月貌的姿色,毁了小哥儿的清白。   以往祝癞子在村内小打小闹,村民们再愤恨也拿她无法,毕竟身为女人,在凤朝法令中,多多少少有些优待。可是五年前,这无赖□□了村内祝老大家的二哥儿,二哥儿羞愧难当,第二天吊死在横梁上,闹出了人命。   祝老大好说歹说也在村内有点儿脸面,村外也有些人脉,托人告到县太爷面前,官府这才派来衙役把这祸害带走。   原以为这害人精要在牢狱里待上很多年,哪里知道,将将五年便又被放了出来。   祝莲从崂山山脚下来,直接去了自家分的田地。   村长祝百盛与她两个儿子祝宏、祝明正在地里劳作。祝莲隔着老远便看见三人一边拿着锄头耕地,一边与周围的农人们聊着十里八乡有名儿祸害――祝癞子。   祝莲皱皱眉,乡下人素来喜欢论人长短,图个口舌痛快,她前世今生,对此很是不喜。   打眼仔细瞧瞧,这些在田地里耕种的村民,也特不讲究,衣服上站着泥点,手上更是黑污,尤其是指甲缝里,黑色的污啧,尤为恶心。   祝莲前世家境不错一路顺风顺水,毕业后更是考上了公务员,吃皇粮。家里老人在三线城市给她留了房子、车子。她吃穿不愁,生活小康,若说性向是她不能公之于众的弱点,那讨厌庄稼汉便是她唯二的缺点了。   这还得归咎于她年少时,被拐卖的经历。她小时候被人贩子拐带到农村,在农村待过两个月,后来虽是被父母找了回来,但从此留下心理阴影。   尤其是庄稼汉黑灰色的指甲,会让她回忆起很多不好的经历。   穿越到原主身上,原主出生农村,家境贫寒,所遇之人俱是目光短浅,眼界粗鄙的乡下人。   祝莲心中多多少少有些郁闷。只是想到方才,自己终是见着了书里暗恋的纸片人儿。谢家妹妹那模样比小说里描述的还要符合她的感官,面容美得令她几乎失了魂儿。脸蛋,身材,每一丝每一寸都契合了她的审美。即便今日她对自个儿冷淡又疏离,可就被那样冷淡的眼神随意一瞟,她也觉得穿越到这乡下秀才祝莲身上值当。   回忆起崂山脚下的美人,祝莲心旌荡漾,这会儿再看着衣衫褴褛的乡下人,便也勉强挤出个笑容来。   祝百盛见女儿来了,也不再与周围田地的邻里邻居唠嗑,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向女儿走去。   周围的一众乡里乡亲,俱都和蔼的和祝莲打招呼。   “祝秀才,你来找你娘了啊!”   “祝秀才,身体可痊愈了?”   “你一读书人,咋来地上了,赶紧回去读书,可别耽误了明年科举。”   “......”   乡下人热情,一溜串儿问话下来,祝莲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疏离的冲他们笑笑。   祝百盛走到她近前,脸色并不怎么好看。祝莲心中一个咯噔,正打算开口询问,便听见她沉声道:“你不在家好好休息,怎么跑到地里来了?”   “不是您找我过来的吗?”祝莲疑惑的问,心头疑窦丛生。   周围村人的眼光俱在她母女二人身上,祝百盛拉着女儿的手,来不及多做解释,朝着远处两个儿子嘱咐了声:“为娘与你们妹妹先回去说点儿事儿,去去就会。”   祝明、祝宏憨厚的应是,注视着自家母亲和妹妹步履匆匆的背影,心头俱是生出半分诧异。   母亲何事如此急切的要把妹妹带回家,要知道最近祝癞子回村,他们这一众小郎在外,都是由家里的母亲或者姊妹领着才敢在外做活。   母亲今日竟然急匆匆的把他们抛下,带着妹妹回家,想必出了大事情。   两个小哥儿所料不差,祝百盛此时确实有要事要与祝莲说,拉着她的一路走的飞快。   祝莲眉头紧皱,手上粗糙的触感一波一波传来,若不是为了不露出马脚,她恨不能直接将握着自己的糙手剁掉。   祝百盛心急火燎的拉着女儿回了家,连祝李氏上前打招呼的声音都没来得及应答,直接拉着她进了家里特地为她做的书房。   “娘,是有什么要事吗?”祝莲一边问,一边不着痕迹挣脱开便宜娘粗糙的手掌。   祝百盛喘了口气,眼神严肃的看过来,毋庸置疑的出声道:“莲儿,娘明日便把你送到岚山书院去读书。”   祝莲抬起头,祝百盛脸上的神色很是凝重。似有风雨欲来的大事情将要发生。   她呆立在原地仔细回想小说剧情,这个时间点,似乎确有那么一出事情发生。   这还要从原主那槽心的出轨事情说起。   一个月前原主与李家三郎野外媾和,本是两厢情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并无多少纠葛。却不料老天爷也看不得出轨女的行为,祝莲快活了一晚上,却让李家三郎一朝有了身孕。   好在帮李三郎看病的郎中祝蕊,是祝百盛的堂妹,李家三郎前些时日不舒服,便请了她来诊脉,祝蕊诊出喜脉,并没有将实情说出来。   回头便把此事告诉给祝百盛,村中大部分仆妇并不知晓侄女儿夜晚与李三郎媾和阴私,只以为祝莲移情别恋不要祝眀奕小哥儿。但她作为祝莲的亲姨,又帮侄女儿诊病多日,自是知道前因后果。   祝蕊也不是傻的,前后一联系,如何猜不出,这李家三郎肚子里的种是谁的?   想她老祝家仅出了祝莲这样一位有出息的女侄,如何能让李家三郎那等乡野村夫给毁了名誉。   若是以往那三郎没有婚约也就罢,抬进莲儿房内做个夫侍也可。   怪就怪在李家小哥儿已经与隔壁村苏家女互换了生辰八字,年底就要成亲。如今再传出与自家侄女私相授受的龌龊,读书人最重名声,她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侄女前程尽毁。   祝百盛的想法和祝蕊一致,知道此事后,便再也坐不住,左思右想,这才打算把自家女儿送到岚山书院读书,并嘱托她不考上举人切莫回村。   是以原主祝莲阴差阳错的避开了落水村的饥荒之年。   回想起小说中情节,祝莲心中有了底气儿,对她来说此刻答应去岚山书院,才是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地雷。加更,加更,一会儿15点二更(●???●)女配绝不可能上位,她的作用在一年后。成亲快了,再有三四章吧。   另外下一本开:赘妻系列文《油猫病(穿书)》,讲的是被祝莲诅咒的本文小说作者顾暖穿书的故事。涉及一点点写赘妻的背景。写书一时爽,追男火葬场,到手就想分,岂是你能分。两个抠门男女装穷翻车破镜重圆的故事,马月饼油猫饼,绝配哇…… 第19章 被表白(二更)   她眸子暗了暗,脑海中闪过崂山脚下那惊为天人的纸片人儿。若是能将她一并带走,便能完美的避开日后的饥荒□□。至于这落水村内其余的村民,他们的死活,她并不会管,左右这些人于她而言俱是些陌生人。   只不过....   如今她与崂山美女,二人尚不相熟,贸贸然要求她与自个儿远去岚山书院,她怕是绝不会答应。   祝百盛看着自家女儿脸上不停变幻的神色,料以为女儿心有不愿。叹了口气,软下神色,眸子也跟着柔和了些,别看平日她在村民们面前,很是有村长的气势。但是在独女面前,一向是慈母之心。   即使独女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儿来,她率先想到的也是那李家三郎心怀不轨,勾引他这才貌出众的女儿。   祝百盛温声劝:“莲儿,娘让你去岚山,只是暂避风头。如今李家三郎怀孕之事尚未暴露,你西去岚山,他便无人对峙,他日必不会赖上你。眼看你明年就要乡试,切不能因此耽误你的前程呐。”   祝莲听完祝百盛语重心长的劝说,挣扎了一瞬,终是点头应允。   见她答应,祝百盛脸上一喜:“好好好,娘明日便嘱托你大牛姨用马车载你启程,咱走水路,水路快且舒适,你今日下午且先行收拾行囊。”   祝百盛不放心的叨叨着女儿启程注意事项,却不想祝莲此刻的心思全在崂山那懒女身上,竟是连她娘什么时候离开书房都不知晓。   祝莲素来是个聪明的现代人,趋利避害最懂不过,她心知落水村未来大祸,留不得。况且即便往后没有灾难,这里穷乡僻壤,生活环境恶劣,她也是如何也不能忍受在这乡下住上一辈子。   小说中岚山便是原主平步青云,脱离农户身份的起点。是以岚山书院她是一定得去。怪就怪时间太过紧促,她再如何巧舌如簧,也无法说动谢琼暖与她一起离开前往岚山书院。   不过.....   只要那人没有死在此次饥荒中,往后她飞黄腾达,有的是机会让她心悦自己。   想通各种关节,祝莲皱起的眉头总算松开来,她换下身上还算干净的一袭青衣,随意披着一袭淡黄色的长衫,便再次楚了门。   身后的祝李氏唤她用饭,她敷衍的摆摆手,说了声有事儿,匆匆出了门。   再次敲开谢琼暖的门,她倒仍是一脸笑容。   此刻日头已升至头顶,隔壁小哥儿却并没有送来吃食儿。谢琼暖盯着自家木门,望眼欲穿。好不容易听到敲门声,她疾步开门。门外站着的却不是那黑脸小厮,竟然是早上那花心女人。   谢琼暖脸上的表情跟吃了大便一样难堪,她定定神,懒懒的瞟了门外女一眼,这下连客气的招呼声也懒于应酬。她笔直的细腿闲闲的搭在门槛上,神情漠然。   祝莲被这样一副美人慵懒的模样给苏掉了骨头,缓了半天,平复掉心头的悸动,这才算淡定的开了口:“谢妹妹,不好意思,再次叨扰,姐姐有要事儿与你相商,不知可否进门一叙?”   吆!眼前的女人哪儿来的脸面,竟然想登堂入室。谢琼暖打量的眼神在她身上,上上下下扫了两个来回,直把祝莲瞅的手足无措。   沉默了半响,这才懒懒的拒绝道:“进屋怕是不行,祝秀才有什么事情,便直截了当的说了吧,琼暖要午睡了,没多大精力邀请您。”   谢琼暖毫不遮掩的拒绝着,中午没有吃上肉食儿的怨念正好发泄在门口的女人身上。   祝莲在现代也是个体面的人,若是往常,有人在她面前拿乔作势,她早就头走人。但是今时不同往日,眼前的女子是她满心满眼喜欢的朱砂痣。   即使脾气古怪了些,对她不冷不热了些,但是美人有脾气本就是正常,何况生气起来的谢妹妹,那眉眼愈发的生动,美得让她都不舍得移开视线,哪里会掉头就走。   祝莲一颗老女人的心脏被迷的五迷三道,半响她抖着手往自己怀里掏了掏,掏出几个银锭子。这是原主自己这些年攒下的所有私房钱,祝莲也不觉得心疼,把银锭子一股脑塞到谢琼暖手中。   好声好气的说:“谢妹妹,你若不让姐姐进屋,那姐姐便在门口与你说,这银锭子你自个儿拿着。往后必有大用处。”   祝莲说完,抬眼注视着谢琼暖的眼睛,脸上严肃了起来:“姐姐明日便要去岚山求学,原想带着你一块儿走的,但姐姐心内有自知之明,知道你必不会答应。如今时间紧迫,不便强迫于你,但是你且记住,不日这落水村将有大祸降临。若那时你真的遇到大难,拿着这些银钱,虽不多,却也够你去岚山的路费。姐姐在岚山等你,不管何时,姐姐都会爱护你、庇护你,让你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眼前的女人话说到最后,竟有些信誓旦旦的哽咽。   谢琼暖只觉一大群草泥马在心中践踏,浑身上下溢满恶寒。   她仔细的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量了她几眼,视线停顿在她胸前的凸起上,确认这人性别确实为女后,脸上的表情就更古怪了些,身上的鸡皮疙瘩蔓延到白皙的素手上。   女同?正在向她表白?   谢琼暖有些无语,她虽知道自己长的还算美貌,素来招些男人喜爱,但是被女人表白,这还是古今第一遭。   若放到以往,她早就把手中的银子扔到这女人脸上了,可是她刚刚说的话可不止表白这么简单。   谢琼暖看着对面女人凝重的神色,迟疑了一瞬问道:“为什么说落水村将有大祸降临?”   祝莲正出神的盯着她,回过神儿来,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的问题,支支吾吾了半天,竟说不出来原因。   谢琼暖迫人的视线落在祝莲身上,让她一时有些慌乱,唯恐在她的逼问下,把自己穿书的事儿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   美色在前,最易晕头转向,口不择言。   祝莲捏紧拳头,五指陷入肉中,这才让自己清醒了些,顾左右而言其他:“妹妹且别问原因,你记住今日姐姐的话便是,若是往后遇到困难一定要去岚山,找姐姐。这世上,只有我能一直护着你。”   去你妈的护着我。谢琼暖在心内骂道。见问不出什么来,也再不给她脸面,神色冷了下来,冷声道:“既然您说不出原因来,那请吧!”   想着有很多时日无法与她见面,祝莲舍不得走,一双深情款款的眼睛盯着她,一刻也不愿意移开。   谢琼暖被人用这样充满色yu的眼睛视jian,好脾性早已经被磨光。   她上前两步,俯下身,一向懒洋洋的杏眸,朝着比她矮上一个头的祝莲,迸出一抹厉色。异能者的威压在这一刻毫无保留的压在门外女的身上。谢琼暖浑身上下散发着森森的冷意,似尖刀直直射入祝莲的五脏六腑。   祝莲只觉腿一软,不由自主的跪于地面,心内的惊慌就像密密麻麻的针刺一般,戳着她心脏隐隐作痛。   作者有话要说:  谢琼暖:一般我不发火,发起火来,呵呵……   十二点二更就发上来了,哈哈哈,我是个小仙女。 第20章 恶意   谢琼暖对着门外狼狈不堪的女人,森然一笑,手中的银锭扔在她的脚下,眸内寒光四射,红唇微张:“廉者不受嗟来之食,祝秀才收起你恶心的视线,回吧!”   她说完也不再管匍匐于地的女同,转身关上了门。   被谢琼暖这样一通摄人气势给吓爬在地的祝莲,望着裤脚旁几个大大的银锭,好半天才回过神儿。   绕是方才惊慌失措,想起木门后朱砂痣冷艳的面庞,她的心仍旧漏掉一拍。即使琼暖冷漠无情,疾言厉色。   可是怎么办?   她似乎爱她又多了几分了。   方才美人一怒,气势加身,攻气十足。那冷冽的眼神只肖落在她身上一眼,她竟能意淫出是她冰凉手指的抚摸,心旌荡漾,不能自己。   回过神儿来,祝莲脸上惊吓的神情如数褪去,竟是露出一丝贪念。   她深深的望向前方紧闭的院儿门,咽下急促分泌的唾液。她的唇边忽而勾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原以为纸片人儿仅外貌符合她的审美,没成想连这脾性气势也是甚合她意。她身上所有的特质似乎都是上天专门为她量身定制一般。   只不过这样的性子,追起来,却也不那么好搞到手。好在不久,十里八乡便要遭遇大难,到时候她穷困潦倒,去岚山向自己求救……   祝莲深深的盯了会儿陈旧的木门,半响转身回家。却不料竟然又遇见了原主的白月光,这哥儿住在那人隔壁,一天遇到两次原也不如何奇怪。   怪只怪她扭回头的那刻,冷不丁对上的是一抹警告的目光。   原主的白月光,落水村最能干的小哥儿祝明奕。他此刻看着她的视线极为不善,眸子中滔天的敌意挡也挡不住。他修长的玉手摩挲着腰身的长剑,银光闪闪的剑鞘散发着阵阵寒意。   有那么一刻,祝莲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眼前的小哥儿似乎要拔剑出鞘,将她一剑击毙一般。她心头刚刚褪去的寒意又生,她被他迫人的眸子逼的退后两步。   小哥儿通身的森冷逼着她低下头,祝莲觉得自己今天出门不利,在两个普通的炮灰面前,竟会接二连三的产生惊慌失措之感,两腿吓得瑟瑟发抖,要不是强撑着,恐就得再次卧倒在地,在个男人面前出了丑。   祝莲舌尖抵住牙齿,舌头的疼痛,让她清醒不少,也顾不得上前打招呼,她不动声色的快步离开了这见鬼的崂山山脚。   直到走到村内的乡间小道上,祝莲心中的怪异这才消失。想到刚刚那奕哥儿冷冽的眼眸,两次相见敌意昭昭。   她也不是个傻子,这小哥儿的模样分明是把自己当成了情敌。   他……竟然喜欢琼暖?喜欢她祝莲看上的人?   祝莲脸上的神情瞬间凝重了起来,一个单身漂亮的女人与一个单身优秀的小哥儿朝夕相处,日久生情,本就不是难事儿,更遑论这小哥儿已经对隔壁女人有了点儿意思。   若是……   到口的肥肉被他人给抢了?   不能忍。   祝莲圆眼微眯,心思急转。   正思索间,前方传来打招呼的声音。   “祝……这不是我们十里八乡有名儿的祝秀才吗?您这是打哪儿去呢?”   来人衣衫褴褛,袖口破了大洞也不见缝补。一双眼睛窄如细缝,说起话来竟是眯成了一条直线。   此刻他一双鼠目正上上下下在祝莲身上打量,连打招呼的声音都带了几分尖细。   祝莲被他那贼眉鼠眼的模样给恶心的只想掉头离开,眼角余光瞟过她那猥琐的令人生厌的神情,忽然灵光一闪,心头忽生一计,脸上跟着换上了一副熟稔的笑来。   “三姨,下午好,侄女儿刚从崂山上下来,好久没见您,竟觉您精神了不少。”   祝癞子原名祝三,近几年她臭名远扬,已是很少有人再叫她的大名儿。   今日被这四里八乡最有才华的祝秀才叫了自己的大名儿,祝癞子觉得脸上备有面儿。   本就细窄的眼笑的眯成了一条缝,她搓搓手上不存在的浮灰,扯了扯身上的破布麻子,自以为体面的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来:“读书人果然不一样,我侄女儿说起话来,都比咱村那些头发长见识短的的村妇好听的多。不是我祝老三自夸,好歹我在锦州郡混过两年,容貌自是与乡下这起子村妇好了不止一丁半点儿。”   祝癞子吹嘘完,看向祝莲,见秀才侄女儿一脸笑,并没有露出半分嘲讽,她心内愈发服帖,拉着祝莲走到一旁,竟是打算与她唠嗑长谈。   说来原本二人年龄相差甚远,祝癞子被抓去牢狱更是一面儿也没见上过,原是不熟的,没到促膝长谈的交情。但是祝癞子被憋的没有办法,她自个儿臭名昭著,村里人防她跟防贼一样,没人愿意和她多说几句话。   这会儿祝莲和颜悦色,说的话儿更是令她心内服帖,她便也忍不住,拉住她的手,吹嘘一番她往年的风流韵事。   祝莲有礼的立于一旁,看着她粗沥的嘴唇一张一合,唾沫横飞在半空。她眸中闪过一抹厌恶,很快又消失无踪。   笑着待她吹嘘完,这才佯装不经意的道:“侄女儿听说三姨如今住的的房子特别舒适,院儿子可是咱落水村数一数二好屋舍了呢!可别说,侄女儿刚在崂山山脚遇到修葺您屋舍的小哥儿呢!那位独身哥儿真当能干,据说连您那屋舍都是他一手建造起来的,既俊美又勤劳,真真是个顶顶好的小郎,”   听她说起哥儿,祝癞子细长的眸子一亮,黑红的粗舌舔了舔干裂的嘴皮,看向祝莲多了几分兴致。   嘿嘿笑道:“独身小哥儿?俊美能干?”   祝莲在她眼巴巴的注视下点点头,疑惑的问:“三姨,您没听过祝明奕小哥儿的名声吗?那位可是咱十里八乡最有名儿的小哥儿,既能干又俊美,是多少女子心头的一抹朱砂痣约。如今正住在崂山,往后您一定能见着的。”   祝癞子越听脸上猥琐的笑容越甚,她素来是个混不吝的性格,小哥儿越是绝美越是喜爱。压在身下,看他们羞红痛苦的神色,真真有种别样的艳色。   还没见着人,祝癞子已经在心内意yin起这素未蒙面的哥儿。   小眼滴溜溜的转,歪主意不断。   祝莲见目的达到,红唇微勾,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远处崂山。与祝癞子周旋了一柱香的时间,这才慢悠悠的回家。   身后的祝癞子也很满意,与秀才侄女儿一通聊天下来,不仅舒缓了心中寂寞,还意外得到一位独身俊美小哥儿的消息,她嘿嘿的搓手,望着崂山的方向,多了丝yin邪的笑来。   作者有话要说:  女配正式下线 第21章 调戏   谢琼暖昨日被祝莲那花心女同给扰了清梦,第二日起床便颇有些晚。   隔壁小哥儿是真的动了怒,昨儿个一整天竟都没有给她送来吃食儿。   谢琼暖萎靡的躺在自家院儿内的大摇椅上,没有美食儿的生涯,她觉得生活了无生趣。   痴汉女谢琼暖正望着门口唉声叹气,没成想隔壁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响声。   隔着一道大门,屋外的声音却听的非常清晰。   说话的人声音既尖又细,尾音带着明晃晃的轻佻与浮夸。   “奕哥儿,我是咱村祝老三,你.....你的模样长得真俊秀,老妇人仰慕你已久。不知......”   “让开!”   “别这么冷漠,咱乡里乡亲理应多多认识……嘿嘿嘿。”   “让开!”   “嘿!我说你这小哥儿,别给脸不要脸,我祝老三的大名,十里八乡谁人不知?谁人不见之尊敬有加?瞧瞧你这细皮嫩肉的模样,来,三姨好好疼疼。”   “滚!”   ......   谢琼暖囫囵听了一耳朵,女流氓在调戏隔壁小哥儿?她在心内暗骂了一句,无耻。听这调戏的调调,女尊社会的女人们也太不要脸,流氓孟浪的恨呐。   可怜她隔壁邻居是个心善的圣母男人,即使有武艺傍身,也不擅长与人掰扯,她心中忽的生出些不放心。   事关长期饭票安危,谢琼暖也不再犹豫,站起身,抬脚便往外走去。   打开院儿们,恰好看见隔壁小哥儿冷峻的侧脸,他脸上黑黑沉沉,手从腰身抽出长剑,长剑银光闪闪,寒意凛然,剑尖末端指着一个中年女人。   匍匐在地的女人,一双细窄的眼里全是骇然,两股间湿漉漉的,竟是被吓的尿失了禁。全没了之前吊儿郎当的气势。   她声泪俱下的求饶道:“公子饶命,我祝癞子该死,鬼迷心窍招惹您,求您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祝明奕迎着光,长剑在他手中握的极稳,剑尖散发的寒芒折射在地上女人的脸上。他凌厉的俊眸注视着她躲躲闪闪的眼睛,通身的气势压过去,地上的女人两股瑟瑟发抖,又一阵热流贯入裤腿。   祝明奕皱着眉,声音冷如三九天寒泉,薄唇微启:“滚!”   祝癞子被身前居高临下的小哥儿吓得失了声,这回再次听见“滚”这个词,如蒙大赦,拔腿,颤颤巍巍往前跑,好似身后有猛虎追她一般。   谢琼暖的目光流连在她湿透的裤腿上,心中疑惑顿生,这采草贼至于吗?隔壁帅哥温柔又能干,厨艺更是顶顶的棒,这女人至于被吓的尿失禁?   她这厢心内暗自吐槽,不由自主的便回头看了眼前方帅哥。   却不料,正好对上了他扭头回视的眼。   祝明奕显是没料到自己此刻的模样被她看了个正着,他一时愣在原地。通身的冷意还没散干净,他整个人沐浴在阴影中,比往日显得多了几分杀伐果决。   他注视着她那双明澈的眼眸,脸上忽的生出半分难堪。心内有种说不清的患得患失,方才凶相毕露的模样怕是被她看了个一干二净。   女人们大多还是喜欢那等温柔体贴,细声细气的小哥儿,如他这般凶悍的男人,怕是让她见之害怕了吧。   他别过眼,捏紧手中的剑柄,逃避似的快步进入自个儿院子。   木门“啪”的一声响,阻隔了谢琼暖的视线,她只觉木门阖上的响声跟个巴掌打在自己心口一般。   邻居显见的不愿意搭理她,想必还在生她昨日说错话的气儿。   谢琼暖盯着木门,脸上丧的不行。   她刚还准备上前吹吹他彩虹屁,求和求喂饱,却不料……她连上前搭讪的机会都没有。   一片吃货赤城之心,遭遇喂食主的嫌弃。   谢琼暖懒散的倚在门口,不死心的盯着隔壁木门等了半柱香的时间,却也没见邻居开门给她送吃食的身影儿。   她只得垂头丧气的回了自个儿院子。   没有美食于她而言跟失恋没差别,心情糟糕头顶,她重新躺会自个儿大摇椅上,不觉应景的哼了两句歌词:“我不是一定要你回头,只是当又一个人挨饿,回头才发现你不在,留下我迂回的徘徊。”   她改了改歌词,胡乱的唱,心情郁闷,觉得特别应景儿。   秋日的树叶簌簌的落下,祝明奕院子里的银杏叶在半空中打着旋儿的落于地上。   院儿里,身着一袭青衣的男子,笔直的站着,英气逼人的五官清晰而立体。   他垂手而立,看着银杏下坠的过程。耳边传来空灵凄美的歌声。   他性感的薄唇紧紧抿着,黑沉的眸子闪过一丝陌生的迷茫,很快的又克制的被收敛回去。   他犹豫的望向厨房的方向,抬脚向前几步,终是又停顿了下来。   扭头复杂的望了一眼隔壁院儿墙,烦躁的眯着眼,而后头也不回的走入正厅。   绿生做好饭,从厨房端来菜,正好看见自家主子坐在木凳上发呆。   他脸上黑黑沉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墨色的俊眸透着股浓浓的不悦,整个人冷的像块儿寒冰。   绿生摆好饭菜碗筷,这才敢开口叫他来吃饭。   祝明奕端起碗,食不知味吃着碗里的饭食儿,味同嚼蜡。   持筷子的手胡乱的夹着身前的菜,低头眸子定在碗里不知何时夹起来的一块儿野猪肉上,他忽的便觉得吃不下去了。   以往野猪肉他自个儿也是舍不得吃,都是拿到集市上,换几两银钱的,前些日他可怜她。便打算留着给她补充点儿营养。   每次见她,远远瞧着,她的肤色虽不至于面黄肌瘦,但确实是瘦的弱不禁风。   三年前他跟着流荒的饥民相处过一段时间,知道往往这种体型的女人在农村是活不了多久的。很多都会饿死在韶华之年。   心头无端生出不忍,便每天变着法子做吃食儿,想让她多长上二两肉。   但是.....   祝明奕抿唇,他说不清自己心头莫名生出的奇怪情绪,同情过头,竟生出一些令人惶恐的东西来。   方才在门外,他甚至害怕她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凶相毕露的自己,理应把她吓坏了,她那么弱,胆子那么小......   祝眀奕捏紧手上的筷子,把心内复杂的情绪驱逐出去。   看着桌上的肉食,就会想起她垂涎的表情,她.....今日想必又要饿肚子了,祝眀奕烦的要命,眼前全是她灵动的眼眸。   搁下吃了两小口饭的碗,他沉默着,起身径直去了柴房。   绿生愣愣的看着少爷的背影,举着筷子,脸上是止不住的惊讶。也不敢询问,低头默不作声的吃饭。   哪里知道,柴房方向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劈柴声,那声音重重的充满煞气,似乎在砍人一般。绿生端着饭碗的手几乎快抖成了筛子,他家柴火早前劈够,足足够上一个月的量了。   公子……公子……有心事儿? 第22章 祸患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谢琼暖觉得用这句话来形容自己的现状再适合不过。   邻居小哥哥已经两日没有给她送饭食儿了,这事儿搁谁身上,谁都得郁闷上几天。   更何况是谢琼暖,她自知别人没有义务给她投喂吃食儿,可是......   没有美味的饭食儿,她活着还有什么劲儿,最近她又有轻生念头了。   再尝过祝小哥的美食投喂后,镇子上的饭食如何再能下咽。   为了能吃,她都想牺牲色相,勾搭隔壁酷哥儿了,可是,任她在别人院儿门口转悠,也再没有遇见过那冷峻的哥儿。   心情甚是难过,她觉得比失恋还严重。   今天天气并不是很晴朗,早上一早起床,天空就阴阴沉沉,要下雨的样子。   谢琼暖几日没吃上熟食,给馋的不行,胃里泛酸,便打算今天去镇子上,勉强觅食。   不料天不遂人愿,打开屋门,天空乌压压一片黑,眼见着有场大雨将降临,一场秋雨一场寒,去镇子上,即使有武大娘车来车送,也总是有诸多不便。她便也止了出门的念头。   左右无事,外面天气也不算好,谢琼暖无趣的撇撇嘴,意念一闪,便进了子空间。   子空间内还有八亩荒地,尚没有耕种。谢琼暖考虑到,凤朝缺少调料,炒出来的菜,寡淡不少。便打算在空间再开垦了一块儿地出来,栽种些辣椒、蒜苗,姜块之类的作物。   最近她喜欢上了隔壁小哥儿那盘豆角炒肉,觉得味道颇为美味,打算一并耕种一点儿。   再加上,即将进入寒冬,落水村庄稼地里的黄瓜,便再没有了。她打算在自己的空间里,多栽种一些黄瓜,西红柿也跟着一起撒了点儿种子。毕竟黄瓜、西红柿,乃后世蔬菜标配,虽大凤朝没有西红柿这种作物,但是她背着人的时候,也可吃上一二。   一个大白天的时间,都在空间里忙忙碌碌,待她出来的时候,屋外的天气已经黑黑沉沉。   此刻虽戌时未到,但屋外已经不能看见一丝亮光,空气中有泥土的清香,显见的是白天她进空间劳作那会儿,下了一场大雨。   谢琼暖点了根蜡烛,打算去厨房烧水泡面。今天一天连口热水都没喝上,虽有蔬果饱腹,但也觉得胃部隐隐作疼。她从小就有胃病,即使末世来临,她幸运的进化了空间异能,身体素质变强,但这胃病的病底儿并没有好。若是只吃冷食儿,便会胃痛。   末世那会儿因为她这个毛病,秦楚生那男人每次出去搜集物资,都会提醒自己把煤气灶放入空间。这样即便在荒无人烟的废弃城市,也能方便他给自己做碗热饭,虽然那饭菜的味道不怎么好吃,但总归是热的。   他们异能小队的异能者时常调侃她娇气。毕竟异能者即使胃病犯了,总归不可能疼死,哪儿需要抱着被丧尸发现的危险,烧火做饭。   秦楚生也不知怎么想的,一直娇惯着她这一毛病,旁人说两句酸话,他也只是温和的笑笑。   谁知就这样一个体贴细心的老大哥,到最后竟然也不信任她。   想想她做人,也是失败的紧。   谢琼暖揉揉微微发疼的肚子,拎着开水瓶去厨房,刚打开厨房的木门,隔壁却发出一声杯子落地的响声。接着便是一阵急慌慌的脚步声。   “奕哥儿,你快去村里看看,天黑之前,我看你家小厮挂着浆洗衣物的竹篮回来,中途遇见了祝癞子。那会儿我娘正在喊我做活儿,一时没注意,再抬头,你家小厮便没了人影儿。我这心里不安定,便上来你家看看,您家小厮回来没?”   祝明奕抿着唇,手上的竹筒一慌神没有拿稳,倏地落地,发出一声巨响。他沉默的看着门口女人,对着她摇摇头。   门口站着的是村里祝大福家的大女儿祝妞,以往两家住得近,关系颇好,邻里邻居互相帮忙也是常事。   黑夜里两人视线对视,俱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凝重。   绿生丑时便去小清河浆洗衣物了,这会儿已经将将三四个时辰。   不肖多说,祝眀奕握紧腰间的长剑,抬脚往山下走。   祝大妞跟在他的后边,好心的问:“奕哥儿,要不我陪你去祝癞子家,你一个小哥儿家家的.....”   “大妞姐好意,眀奕心领,只这是自个儿的家事儿,怎好牵连您!”祝眀奕头也不回的拒绝道,脚下生风,竟是很快甩开了祝大妞很远的距离。   黑夜中,祝大妞看着他的背影,黝黑的眸子全是落寞。   谢琼暖耳力好,两人的对话听得七七八八,邻居似乎遇到了麻烦。想着前些时日,听村里人,说起祝癞子的“英雄事迹”,加之前次见面,她观那人贼眉鼠眼的模样,终是有些不放心。   放下手中的开水瓶,旋身出门,朝着祝眀奕消失的方向掠去。   ――――   暗沉沉的黑幕遮掩着,绿生拼尽全力蜷缩着自己破碎不堪的身体,他被身前矮小、贼眉鼠目的女人喂了药,身上难以忍受的羞辱感觉一波一波地传来,理智渐渐失去,眼睁睁看着自己沦为她玩弄的东西。挣扎于事无补,渐渐脱力,直至羞耻的声音渐渐弱下去。   他绝望地看着柴房那扇岌岌可危的窗口,窗外青光暗淡,再无希望,眼角流下一滴泪来,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在这间曾经是他和公子搭建的柴房里,耻辱地死去。   “啊啊啊啊......”他的喉咙沙哑,想要说的话已经成不了语句。   祝癞子向前,蹲下身,挑起他的下巴,张开血盆大口   狰狞的笑:“乖哥儿,别怪我,怪只怪你那凶悍的主子,惹着谁不好。给我祝癞子甩脸子,这就是下场。”   她说完,看着被她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小哥儿,得意的笑。凌nue弱小小哥儿给她带来的快感,让她既得意又成就感满满。   绿生脸上的泪水和血水糊了一脸,他黑眸狠狠的盯着她,用尽力气朝她啐了口,声音破碎:“公子......公子不会饶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就只虐这么一次,我发誓 第23章 该杀   “呵!”祝癞子嘲讽一笑,她手里拿着煤油灯在出气声已逐渐微弱的绿生面前,来回晃了两圈。   不屑的嘿嘿笑:“今日我就是将你折辱至死,你家公子又能奈我何?你家公子再如何能耐,大抵也就令官差将我抓至牢房,老娘在里面待上五六年,再见又是一条好妇。”   她有恃无恐的笑,自恃得意。谁让她命好,身而为女人,便注定了比这些低贱的小哥儿珍贵不少。即使犯了□□之罪,也罪不至死。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的今天同样是。想着那日那该死的祝眀奕,竟然敢用剑尖羞辱她。她便怒从心中起。那哥儿身怀武功,她奈何不了他,但是他的小厮......呵呵!   回忆起祝眀奕那张冷漠的脸,祝癞子恨意又起,她手上的煤油灯抵着身前小厮的喉咙口。   火苗簇簇的烧着绿生黝黑的脖子,煤油滴在他的身上,星星点点,他痛苦的闭上了眼。   祝癞子塌下来的眼皮,色光一闪。   又一波的无度索取,绿生在这样的折磨中,绝望的断了气。   死前,他似乎听见柴房门破开的声音。   他那俊美如雾的公子,站在屋门口,那双淡漠的眸子,徒然升起了滔天怒意。   他想对着他笑笑的,可是身子已经彻底的软了下去,眼皮便在那抹熟悉的注视下阖上,再无法睁开。   “绿生!”祝眀奕失声叫道,柴房内被□□的人儿却再也没了应答。   他眼射寒心,一脚踹开匍匐在绿生身上光溜溜的祝癞子,刷漆的眉夹在一起,快步上前,抱住绿生,修长的手指在他的鼻息间探了又探。   冷峻的脸上忽的露出一抹铺天盖地的悲怆。   回天无力,他盯着绿生凄凄惨惨的身体深深的看了很久,蹲在地上的腿已经麻木也没有什么大感觉,眸内巨大的哀伤,隐匿于深邃的墨色中。整个人冷的如三九寒天的冰雕,再无了往日的鲜活。   半响,他转头。   那恶心的女人被他巨大的脚力踢翻在柴房一侧,见他视线看来,她脸上后知后觉的露出惊恐之色。   祝癞子艰难的别开眼,喘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慌。这才敢挺起胸脯,她自信眼前的小哥不会真的对她奈若何,但是他此刻的神情,身上毁天灭地的气势,依旧让她心内恍恍。   祝癞子咳嗽一声,压住心头隐隐的不安吗,别开眼,忽略他寒光闪闪的剑尖。佯装得意的笑:“如何?想杀了我?可怜见的,崩妄想,你个独身小哥儿,奈何不了我?”   祝癞子是个滑头,大凤朝对女人有保护条例,男人不得对女子行斩刑,违令者斩。女子若是无意误杀男子,律法当斩,但考虑女人珍惜,判五年牢狱刑法。   五年前她折辱村内小郎,以至生死,保漳县的县令也仅仅判处五年牢狱之刑。更何况县里通判本就是他表姐,往日他为非作歹,得表姐帮助,随便做个手脚,也能遮掩一二。   今日她强迫绿生一事儿,□□他至死,若告到县里,表姐罗大荣运作一番,也可说她是误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料定如祝明奕这般无依无靠的孤身小哥儿,奈何不了她。   祝眀奕看着她有恃无恐的模样,脸上明晃晃的恶意,左手拳头捏的紧紧,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眸子深如大海,看不到底。   右手的长剑稳稳的握在手中,此时祝癞子还在嘿嘿的笑,那笑容恶意满满,刺眼又令人恨上加恨。   祝眀奕垂着眼睛,修长的手指伸开又捏紧,反复两次后,终是无法再忍。   心内滔天的怒火像脱离笼子的猛兽,肆意燃烧,几乎烧掉了他仅有的理智。   长剑出鞘,他的身形一动,速度极快行至祝癞子的身前,剑尖在她的身上不停的舞动。   所有的动作快如闪电,待他停下来的时候,祝癞子脸上得意的表情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眼睛里应激反应显现出的惊恐迟迟不散,她睁着大眼睛,直挺挺的倒地。   一滩被细剑刺穿的烂泥摔在地上,迸射出血腥的血花。仔细一瞧,祝癞子的尸首上赫然被刻着一个“脏”字。血红色的血液打着底色,让死去的女人的尸体多了份原罪。   谢琼暖追上来,推开柴房,看见的便是这一室的惨状。   隔壁小哥儿站在这恍若修罗场的柴房内,清隽的眉目被飞溅的血液染红了一个小点。   寂静的柴房中,烛光闪闪,为他平添了几丝邪魅与妖冶。   他手持长剑,冷冽的唇角紧紧抿着,看也不看被自己斩杀的肮脏女人。   扭头,脱下自己的长衫盖在绿生的尸体之上,毫不费劲儿的将他背在笔直的后背上。   朝门口走去,抬眼这才注意到门口的她。   微弱的煤油灯下,谢琼暖脸上的神情依旧懒洋洋的,似乎如此血腥的场面她习以为常一般。祝眀奕仔细从她脸上寻找,却并没有看出丝毫厌恶、惊恐的情绪。她只是站在门口,如往常很多次打招呼一般冲他展颜一笑。   祝眀奕心内浴血杀戮的戾气不知为何便在这样,温柔以待的笑容中,缓慢消退。   谢琼暖趁着他发愣的间隙,向前两步。夺过他手中的长剑,拿在自己手上。意念随心动,把里空间中末世出土的那对汉白玉戒拿了出来。   她的右手故意在怀里掏了掏,把其中一只玉戒塞在身前男人的手心中。   眼下的情况来不及解释,这些时日她读过大凤朝律令,男人不可随意手刃女人,违反者律法当斩。   她尾随他进屋,室内未散的血腥,男人杀戮的戾气,还有他背上死相凄惨的黑脸小厮。她如何能猜不到这屋内一炷香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什么办法了,这毕竟是个古代社会,女子为尊,他无权无势,无依无靠,而且还杀了女人,发生了这种事儿,斩首便是他唯一的命运。   谢琼暖从进屋那刻起,便在想办法,长期饭票不能死,她的美食不能断。   为今之计,要想保全他的命,只剩一个法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还来得及,赶在晚上发上来了,明天也2晚九点。。。。 第24章 赘妻   祝眀奕往外走的脚顿住,他不明所以的捏着手中玉戒指形状的物事儿,清潋潋的眸子望过来,却只得了她安抚一笑。   谢琼暖也没空与他解释,,从怀中掏出一方素白的手帕,顾不得男女大妨,垫脚快速的擦拭他额头上飞溅的血液。   素手如玉,温软的触感隔着布帛划过祝明奕冷硬的五官。他一时愣愣的,连出气的声音也不自觉放缓了很多。心底陌生的暴戾与无边的血腥被脸颊传来的余温给一一抹去,消失殆尽。   他一动不敢动,眼睁睁的看着她出格的举动,没有反抗,小指颤巍巍的蜷缩成一团。墨眸里不悲不喜的冷冽,在她指尖的温度下,极缓的回温。他抿唇,心内交织的是他自个儿也说不上来的陌生感情,压住了他看见绿生尸体后,与恶人同归于尽的念头。   谢琼暖擦完他脸上的血液,松了口气。张张嘴,正待解释两句。   远方却有了动静,竖起耳朵听,一大波脚步声由远而近。   不一会儿,这间柴房外面,柴火通明。   一大堆大妇在祝百盛领头下,举着火把,破门而入。   屋内血腥的场面,毫不遗漏的暴露在众人眼前,让进屋的一众村民们惊的瞪圆了眼睛。   他们惊恐的看着屋内的两人,视线落在谢琼暖手里的长剑上。脸上的震撼经久不散。   祝大妞在人群中,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怎么也没办法说出口。她如何也没想到,她心中一直暗自爱慕的小哥儿,本是勤劳俊美,不染纤尘的神仙人儿。此刻浑身上下却笼罩着一层冷冽的戾气,只在偶尔看向他身旁女子时,才稍稍收敛。   祝大妞从没有见过这么气势外放的祝明奕,她不觉瑟缩的退后了一步。不由想起她爹亲前几日说的话,娶回这等夫郎,往后麻烦事儿不会少,他那等凶悍冷漠的性子,她也驾驭不住他。   她忍不住的再看了看他俊美的侧颜,唇边溢出一抹苦笑。为何不忍忍?她明明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请来村长与村里的大妇们,原是想让她们为他主持公道,哪里知道……如今看来终是晚了。   祝癞子是被长剑一箭穿心而死,身上被人用剑法刻着一个大大的“脏”字,从字迹看来,行凶之人,剑法极其精妙,挥剑如下笔。   落水村村内有这样高超剑法的除了小哥儿祝眀奕,没有谁能做到这个程度。   可是,如今握着这长剑的人,却是崂山懒女谢琼暖。   祝百盛沉着脸,村内出现了两起命案,他虽没有权利处置他们,却一定得关押报官,尤其是祝癞子还有一个在县里当通判大妇的表姐。若不追责,他村长的名头也难保。   这样想着,他的口气便愈发的不好:“这是怎么回事儿,祝老三、绿生是谁杀死的?”   祝眀奕作势便要上前,却晚了一步。   谢琼暖提着剑,慢悠悠的走到村长对面,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是把祝眀奕挡的严严实实。   她水润的杏眸,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唇边勾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也不知为何,众人在她这明明懒洋洋的眼神注视下,竟纷纷生出一丝惧怕之意。   她把手中的长剑横在自己的胸前,一只素手指着祝癞子的尸体,淡淡的道:“祝癞子是我杀的。”   “大胆,你.....好你个谢琼暖,祝癞子身上的剑伤真是你挥剑刺杀的?明目张胆的杀人,就凭你这身板……?”   祝百盛抬起粗粝的手,指着谢琼暖质疑道。   却不料,崂山懒女似也不是真怂,她慢条斯理的把悬在她鼻端的粗手拿开,脸上懒洋洋的表情终是全然收敛,杏眸内飞快的转换成凄楚与控诉。   她愤恨瞪着祝癞子死不瞑目的眼:“祝癞子如何杀不得?今日她辱我夫郎,杀我家小厮绿生。我谢琼暖,即使再无能,也不能忍着她。正当防卫,误杀了她,何错之有?村长,你是咱村唯一一位读书人,您说,按照当朝律令,琼暖,当不当斩杀她?正当防卫有没有错?”   谢琼暖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夫,一套一套,待她说完,别说在场的一众大妇,竟是连祝眀奕,也睁大眼睛诧异的看向她。   “夫郎?怎么可能?大胆!谢琼暖,你休要混淆视听,你何时成的祝眀奕妻主?你二人何时成亲?可有婚书?为了包庇奕哥儿,撒谎也是要抓到牢狱的。”   村长征愣了好半天,这才反应过来,拔高声音斥责道。   她毕竟不是傻子,祝癞子身上的刀伤明明是剑法精妙的人所为,如何可能是弱小的谢琼暖能砍的出来的。且崂山懒女与奕哥儿明明相识才短短一个月有余,怎么会能成亲?即使已成妻夫,整个落水村的村民却都没有听过一丝消息。   祝百盛身后的大妇们,也纷纷点头,眼神中俱是不信。虽觉得祝癞子本就该死,但是县里要追责,也不能随意应付。   谢琼暖迎着村长迫人的质问,脸上并不见慌乱,她一手握着沾血的长剑剑柄,一手不慌不忙的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枚玉戒,递给祝百盛。   她指着玉戒,解释道:“村长明鉴,这便是我与我夫郎之间的信物。琼暖原是个孤女,十五年前,街头乞讨,被祝家大户主夫买进府内。大户人家妻主,见我长相颇为美貌,便把我定为她独子童养妻。琼暖五岁入赘,这枚玉戒便是当初入赘信物,本为一对,夫郎手中也有一只。”   谢琼暖说完,趁人不注意,对一直沉默的祝眀奕眨眨眼。   却说这厢,祝百盛半信半疑,她仔细瞧着手中的玉戒。戒指乃汉白玉制作而成,玉色清透,触之冰凉,只肖一眼,便能看出其成色极佳,绝不是普通人所能拥有。   她上上下下将谢琼暖打量了两眼,她身着麻布长衫,虽貌若玄女,衣着打扮仍是一副穷酸之相,料想这戒指她自是买不起。可崂山女的解释却也漏洞百出。   她沉着脸,继续发问:“休要说谎,你初来落水村,分明与奕哥儿并不相识。如何这会儿就变成了一起长大的童养妻?”   谢琼暖似是知道她有这样一问,从容不迫的解释道:“村长你有所不知,琼暖生来命苦,本是与夫郎一并住在陇西长林郡,祝家大户养了琼暖三年,只待我二人长大成人,便立马行房。可是七年前的中秋灯会,琼暖贪玩与夫郎走散,被拐子拐走,这才从此沦落天涯。”   她说完,顿了顿,见众人把视线聚集在她的身上,又接着道:“当年琼暖年岁尚小,并不记得夫郎家中地址,这些年一直寻找,本打算放弃。没成想,前些日子见到了与小时候长相极为相似的夫郎。起初琼暖并不敢上前相认,盖因夫郎本是大户人家,如何也不能落于落水村。又因夫郎三年前失去记忆。初次见面看琼暖的眼神甚是陌生。琼暖一时怕唐突了他,犹豫很长一段时间,好在,天可怜见。前些时日,我二人做了邻居,熟悉后偶然一次,竟是看到夫郎手中戴着的白玉戒指,这才敢上前相认。”   谢琼暖一口气编完故事,见众人依旧半信半疑,执起身后祝眀奕的手。   众人只见小哥儿修长手指上赫然戴着一只与祝百盛手中一模一样的白玉戒指。   谢琼暖深情款款的看着祝眀奕:“眀奕,你把手中的戒指,给姨们看看,也能为你我做个见证。”   祝眀奕墨色的眸子深深的看了一眼谢琼暖,放下绿生的尸体,顺从的褪下手指上的戒指,摊开手掌递到众人眼前。   他抿着薄唇,并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的与谢琼暖并肩站在一起,两人相携的模样,此时无声胜有声。   待众人看完后,谢琼暖拿起他手掌上的戒指,一并递给了祝百盛。   她一脸郑重的道:“百盛姨明鉴,这两枚戒指本是一对,一枚内侧刻凤,一枚内侧刻龙,意龙凤呈祥,是我那三年前在大难中去世的岳母给我们妻夫二人的祝福。我二人原是有婚书再身,却不料三年前夫郎家中遭难,他又失去记忆,现今唯有此物能证明我与他夫妻身份。琼暖在此,请各位姨们给做个见证,如今这祝癞子,把我家小厮凌,辱至死,又欲强迫我夫郎。泥人也有三分脾性,琼暖忍不了他折辱之罪,错手误杀了她。即使官府当真找来,琼暖也情有可原,请姨们明鉴。”   谢琼暖说完,便欲掀开长衫下跪,那模样甚是可怜,被一旁站着的祝铁柱给扶了起来。   她心生怜悯,对着仍旧不想罢休的村长,粗声道:“百盛姐,祝癞子的德行,这么多年你早就知道,如今琼暖为夫郎小厮,失手错杀了她,本就无大错。我们乡里乡亲,私下还应感谢她,毕竟帮我村内除了这样一个祸害。你如何还要再做为难?”   祝铁柱一开口,深知祝癞子恶习的一众村民也纷纷劝。   “是啊是啊,杀人偿命本就是应该,这祝癞子,可是把这谢家的小厮都给□□至死,这是造孽哦!”   “村长,你自个儿想想,你家里也有那云英未嫁的小郎,若是也有小厮绿生同样的遭遇,岂不是.....”   “对啊,咱村内,但凡家里有个小郎的,谁不对祝癞子担惊受怕,这么多年来,她仗着自个儿有个做通判的姐姐为非作歹,不知造了多罪业。死有应得啊!”   “原来谢家女君是奕哥儿的妻主,难怪我说,咱村儿何时有了这样一对长相出众的男女,原来这本就是一家。”   “可惜了,可惜了,奕哥儿如此德行出众的小哥儿,竟是被你这懒惰的女人给得到了手。奕哥儿啊,你看看你妻主,你是个有本事儿的。她既是你赘妻,往后可得好好给她点儿吃食儿。”   .......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劝说着,说到最后都偏离了主体,谢琼暖暗地里瞟了一眼祝眀奕,看他脸上冷漠的神情,心知他此刻心内应是极不好受。   亲眼目睹自己的如亲人般陪伴的小厮,被人□□之死,再如何稳重的男人,也终是心力憔悴。   又遇上,这等被村民围堵问罪,身为小哥儿的无助,许是在这一刻才能真实的显现出来。   她看着他刀刻般冷硬的侧颜,腰身挺的笔笔直直,逆境中宁折不弯。一向懒散的谢琼暖忽的生出两分心疼,他此刻的模样让她想起了末世最后几日的自己。   谢琼暖眸中闪过一丝同情,很快一闪而逝。她抬头望着祝百盛,见她依旧在沉思,自知自己蹩脚的谎言并不能让她全信,却也不再多做解释,多说多错。   落水村村民们民风本就朴实,一群庄稼人,心内没有诸多弯弯绕绕,直来直去的劝说。   祝百盛听的隐隐头疼,女儿临走前,特意交代,这祝眀奕小郎害她卧床不起多日,实属可恨。若是他日真的犯了大错,让她硬起心肠,惩戒了他去。今日正是处置他的好时机。   只是崂山懒女拿出的证据也不似作假,她虽仍然觉得不对劲儿,但也一时说不上来问题出自哪里。   她一双老态的眸子注视着谢琼暖,半响,诘问的语气稍稍软了些:“琼暖,不是姨不相信你,你且看看祝癞子那通身的刀伤,是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懒女能刻上去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撒下一个慌,来日谎言就成真的啦!   我给大大们解释一下,为啥绿生会死。因为大大们估计都很不忍心。   绿生的死并不突兀,他的惨是这个女尊社会小哥儿们惨的一种提现。祝癞子这样一个辣鸡,都能让他死不瞑目。这些小哥儿,除了那些极优秀的,他们改变现状,其实法令解除,大部分哥儿还是在长期的封建余孽影响下,困守內围,造就了明明手长脚长,却打不过一个酒色掏空的癞子。这是种社会的悲哀。正是因为绿生的悲哀才让往后的男女主更加坚定,小哥儿们地位要想提高,法令没有用,还得靠思想行为的引导。   所以这并不是一篇传统意义上的女尊文,我可能还想写一点儿,灾难生存面前,平等的意义。   可能有bug,承蒙不弃,我尽量多看点儿民宿类的书,让它健全一些。 第25章 软饭女(一更)   谢琼暖不动声色的听着,抬眸看向远处祝癞子的尸体,眸色渐深。祝百盛心思重,怀疑到祝癞子身上的剑痕,确也不如何奇怪。   她星眸微眯,在祝癞子尸首上字迹笔画处停留了会儿,正打算暗自用上异能的气劲儿,表演一段舞剑刻字。   身形还未动,体内忽然涌上一股强劲的气流,充斥四肢百骸,她的身体随着这股气流不由自主的舞动起来,长剑在手,剑影如电,竟是不受控制的在地上刻了个“脏”字。   字迹笔锋与祝癞子身上的“脏”字分毫不差。   众人被她这忽然的招式,给惊的呆立原地。   谢琼暖自个儿也是心内惊骇非常,她扭过头,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身后的男人,只见他垂着头,仔细看来,他薄唇一角分明溢出一丝鲜血。   隔空御人,此招虽神奇,却对内力消耗极大,祝眀奕勉强撑着身子,极快的把嘴角的血渍擦干净,抬起头,便对上她关切、不赞同的眼眸,他抿唇,不自在的别开眼。   两人之间的互动只发生在一瞬间,待众人回过神儿来,只看见谢琼暖淡定的神色。   她对着祝百盛道:“百盛姨,琼暖的剑法诚然没有夫郎好,但是当年也是被岳母大人请来的教习师傅,亲自教导过得,手刃一个被酒色掏空的祝癞子,再轻松不过,琼暖今日所言万没有撒谎的可能。”   她言辞凿凿,语气诚恳,祝百盛再说不出什么话儿质疑,只是呐呐的低声说:“你既如此有本事,为何还懒得成天门也不出?成天没有个正经儿事儿,窝在家里成何体统。”   谢琼暖脸上闪过一抹不耐烦,这村长若放到现在,会被人骂成“事儿妈”吧。质疑该解释的都解释了,这人不是应该放行让他们把死去的小厮安置妥当,竟然还追在她后面问她为何这么懒。   她心头不愉,唇角便笑的越发灿烂:“村长此言差矣,琼暖喜欢被夫郎养着的感觉,此生只愿当软饭女。”   “你......你.......”   “百盛姨,今日事情已经向您解释清楚,大凤朝律令,正当防卫,斩杀对自己极其夫郎意图不轨者,无罪。您看今日事情真相大白,能否放琼暖妻夫二人先行回去吗?我家小厮已生死,理应赶紧安置他的尸首。若是他日此事官府还要追究,便来崂山找我便是。”   她一边说,一边对着今日为她说好话的一众大妇,长长的鞠躬表达谢意。   谢琼暖鞠完躬,也不等祝百盛答应,直起身,牵起已经重新背上绿生尸体的祝眀奕,穿过围堵的一众村民,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这个充满血腥的柴房。   初秋的落水村,刚下了一场秋雨,淅沥沥的小雨把田埂小径边的野草野花,浸润的湿湿润润。   夜晚,乡间小道湿滑。   谢琼暖与祝眀奕一个走在前面,一个走在后面。二人布鞋踩踏在有积水的地面上,发出次次擦擦的响声。   她握着他的手在出门后便很快放了下来,这会儿她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弓着腰身,极稳的背着绿生的尸首,一步一个脚印的向前走。   沉默一直蔓延了很长时间。   谢琼暖借着月光,盯着他的发髻,一路从乡间小道儿走向宽敞的崂山山脚平地。   她并不是个爱管闲事的性子,如今为了能留住他的性命才迫不得已编出那样的谎话。为了不委屈他,她谎话中自愿承认自己是赘妻。本以为这样他心内会好受些,如今看着他那沉默不语的样子,似乎仍旧是心内不愉。   这原也不奇怪,毕竟女尊社会的男子,视名节为命,她今日情急之下出此下策,虽能救他性命,但也害得他往后成亲有碍。   唉.....   谢琼暖叹口气,心内无端生出一丝无奈。为了长期饭票,她是真的不愿前方的小哥儿被这封建制度给残害了去。   但愿他能想得开。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崂山家门口。   谢琼暖见他仍旧不言不语,识趣儿的抬脚,往自个儿家门口走。   布鞋刚踏出去两步,前方的小哥儿猛然扭头头,墨色的眸子盯着她的,声音与往常比,沙哑了两分:“你去哪儿?”   他身上背着个尸体,夜色下显得犹为恐怖。   谢琼暖末世杀丧尸见的多了,倒也不害怕。   被他猛的叫住,没反应过来,只以为他要帮忙。心内暗忖,绿生断了气儿,这个时辰下葬显然不现实,他一小哥儿,守着尸体总归不容易。   她语气放柔了些回道:“奕哥儿,你今日还要帮忙吗?绿生的尸首,今晚你先放在家里,明日再去找村内的木匠打口棺材,为他安置下葬事宜。”   月色下,小哥儿沉着长脸,如墨的眸子向她看过来,盯了半响,见她依旧一脸懵懂的模样,不知他话中真意,脸色黑了几分,夜色下看不清他的表情,说话的声音却多了几分难为情:“你......今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你我是妻……妻夫关系,若是往后再分……分居两间院落,岂不引人生疑。”   祝眀奕抿唇,见她比自己还不自在,紧握的拳头松开,认命似的叹了口气,向听了这话发呆的谢琼暖鞠了一躬,冷硬的声线柔和了些,接着道:“眀奕谢过小姐今日救命之恩,今日手刃恶人,原做好了为那恶女人一命赔一命。不料小姐心善,救我一命,感激之至。但你我之前合力撒下这般谎言,总要令人信服,小姐如今再与我分居两处,便不可行了。”   女尊国的小哥儿大抵都有些害羞,饶是祝眀奕这哥儿往日勤奋又干练,如今提到两人居住在一块儿这事儿,仍旧难以启齿。   他脸上有丝可疑的尴尬,月光下显得犹为鲜活。   谢琼暖愣了愣,她竟是逼着人家哥儿向自己说出了如此难为情面的话。   为他挡下这灾祸,她原就是心有企图,再如何吃亏的也不是她。这会儿竟让眼前的小哥儿羞愧难当,对自己歉意深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二更 ,那天答应个小阔爱周末多更点儿。 第26章 同居(二更)   谢琼暖收起脸上呆愣的神色,抬眸,水润的眸子直直的与他的对视。   红唇张合,声音多了丝诚恳:“奕哥儿无须愧疚,帮你我也是另有企图。往后你若能多帮我做做好吃的饭食儿,我就已是赚到了。你方才的顾虑我也想过,今晚你不提起此事,我也是要和你说的。眼下受形势所迫,咱两儿往后必须得住在同一屋檐,作对假妻夫。你放心,我这人虽平日懒散惯了,但应有的礼节都懂,并不是那等以恩携报之辈。以后你我相处,我必不越雷池一步。你我二人相处当会以兄妹待之,你看可否?”   祝眀奕抿着唇,晦涩的看了她一眼,几不可查的点点头。她信誓旦旦的保证,原应该高兴才对,不知为何心头深处阴郁之气萦绕。她说“以兄妹之情待之”,呵!   “我先回屋取上一两件衣物,去去就来。明日若是祝癞子在县里的衙役表姐前来,找上麻烦,也可与你共同应对一二。”   谢琼暖与他商量道,见他低头嗯了一声,便也不再多说,捂着小腹,回到自个儿那破院子里,收拾衣物。   一天没有吃上一顿正经的饭,这会儿胃部泛着酸。之前那会儿与村长箭弩拔张,气氛紧张倒也没顾上身体不适,这会儿放松下来,竟觉得小腹的疼痛更重了些。   谢琼暖捂着小腹推门进屋,在空间内拿了块巧克力,食不知味儿的咀嚼了几口,这才稍稍缓解。   她也不再多做耽误,从破旧的木椅上站起来,手脚麻利的收拾包裹。   慌称是人赘妻是有代价的,后续圆谎麻烦不断,只不过想着隔壁小哥儿为人,她却也心甘情愿领了这麻烦。   不过她现在耽误之急,是赶紧得搬过去,以免被有心之人察觉出不对。   谢琼暖速度很快,她其实正经的衣物也没有几件,往常在家里穿着的都是现代衣物。只在出门的时候才会换上,从镇子上买来的麻布长衫,因此家里她的衣物也就那两三套,俱都被浆洗的泛黄,显得颇为寒酸。   掀开布帘,最后看了一眼自己舒适的大床。谢琼暖忍不住叹了口气,算了,虽然睡觉再没有以往那么柔软舒适,但是能吃好喝好,这比什么都重要。   她把内室一应现代物品,全部给收进了空间。这才摊开包袱,把自己那寒酸的三两套衣物放入包裹中。拿起自己的洗漱用品,出了门。   祝眀奕开门,便见谢琼暖背着个简易的包袱,手里提着两个缺了口铜盆并一些洗漱用品,笑着与他打招呼。   他晦涩眸子斜过她一眼可见的全部家当上,墨眸生出一抹果然如此的同情。她是真的穷。   他不动声色的招呼她进屋,顺手接过她手中的物品,侧身让她进来。   谢琼暖在祝眀奕院门口待过很多次,今儿是第一次入得院内。   这是有五间土胚房的农家小院,土胚房并排而立,院儿门前开垦着几拢田地,地里种着菜,天色太黑,谢琼暖也看不清青菜的品种。   她随着他直接进入约莫是正厅的房间。   绿生的尸首便罢在正中央,他身上脏乱的衣物已经被换了下来,身上的血迹被清理的一干二净。他阖着眼,黝黑的面容安详而又宁静,就仿佛是睡着了一般。   祝眀奕待这小厮显见的是极好的。他把上好的锦缎穿在他的身上,兴许只是想让他体体面面的下葬。   男女有别,谢琼暖很快的收回在绿生身上的视线,她的眼睛定在正厅的竹椅上,问道:“奕哥儿,今日要守灵?”   祝眀奕点点头,目光滑过绿生的眉眼,闪过一丝痛楚,很快的又尽数收敛。   谢琼暖也不知如何安慰,只道了句:“节哀顺变。”   “谢小姐,往后叫我眀奕便可。今日天色已晚,您早些休息。只是....."   祝眀奕顿了顿,脸上尴尬的神情一闪而逝,咬了咬舌尖,终是把接下来的话说了出来:“可能要委屈小姐和眀奕住上一间屋舍了,毕竟村长对你我妻夫身份仍有怀疑,若是明目张胆的分房而睡,恐引人生疑。眀奕知如此......如此委屈小姐......”   谢琼暖当他担忧何事,原是要与他同床共枕。她虽心中也有些别扭,毕竟她喜欢独霸一张床,但女尊社会,别人小哥儿都不怕她对他如何,她岂能再扭捏。   如此想着,谢琼暖也故作轻松的笑着应是:“往后奕哥儿也别再叫我小姐了,叫琼暖便是,左右你我现在是妻夫身份,这些称呼也应该注意些。”   祝眀奕见她大方得体的反应,之前徒然升起的愧色便也消失干净,领着她去了他的卧室。   走的时候嘱托一声:“拆房有热水。”便去正厅守灵。   绿生于他,并非普通仆人,他二人相伴三年,相依为命,主仆情深。今日他意外受折辱而死,即使他为他手刃了歹人,也难换回他一命。   他心中如何不痛?为他守灵已是他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死也要他体面的入棺收殓。   祝眀奕揉揉头痛的额头,跪于绿生灵前,脑海中也没停下思考,往后的变故须得先做打算。   祝癞子被杀死一事并不会轻易解决,如谢琼暖所说,祝癞子县里唯一的亲戚表姐,一定会前来找麻烦。   解决此事倒也不难,说简单也并不简单。   他一向是个耳听八面眼观六方的人,来松花镇三年,卖野生动物,接触过不少体面的达官贵人。从那些人支言片语中,也能听说祝癞子表姐罗通判的为人。   此人很是贪财,从她手中走过的官司,只要钱给的够,便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罗通判家族内分支众多,表妹多的数不胜数,祝癞子并不是最特殊的那一个。再加之祝癞子为人恶毒,往日没少惹出人命官司,给她添麻烦,又给不了她多少好处。罗通判早就对这祝癞子烦不胜烦,懒于搭理。   她若是真上门找麻烦,总归是讨公道是假,要银子是真。   祝眀奕墨眸闪了闪,他不知道他失忆之前出生如何,但是他却有种极准的为人处世准则,他的准则告诉他银子能解决大部分难事。   这三年他手上的存款也颇为不菲,靠着崂山打猎,这些年攒下不少银两。   只不过罗通判的胃口想来必是很大,他往日积攒下来的银钱怕是都要喂了他的口。   银钱可以再赚,却再不能连累隔壁女人跟着自己惹上衙门的官司。   他抿着唇,往后生活许是要拮据不少,但是他发誓万不能让她跟着他挨饿受冻。   祝眀奕正跪在简易搭建的灵堂中,胡思乱想。   远处厨房却传来一声锅铲掉落的声响。   他身上一个激灵,脸上露出连他自己也没查觉的担忧,直起身,轻功一跃,很快消失在正堂。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你醒醒,别人小哥真的很主动了。 第27章   祝明奕踩着夜间的寒露,推开厨房的木门 。他满脸担忧的神色挂在刀刻的五官上,星眸极速的寻着她的身影。   煤油灯微弱的淡光下,墨发明眸的女子正狼狈的捂着胃部,见有响声,机警的抬起头,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尽数收敛,懒洋洋的脸上略过几分尴尬来。   她直起身,讪讪的指着厨房内的铁锅,一向懒洋洋的脸上出现了丝可疑的难为情:“奕哥儿,你怎么来厨房了?我……恩,用这锅……做些饭食儿。今儿一天没吃饭,胃有点反酸,所以......扰着奕哥儿守灵了吧!你.....甭管我,待我弄好,就去休息。”   灶糖里的火苗簇簇的燃烧着,站在前方的女人,白皙的脸上被柴火熏的多了点烟灰,额鬓处甚至有些柴屑沾在她的发丝上,灰头土脸的模样,本是狼狈之极。祝明奕却隔着煤油灯的晕黄灯光,看到她通身说不清的烟火气,此刻的她比往常似乎更加真实了些,也更……   祝眀奕别开眼,在她略显急促而尴尬的眼神中,无端升起些柔情,心内的情愫陌生的令人心悸。   他的眼眸只敢落在她捂着胃部素白的手上。想着她许是饿的狠了,他两日没有给她送吃食儿,她该是真的饿了两天。看向她极力遮掩痛苦的神色。祝明奕有些后悔,心内升出浓浓的愧色。他抿着唇,抬脚向前两步,走至她的近前,捡起地上掉落的锅铲。   清澈黑亮的墨眸看向她,温声道:“琼暖想吃什么?眀奕给你做。”   谢琼暖面上的尴尬更甚,心知他才经历生离死别,正是悲痛之时,哪能在此刻为她再洗手作羹汤。她摇摇头,上前两步,欲要夺过锅铲。   却被他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她讪讪的道:“奕哥儿,你今晚还要为绿生守灵,且去忙着吧,我自个儿也能做些吃食儿。”   祝眀奕下意识的看了眼锅里被翻炒的黑乎乎的鸡蛋,沉默了一瞬,叹了口气,语气多了丝不容转圜,执拗的问:“琼暖想吃什么,眀奕给你做。”   他认真的注视着她,眸内是不容置喙的固执。谢琼暖与他迫人的不容拒绝的眼神对视两秒,终是败下阵来。   侧身让开厨案,轻声回道:“那.....明奕帮我做个蛋炒饭?”   谢琼暖这人,往日不靠谱,却是个特别不愿意给人添麻烦的人,前世今生,她生活过的苟且,却也不是个随意接受别人馈赠的人。   可自从穿越到古代,与祝明奕这小哥儿相识,除了今日她替他解围,她似乎一直在接受他的善意。   想着他平日不苟言笑,投喂自己时却敛住温柔的俊颜。无端觉得反差萌太明显,心内升不起丝毫拒绝他好意的念头。   说来这也甚是奇怪。   谢琼暖心内暗忖的当口儿,祝明奕得了她的话儿,手脚麻利的背过身,起锅烧灶。   她回过神儿来,盯着他切菜的背影,心里的一角不知为何无端柔软了些。   往日的懒散,在这样一个雨后寒冷的晚上,被平添驱逐了些许。   她倚在墙上,看着他添柴、打蛋。   原只想让他简单炒个就普通的蛋炒饭,应付一晚即可。   可祝眀奕显见的不想将就,他伸长手,取下屋檐下吊挂着的野生猪肉。   在水里清洗几遍后,又不嫌麻烦的从厨房一角拿出昨日采摘得来的白菜。   待一切配菜切完,这才热油下锅。   他回头便见她怔忪的神色,低声问:“琼暖吃不吃五花肉炸成的猪油渣。”   谢琼暖忙不迭的点头,说到吃,之前纠结的羞愧立马消失无踪,她眼巴巴的望着他把切好的五花肉放进锅里翻炒。   口水便不由自主的分泌出来,空气里猪肉放在油里炸成猪油渣的香味儿传来,她捂住胃部,忽的觉得这会胃里更痛了些。   她巴巴的看着他的动作。   蛋炒饭炒制起来本是极其简单,祝眀奕为了让她吃的稍微好点儿,特意多加了些配菜。   他把五花肉炼制成油渣,盛起来,再用锅里剩下的猪油翻炒米粒。加了青菜、鸡蛋、猪油渣的炒饭,便更显得香气逼人。   待的出炉,诱人的猪油香充斥了整间厨房。   祝眀奕把蛋炒饭装入盘,却并没有收锅,他把白日做的米汤放入锅里,重新热了一遍,这才招呼身旁咽口水的女人,过来吃饭。   正厅里放着绿生的尸体,不好上桌吃,好在厨房有一个木质的小桌子,正好能容纳一两个人当饭桌。   他把小桌子搬到厨房正中间,扭头便见身后的女人已经自觉的搬出旁边的木凳,擦干净浮灰,坐在了上面。明眸亮闪闪的看着他,那模样就如镇上王富户家的小猫,摇尾求投喂。   祝眀奕擦擦手,一直绷着的脸上,有了丝显见的笑意。   “吃吧,记着先喝完米汤。我见你胃部很是不好,蛋炒饭本就有些油腻,还是先喝完汤,暖暖胃,以免晚上不好克化。”   谢琼暖感动的接过他递过来的米汤,胡乱的点点头,这会儿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那一晚黄橙橙的炒饭上。此刻就是有人让她上天,她也得竭尽全力给他表演一个。   若为美食顾,万事皆可做。   炒饭入口,猪肉的肉香夹杂着鸡蛋的香味儿一起拥入味蕾,谢琼暖只觉连自己的小腹都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如果它能叹息的话)。眸子中随着炒饭入口升起浓浓的惊艳。   即使没有过多的调料,这碗蛋炒饭,也能排上她吃过的蛋炒饭中前几位。猪油炒制的蛋炒饭,最大的败笔本是油腻,但是这碗炒饭并不是,蔬菜打底,鸡蛋柔嫩爽滑,猪油渣脆香可口,炒饭橙黄,颗粒均匀,几相搭配,味道便是绝味。   一大碗的蛋炒饭,对面的男人一口未吃,全部进了谢琼暖的口。   她吃完,碗内的米粒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抬起头,便正好对上对面小哥儿柔和的眉眼,他脸上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些,先前的戾气消失无踪,虽眉色中仍旧有一丝哀恸,却总归是缓和了心情。   谢琼暖心头一松,放心了些许,却猛然想到自己刚刚竟然一个人把所有的蛋炒饭给吃光了,没有给对面的小哥儿留上一口?   造业哦!   她小心翼翼的觑着他,脸上全是心虚。   异能者素来胃口大,美味在前,她又两天没吃饭,竟然没心没肺的把别人好心好意炒制的蛋炒饭给吃了个一干二净。   这是个人干出来的事儿吗?   人渣啊!   谢琼暖如此想着,心里更虚,低下头,呐呐的道歉:“奕哥儿,不好意思,我......我竟然把你给我做的吃食儿给全部吃光了,也没给你留上一口,你看......要不然......我.......”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看那个动画片中华小当家,天哇,看他做了个蛋炒饭,口水一直流,我自己做,呵呵→_→,后来我掌握了一个技巧,买点五花肉,先渣,把它给炸枯,油炸盛起来,再用猪油炒蛋饭,还可以加火腿哇,土豆哇,青菜配菜,最后放入五花肉渣的油炸。真的还不错……香 第28章   谢琼暖“我……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她总不能告诉对面小哥儿,自己再还给他一碗饭吧!就她那厨艺,别说在厨师大神面前献丑了,就是给他提鞋也不配的。   祝眀奕鹰眸闪了闪,盯着她乌黑的发髻,眸里哀痛之色又消散不少。见她为难尴尬的神情,忽的有些好奇她的来历,妻主吃夫郎做的饭菜本就是应该,更何况,她还自称是自己赘妻,他养她本就天经地义,如何还能羞愧至此。   许是尊重,她身上有别的女人对小哥没有的尊重。   所以她才会羞愧,才会心虚。   祝明奕背着手,秋天的夜晚,更深露重,他只着了件白色的麻衣,灶糖的火此刻已经熄灭,本是极冷的厨房内,他无端觉得有些暖。   他软下声音,温和的道:“眀奕晚上用过饭,这蛋炒饭本就是给琼暖所做,无须自责。”   “真的?”谢琼暖狐疑的问,心内并不信。以这圣母小哥儿的个性,八成是为了安抚她说谎。   祝眀奕点点头,孤男寡女对视半响,他率先不自在的别开眼。   谢琼暖见他不好意思,也不好再追问,拦下他收拾碗筷的手,道:“你赶紧去正堂,剩下的我来收拾。”   说完也不等他反驳,撸起袖口,麻利的收拾起来。   对谢琼暖来说,吃白食可以,洗碗却再不能麻烦他。   祝眀奕抬着的手顿在半空,墨眸盯着她瘦弱的背影,半响扭头回正厅。   心头由绿生去世生出的孤寂,平白被身后的女人磨平、极缓的消失。   他薄唇张合,一声极细微的“谢谢。”隐匿于夜色中。   ----   谢琼暖第二日,一觉睡到自然醒。   睁开眼,她坐在床头征愣了半天。   这不是她往日睡着的房间。   床下不是她柔软的床垫,而是坚硬的木板床。原以为睡在上面会腰酸背痛,没想到起床后,身长胳膊腿,不见一丝不适。   谢琼暖抬眼打量,这是间布局极其简单的内室,说不上如何奢华,却比普通农家小哥儿的房间好上太多。   房内一应物品俱是全新,身下的木床也是极大,粗略估算,与她自己去县里找木匠专门打造的木床,相差不了多少尺寸。   木床的一侧放着个木桌。她寻找了半天,竟是连铜镜也没有。   桌上物品极少,两根发带,和一个木盒。   木盒内紧紧关闭着,似乎放着装饰用的物品。   木床的另一角竖立了个衣柜。木头制作,看模样也是全新。   内室与外室隔着个简易的木制屏风。   整个内室的布置像极了祝眀奕这个人,简单而内敛。   昨日夜色已深,她匆匆合衣睡下,也没仔细打量四周,这会儿清醒过来,眸内睡意全消,才得了空儿仔细观察。往后就要在这间房内久居,谢琼暖粗略看了下,全新的木制家具让她放下心,左右这间屋舍放在落水村农户家,也算顶顶好的,并不如何委屈。   她穿上繁琐的衣物,一脚登上布鞋,走了出去。   穿过屏风,内室与外室风格相同,只多了很多家具。   墙上挂着木刀鞘,室内正中央搁置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八仙桌,木凳齐整的放于一侧。最神奇的是,这间外室临窗户的位置竟然放置一方书桌,桌案上此刻摞着厚厚的书籍。   谢琼暖粗略打量了一番,书籍甚多,竟是比她自己买的书还齐全。   她有些惊讶,一个普通的农家小哥儿会如此讲究?这间卧室,家具简单,都是不值钱的木头制作打造而成,却每一样物品摆设俱透着雅致。   尤其是窗户边摞着的书册,古代乡下,吃上个把鸡蛋和肥肉,都是过年的情况下,买书本读书便是难上加难。落水村内,除了村长家的女儿,便没人愿意供自家女儿读书识字。村内的小女君尚且没资格拥有一本珍贵书籍的境遇下,祝明奕却有一书桌。   她前些日了解过这里的物品售卖行情,古代书本与笔墨极贵,乡下人大部分不会选择买这等珍惜物品。   然而,她却在奕哥儿的桌案上看见了这么多书册,虽知道他能干又能挣钱,但是甘愿把银子花在书本上的小哥儿,确实罕见。   谢琼暖眸子闪了闪,嘴角翘起一抹弧度,她可能低估了祝明奕这独身小哥儿,有这等觉悟的男人,如何是池中之物?   谢琼暖心内暗自赞叹一声,抬脚出门,端水洗漱。   她目前与他住在同一屋檐下,便再不能偷懒去空间取水。她对他人品很是赞赏,两人交情却也没达到令她曝光自己最大的秘密-空间异能的程度。说她小人之心也好,谨小慎微也罢,暴露空间异能这种事儿便是她最大的底限。毕竟怀璧其罪,非我族类,必诛之。前世她见得太多背叛,轻易不会再相信人。   不过为了美食,日常生活不便忍忍也就过了。往后,她虽不能明目张胆的从空间内拿东西回报他,却也可以旁敲侧击指点指点,帮他多挣点银钱。   谢琼暖一边暗自打算,脚下的步子也没停,推开门,天气放晴,初秋的阳光洒在人身上,让她浑身懒洋洋的。   她眯着眼,竖起耳朵,想听听祝眀奕在做什么。整个院落却出奇的安静,竟连一丝声音也无。   估摸着是出去处理绿生的丧事去了,谢琼暖有些后悔,起的太晚,竟是连忙也没给人帮上。   独自去厨房端来热水洗漱。   令她感动的是,入了厨房,灶糖内的火并没有熄灭,锅里储存着热水,并不需要她重新烧。铁锅上放着个竹子制作的蒸笼。蒸笼上放了一碗杂粮粥并一份儿泛黄的包子。   谢琼暖抿唇,眸色微深,被这样无声胜有声的温柔给感动了一瞬。   末世五年 ,她早习惯了人情世故。独自取暖,不假他人之手,便是末世生存之道。   后来即使认识了秦楚生,他对她事事关心,处处体贴。却也无法捂热她漠然的心。   她原不是那么容易感动之人,这会儿竟被这嫉恶如仇,不苟言笑,心地善良的小哥儿给温暖。   她看着锅内热着的早饭以及蒸笼下热腾腾的开水,唇角微勾,红唇绽出一个笑。   取完热水,洗漱完毕。去厨房用了他给她留下的早饭。   一通忙碌下来,便堪堪花了半个时辰。   这会儿祝明奕还没有回家,谢琼暖先去正厅看了看,厅内摆着的尸首已经不见。   想来他是怕麻烦自己,一大早儿便求人给绿生下葬。   原本主子给奴仆下葬,并不需要亲自跟着,请来镇上专门为人下葬的大妇,或者力气大的汉子,便能把这一应丧事儿给包圆。   但绿生之于祝明奕的意义绝非主仆,昨晚为他守灵一夜,已是全了主仆恩情,今日再停灵堂上,便不合礼数。   祝明奕想的深远,绿生本就是受人□□而死,他明知祝癞子表姐罗通判对此是绝不会善罢甘休,若到时候银两无法满足她,执意要为绿生验尸。   想想他死后还要遭此大罪过,下葬之事如何也不能拖延,须得尽快把绿生的丧事儿办妥。   祝明奕天没亮便出了门。   去镇子上请来人手回来,谢琼暖还在床上呼呼大睡,他并没有把她叫醒。左右那人昨日为了他与村长周旋甚久。他昨日观她腹部疼痛,本就弱不禁风,身体抱恙带病。如何再让她跟着他早起,爬山挖土,为绿生下葬。   出于这种考量,祝明奕趁着天色未大亮,跟着一众有个把力气的大妇,粗糙的汉子们把绿生抬到山上,早早的下葬。   一应丧事儿处理完毕,回到自个儿家里已是日头高升。   只是,此刻他家门前并不安生,闹哄哄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谢琼暖:绿生下葬都不喊我,算什么好盆友?   祝明奕:我不想与你做朋友,只想追你。   谢琼暖:女尊国小哥儿还兴追人啊?   祝明奕:我不赶紧追,别人都在觊觎着呢?   磨刀霍霍的祝莲,凤楚生:呵呵!   作者去码万字章,这两天由我存稿君为大家服务。鞠躬? 第29章   一众身强力壮的大妇把那人团团围住。   祝明奕墨色的眸子崩出一抹厉色,快步向前。   人群里此刻吵闹的哭声,一字不漏的钻进他的耳朵。   祝癞子的尸体停在祝明奕家的门口,谢琼暖在人群中间,揣着手,脸上似笑非笑。   村长领来这据说是县里通判的大人物 ,在门前闹事儿。   这女人是祝癞子的表姐,长相与她那为非作歹的表妹倒颇有些相似,有着一双相似的吊梢眼,俱都是酒色掏空的模样,让人见之反感。   那女人此刻正在声泪俱下的干嚎:“我可怜的三儿哦,老祝家唯一的独苗苗,就这样被个女人随意斩杀,可怜见的,作为她唯一亲人的表姐此刻才听说此噩耗。”   她的声音越说越大,气势倒不弱,只是来来回回也就这几句话,听的人耳朵都生了茧。   祝百盛带着她往日交好的一众大妇立于她身后,撑腰意味明显,讨要说法是假,要挟逼迫是真。   谢琼暖一时没转过弯来,不明白她是何意。毕竟若是找麻烦,凭罗大荣一介通判的身份,便是招来衙役抓她妻夫二人至县衙,与她对峙公堂也是容易的事儿。   可她自个儿领着这一众混混似的大妇上门 ,绝口不提问罪,只顾着干嚎是为何?   谢琼暖眸中划过一丝疑惑,听她哭诉了半天,道理证据摆在她面前讲了一通,她仍是来来回回的干嚎个不停。   门口摆放着祝癞子的尸首早已经发青 ,暴露在阳光下,显得尤为骇然。她这据说感情至深的表姐却不闻不问。   不对劲儿,不对劲儿!   谢琼暖眯着眼,仔细回想与她周旋的这一会儿,她反常的举动。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罗通判个中真意。这人不是来讨公道的,是来勒索的!   她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把她打量了好几眼。松了口气,原以为会难办,竟然只是为了要钱?   这还不容易,银子她有的是,空间里大几千两银票。还有很多金银珠宝。   金山银山取之不竭。   想通因果,谢琼暖脸上便多了丝慵懒,上前两步,正要说话。   人群处传来一阵骚动,她诧异的瞟了一眼。   天不亮便出门的男人回来了,他披着麻衣,通身冷冽的气息萦绕周身,见她看过来,朝着她安抚的点点头。   祝明奕冷着张脸快步走到她身前,背过身,颀长的身形把她挡了个严严实实。   他上前两步,抿唇对着前方不依不饶的罗通判行了一礼 ,不卑不亢的招呼道:“罗通判好,得亏今日您来明奕家小坐。您今日不上门,明奕也要找您。三姨之死,总得有个解决。她毕竟是我妻主误杀至死,身死后续之事必得我们担着。您不若与明奕进屋,我妻夫二人与您再行相商。”   罗大荣受了这样一礼,抬眼便见眼前小哥俊美的模样,那陌上君子的气度,让她一时有些发愣。   她上山前只听祝百盛简单的介绍过这崂山谢家的情况。只以为这二人是普通的农户人家。   可万万没想到,见了女主人的容貌已经让她心生疑惑,待得见了这男主人。   心内便愈发的觉得这二人不简单。单就外貌气度论,即使在县里也很难遇见一个。难怪她那癞子表妹把持不住,想要对他意图不不轨,却舍掉了姓名。   若是以往,以她色性上头,仗势欺人,调戏一番,也无大碍。   但她毕竟比祝癞子见多识广,往常遇见的人多了,识人断贵的本领也不是一般乡下人能比。   姑且不说眼前小哥儿通身的气度,便是之前看她妻主那模样,这也不是普通村里人能够养的出来的。   她在宝漳县当通判二十余年,小打小闹不断,却仍旧能坐稳通判的位置,并不是靠她的本事儿,而是她审时度势的能力,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要敬而远之。   她带着她癞子表妹的尸体上山,为了讹诈银子,本打算直接以势压人。   可接连见了这家夫妻二人通身气度,一时拿不定她二人身份,仗势欺人的念头只得暂时打消。   好在这当家夫郎极合她心意,话里话外便欲与她和解,比他那赘妻知情识趣的多,也不枉费她多花了半柱香时间与之周旋。   罗大荣心思千回百转,假哭也随着祝明奕的话儿止住。冲着他咧嘴一笑,满意点头说好。一口黄牙在阳光下,显得尤为晃眼。   目的达成一半,罗大荣顺势回头觑了一眼祝百盛,语气带了丝官腔道:“你们先回去吧,既然谢家妻夫愿意与我和解,共同商量三儿身后之事儿。你们便不必久留,毕竟是我自个儿家事儿,外人不便旁听。”   “可是.......”祝百盛显见的还想再做为难,却不料话头刚一说出,便受到罗大荣一记警告的斜眼。   她声音拔高,呵斥道:“可是什么可是,本官让你们回去,可还要我派人请你们走?”   祝百盛被她压制的低下头,瑟瑟发抖,不停摇头。即使心内仍有不甘,骨子里也无法反抗县里的通判大人的命令,弯腰卑躬屈膝告辞退下。   说来罗大荣段位倒底比祝百盛高了不少。落水村的村长一大早就到县里找她,话里话外都是让她处置了祝眀奕这已婚夫郎的意思。这祝百盛打的注意分明是拿她当枪使,她一向不喜利用她的人,如何会如了她的意?   她同她一起上崂山,打着找麻烦的旗号,实则她表妹死不死和她关系并不大,这祸害,说句不好听的话,死了便是为民除害。如今还能借着她的身死,捞笔银子,皆大欢喜,为啥吃力不讨好,把麻烦揽在自己身上   她又不是猪脑子,银子不拿去治了这不知深浅的妻夫俩 ,得不偿失不说 ,后患无穷。   罗大荣玩味的觑了眼祝百盛心不甘情不愿的背影,讥讽的哼了声,这老东西也不是个好的   祝眀奕眯着眼,二人的龌龊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想起前些时日举止异常的祝莲,他威胁那女人第二日后,祝癞子便上门找茬,还有村长祝百盛,捉着他的错处千方百计置他于死地。   这一系列的因果联系起来,如何猜不出背后的罪魁祸首。   他捏紧拳头,牙关紧闭。墨眸中的厉色一闪而过,很快又消失殆尽。   侧开身,客气的领着罗大荣进屋,路过谢琼暖身边时,扯了扯她的衣袖道:“妻主,您带着罗通判到正厅坐坐,我去把您昨日给罗通判的礼物拿过来。”   谢琼暖应声点头,眸光滑过一丝赞赏。   他名义上的夫郎这是在外人面前给她装面子呢?   谢琼暖看着他那张冷峻的侧脸,心内惊奇不已,她往日以为这哥儿善良又圣母,原来这种善良是需要分人的。   嫉恶如仇,又善变通,能屈能伸,又能审时度势。这样的男人,若是生活在现代,功成名就一点儿不稀奇。即便是在这个女尊社会,男子地位相对比女人低的情况下,他依旧把自己活成了别的闺阁小哥儿梦想的样子。   这样的小哥儿,值得最好的温柔以待。   谢琼暖敛住眸内的震惊,带着罗大荣进屋。   她为她倒了杯白开水,家里的一应物品她其实并不熟悉,茶杯就放在正厅的红漆木桌上,倒不难找。只是这沏茶的茶叶,她确实不知。   给罗通判端来白开水,她从她虚浮塌下的眼皮下看出了鄙夷。   她倒也不觉得难为情,只呵呵的对她笑了两声。   听着她坐在上首,又一通训斥。   谢琼暖面上懒洋洋的应是,不搭理也不接话,把罗大荣气的仰倒。   罗大荣这辈子还没遇见过这样的女人,说她通身贵气十足吧,确实也不像看错,单论那外貌,这世上恐再无她人出其右。但是她挂在脸上闲散的神情便奇怪的恨,这样的表情会出现一位大户人家小姐身上吗?   那懒洋洋,事不关己,无关痛痒的懒散,和街头乞丐,得过且过,了无生趣过一生的模样并没有差别。   罗大荣正陷入怀疑,便见这家里真正做主的男人走了出来。   看着他通身矜贵的气度,背着光走入正厅,身后的阳光在他的周身踱了一层圣光。把他整个人衬托的愈发神圣不可侵犯。   这样的人物,绝非池中之物,再觑了一眼一旁懒散的女人,暗忖,难怪这绝美的女人情愿入赘当赘妻,也要跟着这哥儿,怕是她家真正有大本事在身的人是她家夫郎。   罗大荣心头千回百转,对着祝眀奕的面色也柔和客气了许多。   祝眀奕不欲多与她纠缠,拿着手中的木盒子递到她身前,打开木盖。   他把木盒塞到她怀里,这才直截了当的进入正题:“罗通判,这些礼物您且收着,虽您家表妹不义在先,我妻主护我与小厮再后。但是总归也是误杀了一条人命,这些银子就当我妻夫二人给祝癞子的身后事,表示的一点小意思。”   罗大荣紧紧的抱住怀中的木盒,并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话,注意力全在木盒子上。   木盒中盛满了银锭子,她掂了掂这重量,粗略估计,这一盒银两得有上百两重。罗大荣脸上的假笑总算真实了些,看着祝眀奕的眸光,有些恶心的谄媚与温柔。   “这.......这怎么好意思?”   谢琼暖被她瞬变的脸色给啄了眼睛,人心七窍,窍窍玄机,用在这女人身上再适合不过。她不动声色的挡在祝眀奕的身前。   懒洋洋的笑道:“罗姐姐,给您的您就拿着吧。您看,今日这事儿我们能否和解。毕竟祝癞子虽被妹妹误杀,她也是真杀掉了我家小厮,侮辱了我家夫郎,我们两家若真的对簿公堂,到时候,谁都得不到好儿,您说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无限流耽美文《重生之死亡笔记本》求预收哇   文案:   宋意在通关死亡笔记本第十关的时候,遇到了他曾在前十关中亲手杀掉的人,强大的怨灵聚集下,他无路可逃,于是这场通关游戏失败,他死了!   死前他恍惚听见一句叹息:“它最想见的其实是人杀人!”   万万没想到,死后宋意竟然重生回到五年前,遇到了传说中的大佬寇时坤,只是此时的大佬还是刚刚进入游戏的小白菜!   小白菜寇时坤:“最简单的办法:杀了你,你们,游戏就能通关。”   为了避免游戏再一次失败,装“圣母”的宋意:“不不不,我们是法治社会,请跟我一起念和谐,明主,富强。”   扮猪吃老虎受vs智商武力值爆表攻   攻智商爆表,受经验丰富。   本文涉及道具卡,剧情升级流,全文甜甜甜   受不是偶然重生,详情请入坑   第一场游戏:谁偷了我的书?   第二场游戏:新娘她去哪儿了?   第三场游戏:死亡飞机   ...... 第30章   罗大荣捧着手上一大笔银子, 眼睛滴溜溜的在木盒上打转, 听了谢琼暖的话, 头也没抬,看也没看她一眼, 说话的语气倒是和气不少:“妹妹说得有理,妹妹和妹夫做人实诚,我那三儿表妹往日所为确实混账。她有今日下场, 实属自己作孽, 怨不得妹妹发怒。昨日之事理应就此了结。”   银两在手,且比预计的还要多。罗大荣心内高兴, 见目的达成, 也不愿在乡下地方多待。   她站起身,脸上挂着抹客套的笑:“既然这事儿已经解决,姐姐也不便多待,左右还要去处理三儿身后事儿,姐姐便先告辞一步。”   她说完作势要走, 谢琼暖起身相送, 竟是连一句客套的挽留都没有。惹得罗大荣对她又一阵横眉冷对。   谢琼暖低头顺目, 认真的听她叨叨为人处世原则, 眸中滑过一丝讥嘲。   眼角瞥过她抱在怀里的那一木盒银锭上,唇角微勾。   拿了这么多银钱 ,想顺利的走出这个门?呵!   这贪财的女人手里拿着的木盒,是祝明奕那小哥儿放在内室梳妆台上的那一个。   里面银钱,粗略估计上百两。极有可能是他这些年来辛苦劳作, 积攒下来的所有家当。今日却被个贪财之人如此轻易的便得了去。   谢琼暖平日最讨厌别人要挟,要挟她没关系,她有的是不义之财。但是这罗通判要拿走那善良小哥儿的血汗钱,那就不能忍。   她杏眸微眯,盯着罗大荣的背影,唇角勾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趁着她不注意,速度极快的在里空间拿了瓶装粉剂的避光玻璃瓶。   素手出其不意的一扬,故作亲热的拍了拍罗大荣肩膀。粉剂便随着她打开瓶口的动作,无声无息的撒在罗大荣的裸露在外的粗脖上。透明色的粉剂接触阳光悄无声息的化在她的肌肤内,没了踪影。   罗大荣后知后觉的扭回头,疑惑的看她。   谢琼暖懒洋洋的笑,一脸坦然,指着罗大荣的肩头道:“罗姐姐,您肩膀处停留了一个臭虫,琼暖看着甚是碍眼,便帮你打落了,您瞧地上。”   她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台阶不远处,角落里赫然有个臭虫。   罗大荣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不少:“谢过妹妹,你们乡下这地方就是臭虫多,还是城里好。我观你夫郎是个能干的,哪日若是攒够银钱,便到县里买个宅子,你倒也跟着享福。”   罗大荣笑得一脸暧昧,谢琼暖并不接话,眸子在她肩膀处停留一瞬,便领着她直接出了院儿门。   罗大荣抱着一木盒子银两,一路走下崂山,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断过。   到了落水村的乡道,祝百盛正等着她。   她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也不搭理,直接吩咐祝百盛,托人把祝癞子的尸体随意的找个山头埋好。便坐着祝大牛的马车,回了县里。   平白得了这么多银子,罗大荣心头甚是高兴,急于去花街柳巷,寻欢作乐,哪里还顾得上与祝百盛掰扯。   这厢回了县里的罗大荣,抱着木盒子并没有回家,去了宝漳县最大的小倌馆,流连一个月,风流快活。   却不料,一个月后,忽的神情萎靡,浑身上下长满红疹。脸上铺天盖地的红疹,乍眼一看,竟像个猪头。   旁人莫不敢与之接触。   她家里的母亲和夫郎,为她请来医馆的大夫治疗,大夫们却俱都束手无策。   这怪病说也奇怪,自从罗大荣身上发现这种症状后,但凡与她有那等亲密接触的人,都得了类似的怪病。秦楼楚馆与她夜夜笙箫的小倌儿翠儿,他自个儿喜爱的贱侍,竟然均是红疹满面。   坊间留传,罗大荣的怪病许是另一种厉害的花柳病。   后来,有那老一辈的女人教孩子时常叹道:“做什么不好,不能学了那罗大荣,好色成性,贪财造孽。因果报应,这回得了比花柳病更可怕的糟污病,怕是要毁一生。”   往日罗大荣胡闹,小打小闹并没有出格,再加之她素来擅长溜须拍马,县太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回护着她。但是如今她染上了会传染的糟污花柳病,即便为了自个儿的健康,她也不便保下她官职。   一个半月后,宝漳县县令,随意寻了个由头,革去通判罗大荣之职。   得了怪病又无权无势的罗大荣,往后很多年的下场,甚是凄惨。   ――   当然此乃后话,却说这边厢动了手脚,冲冠一怒为蓝颜的谢琼暖拍拍手,不急不缓的回了屋。   末世科研所研制的红疹病菌,见光即化,病菌携带者传染后潜伏期一月,一月后,皮肤布满红疹,不得消退。且具有传染性,通过性传播。被传染者若是一个月不行房中之事一个月红疹便可消退。   病毒携带者却不能,此中病毒用在罗大荣身上,再适合不过。   谢琼暖本也不是个喜欢置人于死地的人,小惩大诫,她素来善良。   自认为很善良的谢琼暖进了正厅,便见厅内的小哥儿长身而立,一向没有多少表情的脸上,显出几分犹豫不决。见她进来,他修长的手指几不可查的抖了下。   墨眸与她对视,踌躇了一瞬,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两串铜钱,他沉默的上前两步,把寒酸的家当递到她身前。   纳尼?谢琼暖懵逼脸,疑惑之色尽显。   祝眀奕脸上生出两分难为情。他如玉的耳尖红的似要滴出血,手指紧紧的蜷缩着。   朗润的音色多了几分自己也没查觉的懊丧与忐忑:“琼暖,家里所剩下的银钱,只有这点儿了,你且委屈的收着……以往我在山上打猎,几年下来攒下不少银子。可出了昨日的事情,我便也别无他法,拿钱消灾,把这些银两一并给了罗通判,如今仅剩下这些。”   祝眀奕说完,眼睛盯在手中的两贯铜钱上,他犹豫了一瞬,往她身前又递近了几分。   冷峻的脸上现出几丝罕见的红晕:“这便是我们家所有的家当,你且收着。琼暖放心,往后我多去山上打猎,银两很快就会攒起来。”   亲,你这表情不对!你脸上的愧疚是个什么鬼?该上交银子的是我吧?   你没钱没关系,我有!   谢琼暖差点儿便要脱口而出,她张张嘴,却在身前男人郑重珍视的墨眸中,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装穷一时爽,承认火葬场?   他俊美的脸上,执拗而认真,清潋潋的眸子注视着她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温柔与郑重。那信誓旦旦的模样,让她想起了末世没来临前,她参加过的婚礼现场。新郎的承诺,庄严而又神圣。   口胡,见鬼的婚礼现场。   谢琼暖被自己不自觉的比喻给惊吓的抖了抖手。   她红唇张合,想着告诉他,她有银子,可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身前的小哥儿眼神太过专注,她甚至没办法说上一句“不”字。他那理所应当养自己的神情太过执拗,谢琼暖心内呐呐,天爷,她倒底做了什么,让他以为自己是个穷鬼,且深以为然?   谢琼暖犹豫了好一会儿。   对面小哥本是明亮清潋潋的星眸在她长久的沉默中染上一丝与他整个人几不符合的自卑神色。   谢琼暖回过神儿捕捉到这抹神色后,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心疼。她不清楚女尊国小哥儿们从小接受的是什么教育,不明白他心中的想法。   却如何也不忍心看着这样如松如竹,坚韧如磐石的哥儿染出不自信来。   罢了,装穷便装穷罢,往后慢慢再与他说。他想养着她就养着吧,总要给他点儿活下去的动力。   别看他这两日强撑着冷硬的外壳,但是她心知他内心的疼痛与孤独。   一如当年她父母双双变成丧尸,她亲眼目睹他们被一刀爆头后,心中无法言喻的哀恸。人生最绝望的是,眼睁睁看着亲人在眼前失去,却什么也做不了。   声嘶力竭的吼叫在那样的时刻没有丝毫用处,死人是不能复生,活着的人似乎也没了要活下去的冲动,除了强撑着摇摇欲坠的外壳,还能怎么办。   只是眼前的小哥儿比她有责任感。那夜,在他决定杀死祝癞子的那一刻,他大抵已经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意料之外,她无端站出来,横插一脚,救了他的命。   祝眀奕这小哥儿,面冷心热,责任心极强,她为了他站出来,他强撑着也要回护她。昨日柴房那一场耗费内力的隔空御人剑舞,今日他拿出常年积攒的银钱双手俸给罗大荣那贪得无厌的女人。这一切所为也只不过是让她免于官司麻烦罢了。   她很多年没见过人性的光辉,却在这样一个外表冷漠心地善良的青年面前,感受到了这种她曾嗤之以鼻的东西。   谢琼暖眸子沉了沉,接过他手中的两贯铜钱,珍而重之的对他点点头。   穿越而来,她第一次认真的回视他:“眀奕,你放心,这银子我一定替你收好。”   两贯铜钱上沾满了湿漉漉的汗水,谢琼暖也不嫌弃。她极温柔的对着他勾唇一笑,看着他越发通红的耳尖。   这才把心中的顾虑说出来:“如今马上快到冬季,去山上打猎,到底不安全。再者天寒地冻,山上的猎物并不多,我知你武功尚算不错,但靠此为生并不长久。”   谢琼暖说完顿了顿,见祝眀奕并没有反对,心知他是个明白人。与他隐晦的建议道:“奕哥儿有没有想过,你厨艺本就不错,做些吃食儿,拿到镇子上卖,换取个把银两总不是难事。”   祝眀奕墨色的眸子闪了闪,很快又归于平静,他迟疑的看向她,低声道:“奕厨艺不错是不错,但往日仅只会做些普通的饭菜。琼暖不知,去镇子上赶集来买吃食儿的村人,大多买些糖果子、糕点之类。这类点心我并不会做 ,琼暖怕是高看了我一等。”   他说完抿了抿唇,勉强扬起一抹笑,安抚道:“你别担心,眀奕往年冬日也会上山打猎,并不危险。”   “你不会糕点,我会,我教你!”   你连饭都不会做,如何能教我?   祝眀奕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苦笑,却在她那双跃跃欲试的杏眸注视下,吞下了到嘴儿的回答。   他语气不由温柔了些,言不由衷的哄道:“那以后就麻烦琼暖了。”   谢琼暖:“......."。   天爷,她这是装无能懒女装太成功了吧?   现在竟然连说句实话,都如此不可置信的吗?   谢琼暖心内怀疑人生,还来不及为自己正名。对面勤劳的哥儿,低头收拾掉正堂里的茶杯,与她打了声招呼,便去厨房做今日的吃食儿。   谢琼暖眼巴巴的看着他像个小马达般忙碌的背影,忽的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夫郎太能干,她竟然懒不下去了?   迎着阳光,她眯了眯眼睛,心里暗自盘算,明日趁着祝明奕上山的当口儿,她也不能闲着。他们家都如此“穷”了,想来他心中甚是急迫。   她虽拦不住他上山打猎,但是教他做吃食儿的打算并没有打消。要知道,吃货如她,现代很多小吃的做法,她都有涉猎。虽不会做,偶尔与大厨子们畅聊一二,便也知道个七七八八。   她之前去镇上酒楼观察过,这里调料缺少,加之厨方大多不外传。普通小镇的酒楼里,饭菜并不如何美味 ,小吃更是少之又少。   是人就有口腹之欲,她不信,美食无人问津。   谢琼暖眼睛滴溜溜转,脑子里飞快闪过后世很多种小吃。以他们现在的现状,只能做最简单的吃食儿,且做法简单,价格也不能太贵。   考虑到种种限制条件,她恨不能那拿纸列出来,再一一排除。   思考了好大一会儿,心中才有了目标――茶叶蛋。做法简单,又方便携带到镇子上。最重要的是,茶叶蛋若是做的好了,口感比肉还好吃。   在这样一个普遍缺衣少食的小镇里,能每日吃上肉食儿的人家并不多 。肉食太贵,但是鸡蛋却比肉食便宜很多。茶叶蛋若做成功,价格不贵,谁都愿意尝一尝。   谢琼暖眯着眼睛,做茶叶蛋的方子她到有,但是还须得找点儿调料。   她读过这个世界的《农科杂谈》,这个女尊国的农业发展水平和M国宋朝略像,香料已经由西域传至中土。   这个时代的人不知香料的用法,只以为是一种熏香。镇上香料铺子里许是有些八角、肉桂、花椒。她之前并没有去香料铺子中寻过,如今打算做茶叶蛋,这些这个时代现有的调味料必须得用上。到时候,即使调味料不足,她也可浑水摸鱼,从自己空间内拿一些别的调料混进去,蒙混过关。   谢琼暖打定主意,过几日须得和祝明奕一道去镇子上看看。只不过雇佣武大娘马车的期限已经到期,她如今当着他的面儿也不好再大手大脚,再去镇上须得步行,倒是麻烦些许。   哎!就当她自作孽,装穷的惩罚吧。   毕竟在他的眼中,她是个穷鬼,饭量又大,又没办法干重活。别人说她是废物,倒也无所谓,但是看着他为了养活自己辛勤劳作,任劳任怨,这点儿牺牲,还真的不算什么。   谢琼暖一番思量完,也跟着推开门。   祝眀奕家院子内开垦出了几分田地。   地里种着些青黄不接的蔬菜,许是主人家才搬过来没有多长时间,蔬菜种子种下去没多久,地里的菜叶只刚冒出个脆弱的嫩芽。当然这地里冒出头的嫩芽并不很多,长势寒碜。   谢琼暖这个人,不喜欢种地是一会儿事儿。可是她有强迫症,往日习惯了自己空间内硕果累累的菜园,猛的一眼看见这几分青黄不接的菜地,她就有些看不过眼。   远方灶房内炊烟袅袅,眼前菜地青黄不接。   谢琼暖忍了忍,终是看不过眼。撸起袖子,转身便去一旁的柴房。在柴房内取过木桶,打了桶水提到菜地上。   她也没急着浇水,站在原地,意念一闪,从里空间内拿出一包肥料,肥料入水即刻融化。   这种肥料是末世科学家研制出来的加强版肥料。   前世末世来临,受丧尸病毒影响,土地也多多少少变异。基地里种植作物,生长缓慢,收成很是可怜。   后来科学家们致力钻研如何提高作物产量,便研制了这种肥料。   肥料并不似末世前的肥料,它入水即融,农民只需把融于水的肥料灌入地里,便能给作物增肥,其肥料量更是超出了末世前肥料的很多倍。暂时解救了土地肥力下降的危机。   谢琼暖有时候在想,人的创造能力真的是无穷无尽,面对极尽的困境,便能激发无限的潜能。   她低头,把装肥料的空塑料袋收入空间一时有些怔忪。基地里大半的物资都储存在她的空间内,如肥料这种关系基地民生的物品,秦楚生那男人都做了两手准备。一半放于她空间,一半放于仓库。以备万一有一日丧尸破城,他们还有东山再起的资本。   呵!算盘打得是极好的,却没料到自己早早的死了,可怜了自己空间里泰半的物资。   那个时候她自杀,那男人惊慌失措的模样,是在心疼她空间内大半的物资吧。   谢琼暖忽的勾出一抹嘲讽的笑,谁知道呢?左右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看了眼地上的肥料水,毫不费力的提起水桶,拿起水瓢,慢悠悠的在菜地来回浇水。   祝眀奕端着饭菜从厨房出来,看见的便是他那弱不禁风的假妻主,辛勤劳作的模样(大雾)。   日光下,面容白皙的女子,弯着腰,素白的手拿着个瓜瓤做的水瓢,一遍遍给地里的菜苗浇水。   她柔嫩的侧脸被日光晒的微微透着丝红晕,额鬓间沁出些许调皮的细汗,顺着她的脸颊,缓缓的落入地里。   这样一个普通农家女,再正常不过的浇水举动,在她做来,竟平添多了分闲散与慵懒。   祝眀奕墨色的眸子中泛着一丝心疼,眼神定在她细瘦的胳膊上,心内的心疼无限放大。   明日他一定得去山上,猎上一头大猪来。   祝眀奕坚毅的脸上露出一抹决然。   他本不是个重钱财之欲的人。三年前,他记忆全无,身上除了一块玉镯再无长物,却并没有为钱财担忧过。   他素来理智又清醒,即使没有记忆,却能对身处的环境与自身的优势进行飞快的分析,从而迅速的让自己积累银钱,以他的能力养家糊口并不再话下。   贫穷压不弯他的脊背,但是他却不能容忍,贫穷让她跟着自己吃苦。   即使这是个假妻主,是为了搭救自己,她撒下的弥天大谎。   但是他心里却隐隐约约,把这件事儿当成了真。他是个有赘妻的男人,养她本就是他这一辈子应该承担的责任。   即使她那日说,他们以兄妹相待,她对自己似乎也并没有男女之情。   但是他......   很早之前,或许莫须有的同情便变得不同了。   这份感情在那日她挺身而出,夺过他的长剑,与村长对峙时,便已经发酵成了无法改变的东西。   他从没有这种陌生的感情,也说不上来自己想要什么,但有一点他能确定,他想要让她吃的更好一些,日子过得更好一些。   有一天,在县里有座大宅院。   有一天,奴仆成群。   有一天,她安然的躺在大摇椅上,对他温润一笑。   .......   原来这就是,那些话本里出色的公子哥,勤奋向上,拼尽全力,提升身份的原因。   只为了一个女子,一生一世一双人。让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祝眀奕握了握拳头,鹰眸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亮光。   他会更努力,让她成为自己真正的赘妻。   “妻……琼暖,过来吃饭。”   好吃的来了!谢琼暖眸子一亮,扭头亮晶晶的盯在祝眀奕端来的饭碗上。   隔得远了,只来得及看见,一大锅猪蹄炖萝卜。   又见猪蹄儿,谢琼暖仍是控制不住自己口腹之欲,不自觉的吸溜了口唇角不存在的口水。   眼前的四分地被她重新灌溉了些水,收工吃饭,完美!   她直起身,冲他点点头。把水桶放回柴房,洗了手,这才随后入了正厅。   祝眀奕家的这间正堂比谢琼暖家的破房子,精致了不少,虽都是土培墙垒成的屋舍。   但是祝眀奕一看便是个讲究人,正堂内的一应家用物什儿,俱是齐全。   最让人值得说道的是,她竟然还在这间乡下屋舍中,看见了几个破口的瓷瓶儿,由此可见,主人家是个多么雅致的人物。   她进来的时候,祝眀奕已经把饭菜、碗筷一一摆好。   他们仅两个人,桌上的菜便并不多,一份猪蹄炖萝卜,一份清炒大白菜。   荤素搭配,一点儿不寒酸。   “奕哥儿,咱们开吃吗?”   谢琼暖两双眼睛盯在野猪蹄儿上,头也不抬的问道。   祝眀奕见她这幅丝毫不嫌弃的表情,脸上总算好看了些,点点头。   便见坐在一旁的女人,手持竹筷,眼疾手快的夹了一个猪蹄儿,刚准备放入自己碗里。似是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瞬,挣扎了一下,竟是放进了他的碗里。   祝眀奕抬眸看她,只见她一只素手悬在半空,故作大方的说道:“奕哥儿,你吃,这猪蹄儿,富含丰富的营养,多吃点儿这个,身体好,皮肤也白皙。”   他看着她强忍住肉痛的神情,紧抿的薄唇,忽的勾起一抹笑。也不知为何,竟是平白无故被她的表情给驱散了这几日心头的阴郁。   谢琼暖第一次见他拨开云雾的笑容,愣了会儿。可别说,他平时一直冷着张脸,表情甚少,忽的笑起来,竟然有匪公子,陌陌如玉之感。   回过神儿来,想到这毕竟是个女尊社会,她一直盯着人家清白的哥儿看,岂不被他当成了登徒女。如此行为未免孟浪了些。   这般想着,谢琼暖别开眼,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今日的大餐猪蹄儿炖萝卜上。   谢琼暖爱好一切肉食,猪蹄儿尤甚。前世死前,如果说在丧尸王手中,吃过一次惊为珍馐的卤猪蹄儿,让她恍然回神,末世艰难的苟活毫无意义。   那么今天,吃了祝眀奕这缺料少油的猪蹄儿,她却想着,也许,未来还有期待。   她早上去过这个家里的厨房。只肖一眼粗略而过,便把厨房内的一应用具、调料、吃食儿,俱都看齐全。   他们家厨房吃食儿快没有了,尤其是那珍贵的菜油,竟是只有一小碗。   她小心的觑了他一眼,见他并没有异色。绝口不提家内困境。不免在心内叹了口气,圣母要不得,对她这么好做什么劲儿,真是个闷骚心善的小哥儿。   罢了罢了,就冲他这么善良的份上,她也要给他一个荣华富贵。   这碗猪蹄炖萝卜其实并不算很美味,与丧失王那日的珍馐比起来,逊色太多。只是里面承载了这叫祝眀奕小哥儿太多的良善,谢琼暖吃起来格外的珍惜。   吃完午饭两人也没闲着,由于想做茶叶蛋,拿到镇上卖,谢琼暖与祝眀奕比划了两下,让他帮忙做两个干净的大木桶。   祝眀奕虽觉得奇怪,倒也没拒绝,一口答应下来。   原本正午,谢琼暖是有午睡的习惯,但是看着自家夫郎不停干活的身影,她也不好闲着,自告奋勇的下山挑水。   想着,顺便再钓几条鱼上来。   一下午忙忙碌碌,待得谢琼暖挑着水,手里拎着她在小清河掉来的鱼虾竹筒回来的时候,祝眀奕已经做好了她要求的两个大木桶,脚边额外新做了两个木盆。   祝眀奕见她回来,飞快的上前接过她身上的担子,指着新做好的两个木盆说道:“琼暖,我顺手帮你做了两个洗漱盆,你且将就着用用。”   说着轻松的挑着两桶水,倒入柴房内储水的大缸内。   谢琼暖拿着他新做的木盆,眸里闪过一丝愉悦。   与这样一个全能小哥儿搭伙过日子,生活似乎多了丝别样的质量来。   ---   酉时两人简单用了晚饭,便再无事可做。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什么的,最为尴尬。   谢琼暖原还有些不自在,在正堂内磨蹭了很久,洗漱完毕,才去了祝眀奕的卧房。   却不料,别人小哥儿一脸坦然。   屋内点着煤油灯,谢琼暖站在门口,看着他手里持着一卷书册,坐在屋内的木椅上。   暖黄的火光中,他清隽的眉眼晕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他认真看着书,连她进屋的响动,也似是没有发现。凝眸认真思索的模样,散发着连他自己也无法察觉的无边魅力。   谢琼暖愣了愣,回神不由在心内哂笑,她竟然看个朝夕相处的哥儿,看得出了神儿,这也是盘古开天地第一回 的事儿。   见他无丝毫拘谨,她也不好多做扭捏,背过身,关上门。   此时秋风瑟瑟,渐至浓秋,夜晚的凉风透过门缝漏进来,谢琼暖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心头的尴尬消失无踪。   却不知身后的小哥儿早已经抬起头,他宽厚的手掌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墨眸里呆滞的倒影着她的背影,   只是这种异样,在她转身把视线再次投向他时,又消失的一干二净,不见踪影。   他似是刚发现她一般,抬起头,清冷的脸上恰到好处的放柔了些,招呼她过来坐:“琼暖,你洗漱好了?”   谢琼暖应声点点头,搬来一把木凳坐在他对面,这才对着屋内的男人缓声道:“奕哥儿,夜晚在煤油灯下看书,火光微弱,对眼睛总归不好。你若实在想在夜里看书消磨时光,多点两盏煤油灯......”   谢琼暖没有继续说下去,想着他们家今日处境,着实说不出口。   对面的小哥儿观察细微,见她神色犹豫,体贴的点头,低声应好。   他直起身,把书册放置到窗前的书桌上。   颀长的身形被烛光倒影在地上,拖曳出一地阴影。   两人分坐在八仙桌边旁,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农家闲话。从他们家门前种的菜种聊到他往日打猎在山上所见之景。   两人一问一答,倒缓冲了尴尬。   谢琼暖很是好奇,他平日在山上如何打猎。见此刻气氛甚好,便也问了出来:“眀奕,你往日山上,如何猎得猎物?”   “我本身怀武艺,赤手空拳,在老虎面前也能毫发无伤。后来在这崂山上打猎久了,眀奕木工手艺渐渐好了不少,发现还可以做些竹箭,装上铁铸的箭头,如此猎得的猎物便更多了些,尤其是那等跑的飞快的兔子、野獐。便也能偶尔得上三五只。”   祝眀奕缓声为她解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琼暖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听他提起“跑的快”的猎物,忽的灵光一闪,问道:“奕哥儿,平日上山做陷阱吗?在动物经常出没的地方,做上一两个陷阱,猎取大型或小巧灵活不容易抓取的猎物,效果应是不错。”   “陷阱?是挖个大坑,再用稻草铺在上面做伪装这种陷阱吗?”   祝眀奕抬眸疑惑的问,见她点点头,不由失笑道:“琼暖说的这种陷阱早先尚有作用,然而如今山上打猎的猎户此种法子用的多了,动物们机警起来,往后的一些陷阱便很少有动物上当。”   “如果制作陷阱精细一点儿呢?”   谢琼暖顿了顿,见他一脸兴趣的看过来,继续道:“眀奕若是有兴趣做陷阱,陷阱内不妨钉入用刀削成尖的横截木,动物入得坑内,便没了逃跑的可能。之后你再用泥巴涂抹木桩的横截面做些简易的伪装。另外动物的警惕心极强,嗅觉极为灵敏,眀奕做陷阱时,尽量在陷阱周围不要留下人的足迹,不要破坏周围的环境。避开有特殊气味儿的树木旁做陷阱。如果陷阱做得精细些,兴许能有不一样的收获也不一定。”   谢琼暖一气说完,再看向祝眀奕,便见他似是听了进去,接受能力极强的小哥儿,星眸闪烁,满是星辰。   他沉浸在刚刚从她那儿得来的方法中,越想越觉得可行,薄唇极细微的勾了勾,暖黄的灯光中,他此刻炫目又灼人。   谢琼暖:......   这房间有毒吧,她今晚看着对面小哥儿,发愣了两次。难道这就是后世科学家所说的,男女独处,会分泌出一种特殊的介质,是荷尔蒙来着还是多巴胺?   谢琼暖脑袋内乱糟糟,心下疑惑,今日她自己在别扭个什么劲儿。   这边厢,祝眀奕已经很快的从谢琼暖只言片语的提醒里,想出了明日做精细陷阱的法子。   他看着她的一双墨眸流光溢彩,村人都说他对面的女人好吃懒做,不学无术。却不知她有这么多的好……只有他知道。   祝眀奕眸色微深,幸好如今两人阴差阳错绑在一起,他极早的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感情。不然这么好的妻主,迟早要被旁的小哥儿捷足先登。   还有那个隐患,祝莲。她怕是也意识到她的特别之处,生出那等子龙阳之好来。   祝眀奕捏紧拳头,打量她绝美的眉目,竟生出一股想把她藏起来不给他人看见的冲动。   他猛的打了一个激灵,何时他心头竟然有了这样的魔鬼想法。他们做小哥儿的从小便被言传身教,且切能对妻主生出独占欲,妻主是要与人分享的。   可是.....   想着要与人分享她,他是绝不会同意。   两人相对无言,俱有心事儿,此时夜色深深,屋外凉风吹动树叶,发出簌簌的声响。   谢琼暖在这样的响声中,率先回过神儿,虽然有些尴尬,但是他们合该就寝了。   她故作掩饰的打了个哈欠,眸中含着睡意建议道:“奕哥儿,时辰不早,你看,我两儿是不是该睡下了?”   谢琼暖说完,也不敢与他对视,总觉得气氛怪异的狠。   祝明奕不动声色的捏紧拳头,几不可察的点点头,低低的应了一声:“琼暖先睡,眀奕去洗漱,去去就回。”   他说完也不待她回答,迅速的闪身出门,那背影远远瞧着,颇有些狼狈。   木门随着开合发出“吱呀”的响声。   谢琼暖被屋外漏进来的一缕凉风给惊的一个激灵,她搓搓冰凉的手指,觑了眼内室的木床。   左右这会儿祝眀奕那小哥儿,还没有回来,她还是先脱衣睡觉,不然一会儿两人再次碰面,又要尴尬好半天。   谢琼暖这女人,一向颇有些没心没肺,对于纠结半天误解的问题,一般不会究根问底。她外表看似涉世未深,空有美貌,其实性格通透的恨。追根究底,最常见的后果便是自寻烦恼,还不如睡觉。   不就是同床共枕吗?她这性别搁这女尊国,那是攻的一方好吗?不就是一冷酷俊美的小哥儿,他能强了她去?   谢琼暖自我心理建设做的十足,上床便占了木床最里面一侧。   祝眀奕洗漱完毕,在屋外吹了一炷香时间的冷风,身披寒意的入了房间。   他原本七上八下的一颗少男心,怦怦乱跳,待得进了屋,一眼瞧见那已经呼呼大睡的女人。如玉的脸上神色复杂,他墨色的眸子上上下下的将自己检查了一遍,疑惑一闪而逝。   话本里不都说,女人性急,对俊朗的小哥儿,俱是把持不住。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刀刻似的俊颜,他理应长得不丑才是,莫说村里人夸他俊美,往日即使走在镇上,他的容貌也令旁人驻足。   但是她......   他对她似乎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祝眀奕眸色的眸子闪过一抹迷茫,觑了眼被窝里那女人露出来的白皙细长的胳膊,心内咯噔一沉。她......该不是太过瘦弱,那方面不行?   回忆起去年,他去药铺买药时,似乎听过郎中给一痨病女人诊断过这样的症状。   他无意听了一耳朵,郎中似乎说了声那女子体虚,往日必须得药补、食补,仔细将养,否则没有那方面的冲动。   祝眀奕深深的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在心内暗自下定决心,她既然有这种毛病,是女人总要点儿脸面,他也不好直接带着她去驿馆找郎中看诊。但往后他到是可以多做些那方面大补的食物,仔细将养着,总归会好很多。   被误会为性无能的某女人此刻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后来某个夜黑风高的晚上,祝眀奕端着一碗羊肉汤给谢琼暖进补时。   谢琼暖放下手中的书册,习惯的把羊肉汤喝的一干二净,她一边擦着嘴边,一边颇为感动的对他说:“夫郎太好了,每晚给我熬煮羊肉汤、牛肉汤。你白日辛苦,往后晚上切莫再如此劳累。”   祝眀奕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摇摇头,低声道:“不劳累,为了你我往日的幸福,别说每晚熬煮羊肉汤,便是珍馐百味,能治好妻主你性无能的病症,眀奕也会买来,为妻主将养身体。”   谢琼暖掏了掏耳朵:“什么?你刚刚说什么?性无能?无能?”   眼前的小哥儿顶着她迫人质问,不怕死的点了点头,一脸同情的打量她。   谢琼暖气的恨不能踹他两脚,手中的书册扔在地上,使了巧劲儿,把足足高了她一个头的男人,按压在书桌上,桌子上的一应书籍无辜受到牵连,被谢琼暖粗暴的扫落在地上。   她的唇毫不留情面的落下去,两唇相贴,缱绻柔情。   祝眀奕惊的一动不敢动,被女人通身的气势给震的不愿动缠,清澈的墨眸在那样缠绵悱恻的亲吻中渐渐的染上几分迷茫。   “你......不是那方面......不行,恩?”   谢琼暖:“闭嘴!”   红烛帐暖,迟来的春宵,原来源自一个无厘头的乌龙。   往后很多年,谢琼暖对羊肉汤这种东西,敬而远之。   这辣鸡玩意儿,有毒!   作者有话要说:  谢琼暖:玛德,老娘神威不发,你当我是病猫?   祝明奕:我……错了   谢琼暖:“呵?男人。过来,坐上去!”   祝明奕…… 第31章   祝眀奕原本以为自己会一夜无眠, 他合衣躺在床的外侧, 两人虽盖着不同的被褥, 但是距离极近,耳边是她匀称的呼吸声, 鼻端传来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   宁静的夜晚,风吹草动,他细数着自己的心跳, 睡意渐浓。   第二日, 祝眀奕睁眼醒来,天光大亮, 竟比平日, 多睡了一个时辰。   他素来自律,每日卯时便会醒来,没成想,今日竟是睡的过了时辰。   祝眀奕下意识的便要起身,身上却被一条腿死死压住。   他白皙的脸上瞬间浮上一层淡红, 极其僵硬的扭过头, 那人绝美的容颜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两人头靠的很近, 她还在熟睡, 鸦羽色的睫毛,在眼帘下投下一抹深深的暗影。柔嫩的侧脸粉扑扑的,唇角露出一条可疑的银丝。   祝眀奕被她这张毫无防备,冲击力极大的容颜给惊的呆了好半响。   他的被褥内是她不知何时钻进来的大半身子,祝眀奕只觉得脑内一热, 他身上本能的生出一股陌生的反应。   祝明奕已过弱冠之年,并不是个懵懂无知的哥儿,闺房之事儿早前被绿生仔细传授过。清晨起床,冲击力太大,整个身上灼热的反应太过清晰,他如何不知发生了什么。   他隐忍的对着床上的人勾出一抹苦笑,克制的闭上眼睛。   半响,翻江倒海的旖旎这才尽数压制在心底,祝眀奕睁开眼,看也不敢再看一尺距离前那张散发着浓浓惑人气息的容颜。   他沉着气,艰难的移开她搭在自己身上的长腿,规整好她身上的被褥,逃命似的冲出这间卧室。   心跳蹦蹦蹦,再不离开,祝眀奕怀疑它似乎要从自己心口跳出来。   一觉睡到自然醒,谢琼暖睁开眼的时候,不出意料,日上三竿。   她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想到昨夜她与旁的男人同床共枕了。   她下意识的看了看身侧,祝眀奕早已经不见了身影。   屋外太阳高高悬在正空,此刻时辰已经不早,想起昨晚他告诉过她,他今日要上山打猎,想必此刻已经在崂山森林里穿梭。   谢琼暖眯着眼睛,待清晨起床产生的晕眩平复后。这才翻身起床。   只是这一动却察觉了异样,小腿发麻。   谢琼暖低头,一眼便看见盖在自己身上的被褥换了个颜色,身上的这床被褥与祝眀奕为她准备的那床被褥相比,破旧了不少。   昨夜她做了什么?   谢琼暖一个机灵,身上的懵懂睡意被惊的尽数褪去。   她直起身,盯着紧闭的房门,红唇张合,憋了半天,吐出一句脏话:“卧槽!”   她昨晚不会是爬床把人善良圣母的女尊国小哥儿给睡了吧?   想到她晚上不老实的睡相,谢琼暖眸中露出一抹凝重,她约莫是轻薄了人小哥儿。   谢琼暖此刻忏悔的要命,心内自责,那么好的一个哥儿,对她善良又体贴,她竟然趁着人家对自己放下心防,轻薄于人家,毁人清白。   她......这都干了些什么事儿?   说来也甚是奇怪,她一末世出来的异能者,本就生性多疑,感官灵敏。别说陌生人睡在一侧,就是任意一丝风吹草动,也会迅速的警醒。   但是这两日睡在这小哥儿的床上,竟能安心的入眠,一夜不醒。   谢琼暖在床上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缘由,只得穿上鞋子洗漱起床。   待一切整理完毕,屋外恰巧传来一阵阵吵闹的敲门声。   谢琼暖看了看日头,此刻尚没有到中午,想来奕哥儿不可能这么快回家。   她心生疑惑,慢条斯理的擦干净手上的水滴,这才给屋外那显然已经敲门敲的不耐烦的人开了门。   院儿门外,站着个中年女人,女人的脸上挂着抹憨厚的笑容。   乍一眼瞧来,这是个长相相当忠厚老实的庄稼女。皮肤黝黑,身强力壮。   只可惜,开门时,眼前女人不大的眼睛中露出的不耐烦与轻蔑,被谢琼暖给精准的捕捉到。   来人是祝百盛的跟班祝顺子,往日专为村长祝百盛办些龌龊污糟事儿。   说来这女人也不陌生,谢琼暖倒是见过她一次,一个月多月前,她从镇上回村,把奕哥儿围堵在村口的一众大妇里,恰好就有这位女人。   她当时还奇怪,长得如此忠厚老实模样的大妇,为虎作伥时的气势倒也不含糊。反差感太强,她也不免多看了几眼。   没想到今日,冤家路窄,竟然又见了面。   谢琼暖倚在门口,并没有把她引进屋,她觑了她一眼,淡淡的问道:“顺子姨,有事?”   祝顺子见她并不热情,眼内流光一闪,很快又极快的收敛的一干二净。   她一向是个沉得住气的,在落水村这么多年,为祝百盛打探了不少消息,深受祝百盛重用。   见谢琼暖这吊儿郎当的模样,也不生气,脸上迅速的蹙起一朵菊花来,嘿嘿笑道:“琼暖侄女儿,你今日在家啊?”   谢琼暖不明所以的点点头,这不是废话吗?眼前这女人明显一副打着算盘的样子,虽遮掩的尚算成功,但是尴尬的套近乎这种,对于不喜社交的谢琼暖来说,最是厌烦。   她忍下关门的冲动,又听了她两耳朵寒暄。   “琼暖,你家夫郎呢?大姨听说,你二人不久前将将住在一起,成亲新婚。姨素来与你夫郎交好,得知他已经与你成亲,替你二人甚是高兴。这不今日上门,特意恭贺一二。”   祝顺子说完,拎出身后的竹篮,谢琼暖往篮筐中觑了一眼,一些庄稼地里常见的蔬菜装了整整一小篮。   她到了唇边的拒绝,咽下去。想到厨房里已经所剩无几的蔬菜,她忍了忍。   侧身把这明显不坏好意的女人迎进屋内。   祝顺子惯会说话,谢琼暖虽一直沉默不语,但是她却能一直叨叨家常。   两人在正厅尬聊了好一会儿,祝顺子见气氛正好,一双眼睛在这祝家正厅上上下下边边角角的地方俱都看了个仔细后,这才面向谢琼暖。   话题一转赞道:“侄女儿,你家夫郎顶顶的能干,上得了厨房,下得了厅堂。瞧瞧你家夫郎建造的这间屋舍,姨观这屋内摆设,顶顶美观,样样雅致。要我说呐,咱村就是百盛姐家的屋舍都不能与这儿比呢?”   “您说的哪儿的话,内子再有本事也没有村长位高权重,如何能与百盛姨家比?”   “琼暖可别妄自菲薄,大姨今儿是第一次进你家院儿,观你们家屋舍甚是雅致,美观。姨今日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琼暖能若带姨四处走走,也好参观下你们家院子。”   祝顺子一边说一边叹了口气,话风一转,佯装愁苦:“哎,不瞒侄女儿你说,姨今日拜访,也是打着参观你家屋舍的目的。我那不成器的女儿再过些时日便要成亲,家里屋舍破旧,便想着重新休憩。她素来是个没主见的女君,这事儿还需我这老母亲,鞍前马后。前些时日听铁柱说你家屋舍宽敞明亮又极为舒适。便想着来看看,看能不能也效仿着给我那不成器的女儿也垒个类似的小院儿出来。”   谢琼暖杏眸微眯,聊了半天,原来是打着参观屋舍的目的。想到这位自称与自己夫郎交好的女人滴溜溜转的眼神,这人怕是来参观是假,打探虚实为真?至于这虚实是什么?仔细想想祝百盛近些时日白班为难祝眀奕的行为,便能猜出七七八八。   祝顺子嘴上说的好听,怕真正的目的是替祝百盛,打探她妻夫二人关系是否属实才对吧。   搞清楚她的来意,谢琼暖心中有了底。   左右她与祝眀奕早就想到了后续被怀疑的可能。   这间屋舍处处都有她二人生活的痕迹,即便是她们去卧室查看,他二人也是真的同床共枕。   她们既然怀疑,那就让她们光明正大的看看。   一次性打消怀疑,总比成日被人监视来的好。   这样想着,谢琼暖点头欣然应允。   祝顺子见眼前女君光明正大,丝毫不见心虚的神情。一时也有些拿不准百盛姐的猜测,这对夫妻看起来如何也不像是对假夫妻。   她一路随着她参观了这间小院儿剩余的四间房。   连这二人的新房她也在门外远远的看了一眼。   仔细察看,却并没有发现丝毫异样。祝顺子心内狐疑,仍旧有些不放心。   与谢琼暖杂七杂八的又聊了会儿天,待实在问不出来什么了,这才罢休。不动声色的与谢琼暖告辞,她指了指天上高悬的日头,道:“琼暖,快到中午了,你姨夫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哩,今日便不做叨扰了,姨下次再来看你们。”   谢琼暖也不客套,带着她便往门外走,心里暗忖,下一次,您还能不能进门还是未知数。   这边厢,祝顺子从崂山下来,便马不停蹄的去山下找祝百盛,汇报情况。   祝百盛得了他二人,妻夫关系属实的消息,心内仍旧不甘心,却也寻不出丝毫错处。   想着女儿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帮忙盯着点儿崂山那两户人家的动静。她虽不懂女儿出于什么原因如此关注那两人。   但女儿毕竟是读书人,比自个儿这当老娘的有注意的多。这会儿她自己拿不定主意,便进了书房,用她那蹩脚的毛笔字,给女儿写了封信,信里简单描述了一些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   却说这厢,谢琼暖提着祝顺子拿来的竹篮,瞥了瞥嘴。她原以为这是一大篮筐青菜,提到近前,仔细一瞧。忍不住暗自骂了那女人一身“滑头。”   这哪是一篮筐青菜,上面铺着一层新鲜的菜叶子,下面分明全是野菜杂草。   谢琼暖面无表情的笑了笑,若是常人,心里估就得难受好一会儿。   只可惜谢琼暖不是常人,她看重其实也并不是她这一筐青菜,只是祝顺子送菜的由头。   她空间里吃不完的蔬菜水果,没有借口,她也拿不出来,正好今日家里吃食儿快用完了。趁着这个当口儿,倒可以为奕哥儿贴补一二。   谢琼暖意念一闪,提着手中的篮筐,去子空间,摘了足足一篮筐落水村常见的青菜。   摘完青菜,她又把里空间里,往年在废旧超市搜刮的鸡蛋,也拿了十颗放在篮筐正上面。   祝眀奕下午从山上回来的时候,天色稍稍有些暗沉了,他抬脚入厨房,谢琼暖,正在蹩脚的帮他洗青菜,她虽然不会掌勺切菜,但是打个下手也不是难事。   下午的时候,她把祝眀奕家的三个大大缸装满了空间里的水。不然那男人打猎回来,本是极累的,再去山下挑水,做饭,她良心如何过得去。   原本只是和人答伙过日子,室友关系。   可是,今日她无端把人给轻薄了去,虽然自个儿是无意识的,也不敢肯定眀奕小哥儿会不会介意,从此与她划清干系。那两日断粮的危机,她这辈子都不想体验第二次。   谢琼暖乖顺的做着家务活,想着他回来一感动,就把昨晚的事儿给抵消了呢!   谢琼暖求生欲极强,她一边洗青菜,一边胡思乱想,这奕哥儿咋还不回来,再晚点到,她这框青菜全部都得给洗干净。   听到门口的响声,这才仰起头,她收起往日懒散的神色,冲着他扬起一抹笑,熟稔的道:“你回来了!”   门口的小哥儿背上扛着一只棕熊,手上挂着三只野生獐子,五只野鸡。   她打眼一瞧,被他身上挂满的动物给惊的呆立原地,我的个乖乖哦!这男人是个什么神仙哥哥,他这一身猎物,若是被村里人看见,还不得眼馋的跳脚。   祝眀奕对今日收获也颇为满意,脸上带着淡笑,冲着她说话的语气都带了两分兴奋:“琼暖,你看,按照你昨日交给我的法子,今天这只棕熊便是从那个陷阱里猎来的。”   “眀奕真厉害。”   谢琼暖放下手中的青菜,在身上擦了才未干的手,一边夸他,一边作势要卸下他身上的猎物。   却被身前负重的男人一个灵活的闪身,给躲了过去。   谢琼暖举着手,讪讪的顿在原地。   祝眀奕怕她误会,急忙解释道:“这野生动物身上味道大,血腥气儿极重,琼暖别碰着,一会儿把你身上软上血腥便不好了。”   他说完便挂着一身猎物,掉头去了院子。   谢琼暖盯着他浴血的后背,一时有些感动。女尊国的小哥儿都是这么体贴的吗?   她思考了一瞬,起锅烧灶,得赶紧给他热一锅热水,待会好去净房沐浴。   谢琼暖这边忙活开,祝眀奕也没闲着,其实今日上山,他并不是很累,由于陷阱的缘故,他并没有深入深山,做好谢琼暖说的精细陷阱后,便屏住呼吸隐匿在不远处。   身上的猎物便是由此得来,今日收获颇丰,尤其这一整只棕熊,明日拿去县里变卖,指不定能换的十两纹银,毕竟熊胆难得。   这是种很珍贵的药材,若是能把熊胆分割出来,单独拿到药铺里变卖,价格更高,祝眀奕嫌麻烦,他自身并不喜血腥,若不是为了生存,打猎这种行当,他也不是很喜欢。再加上这只野生熊的熊皮,通身都是宝贝。不愁卖个好价钱?   祝眀奕心中心喜,把猎物妥善的归置好后,在周边熟练的撒上避开蚊虫的粉末。   这才重新返回厨房,此时谢琼暖已经将热水烧好。   他提着她特意为他烧热的水,去净房洗漱。   一通忙碌下来,待二人吃上饭,天色已经黑透。   桌上摆着的是谢琼暖昨日捕捉上来的鱼和虾,青菜是空间里拿出来的。看起来特别新鲜,淋上菜油绿油油的,还有一个黄橙橙的蒸鸡蛋。   待她二人吃完,祝眀奕得了空,才指着盘子内剩下的鸡蛋青菜问道:“琼暖,家里忽然多出来的菜蛋,你......是在村里大姨、姨夫们手中买的吗?”   谢琼暖见他问起此事,这才想起白日祝顺子来打探虚实的事情。   她擦了擦嘴角的油渍,缓声把今日之事儿说与他听,只在这篮筐贺礼上做了些隐瞒。   祝眀奕听完,薄唇微抿,好看的眉头蹙起。沉默了半响,墨眸中闪过一抹厉色,他沉声道:“琼暖,下次再见那祝顺子上门,便不要让她进来了。村长再如何怀疑,你我妻夫之实也无考据。那祝顺子素来滑头又壮实,若是眀奕不在家,欺负了你去,后悔莫及。”   谢琼暖有些无语,往后她该如何改观自己在他眼中瘦弱需要人保护的观念。   她心内翻江倒海,面上也不显,顺着他的话,点点头:“眀奕不说,下次我也再不会让她们进门。今日也便是将计就计,让她观个一清二楚,省的整日被这些鼠辈盯着你我二人。况且,我......奕哥儿可别小瞧我,就祝顺子那体格,奈何不了我。”   谢琼暖说完,自以为潇洒的对自己的体格吹嘘了一番。   她眼角眉梢染扬着几分张扬的自信,只那细胳膊细腿,在烛光下,显得犹为细弱。   白皙的细脖支撑着巴掌大的小脸。烛火下,又多了几分脆弱可欺。   祝眀奕唇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低低的哄道:“琼暖当然厉害,今天我能在山上猎得这么多猎物,都是琼暖的功劳。”   谢琼暖:......   你出戏了亲,我明明跟你说的是我的武力值,强壮度。你却顾左右而言其他。呵!男人!   两人用完饭,收拾一通,都早早的回了房里。   同居的第二夜,厚脸皮如谢琼暖,倒已经适应良好,她早早的洗漱完毕,上床睡觉。   往常她自己独居之时,还能从空间内拿出蜡烛,看会儿这个时代的传记。   但是祝眀奕家,显然是用不起蜡烛这种较为贵重的照明物品。谢琼暖躺在床上,听着屏风外小哥儿细细碎碎的响声。   杏眸明亮清澈,丝毫不见睡意。   祝眀奕在屋外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吹灭煤油灯,小心的走到床上。屋内黑乎乎一片,身怀内力的祝眀奕,夜视能力却是极好,他轻手轻脚的上床,盖上被褥,原以为身边的女人又如昨夜一般很快的入睡。正待松一口气。   耳边却传来她一贯慵懒的声音:“奕哥儿,聊会儿天?”   她侧过身,脸颊正对着他,月光下,她黑色的秀发散乱的披散开来,衬的一张绝美的脸愈发的白皙莹润。   祝眀奕呼吸一窒,他直挺挺的平躺在床的外侧,鼻端有她发丝传来的淡淡幽香,即使分被而盖,他似乎能感觉到从她肌肤上传来的灼烧人的体温。   他隐忍的捏紧拳头,舌尖低着牙齿,划出一抹血腥的红痕,整个人这才清新不少,他木着脸,眼睛直视着头顶上的床帐,沙哑的回:“琼暖想说什么?”   祝眀奕往常都是不苟言笑,整个一冷酷哥儿,他这会儿躺在床上,声音冷冽如清泉,谢琼暖也没当回事儿,想着昨日的打算,与他商量道:“眀奕,你明天是不是要去镇子上卖猎物?”   祝眀奕:“明日确实要去,不然死掉的猎物不处理,极容易腐烂掉。如今天寒地冻,尚能放上一两天,若是时间长了,怕是......”   “那明日我能不能与你一起去镇子上?”谢琼暖顺势接过话,问道。   祝眀奕有些好奇,墨眸露出一丝困惑,问道:“琼暖是有什么物品要买吗?”   “是。你还记得前几日我与你说的,咱们往后做些小吃,到镇子上卖吗?”   谢琼暖瞟了他一眼,见他眸里仍是疑惑,解释道:“打猎并不是长久之计,我今日观你浑身浴血,猎来的这些猎物。虽能换的不少银钱,但总归太过劳累,且冬日的崂山猎物本就少。咱两搭伙过日子,总还是要有个谋生。我家乡有一种小食儿,做法简单,我观落水村并没有人会做,所以想着去镇子上,买点原材料。咱自己在家鼓捣一二,若能成,也是一谋生出路。”   月光下,身旁的女人声音沉稳,明眸里一改往日懒散的神色,多了分郑重。   祝眀奕在这样的蛊惑里,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他努力成为为她挡风遮雨的夫郎,她却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如藤蔓一般,攀附而上。   两人相携,一路砥砺前行,这样一种新奇的体验,甚好甚好。   祝眀奕眸中滑过一抹感动,侧身扭头,想要对她说上一声“谢谢”。   却不料,谢琼暖见他点头答应,心情甚好,抬眸靠近了两分,正打算与他说那茶叶蛋的做法。   两人的距离拉近,一人侧头,一人抬头。   两片唇意外的合在了一起,严丝合缝,仅仅相贴。   唇边的凉意蔓延至心内,谢琼暖征愣了一瞬,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旁的小哥儿推了开来。   她还没回过味儿来,摸了摸唇边的尚未消散的触觉。   心内一阵草泥马,飞驰而过?   天爷,昨日占便宜的事儿,还没有过。今日就阴差阳错亲上了。把人家小哥清誉毁的不能再毁。这是老天爷看她生活太滋润,诚心找茬吗?   谢琼暖脸上略过一丝惊慌,生怕长期饭票生气再不给她吃食儿。她小心的觑了他一眼,黑夜里,他抿着唇,墨色的眸子隐藏在黑暗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身体紧紧的绷直,脸上冷凝,看上去似乎气的不轻(大雾)。   识时务的谢琼暖:“奕哥儿,对不起,刚才......方才我不是故意的!”她说完小心的觑了一眼枕边小哥儿的俊颜,见他脸色更黑。   更加自责的道:“你相信我,我......我发誓,绝对对你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刚刚......纯属意外,你......若是不信,往后睡觉,你我之间可放一块横木,我发誓绝不越雷池一步。”   谢琼暖恨不能指着天,赌咒发誓。   说完却换来身侧小哥儿一个用力翻身,身下的木床吱吱呀呀的响。她盯着他笔挺的背脊,落下两抹宽面条。   保证没有用?造业哦!   身侧的小哥儿再也没有说话,似睡着了般,呼吸匀称。   谢琼暖看着他的后脑勺,在床上懊丧了大半个时辰,这才沉沉睡去。   夜晚的凉风吹着窗柩吱吱作响,木床的外侧,祝眀奕盯着屏风,罕见的失眠了。   她的唇软软的,两唇相触的温度似乎能灼烧到心底去。他有种想要更多的念头......   可是她却说:“她对他没有非分之想。”   真是个厚脸皮的女人,便宜都被占尽了,竟然不想负责任?   祝眀奕薄唇轻勾,侧过身看着她那张毫无防备的脸,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我男配要出来了,求做好随时晕倒的心理准备 第32章   第二日, 天没亮, 祝眀奕便起了床。   他踩着晨露下山叫来村里的车把式李老二。   待他坐着李老二的牛车回到家里, 把昨日的猎物捆绑起来,装在两个极大的木桶中, 这才叫醒谢琼暖。   谢琼暖倒没有磨蹭,自知早上赶集须得赶早,迅速的穿戴整齐, 囫囵洗完脸, 头发都还没来得及挽起来,便出了门。   院子外, 祝明奕已经把两担猎物装上了牛车, 他回头便看见她长发垂肩,随风扬起的模样。头顶上一根呆毛直直竖起,本是极丑的扮相,不知为何多了丝可爱。   祝眀奕眸子暗了暗,这样与众不同的她, 得藏起来, 可不能被人发现了。   思想龌龊, 独占欲极强的某位小哥儿, 快速翻下牛车,默不作声的去屋内,找了根发带走出来。   李老二坐在牛车上,见崂山懒女这披头散发不成体统的模样,脸上不受控制的生出几抹欲言又止的神情来。   刚准备张口说道说道, 却不料挨了那懒散的女人轻飘飘的一瞥,顿时没了声气儿。   李老二家住在村东头,离崂山这地方远了些,平日没怎么见过谢琼暖,只听村人们说过她的德行。今日第一次见,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切不可在雇主面前露出惊讶的神情。   然而看见她这不修边幅的模样,她黝黑的脸上仍是不受控制的露出一丝不赞同。若是自己女儿是这不守礼的模样,她岂不是要气的跳脚。   想她李老二纵横落水村十里八乡多年,女人见了不少,即使给人做赘妻的软饭女她也是打过交道。   却独独没见过这么......不成体统,理直气壮的赘妻。   可就这样一个女人,她远远瞧着,奕哥儿似乎给当成了宝贝。全没了往日爽利,干脆的性子。   一会儿进屋给这个女人拿衣服披在她身上,以免清晨露重受冻,一会儿又回屋摸出个暖炉,塞在她手中。   镇子上的说书先生喜欢说蓝颜祸水的故事。她今日倒是赶了个新奇儿,看见个红颜祸水,瞧把自己当家夫郎给迷得五迷三道,视她如珠如宝的德行。   李老二心内正泛着自己也说不清的酸水,祝眀奕便从屋内走了出来。   见他那假妻主似乎还没睡醒,迷迷瞪瞪抱着腿,歪三扭四的坐在牛车木板上。   他不由失笑的上了车,朝着李二姨客气的笑道:“麻烦二姨,送我们到镇子上。”   李老二回过神儿,也不继续纠结,左右是别人家的事儿。这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看不惯有啥用?   乡下女人思想简单,想清楚其中道理,脸上又露出往常憨厚的笑来,粗厚的嗓音带着丝落水村独有的乡味儿答道:“好嘞,奕哥儿,你与你妻主坐好嘞!”   她话音刚落,鞭子一扬。牛车摇摇晃晃的动了起来。   祝眀奕转过身,犹豫了一瞬,坐在谢琼暖身边,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指着她随风扬起的青丝,轻声道:“妻主,眀奕为你把头发束起来?”   谢琼暖不由哂笑,早上走得匆匆忙忙,披头散发,在这古代社会,会被人批为“不修边幅”。   她侧头看着他那双炯炯有神的墨眸,本想说一句无碍,自己来。   清晨雾重,身边的小哥儿一张清隽的侧颜隐匿在雾气中,刀刻的五官似蒙上了一层影影绰绰的面纱,此刻他的手顿在半空,握在手中的发带随风飘扬。如误落凡尘的神祈,俊美无铸。   谢琼暖吃了一口倾世俊颜,鬼使神差的点点头。   她背过身,回过神儿来,身后的男人已经撩起她身后的发丝。修长的手指灵活的挽着她的长发。   谢琼暖对绾发这件事儿烦不胜烦,一头的青丝,剪不得。绾起来又繁复的狠,穿越到这个女尊社会快半年了,她至今没学会如何把头发扎成一个髻。   平日胡乱束起来已是要花费很长时间,却没想到身后的小哥儿竟然有这等本事。他修长的手指轻柔的捻起她额鬓的发丝,梳理三两下,不一会儿这一头青丝竟然全部被归拢好。   谢琼暖收起脸上的睡意,转身对自家能干的假夫郎竖起大拇指,夸道:“夫郎,厉害!”   祝眀奕捻着她头发修长的手指顿了顿,墨眸凝了她一瞬,不自然的咳嗽了声:“眀奕只学了皮毛,若妻主不嫌弃,往后我都给你束发可否?”   谢琼暖忙不迭的点点头。   被迫旁听了他们所有对话的李老二,驾着牛车的手不禁哆嗦了一下,露出一抹暧昧的笑,她眯着有些鱼尾纹的细眼,细想当年她和她那老夫郎,似乎也有过类似的温情。   牛车自然不能与马车比,行走起来相对较慢。谢琼暖坐在上面,一摇一晃,险险又要被摇的睡着了。   祝眀奕见她快要阖上的眼皮,面露不忍。考量到她身体不好,平日嗜睡,一会儿去镇子上就得一整天,恐她体力不支。他犹豫了一瞬,体贴的坐近了些。   谢琼暖迷迷瞪瞪,左歪右歪,无知无觉的靠在祝眀奕肩头,眯了一小会儿觉。待得入了松花镇,祝眀奕才把她摇醒。   李二姨尽职尽责的把谢琼暖二人拉到集市上,和他们约好了接他们回村时间,这才匆匆而去。   祝眀奕挑着两担野味儿,一边往集市里走,一边支开身旁想要帮忙的谢琼暖,说道:“妻主,早上眀奕没时间做早食儿,你去前方卖早点的小摊看看,买点儿吃食儿吃,免得饿坏了肚子。”   满集市的人盯着他们妻夫二人,那毫不遮掩的好奇与鄙夷,让一向不怎么注重他人眼光的谢琼暖面上一热。   妻夫二人上街摆摊,妻主什么也不做,把家务活全推给夫郎。   这合该是好吃懒做之徒才干出来的事儿吧!   谢琼暖莫名从这么多注视着她的眼神里,读出了其中真意。   一向我行我素的某人,看了看身旁夫郎肩上扛着的重物,拉了下祝明奕的袖口,抿唇尴尬道:“不若我先帮明奕把猎物拿到摊位,再去也不迟。”   “这些猎物味道大,眀奕自己拿着就是,妻主放心,奕别的不行,力气倒是足够的,妻主,去买早食吧。眀奕这会儿也有些饿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谢琼暖还能怎么办,扫了一眼周围看她笑话儿的乡下赶集的人。默不吭声的掉头,给她能干的夫郎买吃的。   耳边偶尔掠过两句指指点点的“软饭女。”   谢琼暖低头咧嘴露出个自嘲的笑。暗忖,有个能干的夫郎,所有重话脏话全部揽在自己身上,让你们上,你们不也得变成软饭女?   呵!女人!   谢琼暖这边厢在心内吐槽完毕,脚下也没含糊。集市内卖早点的地方众多,她前些时日混迹于松花镇大街小巷,对于这里的早点铺子略知一二。   想着祝眀奕早饭还没吃,谢琼暖并不磨叽,脚下生风,往目的地走去。   落水镇的集市在东大街,东大街靠近主街道的入口处,有一家驴肉包子铺。他们家卖的包子,皮薄肉多,最重要的是包子吃起来松软,不似别家,面皮发黄,入口硬,口感不好。   谢琼暖这人对吃食儿,一向是不能将就。有最好吃的,绝不选劣质的。   即使路程有点儿远,她也甘之如饴。   却说这厢到了驴肉包子铺,前方排了好大一长条人。   谢琼暖排在最后,等了小半个时辰,才买了六个大包子。   耽误的时间太长,谢琼暖抬脚便要走。   身后的排队的人群许是太多,便有些推挤。   她转身的刹那,无辜被拥挤推搡的人群牵连,和身后一个小哥儿撞了个正着。   装着包子的油纸袋眼看便要落地,谢琼暖反应速度极快,身形疾闪。在纸袋堪堪碰低的那一瞬间,两指用力,把油纸袋包着的肉包及时拯救了起来。?LYDJZL?   碰着她的是个小哥儿,声音朗润。   他拱着手,对着谢琼暖便是一礼,歉声道:“小姐见谅,在下一时猛撞,冲撞了你。”   谢琼暖急着赶回集市摊位上,哪有时间与他纠缠,她垂首背身而立,垂着头看也没看他,扫了一眼手中的油纸袋,见包子并没有受波及,淡声道:“无碍。”   说完,整个人迅速的往外走。行走如风,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包子铺。   凤楚生愣愣的呆立在原地,万千繁华过,闹市嘈杂里,不知是不是错觉,还是他思恋的恨了。   他竟然在方才听见了独属于那女人的声音,一样的漠然与清冽,穿越了时间与空间?   他摇摇头,寻觅起方才那抹瘦小的身影,古色古香的大街,粗糙扮相的农女,一步三回头的小郎。却再看不见那缕似曾相识的身影。   凤楚生苦笑出声,错觉,一定是错觉。他竟然在大街上开始意想她的身影了,心病太重。   包子铺门前,气度非凡的小哥儿,身上忽的生出一抹浓重的悲伤。   他那双仿佛洗尽铅华的眸子里,盛满了孤寂。   他肃手而立,气场全开,身边的人莫不敢上前靠近。   好大一会儿凤楚生才回过神儿,万千繁华,却没有她。手握大权,唯我独尊,又如何?   呵!却索然无味。   “帝上……公子,包子买回来了。”   凤楚生收起脸上的彷徨。戴上了他惯常的面具,温润的扬起一抹笑,对着影三沉声道:“嗯。”   影三垂着头,黑眸划过一抹困惑。帝上从不吃包子,……南下九江,一路马不停蹄 ,何以今日到了目的地,却要把时间浪费在买包子上?   影三不知,这驴肉包子曾是那人最爱。末世环境艰苦,那人嘴馋,时常用搜寻的物资去基地西面的老王家,交换驴肉包,一口气能吃上十个。   一个女人吃相可不斯文。   凤楚生盯着手中的包子,想到前世,挂在唇边的假笑,真实了些,眸内溢满了回忆。   他顺手拿出一个包子,咬了一口,肉汁香醇,皮薄馅儿多,是那人喜欢的吃食儿。   往常看见她喜欢的食物,他都要去尝一口,就当她也一并吃了。   凤楚生眯着眼,包子内独有肉味儿太浓,他素来不喜这个味道,勉强咽下一口。暼了眼垂首退在一侧的影卫,把油纸袋递给他,低声吩咐道:“剩下的,你给吃了。”   影三诺诺谢恩,苦笑:……   他也不爱吃包子。   作者有话要说:  无以为报了,只能多更了。蠢作者卸载app起床码字了。   下一章到明晚21点后发,如果我来得及,手速够快,依然给你们日万。   话说求个预收啊《油猫病(穿书)》,被祝莲诅咒的大神作者顾暖和她最讨厌的小说抠门男主寇谌之间的爱恨情仇。两个有钱人装穷翻车的故事。 第33章   谢琼暖提着包子去集市, 一眼便看见祝眀奕沉笔直的站在摊位后, 昨日猎来的猎物已经卖掉了一两只。   浓秋的寒风略显刺骨, 风吹在人脸上,仿佛刀子刮刻一般。闹市中, 如松柏般站立的小哥儿,脸颊被风吹的微微泛红。远远看来,整个人显得愈发清冷单薄。   谢琼暖眸中闪过一抹心疼, 她快步走上前。   “眀奕, 摊位我来看,桶里有水, 你去洗手, 洗完过来吃包子。”谢琼暖说完,顺手拿过搁在一旁的暖炉,塞到他怀里。   见他一副想要推拒的模样,谢琼暖佯装生气的沉下脸,声音多了丝不容置喙, 哄道:“听话, 拿着暖手。”   她抿着红唇, 眼角眉梢俱是严肃, 绝美的脸上收敛起往日的懒散,多了丝不易察觉的迫人与凌厉。   祝眀奕第一次见她这幅神情,往日的她懒散而无畏,遇见什么事情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看淡人世的模样。他一直以为, 她是因为病弱,需要人保护。   却不知,她似乎有着更多的面孔。   祝眀奕心口蹦蹦跳,他在她迫人的眼神中,垂下头,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摊位上变卖的猎物,因为是罕见的野味儿,一点儿不愁卖。   再加之她二人容貌俱是不俗,来往赶集的人,大部分都会朝她二人的方向多看上两眼。   木桶中的猎物不到一个时辰,便全部售尽。   值得一说的是,有一位家里开中药铺子的掌柜花十一两银子买下了那头熊。   掌柜的对他们说,往后若是再猎得熊这类野生动物,直接上回春堂告知他一声。他们药铺会派人上门收购,银两便按照集市上正常价格算。当然若是有珍贵的药材如灵芝、野山参。也拿去回春堂,价格方面好商量。   与掌柜的谈妥,祝眀奕脸上不由多了几丝愉悦。   以后如熊这类体积庞大的猎物倘若不用自己负重前行,总归能省去不少麻烦,对他来说再好不过了。   他觑了眼身前的女人,她可真是个有福气的。以往猎物送到集市上哪有这么快卖完。卖完也就罢,还能平白得了这么大好处。   ---   两人在集市耽误了一个时辰,祝眀奕数了数今日卖猎物所得的银子,去掉零头算下来,竟然有整整十八两。   谢琼暖看着他手中的纹银,不自觉的笑了笑。   在这个时代,一两银子相当于后世六百块钱,这十八两银子约合人命币就得10800块钱。上山打一次猎物,能挣得的这么多银子,实属能干。   谢琼暖赞赏的看了一眼身侧的小哥儿,太能干了!   祝眀奕此刻心内也颇为欣喜,往常他上山打猎,虽每次都不会空手而回,但是如昨天一般,用了精细陷阱后,猎得的猎物,卖上如此多的银两这种事儿是第一次经历。要知道手上的十八两银子,往常他须得上山打猎十次方能换来这么多。   祝明奕将银子放入荷包内,提着剩余的铜板一并递到谢琼暖身前,眼角眉梢带着抹如沐春风的柔软,勾唇,朝她笑道:“妻主,你收着吧!”   末世没来临前,谢琼暖曾听她闺蜜唠嗑说,男人在给女人钱花的时候,模样最是英俊。   此刻,眼前小哥儿的模样,无端让谢琼暖想到她那恋爱脑闺蜜的至理名言。   也不知道以往是不是被她荼毒至深,还是身前小哥儿的眼眸过于深邃,谢琼暖一时愣在原地。鬼使神差的伸手接过祝明奕手中的银子,揣到了自己怀里。   直到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才回过神儿。   怀里揣着重重的银钱,心内惴惴。前几日两贯铜钱,数目小倒还说得过去,今日又被他塞了这么笔巨款,岂不是坐实了软饭女的称号?   更何况,她为啥要替他保管银钱?   谢琼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一直跟在她身旁的祝眀奕,却没跟上来。她扭回头,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眼望不到尽头。   她在人群里找了大半天,也不见他的身影,原本准备掉头回去寻找。   不远处围堵的人群里,隐约传来他冷冽的声音。   “不吃!”   谢琼暖心内一个咯噔,他遇到麻烦了。   顾不得思考原委,她快步走到围堵人群中,奋力的往里面挤。   镇子上的人本就多,今日是赶集日,因此这会儿大街小巷都是人满为患。   谢琼暖挤进人群,便看见自家假夫郎被一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女人伸手拦住了去路。   那女人长着一双狐狸眼,眉眼含情,自带桃花。   听了祝眀奕的冷声呵斥,也不恼怒,笑得一脸风流:“小哥儿,本小姐请你吃个糖葫芦怎么样?”   这奇葩的女人手里拿着个糖葫芦递到祝眀奕身前,一脸儿的笑。若是往常,镇子上别的小哥儿看见她这张桃花脸上的笑容,早就羞红满面。   素来风流倜傥、万草丛中过的调,情高手,田玉兰如何也没想到今日在一个乡下小哥儿面前失了手。   眼前长身而立,一看便气度不凡的小哥儿,俊脸上不仅没有羞红,反而愈发冷冽了两分。   她举着糖葫芦的手,悬滞在半空,自信得意的神色僵在脸上,眸内闪过一抹受挫的尴尬。   她出身不俗,作为九江郡郡守的女儿,往年想爬上她床头的小哥儿数不胜数。   她虽风流了些,却也不是那等子乱来之人。往日喜欢与小哥儿说上两句话,并不会胡乱动手脚,凭她尊贵的身份,与这张桃花脸,哪怕是九江郡第一美哥儿云锦也对她好言好语。   却不料今日竟然受了搓。   田玉兰本是受母亲嘱咐,请三年前辞官归隐的前朝太子太傅骆云岚骆大人出山,这才来的松花镇。   说来这位前太傅也是个硬骨头,当今帝上曾跪地挽留恩师大人长留京城,却被她拂袖拒绝。   当年一句“鸿鹄安能为乱臣贼子所折?”,震动朝野。   朝廷之上,经历过当年叛乱的老臣都知道,当今帝上登上皇位名不正言不顺。   却迫于皇权,无人敢当面说出当年真相,这位大人却敢。她当太傅三十年,一代老臣,辅佐过两代帝王。亲手创立岚山书院,天下文人墨客莫不是他的门客。   文人中名声甚高,即便她愤而辞官,当着满堂文武的面儿斥责帝上为乱臣贼子,帝上也拿她无法。   帝上迫于天下文人辱骂,同意老顽固骆云岚辞官归隐,原也是皆大欢喜。   却不料,前些时日一本《凤国山海志》的传记,把当年真实的晋安之乱给描述的一清二楚,并隐晦的指出,凤国正统的皇太子并没有死,偏安一隅。   此消息一经传出,震惊朝野。   文人墨客最重嫡出礼教,朝堂动乱尚能压制。可天下文人墨客不知凡几,以岚山书院为首的书生,以血为书,责斥当今圣上凤楚生,杀父害兄之罪。朝廷即使动用武力,也压制不住。   原本此事与他们九江郡并没有关系,怪只怪,骆云岚隐居在九江郡松花镇。   岚山书院乃洛云岚亲手所创,这场动乱除了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傅能平息,再无她人能解决。   她母亲为了向圣上请功,这才派她去松花镇,请动老太傅出山。   若事情能办成,她母亲调入上京述职一事儿,指日可待。   田玉翠前几日快马加鞭,赶到骆大人隐居的镇子-松花镇。原以为穷乡僻壤,俱出刁民,如何也没想到,这松花镇人杰地灵,她走在大街上,随意一瞟便能见到如此出色俊秀的小哥儿。   那眉眼合在一起仿若造物者的神奇,有种说不出的矜贵与俊美。田玉兰心中一动,往日喜欢调戏小哥儿的德行蠢蠢欲动。   买了个糖葫芦,便来撩拨一二。   哪知道今日踢到了铁板上,俊美的小哥儿不仅没有好脸色,还颇有些脾气。只是他发脾气的模样也甚是蛊惑人心。   田玉兰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便欲继续上前撩拨一二。   却不料,骚动的人群忽然没了声音,她奇怪的回头。   引起围观人群异状的是位女人,她身着一袭淡黄色的麻布长衫,衣着是粗制麻衣,额鬓也与任何头饰。只是那张脸虽素面朝天,却美的令人屏住呼吸。   田玉兰不由想起前几日教书先生,教过的词句:“.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她学识浅薄,原还无法理解先生的解析,如今看了眼前女子,却恍然有了更深刻的立意。   谢琼暖扒开人群,便看见登徒女调戏她夫郎的一幕。那桃花眼的女人,长相倒是不俗,只是眉眼含情,一看就是个风流种,配她家假夫郎,却也不妥。   凭祝眀奕这小哥儿的条件,想找个比眼前女人更好的,早晚的事儿。   谢琼暖眸子暗了暗,满眼挑剔的将她打量了一眼,眼神落在她胸前扁平的凸起上,轻蔑的勾唇一笑。这笑容内嘲讽意味明显。   一时征愣的田玉兰回过神儿,便挨了这样一记不轻不重的蔑视。   她无端从那女人不屑的眼神中看出嘲讽的意思:“就凭你这体形,还来调戏小哥儿,别丢人现眼。”   她素来引以为傲的自信忽的大打折扣,心头不知为何在个乡下女人面前生出几分自卑。   谢琼暖嘲弄完登徒女,看也不看她,径直走到她家假夫郎的身前,牵起他的手。   拔高声量,语气故作亲昵的道:“眀奕,为妻寻了你好久,还好在这里找到了你。”   谢琼暖声音大,围堵着的一众看热闹的人回过神儿,俱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这被调戏的小哥儿原是有妻主的已婚夫郎。   当街调戏已婚夫郎这种事儿,一般正经女人肯定干不出来。   围观的众人再次把眼神投向田玉兰身上的时候,便多两分谴责。   “好好一个女人,竟然学那等破皮无赖调戏有妻主之夫。”   “咱松花镇什么时候来了个这样一位风流种?”   “这是个外乡人吧?我说呢!咱村十里八乡如何有这等好色之人!”   ......   也有人小心打探谢琼暖与祝眀奕的身份,这二人长相俱是超凡脱俗哦,引人注目之辈。   “咱镇上何时来了这么一对璧□□夫?”   “哎呦,王大家的,这你可就不知道了,这两位我可听说过,落水村那一对有名的能干夫郎软饭妻啊!”   “哦?有这等事儿?”   ......   人群中,看热闹的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谢琼暖可不管自己故意提高声音制造的效果,她拉着祝眀奕,趁着众人不注意,左突右闯,挤出包围圈。   待得两人跑到东大街的街道时,谢琼暖才松开祝眀奕的手,回头问道:“奕哥儿没事吧?”   祝眀奕低着头,耳尖显出几分可疑的红晕,墨眸在自己的指尖流连。听了她的问话,这才抬头,脸上还挂着抹牵手意犹未尽的遗憾,他薄唇开合:“没事儿。琼暖,不远处便是香料铺子,我们去瞧瞧。”   说着抬脚欲走,却发现身旁的女人并没有动。   前方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正在街口游走吆喝,谢琼暖拉了拉祝眀奕的衣袖,指着不远处卖糖葫芦的小贩,温声道:“奕哥儿,喜欢吃糖葫芦吗?我去给你买。”   祝眀奕没吱声,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点完头他就想后悔,平日他不喜甜食。   一晃神儿的时间已是晚了,她得了他的回答,飞快的跑到小贩身前。   不一会儿便拿着两个糖葫芦回来。   祝眀奕......   ——-   谢琼暖把糖葫芦递给他,哥俩好的一并去了香料铺。   香料铺的香料很多。   掌柜的看二人容貌不凡,笑脸相迎,不厌其烦的帮他们介绍香料的各种搭配。   谢琼暖本就是有目的寻找,得了掌柜的指引。不一会儿便找到了她要的调味料:茴香、香叶、八角、花椒俱是齐全。   古代香料贵,四样调味料各要了一斤,已是花去了一两银子。如今这花出的钱不是她自己的,全是祝眀奕的血汗钱,她不免有些心疼,偷偷的觑了一眼他的神色,却见他丝毫不在意的神色,仿佛这些花出去的银两无关痛痒。   谢琼暖又在心底给这圣母小哥哥添了一笔缺点:花钱大手大脚。难怪他要让自己管家,原来手散,存不住钱?   谢琼暖自以为看破了真相,提着香料走出香料铺子,却在香料铺子对面,发现一家卖茶叶的杂货铺。   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走进铺子,摆在铺子外面的绿茶并不贵,陈旧的绿茶更便宜。她买了三斤绿茶,并一些糖、油、盐等调味料。这才算把今日的采购物品给购买完。   扭头,对身后默默跟着自己的小哥说道:“奕哥儿,我要买的东西都买齐全了,你可还有何要购置的东西?”   祝眀奕点点头,率先在前方带路,两人走了一会儿,竟是又回到了之前的闹市区。   这次,谢琼暖学乖了,拉着祝眀奕的手在人群穿梭,以免两人再次走失。   祝眀奕领着谢琼暖去了成衣铺,他有些难为情的指着成衣铺子的成衣,对谢琼暖道:“琼暖去成衣铺选两件衣服吧,眀奕素来不擅刺绣、缝补。我观你家中衣物并没有几件,眼看马上便要入冬,你自己挑两件厚实点的成衣。”   “唉……我不……”谢琼暖看着他认真的墨眸,原想拒绝的话到嘴边,默默吞了回去。   假夫郎心地善良,处处为自己着想,千辛万苦挣得的银两,只想着给自己买衣服。是石头也被这人体贴细微的关心,给焐的暖洋洋了。   谢琼暖给自己和祝眀奕分别挑了三套冬衣,又花去了一两纹银。   两人在镇上一路走走逛逛,祝眀奕又购了些平日需要的吃食儿。应谢琼暖的要求,买下了一百来个鸡蛋,这才去镇子入口等李二姨。   李二姨的马牛车来的不早不晚,她二人没等多长时间,便登上牛车。   李二姨眯着眼睛,伸长脖子看了一眼他们木桶装满的物什儿,脸上露出几分好奇:“我说谢家的,你和你夫郎怎么买了这么多物品回家?眼看过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呢!”   谢琼暖正准备回答,祝眀奕已经出了声:“二姨有所不知,我家住在崂山,离村子下的农田远,家中又没有良田可种。好不容易进得镇上,不多买些蔬菜食物,如何能饱腹?”   李二姨听他这么一说,眼中疑惑褪去。说来奕哥儿没有田地耕种,本就是村长做的不厚道,明明当初是送给眀奕小哥儿的房子田地,却轻易的就收了回去。   可怜见的,还好祝眀奕这小哥儿是个有本领的人,不然要养活家里的懒妻主。日子该如何过得下去?   李二姨驾着牛车,心内生出一丝同情。   却没看见牛车上对坐的两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财不露白?   都是聪明人,谢琼暖很快便明白他的意思。难怪他们入镇子的时候,奕哥儿打的猎物都是装在大木桶里,上面铺了层脏布,回来的时候,她二人所买物品,也俱是包的严严实实。   在落水村,人均收入产出低下的情况下,她二人打一次猎便有这么多银钱,买如此多的物品,岂不平白招人眼红生妒。   想通各种关节,谢琼暖对自己阴差阳错找来的假夫郎又多了分赞赏。   哎,这样的人才,可惜了身在女尊国。   牛车一路颠簸,天擦黑,两人才回家。   晚上两人,随意用了些昨日的剩饭剩菜,便早早的上床睡觉。   今日两人许是都有些累,洗漱完毕,头沾上床,很快沉沉入睡。   徒留屋外,寂寂风吹草动声。   一夜好眠,谢琼暖第二日起床洗漱完毕。   勤劳的祝眀奕也从山下挑水回家。   今日计划把做茶叶蛋做出来,因此,谢琼暖一直待在厨房,见祝眀奕回来,她便把自己已知道的调制汤汁的方子告诉他。   茶叶蛋的做法说起来简单,做起来步骤也并不繁复。   谢琼暖前世在一本菜谱里看过,她简略的将具体步骤告诉给祝眀奕。   说完,她抬头看他,却见身前小哥儿如玉的脸上显出一抹困惑。   他修长的手指指着厨案上的香料,犹豫了下,略显委婉的问道:“琼暖,你确定咱们买的这些香料可以调制出你所说的茶叶汤汁?往日我观,大户人家的仆侍买来此种香料,俱是做荷包或者熏香用。你......”   “奕哥儿,你信我,按照我与你说的法子,试试,若是能煮出我说的茶叶蛋,我们再拿去镇子上变卖也不迟。”   祝眀奕不由失笑,在她璀璨的杏眸中,没有原则的点头。由着她胡闹,她开心便好。   谢琼暖:......   灶糖内的火尚没有熄灭,祝眀奕撸起袖子,添柴加火。   谢琼暖也没闲着,她打了一盆清水,清洗鸡蛋。因为是第一次制作,她心中没有底气,为了不浪费鸡蛋,她只洗了十个鸡蛋。想着即使失败,也不至于亏损过多。   灶糖内的火升起来,祝眀奕按照谢琼暖给的方子。将清洗的鸡蛋放入锅中,锅里盛着冷水。鸡蛋与冷水一同下锅,水煮开后,半柱香的时间,捞出来。   谢琼暖拿出两个木勺,与祝眀奕一起把清水煮好的鸡蛋敲出裂纹。   祝眀奕常年掌厨,对此轻车熟路,一会儿的功夫便重新热锅烧水,水烧熟后,严格按照谢琼暖给出的方子步骤,先后放入香料、红茶、糖、盐、酱油、鸡蛋。   调料下锅,半柱香的功夫,香料的味道便全部熬制出来,浸入汤汁中。   空气中传来浓郁的汤汁香味儿,似肉香又似乎比煮出的肉汤更加浓郁。   祝眀奕愣愣的看着锅里黑红色的汤汁,他冷峻的脸上显出既惊又讶的神情。空气中的香味儿经久不散,闻着仿佛真的吃了肉一般,他努力的闻了又闻,空气中浓郁的肉香是真的。   这叫做茶叶蛋的吃食儿,真的做成了?   身前这女人,厉害......   祝眀奕一脸惊讶的扭回头,厨房的门大开着,屋外的阳光肆意的洒在那人身上,整个人笼罩在这片光芒里。她唇角如往常一般,微微的翘起,眼神定在灶糖上的大锅内。他眼神幽深,看的失了神儿。   谢琼暖并没有察觉到祝明奕的异样,此刻她的注意力全在锅里尚未入味儿的鸡蛋上。   素手撩开鬓边垂下来的发丝,指着锅里的鸡蛋,对祝眀奕特别交代道:“眀奕,鸡蛋尚未入味儿,还需要在汤汁里浸泡一段时间,据我家乡老一辈的厨子说。这茶叶蛋,浸泡的时间越长,鸡蛋才会把所有汤汁中浓郁的精华给吸收进入,如此做出的茶叶蛋才能最好吃。”   祝眀奕愣愣的点点头,在她炯炯有神的注视下,魂不守舍,掩饰的假咳一声,把锅里的茶叶蛋给放入早前做的大木桶中,鸡蛋浸泡在浓汤里。   香味儿布满整个柴房,十颗鸡蛋看起来格外诱人。可是此时的祝明奕注意力并没有在美味上,他的一双眼睛在她皓白的素腕上流转。   墨眸暗沉,见她抬起头,这才心虚的别开眼,如玉的耳朵尖悄悄的红透半边天。   祝眀奕觉得自己最近,思想越来越龌龊,他似乎与旁的小哥儿有些不一样,自从明白心意后,她的一举一动,都能令他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他......是不是也有那方面的病?他太行了!   谢琼暖抬起头,看见对面哥儿神色莫名的神情,以为他不信她说的话,连忙又解释了一遍:“奕哥儿,你别心急,你信我,这汤汁你调制的相当到位。刚刚我拿筷子尝了尝,和我家乡那边厨子做出来的味道一模一样。只这鸡蛋,现在吃起来,尚不能入味儿。明早,一定会愈发好吃。”   谢琼暖说完,脸上也有些忐忑,毕竟这原材料买来全是用的祝眀奕这小哥儿的血汗钱,他若真的不相信,岂不是心塞。   祝眀奕抿着唇,眼前女人榆木疙瘩,不解风情,指望她看出自己的异样,估计得下半辈子。   他清澈的双眸定定看着她,见她又要解释。猜想接下来的话不是他想听的。   祝眀奕率先开了口,声音低低沉沉,宛若键盘敲击在琴键上,清澈朗润:“妻......琼暖见多识广,眀奕信你,今日只闻厨房内浓郁的香气,眀奕也相信,这叫做茶叶蛋的小食儿定非常美味。”   “那奕哥儿,你说若是我们拿着它到镇子上卖,能卖出好价钱吗?”谢琼暖明眸一亮,接着问道。   祝眀奕点头,他将装茶叶蛋的木盆,移放到厨案一侧,回身看她,温声回道:“改日我们去镇子上,试试就知道,这茶叶蛋,琼暖想卖多少铜板?”   谢琼暖被问的一时语塞,她穿越到凤朝时间并不长,对这里的物价不清楚。再加之,她本就没什么经商头脑,平常与人提个意见倒可以,若真让她去定价售卖茶叶蛋,那是万万不行。   “奕哥儿,你说卖多少铜板?我对此一窍不通。”谢琼暖一脸坦然的望着他。   祝眀奕挑眉,心内暗自摇头,自家这妻主很是矛盾,原他以为她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若是无人照看,便会饿死。这几日相处,却并不是,她除了身体柔弱,有那方面不行的污糟毛病。却是个胸中有丘壑的女人。   他一向聪明,能想到用香料做汤汁,做出如此与众不同的“肉味儿鸡蛋”的人,绝不是游手好闲之辈。   她是个有本事儿的人。   他刚升起这种念头,此刻她却又一脸懵懂无知,涉世未深,六神无主的询问他如何售卖鸡蛋。   祝眀奕收敛心中的复杂,墨眸染上一丝无奈。勾唇:“琼暖不怕眀奕为茶叶蛋定了售卖的银钱,拿它挣得银子,盗用了你的厨方,到时候远走他乡,你人财两空?”   亲,你会吗?   谢琼暖上前两步,身前帅哥脸上难得出现了一抹笑意,墨眸清撤明润,透着股少有的调侃。   哦,素来正经又认真的奕哥儿在调侃自己?   谢琼暖细细的看了一眼,确定自己没看错。   她敛住眸中的犹疑,脸上显出与他相似的调侃申请,似笑非笑的再次上前两步,两人距离极近。   垫脚,在他一脸震惊的神情中,头慢慢的向他靠近,近的能看见他浓黑的睫毛。   “我信奕哥儿,你不会的,是吗?”   她的唇停顿在他圆润的耳侧,呵气如兰。   作者有话要说:  不能万了,七千五我尽力了……   辣鸡如我,今天心情各种……你们懂……有时间再给你们补上……哼(ノ=Д=)ノ┻━┻ 第34章   祝眀奕浑身一震, 直挺挺的立在原地, 神色微僵。   她垂下的发丝掠过他的鼻端, 带来一阵独属于她的栀子花清香。   祝明奕觉得鼻头有些痒,他忍住用手触碰的yu望, 心头无端生出一波波说不清楚的战栗。   狭窄的灶房,两人靠得极近,她的呼吸洒在他侧脸上, 所过之处激起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察觉到本能的身体反应, 他墨色的眸子滑过一抹狼狈,用了极大力气别开眼, 掩饰的回道:“不会。”   原以为身前的女人得了回答, 便会识趣儿退下去,却不料她冲着他展颜一笑,垫脚头又靠近了几分。   她……她想干什么?   祝明奕心底有些慌,越来越近的距离中,他能听见她不疾不徐的呼吸声, 看见她白皙侧脸上透明的茸毛, 感觉到脸侧她喷洒的余温。   心不由自主的漏掉半拍, 手心的汗水黏黏糊糊, 湿透掌心。   她的脸越来越近,柳眉、杏眼,红唇……她想要……   他紧张的、配合的合上眼。   “眀奕,你头上有片木屑?”   谢琼暖一边说一边从他发丝间捻起一块儿木屑。   一室的暧昧仿佛只是他的。   祝眀奕应声睁开眼,脸上的期待尽数褪去, 面色忽青忽白。   自作多情,最是恼人。他抿唇垂手,手掌隐在长袖里,五指成拳,指印深深。   谢琼暖不明所以的看过来,见身前小哥儿脸色不对。   奇怪,刚刚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就生气了?   生什么气?   她脸上布满疑惑,作势便要询问。这才发觉两人距离有些近,她呼吸一重,热度尽数喷洒在他的脖颈间。   祝眀奕忍住心中羞耻的反应,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牙齿定住舌尖,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才哑声道:   “你......离我远点儿说话。”   对面小哥儿身上散发着股说不上来的不愉,谢琼暖愣了愣,后知后觉的察觉自己方才的行为似有不妥,她又唐突人心善的小哥儿?   想起方才,她干的事儿,后悔不迭。   这几日,两人住在一起,相处方式越来越自然,她不自觉的的便多了丝真性情温。祝明奕这小哥儿无论性格还是德行与她俱是合拍,她诚心把他当朋友。方才难得看着他一副放松、调侃的模样,便也想着开个玩笑。   却得意忘形,忘记了自己身处的世代不同,眼前的小哥儿从小便在女尊社会礼义廉耻的熏陶下长大。虽近日观察他比旁的小哥思想远见高得多,并不是扭捏之人,但他毕竟还是一个哥儿,某些出格的玩笑不能开。   谢琼暖自知理亏,见他一副唯恐自己再次靠近的模样,自觉的退后两步,歉声道:“方才唐突奕哥儿,我保证下次绝不再越矩分毫。”   她收敛住往常的懒散,郑重的对祝明奕行了一礼。   不成想,他脸色愈发难看,脸上清清冷冷,两片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   他低头定定的注视着她,半响,似是想到什么,墨眸滑过一抹流光,温声道:“你我之间无须道歉。琼暖,你放心,茶叶蛋往后若是能挣得银两,我一定帮你买……药材、食物温补身体,一切会好的。”   他说完意味不明的觑了一眼她身下,背过身取来昨日去镇子上买来的五花肉开始用水清洗。   谢琼暖听他提起药膳,眸子一亮,一拍大腿,对啊,她怎么没想到,用药材煲汤,熬制出来的高汤味道,味道清淡又美味。时不时的喝上两口,别有一番风味儿。奕哥儿,他竟然要做药膳给她吃!太贤惠了……   回想起后世的有名的玉米枸杞排骨汤的画面,谢琼暖肚子不受控制的“咕噜”了一声,回头看见祝眀奕已经腌制好五花肉,投过来关切的眼神。她尴尬的冲他笑笑,狼狈的走出灶房。   祝眀奕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整个僵直的背总算放松了下来,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墨眸不经意飘过桌案上的食物,话本里说,抓住妻主的心,夫郎首先得抓住她的胃。他眸色渐深,暗忖,往后得多学几道菜方,让她每天吃上好吃的,离不开自己。   谢琼暖一时脑热冲出灶房,走了几步,忽然想起祝眀奕今日似乎又要拿五花肉做菜,前行的步子不由收了回来。   五花肉有很多种吃法,蒸煎炸煮,怎么样做都很好吃。落水村这边村民节俭,偶尔买上几五花肉,也是要把肥肉瘦肉分开,一部分肥肉炸制成猪油,炒菜用。瘦肉省下来,平日炒菜放上一两片,便也是一盘肉菜。   祝眀奕三年前定居落水村,记忆全无,厨艺全是和乡里的邻居夫郎手中学得。即使厨艺更胜一筹,舍得放调料,但是总归厨方有限,按照村民们世世代代传下来的方子做出来的,俱是些普通家常菜。想吃上传说中的宫廷菜是不可能的。   谢琼暖眸中闪过一道亮光,想到五花肉,她止不住脑海中浮上来的画面-东坡肉。   想吃!   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柴房,奕哥儿手艺好,茶叶蛋都能在她只言片语的指导下做出来,那东坡肉他只要知道步骤便一定能做成,昨日家里刚买了很多糖、香料,调料尽够。   她站在原地跺跺脚,扭身又折回灶房,脸上筑起堪比城墙的厚脸皮笑容。   ---   松花镇,骆府。   “ 家主,屋外有一位女君求见。”看门大妇有礼的站在门外,朝书房内的女主人规矩的行完礼,这才不急不缓的上前汇报。   洛云岚手执棋子,一双睿智的眸子应声看过来:“不见,骆虎,今日你守在门口,不管是谁找上门来,都说我已出门,不见外客。”   “喏!”骆虎低头应是,行礼退出书房。   与她对弈的人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她粗声粗气的调侃道:“你这老滑头,若是那人来了,你可还能说不见就不见,心平气和的与我对弈?”   骆云岚并不答话,她眯着眼睛扫了一眼棋盘,黑棋落盘,仔细一看,盘中胜负已分。   范寒宛看着盘中局势,哀嚎一声,把黑棋白棋合在一起,指着她,气道:“你......你......你个老不休,趁我出神,胜之不武。不行,我们再来一盘。”   “不来,能陪你这臭棋篓下一盘棋,老妇已经很给将军脸面。”骆云岚不咸不淡瞥了她一眼,低头把棋盘中合在一起的黑白棋子,一颗颗分装棋筒。   范寒苑支支吾吾,不敢多嘴,这老滑头,素来说一不二,她若说了不愿,便是真的不愿,她也拿她无法。嗜棋如她,只能忍着。   “说吧,你不在陇西厉兵秣马,跑到我这儿干什么?”骆云岚收好白玉棋子,抬头望她。   她虽年龄已过五十,脸上却并不显老态,精神矍铄,眼内盛满睿智。   说起正事儿,范寒苑正了正神色 ,她脸上显出一抹凝重:“太傅,有殿下的消息了 。 ”   骆云岚老态的眸子微眯,她顿了顿,轻敲棋桌,满含深意的问:“殿下在松花镇?”   “在。”范寒苑苦笑一声:“找了这么多年,前些时日我的人只查到殿下三年前最后出现的地方在落水镇,具体在何方还需要详查。”   “你是想让我暗中助你排查?”骆云岚直视着她,老态的眸子里犹豫之色一闪而逝。   范寒苑连连摆手:“太傅误会,在下是想让您帮我做掩护。那位南下寻您也到了松花镇,你已经知道了吧。”   骆云岚眼睛微眯,那位是谁,他二人心照不宣。   “你是担心他发现你在松花镇寻殿下,顺藤摸瓜,找出殿下行踪?”   范寒苑神色凝重的点点头:“那位心思重,谨小细微,若是发现我出现在松花镇,如何不会联想到殿下。怪也只怪我太过心急,得了殿下的消息,便马不停蹄的赶来松花镇。哪里知道岚山书院的学生生事儿,那位不得不来松花镇,寻您解决。”   “《凤国山海志》那本书是你的人传播至书院的?”   范寒苑黝黑的脸上显出一抹尴尬,歉声道:“太傅恕罪,书是我的人写的,但远宁并没有料到岚山那边这次会发生这么大反响。”   “那位昨日已经到松花镇,却没来找我,远宁你说,是何原因?”   骆云岚扭头看向她,睿智的眸子全是凝重,范寒苑心中一个咯噔。   “您是说,他知道我在松花镇?”   骆云岚端起桌边的茶杯,抿了口清茶,看着小友担忧的眼睛,不急不缓的道:“非也,当今帝上生来多疑,我既在松花镇隐居,近些时日岚山风云四起,他恐怕心中已有猜忌。左右他亲自前来,想必在松花镇周围打探殿下消息,也不会耽误多长时间。”   “您是说……”范寒苑刚松下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那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不要自乱阵脚,这些事日,就委屈范将军待在老妇家里了。”   骆府外,田玉兰等了好半天,却被开门通报的仆妇通知骆太傅不在家。   她翘着的唇垮了下来,怏怏的回了下榻的客栈。   ――   今日是个晴天,祝百盛在地里干活。眼看着浓秋已至,庄稼地里的麦子需要赶紧收割完。前些时日村里很多家地里的麦子已经收完。   她家人口少,就得了三个哥儿一个女儿,女儿是个有大本事的人,不能下地,大哥儿去年嫁人不可能回来帮她家收麦子。如今家里只剩四个劳动力,是以秋收便比别家慢了很多。   祝百盛撸着袖子在地里埋头苦干,一大早上忙碌的连口水都没顾得喝上两口。   远处他家二哥儿祝宏扯着嗓子喊:“娘,咱家来了位公子,找您问些事儿。”   祝百盛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应了声:“这就来。”   祝宏声音大,扯着嗓子喊的话,被地里干活儿的村人全听见了。   这会儿见祝百盛起身回家,有那等好事儿的人便问了出来:“百盛姐,你家来亲戚了吗?”   祝百盛也是一头雾水,听儿子的口气并不似亲戚。若不是认识的。找上他们家门儿询问的,十有□□是村外人。   她随意的应付了两句,走到田埂上,与祝宏一道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秦老大找上门,哈哈啊哈…… 第35章   祝百盛家的屋舍, 是整个落水村, 最上得了台面的屋舍。   她家祖上原是个小地主, 有良田千亩,后来家道中落, 沦为贫民,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里总归有些家底。   早些年, 祝百盛被提拔为落水村的村正, 为了体面,她重新着人修整了屋舍, 花了不少银钱。   她家屋舍虽没有镇子上高门大户红墙绿瓦来的体面, 在整个落水村,却是数一数二的丹楹刻桷。   祝百盛随着祝宏往回走,一路上询问来访客人身份。   祝宏从小在落水村长大,往年去过最大的地方便是松花镇,见过的人大多是乡下人。   说起今日上门的贵人公子, 一时竟形容不上来。   那位公子给他整个人的感觉太过尊贵, 举手投足间皆是仪态。即使他如沐春风的对他笑着, 他也无端生出几分自惭形秽, 低人一等来。   得了母亲的询问,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形容心中的感觉。祝宏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重点。   想到崂山上住着的祝眀奕,这才找到话头,憨声憨气的回道:“那位公子, 看上去尊贵非凡,身边带着一男一女两个侍卫。他言谈举止,俱是有礼,但是整个人给儿子的感觉,就像.....崂山谢家女君家的夫郎那般,宏儿......宏儿也不知该如何形容。”   祝百盛听了这话,抬手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眼睛微眯,脸上露出凝重的神情。   一男一女两位侍卫?   宏哥儿没见过世面,祝百盛早些年却是去过很多地方。   在女人本就少的大凤朝,很少有女君去小哥儿身边当侍卫,一来主仆之间容易日久生情,一个不小心就得入赘主人家。二来,很多女君与她想法一致,与其给哥儿当下人,还不如自个儿在家种田,娶上三夫四侍来的快活,何必受主人家下作。   不过,祝百盛也见过女侍卫,能请得动女君当小哥儿侍卫的人家,地位极其最贵。   她生平仅见过一次。那是五年前九江郡中秋灯会上,郡守家的小公子身边跟着的一位中年女侍卫。   想及此,祝百盛手心布满了汗水,她犹疑的回头,再一次看了眼二哥儿:“宏儿,你确定在咱家等着娘回去的外客,他身边跟着个女侍卫?”   祝宏在她娘严肃的视线下点点头,神色也跟着认真起来:“娘,这儿子如何能看错?爹亲把那位公子引入咱家正厅,上了茶水。那女侍卫却对爹亲挥了挥手,自己从包袱里取了茶叶,茶具,找爹亲要来热水,亲手为那公子炮制了一杯。”   听了这话,祝百盛脸上凝重的神色愈发深,找上门来的那位公子怕是个与郡守大人家公子一般的贵人。   可不能让大人物久等,若是怠慢了贵人她……。   祝百盛加快回程的步子,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了一下,整理了下身上有些尘土、褶皱的外衫,这才跨过门槛进入正厅。   正厅内,坐着位温文尔雅的公子。他左右两边分别立着两位带刀侍卫,侍卫一男一女,俱是黑衣劲装,脸上恭敬有加。   祝百盛过了这么多年,见过的小哥儿无数,这一位却是他见过的唯二见之心生敬意的公子。第一位是前些时日被他赶上崂山的奕哥儿。   想当年,她第一次见流民祝眀奕,当时内心震撼也如今日一般大。   只可惜,当年他看走了眼。鸿鹄再如何高贵,也是落败的鸿鹄,原是个家道中落的失忆小哥儿,再如何能干,还不是任由她拿捏。   可是眼前的小哥儿却不同,通身的气度挡也挡不住,衣着举止、侍卫排场俱是不凡。   放眼打量,堂上坐着的公子,弱冠之年,身量极高,他身着上好的冰蓝丝绸长衫,袖口上绣着白花纹路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羊脂白玉发簪相得益彰。   他此刻嘴角挂着笑,见她进来,并没有起身迎接,只是笑容挂在嘴角,勾的更深了些。   祝百盛在这样的笑容中腿不由有些发软,若不是强撑着,许是会跪地行个大礼。   她声色一凛,回过神儿,向前有了几步,在正堂正中央站定,低头躬身而立。   眼前公子通身的气度与满眼的华贵,让她不敢生出丝毫不敬之意。   “您便是落水村的村长?”堂上的公子深邃的黑眸看过来,温声问。   祝百盛顺从的点头,在个陌生小哥儿面前,她竟无端产生一种觉得低人一等的错觉。   她垂着手,声音多了分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谨小慎微:“见过贵人,敢问贵人找老妇人来,有何吩咐?”   风楚生嘴角上翘,眸里却不见一丝笑意,他温声招呼祝百盛坐在下首,见她紧张的手脚忙乱的模样。   打量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自然的移开,开口安抚道:“村长不必紧张,本公子今日上门叨扰,只是想向您打听几件事情,不知您能否告知一二?”   祝百盛抬手擦了下额头的虚汗,生怕怠慢了贵人,忙不叠的点头:“您有什么想知道,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凤楚生看着她识趣儿老实的模样,满意的点点头。   温声问:“村长想来在落水村住了很多年,有事儿问您此是知道。本公子想知道三年前,村里有没有外来小哥儿落户落水村?”   “有。”祝百盛想也没想,立马答道。见堂上公子扭头看他,双眸甚是专注,她笑着为他解释道:“三年前,咱村来了个位外来小哥儿,为人甚是能干,原是个大户人家出生,后来家道中落,跟着灾民流荒到我们村里。如今,与他妻主一并住在崂山。”   “成亲了?”   祝百盛不明所以的点点头,贵人方才如沐春风的笑容收敛的一干二净专注的眼神瞬间又变回了淡淡的疏离。   她眼睛咕噜一转,又补充道:“那奕哥儿确实早已成亲,妻主是个懒女,原是他娘给他招来的童养妻。哪里知道,家道中落,身无长物,两人至今还在为生计发愁。现今住在咱村最贫瘠的崂山山脚。说来,那哥儿也是个可怜的,招来的入赘妻主,好吃懒做,不务正业。家里连口米都吃不上,很是可怜。”   祝百盛半真半假的说着话,她也不是个傻的。眼看着这出生尊贵的公子似乎在找人,若是他找的人不是奕哥儿也就罢。如果是,她是如何也不能让他寻到。早前她把奕哥儿那一家子得罪的恨了,若他真与眼前一看便尊贵非凡的贵人相熟,追究起她这些时日干出的恶事来......   风楚生鹰眸扫过祝百盛的眉眼,看她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模样,唇边勾出一抹疏离的笑:“若是成亲的夫郎,那倒不是本公子找的人。今日有劳村长替我解惑,影三!”   凤楚生说完朝身旁影卫看了一眼,影三从怀里拿出一枚金叶子,走到祝百盛近前,塞到她手中。   她看也不看她,淡生道:“我家主子赏你的,你且记住,今日我家主子登门一事儿定不要外传。”   祝百盛老态的眸子盯在那金叶子上,心脏蹦蹦蹦直跳,她接过金叶子,诚惶诚恐的对上首的风楚生行了一礼,连声称是。   凤楚生晒然一笑,也不再多做客套,起身告辞。   乡间小道上。   “帝上,我们就这样走了?”红杏跟在他身侧,脸上多了抹犹疑。   凤楚生却并没有带话,他看着漫无边际的麦穗,麦浪滚滚,乡间扑鼻的麦子清新气息传入鼻端,他深深的长吸一口气。   脑海里回忆如浪潮般涌来,心内止不住的怀恋与怅惘。   末世三年,S基地才刚刚初具雏形。当时受丧尸病毒污染,土地肥力下降,整个基地生产出来的食物有限。那段时间,为了缓解基地粮食紧缺现状,他曾和她没日没夜的在基地外围,很远的城市里搜寻物资。   有一天,他们去了一个小村庄,村庄里除了丧尸,再无生还人口,他们挨家挨户的搜集物资。   在村人们的大缸里搜索到没有去壳的麦子,满满大缸的麦子,如眼前所见之景一般,一颗颗一粒粒,承载着当时发现粮食的意外之喜。   他犹记得当年她杏眸中,愉悦的眼神,看见满缸的麦穗时,唇边绽放的灿烂笑容。那耀眼的模样,仿若那天璀璨的星辰,镌刻在他心底最深的角落,再也无法忘怀。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变了,变得利欲熏心,变得贪婪手中的权利。   不知不觉的把她当成了辅佐自己的工具,一点一点的将她推离自己的世界,直到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自己眼前。   末世五年,她死后一月。M国首都基地派来精锐异能小队在他们基地城门口动了手脚,撒下吸引丧尸的粉剂,那晚丧尸发了疯一般夜晚突袭。   他死在末世那晚残忍的血海里,死前他似乎能看见领头丧尸王那满目疮痍的血眼,通身的孤寂。   他的唇极缓慢的张合:“你比我幸福。”   他想起身破口大骂:“幸福?你个丧尸你需要什么幸福?”   却只能匍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普通丧尸肢解,阖上不甘的双目。   死前他忽然觉得有些解脱,死了也好,说不定能再次与她相见。   原以为死后便是阴曹地府,寻她再历情缘?他愿奉上自己的生命,来弥补以往犯下的过错。   却不料死后不是阴曹地府,竟成了一位嗷嗷待哺的婴儿。   他成了女尊国的男人,可笑的是,身体的构造并没有发生变化,竟然无端有了生孩子的功能。   他曾一度想自缢再去寻她,却如何放不下触手可得权势。他的身份,注定了他的不平凡。   往后很多年,他逼死了这具身体的母亲,手刃了他一母同胞的大哥。登上了至高无上的皇位,在位三年,他手揽大权,坐享滔天的权势与尊荣。却忽然觉得一切索然无味。   前些时日,他恍然回神,他想要的不是这极尊的地位,而是那人当年如花般的笑靥。   可是,后悔于他没有用,只剩整日整夜彻骨的思念,与记忆中渐渐模糊的将要消失的面容。   “帝上?”红杏见自家主子又出了神儿,出口喊他。   风楚生收敛住自己满眼的落寞,脸上换了幅惯常挂在脸上的笑容。眸内深深,不见丝毫笑意。   “帝上,咱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三年前流荒松花镇的小哥儿,不再去查查?”红杏再次问出口,影三闻声也抬起头,疑惑的看他。   两个侍卫脸上俱是疑惑。   凤楚生摇摇头,想起他那位德才兼备的大哥,鹰眸闪过一丝厉色,很快消失无踪。   他看着远方的麦田缓声道:“不用白费功夫,我那位大哥哥,可不是个傻的,如何可能与一懒女成亲。当年上京内,柱国公府嫡女君柳冰清欲放弃爵位,入赘当他赘妻,他尚且毫不留情的拒绝。以他禁yu的德行,如何会为了避开我,而随意找个懒女人成亲。”   风楚生说完,身旁两个侍卫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垂手立在他身后,眼内俱是敬佩,齐声道:“帝上英明。”   风楚生背过身,眸内掠过一抹嘲讽:“呵!我与我那大哥不愧为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连不近女色的性格也如此相似。呵!可惜,当年他一出金蝉脱壳,至今下落不明。不然我兄弟二人,倒可以坐下来一叙兄弟之亲。”   秋风瑟瑟,麦浪翻滚。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侍卫身上无端感到一股寒意,冷的瑟瑟发抖。   ---   这天正午,谢琼暖如愿以偿的吃上了东坡肉。   东坡肉是江浙一带的菜系,以五花肉为主要食材。   谢琼暖前世看过很多美食直播,大致步骤尚算清楚,但是对调料比例如何调配,却是一头雾水。   半个时辰前,她一时脑热返回厨房,厚着脸皮跟正在厨房切菜忙碌的小哥儿说了自己的诉求。   本以为他会面露迟疑,却不料他满口答应,认真的记下自己所说的东坡肉步骤后,便极快的切肉下锅。   谢琼暖像个哈巴狗一般,站在他身边围观了他做菜的全过程。   她望着他笔挺的背脊,忙碌的身影,心内忽的生出一股淡淡的不舍,想到往后这么好的小哥儿(男人),早晚要成为别的女人的夫郎,再也没办法给她做好吃的。   她的心内忽然生出一抹彷徨,若是他不嫌弃,真的需要妻主,能不能考虑一下她?   她虽平日惫懒了点儿,但是肤白貌美大长腿。胃口大了点儿,又喜欢吃肉食儿,但是她腰缠万贯,空间在手,蔬菜不愁。   怎么看,在这女尊国,她也是个优质潜力股。   谢琼暖自我感觉良好的点点头,上前两步就想把自己的考量说出来,却看见灶口躬身炒菜小哥专心致志的神色。   她眸内闪过一抹流光,忍住了脱口而出的话,“若是给不了纯粹的爱情,便不能说出来互相伤害。”前世她二十四孝老爸挂在嘴边的至理名言,在她耳畔响起。   她犹豫了一瞬,熄灭了心头的冲动。   她可能现在,暂时给不了纯粹的爱。   今日的中午,阳光正好。   谢琼暖脸上的笑容从端出五花肉的那一刻,便没有消失过。   她的双眼护犊子般盯在色泽红亮的五花肉上,猪肉的甜香在正厅内回荡,她眼巴巴的看着把碗筷摆好的祝眀奕,那乖顺的模样便如一只求喂食的猫。   祝眀奕唇角微勾,磁性的笑声低低沉沉:“吃饭!”   美食在眼前,谢琼暖顾不得欣赏声身旁小哥儿含笑的俊颜。抬手举筷,精准的夹起一块儿五花肉,直接放送入口中,味蕾得到满足,口齿传来的甜香,充斥着她整个感官,谢琼暖不由满足的眯起眼睛。   奕哥儿厨艺领悟能力太厉害,她只粗略与他说了简单步骤。没想到,他却做出了后世大厨子应有的口感。   薄皮嫩肉,味醇汁浓,酥软而形不碎,香糯却不腻口。   太好吃!   祝眀奕每次和她吃饭,眸内都盛着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看着她满足的模样,心内会无端生出一丝成就感。   此时她杏色的眸子里,全是满足而又崇拜的神色,他觉得自己即使不吃也是饱着的。   他慢条斯理的夹出一块儿,按照她的厨方做出来的肉菜,肉食入口,甜糯却不油腻的口感,让他不自觉的惊艳了一瞬间。   他抬眸觑她,那人此刻头恨不能埋进碗里,她唇角沾着红色的汤汁,显得犹为滑稽。   祝眀奕眼含宠溺的看着她,墨眸掠过她唇角的汤汁时,眸色渐深,想必那处的汤汁才应该最为美味。   谢琼暖可不知道,她自认为很是拘谨有礼的小哥儿有这等魔鬼的想法。   红烧肉微甜,最是适合她的口味儿,她今日吃了足足四碗白米饭。   吃完后,很是不雅的打了个咯。   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形象尽毁,她也不在意。擦了擦嘴角的油渍,这才侧身对他赞道:“奕哥儿的厨艺真好,往后如果能天天和你住在一起就好了,每天都可以吃上这么美味的饭食儿。”   祝眀奕眸色一动,小声道:“可以,我可以。”   谢琼暖伸懒腰的动作一顿,她狐疑的再次看着他:“什么,你说什么?”   “眀奕说,琼暖若是喜欢吃,往后我可以多做些。”祝眀奕神色莫名的回答道,圆润的耳朵尖悄悄红透大半边。   谢琼暖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想着眼前的小哥儿喜欢吃鱼虾,这会儿左右没事,茶叶蛋还要放置一整天,她又吃的太撑。去小清河为他钓两竹筒虾回家,倒不是难事。   “眀奕,我去山下抓点虾回来,我观你往常似乎并不喜欢吃肉食儿,多吃点鱼虾倒也很好,味道鲜美,还有营养。”   想着她今日确也吃的多了些,祝眀奕点点头。他下午也得去山上看看自己设下的陷阱,有猎物掉入陷阱,便又可得上一大笔银钱。   两人商量好,分头行事。   这会儿正午,日头高升,谢琼暖如往常一般扛着钓鱼竿走在田埂间,她脸上挂着抹懒洋洋的笑容,整张白皙的脸颊沐浴在阳光里。   前方田间小道儿上走着三个衣着华贵的人,谢琼暖原也不是个好奇的性子,只是那三人行走间俱是仪态。即使身处乡间小道,却不知为何平添了难以言喻的雍容华贵。   落水村何时来了这样的人物?   谢琼暖杏眸微眯,脸上神色多了丝犹疑。   小清河贯穿整个落水村,村内的良田挨着水源耕种。   正午十分,乡间田埂中的农家妇人和夫郎,大多回家用午膳。田里一时静悄悄的,并不似往常那般热闹。   凤楚生看着四周的麦穗,触景生情,他自打胎穿过来便没体验过乡土风情,行走间不自觉的放慢了步子。   两位侍卫坠在他的身后,忽然女侍卫红杏,神色一凛,扭头朝远方看去,待得看清身后女人的模样后,呆愣了半响。再回头的时候,神色生出一抹警惕,她上前两步,低声道:“帝上,我们身后跟着个形色可疑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表达我的爱了,尽力了……本来打算把我整秦楚生的骚操作写完的,但是写不完了……我们家宝贝儿子要睡觉了…… 第36章   红杏是凤楚生身边唯一的女侍卫, 内力比影三更为高强。往常她身后若是跟了个人, 立马便能发现, 今日却不知因何缘故,身后那人跟着他们走了很长一段距离, 她才略有所觉。   跟着他们的女人,一身农女打扮,粗布麻衣。乡间小道儿, 本就狭窄, 有个把农人跟在他们身后,再正常不过。   怪就怪在, 这女人的容貌上。   红杏扭回头, 愣怔了足有半刻钟时间才回过神儿。   她自小便跟在帝上身边,说一句见多识广并不为过。朝堂之上,世家之中,优秀的女君遇见的不知凡几。却唯独没有哪一位,让她愣在乡间小道。   她身怀内力, 视力极好。方才惊鸿一瞥, 远处远远坠在他们三人身后的女人, 身材高挑纤细, 她身上背着一个竹子做的长竹竿,手里提着两只竹筒。   见她扭头,远处的农女机警的抬起头。   红杏原本打量的目光,便恰到好处的落在她那张绝美的容颜上,一时惊艳了时光。   那恍若九天玄女般绝美的女人用手撩开散乱的发丝, 冲着她慵懒一笑。   红杏被视觉上的冲击,给惊呆的立于原地。   待她回过神儿来,惊觉不对。   穷山恶水,如何能养出这般美貌不染纤尘的女子?   莫不是刺客?   她心生犹疑,迟疑了一瞬,上前通报。   凤楚生应声侧头,觑了眼身旁两位侍卫,见他二人身体紧绷,手握长刀,蓄势待发。   他收敛起脸上怅惘的笑容,背着手,黑眸露出一抹嘲讽:“哦?范寒苑的人?”   红杏摇头,犹豫了一瞬,肃声道:“范寒苑那狗贼,手下排得上名号的杀手属下都见过,远远看来并不像。但观她容貌旖旎,却也不似这乡间农女,恐另有蹊跷。”   素来稳重的红杏,既然说了蹊跷,便一定有她的道理,这些年她跟着他,堪称左膀右臂,三年前,刚篡位那年,为他挡下不少暗算。   他这具身体自打生下来,便是早产,从小落了寒病,并不能习武。若不是有专属于自己的影卫,形影不离,他也活不到现在。   红杏便是他身边最出色的影卫头领,只是她今日表情略有些奇怪,往常若是杀手,她早就拔刀挡在他的身前,但是今日,神色却略有犹疑。   凤楚生一时好奇,扭回头。   身前的两位侍卫挡在他的身前,手握住刀柄上。一齐看向身后之人。   距离有些远,太阳高照,凤楚生被阳光晃的眯上了眼,隔得远,他只隐约看见前方女人脸部轮廓,以及令他熟悉的身形。   他的眼睛便这样强撑着越睁越大,心内无端生出一抹熟稔。脸上温润的笑容收敛的一干二净,露出抹油然而生的惊慌失措。   不知是不是太阳光太晃眼睛,还是近些时日,思恋成了幻影,即使没看清远方人的面容,他却有了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是她?她来了?   一抹荒唐的念头在脑海内滋生,像疯长的野草迅速蔓延,直至心底。   凤楚生只觉得心脏超出频率的跳动,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见之景。   阳光刺眼,他黑眸被灼的盛了一汪水汽。迫不得已闭上眼,再睁开,打算仔细再看。   却发现远方的人忽的消失踪影。   凤楚生推开站在他身前的两个侍卫,向前跑,乡间小道的尘土飞溅在他的长衫之上,落下满身狼藉。   奔跑的速度渐渐的慢了下来,前方分明空无一物。他感觉脸上有丝泪落于脸庞,他后知后觉的擦拭干净,脸上不自觉的露出抹自嘲的笑。   怎么可能是她?相思病若是能治,他已思恋成疾。   这疾病如个肿瘤,越来越令人神情恍惚。   “帝上!那人轻功了得,消失了?”   红杏和影三垂手坠在他身后,脸上俱是惊疑。大凤朝何时有了轻功如此高强的高手?   转头再观自家主子,二人心内惊疑更重,帝上不对劲儿!主子这些年虽时常会有些精神失常的神态,却并不严重。   如今日这般,失控般奔跑,似是在寻找什么重要东西的模样,第一次出现。   他脸上惊慌失措的神色太明显,身上散发的萧索令两位贴身侍卫,都难以靠近。   影三身为男子,看着帝眼角眉梢尚未收敛的寂寥,心内忽然有种猜测,他们帝上是不是落了情殇?否则如何会有此种失魂落魄的神情。   他心中正在犹疑,再抬眸确认自己猜测的时候。   一脸彷徨的少年帝王,已经收敛住了脸上罕见的悲伤,他脸色并不好看,鹰眸带着少有的威压,看向他二人。   沉声道:“你们说,方才,这里是真的站着一位女君?消失了?”   红杏与影三垂下头,齐声答:“是。”   凤楚生晦涩的黑眸扫过侍卫头领红杏,示意她继续说。   红杏恭敬的束手,一脸困惑的道:“只是不知为何方才一眨眼的功夫突然不见了,难道是那刺客察觉我们发现她行踪,用轻功逃脱,可是这也不对......属下方才细细的打量过那女君,并没有内力在身,除非……她内力远远高于属下。”   凤楚生原本归于沉寂的黑眸一亮,他盯着二人头顶的发旋儿,心头忽的生出一股强烈的希望。假设方才他没有看错,是不是有可能是她,真的是她?   凤楚生觉得自己有些紧张,他干燥的手心沁出密密麻麻的汗水,他抖着声音,哑声问:“红杏,方才站在这田埂处的女人,她的模样你可看清楚了?”   凤楚生看着身前躬身而立的侍女点头应是,他心脏不可遏制了漏掉半拍,他抿着唇,压住心头不断涌上来的猜测和希望,沉声道:“说!她容貌、神情、以及方才的举动,事无巨细的说与我听。”   红杏垂着头,少年帝王身上的威压悉数落在她身上,这一刻,她只生的出一股臣服的念头,双腿发软只想跪匐于地。事实上,她也确实与身旁的影三不约而同的跪于田埂上。   帝上眼底的狂热,让红杏心惊胆战,她回忆着方才惊鸿一瞥,斟酌的回道:“回帝上,方才那女子,柳眉杏眼,红唇挺鼻,皮肤极为白皙,虽看似瘦弱,身量却也极为纤长。红杏......观此人面容绝美,貌若玄女。若是让红杏细细描述,却也找不到什么词汇形容。其容貌比之上京女君第一人柳冰清,有过之无不及。”   凤楚生垂着眼,美,那人自是极美的。末世初期,她有了武力值最低的空间异能,虽异能等级不弱,但也时常被些不长眼的好色异能者当街调戏。   好在那人,从小便是武术世家出生,看似娇小,实则反应能力与应变能力比末世某些体能、速度异能者还要厉害。   红杏自小习武,琴棋书画一窍不通。让她一个粗人形容一女君的容貌,着实为难了她。   凤楚生只能从她的支言片语中,判断出方才出现的女人样貌极美,至于具体模样,却很难拿来对比。   凤楚生眉头紧皱,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两位侍卫,敛住眸子里的狂热。   深吸一口长气,恢复他一惯的从容。不管是不是她,今日见到的这陌生女人一定得查。   “查!她既出现在这落水村,便一定留有痕迹,着人去查!”   “是!”两个侍卫齐声应是。   “慢着,我亲自去。”凤楚生眼睛微眯,他侧过身,便向祝百盛家的方向快步走去,身上的灰尘再一次飞溅至他冰蓝色的丝绸上,他也丝毫不介意。   行走间,眉眼带了丝迫不及待。   若刚刚那女人真是她,刚刚惊鸿一瞥,她必是认出自己,这才飞速离开。   虽不确定方才所见之人是不是她,但是那人容貌便能令他心旌荡漾。他自个儿胎穿,容貌尚没有变,与前世一模一样,她也有可能。若真是她,以她嫉恶如仇的性格,前世她宁愿死也不愿意苟活。今生若是认出自己,不会上前相认,反而会避而远之。   须得尽快打听出她的下落,否则天高海阔,以她的能耐,金蝉脱壳如何不容易?   ---   却说这边厢,谢琼暖身形一闪进了子空间。她一向懒洋洋的脸上,难得盛满了凝重。   刚刚惊鸿一瞥,被两个侍卫恭敬叫着“帝上”的陌生公子,那模样吓住了她。老熟人异时空相遇什么的,她从来没想过,乍一眼遇见秦老大,惊喜一丁点儿没有,只有惊吓。   我靠!谢琼暖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一直在炸裂,她坐在子空间的田埂上,回忆着方才那人扭头看见自己后,眸子里盛满的震惊与熟稔。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这人是秦老大无疑。   谢琼暖不惜担着暴露子空间的风险,在光天化日之下,进了子空间。   好在隔得远,秦楚生那男人即使知道自己有空间异能,也不清楚子空间的存在。只会以为是这个世界上轻功。   她不能让秦楚生看清她模样,若是被他发现她的存在,以那男人的执着,她往后的岁月除非一直待在子空间,否则永无宁日。   谢琼暖烦躁的揉了揉松松垮垮的发髻,脸上盛着抹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现在可不是孤家寡人,想到崂山脚下的小哥儿。如何也不能殃及池鱼,方才听了几人谈话。那两个侍从,称秦楚生为“帝上。”   “帝上”意味着什么,看过《凤国山海志》的谢琼暖,怎么可能想不到。贼老天,莫不是玩她。   秦楚生这男人的性格,谢琼暖再清楚不过,他外表看起来温润如玉,对谁都笑脸相迎,温温润润的待人。实则掌控欲极强,工于心计。   这男人喜欢她,末世五年,她自己心中有数。若不是她当年厌世太明显,他怕早就对她下手。   若是让他认出自己,奕哥儿怎么办,?即使是个假夫郎,以秦楚生的性子,怕是也留不得他。更遑论,他如今是这个朝代的天下之主。   谢琼暖只觉头疼,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时。刚刚距离远,那男人显是不确定,但是只要仔细一查,如何查不到她身上?   谢琼暖忧心忡忡的从子空间里出来,脸上一筹莫展。   她站在略显寂静的乡间田埂上,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暖姨,您又去河边钓鱼啊?”   谢琼暖扭头,前方站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君,这是祝百盛堂侄女儿祝大娃。   几天前,她去小清河钓鱼虾,这小家伙机灵的守在她身边,积极的帮她看着鱼竿。她见她机灵又讨喜。便给这女娃娃匀了一条鱼。之后便被这孩子缠上了,每次见她都是一脸的笑,童声童气的,别说还有点讨她喜欢。   谢琼暖收起脸上的愁容,抬手敲了敲她的头,打趣儿道:“你这泼猴儿,背着你娘又偷跑出来皮了?”   祝大娃捂着头便“哎呦”叫出声,稚气的道:“才不是,暖姨可别冤枉我,我娘现在可没空管我。我大娘家巳时来了位贵公子,据说那公子走之前给我大娘赏了件贵重的物事儿,让我娘前去看看。”   谢琼暖眸光一凝,她弯腰,视线与眼前的女娃娃对视:“大娃,你告诉姨,那位公子是去百盛姨家,对吗?巳时便去了?”   “是啊?我方才出来玩儿,在前方还遇到那位公子了哩!远远瞅着,似乎又折回我大娘家了。”   秦楚生去祝百盛家打听她消息了,谢琼暖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低下头正打算给眼前的娃娃掏点零嘴儿出来,余光一瞥,唇角的苦笑僵在脸上。   前方女娃娃手中攒着个宣纸做成的纸飞机。   飞机?她没看错吧。大娃如何会有这东西?   谢琼暖眸子里惊疑不定,指着小姑娘手中手中的飞机,颤声问:“大娃,我观你手上拿了个奇怪的物事儿,这是啥啊?”   “纸飞机!暖姨,这是我祝莲堂姐去书院那天给我用宣纸做成的耍货,可宝贵了。我娘为此,还罚我面壁思过哩,怨我平白浪费了大堂姐的宣纸。”   “祝莲?你是说这叫“纸飞机”的心思玩意儿是你堂姐祝莲专门给你做的?”   祝大娃骄傲的点点头,前些时日,她拿着这纸飞机在村里玩伴儿们炫耀了好大一会儿,大虎子,二妞都满含羡慕的看着她,现在连她喜欢的暖姨也满眼亮晶晶,她心内别提有多自豪了。   想起之前自己堂姐用这耍货,考教自己关于祠堂宗谱知识。她便觉得骄傲,她是凭借自己的本领得来的刷货。   谢琼暖唇角勾着抹复杂的笑容,脑海里勾勒出前些时日与那祝莲相见时的场景,以及她那一通意味不明的话。   穿越者?   不对,她似乎未卜先知。   重生者?   更不对,她会做纸飞机。   谢琼暖心思千回百转,极快的再次分析了她印象中的祝莲。杏眸精光一闪,两种可能,穿越加重生?或者穿书?   呵!这世界有问题,两个穿越者,一个疑似穿书者,莫不是被穿成了筛子?   谢琼暖眯着眼,收敛住心中的震撼,抬眸看着眼前扎着总角小辫的小女君,唇边滑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她温柔的问她:“大娃,你说暖姨平日对你好吗?”   祝大娃不明所以的点点头,她娘和她爹亲都说让她离暖姨远点儿,她却喜欢她的紧。暖姨不仅看着和个仙人一样,前几日还给她塞了一堆零嘴儿。   她这些时日得了空儿便在小清河转悠,只盼着能见着暖姨。   谢琼暖见小姑娘认真的点头,朴实的狠。不由咧嘴一笑:“大娃,你能不能去你大姨门口玩这纸飞机,等那位贵公子从你姨家走出来,再回家。”   祝大娃还以为暖姨让她做什么劳力活儿,原来这么简单,她想也没想一口答应。   谢琼暖眸子暗了暗,一手不经意的碰了下小丫头手中的飞机。眼疾手快的在上面喷了滴胶囊香水。   一只手从怀里掏了掏,把昨日去镇子上买来的油饼、并几块小点心塞到她手上:“大娃,快去你姨家守着,事成之后,到小清河找暖姨,暖姨给你钓鱼吃!”   祝大娃满眼都是手中的吃食,全然没有注意她暖姨的小动作。   听见事成之后,还有鱼吃,她黝黑的脸上全是笑容,露出一口豁牙齿答道:“好嘞!”   说完撒开脚丫,往她大娘家门口跑。   谢琼暖看着小女君的背影,低低笑出声:“不管你是穿书女同还是穿越重生女同,不好意思了,只能让你先委屈委屈,吸引那男人的注意力。”   作者有话要说:  骚操作……… 第37章   祝百盛坐在正堂的粗制木椅上, 拿出贵人公子给出的金叶子, 仔细欣赏, 脸上不自觉的蹙着菊花般的笑容。   想起半个时辰前,堂妹鉴定完这金叶子说的话, 她的心便漏掉半拍。   堂妹祝蕊早年跟随宝漳县有名的王郎中走南闯北当学徒,自是见过金叶子这种稀罕玩意儿。   此乃真金打造。拿到钱庄里可换一两金子。   祝百盛揣着手上的宝贝,眼睛都放着光。   连自家堂妹告辞回家, 她也没起身相送。贵人毕竟是贵人, 出手阔绰,远远超过她的想象。   祝百盛正在厅内沾沾自喜, 对那位出手阔绰的公子感慨良多。   却不知道被她感恩戴德贵公子, 又折了回来。   祝李氏开的院儿们,待看清门外三人,一脸惊讶,诚惶诚恐的将三人迎进正厅。   祝百盛惊的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捏紧手上的金叶子, 唯恐这位贵人收回赏赐。   她愣了好半响, 这才收敛住外露的神色, 躬着身子把贵人公子请到上首, 心内震惊仍旧没有消除,言行举止却不敢有一丁点儿怠慢。   “公子再次造访,老妇人有失远迎。”   祝百盛学着那读书人的仪态,蹩脚的客套道。   凤楚生唇角挂着抹温润的笑,眼睛比方才犀利了许多。   他也不愿意与她多做周旋, 直接说明来意:   “村正见谅,再次上门叨扰,今日许是还要向您打听一人?”   左右不是收回赏赐,祝百盛悬着的心定了定,她躬身上前,向上首的贵公子行了一礼,这才打着包票,老实的答道:“公子您有何事只管吩咐,老妇人常年在落水村久居,对十里八乡的村民俱是了若指掌。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堂上温润的公子,笑的仪态万千,他端坐在木椅上。   祝百盛远远的看了一眼,忽然觉得自家原本尚半新的桌椅,配不上眼前温文尔雅的贵人。   心中惴惴,祝百盛面上便更小心谨慎。   凤楚生素来喜欢识时务的人,堂下站着的中年女人,年龄已过半百,但并不是个蠢人。有眼力见儿的垂首答话,凤楚生黑色的眸子里多了两分满意。   他温声道:“村长无须多礼,这回向您打听的是一位女君,此人年约20,德才兼备,仙姿玉色,落水村可有这样的人物?”   祝百盛眸子一闪,脑海里晃过一个身影,很快又否决掉,她想了一瞬间,斟酌答道:“公子所说之人,老妇人倒真没见过。只不过,咱村确实一位貌若天仙的女君,那德行却是一言难尽。”   她说完叹了口气,却见端坐在上首的公子投在她身上的视线多了几分灼热。   心里一个咯噔,声音多了几分恭维,继续说道:“这女人在我落水村十里八乡甚是有名。村里人称她一声崂山懒女。公子若找的人是德才兼备,她却万万算不上。此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性格懒惰,不修边幅。平日靠着她夫郎在山上打猎维持生计,软饭女当的心安理得。”   凤楚生眸里的灼热一点点冷却,脸上多了丝罕见挫败。   不是她!他与那人朝夕相处五年,她有很严重的厌世情绪,陌生人靠近,会让她产生极大的心里恐慌,被迫做出轻生的举动。   她那样一个有严重厌世情绪的人,接受不了陌生人靠近的气息。相熟如他,每次与她说话,都要隔着一丈距离,更遑论他人?   假设她真的穿越到这个世界,定不可能与他人成亲。   凤楚生眸内暗沉,乡间小道那抹熟悉的倩影不是她?那会是谁?他与身旁的两个侍卫都判断错了。   那人确实是范老贼派来的杀手?凤楚生心内生出一片犹疑。   黑眸闪过一抹厉光,他收敛起唇边的假笑,沉声道:“村长不妨再仔细想想,落水村人杰地灵,理应有德才兼备,容貌出挑的女君才是。”   祝百盛悄悄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上首的贵公子冷着脸,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凌厉的气息。   极大的威压落在她的身上,她只觉一时两股战战,冷汗涔涔。   两腿发软,支撑不住,猝不及防的跪在了地上,她也顾不得抬手擦拭额头的汗,叩首,战战兢兢的答道:“公子恕罪,老妇人确实不知,落水村十里八乡,德才兼备又仙姿玉色的女君实在没有!万不敢有所隐瞒。”   “谁说没有?娘,咱大姐姐不就是咱落水村乃至十里八乡最有名的女君了吗?”   祝宏从屋外端来茶水,在门口便听了这样一耳朵,他素来是个活泼的性子,张口便说道。   待得说完,已走至正厅中央。见她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脸上盛出抹慌乱:“娘,您做什么跪在地上!”   祝百盛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懵懂愚笨的儿子,呵斥道:“宏哥,切勿胡说。快跪下,以免冲撞了贵人。”   祝宏素来惧怕他亲娘,见她黑着脸呵斥。端着茶水直挺挺的对上首的公子屈膝下跪。   坐在堂上的人半响没有出声,祝宏悄咪咪的抬起头,视线恰好与贵人深邃的眸子对上。   他心内悚然一惊,只觉上首的公子眸内有刀剑向他涌来,远远的一瞥,便觉心脏刺中,钝钝生疼。   祝宏艰难的移开眼,垂下头,这才觉心底的胆怵稍稍平复。   头上传来贵公子如切如磋的笑声。   “哦?村长原来有所隐瞒,你叫宏哥儿吧,来,说说你大姐姐是什么人?”   祝宏被堂上贵人一通气势,给压的不敢抬头,他小心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母亲,见她额头上汗水涔涔,瑟瑟发抖,根本无暇他顾。   上首的贵公子咄咄逼人,他心中有气,口无遮拦的答道:“我大姐姐名祝莲,年方二十,尚未婚配。是咱十里八乡最出色的女君。我们虽然身为农户,身份低下,但大姐姐走的时候曾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公子您以势压人,是欺负我姐姐不在家吗?”   “大胆!”红杏,影三手持长剑作势便要上前拿下这胆敢质问他们主上的小哥儿。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祝百盛拽着她身边胆大包天的儿子,忙不迭的扣头。若不是此刻时机不对,她恨不能拿起旁边的竹条打死这没有眼色的蠢儿子。   怪她平日疏于管教,把宏哥儿教成了这么个大胆的性子。   凤楚生抬手拦下两位贴身侍卫。直起身,走至祝宏身前,轻笑出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是你大姐姐说出来的话?”   祝百盛怕儿子再生事端,抢着答道:“公子饶命,我家哥儿口无遮拦,胡言乱语,他说的话不能当真,我……”   凤楚生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厉声道:“你闭嘴,本公子问的是他?”   直到这一刻祝宏才感觉到害怕,身前的贵人声量颀长,通身迫人的气势,铺天盖地的压在他的头顶。他只觉得头皮发麻,失去了思考能力,喏喏的答道:“是我大姐姐说的,我大姐姐从小就聪明好学,长相出色,十里八乡小郎君莫不想嫁与我姐姐,现如今她在岚山书院读书,只等他日高中状元,衣锦还乡。”   凤楚生眯着眼,仔细的观察着跪在地上农户小哥儿的神色。   眼睛毒辣如他,说没说谎,他一眼便能看的清楚。   凤楚生脸上掠过一丝恍惚的神色,能说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的女人,绝非这个时代的人。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那么,此人会是她吗?   那人……素来不喜俗物,却是个责任心极强的人。生平从不愿亏欠别人点儿什么。她倘若真是穿越到这农户之家,处贫穷农户,为了报答这一家人养育之恩,考科举,鱼跃龙门。倒也不足为奇。   怪只怪在……   “你说你大姐姐如今不在家?在岚山书院学习?”凤楚生说出岚山书院四个字的时候,眸色越发暗沉。   祝宏不由自主的点点头:“大姐前些时日去的书院。”   这叫做祝莲的女人,绝不是乡间小道遇见的那一位。   那么那位是范老贼派来的刺客?   凤楚生生来多疑,不管是不是她,看来都得查上一查。   凤楚生心内暗自盘算,也不再多问。招来两个侍卫,不理跪在地上的两位贫民,起身径直走了出去。   红杏掩住眸内的异色,问道:“公子,我们还查不查?”   凤楚生端着手,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查!先从崂山那有夫郎的女人身上查。整个村落所有女君通通查上一遍,还有那岚山书院……罢了,此番朕亲自去一趟。”   “是。”   凤楚生跨过这家农户的门槛,抬脚便打算离开。   门口却堵着个小女娃,小女娃大约七八岁的模样,她嘴角留着尚没有擦拭干净的糕点碎屑。黝黑的皮肤上盛着抹童稚的笑容。此刻正拿着个宣纸做的纸飞机在祝百盛家门口玩儿。   见他们三人走出来,脸上也不显拘谨。兀自低头玩耍的模样略显童真。   凤楚生顿在原地,他的黑眸定在小女孩手中的纸飞机上,上前两步,蹲下身。   本想问她两句话,距离小女孩近了,鼻端传来股熟悉的香水味儿。   他猛的睁大眼睛,目光寻香望去。   小女孩手中那架并不精美的纸飞机上散发着股淡淡的胶囊香水味儿。   这味道......   末世三年,植物变异,有科学家用变异的巨型花朵,糅合发明了胶囊香水,此种香水香味喷出去可留存三月有余,香味比普通花香更多了几分浓郁,深受女性喜欢。   可是变异花朵具有攻击性,原材料并不容易到手。整个M国也没有多少瓶流于市面。   他当年花了不少精力,才得来那么一瓶胶囊香水。   他还记得那年春天,是她的生日,胶囊香水是他精心为她选择的生日礼物。   那晚夜色很美,烛光晚餐,红酒、蜡烛、小提琴谱出的曲调。一切都晕染上了层暧昧。他想要告白念头油然而生。   深情款款的手持礼物,看过来。   她却低头专心的吃着人造素牛排,见他接近,抬眸,那双杏眼里铺瞒着冷淡与警惕。   她虽没有说话,却此时无声胜有声。   到嘴边的告白被迫吞咽回去,他挫败的后退。   她本能的身体反应,才最是伤人。他败在她的神情中,把手中的香水递到她身前:“琼暖,生日快乐。”   只换的她无趣儿的笑:“秦老大,客气,你知我一向不喜欢这些香水,买来多浪费,还不如请我吃上几瓶猪肉罐头来的实在。”   说完便收入空间,那之后,他甚至有过期待,哪怕她用上一次,他都不会忍心利用她。但是她没有,她没有心,而他也有自己需要追求的权利与欲望。   他一直以为,权力在手,美人何愁?   可是后来眼睁睁的看着她在自己身前死去,之后的岁月里,没有她。他恍然明白,华宴终有散场之时,曲终人散,满目荒唐。   祝大娃心里有点儿慌,身前的贵人盯着她纸飞机的眼神,有些可怕。小孩子对危险的感知本就敏锐,她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拔腿便打算跑回家。   左右暖姨只交代,等这贵公子出来,她便算完成任务。   哪里知道刚撒开脚丫子,衣领便被身后贵公子给抓住,她整个小身板腾空而起。   祝大娃别看个头矮,乡下女娃壮的如个小牛犊子。使了吃奶的力气,硬生生的从凤楚生手中挣脱开来,刚准备再跑,却被这贵公子身后的两个侍卫给团团围住。   祝大娃见形势不妙,一撇嘴便要哭出声。   红杏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小女娃的嘴。   凤楚生唇角勾起一抹笑,他蹲下身,视线与祝大娃平齐:“小姑娘别乱动,叔不是坏人,就想看看你手中的耍货。”   他说完,修长手指拿过祝大娃手中的纸飞机。   纸飞机折的并不精美,宣纸上甚至已经有了黑色的灰尘。凤楚生也不嫌弃,在两个影卫惊讶的视线中,低头,闻了闻飞机上散发的味道。   他的嗅觉没有出现毛病,胶囊香水那奇特的清香味儿,在鼻端经久不散。   凤楚生双眼怀念的看着手中的纸飞机,手摩挲在飞机的两片单薄机翼上。   愣了半响,回过神儿,这才觑了眼身前的小孩儿。   他眸中染上了点儿疯狂,看向祝大娃的时候,控制不住的露出了上位者的威压,沉声道:“说!这纸飞机你从谁手上得来的?”   祝大娃再胆大也是个小孩,被眼前讨厌的贵公子一个恐吓,两泡泪水立马流了下来。红星捂着她嘴巴的手放了下来,长刀抵在她的脖子口。   祝大娃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你们......是坏人,把我祝莲堂姐......嗝!为我折的纸飞机还我!”   祝莲?这个名字刚刚还出现过,现代人,纸飞机,胶囊香水……   凤楚生捏紧拳头,手心紧张的沾满汗水。   琼暖原来这一世,你叫祝莲,带着空间异能穿越到落水村农户女的身上。   老天佑我!   凤楚生心脏漏掉半拍,眸中盛着抹狂喜,唇角裂开的笑容,再不是往日的假笑面具。他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驱散了平日的孤寂,带了丝少有的豁然。   身前的小姑娘还在一个劲儿啜泣,凤楚生把手中的飞机递换给她,对两名侍卫使了个眼色,转身,渐行渐远。   “帝上,我们现在去哪儿?属下打听过,落水村的崂山的路不是这个方向。”   凤楚生抬起头,眼睛看向远方,过了半响,才传来他缥缈的喟叹:“收回所有的眼线,这里不用再盯着,大皇子的行踪稍后再查,所有影卫全部派往岚山书院。今日尽快返回松花镇,会会骆云岚那老顽固。朕有要事前往岚山,那人来了,朕要去寻她。”   两个侍卫不明所以的看着年轻帝王,他神色莫测,眼眸晦涩难懂。   主子的心思越发难猜。方才明明还要去崂山寻人,这会儿已经变了卦。连大皇子的消息也不再打听。他嘴里一直念叨着“寻她”,她是谁?   红杏与影三心中疑窦丛生,却也并不敢向前询问,垂首应是。三人很快的走出这狭窄的乡间田埂。   前方的乡道上,停着辆华丽的青棚乌盖马车。马车的车夫身着与影三红杏同样的黑衣劲装,远远的见三人走来,翻身下马,跪地行礼。   凤楚生冲他摆摆手,径直跨入车内。   乡间小道,一辆华丽的马车疾驰而过,在乡道上留下一条深深的车辙印。   ---   小清河下游。   一年轻的女君手执竹竿,神情慵懒。   她身旁站着位扎着总角小辫的女娃。   小女娃眼睛微肿,她歪着头狡黠的讨价还价道:“暖姨,你今天要奖励我两条鱼才行。你看,我被欺负的眼睛都快哭肿了。”   女君盯着荡漾着水晕的河面,看也没看身旁的小女娃,素手精准的敲在她的额头上,轻笑出声:“你个小滑头,敲诈起你暖姨了。罢了,念在你今日受苦的份上,暖姨匀你三条鱼可好?”   “真的?”小女娃高兴的恨不能蹦起来,眼睛亮晶晶。   “瞧你这出息样。你今日所受之苦,暖姨给你记着。哪日暖姨若是遇到那欺负你之人,定帮你报今日之仇。”   “真的?”   “千真万确。”   小清河的河边,一大一小,一问一答。和乐融融。   村里的相熟大妇、夫郎看了这场景,不免在心里直摇头。崂山懒女越来越不成体统,懒惰的和个小孩子厮混在一起。可怜了她夫郎,为了养她,成日的劳作,这是要把别人正经的哥儿活活嗟搓死呐!   夜晚提着两桶鱼虾回家的谢琼暖,在门口与她家假夫郎碰了个正着。   祝明奕手上提着只野兔子,看见她的时候,寡淡眸子里,闪过一抹亮光,整个人顿时鲜活了起来。   大老粗谢琼暖倒是没发现自家假夫郎的异样,她的一双杏眸在他手上的兔子身上来回打转。   脑海里回荡着后世的麻辣兔头、冷吃兔、麻辣干锅兔。肚子咕噜一声,她好像又饿了。   祝眀奕好笑的看着她,今日去深山,为了节约来回时间,他用了内力,原本是有些疲累。可看着她眼巴巴的神色,心内一软,劳累一扫而空,只想予取予求。   “琼暖饿了?今日我抓了只野兔回来,一会儿给你加餐。”   谢琼暖星星眼,感动的看着他,深情款款(大雾):“眀奕,你怎么这么好?”   祝眀奕被她的眼神盯得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暗下来的天色遮掩下,他白皙的俊脸上升起一片极淡的粉色。原本犀利的俊眸不自觉的染上两分迷离。   谢琼暖侧头看着的便是这样的俊彦,她凉薄的心脏不受控制的失去频率。   谢琼暖迟钝的捂住胸口,眸中滑过一抹困惑,她莫不是患上了心律不齐的毛病。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有点儿晚。下次尽量早点儿啊。   疯狂推荐一下我cp茶暖不思,甜文小能手,现言电竞文《反撩》炒鸡好看,哈哈哈哈。 第38章   这天, 祝家的四仙方桌上, 摆放的美食全是谢琼暖心头所爱。   崭新的木桌上, 放着一盘正午尚未吃完的东坡肉,色泽红润油量, 入口油而不腻。一海碗蒸虾,活虾蒸煮,鲜味十足。最令谢琼暖惊喜的是, 祝眀奕去厨房把那只兔子, 给炒制成了兔丁,虽缺少辣椒等调料, 食材经过那心灵手巧小哥的手烹饪之后, 却意外的色香味俱全。   祝眀奕端着最后一盘青菜入得正堂,一眼便看见,前方的女人乖巧的坐在木椅上,碗筷规整的摆放在桌沿,她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餐桌, 唇角勾着抹惯常的笑。   谢琼暖感觉有人在看自己, 侧头看他。   偷看被抓个正着, 祝眀奕心头一个咯噔, 狼狈的别开眼,他的视线顿在她葱白的指尖上,再不敢乱动。   “明奕,愣在那儿做什么,快过来吃饭。”谢琼暖朝他招手。   祝明奕尴尬的假咳一声, 敛住眸中的潋滟之色,快步走上前,弯腰故作镇定的把手中的青菜摆放在桌子上,低声道:“琼暖,咱们开饭。”   煤油灯的火苗簇簇的飘动,他俊朗的眉眼,晕在灯火下,星星点点,璀璨星河。   谢琼暖侧头,便撞入他深邃的眸子里,一时看的有些呆,愣愣的点了点头,待回过神,祝眀奕已经坐在了木椅上。   屋内烛火摇曳,珍馐美食置于桌上、陌上公子端坐身旁。屋外,圆月高悬,亮如白昼,虫鸣鸟叫细细碎碎,银杏树叶风中摇曳。   良辰美景,人团圆。(*ˉ︶ˉ*)q(≧?≦)do(^_^)oz(?ì _ í?)l   谢琼暖原本因为秦楚生的穿越,烦闷的心情,被渐渐抚平。   “明奕,今天月色甚好,桌上珍馐美味,理应饮酒助兴,你要不要与我一起浅酌两杯?”   谢琼暖这人别看面上一丝异样也没有,但是她今天心情很是不好,只有在眼前眉眼如玉的男人面前,才能悄悄开兴一些。   暂时将秦楚生支走,她心知并不是长久之计。秦老大此人,一向心思敏锐,察言观色,待他去了岚山书院,见上祝莲一面,一切便能真相大白。   到时候,发现自己被耍了,以那男人的往常做事的风格。一定会再次折回落水村探查。   她穿越过来,虽年轻了几岁,但容貌并没有变化。名字她当初更是嫌麻烦,直接用的是自己的真名,只要有心查探,暴露分分钟。   她自己暴露没关系,但是她如今拖家带口。   谢琼暖,下意识的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的小哥儿,他端坐在椅子上,眼睑下长长的睫毛拖曳出一片阴影。   他脸上有丝不易察觉的疲态,上山下山,本就劳累。回家后,忙里忙外,为自己洗手作羹汤。   这样的男子,想着日后若是将他牵连进自己与秦楚生的纠葛中,她心头便是一阵烦闷。   谢琼暖杏眸滑过一抹厉色,她这人素来不喜欢麻烦。但是也不能坐等麻烦找上门,下下策,带着他一起走,四海为家。   或者,天凉王破,皇帝易主。   她素来不是善类,真的把她惹毛了,皇帝易主这种事儿,她确也干得出来。民间盛传大凤朝原太子殿下并没有死,当年晋安之乱,一出金蝉脱壳,这位太子殿下协同十万大军,隐匿民间。若能找出那位太子殿下,她不介意给他提供粮草,反了秦老大这鸠占鹊巢的乱臣贼子。   “家中并无酒水,琼暖若是想喝,明奕他日去镇子上为你打上几两酒水。”   谢琼暖一个激灵,回过神,掩住眉稍的异色。   柔声道:“我那院子里有。前些时日葡萄成熟,我在崂山摘了一大竹筐,自个儿又吃不完,恐浪费,便拿来自己酿酒喝。这些天忙,今天才想起这茬。”   谢琼暖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炉火纯青,她一脸坦然的看着祝明奕,指着门外:“明奕,你若想与我浅斟两杯,我现在便去取来?”   “葡萄酿的酒?”祝明奕见识过她提供的厨方,知她一向奇思妙想。却如何也没想到她还能用葡萄酿造美酒,一时好奇,竟脱口而出。   谢琼暖点点头,被他脸上的神色取悦,好笑的拍拍他的肩膀,一脸哥俩好的笑道:“明奕,放心,葡萄美酒夜光杯,定是好喝。”   她说完也不看他怔仲的神色,疾步回她自个儿之前住的院子。   其实酿酒是假,找借口拿出空间内自己珍藏的红酒是真。   谢琼暖是个大老粗,回了自个儿院子里,意念一闪,随意在里空间堆成一座小山的红酒里拿出一瓶,1869年拉菲古堡红葡萄酒。一瓶在末世没来临前价值一套别墅。   谢琼暖也不心疼,她空间内类似的珍贵红酒多的要命,别看它们末世前之前又难得,末世之后,一瓶这玩意儿能换取一斤大米都不容易。   谢琼暖把手中的木塞打开,毫不珍惜的倒入竹桶中。把珍贵的玻璃瓶收入里空间,这才折回祝明奕家。   祝眀奕端坐在正厅发呆,见她提着竹筒回来。   神色愣愣,肩头是方才她轻拍下去难以消散的余温。   眼前是她嘴角咧开的浅笑,祝明奕忽然觉得自己明明还没有喝酒,却酒不醉人人自醉。   祝明奕家没有酒杯,只有缺了口的瓷器杯子。   谢琼暖倒也不在意,把手中的竹筒搁置在方桌上,给两个空瓷杯斟满葡萄酒。   她把酒杯递到他身前,眸中含笑:“奕哥儿,来,尝尝这葡萄酒的滋味儿。”   祝明奕眸光落在她葱白样的纤指上,眸色渐深,他下意识的接过她手中的酒杯。   手指与手指难免碰触,划过一道祝明奕自己也说不清的灼烧。   他觉得自己指尖一下子被炙烤的发疼。端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的摇摇晃晃。   眼前的女子睁着一双明媚的大眼,红唇一张一合,关切的问:“明奕,你没事儿吧,手如何在抖?生病了?”   祝明奕墨色的眸子掠过一抹难堪,低下头,粉红色的红云从脖颈蔓延到耳尖。   谢琼暖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心中有些后悔,祝眀奕这小哥儿,不会不能喝酒吧。目前滴酒未沾呢?闻着酒香,便醉的上了头,满脸通红。   她犹豫了一瞬,讪讪的道:“你若不能喝酒,可别勉强,我自个儿喝也是一样。”   祝明奕垂着头,若不是知道她反应迟钝,那方面无能,他恨不能起身掐死这喋喋不休,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   他猛的抬起头,在她担忧的目光中,将手中瓷杯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红酒浓郁的汁水润红了他两片淡色的双唇。他不自觉的从怀里掏出片素色的帕子,擦净了唇上的酒水,清艳的面容上神色不变,声音却带着一丝入骨的倔强:“瞧吧,我能喝。”   祝明奕说完,把空荡荡的酒杯向谢琼暖身前递进了些。   谢琼暖在心底暗骂了句:“卧槽!”   若不是,他是这女尊国正经出身的小哥儿,她估摸着会以为他在勾yin她!   妈蛋,你们小哥儿不是应该害羞的吗,你都学哪儿去了!   谢琼暖收敛住眸中异色,温声劝道:“眀奕,你慢着点儿喝,这葡萄酒最是上头,须得浅斟方能体会其醇香。酒水喝的急,最容易酒醉。”   谢琼暖的担心显见的是多余,祝眀奕这哥儿可与村内旁的小哥儿不同,他虽不嗜酒,但却是千杯不醉。前年,镇上一泼皮流氓看上他姿色,仗着家里有几分本事,强迫他去酒楼与她陪酒。祝眀奕在酒楼内,与那泼皮女人对饮,直接将人喝的晕死在酒楼。   直到现在,那醉死在酒楼里的流氓远远遇见他,都得退避三舍。   区区葡萄制作成的酒水,再如何也不会令他醉倒。   祝眀奕墨眸滑过一抹苦笑,她认为他酒量差便差吧,左右他自己也不清楚,该如何解释自己忽然涌上来羞人的红晕。   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复杂的看着她,轻声道:“好。”   谢琼暖见他答应,也不再盯着,眼前男人刀刻的俊颜踱着一层粉色,眼神迷离水润,多看两眼,如何了得?   她也是个正正经经的女人,虽然莫得感情,但是......美男、红酒、烛光,心跳难得漏上半拍,她最近心脏本来就不怎么好,心律不齐,再看上几眼,猝死如何是好?   谢琼暖心内暗忖,视线落在方桌上的菜肴上,嘴角这才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来。   什么烦恼,在美食面前,都得通通抛掉。   两人再不言语,埋头苦吃,偶尔抬起头,举杯对饮,虽无多少言语,却异常和谐温馨。   酒足饭饱,谢琼暖喝的眸中带了丝醉意,86年的拉菲,度数还是有的。她酒量不好,浅斟倒是无大碍,但是喝的量多了便有些头晕。   谢琼暖吃完饭,抬起头,觑了一眼身边的小哥儿,他脸上的红云早已经褪去,眉梢间有丝疲态,在她抬起头看过来的那一刹那,迅速的消失无踪。谢琼暖眯着眼睛,她方才敏锐的看见了。   她心中生出一股浓浓的愧色,坐在身旁的男人应是累了,原本在山上忙了一下午,已是耗费了不少体力,晚上回来,见她喜欢吃野兔,又在灶房忙活了大半个时辰。   “奕哥儿,你去休息,碗筷我来收拾。”   祝眀奕抿着唇,并没有起身。总让她一个大女人洗碗筷,如何也不适合,他左右也不是特别累,不能让她沾上灶房里的油污。   他侧头看她,低声道:“我来,灶房油污重,琼暖身为女君,理应远离庖厨。”   “什么女君不女君,我没有女君远庖厨的观念。听话,你今儿累了,去休息。”谢琼暖上前两步,接过他手中的碗筷,肃声道。   她清脆的声音里难得带了丝霸道与凌厉。   祝眀奕看着自己原本举着碗筷的手,此刻空空荡荡,眸色渐深。   心内忽的升起一股冲动,他突然不想温水煮青蛙,等待她发现自己的感情。他想告诉她,他喜欢她,相当她真正的夫郎。   这样的念头如春天的野草,一旦产生,便如何也去除不掉,它肆无忌惮的在心内生长,待发现,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已经蠢蠢欲动,挣扎着想要破土而出。   “正经公子,要矜持,不能主动的向女君诉说自己的爱意,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会被人辱骂为dang夫。”脑海里回想起绿生曾给他普及过的男则。   祝明奕眸中划过一抹犹豫,他是个没有记忆的人,除了通身的武功和识字的能力没有忘却,所有的一切俱是从头学起。   绿生说过:“男子要守夫德。”   他本能的对这句话反感又排斥,却没有办法反驳。以往很多时候,他尽可能的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克己守礼的小哥儿。   但是他知道,他骨子里的反骨一直在。世人遵循的礼义廉耻,在他看来迂腐而又矫情。   男子也是人,没有谁生下来便是奴仆,低人一等。他有手有脚,种田干活,再不济,也能从军。   他们小哥儿生下来,虽没有女君珍贵,但是也想正正经经,堂堂正正的活着。并不比女君低上一等。   祝明奕心知自己的思想,惊世骇俗。他从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在他人面前显露,绿生面前也没提起过。   他把自己的与众不同藏的严严实实,没想到遇到了她。   她尊重他所有的想法,愿意帮他一起分担活计。他对她稍微好一点儿,她恨不能用她力所能及换来的东西还回来。   她与别的女君并不同。她把他当成与她对等的人对待。   她对他的态度,甚至令他恍惚觉得,自己的想法并不是大逆不道。他亦不是天生反骨。   外人都瞧不起她,辱她既瘦又弱,没有担当,分明没有女人的样子。他却觉得,她的担待是她们从没有过的。   即使她穷困潦倒、瘦弱不堪、还有不行的毛病。在他心里,她却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君。   他想让她做自己唯一的妻主。这样的念头在心底由一粒种子,生根发芽,到如今枝繁叶茂。   祝眀奕捂着自己怦怦乱跳的胸口,恰好对上她惊诧的目光,他猛的回神儿,墨色的眸子里滑过一道他从没有过的惊慌。   他狼狈的背过身,用了极大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稍稍正常,低声回道:“嗯。”   说完飞快的冲出正堂,那速度就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   谢琼暖收捡碗筷的手微顿,她杏色的眸子捕捉到他慌张的背影。   脸上不觉生出一抹担忧。   她总觉得,最近祝眀奕小哥儿有心事。   难道......看上哪家女君了?   谢琼暖眯着眼,想到这种可能,醉意上头,难免有了丝惊慌与失落。   爱是一道光,绿到心发慌。脑海里无端生出这样一句话,待她眯着醉眼,回神儿的时候,忽然想拍上自己一巴掌。   人小哥儿明明青青白白,她却无端生出了这种陌生的占有欲,没有爱,绿谁也绿不到她头上。   谢琼暖垂着头,忽略心头的不适,在心内忿了自己八百回合。唇边挂着抹自嘲,若无其事的收回心中的怅惘。   洗完碗筷,顺便去净房冲了个热水澡。在外磨磨蹭蹭好一会儿,谢琼暖才推门进了内室。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肝二更....爱是一道光,绿到心发慌。晚上我来捉虫,大家给我的捉虫,我都看了,最近很忙很忙。等我搞完二更,再来搞。   哇,我忽然想让他们先做再爱了咋办? 第39章   内室静悄悄一片, 谢琼暖往屏风内觑了一眼, 奕哥儿早已经安静的平躺在床上, 呼吸匀称,沉沉睡去。   许是今日喝醉酒, 他闭着眼睛,连她开门关门,吱吱呀呀的响声也没能令他惊醒。   晚饭那会儿, 红酒喝的有些多, 酒精上头,谢琼暖只觉此刻头炸裂的疼痛。   她白皙的脸颊上染着丝极淡的粉色, 方才在屋外凉风习习, 理智尚能清醒。这回儿屋内温暖,内室睡着自己相熟的哥儿,她心头的警惕放下,醉意便排山倒海的涌来,眼神逐渐迷离。   她摇摇晃晃的除掉身上的长衫, 身上的衣服繁琐又复杂, 裹的层层叠叠。平日她清醒的时候尚要脱上好久, 现在意识不清, 就愈发困难。   与衣物做了好长时间搏斗,这才脱掉一身衣衫。   谢琼暖自小有裸睡的习惯,往常她一人睡觉时候,需得把身上的束缚全部除掉,才能睡得舒服。   自从搬到祝眀奕家, 与他同床共枕后,多多少少收敛了些。这考虑到女尊世界的小哥儿最重名节,为了尊重他,她通常都是和衣而眠。   但是今天她醉了……   谢琼暖杏眼迷蒙,最后的理智驱使她觑了一眼早已经熟睡呼吸匀称的小哥儿,左右他已经睡着,自己穿不穿衣服,他又不知道?   酒意上头,智商为负的某人,一点不害羞的从屏风外走进床边。   浓秋的风透过窗柩的缝隙吹来,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床上小哥笔挺的躺在木板床上,他纤长睫毛抖得如个筛子般,被褥中,他五指握成拳头,尖锐的指尖深深的陷入手掌内,留下一浅一深的指引。   他似乎不知道痛一般,拳头捏的越来越紧。指尖缝隙里淌过般般血迹。   似乎只有在这种鲜明的疼痛中,才能让他稍稍缓解心头突升的震撼与激动。   祝眀奕:......   他舒朗的眉头不自觉的皱起,心中叫苦不迭,为什么要装睡?装睡也就罢,为什么还要睁开眼睛,如个浪荡子般悄悄的偷看?   惊鸿一瞥,却不料,看到了那样的景色,以至于自己满脑子想着方才所见之景,挥之不去,整个身体烫的似乎发了热,不可遏制的颤动。   他牙齿抵住舌尖,只有口腔的血腥味儿,才能让他稍稍冷静,控住自己那双蠢蠢欲动,翻身碰触她的手,他僵硬而艰难的逼着眼睛。   祝眀奕觉得自己的毅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身体的感官与理智不停的做着殊死搏斗。稍有一刻失神,自己便得满盘皆输。   闭着眼睛,他紧张的感觉到,木床一沉,她睡在了他的身侧。   耳边是她匀称的呼吸声,鼻端飘过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栀子花淡香。   被褥掀开掠过的凉风,拂在他发烫的脸颊上。祝明奕长长的舒了口气。   还好她盖着被褥,不是不着片缕,紧绷的肌肉放松,祝明奕松开拳头,便打算起床,去净房冲个冷水澡。   墨眸睁开,身体刚准备动弹。她却有了动静,她突然钻入他的被褥,长腿搭在他的身上,一条胳膊扫来,快速的把他圈进了怀里。   祝眀奕:......   他浑身僵直的一动不敢动。   这……也太……出格了。   她……   她是什么意思?   屋外,一轮圆月高悬,祝眀奕睁着双眼,墨眸定在窗外的月光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保留自己应该有的理智与思维。   他克制着不让自己问出声音,身后女人的怀抱太过窄小,只能圈住他半个人。祝明奕蜷缩着自己的身量,让她有了更贴合的姿势。肌肤相触,身后是她灼人的热度。他墨色的眸子再也克制不住的露出一片隐忍的猩红色。   心脏跳动早已经失去了它应有的频率,祝明奕甚至有种错觉,它随时会从自己的身体破膛而出。心内不断告诫自己,她……她醉了……不是真的。身体却早已经诚实的想要靠的更近一些。   谢琼暖这人,不能喝酒。末世前,知道真相的只有她平生唯一一位闺蜜――恋爱脑顾暖。   喝醉酒的谢琼暖,不发酒疯。   但是她发神经。   一般人接受不了。   当然,她一般不会对人发,她对着自己眼前所见的任何没有生命气息的物品可以说一整天的情话。   或者抱着她唯一放下心防的人――恋爱脑闺蜜顾暖,说一整天她对他男人的爱意。   至于,那个令她魂牵梦萦的男人是谁?   恋爱脑闺蜜顾暖时常笑笑:“谢琼暖有病,她在梦里臆想出来个老公,从此对别的男人爱搭不理,莫的感情。醉酒后她爱的死去活来,第二天酒醒,你仔细问她,那臆想的男人是谁?她却忘记的一干二净。”   后来末世来了,顾暖消失无踪。谢琼暖再没了在谁面前喝酒的欲望。   她发酒疯一言难尽的模样,便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而她的心上人……更是无人知晓,包括她自己。   然而今天……   谢琼暖咬了口怀里的果冻,果冻的脸庞,触觉极佳,嫩嫩滑滑。   唇角向下摸索,正好可以触到两片温温热热的东西。   谢琼暖低头,精准的对上,与它严丝合缝的相贴。果冻表面触之冰凉,内里温温热热。   温润冰凉交织的触感无端安抚了她烦躁杂乱的内心。   谢琼暖心底发出一阵舒服满足的馈叹。   祝明奕脸颊绯红,他只觉背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水,整个人仿佛一只溺水的鱼。   他刀刻的脸上红的似要滴出血液,颈侧暴露的青色血管突突突,热烫的血液似乎在血管内沸腾流淌。   脸上极致的碰触,令他本就敏感的身体,愈发的软了几分。   然而贴合的触觉还不够,他心底生出一股巨大的想要更多的冲动,还想要,想要什么呢?   他猩红的眸子里升出一丝困惑,来不及思考,只觉得愈亲密愈空虚。   眼前的女人还在他的脸上为所欲为,她身上的栀子花香布满了他整个鼻端。   柔软的触感,在脑内经久不散。他忍不住张开口。滑软的东西趁着露出的缝隙长驱直入。   祝明奕脑内紧绷的弦“啪嗒”断开,他只觉得心脏跳动声音大的几乎响彻整个房间,“哒哒哒”清晰而又令人忍不住羞红了脸。   他闭着眼睛,不敢面对如此大胆的自己。   身前的女人却并不如他的意,她恶劣的冲着他璀然一笑,纤长的素手搭在他的脸侧,强迫的扭过他的头。   两人面对着面,祝明奕惊慌的垂下头,她似乎愈发不满意。   抬起他的下颌,眼睛定定的注视着他。   头顶灼灼的视线,迫使他颤巍巍的睁开眼。   月色如华,透过窗柩,撒在她白皙如玉的脸上。隔的近,他能看见她那双美目中盛着的一汪清潋潋的水光,鸦羽色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抹深深的阴影。   她勾着唇,红唇上不知停留着谁的银丝,月色下水润柔嫩,邀人采撷。   祝明奕猴头滚动,心内的空虚愈发的大了。   他睁着双墨色的眼眸,极力的隐忍心头大胆的冲动。   谢琼暖双眼迷离,她是真的醉了,毫无意识的在他脸上又啄了一小口,深邃的眸子落在他的脸上,又似乎落在更远方。   她的声音再不是往日慵懒的低语,换上温柔的深情:“夫郎,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活着。能不能等等我,等我恢复记忆来寻你。”   她说:“对不起,我爱你!你记住,有一天你在陌生的世界醒来,记住去找一个叫谢琼暖的女人。她在等你。”   她说:“真好,阿奕,你等我醒来,等我醒来好不好?”   她说:“还记得吗?黄豆煮猪蹄,你我二人的定情之日。有它……”   她说:“我好累,阿奕你在哪儿,你来找我好不好?我快记不住你了。”   她说:“假设有一天,让你与我一同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四海为家,你可愿意?”   ……   一滴泪顺着她的脸颊落在祝明奕的脸上?   身上所有的火热,被脸颊上的冰凉给冻结,消失殆尽。   祝明奕眼神放空,他的头被她抱住,她仍然无所觉的对着他哭诉。   她的那位夫郎死了,她颠三倒四的说着让那人去找她的话。其实心中凄凉无比,一个大女人痛哭流涕,似个小孩子一般。   祝明奕忽然无比嫉妒她口中的夫郎,那位叫阿奕的男子,占满了她整个心。   他原以为她对小哥儿没有爱是因为瘦弱,不行。原来真相来的残忍又无情?她酒醉后是行的,只是心被另一位男子占有,从此装不下更多的人。   那是位怎样优秀的哥儿,他忽然想见上一见。   为什么他就不行?   祝明奕心底忽的生出巨大的悲伤,他反手抱着她的双肩,抬眸甚至有些可怜祈求道:“琼暖,他死了,我可以吗?你看看我。”   谢琼暖低下头,她双眼迷离,看着他的眼睛深远悠长。   她红艳艳的唇张合,低低的叹:“阿奕,我来了,我来到你身边了。”   她说完俯下身,以唇封缄。   身体上的感官一波波传来,让他的心尖跟着颤抖,她耐心的引导他,温柔而缱绻。   祝明奕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跟着醉了,明知道她口中的阿奕是别人,他却充耳不闻。他软下身子,仍她为非作歹。   他觉得自己羞耻又病态,一方面唾弃自己乘人之危,一方面又享受她此刻给他的碰触与深情。情到深处,他不可遏制的流下一滴泪来。   他知道,明日起床,看见一室狼藉,自己冒充她死去夫郎,与她一夜春宵。   她定是要厌弃的。   心中明白,却想要更多。   祝明奕望着窗户皎洁的月亮,嘲讽的勾唇。   这晚夜色亮的让人激动,也亮的让人从此再没了希望。   可是怎么办?他一点儿也不后悔。一波一波的折腾,只让他觉得还不够。余生的思恋换的一晚上的满足,他竟然觉得值当了。   他可真是个有心机的哥儿!   他不悔!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想被suo,你们快看,老天爷保佑,阿弥陀佛……我不便解释,这一张我有很多伏笔,也解释了很多东西。包括女主,女主闺蜜,记住她叫顾暖,祝莲口中的本小说作者。   还有女主不行这个,喝酒行,不喝酒不行,所以要大补,男主以为的,以后我会有解释(别杠)   其余我不解释了哇,说多了就透露剧了?   不会虐男主……我发誓……我爱我男主,梦想中的男人……他马上就要霸气侧漏了…… 第40章   昨夜宿醉, 谢琼暖第二天起床的时候, 已经日上三竿。   她慢吞吞的睁开双眸, 身体的感官随之苏醒。宿醉之后额头微疼,身体不知为何竟多了些劳累过后的疲意。   昨晚难道鬼压床, 没睡好?   谢琼暖脸上露出一抹疑惑,正准备坐直身子起床,肌肤处传来的温度却另她眯着的眼睛越睁越大。   怀里有个东西, 温热柔软。   谢琼暖下意识磨蹭了一下被褥内的肌肤, 真实的?不是做梦?   她悚然一惊,不可置信的向下看去。   她如个八爪鱼一般缠着个人, 那人一张刀刻般俊美的脸近在眼前, 双手搭在她的肩头。   他似乎还在熟睡,长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深深的阴影。俊挺的鼻翼一呼一吸,呼吸匀称绵长。   谢琼暖的视线落在他修长的颈侧,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甚是可怜,青青紫紫, 一片狼藉。   谢琼暖圈住他的手, 悬置在半空。她抿着唇, 半响, 敲了敲自己头痛欲裂的头。脸上显出一丝前所未有的空芒与惊慌。   昨晚发生了什么?   脑海内一片空白,记忆全无。但眼前暧昧的景色却如何不能作假。   她不死心的掀开被褥,那人身上布满的狼藉晃令她所有的动作几乎停滞。脸上再不是往常懒洋洋的神色,多了分空荡荡的茫然与无措。   人证物证俱全,她连替自己找借口的机会都没有。   头顶的床帐, 红艳艳。谢琼暖只觉得这种红色,仿佛是身边小哥儿身上的紫红色,艳丽的刺穿了她的眼眸。   她柳眉轻蹙,红唇紧抿。素手不知所措的悬在半空,低头看着怀里睡得岁月安好的小哥儿。   她恨不能骂自己一句:“禽兽不如,万死难辞。”   谢琼暖并不知道,自己酒品不好。   末世前,恋爱脑闺蜜顾暖曾告诫过她:“老谢,送你一句箴言,别到陌生人面前喝酒,你酒品不好。”   她一直觉得那女人大题小做,哪有那么严重。   可是如今,怀里小哥一身的狼藉……   难以想象是她醉酒后弄出来的,她该如何解释?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己把一位善良,值得温柔以待的女尊国小哥儿给强了!   这个哥儿洗手作羹汤,只因她一记惦记美食的眼神儿。   这个哥儿把好吃的全留给她,自己吃残羹冷炙。   这个哥儿任劳任怨,赚的银子全给她买了吃食儿和衣物。   而她……没有报答,反而把他给做了。   谢琼暖觉得自己的行为已经不能用恶心来形容。   想着昨夜醉酒后,他受到的委屈与欺凌,谢琼暖忽然想伸出手,打自己几个巴掌。在这女尊社会她昨夜的行为是要被爪进牢狱里去的。   谢琼暖睁着双沉痛自责的大眼,注视着天花板,半响,才将怀里半抱着的男人轻柔的放于木床外侧。   昨夜的境况到底如何,她虽然记忆全无,但是看着他一身可怖的痕迹,也能想象当时的惨烈。   祝明奕这小哥儿一向早睡早起,若不是她昨晚......用强,他如何会累得睡至日上三竿,仍没有苏醒的迹象。   谢琼暖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为他重新盖上被褥。   直起身,拿起屏风上挂着的衣服,极小心的穿戴。   她揉着自己头痛的额头,轻手轻脚的走出内室,推开木门。回头再次觑了一眼床上的小哥儿,他闭着眼睛,安然的熟睡着,阳光透过窗柩,在他刀刻的脸上撒下星星点点的阳光,为他整个人踱了一层圣洁的光芒。   谢琼暖眸内盛着抹不忍,这么好的哥儿原本应该如此刻一般帅的惊心动魄,活得潇洒自在,钟鼓馔玉。   却无端遭遇昨夜的不堪。他若是醒来......   谢琼暖甚至不敢去想,他那样清潋潋的眸子睁开时,满眼的怒火与指责。   她在门口,再次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出门。   祝眀奕的双眼在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猛然睁开,他盯着紧闭的房门,脸上生出一股绝望又蚀骨的痛苦。   早已经预料到的结局,心内却怀着一抹侥幸。期待着她能心疼的抱着他,对他说:“眀奕,你做我的夫郎可好?”   却最终只得来这样的一个结局。   他忽然有些不想起床,抬眼是满目荒凉寂寥的院落。他起床又有什么意思?   祝眀奕勾着唇,苦涩的笑容挂在他那张清冽的俊脸上。   墨色的眸子似乎要滴出墨来,整个人沉浸在莫名的悲痛中。   谢琼暖从灶房端来热水,折回卧房的时候。   祝眀奕正半坐在床头,他的一双俊眸直直的盯在拖曳于床沿的红帐上,脸上的神情有着谢琼暖看不懂的悲伤。   谢琼暖拉着门环的手顿了顿,心中虽然自责又害怕面对他,她该负的责任却一丁点儿也不打算推卸。除非他对她这样用强的人,心生惧怕,并产生心理阴影.,否则那么好的哥儿,她可以给他多一点儿的温柔,虽然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好好的爱他,但是她可以慢慢的学。   门口吱呀的声音传来,祝眀奕原本悲伤的情绪瞬间收敛,他愣愣的看向去而复返的女人,如墨的俊眸内,灰败的气息一点一点的消失无踪。   他愣愣的看着她一步步走进,手里木盆里的水,随着她的缓步行走,荡出一圈圈大大小小的水晕。   祝眀奕的视线盯在那水晕上,一言不发。   他以为她已经拂袖而去,可是她又回来了。她......   谢琼暖觉得自己脸上有火在炙烤,心中的自责与愧疚,让她整个人反应都变得有些迟缓。   她垂着头,走入屏风内。她并不敢看他此时脸上的神色,眼神落在木盆的边缘。克制住心中的忐忑与惊慌,柔声道:“眀奕,你醒了?”   床上的人并没有说话,寂静的内室,只有他二人的呼吸声。   谢琼暖觉得在等待判刑的这一刻,她的心脏已经出离了频率。昨晚犯下的滔天罪行,她在他面前,许是已经成个十恶不赦的人。   她做好了任打任骂的准备,即使被他用厌恶的眼神注视,她也得赎下她昨夜犯下的罪。   等来等去,床上的小哥儿却一直没有声音。   谢琼暖看着木盆里的热水,即将没了热气儿。她端着木盆走到床前,蹲下身。忍下心头的愧色,厚着脸皮抬起头。   她温声道:“眀奕,我......给你擦擦身!”   祝眀奕原本盯在水上的目光,呆滞一片,圆润的耳垂忽的浸染至绯红色。   谢琼暖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她别开眼,也不指望昨晚被自己强迫的小哥儿会搭理自己。   她把脸帕放入盆中,浸入热水,拧干,又拿了起来。   起身,坐在床沿上。作势便要掀开被褥。   素手却被一直沉默不语的小哥儿给紧紧的握住。   谢琼暖抬起头,近在咫尺的小哥儿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握住她的手心,沁出细细密密的汗水。一双墨眸此刻定定的看着她,显是对她突然的举动疑惑不已。   谢琼暖仔细的在他脸上寻找,没有厌恶与害怕,清俊的脸上虽看不出多少情绪,但却并不排斥。   她心内一松,罪恶感化成股油然而生的感动。   他……昨晚自己那样对他,他却君子如玉般端坐在床头,没有排斥的打骂,只是定定的看着她,似乎为了等待一个交代!   谢琼暖拍拍他的手,哄道:“明奕,听话。昨晚……需要洗洗,洗干净我再与你仔细说。”   祝明奕眸中晦暗:……   他没事儿,一点事儿都没有,昨夜的美好,兴奋的他今日能上山打上一头野猪回来,哪里需要她……擦……擦拭身子?   谢琼暖说完并不再看他,素手用了巧劲儿从他手掌挣脱开。   掀开被褥,仔细的擦拭昨夜他身上残留的污秽。   谢琼暖以往没干过伺候人的活计,粗手粗脚,力道时轻时重。   祝明奕抿着唇,只感觉她葱白的纤指隔着脸巾游走,惹的他整个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升温,颤抖。   他隐忍的眯着眼睛,克制住自己溢出嘴边的哼哼。抖着声音道:“可以了,我没事儿。你……男女授受不亲……你……离我远点儿。”   他果然生气,只是隐忍不发。   谢琼暖擦拭的手一顿,好在她方才一通胡乱动作。他身上的痕迹已经被抹的七七八八。   见他冷声拒绝,怕引起他对昨夜颠龙倒凤不好的回忆。谢琼暖叹了口气,收回脸巾放入木盆。   她抬起头,往日的慵懒收敛的一干二净。对着床上别看视线的小哥儿,珍而重之的深深的鞠了一躬。   她清脆的声音带着两份愧色与小心翼翼:“明奕,昨夜……我……对不起你。我自个儿也没预料到喝醉酒的自己竟做出那等禽兽不如的事情。若是……”   谢琼暖顿了一瞬间,觑了一眼床上之人的神色,见他脸上并无厌恶,墨色的眸子黑黑沉沉,深如大海。   她偷偷松了口气,好歹没有过激反应。打骂都无所谓,怕就怕他自己想不开。古代人最重名节,她昨夜毁的是他整个人生。若是想不开,上吊自杀,她……   想到有那种可能,谢琼暖的心立马凉了半截,她再次打量了他一眼,见并无异样,这才厚着脸皮,继续温声哄:“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子?若是没有,往后能不能委屈一下,考虑一下我,我二人当个名副其实的妻夫,你看可好?”   谢琼暖有些紧张,天知道,往常都是别的男人向她表白,她爱搭不理的应付了事。   这下报应来了,她自己做错事儿,求原谅已经没办法解决了,只能承担过错。   自己向别的男人求婚这种事儿,以往想都不敢想,真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她紧张的挫着手指,眼睛落在他的袖口处,不敢动弹。   “明奕你放心,我这人平日,虽备懒了些,却也有个把力气,养活你并不是难事。你别看我家徒四壁,其实我坐拥……”   谢琼暖的剩下的那句“金山银山”卡在嗓子里。   身前的哥儿忽然动了,他抬起修长的手掌捂住她一张一合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啊,对不起,饼哥每天都是很晚的饼哥……忙成个狗狗…… 第41章   谢琼暖信誓旦旦的神色僵在脸上, 她别扭的抬起头, 视线对上他的。   近在咫尺的俊颜, 挂着抹复杂的笑。   祝眀奕第一次明目张胆,细细的打量她。他一直知道, 身前的女子是极美的,容色晶莹如玉,双目宛如一泓秋水, 美目流盼, 自有一番清雅矜贵气度。   此刻,她脸上布满了愧疚, 说话时陪着温柔与小心翼翼。   祝眀奕看着这样的她, 心头的心旌荡漾仿佛被泼了盆冷水,忽然不想听她接下去的话。   即使她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比翼双飞连枝依。”,那是他这一生梦寐以求的承诺,但却不想通过这种卑鄙隐瞒的方式得到。   她显是忘记昨夜的一切, 昨晚, 她并没有强迫他, 他是愿意的, 甚至主动的在那一场颠龙倒凤里,寻找到了极致的快乐。   夜里所有的碰触与纾解,他是享受的,那是他这辈子没有过的淋漓尽致的畅快。他原本是打算把这些最美好的东西埋在自己心底最深处,往后的很多的岁月, 即使靠回忆,他也应该知足。   他给自己做足了心里安慰,可是方才她走出房间的时候,他心底遏制不住的悲怆。   祝眀奕墨色的眸子里掠过一抹苦涩,说书先生,曾点评《晋安之乱》说过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最贪得无厌的便是人心,得到了便想要更多。”   他忽然觉得说书先生的点评,极对。用在此刻他的身上再适合不过。   昨夜他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快乐,原以为可以潇洒的放手。可是他没有他自以为的洒脱。   他极力的控制住自己龌龊的思想,昨夜最激动的时候,她叫的是他夫郎的名字:“阿奕”。   她抚摸着他的脸庞,视线透过他看着的是她夫郎的脸。   他只是个替身。   他想要,疯狂的想要待在她的身边,拥有她。   但是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当一个替身。   祝眀奕薄唇微勾,他把脸上所有的苦涩收敛的一干二净,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睛定定的看着她。   俊美无铸的脸上无波无澜,他自嘲的勾唇道:“你......我不需要愧疚,谢女君,如果你觉得别扭......可当昨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你不用管我......”   祝眀奕闭了闭眼睛,再睁开,脸上神色又恢复到一惯的冷静,他别开注视她的眼睛,缓声道:“眀奕知道,一开始你我二人做假妻夫,便是出于权宜之计,奈何昨晚,事发突然,......昨晚大抵我也醉了,你我发生那等事,本就是半推半就,谁对谁错论不清楚。你倘若觉得别扭,大可不必再管我,左右村长若是追究祝癞子之死,眀奕大可远走高飞,逃出落水村。”   祝眀奕冲着她勾起薄唇,眼内含着三份讥诮:“凭借我的武艺,即使被官府通缉,也能活得自在,琼暖大可放心。天高海阔,你我二人就此别过。”   谢琼暖:......   她有点儿懵,眼前的男人喋喋不休说个不停,脸上伪装的表情太过明显,薄唇一张一合说着恩断义绝的话,可是那双琉璃色的眸子里,无端盛着巨大的悲伤。   谢琼暖没有说话,她拿开他捂住自己嘴唇的手,直起身子,一把将他拥入怀中。   他身量颀长,此时虽是半坐在木床上,却依然宽肩窄腰,肌理分明。谢琼暖的双臂只堪堪将他半个身体环抱住。   怀里的人似乎并没有料到她忽然的举动,身体僵直,条件反射的轻微挣扎。   谢琼暖暗自用了巧劲儿,把他抱的更紧了些。   半响,见他停止挣扎,她执起他外侧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处。   她指着自己心脏的地方,柔声道:“眀奕,你自己感觉,它现在在疯狂的跳动。我没打算骗你,方才对你的承诺并不完全出于愧疚。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我这人虽然惫懒了些,在你们这里,时常被人看不起,但是我自个儿是个什么样子,这么多天相处,你理应察觉到一些才对。”   谢琼暖说完,细细的觑了眼他的神色,见他愣愣的抬起头,冷峻的脸上显出一丝可疑的粉,她轻笑出声:“我这些年经历过很多,并不是你表面看着的没心没肺。前些年,向我表白的男人......恩,小哥儿,多的数不胜数,有些大胆的男......哥儿甚至在我酒水里下药。但是我若是不愿意,即使酒醉,那些人也近不了身。”   祝眀奕猛的睁大眼,还有......竟然还有那等浪荡子给她下药!他墨色的眸子滑过一抹厉色,拳头捏的紧紧,是谁?忽然想把那等羞耻的小哥儿给打趴下。   “你是这么多年来,我唯一一个如此亲密对待的哥儿,即使酒后乱性,昨夜种种我并无记忆。但是我的身体不反感你,并能毫无芥蒂的与你做那等亲密之事儿,这是事实。眀奕,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谢琼暖最后的问话加重了语气,眼前的小哥儿脸上显出一抹罕见的害羞,他强撑着抬起头,黑沉沉的眸子注视着她,仿佛在辨别她话语中的真伪。   谢琼暖红唇微勾:“意味着你对我是不同的,虽然现在我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上了你。但是你整个人之于我的意义和普通的哥儿并不同。你若是信我,来日方长,给我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倘若你尚没有喜欢的女君,倘若你对我有感情,我们两人试着相处相处,嗯?祝公子?”   祝眀奕手心不自觉的沁出细细密密的汗水,他觉得自己理应是病了,整个人如热水里浸泡一般,汗水把单薄的里衣给染成了湿衣。   他的手搭在她的心口,能感觉到那里一下又一下有力的跳动。她方才所说的话就像这心跳的节奏,一个字一个字蹦入他的脑海中,生根发芽,枝繁叶茂。   方才生出的斩断情丝的决心轻而易举的被消灭殆尽。他眸中露出一抹感动,眼前的女人如何这样好,她说自己不能立刻爱他,但是她让他等她,等她真正爱上自己的那一刻。她素来是温柔的,尊重的。虽然她心底有座坟,住着死亡的人。但是她愿意给自己走进去的机会。   祝眀奕心头一动,他骨子里的矜贵与自信,只能允许自己在方才退缩一小会儿。这么好的女君,妻主,他方才给了她机会掉头走开,是她自己回头。那便不要怪他卑鄙,她回忆里的那个哥儿,他要亲手给她剜出来。   她给他对等机会,既然不是愧疚,那他便有无限机会。他不需要人可怜,她也并不可怜他,如此就够了!   满脑子的悲怆,在她温暖的怀抱,温柔的低语中散尽。祝眀奕头搭在她的肩膀上,咧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灿笑。   浓秋的暖阳,照在他那双暖融融的眸子里,星星点点,璨若星河。   肩头的男人愣了好大一会儿都没有言语,谢琼暖只觉得脸上烧烧的红。   她有些尴尬,第一次这么珍重的与人表白,这么可怜的吗?要被拒绝了?这是个什么人间真实!   想她谢琼暖,两世为人,男人在他面前素来没有什么抵抗力,末世没来临前,顾暖那狗女人曾经说过,她长了张祸国殃民的脸,若是往常能对男人笑上一笑,和尚也得动了凡心。   这句评价夸张是夸张了些,但是却也有七七八八的正确。她自己是个什么魅力,没有谁比她清楚。   只是......她这张在男人面前无往不利的脸,似乎对怀里的小哥儿没有用。   第一次表白就要被拒绝?这是个什么人间真实?   谢琼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脸上原本盛着笃定的神色,满满的蜕成了苦逼脸。   男人,你倒是说话啊!我都这么明确了,你给个话?   她恨不能直接怒目而视,我也是第一次啊,我长这么大都是男人告白,唯一一次告白给了你,这还有什么不真诚的,即使昨晚我强迫了你,但是我也是第一次,我的名节不是名节吗?   仍谢琼暖在心内日天日地,她是没个胆子表现出来的,面对拥抱的小哥儿,她本能的有些怕他生气,怕他伤心。   女尊社会害人,这才穿越了几个月,她察觉她被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给同化了。竟然觉得女人爱护、忍让小哥儿的小脾气理所应当。   秋天的冷风呼啸而来,屋外的银杏叶,扑棱着枯黄的身体,摇摇曳曳的坠落。   祝眀奕隔着打开的窗柩,看着它们横七竖八的坠落在地上,心内的激动总算渐渐归于平静。   怀里的温度太过温暖,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想时间定在这一刻。   他眸中滑过一抹不舍,从她怀里挣脱出来,薄唇微翘,脸上带着丝极浅的淡粉色。   他的视线落在她素白手上,脸上滑过一抹犹豫,最终似是下了决心,做出了这么多天来,他最想做的事情,主动的反握住她的手,俊美无铸的脸上是谢琼暖看不懂的深情,声音低低沉沉,如手指敲击在琴键上,他专注的看着她说:“妻主,余生请多指教!”   谢琼暖:!!!   太会撩了。   谢琼暖心中一个咯噔,愣愣的点点头。   眼前的小哥儿有毒,别看他平日不苟言笑,脸上既冷峻又一本正经,但这男人不经意的一句话,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尾音带着钩子,让她心底一阵发痒。   两人在床上解释、别扭、释怀,腻腻歪歪一上午。   待祝眀奕穿戴整齐,神采奕奕的去灶房烧火做饭时,谢琼暖脸上愧疚的神色僵在脸上,这尼玛,是不是她脑补的有点儿多。   她以为昨晚她把人强的不能下床,这原来并不是,瞧那男人扛着斧头劈柴的模样,翘臀劲腰,臂力惊人。这哪是这个世界小X图里描述的哥儿的模样。   谢琼暖:......   难怪,今早起来,她一末世异能者的体质,都觉得被陶干了,却原来是对面的小哥儿天赋异禀,持久力长。   这人一点儿也不是她脑补的小可怜。谢琼暖扶额,在心底骂道:“辣鸡顾暖,以往写的女尊小X文害人,说好的柔弱,下不了床啦?”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你们是魔鬼吗?好了,那个一定会有,等我空下来搞,放到微博里。弄好同知你们Y(^_^)Y,我比较……所以你们有点儿心理准备。不能接受别看……   好我写好了,今天不加更了,给你们看那个接39章的,我微博没认证,晋江作者马月饼,已经发上去了,因为微博把我第三张图片给吞了,你们直接私我,我发给你们…… 第42章   谢琼暖与祝眀奕, 在灶房忙碌了一中午, 简单的吃完饭。   这才有空去察看他们昨日煮的茶叶蛋, 茶叶鸡蛋浸泡在调好的汤汁里一天一夜,从外表看, 已经上了色。   谢琼暖拿起木勺,勺起一颗鸡蛋她熟练的剥掉外壳,把剥好的鸡蛋, 送到祝眀奕的嘴边。   祝眀奕有些呆, 看着她含笑的杏眸。薄唇鬼使神差的张开,茶叶蛋滑溜一下, 入了他的口。他整个口腔被塞的鼓鼓囊囊, 墨眸条件反射的睁大。   谢琼暖噗嗤笑出声,狡黠的打趣他:“奕哥儿可别发呆,慢点吃!赶紧尝尝,味道如何?”   祝眀奕嘴里塞的满满当当,他拍开她伸出来正为他顺气儿的素手, 退后一步, 把嘴里的茶叶蛋慢慢咀嚼完。   抬眸看她, 眼前的女人如个偷了腥的猫儿般, 笑得一脸得意。   祝眀奕心头一动,他的视线落在她红艳艳的唇上,眸色渐深。怎么办?有点想……她却没有那种想法。   心头的冲动,让他昏了头,他颤抖的俯下身, 一把环住她,在她惊诧的眼神中,薄唇精准的压下去。舌尖托着鸡蛋,渡到她的嘴里。   谢琼暖被迫塞了一口鸡蛋。沾着他的唾液的鸡蛋!   她脸上的坏笑僵在脸上,眸子里的得意换成了一丝窘迫。   她抬头,极其不自在的推开他,说话的声音带着丝颤音,顾左右而言其他:“奕哥儿,你......你觉得鸡蛋的味道怎么样?”   祝眀奕:……   一言难尽的闭了闭眼,她那满脸被调戏了的模样,令他脸上的羞窘消失无踪,眸里现出一丝罕见的恨铁不成钢。这人昨晚的孟浪,全部消失,现在一副纠结的男儿模样也不知是为何?   明明羞囧的应是他才是,她却兀自不自在。   莫非他所猜并没有错,她只有醉酒的时候行,清醒的时候,并不行。对哥儿没有一丝一毫的冲动。   不行,他得给她补补。   祝眀奕再次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遍,墨眸划过一丝了然,她不行,真的不行。往后为她温补身体的计划定要提上日程。   他心内千回百转,面上却也不显,只耳朵尖红红艳艳,昭示着方才他大胆举动之后的羞意。   他早该知道,谢琼暖这女人一向是个榆木疙瘩,早上二人说开后,她便如往日一般,跟个没事人一样,对他客气有加,连个小手也不牵牵。他若是再不主动,先下手为强,以她迟缓的性格,什么时候才能对他心动!   祝眀奕敛住眸子里的晦涩,故作无事人一般,低声一本正经的道:“这叫茶叶蛋的吃食儿,味道确实别致,既有肉的浓香,又有鸡蛋的口感。吃起来和吃肉没什么区别。”   谢琼暖原本还在兀自发愣,听了这话耳朵一动,她侧头,心头的不自在一扫而尽,连声问道:“那奕哥儿我们今日把剩下的鸡蛋煮了,明日拿去镇子上卖?”   “能换得银钱吗?”   祝眀奕点点头,墨眸滑过一丝笑意。低声道:“能,琼暖想出的吃食儿一向别出心裁。”   你这哄人的神情是个什么鬼,谢琼暖觉得身旁的小哥儿有点不对劲儿,具体说来也不知道为何有这种违和感,总觉得他在给她设陷阱。   至于这陷阱是什么?她这种榆木疙瘩,感情迟钝之人是万万看不懂。   两人商量好明天去镇子上卖茶叶蛋,这一下午便在家里忙,剩下的鸡蛋放入锅里煮。祝眀奕做过一次,步骤俱是清楚,他上手很快,并自发的控制好调料入锅的量。   一大木桶茶叶蛋,一下午的时间,煮好并浸泡在汤汁里,时间绰绰有余。   晚上睡觉,谢琼暖规矩又拘谨,昨夜醉酒后孟浪的行为早就忘的一干二净。让她在清醒的情况下,对身侧的小哥动手动脚,她暂时还过不了心里的坎。   祝眀奕看着她规矩的背过身,墨眸又黑又亮。   明日,卖完鸡蛋,他得去医馆抓些补身体的枸杞人参,最好还能在镇子上买上一整只羊回来。到时候,把羊肉腌制后,挂在横梁上,每日夜晚给她做羊肉汤补身体。   祝眀奕这边打着注意,身体故意往里侧又移动了几分。   谢琼暖只觉得这一晚上,睡得热的不行,身侧的小哥儿不知何故,挤着自己,她被挤的没办法,只好扒着墙方能渐渐入睡。   至于熟睡后,睡相不好的某人,无意识的钻入别人被窝的事情,她自个儿是不清楚的。   一回生二回熟,祝眀奕等着她钻进他的被窝,这才被她半抱着,调整姿势,沉沉睡去,嘴角翘起的弧度就连睡熟了也一直挂着。   第二日,谢琼暖起床,日头早已经高升。   她睁开眼,迷糊了一瞬间,清醒过来,身侧睡着的小哥儿早已经人走床凉。   她快步穿好衣服,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儿,都没看见祝眀奕的身形。   靠!那男人竟然没喊她!去镇子上卖鸡蛋竟然不叫她起来。   谢琼暖眯着眼睛,只觉得自从他二人说开后,善良温柔的奕哥儿就不再尊重她了。   呵!男人!拔diao无情。   此刻已经在集市卖鸡蛋的祝眀奕,丝毫不知道家里的小妻主,正生着闷气。   他今早是故意没叫醒她。他可没忘记昨日自己心中盘算,他得背着她去医馆抓些滋阴的药材,还须得找个郎中问问,该如何做滋补的羊肉汤。   镇子上的摊位有限,越早到集市抢占的摊位便越好。   祝眀奕这些年经常在集市上卖猎物,自是知道哪处摊位人流量大。是以这日早上,他卯时不到便起床,收拾妥当,坐着李二姨的牛车,一路摇摇晃晃,天擦亮,便赶来集市。   集市上这会儿人并不很多,祝眀奕把木桶摆放在摊位前方。   木桶内装着的茶叶蛋,个头大,蛋壳上由于上了色,呈浓郁的褐红色。卯时起床的时候,祝眀奕把它们又重新放入锅里煮过。坐在牛车上,甚至在木桶里盖上了一层破旧的被褥。   这会儿拿到镇子上,鸡蛋还有些温热。   祝眀奕这人主意多,为人机灵。早上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特地带了一个缺口的海碗。启程前,他从茶叶蛋里拿出五颗,把煮好的茶叶蛋切碎放入海碗。   到集市上,他也不吆喝,有人好奇,稀罕他木桶里别出心裁的吃食儿,他便把海碗递上前,让人试吃一二。   别说这种法子效果特别好,白吃的茶叶蛋,谁不愿意尝上一两块。而一般吃了茶叶蛋碎,尝到味道前来赶集的庄户都会掏出荷包,买上一两颗回家。   毕竟这种叫做茶叶蛋的吃食,好吃又有肉的味道,来赶集的庄户绝大部分家里并不富裕。往常肉贵,可如今花上五个铜板就能吃上比肉还香的鸡蛋。很多人都愿意买上一两个回家,给家里的孩子大人打打牙祭。   一上午的时间,祝眀奕木桶内的鸡蛋便全部卖光。值得一说的是,他卖鸡蛋的时候,还碰到个熟人。   祝大牛家的夫郎祝崔氏,今日带着他疼在心尖儿上的哥儿祝三郎到集市上采买。   隔得很远,便看见集市入口处,有一摊位围了很多人,闹哄哄一片,很是热闹。   祝崔氏平日牙尖嘴利,最喜欢说人是非。看热闹这种事儿在哪儿都不能少了他。   他拉着身边的哥儿,往人群里钻,他虽个头矮小,力气却不是平常人能比的,待得突破重围。   霍!熟人。   摊位上的小哥儿正忙活着,他麻利的一手收铜板,一手给采买的人装好鸡蛋。   前来买这煮熟鸡蛋的庄户特别多,他却一点儿也不惊慌扭捏,落落大方的的招呼不断的上前试吃、问价的村夫、大妇们。   有那精打细算的中年村夫,与他一阵讨价还价。他也不计较,若是买的多,俱是大方的抹掉了别人的零头。   得来众人好一阵夸赞之声。   祝崔氏脸上有些不好看,侧头看了眼身旁容貌清秀的儿子。心内的不忿便更甚。   他轻嗤一声:“不就是便宜一两个铜板的事儿,瞧瞧这些见识浅的夫道人家。谁家的哥儿抛头露面,如今都是有妻主的人了,竟然对别的女人笑的一脸不知检点。”   祝崔氏素来欺软怕硬,祝明奕武功高强,前些年他被他虎着脸吓过,是以酸言酸语也只敢低声说。   他与祝明奕的纠葛实则由来已久。若不是三年前祝明奕平白落户落水村,他家儿子才是落水村长相、品行最为出色的哥儿。   可自从祝明奕到了他们村子,村里人的口风便变了。   他家三郎,被祝明奕那小郎珠玉在前,挡了光芒。若不然,就凭他三郎十里八乡称赞的名声,也能说上个镇子上当差的好妻主。   祝崔氏心内由妒生恨,看着前方不远处,那小郎的脸,他心内便隔应的不行。   祝三郎拉拉他爹亲的袖子,细声细气的道:“爹亲,咱……要不要去和谢家夫郎打个招呼。”   祝崔氏心气儿原就不顺,听他这没心没肺的儿子说要上前与祝明奕交往。   赶紧把他拉扯到身后,千叮咛万嘱咐:“那样的哥儿,三郎往日见着,躲得远些,可别把你给带坏了。你瞧瞧,他抛头露面算什么样子,不守夫道,又不知羞耻,难怪只能招崂山懒女为妻主,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也是绝配。”   祝崔氏说的唾沫满天飞,越说越得意。叉着腰的样子像个公夜叉。   祝三郎垂着头,他眼里划过一抹羡慕。能招来那样绝美的女人做妻主,他……即使累一些,他也想……   祝崔氏并不知道儿子的想法,站在原地忿了大半天。   原本打算扭头就走,却看见前方小哥儿卖鸡蛋的摊位火爆。他钱袋子里的铜板鼓鼓囊囊,看的祝崔氏嫉妒心更重。   眼睛四处乱飘,霍!这哥儿还让人白吃!瞧那一大盆颜色浓郁的鸡蛋,她刚听人说,那可是比吃肉还好吃的吃食儿。   不行这种便宜怎能不占。   祝崔氏小眼眯成一条缝,拉着他家三郎的手,把一堆排队的人给挤开。   他也不管身后庄户人的愤怒,快步上前,对着祝明奕迅速的换了个假笑,套近乎:“奕哥儿,这么巧,在集市上姨夫也能与你碰上,你这是在卖啥好吃的?”   祝明奕抬头,眸中滑过一抹流光,有礼的冲他点点头:“崔姨夫,您今日也来镇子上赶集吗?”   祝崔氏胡乱的点点头,他脸上挂着抹殷勤的笑,作势便要去拉着祝明奕的双手。   被他一个闪身躲开,祝崔氏脸上的假笑僵了一瞬,故做没事人似的兀自笑,窄小的眼睛却一直盯在他身前装着茶叶蛋的木桶里。   “奕哥儿真是个能干人儿,三儿,你可要和你明奕哥哥好好学学。瞧瞧人家,竟然能做出这等美味的小食儿,挣的银子花都花不完。往后可得跟着你明奕哥学会几招手艺。明奕,咱乡里乡亲,理应照应着,你说是不是?”   祝崔氏的脸皮够厚,料想打着乡里乡亲的面子上。祝明奕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他,只要他答应教他儿子厨艺,往后可不得把他做小食儿的方子学了去。   他是个人精儿,眼看前来买这叫茶叶蛋小食的人络绎不绝,心知这玩意儿能赚钱,若是学会便是一条发财的路子。倘若他们家也来卖……嘿嘿……   祝崔氏心中的算盘打的叮当响,祝明奕却笑了,他薄唇微勾,撩了下眼皮,觑了眼身前的中年夫朗,拔高声量道:“崔家姨夫见笑了,明奕做不了主,明奕厨艺俱是妻主所教,她若不同意,绝不能外传!”   “你……你……”祝崔氏指着祝明奕,作势就要撒泼。他那妻主他崔喜哪能不知道是何种德行,怎么可能教的了他厨艺?分明在说谎。   他抬手指着他就要骂。   却不料得来祝明奕轻飘飘一记眼刀。   眼前的小哥儿,身量颀长,别在腰间的长剑银光闪闪。他嘴角微翘,三分讥嘲,墨眸盛着寒冰。阴鸷的眼神扫来。   祝崔氏只觉腿肚子发软,所有的胡搅蛮缠悉数吞回肚里。   周围的人全程围观二人的谈话,对着撒泼的祝崔氏也没个好脸色。   “您多大脸呐,她姨夫。想学别人独家秘方,逼迫未免太难看。”   “年轻夫郎,妻主不在身边,也不能平白被您拿捏,您这一大把岁数了也太……”   “您牵着的这位是您家小哥儿吧,在孩子面前也不知道做个表率,盯着别人的秘方,可不是好事儿。”   ……   之前买鸡蛋被祝明奕免去零头的农户纷纷上前,为他撑腰。   祝崔氏被人骂的黑脸通红,他跺了跺脚,也不敢再待,抓了一大把祝明奕放在海碗里的鸡蛋碎,牵着儿子冲出人群。   人群后传来更大的“嘘”声。   祝明奕盯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墨眸眯了眯。这茶叶蛋的买卖看来做不长久。   他不动声色看向前方,东大街最出名的酒楼,来往贵人络绎不绝。一个注意在脑海里成性。   原本每日来镇子上卖茶叶蛋,倒也不无不可,但是他天擦亮就要到镇子上,家里的妻主便没人管了。带着她一起早起,他又不忍心。再加之村内如祝崔氏那样的红眼病……左右以后麻烦不断,倒不如把方子卖入酒楼……   祝明奕望着东大街最有名的富贵楼,心里千思百转。   正午十分,木桶内的茶叶蛋早已经被一抢而光,祝明奕刻意留下十颗。提着空木桶,向东大街走去。   ――   春熙路,七弯巷,骆府,书房。   凤楚生坐在红漆木椅上,他手上把玩着玳瑁珠串,唇角勾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太傅,子诚是您从小教导长大,性子如何,您最是清楚不过。今次岚山一行,您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学生最是尊师重道,您可别逼我。”   骆云岚脸上倒不见生气,她掀开塌下来的眼皮,对着上首的帝王看了一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帝上既然说去,老妇自是会跟随。只不过……”   骆云岚抬起头,一双睿智的眸子直视年轻帝王的眼:“发生了什么事情,您看起来似乎很是心急,此番迫切不像您往常的性子。”   凤楚生把玩珠串的手指微微一顿,他身体坐直向前倾了些,将珠串放在方桌上,伸出两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两道厉色的眸光射来:“太傅要揣度圣心。”   “不敢!臣谨遵圣命。”骆云岚俯身垂首,整个人却没有半分胆怵。   凤楚生鹰眸微眯:“既如此,太傅,即刻启程吧!”   屋外两辆青棚乌盖马车,车门大敞,几位身着华贵、气度不凡的人,携着一老妇人走出骆府,登上了马车。   马车疾驰而去,卷起尘埃滚滚。   骆府内。   “你家主子被接走了?”   “回女君的话,主子走了,这是昨夜主子让属下交给您的锦囊。”   骆府的门房侍卫躬身递上一个绣着金丝银线的荷包。   范寒苑眼睛微眯,一把接了过来。她一边把荷包揣入怀里,一边问:“骆大人还说了什么?”   主子让属下对您传话儿:“有缘千里来相会,只缘身在此山中。交待您在府上多待上一待,赏景寻人,许能遇见心中所找之人。若是一月后仍未碰上,不妨打开锦囊看上一看。切记一月之后放可一览……”   范寒苑:……   那老匹妇,咬文嚼字,不知心底做何盘算?   她一粗人素来不喜欢与这种老家伙说话,累!   只是想来,骆太傅走前反复交代,她素来睿智,怕是已经知道太子去处。却不立刻告诉她,想必心中仍有隐忧。那乱臣贼子疑心病重,可没这么快撤走松花镇的眼线。   罢了,左右为了太子安全,她在等上一等。 第43章   祝眀奕与富贵楼的李掌柜相识已久, 往日他猎的野味儿多半是富贵楼里的掌柜买了去。   是以这会儿见他上门, 李掌柜的脸上带着抹和蔼的笑容:“奕哥儿, 今日可是又猎了珍贵的野味儿?”   祝眀奕礼貌的充她拱拱手,没有立马接话儿, 他把手中装着茶叶蛋的油纸袋,递给李掌柜。   不急不缓的道:“李姨,眀奕今日虽没有猎物卖给您, 却有另一样吃食儿让您掌掌眼, 想要与您做笔吃食儿生意。”   “哦?”   李掌柜好奇的接过他手中的纸袋,老态的眸子里精光毕露。   她低头觑了眼纸袋里的吃食儿, 煮熟的鸡蛋?   鸡蛋并不稀罕, 可是纸袋里的却有些特别,鸡蛋外壳上了层颜色,隔的近了,浓香扑鼻,李掌柜好奇的拿出一颗, 问道:“奕哥儿想要与我做的生意莫非是这煮熟的鸡蛋?”   祝眀奕点点头, 他神态自如, 如松如竹的站着, 墨眸里甚是笃定。   “李姨不妨先尝尝,这是按照我家妻主给出的方子煮熟的鸡蛋,取名茶叶蛋。您先尝尝味道,若您觉得好,我再与您说说, 咱们接下来的生意。”   李掌柜在富贵楼待人接物许多年,见多识广。她很欣赏祝眀奕爽朗大方的性子。   这小哥儿别看是个哥儿,却极懂得生意之道,卖猎物一向是买多送多。他们店大,原本也不缺几个铜板,但每次在他手中买来的野味能抹去零头,却让人心里格外的熨帖。与实诚又重义轻利的人做生意,李掌柜如何会不喜欢?   她也没多问,把手中叫做茶叶蛋的小食儿剥开,上了色的茶叶蛋送入口中。   李掌柜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眸里显出几分惊艳,入口的鸡蛋,咸味儿偏甜,入口鸡蛋软滑,内里蛋黄竟然也着了咸香味道。若不是亲眼所见,这是枚鸡蛋,这入口的口感像极了红肉烹饪后的口感。   鸡蛋便宜,价格不贵,若能以此为原料做出比肉还好吃的吃食儿,不愁无人来买。   各中商机,当了富贵楼多年掌柜的李生财自然明白。   她眸子里滑过一抹精光,收敛起脸上的散漫,引着祝明奕在酒楼的雅间内坐定,混浊的眸子里盛着抹亮光,轻声问道:“这个生意,你想如何做?”   祝眀奕薄唇微勾,慢条斯理的缓声道:“我若是把这茶叶蛋的配方卖给掌柜的,由您全权售卖这种吃食儿,您看可行?”   李掌柜听完,脸上的笑容愈发盛了些。正和她意,能拿到厨方最好不过。   “行,当然行。”   祝眀奕在富贵楼磨蹭了两个时辰才从里面走出来,怀里揣着几张卖茶叶蛋方子得来的银票并一纸凭据。   他与李掌柜商定,定下的一纸契约,茶叶蛋这种小食儿的方子往后他们家再不能向他人售卖,除了自己家吃,不能拿到集市上买卖。否则便算违约,受官府管束。   祝眀奕眉目带笑,他原本要的就是这张纸契,若是往后有那不怀好意的村里人,要求他们家共享这方子,此纸契便起了大作用。   祝眀奕这厢把所有的后续麻烦解决,却不料比他早回去的祝崔氏,搅乱了一滩浑水。   却说祝崔氏被祝明奕好一通气后,回家便找上自己当家妻主,添油加醋说了今日集市上的事儿。   祝大牛本就是个耳根子软的女人,往日没有什么主见,听自家夫郎说,那叫做茶叶蛋的小食儿,能赚取大价钱,心头一动。   她自己虽没有多大本事,逼迫崂山那妻夫二人交出厨方,但是百盛姐可以。   祝百盛作为一村之长,随意找个由头,拿到厨方手到擒来。   更遑论,据自家夫郎所说,会武功的祝眀奕至今仍旧留在镇子上,此时上门讨要厨方,定只有崂山懒女在家。量那人细细弱弱的身子,她与百盛姐并几个相熟的大妇往她门口一站,定是能令那软饭女乖乖的交出方子。   祝大牛脸上露出一抹狡猾的笑,匆匆踏出家门,连祝三郎在身后唤她,她也没空搭理。   一路小跑去了祝百盛家,说明来意。   祝百盛二话没说,与她一并找人上山,好事儿送上门,哪有不去的道理。   谢琼暖此时正在家里晾晒衣服,祝眀奕今日不在家,为了给他减轻点儿负担,她特意把他换下来的脏衣服,放到院子里浆洗干净。   她空间有水,也便免去了到小清河下游洗衣服的麻烦。谢琼暖本质上是个懒人,往日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能躺着绝对不坐,能坐着一定不会站着。   末世危机四伏,为了还秦老大人情,她才四处搜寻物资,跟着异能小队的人玩命。   她冥冥之中便觉得,自己生下来似乎少了个很重要的东西,即使亲人在侧,夜深人静无端空虚,自她懂事儿起,这种空虚便存在,往后很多年如蛆附骨。所以她对什么事儿都升不起兴趣,除了美食能让她多看两眼,便只想懒洋洋的活完余生。   末世前,有顾暖与她报团取暖,有父母在眼前需要她照应,她厌世的情绪并不严重。   可是末世到了,顾暖无故失踪,父母异变丧尸,她的牵挂便从此斩断。   后来若不是秦老大,拉她出血海,她甚至怀疑,自己在末世活不过五年。   往后疲于奔命的五年,也只是偿还秦老大当年血海拉扯之恩。   否则以她的个性,绝不可能为了个基地累死累活,这不符合她的性格。   生命如此多娇,为何要为基地折腰,死了一了百了。   谢琼暖笑笑,回忆起往事,眸子没了往日的空茫,无端滑过一抹释然。   她瞧了瞧自己晾晒衣物的手,阳光透过指缝,溢出一缕缕光线,折射在她白皙的皓腕上。   这可是她此生第一次心甘情愿的为个男人浆洗衣服。   此事儿若是能传入顾暖那女人耳朵里,她估摸着那女人能指着她笑上很多天。   谢琼暖盯着自己指缝漏出来的一米阳光,想起好友,兀自笑了起来。   清脆的低笑声回荡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农家小院,连门前一亩三分地的幼芽也愉悦的随风摆动。   只可惜谢琼暖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下去,祝百盛带着她的一众跟班,敲开了她家的院门。   谢琼暖倚在自家院门前,抬眼便见门口站着五个大妇,五人以祝百盛为首,俱是身形粗壮。乡下女人比不得城里的读书人,虽身量不高,双臂却都是遒劲有力,常年干农活,身上的肌肉甚是发达。   女金刚?谢琼暖在心内暗自吐槽。   眼内却并没有分毫惧怕,瞧这五个人的架势,不是寻仇便是找茬。   “百盛姨,您带着众位大姨来我家,有事儿?”谢琼暖觑了祝百盛一眼,不急不缓的问。   祝百盛脸上并没有笑,她应声看过来,一本正经的道:“谢家的,你在家便好,我找你有点儿事情询问,不若我们几人进去谈。”   祝百盛抬脚便要反客为主,谢琼暖挡在门口的身形却并没有挪开的意思。   “你这是何意?”祝百盛混浊的双眸有丝怒意,呼出的气儿不觉显粗重了些。   谢琼暖眯着眼,白皙的俏脸挂着抹惯常的懒笑。她扫了眼身前气势汹汹的五个大妇,勾唇,脸上似笑非笑:“百盛姨这是何意?您虽是落水村村正,往日我尊敬您,叫您一声村长,但大凤朝从没有条例规定,村正有权利,擅闯民宅。”   她的声音极缓,字正腔圆。   祝百盛听的脸上忽青忽白,方才嚣张的气焰,无端在她轻描淡写的言语中,给击溃的溃不成军。   祝百盛虽是村长,却也受村民管制。   这些年来即使做了不少龌龊事情,但她做事隐秘,为人谨慎,在村民面前又素来会装上三分公正。   整个村落的庄户人家无人会当着她的面儿严词拒绝她上门进屋,更遑论厉声说教。   她站在门口,气的抖着手:“你......你......”了半响,竟然也说不出任何驳斥的话来。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才换了个温和语调,语重心长的道:“谢家的,姨知你一向是个心直口快的主儿,并无恶意,你若是想到门口与姨谈,那姨便直接说了。”   祝百盛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谢琼暖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杏眸却始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区区一个落水村村长,她如何会怕,若不是为了避开不必要的麻烦,她在整个村落里,横着走,也是可的。   祝百盛撩开塌下的眼皮,浑浊的眸子里掠过一抹精光。   她的声音愈发和蔼,作势便要上前拉谢琼暖的手,却被她一掌拍开。   手劲儿大了些,这一掌使了些力气,即使祝百盛皮糙肉厚,手上也落了个红印。   祝百盛尚未发作,她身后的妇人们却俱是怒气冲冲。   祝大牛上前两步,撩开袖子,握紧拳头,恶狠狠的瞪着谢琼暖:“你......”   原以为她会怕的立马认错,却不知谢琼暖丝毫不惧,她幽幽的眸子扫了眼众人,视线落在祝大牛的身上,唇角微掀:“大牛姨这是在做什么?琼暖体弱,您这是想欺负我这样一个当家夫郎不在家的柔弱赘妻?”   “呸!你堂堂一个大女人,柔弱靠夫郎,你可真说得出口?”   祝大牛唾沫横飞,脸上全是刻薄。她粗糙的手,指着谢琼暖的鼻端,嘴角讥诮。   谢琼暖杏眸微暗,她越生气,脸上的笑容便愈发灿烂,素手抬起,用了力道捏住祝大牛的手腕,一个反转。   只听“咔嚓”一声,骨头脱臼。   惊变只在一瞬间,祝大牛知觉手上钻心蚀骨的疼痛传来,手腕钝钝的疼,黝黑的脸上痛色尽显,忍不住哀嚎出声:“哎呦!疼!”   谢琼暖平生最厌恶别人指着她说话,这人却生生犯了她的忌讳。   几人眼睁睁看着祝大牛被谢琼暖轻而易举的卸掉了骨头,脸色也有些难看,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讨要个说法。   却见挡在门口的绝美女人,身形高挑,她沉着脸,居高临下的看过来,视线盛着抹冰寒落在众人身上。迫人的视线让人无端往后退了一步。   谢琼暖红唇微张,弯下腰,对着祝大牛,冷声道:“大牛姨,疼不疼?您可得记住这个疼,往后若再如此无礼,指着别人说话,便不是脱臼这么简单,我这人素来心善,看不得乡里乡亲受伤。这就给您接回去。”   谢琼暖说完,眼疾手快的捉住祝大牛的手,一个用力,又把她软塌塌垂下的关节给斗了回去。   祝大牛脸上惊魂未定,被这样一通声威并重的威吓给震的大气也不敢出。   心里一个劲儿的暗忖,谁她娘的传出来的,崂山懒女体弱,眼前之人分明能分分钟令她骨头直接断掉。   她不由自主的往后连退几步,想到今日之行的意图,她粗黑的后劲无端生出几分寒气儿。退回祝百盛身后,再不敢出头。   剩下的三个大妇也都是一脸犹疑,她们怕是小瞧了这谢家当家妻主。   祝百盛扭回头便看见自己带来的大妇们,犹犹豫豫的神色,大家都不是傻子,明摆着眼前的女人并不是个好惹的主。   枪打出头鸟,连祝大牛这个木头都懂,剩下的几个人便更明白个中道理。   祝百盛眯眯眼心头怒意更甚,忍不住在心内骂,这群废物!   她正愤愤不平,谢琼暖却先声夺人:“百盛姨,您尚没说,今日来我家所谓何事?您瞧瞧,这时辰不早了,你有事儿赶紧吩咐,我家中杂事太多,抽不开身与您叙旧。”   言下之意就是,有事说事,没事滚吧。   祝百盛盯着她将笑不笑,愈发摄人的杏眸,捏了捏拳头,忍住心中怒火,佯装镇定的开口,只这气势弱了几分:“琼暖,姨听说你家夫郎今日在镇上卖煮熟的鸡蛋,生意甚是红火 。你可知道?”   谢琼暖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她轻飘飘觑了祝百盛一眼:“内子去镇上卖茶叶蛋之事,琼暖当然知道,只是这与百盛姨有何干系?”   祝百盛稳住心头莫名生出的胆寒,抬头挺胸,佯装镇定的道:“听说这煮鸡蛋的方子是侄女教会你夫郎的,侄女尚且不知,咱落水村,村民一向团结,有肉吃肉,有酒一起喝酒。现如今,煮熟的鸡蛋既然能换的比生鸡蛋更多的铜板。侄女儿身为我们落水村的村民,理应把方子交出来,让大家一起跟着卖。左右咱都是庄户人家,家家户户都有鸡,能挣得多一点银钱,想必村里大姨、姨夫都会对你妻夫二人感激不尽。”   谢琼暖慵懒的神色裂在脸上,她把祝百盛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扫视了一遍。五指成拳,她克制着自己的拳头向前挥去的冲动。   眼前的中年女人到底有多大脸,打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由头,想要空口套白狼?   按照她话里话外的意思,若是她此刻不答应,传出去,便是将整个村里的人都得罪的一干二净。毕竟挣钱的法子谁都想要,朴实的村里人原本没有丝毫打他人厨方的注意,但是经由祝百盛这样一包装,这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她这是把大义盖在她头上,逼着她答应。否则便是得罪了一个村子里的人。   怎么办?她的拳头发痒的紧。很久没揍人……也不知以往踹丧尸的力道还在不在!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节快乐,晒晒我的圣诞节礼物,大猪蹄子霸总饼夫,给饼哥买了一个平板,一个蓝牙无线键盘。略略略……我要去看电影了,有错别字,我明天改哇……么么扎感谢在2019-12-24 19:05:45~2019-12-25 19:49: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44章   祝百盛抬起头, 本欲继续劝说, 却见原本倚在木门上的女人动了。   眼前的人脸上的笑容收敛的一干二净, 不笑的时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 带着抹幽冷。   她上前两步,与她的距离拉得极近。   祝百盛无端生出一丝胆寒,后背有些冷, 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往后退了两步, 只是身后是台阶,已退无可退。   谢琼暖黑眸沉沉, 红唇开合, 声音森寒:“哦?依村长的意思,我今日该如何做方能让咱村里人有肉吃肉,有酒喝酒。”   祝百盛脸上一喜,方才心内无端生出的胆怯被惊喜冲的一干二净。   她咧嘴,露出一抹和蔼的笑容, 看着谢琼暖的眼睛平添了几丝得意:“姨知道, 琼暖你一向是个心怀大义的好女君。你若同意, 择日不如撞日, 今日便将茶叶蛋的方子交给我,我与大牛他们帮你把这方法教给村里人。”   “帮?”谢琼暖把玩着自己葱白的手指,红唇勾出一抹讥诮。   祝百盛忙不迭的点头,她身后的四个大妇脸上亦露出满意的笑容,跟在祝百盛身后应是。   “若是我不让你们帮呢?”她垂着头, 话锋倏然一转。   祝百盛得意的笑容僵在脸上,她身后的几人俱都黑了脸,遒劲的肌肉一起一伏,甚是摄人。   祝百盛顿了会儿,迅速的收敛起脸上的神情,也不再佯装和善,眸内恶意满满。   方才虽被崂山懒女几招给震的弱了气势,但她好歹带了几位身强力壮的人来。   就凭这窝囊废细弱的胳膊,料想她即使有点儿武艺,却一人难敌众手。   茶叶蛋的配方,她给,两厢安好。不给,也别怪她心狠手辣,以势压人。   纵观整个村落,尚没有她祝百盛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   祝百盛扭头对站在她身后的四人使了个眼色,见几人仍旧犹犹豫豫,她眼睛里的锋芒更甚,灼灼的视线压在几人头上。   祝大牛姐们儿几个平日坏事做习惯了,祝百盛凌厉的眼神瞟过来,只需一眼,便明白各种真意。若是以往,她们姐妹儿几人早该将崂山懒女团团围住。可是方才,被那女人阴鸷的眼神,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她那一手错骨之术,长眼睛的人都知道,那可不是普通农户女会的。   四人心内胆怯,此时便有些犹豫的不敢上前。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祝百盛虎着张脸,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全是警告。   几人往常仗着与村长交好,打着她的由头,狐假虎威多年,若是今日被祝百盛记恨了去,得不偿失。   四人对视一眼,挺起身板,在祝百盛的暗示下,快速将谢琼暖团团围住。   祝百盛脸上露出一抹得意,她撩开塌下的眼皮,浑浊的眸子全是算计,粗粝的声音透着股铁锈摩擦的沙哑:“你一个外来户,既然已经落户于我落水村,便要遵守我村子里的规矩。这茶叶蛋的方子,今日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我祝某人没空与你周旋,讲道理。若是今日不交,嘿......”   祝百盛盯着谢琼暖的发旋儿,未尽的话吞在肚子里,她冲着自己人招了招手,几人顺势又上前了两步。   谢琼暖眯着眼,近在咫尺威胁她的五人早已经越过了安全距离,鼻端飘来浓郁的狐臭味儿,让她整个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黑黑沉沉。   葱白的手笼在袖口,五指并拢,弯曲成拳头,指节咯吱咯吱的错动。   她抬起头,阴鸷的眼神落在祝百盛身上,往日身上的懒散退却一空,异能者身上的威压尽数压在众人身上,红唇张合,清脆的属于少女的声音,平白多了丝刻骨的寒意:“找死!”   她徒然转变的气势,太过慑人,几人尚没能从那样的威压中反应过来。   谢琼暖已经动了,她的身形极快,拳脚并用,一招一式,虽看似轻柔,却有力的踢、踹、砸在祝百盛以及围上来的几个粗壮的大妇身上。   谢琼暖上一世武术世家出生,自小便被教育,“文明打架”。动作看似无力,招招砸在人脆弱的位置,一拳一脚下来,明明将人打出内出血,外表看来却跟个没事人一样。   谢琼暖觉得今日自己已经很是善良,眼前这些人接连犯了她的忌讳,她好心的收敛异能的气劲,否则就眼前的□□凡胎,经不起她几拳,便得直接嗝屁。   围上来的五人俱是普通庄户人家,谢琼暖没两下,便将这些人揍的溃不成军,捂着肚子哀嚎。   祝百盛年纪最大,她的腹部被谢琼暖一拳砸下去,差点儿把肠子都给砸的吐出来。   她捂着肚子,脸上全是惊惧之色。   谢琼暖倚在门口,她闲闲的吹着拳头上的灰尘,淡淡的扫了眼之前抬首挺胸,飞扬跋扈威胁她的五位大妇。   啧啧!她还以为有多大本事儿,就这点儿体力,想讹诈她?   她红唇掀起一角弧度,视线与祝百盛偷看的目光对个正着。   谢琼暖冲着她恶意的笑道:“我当几位有何本事,来我家门口闹事,原来如此不堪一击。可怜侄女儿,拳头都还没有舒展开。”   她不阴不阳的说着,琉璃色的杏眸倏然射过一抹厉色:“百盛姨,说说,我家的茶叶蛋您往后还要不要?”   祝百盛吓得腿一软,脏腑内钝钝的疼,令她再也支撑不住,跪了下去。   她这一跪,身后的四位大妇也跟着一齐跪下。   “嗯?”   谢琼暖把玩着自己细如葱段的手指一顿,五指蜷缩成拳头,指关节错动,传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祝百盛看着她素白的拳头,跟见了厉鬼一般,吓得差点儿磕下头来,再顾不上村正的面子,求饶道:“侄女儿饶命,都是姨鬼迷心窍,茶叶蛋的方子本就是你的,姨再也不敢肖想。侄女儿大人有大量,绕了老妇人这一回,下次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祝百盛说完,其余四人皆是连声认错,声泪俱下的样子,让谢琼暖看的啼笑皆非。   原来俱是些欺软怕硬的货色,呵!   她眯着眼,视线在祝百盛发旋儿上打转,认错可还不行,祝百盛这老家伙心思多,不好好tiao教tiao教,咬人的狗迟早还会再次上门。   更遑论,上回祝癞子的事儿,她那一副想要把奕明奕往死里整的架势。她早就记恨在心。   新仇旧恨,今日不敲打敲打她,难泄心头之气。   “饶命?呵!”   谢琼暖不屑的看着祝百盛,她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细长的簪子,弯下腰把银簪直接抵上了祝百盛的脖颈大动脉:“饶命,其他人念在初次冒犯,我尚可不做计较,但你祝百盛,哼……咱旧账尚没有算清楚。”   谢琼暖拿着银簪的手用了些力,细长的尖端没入了祝百盛粗黑的肉里。   血液顺着银簪流了下来,谢琼暖袖口跟着染上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谢琼暖眯着眼睛,眸中滑过一抹厌恶。   祝百盛捂着脖颈,吓得身体颤抖,半响才有了丝神志。   头顶的女人犹如九天炼狱里的魔鬼,她看着她的眼神仿佛看着个死人。   她此刻真的会杀死她!   祝百盛这时方意识到,她离见阎王爷只有一线距离。   她的额头、脸上,头发丝里,浸满了汗水,豆大的汗珠和着眼泪,胡了一脸。   “饶命,谢女君饶命!绕了老妇人一次,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饶命啊!”   “我不信!”谢琼暖阴鸷眼神在她的脸上来会逡巡,红唇微张,语气听不出半分喜怒。   “饶你?你可曾绕过我与我夫郎。以您这恨我妻夫入骨的性子,我今日绕了您,他日您可会绕了我去?我这人素来怕麻烦,索性今日便将后患一并除去。”   “饶命呐,谢女君,您高抬贵手,我再也不会上门找您与谢家夫郎的麻烦,若是再有下次,我祝百盛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生死关头,祝百盛指着天,恨不能以头抢地。   谢琼暖杏眸滑过一丝笑意,脸上却并不显。   祝百盛抖着手发誓,脖子旁冰冷的尖锐银簪却并没有移动分毫,她眸中盛着巨大的恐慌,口不择言的继续求饶:“谢女君,你若不信我,我……我给你立下字据,若是他日我我对您做出背德之事儿,凭此字据,您到官府直接告发我。”   字据?   我靠,还有这玩意儿,谢琼暖心内惊讶,面上也不显。她扫了眼祝百盛,中年女人脸上却是泪水,哭求的模样,哪还有往日的盛气凌人。   祝百盛见她半响没有声音,以为她不信,颤巍巍的在自己破旧的袍子上撕下一块布,咬破手指,在袍子上写下契书。   谢琼暖扫了眼剩余四人,许是被打怕了,俱都跪在地上,捂着腹部,神色痛苦,一声不吭。   拳头才是硬道理。这话果然在哪儿都是真理。   谢琼暖收起银簪,接过祝百盛歪歪扭扭写下的契书。   这才缓和了语气,装模作样的把祝百盛扶起来,缓声道:“百盛姨,和众位大姨这是在做什么,琼暖年纪尚小,可受不得你们如此大礼。赶紧起来,你们如此,怕是折煞晚辈!”   五人有苦难言,喏喏的起身,低头垂手,眼内惧怕之色丝毫未消。   眼前的女人太会装模作样,她哪里是体弱多病,分明是个厉害的角色?可怜她们被她外表给欺骗,否则如何会招惹这般人物。小腹、胸口钝钝的疼痛一波波传来,有苦说不出。   谢琼暖见几人老实的不敢吱声,眸子滑过一抹笑。天色不早,明奕要回家了,可不能让这些人脏了她家哥儿的眼睛。   她扶额,不动声色的道:“罢了,琼暖有些累,几位姨若是没事,烦请自……”   谢琼暖的未尽之语卡在嗓门。前方夕阳斜下,渡了身暖红光晕的男子,快步行来。   “妻主!你们……祝百盛!竖妇尔敢!”祝眀奕扔下手中的木桶,三步并两步的跑上前,推开挡在谢琼暖身前的祝百盛。墨色的眸子里盛着滔天怒火。   他的视线在谢琼暖的身上来回打转,目光落在她袖口处那抹红色的血液上。   墨眸充血,眼神狰狞而可怕。他强忍住心中的愤怒,抖着手执起她的素手,声音心疼的带了丝颤音:“妻主……琼暖你可有伤到哪儿?疼不疼?她们……竟然敢!如此欺你……”他牙齿错动,右手搭在腰间的长剑上。   谢琼暖:……   等会儿,亲,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ω?)hiahiahia我觉得祝百盛几个人比较可怜 第45章   祝眀奕通常不发火, 别人对他如何, 他一向冷着脸, 不允理会即可。   可是今天有人敢趁他不在家上门欺辱他视如珍宝的妻主,并将她打伤!   天知道, 他从镇子里回来,远远的看见她被五位身强力壮的大妇团团围住,无助的依在门口时, 心中的怒火有多甚。   他执起她的手, 反反复复的检查伤口,令人更加怒不抑的是, 他在她裸露的肌肤上并没有发现伤口, 想来定是被打成了内伤?   地上一滩鲜红的血渍,红艳艳的仿佛要将祝眀奕的双眼给刺瞎。   他眯着猩红的双眸,忍住自己发颤的双手,像呵护瓷器一般,将她揽入自己怀里。   他低声轻语, 仿若爱人之间的呢喃:“妻主, 子彻替你杀了他们。”   怀里的人纤细柔弱, 盈盈一握的腰身, 仿佛稍用上力气,便能折断,他忽然意识到她是脆弱的,今日若他没有即时回来,她会不会被眼前五人活活给……   祝明奕闭了闭眼睛, 不敢想。他如珍如宝对待的人,今日竟然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遭到了这群泼妇围堵龌龊。   祝眀奕觉得自己脑海里叫做理智的弦儿开始崩塌,盛怒之下,口不择言,竟然顺口说出了一个自己从没听说过的字。   他薄唇紧抿,脑海中闪过一个破碎的画面。   身着明黄锦缎的女人抚摸着一位小郎君的额头,她说:“彻,通也,吾儿通透,今日便赐你子彻为字,愿他日治国治民洞悉民情、体察民意。”   他盛怒的墨眸恍惚了一瞬间,很快回过神儿,这两年,脑海里时不时的会涌上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祝眀奕隐约能猜到那些偶尔冒出来的画面似乎与自己失去的记忆有关。   以往这些虽模糊却珍贵的记忆,在脑海里闪现的时候,他定会执笔记下,以求他日能找回自己灵魂深处失去的东西。   今日他却再也顾不上,盛怒之下,没时间仔细琢磨破碎的画面,他此刻只想“杀!”彻,通透,审时度势,然而在她面前,他不需要“彻”。   杀!杀!杀!   谢琼暖一脸懵,她被他细致的搂在怀中,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   她抬头看他,近在眼前的哥儿清澈潋滟的眸子里,充斥着猩红色。他望着祝百盛五人,脸上的寒意如三九寒天的冰凌,修长的右手摩挲着腰间的剑柄,整个人身体紧绷,如一把蓄势待发,随时攻击的弓箭。   祝百盛五人眼内全是骇然之色,方才惊魂未定的恐惧尚没有消除,这会儿,又引来愈发森冷的凛冽威压,五人心头的恐慌几乎比方才更重。   盛怒之下的人,分明是个男人,可他一身睥睨天下的低气压,铺天盖地的涌来,几人呼吸不由错了节拍,哆哆嗦嗦的抖着手,不敢与之对视,腿软的只想跪地臣服。祝百盛两股间甚至不受控制的吓出尿来。   谢琼暖眸子滑过一丝笑,她觑了眼几人惨白的神色,唇角微掀,忽然发觉被人维护心情很是愉悦怎么破?   祝百盛五人糊了一脸的泪痕尚没有消失,脸上的神色比哭更难看。谢琼暖不怀好意的又欣赏了半柱香的时间。   这才良心发现,很是善良的开了口:“百盛姨,天色已晚,你们几人还不快走?”   谢琼暖出面解围,祝百盛五人哪能听不出,感激涕零的应是,说话的声音带着丝惊恐未消除的小心翼翼。   “叨扰……叨扰侄女,走……走……我们……这就走。”   几人艰难的背过身,撒腿便跑,仿佛稍微晚一些,便要被洪水猛兽追赶撕裂一般。   谢琼暖看着她们惊慌的背影越跑越远,低低的笑出声。见几人身影消失在视线内,侧头看来,正欲解释两句,却发现抱着她的哥儿不对劲儿,他通身气息冷冽,墨眸内嗜血的杀戮,让他整个眼珠充斥着血红色。   血红色眼睛的祝明奕,看上去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谢琼暖愣了一瞬间,眸内的疑惑忽然变成了震惊。   他的眼睛……他这双眼睛她见过。   废弃军工厂,那双她曾经记忆深刻的眸子,猩红而妖艳。   配上眼前之人如玉刀刻的五官,这张脸竟然和她死前见过的丧尸王的面容,别无二致。   她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一模一样!   她唇角的笑容僵在脸上,脸上复杂一片。   “为何放他们走?”祝眀奕低头,猩红色的眸子滑过一抹不解,即使他此刻状态似乎极为不对,但是对上她的视线的时候,却无端放软了语气。   谢琼暖看着他那双血一样鲜红的眸子,愣愣的呆立原地,心里的怀疑越来越重,她恍然觉得自己仿佛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实。   眀奕,前夜与她颠龙倒凤,往后她打算与之携手共度余生的人,似乎是相识。   是不是你,丧尸王?   谢琼暖抬起手,葱白的手指抚上他血红的眼睛,祝明奕身体一僵,他鸦羽色的长睫抑制不住的颤动   谢琼暖并没有收回手,她仿佛魔怔了般,冰凉的指尖在那双血色的眸子上流连。   冰凉的触感传来,祝明奕神色一凛,眼底充血的怒火,走火入魔的状态轻而易举被她冰凉的指尖抚平。   他双眸如墨,水光潋滟。   谢琼暖却没来得及欣赏眼前之人灿若星河的墨眸,她还在发愣,她的手无意识的覆盖在他的黑眸上。   心底不知为何无端生出巨大怜惜与悲伤。   假设是你,为何?   你为何会变成丧尸?   谢琼暖觉得自己心口钝钝的痛,她冥冥之中察觉到,自己应是知道所有的原因。却绞尽脑汁,如何也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眼前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布。心底有个声音在提醒她:查,去查!要想与他生同寝,死同棺,一定要查啊!恶意……世界运行规则的恶意……   谢琼暖脸上神色并不好看,往常也有类似的声音预言,却并不如今日这般强烈,此时此刻,心底的声音越来越大,来回重复,谢琼暖觉得自己的心脏顺着这声音砰砰的跳动。   她强制压住心头的慌乱,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回放出遇见红眼丧尸王之后,发生的所有画面,一幅幅,一桢桢,在脑海里滑动,闪现。   末世,欲语还休的丧尸王,人性化血色的眼睛。   穿越,秦老大、祝莲。这些人看似无关紧要,于她却都是麻烦,一个疑似穿书女同,口口声声说喜欢她。一个知道她存在绝对会找上门来的秦老大,大凤朝的帝上,坐拥江山与无上权力。她至今尚没想出办法,万一他察觉自己找错人,回头寻她,后续的麻烦该如何解决。   这两人于她似乎都是麻烦,世界的运行规则为什么能容纳这么多穿越者,不怕破坏了平衡?   还是这些人穿越而来是来针对她的?   心中的声音说了:“世界运行规则的恶意。”   仔细想来,目前为止她所知道的两个穿越者,秦楚生、祝莲似乎都是胎穿或者魂穿。   只有她并不一样,她是身穿。身穿本就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她身体的构造与这个世界其它人的构造不同……她是异类,会被排斥的存在。   幸运的是她的身体似乎被同化了,穿越那天她便发现自己整整年轻了六岁,19岁的她,原本每个月姨妈造访,但穿越至今,她没有。她曾经研究过这个神奇的女尊社会,女人没有月经很正常。   那么她这具身体还是她原本的身体吗?世界规则一定不会同化了她的身体,它有恶意。脑海里的声音不间断的回响。谢琼暖信自己的直觉。   那么是什么在帮她?   镯子!丧尸王给她的镯子自她穿越后便碎了……原本她以为是子空间吸收了镯子的力量,看来它还有更大的作用,镯子里的能量一开始改变的不仅是异能还有她的身体,同化成不被天道发现的身体。   谢琼暖眸光微暗,镯子消失后,她的空间变大,似乎空间异能也在一点点儿升级,最近她忽然发觉自己的空间异能除了有子空间和里空间的能力,她甚至可以尝试着撕裂小范围的空间。   表面上看,她的异能越来越强大,实则,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的精神力用不了,只要用精神力修炼,喉头便会涌出鲜血来。   她的异能随着手镯中能量释放完毕,便不能再进化了。她虽本来就不注重外在的力量,可是自己身体的变化,与心口不断的提示声音,该怎么解释?   这个女尊世界不对,看似毫不相干的人,却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看似自己壮大的异能却实则是受到限制的异能。   这个世界是排斥她的,谢琼暖心中千头万绪,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她得查?可是从何查起。   谢琼暖一向自信又自负,可是现在她却无端生出了几分茫然。   她现在唯一能明白的一点便是眼前之人,这个哥儿对她使真好,他暴怒的时候,对着她俱是柔情。这样的眼神她早在那日二人发生关系的清晨,她便明白是什么。他喜欢她,而她并不排斥他,眼前之人是她打算试着处下来,过上一辈子的人。   可天意弄人,倘若他真的是丧尸王……手镯是他给她的。他似乎与她的穿越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没有无缘无故的喜欢,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怜,他之于她到底意味着什么?   想起末世相见时他的情景,谢琼暖闭了闭眼睛,她没办法想象她的猜想假设成了真。   眼前鲜活又俊美的男子经历了什么变成那般模样?   谢琼暖素手覆盖在祝明奕的眼眸上好半响,眼前的哥儿却乖乖立在原地,她回过神儿来,看着他温顺的模样,方才冲冠一怒的模样收敛的一干二净。   她心中无端生出一丝心疼,他不管作为丧尸王还是祝明奕都让她忍不住怜惜。   谢琼暖覆上他眼眸的手有些颤抖,她凝神望他,眼前的人脸上的暴怒的状态消失殆尽,耳廓红的几欲滴出血来,他如玉的脸上染上了一丝极淡的粉色,薄唇……有些诱人。   谢琼暖葱白的细指,鬼使神差的挪到了他那双唇上,双唇的触感,极软,她的手触上的一瞬间,他两片唇几不可查的抖了抖。   谢琼暖琉璃色的眼眸,忽的沉了下来。脑海里无端闪现出一丝那晚两片唇相接触的记忆,她记得那唇应是温热,软滑的。都说男子薄唇便是薄清冷性,她却觉得不对,她隐约记得那晚这唇上的触感温温热热,似乎能灼烧到心底去。   祝眀奕僵直着立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她冰凉的指尖在他唇瓣上游走,少年身体经不住撩拨,心中无端生出一股念想,待想要再压制的时候,整个身体仿佛都在迎合着,欢欣鼓舞想要她接下来更深的碰触。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节我修了的,虽然修改不多,但是应该更明确了一些,小可爱们,对不起……你们重新看看。我文下一直陪着我的小读者,感激你们……为了你们这文我一定坚持很完美给写完。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明天我日万,不日万我直播吃气球…… 第46章 (小修,可不看)   然而……   脸上的冰凉的触感却倏然收走。   谢琼暖觉得最近自己有点儿不对劲儿, 她看着他那两片淡粉色的薄唇, 忍不住的想要更靠近一些, 与那双唇严丝合缝的相贴、蹂,躏、长驱直入。   浓秋的凉风刮来, 寒意贯入她背离,她悚然一惊。   眸内的狂热一一退散,她收回手, 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   这不是她, 浓烈到想要占有,融入骨髓的情感, 不是她该有的。   可是灵魂深处, 冥冥之中,有个声音疯狂的叫嚣着,让她亲上去,不顾一切的把眼前之人占为己有。   仿佛只有肌肤相除,暴动的灵魂才能得到安抚。   谢琼暖甚至有些怀疑, 自己是不是患上人格分裂症。不然方才, 她看见他猩红的眸子后, 竟变成一个没有丝毫理智, 只想占有的疯子。   谢琼暖是个理科生,她是位极有原则的人,倘若让她在连自己浓烈感情由来都弄不清楚的情况下,与他接二连三的亲吻,她跨不过自己道德底线, 这对他不公平。   昨日她既向他许诺过,与之携手共度余生,便从没想过后悔。只是如方才……那般,徒然而生的感情很是奇怪,似乎……魇着了?   如今她尚且弄不清自己对他是何种感觉,定不能再犯前几日的错误,稀里糊涂的与他肌肤相亲。他那样一个认真、执拗、善良的哥儿,她得给他一个更加感情纯粹的自己,而不是稀里糊涂的冲动。   谢琼暖不擅长解释,也并不是很懂小郎君的心思。   她讪讪的抬眸看他,假意咳嗽了一声,温声道:“眀奕别气,我没事儿。祝百盛那群宵小之辈,奈何不了我。”   祝眀奕脸上呆滞一瞬,墨色的眸子滑过一抹受伤。顾左右而言其他,是这女人常干的事情。她方才的眼神分明是想要对他为所欲为,可是转眼便消失无踪。   难道……她又在他身上……寻找她先夫郎的影子?   想到有这种可能,祝眀奕忽觉心脏钝钝的疼痛,方才怒火中烧,睥睨天下的冷峻模样全部消失,徒留下一脸受伤害的落寞。   谢琼暖见他突然可怜兮兮的神色,只以为他仍在对祝百盛五人围堵她,心有余悸。   谢琼暖上前两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眀奕,你别担心,凭祝百盛那些人,在我手中一招都过不了。”   祝眀奕晦涩的看了眼前女子一眼,她纤长的身形挡住了他身前的阳光,眼波流转,顾盼神飞,唇角勾起一抹张扬的笑容,美的惊心动魄。   只是她忽略了方才旖旎,她对他有了念想,他能清晰的感觉到。   祝明奕忽尔有些气闷,淡粉色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墨眸定定与她的对视:“你……方才是不是在我身上寻哪家郎君的影子?”   谢琼暖搭在祝眀奕肩膀上的手指一顿,她侧头看他,他脸色黑黑沉沉,粗重的呼吸声萦绕鼻端。他看着她的眼神虽冷静,却有股说不清的落寞。   谢琼暖心里一个咯噔,她说错话了?   顾不得思考,口不择言的解释道:“什么?郎君?唉,不对。奕哥儿,你是不是有想差了些什么?你方才险些走火入魔,眼睛充血……不,我是说你的眼睛通红,看起来有些像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丧……人。”   “那人是琼暖的先夫郎对吗?”祝眀奕唇角勾起一抹苦笑,他低估了自己的忍耐力,爱她就想全身心的占有,他有些无法忍受她透过他的身体寻找别人的影子。罢了,说开也好。   “先夫郎?”谢琼暖惊讶的张大嘴,她宛若琉璃的杏眸与他的对上,脸上俱是诧异:“我……什么先夫郎,我怎么会有夫郎?有也只有你一个。”   浓秋的夕阳,红的热烈,透过屋檐洒在谢琼暖圆瞪的杏眼上。   她的声音清脆笃定,眸光带着半分困惑不接的懵懂。   祝眀奕心头巨大的悲凉被她这样的神情给恰到好处的安抚了。   他猜错了?   他神色有些怔仲,呐呐的质疑道:“你怎么可能没有先夫郎?那天晚上,你……与我做那等子事儿的时候,分明叫着一个名曰“阿奕”的男子。”   祝眀奕脸上难得显出一抹扭捏,他忽然不想温水煮青蛙,做个不闻不问的人,他心里有很多愤懑,索性全部与她说清楚。   他不想再做他人的替代品,从那日她对他说"给她时间"的那一刻起,他便想要做她心中的唯一。   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忍受,她心中还有他人,他可以等着她忘记。却不料,他高估了自己的忍受力。他疯狂的嫉妒,这种嫉妒已经让他无法保持冷静的与她朝夕相处。索性和盘托出,问个清楚。   谢琼暖刚刚平复的心跳又开始胡乱跳动,眼前的人冷峻的俊彦上染着几分绯红,圆润的耳尖直直的竖起,墨眸盛着抹别扭的执拗。   她看的有些愣,抬起搭在他肩膀的手,克制不住,向上摸向了那红的几乎要晕出血来的耳垂。   祝眀奕克制住自己颤抖的冲动,他并没有给她躲避的机会,墨眸直直的盯着她。   即使有些难堪,但是他必须得知道答案。他这人性格内敛。不擅表达,但是决心问清楚的事情,便定不会中途退缩。他不知道自己曾经是何方人士,但是他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骄傲不允许他胆怯退缩。   谢琼暖叹口气:“你我朝夕相处多日,我的人品你自是清楚,这种事儿上绝不会对你说谎。”   她捏着他的耳垂,看着他脸上升腾加深的红晕,杏眸不受控制的暗了几分,清脆的声音带了丝喑哑:“我的傻明奕,那日之事虽然我记忆全无,但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别忘了你的名字也叫阿奕,阿奕不是你是谁?”   “可是,你分明……”   “没有可是,你再说可是,我要亲你了。”谢秋暖觉得自己与他解释不清楚,眼前的哥儿纠结起来,似乎比她还执拗,她这些年有没有男人自个儿还不清楚。   祝眀奕反驳的声音不由小了些,他那日的猜测如果是错的,可她对他说了很多胡言乱语的深情,又该如何解释。   谢琼暖松开他发红的耳垂,见他眉头紧蹙,困惑之色丝毫未消。   佯装流氓的威胁,不起效果,她再次叹了口气,终是不忍心他独自钻牛角尖,罢了,她得多给他点自信。   她温声继续解释道:“眀奕,我方才与你说的句句属实,绝不隐瞒。我喝醉酒的样子,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如何模样,但曾经听好友说起,喜欢胡言乱语,发癫狂。醉醒后所才发觉醉酒后说的话全是胡言乱语,当不了真。这样跟你解释,你可信我?”   谢琼暖见他半信半疑的抬眸看她,薄唇张合,还欲辩驳几句,她冲他咧嘴一笑,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接着道::“眀奕,你该给自己点儿自信,你可知道,我极其厌恶与人身体接触,你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位能与我肌肤接触的男……哥儿。这些话,也怪我,原应该早些时日与你说清楚的,如何会知道令你生出这样的误会。”   祝眀奕在她灼灼的视线中垂下头,如玉的脖子上竟也染上了绯红色。   他低低的应了一声“恩。”心内只有颤抖的羞涩,原来她没有心悦的男子。他仿佛觉得自己此刻心旌荡漾,耳边鸟语花香。   “眀奕,既然方才提起你血红色的眼睛,我也有一事相问。”   祝明奕唇角微翘,他垂着头,听了她的话墨色的眸子里滑过一丝疑惑。   “今日见祝百盛那五人欺辱于你,我怒火中烧,内力上涌,。是以眼眸血红,有走火入魔之兆,琼暖提起此事,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谢琼暖的目光盯在他的发旋儿上,脸上难得多了几分严肃:“眀奕,我知你忘记了前程往事,可还能回忆起关于你失忆前的破碎画面吗?比如尸山血海?吃人怪物?废弃军工厂?”   祝眀奕应声抬起头,尚顾不得心头羞囧,他墨眸盛着抹浓浓的疑惑。   他看了一眼谢琼暖,颇有些费解的道:“琼暖,你所说的吃人怪物、废弃军工厂所谓何物”   “眀奕,你不知道这些是什么?那你可听说过M国、基地、异能?”   祝眀奕抬手敲了敲头,他似乎用了极大的力气去想,却连这些词汇的意思都很是难以理解。   他冲着她摇摇头,谢琼暖眸中滑过一抹了然。   她其实早该知道,一个人的生活习惯,即使在失忆的情况下也并不会有多大改变。祝眀奕这哥儿,自从她与他相识开始,他虽比旁的小哥儿大胆一些,更加有气度一些。行为思想却依然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应有的样子。没有丝毫违和感。   他失忆前不可能是丧尸王,可是她所见的丧尸王,与他长得一模一样,仔细想来,连他说话的语气神态,与他俱都别无二致。   假设是他,谢琼暖猜不出他因何会变成那样。   她压住心口的疑惑,冲着他安抚一笑:“眀奕你若记不清前程往事便不要想,我只是好奇,隐隐约约觉得你和我之前在家乡见过的一个人有些相像,想来除了长相相似,那人必不是你。”   祝眀奕扶着额,虽想不起自己失忆前的事情,他之前脑海里有零碎画面闪现,俱都记在一个小本子上:“琼暖,怀疑我和你曾经是见过?”   他见她点点头,墨色的眸子滑过一抹亮光,声音带了半分憧憬:“琼暖,你等会儿,我有个小本子,记下了一些往常我脑海中零零碎碎闪现的画面。哦,对了,还有一个从失忆就戴在身上的刻凤玉镯。我回屋拿给你看。”   玉镯!谢琼暖原本眯着的眼睛倏然睁大,她看着他进屋的背影,半响都没回过神儿。凉风一股股从她的领口贯入身体,她只觉得有些冷。   作者有话要说:  额……知道大家对昨天那一张天道有疑问排斥啊神马的,但是我之后会写到的,女主她经历过一世了。因为破坏了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她被驱逐……别的我不能说了。她本身就是最大的异类,就像一个偷渡客……这是她的第二世,为了能和明奕在一起,二次轮回……她第一世给自己留下的生路。因为我剧情还没到,我没办法全部写清楚,所以你们觉得猜不透,但是后面会慢慢展开……感谢在2019-12-27 23:24:31~2019-12-28 20:00: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47章   扔在屋外不远处的木桶孤零零的待在原地, 谢琼暖止住追上祝明奕的脚步, 克制着自己颤抖的双手, 转身把装卤鸡蛋的木桶提进厨房。   屋外的凉风有些刺骨,谜底即将要被揭开了, 她忽儿有些不愿意面对事实。她在屋外跺了跺脚,才推门而入。   祝眀奕正从内室走出来,他手上拿着一个荷包并一本小册子。   见谢琼暖进来, 他对她招招手, 两人坐在外室的小方桌上,他把手中之物递给她。   “琼暖, 这本册子里是这三年来, 我零星记起来的一些失忆前的画面,画面零碎,不好辨别,但是你若往日真与我相识,定能看出一些玄机。”   祝眀奕说完, 把小册子塞给谢琼暖, 却见她的手并没有动, 她坐在木凳之上, 视线胶在他另一只手上,祝眀奕随着她的视线看过来,她所看的是他装着玉镯的荷包。   这是个破旧的荷包,荷包上绣着的纹路早已经被磨平,没有丝毫特别之处, 唯一特别的是荷包内装着的物品。   她的眼神太过炽热,杏眸内甚至有些说不上来的焦灼与复杂。   祝眀奕脸上滑过一抹疑惑,他迟疑的把手中的册子放置在方桌上,打开左手的荷包,拿出荷包里的玉镯。   这是一块闭口手镯,通体纯白剔透。手镯种质细腻通透,颜色白亮纯正,没有丝毫裂痕,其上雕刻龙凤缠绕纹路。   谢琼暖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玉镯,唇角的笑容收敛的一干二净,她低声道:“奕哥儿,能把你手中的镯子给我看看吗?”   祝眀奕敏锐的察觉到她的变化,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把手中的玉镯递给她。   这块玉手镯,自他有记忆以来,便一直跟着他。祝眀奕虽然不懂玉饰,但心中知道,这块配饰定是价值不菲。   镇上的达官贵人时常配搭玉饰,但是与他自己的这一块对比,成色亮度以及玉佩上雕刻的纹路,俱相差甚远。   当年他与绿生一开始落户落水村的时候,曾想过倘若日子当真过不下去,不若把它拿到当铺里换些银两。   但它到底是证明他身份的唯一物件,不到万不得已,哪会轻易出手。   他自知财不可露白,这些年来,并没有贴身携带,妥善的将这玉镯压在箱底。夜深人静的时候,时常拿出来看看,许是哪一天他凭着它就能记起来了呢?   只是每次拿起它,再如何细细观察,却一无所获。   谢琼暖接过玉手镯,她的手几不可查的抖了抖,镯子轻微上下晃动,险些掉了下去。   谢琼暖定了定神,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手中的物件儿,它……与丧尸王交给她的玉镯一模一样。   丧尸王那一块明明化成粉末破碎在她的子空间内,那么眼前这一块是如何而来?   她细细的观察这镯子雕刻纹路,异能者感官本就比常人灵敏,她能清晰的看见这镯子上雕刻的画面。   这是一款男士玉镯,口径极大,玉镯宽度约半寸,玉镯之上雕刻着龙凤相拥纹路,凤在上,龙在下,龙尾缠绕凤翅。   这是个极其罕见的雕刻品,在M国古代,男子为尊,龙代表着九五之尊,帝王之相,若是被凤压着,那便是大不敬。因此玉镯虽然在现世很是常见,类似这样画面的雕刻品几乎没有。   谢琼暖上一辈子仅仅看过一次如此奇怪图案的饰品――丧尸王交由她保管的玉镯。   她虽是个大老粗,但是与众不同的物件儿,总归会多看两眼,更遑论丧尸王交给她保管的物件儿,记忆犹新。   祝眀奕递给她的这个玉手镯,不管从纹路、材质、还是雕刻的画面,俱与丧尸王令她保管的那块镯子一模一样。   她在拿到手的一瞬间,几乎以为,这就是碎在她子空间的那一块玉镯。   顾不得对祝眀奕解释什么,谢琼暖闭上眼睛,调动精神力,探入白玉镯内。穿越到这个世界,她第二次动用了自己的精神力。   镯子内里的纹路、玉石的构造,清晰的印在她的脑海内。她探了又探,心里一个咯噔。这镯子对,又不对,……它少了样东西,没有能量。   谢琼暖强压住口腔内即将涌上来的猩甜,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苦笑,镯子与碎在她空间里的那只有些差别,它没有能量。但是它却和末世那块一模一样,不管雕刻的画面、刻画的纹路俱是无丝毫差别。   谢琼暖脸上困惑的表情一闪而逝,眼神一个恍惚,喉头内的鲜血便不由自主的溢了出来。   她迅速的收回精神力,素手趁着祝明奕不注意,擦了擦唇角的血丝。   她的精神力在这个世界上不能使用。否则会气血上涌,血液逆流。   末世所有人都知道,异能者的异能是可以升级的,如果说食物中蕴含的能量能让异能产生量的变化,那么异能者若想让异能有质的突破,就必须用精神力梳理体内的能量。   谢琼暖是个懒人,厌世。穿越过来,本是打算将就着过一生,因此她很久没有主动用精神力修炼过异能。   发现精神力异样,是月余前,她悄咪咪的动用了一缕异能探查祝明奕那日与绿生的对话。   对话听是听全了,只是她却无意间发现自己的精神力并不能随意用。   单单分出一小缕精神力,胸口便会钝钝的痛。就仿佛有只大手,精神力稍稍一动,它便似发了疯一般疯狂的挤压。精神力被这巨手给压制的运行紊乱,血气上涌。   修不修炼异能、随意使用精神力于她原本并无多大妨碍,左右空间异能还在便可。她一向没有多大野心,异能只要够用不需要强大,她又不想成神。   可是她不思进取是一回事儿,精神力明显被压制又是另一回事儿。   方才心内的声音令她逐渐明白过来,她没办法使用精神力,大抵是因为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她的精神力一开始便受到了世界规则的压制。   恶意,呵!谢琼暖唇角若有若无的勾着,眸内闪过一抹嘲讽。   她生性淡薄、厌世、怕麻烦,但是她骨子里却有着与生俱来的傲气。   不管是世界运行规则的恶意还是心底的声音,她无所畏惧,风来将挡,水来土掩。   只是眼前的人……她得护着,她拖家带口。如何也得搞明白究竟是怎么一会事儿。   与丧尸王相同的面容,一个一模一样的玉手镯,虽然手镯内没有庞大的能量。但是她可以确定自己先前的猜测并没有想差,祝明奕定是与那丧尸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眼前的手镯,查出它的由来,或许离真相便不会很远。   谢琼暖极快的收敛住脸上晦涩不明的神色,她看向祝眀奕,问道:“眀奕,你这块玉手镯是失忆前就有,对吗?一直跟在你身边,从没有丢失过?”   祝眀奕不明所以的点点头,他脸上的困惑越来越重,抬眸问:“可是有什么不对?我观你方才神色,琼暖认识这玉手镯,你我……三年前是不是已经认识?琼暖,你告诉我,我……”   谢琼暖见他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不由低笑的摇摇头,她把木椅搬到他身前坐下。素手盖住了他喋喋不休,慌慌张张,欲语还休的唇。   坐在她身旁的哥儿太过聪明,即使她什么也不说,他心中也定是有疑惑。   想到前几日他胡思乱想,猜测自己有个死去的夫郎之事儿。   她忽然觉得,自己对他不够坦诚。   谢琼暖左手把玉镯收回破旧荷包里,递还给他。   她抬眸,温声道:“你我以往许是并不认识,倒是未来有可能早已相识。”   未来相识?这是何意?   祝明奕越听越懵,眸中闪过一抹困惑与不解。只是此刻她的手搭在他的唇上,她指尖冰凉凉的温度,无端令他分了丝神。   谢琼暖自个儿也并不确定心中所猜之事儿,她收回自己捂住他双唇的手,见他一脸沉思懵懂的模样,叹了口气:“明奕,我的来历有些复杂,往后我且慢慢与你说。今日发现,你的手镯似乎与我的来历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个中因由尚且没有理清头绪。现在唯一的线索便是玉手镯,明奕能跟我说说这镯子你是如何得到的吗?”   祝明奕抿了抿唇,松了口气。他只关心,她和他失忆前,是否有血海深仇。只要没有,他与她就能一直携手走下去。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脸上紧绷的神色渐渐放缓,唇角微勾,露出一抹愉悦的弧度。   他把方桌上的小册子往前推了推,推至谢琼暖手边。   “琼暖,我记不起来手镯的来历,这些年来,脑海内有些零零碎碎的画面,你不若看看这本册子,能不能找出些蛛丝马迹。”   谢琼暖拿起祝眀奕递给她的小册子,她指尖微凉,碰触到他带着温度的手指,愣了一瞬。   佯装若无其事的翻阅了起来。   晋安一年,秋,我于松花镇,东大街,见一小哥儿身穿铠甲。脑海内,忽闪过一副画面。画面中,一面容模糊,身穿铠甲的男子,扔掉手中的瓷杯,大声呵斥道:“将在外,圣命有所从有所不从,北戎来犯,速领……”   晋安二年,夏,这天天热,汗水如雨,无缘无故头晕脑胀,脑海中闪现一画面。画面中,一身着黑衣锦缎少年,对着一雍容华贵的中年男子垂手而立。男子拿着手中锦帕爱怜的为他擦拭他头上的汗。   他的声音端庄温婉:“子彻,你身而为长,便不能如此顽劣,克己复礼,勤奋好学,方能让你母……”   晋安二年,冬,最近山上猎物渐少,我与绿生在家烤上了炭火,绿生说炭火贵,是富贵人家方用的起的,我却毫不犹豫的买了许多。这夜,炭火燃烧,照亮了整个里屋。火苗噼里啪啦的燃烧作响,我脑海内零碎的画面又开始闪现。画面中,有一女子,给一衣着华丽的男子递过一暖炉。她说:“天凉,臣怕您冻着。”   华衣男子长身而立,他背过身,冷酷而漠然的道:“滚开!”。画面就此戛然而止,那两人的面容模糊,我绞尽脑汁也想不起画面中人的模样。   ……   这本册子上所记录的画面不多,颇为零碎。倘若仔细观察,却能看出,画面中,时常出现的年轻男子便是眀奕。   谢琼暖葱白的细指无意识的敲打着桌面,眸中滑过一抹了然。   明奕失忆前的身份并不简单,难怪与落水村的哥儿没有丝毫相同,他谈吐有礼、气度矜贵。如此惊才绝艳的哥儿,她早该想到,此子必是出身不凡。   看来要查清楚手镯的来历还得查到明奕的身份。   谢琼暖心内无端有些自卑,倘若他身份尊贵,自个儿这样的人,即便空间有钱有田。但是背负着世界运行规则恶意,她这样的人能配的上他吗?   小说里不都说,门当户对,方能始终。她这样的,万一明奕他娘爹位高权重,高门大户,不同意,棒打鸳鸯……怎么办?   里屋门开着,凉风吹来,谢琼暖忽儿回神。天道恶意还没有查明白,她……她竟然在想她与他的未来。   她不仅患了心律失常的病,她最近还有些老年痴呆……不能集中精神想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45章节,我稍微修改了一下。小阔爱,不好意思,你们重新看看哇……虽然修改的不多,但是阔能有些改动。   为了道歉。我明天日万,不日万我直播吃气球……我明天六点起床……一定能日的起来…… 第48章   “眀奕, 你想找回过往的记忆吗?”谢琼暖抬眸看他。   祝眀奕墨色的眸子里染上了几分笑意,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 透着股清泉滑过的清润柔情:“琼暖,想让我记起过往之事儿吗?倘若不想, 不要也罢。”   谢琼暖没反应过来,她愣愣的看着他身上万丈柔情,坐在杌子上一时呐呐。   白皙的侧脸无端染上几分热意, 对面的人顿生的缱绻深情, 柔情款款,令她很是……恩……不适。   谢琼暖怂的要命, 在他灼灼的视线中, 很是没有骨气的低下头。   头顶传来他沉沉的低笑。   “认识你之前,我曾想过,自己究竟是何人?可有人在寻我?我可还有未完成的使命?我费了很多劲儿,去找寻记忆,即使脑海里得来的画面, 拼凑不出一福完整的情景, 我也从没有放弃过。可是我遇见了你, 近些时日, 岁月静好,忽然便没有那么想知道过往。前程往事之于我,并没你重要。余生与汝携手,与汝偕老,似乎才难能可贵。”   他……这是在表白。   谢琼暖捂住胸口, 心脏怦怦乱跳,她眼内滑过一抹茫然,她该怎么办?她心脏病发的越来越频繁了。   勉强压制住心口的异样,谢琼暖收敛住眼内情绪,在对面小哥儿灼灼的视线下屏住呼吸,抬起头。她并不敢直视他,视线落在他搁置在木桌上圆润的指甲上。   轻声的回道:“毕竟是眀奕生命中缺失的一部分缺口,我帮你一起寻它可好?”   “好。”   谢琼暖没有抬头,简陋的土胚房内,端坐俱是仪态的男子,墨眸灼灼,他薄唇裂开一个极大的弧度,眼角眉梢缱绻柔情。   他原本凌厉的五官,在这一刻,仿佛被落日的余晖给柔化了,透着股岁月静好的从容与温柔。   只是可惜,这样的景色,低着头一直不敢直视的某人,终是错过。   ---   一场秋雨一场寒,落水村所在的地界前些日下了一场绵密的秋雨,秋雨结束便标志着浓秋结束,立冬节气悄然而至。   自那日整治祝百盛一群人,谢琼暖他们家总算再没有那些好事的人前来上门打探。祝百盛几人许是被谢琼暖妻夫二人给吓怕了,远远的看着他们妻夫二人,俱是远远跑开。   没人上门惹事,妻夫二人的生活便安生了许多。   近些时日,阴雨绵绵,天气越来越冷,谢琼暖板着脸,才能让祝眀奕歇了出门打猎的心思。   茶叶蛋的方子卖给了富贵楼,原本祝眀奕心里惴惴,怕她怪自己自作主张。   哪里知道他喜欢上的女子与旁的人并不一样,她听完前因后果,不仅没有呵斥他私自做主,还大大的夸赞了他一番。   祝眀奕很是困惑,夫郎如此胆大妄为,随意卖了妻主的方子,这事儿搁在别家,即使妻主宽容,也得被罚上一二,可是她却不以为然。   她说:“明奕真聪明,做得好,左右我还有无数道厨方,到时候随便你拿去卖。”   祝眀奕:……   他觉得他的妻主不仅有点儿瘦弱,她有时候还有点儿傻,得亏认识自己认识的早,否则迟早被那些居心叵测的哥儿给骗财又骗身。   茶叶蛋的方子卖了一百两银票,虽然不多,但是在落水村庄户人家,便是一大笔天大的财富,够普通农户过上大半辈子。   谢琼暖那天接过祝眀奕交给她的银票,赚了银子有了底气,在他面前很是硬气了一回。马上要过冬,山上打猎的活计如何也不再让他去。危险又劳累,她看着有些心疼。   原本想出茶叶蛋的方法,便是为了给他赚取点儿银钱,贴补家用。没想到他如此聪明,直接把方子卖了,虽然只有一百两,但是茶叶蛋做法简单,若是他们自己贩卖,不出多久,这配方估摸着便得泄露出去。到时候卖茶叶蛋的人多了,他们该如何赚钱。   一个简单的厨方便能卖上一百两银子,对于他们来说既省去了麻烦,又可以拿着银子好好的过个不用干活的冬天。   而且有了卖厨方这样一件事情后,她又找到了一个生财之路。她还有很多厨方,随便拿出一份出来,也可以令酒楼的掌柜求着给她送银子。   想及此,她如何也不能再让他上山下山,辛苦受累。   谢琼暖与祝眀奕好说歹说,这才令他熄掉上山打猎的心思。   这些时日,两日相处日渐融洽,屋外秋雨连绵,两人在家左右无事,吃完饭,便在里屋看书。   谢琼暖往常会手执一本《山海志》,了解这个社会的风土人情。   祝眀奕便拿出一本兵书,坐在她的身边,看的一本正经。   谢琼暖:……   小哥儿不都喜欢看话本吗?她家预备夫郎仿佛不一样,长得帅,做什么都与众不同。   院子里,耕种的几垄白菜已经发芽。但是因为天气寒冷,白菜的幼芽涨势虽喜人,成熟还需得一段时间。   她们家没有地,这些时日又连续下雨,家里的蔬菜都是向往日关系好、走得近的祝铁柱一家买的。   祝铁柱一开始扭捏不要钱,谢琼暖好言相劝,到最后板着脸,才把铜板塞到她手里。   那天,祝大牛家的夫郎恰好从地里回来,便看见谢琼暖往祝铁柱手中塞铜板买蔬菜的一幕。   他心内一通气闷,庄户人家地里的青菜不值钱,哪儿需要那么多铜板,她远远瞧着,崂山懒女给那祝铁柱塞了十个铜板呢!   哼!败家女人。   他心气儿不顺,远远的冲着谢琼暖的方向啐了一口。   扭身,屁股一扭一扭的回了屋。见自家妻主,半躺在床上,便是一通抱怨。   以往他抱怨的时候,他家当家的定会上前安抚。可惜这一次并没有。   祝大牛沉着脸,话都没让他说完,脸上黑黑沉沉,呵斥道:“你个败家夫,给我闭嘴,以后少在老娘面前说崂山那两位的坏话。老娘至今躺在床上起不来,你以为是谁干的?不想死就给老娘闭嘴!”   祝崔氏听完话都不敢多说,脸上后知后觉的升起一抹惊骇,待还要问上几句,自家妻主已经翻身背对着他,沉默不语。   祝崔氏哪里还顾得上说三道四,扔下胳膊中挎着的菜篮,上前几步,向他家妻主认错。   各种憋屈自不用说。   却说这厢,解决了日常蔬菜供应,谢琼暖也没闲着,去村西头的赵屠户那里买了半头猪的肉。   村里人大多都是些朴实的庄户人家,赵屠户也一样。见谢琼暖一次买了这么多猪肉,赵屠户把一头猪上的筒子骨、猪杂碎、猪大肠,连村最穷的穷翠都不愿意要的边角料,全部送给了谢琼暖。   谢琼暖乐呵呵的连声称谢。   她兀自高兴的提着这些边角料回家,祝眀奕看见这些东西时,眼神变了又变。   他满眼嫌弃的木桶里的装着的边角料,,去掉肉的大骨头和臭臭的猪大肠。   这些猪杂碎往常连村里最落魄的乞丐都不要的,而他的傻妻主却……   谢琼暖觑了眼他讳莫如深的墨眸,愣了半响才明白是什么回事。   为了能吃上筒子骨炖汤和爆炒猪大肠,谢琼暖脸上的笑容恨不能蹙成一朵牡丹花来。在他面前一个劲儿的吹嘘这些食物能做出非常美味的美食。   好在祝眀奕不是普通哥儿,他心里承受力非常棒,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极强,在谢琼暖殷殷切切的目光中,终是叹了口气。   提着木桶,按着她的说法,清洗腌制猪大肠,熬制没有肉的筒子骨。   还有那半头猪的猪肉,给分开切块,腌制,吊挂在横梁上。   这日,祝家的方桌上,搁置一锅浓郁的筒子骨炖萝卜,一盘虽没有辣椒,却是香味俱全的爆炒猪大肠、并一盘绿油油小青菜。   谢琼暖埋头苦吃,脸上的笑容如何抹也抹不去。心内不由感叹,她真是幸福……   祝眀奕看着她满足的眼神,饭食儿也多用了几口。心里不由暗自佩服,她似乎总有些好主意,往日这些猪的边角料,庄户是拿来喂鸡的,却没想到,经过这样一烹饪,人竟然能吃不顺,味道也极为美味。尤其是那一锅筒子骨炖排骨。   长条状的大排骨熬制了几个时辰,出锅后,里面的肉虽然不多,但是它的骨油却特别好吃,入口浓郁的油香,滑爽的口感,让人停不下来。   祝眀奕并不重口腹之欲,但是今日竟然与她一起吃了诸多肉食。   在家猫冬的日子,两人过的很是闲适。谢琼暖甚至没有生出一丝无聊。偶尔与祝眀奕研究一下吃食儿,闲下来无事的时候,两人坐在书桌旁,看看各自喜欢的书籍。   竟提前过上了闲适的老年人生活,真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这期间,两人去过镇子上一次,打了两床厚厚的被褥,奢侈买来些炭。天气越来越冷,两人俱不是能将就的人,能过得好点儿绝不会委屈自己。   是以生活水平直线提高,谢琼暖最近觉得自己长胖了些,原本的尖下巴没有了,脸上似乎有些莹润。   意识到事态严重性后,谢琼暖原本想有节制的克制自己的饮食。   哪里知道她家哥儿不放过她,一旦她吃的少了些,他便也放下筷子,不再吃饭,一双又黑又沉的眸子看着他,脸上颇有些委屈。   那模样好像再说,你是不是嫌弃我做饭不好吃了?   谢琼暖没办法忍受这种仿若小狼狗般,可怜祈求的表情。每次他露出这种神情的时候,她心头顿生罪恶感,有种倘若自己不多吃一些,就在对他犯罪。   最令人可怕的是,祝眀奕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样的表情做了几次,见对她有致命的效果。他便时不时的来一发,吃饭的时候来一发,睡觉求抱抱的时候来一发,连两人伏案看书的时候,他竟也时不时抬起头,露出类似的申请。   谢琼暖:……   天啊,这是上天专门派来,锻炼她自制力的吗?   ——   大寒过后,落水村下了第一场雪,只是这雪并不大,小小的碎片,并不能凝成大片的雪花。   这日很早,祝眀奕便下山去挑水了。   谢琼暖洗漱完毕,生完炭火,祝眀奕踩着一地的水渍进了正堂。   他放下挑着的水桶,手上拿着一封信。   谢琼暖一手拨弄着靠在炭火旁的馒头,头也没回的招呼他过来暖暖身子。   可是等了半天,却没听见他的动静。   谢琼暖诧异的回头,正堂的门大敞,站在门口的青年,笼着一身寒意,墨色的眸子里晦涩不明,整张脸上比往日多了丝森冷。   见她看来,他似乎从沉思中回过神儿,上前几步,把手中的信递给她。   “村长方才在山下看见我,交给我这封信,据说是她女儿祝秀才给你写的……。”   谢琼暖后背无端觉得有些凉,眼前的人整个人都笼着一层莫名的醋意。   他唇角紧紧的抿直成一条直线,灼灼的眼神盯着她,仿佛她接过信,便是对他的背叛一般。   口胡,背叛是个什么鬼?   谢琼暖被自己的贫瘠的中文水平给搅和的一阵心塞。   她觑了一眼他的神色,小心翼翼的接过了他手中的信件。   头顶上传来他重重的“哼”声,谢琼暖被吓了一跳,身体抖了两下,手中信件差点儿掉落炭火盆里。   她定了定神儿,拿稳信件,小心翼翼的问:“奕哥儿,发生何事?你脸色如何不怎么好看?”   祝眀奕一大早被手上的信件给搅和的好心情全无,这会儿听了眼前女人榆木疙瘩不开窍的询问,他还不能直接说出来,闷在心里,觉得心脏都有些憋闷。   他重重的哼了一声,搬了个小杌子坐在她身边,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才冷着张脸回道:“无事,你先看看这封信的内容,据说是祝秀才千里迢迢寄在家书里的,特地交代祝村长只有你能打开。”   祝眀奕原本低沉的声音说到最后不由加重了语气,墨眸带了两分讥诮,盯在那信件上,恨不能烧出个洞来。   谢琼暖:……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今天有些格外的冷,她看了眼敞开的木门,起身拉上门环,这才搬着个杌子坐在炭火盆前。   炭火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掩盖了祝眀奕粗重的出气声音。   他顺手接过她手中的木棍,拨弄着炭火盆里的炭火,眼神却一直瞟在她撕开的信封上。   谢琼暖抬眸便看见他偷看的眼神,不由低低笑出声,她素手扬起手中的信封,打趣儿道:“这么想看?”   祝眀奕别开眼,他是很想看。想看看祝莲那个有磨镜之好的女人,对他家瘦弱的妻主写了什么污秽言语。   想起那女人先前看她的眼神,他就觉得生气,怒气冲天,方才他是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克制住想要撕碎这封信的念头。   他很气,但是他也不能没有经过她同意便撕掉她的信。   见他不说话,谢琼暖也不在打趣儿他,她把小杌子朝他近前又搬了下,指着信封,柔声道:“眀奕与我一起看看吧。左右这祝莲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你我妻夫一体,一起看看,这女人又在找什么由头。”   祝眀奕暴戾醋意冲天的情绪轻而易举的被她一句“无关紧要的人”,给安抚了下去。   他脸上的冷意消失殆尽,不着痕迹的朝着坐的极近的人,靠了过去。   两人胳膊相贴,头靠在一起。谢琼暖额边凌乱的碎发扫在他的脖颈上,祝眀奕不由自主的颤了颤,心尖发痒,他敛住眸中的灼热,忽略心尖痒意,低头故作认真的读着信封中的字。   谢琼暖有些不适的往后退了退,只是身边人又靠近了几分。   迫使她与他更加靠近,近的她能听见他稍稍急促的呼吸声,心头一丝异样滑过,谢琼暖习惯性忽略,稳住心神。   作者有话要说:  一定有万,我写完了,第二更等我改完错别字。我发觉你们好贴心啊,我好感动哇……肿么办……大爱我的宝宝们,我后天给你们写福利 第49章 (二更加三更)   她展开手中的信件, 与他一并看了起来。   琼暖贤妹:   今入秋顿凉, 幸自摄卫。   一别累月, 思何可支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别后萦思, 愁肠日转。   愚姐已入岚山书院读书半月有余,昨日得家母手书。知你近些时日境况。   心内担忧,恨不能与夫子告假, 回乡看望。   无奈书院近些时日动荡不平, 愚姐尚且脱不开身。   遂唐突写下今日信件。   家母手书曰,你乃祝眀奕童养妻, 愚姐得此消息, 心内甚是荒凉。   你如何会是他的妻,你可知,几月前,我与他差一点儿便要订下亲事。虽然当时并不出于我真实的情义,但是祝眀奕这小郎君, 却是愿意的……   他分明是一个不知检点, 又性格暴戾的哥儿, 如何配得上你。   琼暖, 你知愚姐对你心意。愚姐原想着待你遇到困难,便到愚姐身边。   哪里知道会生出诸多事端?   愚姐走时,做梦也没有想到,你竟是祝眀奕的童养妻,可即使你二人已经三媒六娉, 愚姐的心意却并没有变过,愚姐现在只求你给我一次机会,答应我,在明年春天没有到来之际,切不可与祝眀奕发生夫妻之实。   等我……   为了能给你一个荣华富贵,为了能留住如你这般娇艳的女子,愚姐近些时日在筹谋一件大事情。   相信我,在明年春天来临之前,愚姐所谋之事必能成功。   等我……明年开春,我衣锦还乡,骑高头大马迎燕归来。   情长纸短,不尽依依。言不尽思,再祈珍重,等我归来!   祝莲   谢琼暖抖着手看完信件,抬头觑了眼身边的人。   他眉梢沾了几片尚未消融的雪花,原本缓和的表情在看完信中内容,变得愈发的冷冽。   祝眀奕骨子里是桀骜的,别人的看法在他眼中并不重要,毫不相关的人与他有何干系?   他从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往年那些不长眼的泼皮无赖,故意说些龌龊话,调戏他,他俱是冷着脸,倘若不过分。他连拔剑的动作也不会有,与这等宵小之辈计较,只会让自己更加掉分。   可是今天,他第一次面对她人的颠倒黑白,恶意诋毁,动了怒。   这怒火就仿佛这炭火盆里燃烧的火苗,经久不息。   他五指成拳,牙关咬合,咯吱作响。他现在有些后悔,几个月前那场抓奸,他应该一剑斩断祝莲那双挥动笔杆的手。呵!没有手看她如何写情调意!   “祝莲这人,奕哥儿,你看见了吧,这人脑子可能生病了,你以后见着此人,离她远点儿。瞧瞧这破信所言,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谢琼暖执起信纸便往火盆里扔,却被回过神儿来的祝眀奕一把拦住。   他看着她狡黠的双眸,身上的突然而生的冷冽如冰雪初融。   他的视线胶在她那两片红艳艳的唇瓣上,喉头滑动,眸色渐深。   祝眀奕觉得自己爱惨了身边的人,他原应该是个自持稳重,冷静淡漠的性格,如今却因为不相干的人在她面前说他坏话而控制不住暴怒的情绪。   自从遇见,这人间喜怒哀乐,皆是因她而起。   他抿着唇低头看她,脸颊上升起他自己也无法控制的浅粉,他哑声问:“琼暖,你信祝莲所说的话吗?”   “不信。”   祝眀奕再次打量了她一眼,她坦荡荡的回视他,不见丝毫做伪。   他早该知道,他与她二人之间,她坦荡而懵懂,他隐忍而内敛。   他本是个无比自信的人,他们之间的感情,他也应该更加自信才是。   可是……在她面前,他升不起信心。他许是应该主动一些的……   炭火中,祝眀奕晦涩的双眸渐渐暗了一瞬间,他拉起她的手,一把将她抱在自己的怀中。   谢琼暖被抱的猝不及防,抬头便见眼前的哥儿那双清潋潋黑眸。   他脸上的阴沉一扫而过,仿佛雨过天晴,原是冷峻的五官多了几分清隽,如画里的嫡仙,只眼前的男子多了丝凡尘间的人间烟火。   谢琼暖心中一动,这些时日,两人相处日久,彼此间不经意的暧昧越来越多,她反而并不怎么别扭,她反手抱住他劲瘦的腰身。   低低笑出声:“眀奕,方才可是在生祝莲的气?气她爱意倾诉的对象是我,还是气她诋毁于你?”   祝眀奕脸上生出几分难为情,明知道她在调侃自己,脸上却不由自主的多了几分烧红,脸上的红晕更重,仙人般俊美的面容,多了分娇艳欲滴,诱君采撷之感。   他的声音越发的喑哑:“都气,我与祝莲之前的纠葛并不深,只是她一直厚着脸皮上门纠缠,时间久了,我见她坚持不懈,便对他没有那么冷硬。倘若说对她动心,却并没有。我那个时候想的是,我的年岁渐大,村里的流言蜚语四起。若是实在不行,便将就找个上门妻主,一生一世一双人,哪知祝莲竟是那等模样。”   祝眀奕说完,脸上生出一丝悔意:“倘若我早日遇见你,绝不会对祝莲那女人松口,如今被她恶意污蔑。琼暖,这样的我,是不是有些不干净?”   谢琼暖:……   他的声音清澈而干净,却带着些淡淡的忧愁,她认识的明奕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初见时,他冷漠而坚韧,站在那山崖之上,凛冽的寒风都没办法让他弯下脊梁。   如今却在自己的肩头,不自信的问:“他是不是不干净?”   谢琼暖双手搭在他的肩头,稍稍用了些力,两人距离拉开,她定定的看着他。   她收起往日唇角的懒笑,素手抚摸着他如嫡仙般俊美的五官。   她的杏眸滑过一抹心疼,心头无限的怜意与不停跳动的心脏,迫使她必须说些什么。   谢琼暖知道,自己完了。   她红唇张合,素手摩挲着他极淡仿佛消失了颜色的薄唇,柔声道:“那日捉奸,我也在场。眀奕你可知道,那天的你俊美的不可方物。我那时就想,这世间男子若都如你这般,是不是天下女子就不能如此左拥右抱,滥情如斯。你有什么不干净?在我眼里,你便是高山之巅的雪,洁白如玉。你可知,这世间酸甜苦辣,却不抵你为我烹饪的一抹甜。祝公子,那日你我颠龙倒凤之时,尚来不及说一句话。今日为妻补给你可好?”   身前的哥儿墨眸越睁越大,他脸上布满了惊诧与羞意。白皙的脖颈上染上了一片深红的绯色。   他的薄唇在她冰凉指尖摩挲下热度不散,鲜红的颜色仿佛炭火盆里经久不息蹦裂的火焰。   “你可知道你和星星有什么区别?星星在天上,你在我心里。”   祝眀奕抖着身子埋入她的颈窝,他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墨眸里盛着的是他这些天,刻意隐忍压抑的感情。   他一直提醒自己等她开窍,他以为还要很长一段时间,却不知,原来对等的心意,来的如此快与突然,他甚至怀疑这一刻是在梦中。   肩头的温度,她一呼一吸吐出的呼吸,在他的耳廓来回扫动。这些通通在提醒他,是真的!他等来了她迟钝的爱意。   祝眀奕觉得他此刻身体仿佛放在火上炙烤,心内有些冲动,不可抑制的肆意生长。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是不对的,哥儿要矜持,他此刻心内的魔鬼不能有,可是他却没有能力克制身体徒然而生的变化 。   他与她相拥而抱,心内有欢喜,有愉悦,也有迫切。   他等了这么久她终是回应了他的感情,他干涸的内心如流过一道清泉,但是清泉并不够,他想要。   祝明奕有些发抖,他不知道别的小哥儿是不是如他这般,在她面前,除了正常的交流与生活,他心底无时无刻都泛着股空虚,想要,尤其是此刻。   只可惜抱着她的女人,那方面不行,她嘴上柔情蜜意的对着他说着那等子羞人的话,他原以为她甚至会低下头,亲一亲他。   最正常不过的妻夫交流,她却没有,她兀自说完,眼神飘忽,白皙的面颊甚至还有几分浅淡羞涩。   祝眀奕原本憧憬、晦涩的眸子终是败在她懵懂的眼神上,他好气,但是他得忍者,她身体不好。   那日买来的羊肉尚没有吃完,腌制好挂在屋外的房梁上,他今晚就得拿出来,给她补身体!大补!   两人在正堂拥抱了好一会儿,这才分开,榆木疙瘩谢琼暖终于搞清楚,自己心中时不时出现的心律时常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就是喜欢,没有无缘无故的可怜,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同情。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是水到渠成,只是她不懂,她生来便没有感情,仿佛是个缺失灵魂的空壳。直到遇到他……   偶遇时的欣赏,再遇时的惊喜,住在一起后的暧昧与接纳。   从她不排斥他的那一刻起,兴许一切便注定了结局。   他应该是桀骜的、矜贵的。从此往后她不允许他在任何人面前不自信,连她也不可以。   谢琼暖是个领地意识极强的人,她的人,她一定得想方设法的护着。   这日,屋外的天气本是极冷的,祝眀奕却想在屋外泼上一盆冷水,身上热的仿佛不是他自己,明明说了那样暧昧不清话的她,那方面却不行,想要更深的缠绵悱恻,她却再无动作。   祝眀奕抿着薄唇,连祝莲送来的寄托相思的信也懒得搭理,转身打着做饭的借口,享受雪花的洗礼。他太热了,但是他是个哥儿,他得时刻记住矜持。   否则方才他得压着她的唇,只有更亲密的举动才能让他身与心达到满足的熨帖。他可真是个放浪的哥儿,往后可得收敛着,以免在她面前露出马脚,被她嫌弃。   祝眀奕这厢打着算盘,却不知谢琼暖脸上的红晕也刚刚消除。   她一个接受现代教育的女人,从小,便是男人对她告白,这可是她明白心意后的第一次。原以为,总能得到他的回应,却不料,却得来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她应该没有猜错吧?祝眀奕这哥儿喜欢自己,月余前她便知道。可是他方才为何那般表现,难道是她?说话太过露骨?吓着了女尊国的小哥儿。   榆木疙瘩谢琼暖扶了扶额头,想了大半天也没有想清楚缘由。   视线无意的落在地上掉落的信纸上,她眼里的情深与涩意消失殆尽。   琉璃色的杏眸内闪过一丝深思,祝莲这个人很奇怪,疑似穿书者。   她与她接触并不深,见过她的两三次,她反复的提到明年春天。   以往她倒并不把这样一个人放在眼里,然而经过前些时日,她猛然发现自己的穿越兴许并不偶然,祝莲、秦楚生二人的穿越,甚至都与她的穿越搭上了干系。   那么她得重新分析分析这些人的举动了。   谢琼暖是个异能者,异能者的记忆力是普通人难比,以往她不愿意刻意回忆,总觉得这样做便比普通人少了几分乐趣。但是涉及到正经事儿,她必须得静下心来,仔细想想。   那日,她家门口,祝莲说:“不久后落水村将有大祸降至。让她到时拿着她给她的银子去岚山求救。”今日这封信里更明确提到,明年三月她必回来接她。   这意味着什么?   谢琼暖仔细一串联,祝莲欲语还休,刻意隐瞒的事情已经很是清晰,明年春天过后,落水村有大祸将至,届时祝莲看到的未来里,她是走投无路的。必须得去岚山书院找她,向她求救。   谢琼暖拿起祝莲给她的信,仔仔细细的再次阅读了一遍。   想来原本祝莲的计划是,自己迫于大祸临头,背井离乡孤苦无依投靠与她。   但是这之间出现了变故,祝百盛把自己是祝眀奕童养妻的事情,写信告诉了祝莲。女同祝莲对自己执念太深,因此写来这封信,告诉自己等她。等她权势滔天,带她坐享荣华富贵。   问题便来了,祝莲身为一个知道未来走向的穿越者,她既然敢在信里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筹谋大事儿,明年三月之前便能获得滔天权势?那此大事十有八九会成功。   此大事是什么?祝莲写这封信的时候是秋天,信件来往本就有迟缓,从岚山书院到落水村,路途遥远,信件到她手中迟到一两个月再正常不过。   也就是说祝莲写这封信的时候,她并没有遇到秦楚生。可是她若想获得滔天的权势除了秦楚生还有谁能给。   还有一点也很可疑,秦楚生自从离开落水村,也有一月有余,但是他并没有返回来寻她,连打听她的人也没有。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琼暖心内疑惑不断,她如今整日待在村子里,外界消息闭塞。很多事打听起来却有些不方便。   看来过几日还是要到松花镇,去酒楼待上一待,听听茶余饭后,大家谈论的州郡之间发生的大事。   谢琼暖这边暗自打着盘算,却不料计划总比变化快,第二日即将登门的人打乱了她所有的盘算。让她这一生从此走上了另一条迫不得已,任劳任怨的道路。   当然此乃后话,谢琼暖把祝莲写得信件收好,眼睛微眯,祝莲口中落水村即将大祸临头?大祸到底是什么祸?天灾还是人祸?   想不清楚,她倒也不是很急,左右她还有些时间,慢慢调查。更遑论以祝莲对她的执着,大祸之前,她必然是会出现的。   这天晚上,祝眀奕在厨房忙碌了很久,才进了里屋。谢琼暖懒散的摊在祝眀奕前几日为她做的摇椅之上,她的脚前放着炭火盆,纤长的细腿搭着一件薄薄的被褥,整个人闲适的眯着眼,神情颇为认真。   屋内点着蜡烛,这些时日她们二人手头宽裕,祝眀奕想起那日她提起的煤油灯伤眼睛,便在杂货铺买回来不少蜡烛。   两人都不是节俭之人,生活用品上,俱是用着舒心便好。虽然银子花的比较多,祝眀奕想着自己还能打猎赚钱。而谢琼暖压根没考虑过银钱这个问题,她自己坐拥金山银山,给他家哥儿买个蜡烛,还抠门不买,这不是折辱她这种有钱人吗?   谢琼暖可不是顾暖那种抠门鬼,去米其林西餐厅喝拉斐都要讨价还价的女人,她学不来。   祝眀奕端着羊肉汤走到谢琼暖近前的时候,她才回过神儿。   抬眸,他颀长的身影挡住了她身前的亮光。   祝眀奕手上端着一盅汤,谢琼暖鼻端微动,羊肉汤浓郁的味道便传了过来。她的杏眸一亮,最近这男人特别喜欢为她熬制羊肉汤。   每晚喝上一口,身体暖洋洋的,就是身体有些热,她前两天鼻子热气上涌流鼻血了。   虽然羊肉汤好喝,但是喝多了,总归会上火。   谢琼暖接过汤碗的手一顿,她忍了又忍这才克制住自己味蕾分泌的唾液。冲着祝眀奕咧嘴一笑:“眀奕,每日麻烦你为我熬煮羊肉汤,这怎么好意思,我近些时日有些上火,想着许是滋补过剩,不若你给喝了。”   祝眀奕:!!!   “琼暖,你身子弱,这羊肉汤本就是给你做的,你尝尝,我今天在里面特地加了红枣、枸杞、人参,最是滋补身体。”   祝眀奕把烫盅放在放桌上,自顾自的盛出一碗,转身递给她。   谢琼暖有点苦恼,夫郎太过贤惠。哎!天爷,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福,给我送来这样一个每日想着法子给我做养生食谱的人儿。   俊美的男人给自己洗手作羹汤,烛光下,他灼灼的眼神,殷殷的神色,她若再拒绝,她就不是个女人。   难得自认为心疼男人的谢琼暖,接过羊肉汤,一饮而尽。   她余光瞟向他,原以为他也会跟着开心,却看见他的眼神极其复杂。   他墨色的眸子在她的身上来回打量,最后眼神停在她的下面。他的脸上闪过一抹困惑。   喝了这么多滋补汤,不知为何对她却一点作用也没有?难不成往后要加大剂量?   祝眀奕心里暗忖,困惑的目光越来越露骨。谢琼暖站在他身边精准到他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   咦?她身下有啥?难不成汤汁漏到长衫上?   她仔细在长衫上找了又找,却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再看向他的时候,他已经恢复至往日清隽的模样。他从她手中接过碗筷,眼内兀自带着丝不满意。   谢琼暖疑惑顿生,她家夫郎怎么回事儿 ?有心事?   “眀奕,辛苦你每日为我做羊肉汤,往后便不做了吧,我虽贪食了些,却并不想辛苦你每日这么晚还在为我做吃食儿,我良心过意不去。”   谢琼暖温柔的看着他,脸上全是感动。   祝眀奕却并不在意,他摆摆手:“不辛苦,倘若琼暖那方面能好,即使让我每天做山珍海味我也愿意。”   “哪方面?什么那方面?”谢琼暖狐疑的看向他。   祝眀奕别开始视线,声音细细弱弱:“对哥儿升不起欲望那方面。”   谢琼暖掏了掏耳朵,她方才没有听错吧。她最近是不是对他太好了,太温柔了。   他竟然怀疑她不行?不行?她一个女人要什么不行?   妈蛋,这如何能忍?   烛光下,祝眀奕的眉眼明明灭灭,看的并不清楚,灯光在他的脸上一闪一闪,晕出红艳艳的光来。   红烛、暖帐、以及一个口口声声质疑自己不行的人。   谢琼暖气咻咻的上前,把他推倒在桌案上。她的唇猝不及防的压了下来,堵上了那张鲜艳欲滴,惑人采撷的唇。   她意识清醒下,第一次与他的缠绵悱恻。   这一夜夜很长,于祝眀奕来说却很短,短的他只能将她温柔的眉眼记在心里,将那深入浅出的热情,镌刻在脑海里。   原来她没喝醉酒时温柔的让他心尖都在发颤,这一晚他跌入了她的万丈柔情。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下为省略内容……接头暗号:饼哥 第50章   昨夜两人折腾到很晚才睡, 是以第二天早上, 起床的时候, 太阳已经高高悬挂在天上。   年轻人血气方刚,折腾起来, 便没个节制。   谢琼暖从床上爬起来,只觉腰稍稍有些酸,看着在一边穿衣服的哥儿, 他劲瘦的腰身, 裸露在外结实的臂膀,俱是遒劲有力。   她不由吞了吞口水, 好吧, 虽然昨日她受了累,但总归把这么个俊美无铸、身材爆表的男人压在了身下。想想昨日他羞红的脸颊、渴求的表情。她心底忽然生出一股陌生的征服欲。   谢琼暖眼神稍稍低垂,收敛住脑海内浮想联翩的画面。   “妻主,早膳我做些稀粥并一些薄饼可好?”祝明奕穿戴整齐,侧头回望她, 墨色的眸子里神采奕奕。   谢琼暖穿夹袄的手一顿, 以往听这女尊国男人唤女人“妻主”, 总觉得既别扭又怪异。可这两个字经由眼前男人的薄唇吐出来时, 低低沉沉、清清冷冷,她无端心头一荡,这男人的声音甚是好听。   谢琼暖脸上升起一抹浅笑,红唇微勾,杏眸带着丝揶揄:“夫郎做什么, 我便吃什么。若是在吃饭前,还能再吃吃你,便更……”   谢琼暖扣完夹袄上的盘扣,上前走了几步,素手作势便要勾下他的脖颈。   祝明奕本带着笑的神色一僵,他面上虽不显红晕,圆润的耳垂却红的几乎滴出了血。   他克制住自己软下来的腿,向后退了几步,躲开谢琼暖伸过来的手,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支支吾吾的解释道:“妻主,别……白日做那等子事儿……嗯,会被人取笑。”   祝明奕说完也不敢看她神色,飞快的朝门口落荒而逃。   关上门之际只来得及留下一句:“你……今日穿厚一些,屋外下雪,天气寒冷。我……我去做早膳。”   说完头也不回的跑出门外。   谢琼暖:……   不是,亲,你回来。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我就是想与你开个玩笑,白日做那等事儿,你太抬举我了,我体力不行。书上不是说,每七天只能三次,对你、我都健康。   谢琼暖有些苦逼的抹了把脸,她看着门外欲哭无泪。她……她还是个宝宝。   --   祝明奕在灶房鼓捣了半个时辰,待做好早膳,谢琼暖才收拾好自己,慢吞吞的走了进来。   她一向不怎么会束发,在房内鼓捣了好半晌,也没能把一头青丝规整起来。   本就没个有什么耐性的某懒人,想着在自己家里,便披散着头发走了出来。   今日谢琼暖换了身新衣,月白色襦裙,外罩着一件夹袄。   她走进灶房时,万千青丝随着她缓缓走来,随风飘扬,仪态绰约。   祝明奕端着碗筷的手,便顿在半空。   他墨色的眸子微暗,眼前的女子,黑发白衣,她立在灶房门口,屋外的雪花飘飘洒洒,肩头偶尔落上一片,衬得她整个人愈发素雅如玉。   祝明奕忽然想起,年前看到的一首诗: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这样的美貌的她,让他忽儿生出一丝愧疚。   祝莲那封信里有一句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荣华富贵、珍馐百味,才应该是她应有的生活。   然而他却给不起……   他看了眼周围简陋的小木桌上,稀粥、薄饼。墨眸生出一抹难堪。   他的赘妻,他却给不起配得上她的朱门绿墙、仆侍成群,他愧对她。她那样的人物。本该鲜衣怒马,却跟着他过上了这等常油盐酱醋茶的生活。   谢琼暖并没有注意到祝明奕的失神,她的目光定在桌上的早膳上,吞了吞口水。   方桌上的早餐虽然单调,却极合谢琼暖的胃口。   一碗稀粥,一碟前些时日她教祝明奕腌制的酸萝卜。萝卜酸脆可口。搭配稀粥,最是爽口。   另一个盘内盛着几张薄饼,薄饼上淋有鸡蛋,用猪油在锅里煎,成形的鸡蛋薄饼,极脆喷香,若觉得腻口,再喝上一碗稀粥,堪称完美。   谢琼暖拿起桌边的小碗,给他二人分别盛上一碗稀粥,这才发觉祝明奕站在原地没了动作。   “明奕,快过来吃饭。天气冷,再不吃,一会儿这些吃食儿放凉可就不好了。”   祝明奕低头收敛住脸上晦涩的神情,低低的嗯了一声,从墙角搬来一个木凳,坐在她的正对面。   两人吃饭俱都不喜欢说话,祝明奕坐在她的对面,看了她好一会儿。眼前的女子垂着头,两颊鼓鼓囊囊,虽用着粗茶淡饭,脸上却露出一副飨足的表情来,仿佛她手里的吃食儿是这世界珍馐百味一般。   祝明奕被她猫一般琉璃灵动的杏眸,给驱散了心底无端生出来的自责。   她不嫌弃……从没有嫌弃过他贫穷。   得此妻主,他该高兴才是。   ---   由于天冷,两人在灶房里吃完早饭,洗完碗,便回到正堂。   正堂内,今早谢琼暖起床升起来的炭火,已经燃烧的很旺。   谢琼暖牵着祝明奕的手,走了进去,两人刚刚站定。   院门外却突然传来敲门声。敲门的声音有些急促,一下一下,仿佛要把门敲破一般。   两人对视一眼,俱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两分疑惑。   天寒地冻,外面又下着小雪,乡间小道打滑,谁会无事儿这个时候,到崂山脚下上门叨扰。   祝明奕刚要走出去开门,却被谢琼暖一把按在杌子上。   她冲他摇摇头,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喙:“明奕,我去。”   祝明奕墨色的眸子滑过一抹担忧,却看见小妻主已经松开他的手,径直跨出门槛。   他笑了笑,看着炭火崩裂发出霹雳啪的火光,运起内力,偷偷的听着屋外的响动。   屋外的天儿极冷,三九寒天说的便是最近几日的天气。谢琼暖搓着手打开门,鼻头泛红,呵出的气凝成团团白雾。   门外站着位中年女人,瞧着甚是眼生。她身上披着一件墨绿色大氅,脚下是一双极其精致的长靴。   她长相并不出挑,身量却是与谢琼暖一般高,眼睛鼻子俱是普通,脸颊上有一刀伤,刀伤长约3寸,从她浓眉处一直延伸至下颌,乍一眼看来很是吓人。   谢琼暖倚在门上,抬眸看她:“阁下找谁?”   范寒苑有些发愣,格老娘的,她似乎看见一个仙子。   眼前的人肤如凝脂,眸若秋水,眉若弯月,唇似点樱。她一身粗布白裳,站在这冰天雪地里,飘飘若仙。   范寒苑的眼睛看的有些发直,正暗自思量着,这大凤朝何时有了这等人物,头顶却传来她慵懒的询问。   范寒苑浑身一震,她自问征战沙场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即便是美哥儿,美女,三年前她那尚未抄没的宅院里,也是数不胜数。   可是眼前的女人却不同,她的容貌之胜,万物在她面前似乎都得失了颜色。   是以方才她独自看的失了仪态。   范寒苑抿了抿唇,眼神落在她青丝垂落的肩头,她有些挑刺的撇撇嘴,眸中滑过一抹惋惜。   美人美则美矣,可也是位庄户人家。看看这披头散发的模样,很是没有规矩。这若是放到世家里,指不定被勛贵世族传成纨绔女。   范寒苑收敛起脸上恍惚的神色,这才一本正经的垂首行礼:“女君这厢有礼,在下今日上门叨扰,是想寻上一人,不知……”   “寻人?”谢琼暖眯着眼,她狐疑的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女人,远远看着此人凶相毕露,似乎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但观她谈吐有礼,看起来并不是土匪流寇之辈。   她心内千回百转,面上不显,不动声色的回道:“阁下会不会找错地方,我家人口稀少,统共只有我与我夫郎二人。您若是寻人?可找对了地方?”   “夫郎?”那人也么会嫁给他人?   范寒苑的声音重了些,她的声音粗犷,浓眉皱成一团。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锦囊,锦囊内是骆老给她的纸条,她昨日打开看过。   上面分明写着:“所寻之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落水村崂山山脚去见上一见吧。”   范寒苑很早之前就怀疑,太子当初在晋安之乱中,之所以能从风畜生手中逃脱,骆云岚定是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然而这老匹妇从不透露一星半点。连殿下的下落也是神神秘秘隐瞒至昨日方让自己打开一览。那日下棋之时,她明明很会装。   只是有一事儿她可以确定,骆云岚虽然心思重,却是个极为可信之人,她若说太子在崂山,那便一定会在。   她与那老狐狸同朝为官多年,这点儿信任还是有的。   范寒苑眯着眼,身上平添了几分威严,她声音低沉:“女君再仔细想想,除了你夫郎,你家可还有别的小郎君。”   谢琼暖搓了搓手,站在门口才小半会儿她葱白的手指冻得有些红,她脸上生出一丝不耐,语气便没了之前的细声细气儿,摇头道:“没有。阁下找错地方了。”   谢琼暖说完作势便要关门,却被范寒苑眼疾手快的挡了回去。   “唉!等会儿……”   她神色有些焦急,厚实的手掌不经意便拍到了谢琼暖的五指之上,谢琼暖原本白皙的肌肤,立马通红一片。   “妻主!”祝明奕赶到门前时恰好看见谢琼暖被陌生人打手的一幕,他快速的跑到她身前,执起她通红的素手,眼内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他仔仔细细的打量,见她无恙。这才扭头看向站在门口不远处的罪魁祸首,双眸黑黑沉沉,腰间的长剑银光闪闪。   谢琼暖握住祝明奕的手,小手指在他手心饶了饶,刚要说声无碍,那人不是故意的。   却听见门外身量高挑的女人,突然跪在地上,她双目含泪,看向祝明奕,激动虔诚的跪拜道:“太子,微臣……微臣总算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啰嗦一句49章节未完待续,具体看作话。 第51章 一更加二更   谢琼暖杏眸微眯, 她的眼神在范寒苑的脸上凝了一瞬, 侧头看向身旁的夫郎。   祝眀奕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他似乎所有喜怒悲欢都只给了她一人。在外人面前,所有的神情都吝于施与。   他双眸黝黑, 视线落在跪于地上之人的发旋儿上,表情莫测。   范寒苑跪在地上,双手颤抖, 即使早有心里准备, 此番定是能找到太子。可是当她真正的看见他的这一瞬间,不禁老泪纵横。   她西南十万大军, 等着自己真正的主子, 已经等了整整三年,如今总算快盼到希望,感谢上天垂怜。   想想这三年来,她们隐匿于淮南边陲,遭遇的诸多艰难, 一切都是值当。   为了躲避朝廷绞杀, 他们被迫伪装成贫民, 在西南边陲苟活。   缺乏粮饷, 十万兵士,原都是些只会大仗的大老粗。即使是那些男兵士们,也个个在行兵打仗中被养成了糙汉。   太子失踪,群龙无首,他们只得蛰伏。为了生存, 他们撸起袖子,在地里干活。尽管被当地人嘲讽,哥儿抛头露面,上街叫卖,没有夫德,也从没放弃过心中期盼。   这支超过半数男人组成的雄狮,三年来,并不容易。女人谋生尚且可以凭借力气,可是对于他们来说却有些艰难。   即使大凤明文规定,哥儿可以出门凭借自己能力,谋求生路。   但偏远边陲之地,当地人思想未开化,根本不接受士兵出生的小哥儿。更遑论,他们西南军的哥儿从小便被殿下挑选,一起习武训练。所会的除了练兵打仗,别的什么也不行。   嫁人?   仿佛太可笑,他们西南军的哥儿看不上三夫四侍娇娇滴滴的妻主。而大凤朝普通女人更看不上他们粗犷不成体统的性子。   他们唯一的出路便是等着殿下归来,征战沙场,万民敬仰。兵士的忠诚,始终牢记于心。   淮南边陲,条件恶劣,缺衣少食,即使困难重重,他们依旧没有放弃过等待、蛰伏。   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   殿下没有死,整个西南大军,便不会散。   都说女儿有泪不轻弹,当年她家满门抄斩的时候,她尚且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后来西南边陲,遇到种种难题,她亦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怯弱。   可今日,在找了三年方才找到的殿下面前,她忽尔忍不住热泪盈眶。   范寒苑只觉的自己激动的身子在抖动,她两片厚厚的唇一颤一颤,竟连对祝明奕行礼之时,都带着颤音。   “殿下,臣……微臣找了你整整三年,三年里殿下可还安好?”   祝眀奕上前一步,挡在他家小妻主的身前,侧身避开眼前之人的跪拜,盯着她的发旋儿看了半响,淡声道:“阁下,起来吧,我妻夫二人受不得您此番跪拜。殿下?谁是殿下?您莫非……找错了地方。”   范寒苑磕头的动作猛然一顿,她倏地抬起头。眼前之人,俊美如嫡仙,那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漠。若说有什么变化,仔细听来说话的语气似乎软了些,往年殿下素来是独来独往,声音虽然清冽好听,却不参杂丝毫感情。可今天她无端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柔软。   范寒苑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殿下身旁的女子,心底有丝担忧,这两人站在一起,仿佛副画儿里走出来的人璧人,姿容绝配,冰天雪地之中,万物似乎在他们面前都失去了颜色,甘愿沦为背景版。   可殿下的身份……如何能与粗鄙女子成亲。   范寒苑愣了一瞬,这才从祝明奕方才说的话中缓过神儿。   殿下说:不认识她!   竟然不认识!   她激动的神色僵在脸上,目光大胆的与他的墨眸对视,那双眼睛依旧带着往日睥睨山河的矜贵,只是多了几分浅淡的迷茫。   她心中一个咯噔,殿下……他竟然失忆了……   范寒苑的心中的万丈豪情,猛的落了下来,刀疤脸上后知后觉的露出一抹了然。   难怪,殿下明明好好的活在世上,却没有想法设法的寻找他们。这些年,她用尽自己的人脉,四处传扬,十万大军消失,等待旧主回归的消息。   却等来等去,都没办法等来殿下的找寻而来的踪影。   难怪,从她找上骆府门的那一刻,骆云岚老匹妇,初见时会对着她摆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她倒在自己面前装的极好,看见自己找上门,听说殿下的消息,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几分疑惑之色。   她原以为她也是才知道消息,哪晓得骆云岚那老狐狸临走之前给自己留下了殿下消息的锦囊。   范寒苑眯了眯眼睛,脸上露出一抹原来如此的神色。骆老儿怕是早就知道殿下的住处,只是时候未到,瞒着自己罢了。   今日看见失忆的殿下,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殿下之所以会隐藏在松花镇落水村,许是与那老匹妇脱不了干系呢?   倘若晋安之乱,殿下虽并未波及性命,却因此受到创伤,记忆全无。   骆老狐狸救得殿下后,却一直苦与被那位派眼线盯着,迫不得已将殿下抛在松花镇附近。文人不是句话,大隐隐于市。那乱臣贼子时刻派人盯梢骆太傅,便也不会加派人手再此地寻找殿下。他想必想破头也不会想到,他这些年天南海北找的殿下,竟然明目张胆的与太傅在一个镇子上。   倘若此等计谋是骆老狐狸想出来的,便不足为奇,她一向喜欢出奇制胜,阴招不断。论计谋,整个朝堂除了殿下,她最心服口服的便是她。   想必那日,她找上骆府,那老狐狸之所以给自己锦囊让她等待,也是为了避开凤畜生的耳目。   如此精于算计,是那老狐狸会做出的事情。   范寒苑心内千回百转,总算不至太蠢,至今才想清楚骆云岚很多时候看着自己奇怪的表情,这俱都是暗示呐,可怜见的,谁让她是个蠢人。   再抬头时,自家殿下墨眸内盛着看陌生人的警惕,范寒苑只觉百感交集。   殿下他……不认识她。   她垂着手,急切的解释道:“殿下……殿下就是您呐?臣……臣如何能认错人,臣乃您的右将军范寒苑,左将军贾时弦那老小子远在淮南镇守,您忘了,您是我西南大军的大将军,当朝太子凤眀奕呐!我西南十万大军都在等您回归,重整雄风。”   范寒苑一口气说完,刀疤脸上再没有往常的凶相,多了份翘首以盼。   却见,站在门口的男子,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他只是抿着薄唇,墨眸内闪过一丝流光,思考了一瞬间,扭头,脸上冷凌的神色逐渐柔软了下来,声音带着范寒苑从没有听过的温柔。   祝眀奕执起谢琼暖的手,柔声问:“琼暖,方才此人有没有把你弄疼?”   范寒苑:……   她解释了半天,原来殿下根本没有听,他在记仇!   范寒苑只觉此刻的心脏被狗给啃了……疼得发慌。   任她跪在原地独自彷徨,执手相看的两人俱没有空搭理她。   谢琼暖摇摇头,她把她的素手伸进祝明奕宽阔的手掌中,觑了眼跪在地上满目皆是不可置信神色的刀疤女,唇角不自觉的微勾,她温柔的拍了拍身边之人的手,缓声解围道:“我没事儿,此人方才并不是故意为之。眀奕,你可愿找回你的记忆?”   “琼暖希望我找回来,便找回来。”祝眀奕没有丝毫迟疑的回道。   “殿下!”范寒苑从来不曾想过,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大将军,原应是威风凛凛,战功赫赫之辈,对女人素来不假辞色。   可是她才将将三年未见,即使殿下失去了记忆,她却也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他们最为崇拜的殿下会变成这般温柔小意,甘愿为一个女人放弃前尘往事,放弃他们的期盼……   她的眼神再次打量了一番殿下身后的女子,她……红颜祸水!哼!   谢琼暖平白遭受了几记白眼,并不以为意。她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些许,杏眸滑过一抹流光。她早猜到自家夫郎失忆前定是大户人家,却不料是这等身份……   “眀奕,请地上的女君起来吧,有什么话,到屋里说,如今天寒地冻,让客人在门外待着,总不是待客之道。”   “妻主说的是。”   祝眀奕说完,这才把眼神落在范寒苑身上,他的语气听不出多少情绪,淡声道:“阁下,不妨进屋一叙,三年前,我记忆全无,对阁下方才所言,并无影响。您若确定将要找之人是我,不妨?进屋说说前因后果。”   祝眀奕说完把谢琼暖冻得通红的手,塞到自己怀里。这才错开身,让范寒苑进屋。   范寒苑眼睁睁看着她家失去记忆的殿下,不符仪态的举动,欲言又止。   脸上的神色青青白白,再看向谢琼暖那一头披散于肩的长发,嘴角抽了抽。   天爷哦!这样品行的女人如何……如何配得上她们芝兰玉树的太子殿下。   她心中愁肠万绪,面上却也不敢再露出嫌弃的神色,眼看着殿下如此护着身边之人,她素来懂得察言观色,如何再能触犯逆鳞。   罢了,殿下左右失去了记忆,待记忆找回,这样的女子万不会要。   这样想着心内惴惴难平的心思这才稍稍好转。   范寒苑直起身,对祝明奕躬着手行了一礼:“臣不敢,殿下……殿下先行。”   谢琼暖觑了一眼躬身诚惶诚恐行礼的刀疤女,杏眸滑过一抹异色。   能令这样凶神恶煞的人,俯首称臣,她家夫朗失去记忆前的威望似乎得重新估量了。   几人进了屋,谢琼暖把祝眀奕按在正堂的椅子上,柔声道:“眀奕,你与客人细细谈谈。我去灶房端杯水来。”   “我……我去!”   祝眀奕作势便要起身,谢琼暖虎着脸,定定的看向他,语气多了分不容置喙,她俯身,红唇故意滑过他圆润的耳垂,呵气如兰:“听话!谈谈,往后很多年,我希望眀奕在回忆往事时,能骄傲的告诉我,他曾是个顶顶厉害的人物。”   祝眀奕墨眸滑过一丝恍惚,他的耳垂在她嘴唇滑过的一瞬间,变成了鲜红色。   他唇角不受控制的勾了起来,墨色的墨子里盛满了笑意。   他轻声嗯了一声,眼神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在正堂,这才侧头看坐在下首的刀疤女。   范寒苑大张着嘴巴,可怜她一孤家寡人,自三年前满门抄斩,家里的美侍郎早就被流放的没了影儿,三年不知道情爱的她,本是嫌弃这不知礼的女人做殿下妻主的。却无端在方才两人互动中,生出一股本该如此的和谐唯美之感。   她摇了摇头,收起自己方才一闪而过的惊艳。   不行,她家殿下如此惊才绝艳之辈,如厮女人如何也配不上。   她可不能被那人外表所迷惑,误殿下终身。   范寒苑脸上的神色一凛,端坐在木椅上,回过神儿来,才注意到殿下居住的环境。   这是间简陋的乡下土胚房,屋内一应物品俱是破旧不堪。殿下如此金尊玉贵的人,这三年到底吃了什么苦。   她厚唇一张一合,看着满目简陋的环境,却如何也问不出一个字来。   祝眀奕将堂下之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他其实对方才此人说的话,并不怀疑。   他素来善于察言观色,对于人的细微表情总是能飞快的捕捉。   此人一开始对他的态度便真情毕露,激动万分。想到她方才说的话,和记忆中零零散散的片段一并结合起来,不难分辨真伪。   若不是,方才出门看见她手拍他家妻主的一幕,他许是还会对她更加和颜悦色一些。   只可惜,她……不识时务。   祝眀奕不轻不重的哼了声,淡声道:“实不相瞒,我三年前失去记忆,前程往事俱是忘却一干二净,对于阁下所言并无具体印象。您可否仔细说说所找之人特征,方便确认。”   范寒苑端坐在木椅之上,背脊直直挺立,她看着祝眀奕,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殿下一定是我要找的人,微臣绝不会认错。您……您倘若不相信,可还记得,您身上有一雕龙刻凤玉镯,此玉镯名曰龙凤玉镯,可统帅三军。不仅我西南军听从差遣,即便是与羽林军、龙武卫,皆要听从龙凤镯调遣。此玉镯乃开过□□亲自命令最好的工匠所刻,意为男辅女主,男贵女尊。后来凤畜牲那狗贼登位之时,为了防止此玉镯再次出现,把羽林军、龙武卫的老将军通通换了下来,朝廷之人敢怒不敢言。:”   祝眀奕修长的手指敲打在桌面上,他冷峻的脸上看不出多少表情,墨色的眸子里却滑过一抹惊诧。   镯子……雕龙刻凤,他……有,。   “继续说说吧,我的身份。殿下?是我想的那个殿下吗?”   范寒苑不自觉的点点头,将军毕竟是将军,尸山血海里走出来,即使方才在一个女人身前温柔小意,但是他身上凛冽的寒意,不经意露出的气势,却仍是无人能挡。   范寒苑原本担忧的眼神总算收敛了几分,她诚惶诚恐的答道:   “殿下乃前朝太子凤眀奕,西南十万大军统帅。西御蛮敌,北伐戎族,征战无数,百战百胜。在明间素有“玉面将军”之称。殿下十六岁征战沙场,往后五年战功赫赫,蛮夷莫不敢犯。深受百姓爱戴,可是三年前,瑞王发动晋安之乱,设下必死之局。明间谣言殿下死于那场叛乱之中,但是我西南大军所有兵士,俱是殿下亲自挑选,无人敢信殿下已死事实。”   范寒苑声音顿了顿,脸上俱是回忆之色:“晋安之乱此事发生之后第十天,左将军贾时弦收到一封匿名信件。信件内容告诉我等,您尚未身死,令我等等着您归来,带领我们一并,推翻凤畜生名不正言不顺的政权。我西南大军所有兵士谁没受过殿下当年救命之恩,提拔之情。本就不屑与乱臣贼子为武,是以自主隐姓埋名,隐匿于西南,等待殿下归来。”   范寒苑的声音洪亮,她双目囧囧有神,说到动情住处,脸上伤怀之色尽显。   坐在上首的祝眀奕手指敲打桌面的声音不轻不重,他墨色的眸子内晦暗不明。   十万大军?太子殿下?   他……失去的记忆背负着的原是如此沉重的东西。   复杂的身世,背负着万千士兵期望的前朝太子殿下,一旦承担了这人沉重的跪拜,他往后的生活,便不再有归途。   腥风血雨,朝堂更迭,他无所惧怕。但是他没办法眼睁睁的看见那人与他一并经受本不应该她背负的朝堂更迭使命,她尚那么瘦弱……。   晋安之乱的场景,他以往在富贵楼听说书先生,绘声绘色的描述过。   原只是为那样一位惊才绝艳的太子惋惜,却不料那位倒霉的太子殿下便是他自己。   如今眼前之人,找上门来,他与他的妻主往后的生活可还有安宁?   祝眀奕的神色隐匿于阴影处,他薄唇紧抿,沉默了半响,才看向范寒苑。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带着抹自嘲:“范将军所言,我俱是听懂,可是……如今我记忆全无,您所说之事,于我来说太过陌生。倘若……这记忆我不愿找回,您……与十万大军该当如何?”   范寒苑原本激动的神色僵在脸上,她万万没想到,千辛万苦将殿下找到,失去记忆的殿下,却不愿再随她回陇西,厉兵秣马,推翻乱臣贼子的政权。   她忽尔想起怀里揣着的锦囊,骆云岚在纸条上不仅留下了殿下的踪迹信息,还有一句话:“若找到所寻之人,望徐徐等待,切莫急切行事。”   原来那老匹妇早就料到,自个儿会在今日吃上闭门羹。   忘掉记忆的殿下,她得等着,可是这等待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西南大军,如今粮饷空缺。即使士兵自给自足,但是这等待的日子也定是难熬。   范寒苑一脸焦急的看过来,粗粝的厚唇张合,却发不出声音。   她捏了捏拳头,叹了口气妥协道:“臣,等殿下记起前程往事。”   祝眀奕双眸子暗了暗,他直起身,走到范寒苑近前,沉声道:“随你,往后不要再称呼我为殿下,叫我眀奕便可。”   “这如何能行,微臣……”   “这里是落水村,你若不想引起他人注意,言行举止一定得收敛。在我没有恢复记忆之前,谨慎行事,对你有好处。若我真正的回忆起来,愿意和你回去,那便是后话,倘若我不愿,你等着也是白白浪费时间。最后,我还需提醒你,下次若再对我妻主不敬,你便再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祝眀奕说完最后一句话,身上的冷意压过来,范寒苑无端打了个寒噤。   她心头一凛,升不起丝毫反抗之意,喏喏的应是。殿下不愿找回记忆,与那瘦弱的妻主想必分不开干系。想到此,范寒苑心头无端生出两分不悦,在殿下身前,却再不敢有丝毫反驳的神色。   殿下虽然失忆,却还是当年那位身经百战,浴血杀敌的殿下,他身上凛冽的,睥睨天下的气势,一直都在。   只是失忆后被个女君给迷惑了心智。   哎!   都说自古蓝颜祸水,如何知道殿下却被红颜给惑了心智。   范寒苑这边厢暗自叹息,她所尊敬的殿下却已经再不管她,径直出了正堂。   正午快到了,他得去灶房给他的小妻主做饭。   谢琼暖在灶房烧热水,眼睛盯着噼里啪啦燃烧的柴火,脑海内飞速转动。   她琉璃色的杏眸,折射着灶膛内忽明忽暗的火光,眸光明明灭灭。   徒然找上门的女人,方才所言之事儿,她一时也需要缓缓。   眀奕的身份,不简单,她其实早有心理准备,却不料她的心理准备尚不足。   前朝太子,《凤国山海志》里那位骁勇善战,万名敬仰的殿下,却原来在自己身边。   她特意给他留足了空间与找上门来的刀疤女人谈。心内知道,往后她恢复记忆的夫郎,怕是龙跃浅滩,未来再不能如以往这般平静。   顶着凤楚生名头的秦老大原来与自家夫郎有着血海深仇。   这恶意……   想想,她似乎有扶额的冲动。   只是怎么办?   即使她再厌烦麻烦,可事关她自己的夫郎,她便只能支持他。不管未来他做什么样的抉择,往后的这条路布满荆棘,她也得跟着他一路披荆斩棘。   谢琼暖拨弄着灶膛内的炭火,红唇微勾,她莫测的眸子在火光中闪烁跳动。   祝眀奕披着雪花走进来时,便看见她此番神情,他犹豫的上前,蹲下身,与她的视线平齐。   “琼暖,我不要记忆,与你一起过今日这般粗茶淡饭的生活可好?今日上门之人,你我大可以全部忘记。”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有忐忑不安,又似乎带了两分小心翼翼。   谢琼暖抬起手,摩挲着他俊朗的眉目。   她冲着他裂嘴一笑:“眀奕忘了,我答应你帮你找回身世,你答应我帮我找寻镯子的秘密。你我之间,从没有谁是谁的麻烦?你如此担忧作甚?”   谢琼暖笑眯眯直视他的双眼:“眀奕在担心什么?担心倘若你这复杂的身世,将会带来麻烦重重的未来,影响到我,对不对?”   祝眀奕冷峻的脸颊几不可查抖了一下,他在她灼灼的眼眸中,低垂下头,极细微的嗯了一声。全无方才对着范寒苑时令人胆寒的威慑。   谢琼暖看着他脸上腾腾升出的浅粉色,不由轻笑出声,他家夫郎什么都好,就是这偶尔不自信,害羞的缺点需要改改。   “眀奕,你别忘了,我可是你的赘妻,大凤律令,赘妻者,当以当家夫郎为主。不管你以往是何身世,不管未来会遇到多少困难,我都将站在你的身旁,俯瞰这万里河山。你别怕,即使未来布满荆棘,若我想,我也能为你谋个悠然自在。”   “可是,你分明……不是赘……怎能委屈你……”祝眀奕作势便要反驳,他急慌慌的抬头。   谢琼暖的手却一路向下,搭上了他那战战巍巍的薄唇。   “不!我愿意,夫郎如此身份地位,我这等身份即使当个赘妻,怕也是配不上我家夫郎的……”   谢琼暖眼底含笑,唇角勾出的弧度越来越大。   “琼暖,你可知,若我认下这身份,往后你我便再无此番安宁的日子。”   谢琼暖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眀奕在自责什么?我怕是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份更复杂,你的敌人大抵也不过是大凤朝的帝王,而我的……”   我所要面对的是整个世界规则的恶意。   谢琼暖顿了顿,接下来的话终是没说出口。   祝眀奕原本羞赧的神色一凝,她的身份?她是什么身份?他似乎对她的前程往事一无所知。   她不会做菜,却精通无数道奇思妙想的厨方。   她明明看起来柔弱又瘦小,与人对话的时候,却不知为何总能令他感觉到威慑力。   还有她所谓的家乡,和自己手镯的来历。   他想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我改了个错别字,又感觉重新写了一遍,这是个什么人间真实,你们猜猜下一章会不会爆马,马上三更,我还没有改错别字……呜呜呜感谢在2019-12-31 23:52:51~2020-01-02 21:42: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52章 三更   祝眀奕眸中疑惑之色一闪而过, 他迟疑了一瞬, 捉住她在他脸上游移的手, 迟疑的道:“琼暖,你……你不是想知道我手中玉镯的来历吗?方才我从那自称范将军的女人口中, 大约知道一二。我手中的玉镯,全名龙凤玉镯,可号令三军, 是当年开朝老祖宗留下来的物件儿。它可和你的家乡有什么联系……你……以前究竟是何种身份?”   祝眀奕越说声音越低, 绿生告诉过他,有夫德的男子, 不应对妻主有太多问题, 否则会遭妻主嫌弃。   可是,他发觉自己做不到,他二人之间的感情愈发深,他便愈发想知道关于她的全部。   他早说了,他是个贪心之人。   祝眀奕停顿了一瞬, 脸上颇有些不自在的道:“我……我也想知道以前是如何生活的。家中可有爹亲、母上大人?”   祝眀奕别看眼, 支支吾吾的问道。   谢琼暖看着他蹲在自己身前, 两颊浅红, 原本冷峻的侧脸多了几分羞囧,耳垂浑圆红润,邀人采撷。   她眼底出现两分愧色,这是他第一次问自己的来历,她忽然有股冲动, 不管不顾的告诉他一切,她的子空间,需要一个男主人的到来。   她红唇张合,眼神熠熠生辉:“眀奕,手镯的来历怕是没有这么简单,具体我尚且不能显出联系。不过……倘若你想知道我的来历,手给我,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祝眀奕不明所以的把自己的手放在她的手掌上,墨眸满是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迷蒙之态。   谢琼暖唇角的笑容越来越大:“乖,眼睛闭着,我带你去个地……”   灶房门忽然“啪”的一声打开。   一股凉风贯入房内,室内的温度急剧下降。   谢琼暖脸上的笑意一僵,抬眸扫向打断她说话的刀疤女。   心内:你mmp。   祝眀奕假咳了声,脸上的羞赧迅速的消失殆尽。他直起身,一把把谢琼暖拉起来。   这才满眼不愉的看向来人,冷声道:“范女君,你若无事,早些可回去吧。左右我恢复记忆尚需时日。你若不放心,不妨给我妻夫二人留个地址,倘若我恢复记忆,再去寻你也不迟。”   祝眀奕到底是个有守礼之人,赶人之意明显,却也说不出重话来。   范寒苑黝黑的皮肤有些微红却并没有丝毫尴尬之色,她在兵士中摸爬打滚多年,糙的不行,脸皮厚的堪比城墙。明明听出祝明奕的言外之意,却佯装不知。   顾左右而言其他:“殿下……不,公子折煞属下,您往后直接唤我远宁即可。不用麻烦公子送信,属下就在门外守着公子,给殿下……公子府上当个侍卫,您别看属下大老粗一个,却身强力壮,功夫虽没有您高,也有上山打虎的力气。且吃的少,一顿饭只需要两碗……不,一碗糙米饭便能吃饱,一点儿不耗费您的粮食。”   范寒苑说完,怕祝眀奕不信,撸起袖子,便要给他看自己常年在军中锻炼出来的肌肉。   谢琼暖反应极快的出声制止,她眯着眼睛,看着眼前不要脸,在他夫郎面前展露肌肉的女金刚。   淡声道:“好了!留下你也不无不可,隔壁院子原是我居住的屋舍,你收拾收拾,到隔壁住着吧。咱家每天要从村子下的小清河挑两担水,把家里的大缸装满,如今天寒地冻,也无其他事可做。若白日你空闲之际,可与眀奕说说,当朝局势,以及你口中十万大军的情况。总归他目前尚未恢复记忆,与他多说说以往相熟的事情,许能慢慢记起来。”   范寒苑原本很是不喜谢琼暖这女君,可是见她此刻谈吐文雅,分析事情有条不紊。   不由自主的点点头,待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的举动后,眸内闪过一抹茫然,很快又收敛起来,看向祝眀奕。   见他看也不看自己,两只眼睛盯在那瘦瘦弱弱的女人身上,眉眼含情。   范寒苑只觉得自己此刻恨不能眼瞎,这她爹的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事儿。   她闭了闭眼睛,躬身向祝眀奕行了一礼:“公子觉得此法子可好,远宁初来落水村,本无落脚之地,望公子怜惜。”   范寒苑脸上佯装可怜,只那张凶悍的脸,做出此番作态,颇有些滑稽。   谢琼暖很不给面儿的笑出声,对着她家夫郎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祝眀奕叹了口气,只得松口答应。   只是嘴上答应下来,心里别提多不愿意。他好不容易才与妻主有了肌肤之亲,互诉衷肠。眼见着这便是妻夫感情升温,如胶似漆的时候。   却无端冒出来一人,碍着他妻夫二人恩爱。   方才……若不是此人莽撞又失礼的闯进来,他许是已经知道他家妻主更多的事情。   想到此事,祝眀奕难得小心眼的瞪了一眼门口的刀疤女,眼神暗自加持了内力。   范寒苑腿一软,无端觉得背脊发凉。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中午祝家正堂内饭桌上,多了个蹭饭之人。讨厌的紧,说好的胃口小,只吃一碗糙米饭,原是骗人的。   谢琼暖看着她飞快的把明奕给自己做的饭菜,吃光添净,心内后悔的要命。   留这么个饭桶,她得气晕在饭桌……   范寒苑倒与谢琼暖相看两厌。   原本以为这没用又瘦弱的女人,体力眼瞧着不行,这做饭一定得是她。   却不料事实真相,把她的脸打的啪啪作响。   她眼睁睁的看着她那只拿过刀、剑的殿下,手持锅铲,炒菜做饭。   每当她惊呼出声,出言制止之际。殿下便会轻飘飘的看过来,那双墨眸无波无澜,却带着凌厉的警告之意。   范寒苑:……   格老子的,那作为殿下妻主的人,竟然把殿下当成了奴仆在使唤。仗着殿下失忆,如此嗟搓。她……恨不能拔刀一刀捅死那躺在摇椅上,坐等开饭的懒女。   可是她不敢……   别说是拿刀相向,她即便是对那女人生出一丝不满之意,都会得来殿下不明不白的警告之意。   啊!   以往殿下这样仇恨的眼神是对着敌人的!!而她……她是自己人。   任范寒苑在心内日天日地,却也别无他法,别人小两口蜜里调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只能每天被气成个河豚。   为了不让殿下再做这些下人才做的伙计,她都抢着干,除了她不擅长的厨艺,她几乎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拦在自己的身上。   虽然她不能明目张胆的鄙夷那十指不沾洋葱水的懒女,却不妨碍在心中诅咒她永生那方面不行。   范寒苑这厢在落水村水深火热,却不知,那边厢,凤楚生抵达岚山书院,找到祝莲后,却得知了一件大事。   骆云岚为了力挽狂澜,差一点儿便被凤楚生直接斩首。   ――   半个月前,岚山书院。   两架青棚乌盖马车悄无声息的停靠在书院侧门。   山长书房内。   凤楚生坐于上首,身边的两个影卫在门外守着。   他一手拿着青瓷茶杯,一手拿着茶盖,眼神定在茶水中打着旋儿的茶叶上。   “说!”   他的声音再不是以往的温润,多了丝三九寒天的冰冷。   祝莲吓得两腿发颤,眸中滑过一抹异色。不对!小说中描述的男主,温柔又体贴,不管对谁说话,都带着三份笑意。一天前还好好的,他初见她时,听说她的名字叫祝莲,那眼神柔情万丈,神情似海。   如何两人才堪堪认识一天,说了会儿子话,第二天他的神色便忽然便变的如此吓人。   祝莲心中疑惑,但到底自持底气,并没有低下头来,她勉强忽略头上灼灼的压力,与他的眼神对视。   佯装淡定的问:“帝上,想让学生说什么?”   凤楚生嘴角忽的勾出一抹笑,将她自作聪明的眼神尽收眼底,脸色说变就变,甩出手中的茶杯,瓷杯精准的砸在祝莲的裙角,落在地上,碎成一地瓷片儿。   祝莲被他突然发作的举动,给惊的睁大了眼睛。身上紧绷,再没了方才无所谓的懒散。电视剧里都说帝王心,海底针。   她该是小看了男主,这人虽为纸片人,但在这个世界却是真实存在的,她太掉以轻心,急功近利。   想到这两个月前自己做的事情,和未来所筹谋的大事儿,她惊慌的眼神稍稍安定了一些,眼见着把男主给吸引到岚山书院,让她有机会见上他一面,她如何也要借此,鱼跃龙门。她的美人儿、她的琼暖还在等她。   想到那人绝美的脸,她捏紧拳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帝上恕罪,学生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您……”   “说说,这些时日岚山书院疯传的流言,我让影三查过,幕后推动的黑手竟然是你!”   凤楚生此刻的心情并不如何好,原想着琼暖也许便是眼前之人,几句话的试探下来,却并不是。   那么之前那纸飞机上的胶囊香水味儿是谁做的?仔细想想,在乡道上看见的那抹熟悉的身影,凤楚生还有什么弄不明白的。   呵!那女人竟然为了支走他,使了调虎离山之计。   他就这么可怕,明明发现了他,连见上一面,他都不配拥有。可怜他,连那等愿有岁月可回首,许以深情共白头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此,凤楚生忽然恨的牙齿错动。   祝莲无端打了个寒颤。   凤楚生回过神儿,一双原本温润的双眼愈发凌厉。堂下之人也绝非省心的主儿。故意危言耸听,撒播谣言,引起岚山动荡,呵!他倒要看看,此人究竟有何能耐,竟然敢算计到他身上。   “帝上饶命,帝上饶命,学生,学生只是……有苦难言呐!”祝莲埋着头,眼角滑过一丝狡猾的笑意。   她颤颤巍巍的匍匐与地上,埋着头的脸上却盛着得逞的笑。   鱼儿上钩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快到高潮了。阔能还有两张男主就会恢复记忆……别急,凤楚生明天就会狗带……别担心他,他和男主的对决,定是在男主有足够资本的时候。男主现在太弱了……男二之所以会输,他输在把权势看的太重。   男主失忆所以他没有天下重担,其实男主才苦……让他再轻松两天,他背负的东西太重了…… 第53章 一更加二更   凤楚生不耐烦的眯了眯眼, 他扫了一眼堂下之人的发旋儿, 唇角勾出一抹讥嘲:“有苦难言?你若难言, 还要这张嘴做什么用,不若灌杯毒药, 变成哑巴,让你名正言顺不能言语。”   祝莲原本得意的笑容僵在脸上,头顶上的压力一波一波的传来, 她只觉得连身子都有些发软。   她牙齿咬住舌头, 生理性的感官疼痛,方才令她将心头的恐惧压制下去。   祝莲忍不住在心底暗骂:辣鸡女尊文作者暖暖一笑, 写的这是踏马什么温润如玉, 与人为善的男主,分明是只随时会咬人的猛虎。   说毒死就毒死,恶毒男主!即使她性向不是女同,按照她往日个性,也不会喜欢上这种人。   祝莲匍匐在地上, 尽管心内日天日地, 面上却再不敢露出丝毫不敬神色, 集中精力扛下头顶上的压力, 说话的声音不自觉的带上了两分臣服:“帝上饶命,学生……学生不能变成哑巴,学生对您有大用处……”   “嗯?”凤楚生漫不经心的看过来,眸内精光一闪。   “说说,什么用处能让朕饶你一命。”   祝莲见他松口, 投在自己身上的压力逐渐小了些,这才直起身,她再不敢如方才那般直视天颜。   垂着头,殷殷切切的回道:“帝上,此话要从两个月前说起。《凤国山海志》并不是学生撰写,两月前学生偶然读到此书,也不知因何缘故,从此往后每夜做梦,梦中断断续续会出现很多事情,原本学生并没有在意。可是时日渐久,梦里发生的事情竟然全部成了真。从此往后梦中所现之事,在现实中都将出现。学生方后知后觉的知道,自己真有了话本里所说的提前知晓未来的能力,虽目前只能知道未来半年内的事情,却也很是惶恐。”   祝莲语气顿了顿,她偷偷的觑了眼坐在上首的年轻帝王,他脸上并没有多大表情,鹰眸无丝毫讶异之色。   心中不由滑过一抹怪异,奇怪,一般人听见这种乱力怪神的话,不应该惊讶、质疑吗?   可是坐在红漆木椅上的男子却没有,他脸上甚至连一丝一毫的表情都吝啬施与。   祝莲心中愈发惴惴难安,走至今时今日,筹谋已久再退缩万万不能,骑虎难下,只得继续装下去:“随着学生入梦时间越来越长,看见的事情越来越多,所预见的未来越来越准确,学生心内的惶恐和忧思便不断增加。这才急迫的做出了那等事儿,急于吸引您的注意力,与您见上一面,梦中预示,此事若无法解决,我们读书人将尸横遍野。”   凤楚生如玉的手指拨弄着手腕上的玛瑙琉璃珠串,眸中晦涩不明。   做梦?呵!   “朕前些时日,去松花镇,请骆太傅解决岚山书院暴动之事,途径落水村,曾遇到一小儿,拿着件耍货于路边玩耍,其做工度甚为奇巧,朕问小儿从何得来,她曰,堂姐赠之。朕好奇问,堂姐是何人,答曰,岚山书院祝莲是也。”   祝莲诧异的抬起头,男主并没有继续询问她梦中之事,竟顾左右而言其他。   她额角涔出细密的汗水,她虽自持自己能预知未来,坐在堂上之人并不会杀她。   但是她没料到这个才做了短短三年的青年帝王,不按牌理出牌,身上的威压更是身居高位之人长年养出来的,比她前世的局长更加有威慑力,和书中描述的那温润君王想去甚远。   她垂着头,心中惊慌,原本以为轻松的事情,哪里知道如此棘手。   祝莲捏了捏手心的汗水,顾不得再仔细思考量,迎着头顶上之人迫人的视线,顺着他的话答道:“帝上所说的那件耍货可是一个小女娃拿在手中把玩的?那是学生堂妹,她手中之物名曰,纸飞机,类似的耍货,学生还能做上许多,帝上若是感兴趣,往后我可以变着模样帮您做出来。”   凤楚生转动珠串儿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的黑眸在珠串闪动的光泽中,晦涩不明。   会做纸飞机,能预知未来的人?   有趣儿!   凤楚生唇角勾出他惯常的假笑,视线移到跪在地上女人身上,身上的威压收敛的一干二净,脸上换了副温和的神情,他指了指厅内一侧摆放的木椅:“坐着说,纸飞机的耍货以后再做。先谈谈,你把岚山书院搅和的人仰马翻,目的究竟为何?或者你梦里究竟梦见了什么需要告诉朕?”   祝莲叩拜谢恩,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有礼的退与一旁的木椅上坐下,她心内紧张的情绪微松。   想到方才不按牌理出牌的青年帝王,她竟觉得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顾不得稳定心中尚未消失的恐惧,祝莲深吸一口气,继续解释道:“帝上您有所不知,岚山书院的学子暴动,即使学生没有推动,半年后这场暴动仍旧会爆发,根据学生梦中所见画面,半年后,岚山乃至天下学子,纷纷聚集此地,您将……”   祝莲顿了顿,有些瑟缩,她看了眼凤楚生,脸上恰到好处的布满了惊慌。   凤楚生敲打着桌面的手一顿,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温声安抚道:“说,朕恕你无罪。”   祝莲得了这样一句准话,脸上一松,那模样似陷入回忆里,继续说道:“您将被全天下的文人学子,笔伐口诛。她们打着乱臣贼子,弑兄杀父的口号,逼您退位让贤。半年后的那场暴动波及范围甚广,举国上下闹得沸沸扬扬。”   “这与你提前推动此□□有何干系?”凤楚生沉声问,唇角仍是带着笑,可笑意不达眼底。   祝莲垂着头,并不知道坐在上方凤楚生的神色,早已经想好的说辞她烂熟于心,缓声回道:“半年后帝上为了平息此叛乱,焚书坑儒,天下文人学子超过一大半都死于这场灾难中。学生自知,帝上乃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但此事学生既然已经提前预知,便不能再让它发生。于是仔细回想梦中此事发生的由头,这才发现端倪。”   “端倪?什么端倪?”凤楚生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几分惊讶,整个身子向前倾,似在认真倾听。   祝莲见他如此神情,清秀的脸上总算带了几分笑容,这才是她想象中,青年帝王该露出的神色。   得意的祝莲没有注意到凤楚生的眼睛,那双星眸内分明是阴鸷的寒冷。   “帝上可还记得三年前突然消失的西南大军,在学生预知的未来里,这支军队将在半年后迎回他们的统帅――前朝太子殿下,为了逼迫帝上退位,他们以《凤国山海志》里描述的谬论为由头,在岚山书院散播帝上登上皇位名不正言不顺的传言,谣言越传越广,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是以才会有后来的焚书坑儒的惨状。学生提前预知此事,怎么也不忍心让此事发生。事关学生同窗、师长,他们绝大多数人都乃道听途说,本无大罪,却平白遭受这样一场大祸害。”   祝莲戏精附体,语调平仄分明,铿锵有力,说到最后,情绪激动甚至挤出一两滴鳄鱼泪。   若是普通人,早已经将她说的话,听信了大半,只可惜坐在上首的是秦楚生。   一个知道纸飞机为何物的现代人,一个看过一两本穿越小说的现代人。   祝莲的路数在他面前,不够看。   凤楚生嘴角几不可查的滑过一抹讥嘲,虽然眼前的穿越女小心思不断,所言未必全部属实,可是她知道这个世界未来发展方向,就凭这一点儿,他此刻也得留着她,有大用处。   祝莲不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上首的人猜测的七七八八,她说到动情之处,语气哽咽:“云之身为岚山书院学生,接受师长教导,与同窗友谊慎重,如何在明知道未来结局的情况下,看着他们惨遭小人利用。”   “于是你就提前推动了这场□□?”   祝莲直起身,上前几步,站在书房正中央,对着凤楚生,再次跪拜了下去,她虔诚的嗑了个头,这才垂首回道:“学生自知有罪,但学生必须这么做,只有这样才能引出前太子欲孽埋伏在岚山书院的棋子,只有提前揪出他们,才能防患于未然。”   祝莲说完偷偷看了眼凤楚生的脸色,见他唇角带笑,很是温柔,她狭长眸中滑过一抹狡猾的邪光,很快消失无踪。   她言辞若垦:“帝上若不相信学生先前所言,大可派人查查此次推动岚山书院暴动的领头人,这些人俱是前朝太子欲孽埋伏在书院的暗线,学生可为帝上提供他们的名字。除了揪出叛徒,学生此番借由此事还有另一目的,学生有要事需亲自向帝上禀告,必须借此事件,与您见上一面。”   “哦?”   祝莲舔了舔干涩的唇,神态恭敬:“学生能看到未来,月余前入得梦中,无意中看见太子欲孽乃至消失的十万大军,藏身的具体地址,是以,必须亲自向帝上禀告。”   陪着眼前之人演了大半晌戏,总算说到重点,凤楚生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角。   他的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好奇,说话的语气愈发软了些:“云之快快平生,坐着说,朕念在你忧国忧民,为天下学子苍生着想的份上,且经由梦境找出前朝欲孽埋伏在岚山书院的眼线,特赐你无罪。接着说!”   “帝上,前朝太子欲孽,还有那消失的十万大军俱都隐姓埋名,隐匿于淮南边陲尹川县!   “尹川县?”凤楚生修长的手指在身旁的方桌上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着,双眸沉沉,陷入深思。   那女人没找到,却得来这样一个意外之喜。西南大军本就是他心头未消隐患,这支雄狮就如他每日额上悬着的一把刀,若能除之,凭借那至今消息全无的太子殿下一人,再不能东山再起。   凤楚生唇角带着丝若有若无的笑,再看看堂下长相清秀的女人,笑容不觉真实了些,他沉声道:“祝莲听令,朕念在你其性之义,其行之良,允文允武,有治世之才,特赐你翰林院庶吉士之职,往后伴随圣架。”   靠,才庶吉士,她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怎么说也得来个正七品以上的官职,却没想到男主如此小气 ,竟然是个不入流的庶吉士。   祝莲秀气的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起来,想到以后凭借她预知未来的能力,男主必是要靠着她行事,还有升迁机会。这才佯装诚惶诚恐的谢恩叩首。唇角滑过一抹得逞的笑意,好歹万里长征之路她迈出了最重要的一步。   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靠科举入仕,原主以前的学时并不高,她虽有她的记忆,但让她寒窗苦读,鱼跃龙门,她自问做不到。   女主后来能考上状元,是因为她心中有白月光,刺骨掉悬梁,此等精神,她望尘莫及。与其耗费那精力,还不如运用穿越大神给她的便利,提前消费。祝莲是个利己主义的现代人,有优势不用,岂不是傻。   ----   骆云岚自从下马车之后,便被凤楚生的影卫给软禁在她以往在书院落脚的书房里,至今尚未见一位熟人。   岚山书院是她一手所创,这里的一砖一瓦,一书一册都是当年,她与好友李庆远――如今岚山书院的另一位山长――一并建造的。   她有些怀念的摸着书案上的书册,余光瞟向屋外,两个威风凛凛的影卫如一堵城墙一般,遮挡住了屋外的阳光。骆云岚不由哂然一笑,凤楚生到底是她教导出来的学生,这谨小慎微的行为,颇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风范。   骆云岚正在感慨,忽然发出一阵响动,门外的两个影卫似是有所察觉,手迅速的搭在腰间的长刀上,推门,仔仔细细的在屋内扫视一遍,见没有任何异常,这才复又关上房门。   待两人在门口站定,骆云岚老态的眸子滑过一抹精光,眼神盯着不远处的书架。   原本与墙面紧紧相贴的书架,神奇的裂开一道缝隙,缝隙越来越大,一位与骆云岚相似身形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如果此时还有外人在,一定会惊的掉下下巴,这简卧房内竟另有乾坤,书架大开之后却是一条深不见底的甬道。   来人对骆云岚行了一礼,也不多言,飞速的与她换完身上的衣物。这才装模作样的坐在书桌前。   换好衣物的骆云岚,轻车熟路的钻进甬道,很快书架再次严丝合缝的合上,从外看来,看不出丝毫破绽。   岚山书院的暗道是当初蓬莱暖生阁阁主三徒弟司匠亲自所建。   世人都说蓬莱暖生阁出来的人,俱是能人异士。   至今无人知晓门派地址位于何处,据传言,蓬莱暖生阁所有人加起来,统共有五人。别看门派人数甚少,有人曾断言,仅仅凭借这五人的能力,可撼动江山,虽说夸张是夸张了些,却也足以证明蓬莱流生阁在明间的威望。   阁主云霄子至今已有一百岁高龄,很少有人见过她,据说此乃仙人般的人物,已将臻至羽化为仙。   她有四个徒弟,大徒弟司文,擅诗词歌赋,足智多谋,此乃治世之才。多年前辅佐凤高祖农民起义,闯下赫赫战功。此人是蓬莱暖身阁第一位出现在民众眼前的人,她便是前朝太子太傅,亲手创建岚山书院的骆云岚。   二徒弟司医,人称司神医,无人知晓她的容貌身份,她与人医治,通常带着银色面具。据说但凡经由她手医治的病人,十有□□都能痊愈。但是她具体医治的过程却从没有人谈论过,只传出,其诊治手段相当血腥,若非必死之症,谨慎尝试。   三徒弟司匠,擅长雕刻,建造房屋。相传,经由此人雕刻的玉饰,栩栩如生,拿到市面上变卖,可价值千金。只是至今流传到市面上物件,甚是稀少。   四徒弟司奕,此人乃云霄子最小的徒弟,却也最为神秘,至今无人知晓其年龄、性别,面容,身份。除了他的名声,他就是个谜。据传此人才是整个蓬莱暖生阁的核心人物。   骆云岚走在岚山书院的暗道内,心内千回百转。能通过暗道找上她的除了同门,不可能有他人……   二师妹在皇宫,四师弟在落水村……如今看来也就只有三师弟,三师弟素来细致,若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必不会在这个档口儿通过密道找上她。   三师弟虽年岁上比她小二十年有余,却是个心思极其细致的人物,世人只知道他擅长雕刻,却不知他更擅长的是建造暗道机关。   当年,岚山书院后院所有的房间俱连通密道,即使真正的能工巧匠前来查探,也没办法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暗道并不长,骆云岚对此处相当熟悉,她年岁渐大,走路却极快,很快行至暗道正中央。   这是一块极大的平地,墙壁上,点着火把照明。   前方空地上,站着的是个年约三十的青年男子,听见脚步声,他机警的回头,看清骆云岚面容,这才上前两步,拱手一礼:“师姐。”   骆云岚老态的眼睛闪了闪,上前虚虚扶起他,温声道:“三师弟,三年不见别来无恙。师傅这几年身体可好。”   司匠长了张娃娃脸,他素来是个活泼的性子,即使年岁已至而立,却也依旧爱笑,可今日他娃娃脸上多了丝凝重。   他低声道:“师傅老当益壮,并无要紧之事,只不过……师姐,您得想想办法,四师弟那边出了大岔子。”   四师弟?   骆云岚一个咯噔,四师弟,当朝太子凤眀奕,他明明失去记忆,尚在落水村,如何会出……   骆云岚老态的眸子里俱是诧异,眸光黑黑沉沉,晦涩难明。   司匠脸上显出一抹焦急:“师姐,时间有限,你在此待不了多久,少景便长话短说。方才庆元山长派人给少景传来一张纸条,让我速速想办法把将此纸条交给你,并附带上一句话“太子有难,陇西十万大军有难””   司匠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字迹凌乱的纸条,递给骆云岚。娃娃脸上俱是担忧。   纸条上的字迹并不多,字迹潦草,有些地方墨水甚至被晕开。   骆云岚两眼一扫很快凉纸条合拢,扔进了附近墙上的柴火之上。   纸条上的字:小人泄露西南十万大军隐匿地址,云岚贤姐小心,速想办法,救!   谨防帝上新晋提拔的庶吉士祝莲,此人乃泄密者。   骆云岚眯着眼,墙壁上的活舌迅速的令纸条烧成灰烬。忽明忽暗的火光,照在她的脸上显得犹为显眼。   司匠不敢说话,大师姐素来足智多谋,她此刻不言不语,必是再思考计策。   空荡荡的暗道内,两人俱没有言语,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骆云岚褶皱的唇角微勾,露出一抹安抚的笑:“三师弟,不用紧张,小师弟暂时不会有事儿,我与小师弟相处时间最长,这些年愚姐虽顶着太子太傅的名头,其实能教给四师弟的东西甚少,师傅给他所看的东西,才是我等毕生难以企及的学识。他虽忘掉前尘往事,却依旧还是那个冷静自持,聪明睿智的小师弟。”   骆云岚说完,话锋一转,脸上带着两分讥诮:“凤楚生既然知道十万大军隐匿地址,转移便好。”   “可是师姐,十万大军,该转移到哪儿去?这么多人转移,极容易被发现。”   “转移到九江郡宝漳县,西南大军如今只有左将军做主,他素来是个谨小慎微的人,若十万大军转移不走官道,走山路,虽花些时间,却能保证不引人注意。”   骆云岚顿了顿,侧头,浑浊的眸子闪过一抹精光,她上前几步,在前方的桌案下方摩挲了会儿,竟是摸出一个小木箱,她把木箱递给司匠,嘱咐道:“三师弟,你把此木箱交给左将军,此乃殿下所有的银票。把此物交给左将军,以解西南大军缺乏粮草的燃眉之急。”   “可……这怎么行!殿下……我们如何能擅自……”   “殿下那人的性格,你我俱是了解。赤子之心,一片肝胆之义,他如今失忆,二师妹出马尚不能将其治好,我们只得等着,可若他真恢复记忆,为了西南十万军士的性命,别说眼前的银两,便是要他的性命,他也必不会犹豫。”   司匠想到四师弟往日的模样,犹豫的神色一敛。终是把木盒接了过来。   他脸上的疑惑并未消散,看向骆云岚的眼神迟疑了片刻,问出了声:“师姐,因何要让十万大军撤退到九江郡?毕竟殿下也在九江,若是被那乱臣贼子发现,岂不是更容易暴露?”   骆云岚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头,她的脸上生出一丝茫然,又极快的收敛住:“三年了,时间已经够久了,然而殿下仍旧没有记忆。不管如何隐藏,十万兵士人数众多,转移至哪里都将引人耳目,他们等不起殿下慢慢恢复记忆。以往陇西的位置尚没有暴露,尚可等殿下慢慢恢复。但是现在不行了,殿下须得尽快的回忆起来。前些时日二师妹给我来信,让愚姐想办法,令殿下接触以前的人和事,此法子似乎能帮助他恢复记忆。”   “倘若……”司匠眼内依旧是担忧一片。   骆云岚退后两步绕到书桌后,摊开一张宣纸,一边执起狼毫,挽袖而书。   一边低声说:“我们为今能做的,只能帮殿下尽量拖延时间。凤楚生不是想要查十万大军?那就让他□□乏术。”   司匠立于她身侧,眸内显出疑惑之色尽显。   骆云岚并没空观察他神色,她一只手仍在纸上奋笔疾书。   语气中带着些嘲讽,话锋一转,提起了另外一件事:“宫内的那位太夫前些时日偷偷找二师妹看诊,竟是被诊出了身孕。孩子的母亲经由二师姐查实,乃是左丞相裴永红。三师弟,你想想这样一个孩子的存在,若是让帝上知道,他可还有空继续在宫外待着。别忘了,帝上尚没有生子,倘若死在宫外,弟弟继位也很是合乎礼法。”   司匠浑身一震,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大师姐奋笔疾书的手,嘴巴大张。   “二师妹在宫内稍稍做些手脚,以此事拦住凤楚生,并不是难事。再者说,凤楚生如今年岁已大,早该招纳赘后,为凤家的王朝延绵子嗣。他身边不正好带着位女庶吉士吗?愚姐正好写封信给二师妹,让她在上京运作一番,作为大凤朝的帝上招赘后,想必近些时日必有诸多杂事缠身。”   “大师姐此招,妙极!”司匠眼眸一亮,唇角不自觉的笑弯了弧度。   “唉!愚姐能为四师弟做的也便只有这些,拖那乱臣贼子半载时光已是极限,可之后的事情只能听天由命,望殿下早日记忆起前程往事。”   骆云岚说完,手边的两封信已经写好,抬眼便见三师弟规矩的立于一侧,将宣纸折起来交给他,这才有空问出心中疑惑:“三师弟,此番突然下山,可是师傅有什么吩咐?”   司匠点头应是:“师傅前些日,夜观星象,断言,异星出,与紫微星并驾齐驱,二星交相辉映,是福亦有祸。师傅交代,祖师奶奶让她等的人来了,让我下山去寻。”   骆云岚脸上滑过一抹异色,问道:“师傅可有说在何方?”   “南,异星与紫微星距离极近,四师弟乃紫微星,异星定在四师弟附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我明奕和琼暖不能秀恩爱的一天……   最近几天每天都是更狠多的月饼,对……!别急……马上让你们看到最高潮。明天我要日两万(小声哔哔)哈哈哈…… 第54章   家里多了个人, 小俩口近来的日子多多少少有些不方便 。   谢琼暖最近心内的郁气尚不能平, 每日的饭食要分给一个不相干的人也就罢了, 竟然连每日两夫妻相处之间的情趣也要被电灯泡时不时的出现给打扰。   这日太阳总算冒出了个脑袋,连日的雨夹雪, 让整个土胚房都带着丝雨水气。   谢琼暖伸着懒腰从里屋走出来,一抬眼便看见范寒苑挑着两担水从山下回来。   谢琼暖懒懒的冲着她笑了笑。   范寒苑脸上盛满嫌弃,她错开视线, 粗粝的嘴唇张合, 重重的哼了一声。   谢琼暖伸懒样的动作顿了顿,她杏眸微眯, 唇角翘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范将军, 刚打水回来?”   范寒苑心中本就有气,连日来,她眼睁睁的看着这懒女,嗟搓殿下,自己却什么事儿也不干, 每日睡到日上三竿而起, 如此懒妇……她凭什么指使殿下成日忙碌!   每日看着在战场上桀骜不可一世的殿下, 为了一位不成体统, 除了相貌一无所有的女人,洗手作羹汤。   她……见之心疼。   殿下警告过她,不能对眼前的女人有丝毫不恭敬,她如何能服气,虽不能打骂, 却也不会给她好脸色。   谢琼暖可不管这刀疤女心中所想,因为她的到来,她近些时日心情很是不爽。   一般她不开心的时候,有人便要倒霉。   谢琼暖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她挑眉笑道:“范将军受累,明奕尚在灶房做今日早膳。你一会儿路经灶房的时候,可否帮贤妹带句话,今日天气大好,我多日尚未浆洗头发,是以,一会儿会晚些用早膳,告诉眀奕,可千万不要等我。”   谢琼暖撩了撩垂在肩头的青丝,脸上的笑容碍眼的紧。   范寒苑本就生了一肚子气,若不是殿下一直警告护着眼前之人,她早就动手打了这不成体统的女人。   谁知道这人变本加厉,大清早,谁家女君会一起床便洗头发?她却非要反其道而行之,明知道,殿下一定会填柴烧灶,帮她把早膳煨在锅里。如此嗟磨夫郎的女人,和泼皮无奈有何区别?   范寒苑只觉得自己气的眼睛发红,她捏紧拳头,指骨关节错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谢琼暖抬眸,便对上她凶狠的瞪视,眸中滑过一抹嘲讽。   她故意憋着嗓子,又填了一把火,故作懵懂的问:“范将军,你怎么不说话?可是哪里不舒服?”   “竖妇,找打!”范寒苑气的怒目圆瞪,脸上的刀疤抖动,煞是可怕。   她放下肩头的扁担,两步并三步的上得前来,铁拳带着冷风向谢琼暖砸去。   原以为会正中此人面门,却见眼前之人,虚虚一避,竟直接避开了她的拳头。   范寒苑眸中有丝疑惑,再次挥拳,可是这一次,拳头尚未挥出,便被对方轻而易举的反手捏住了她的手腕。   她眼中骇然之色一闪而过,使了内力挣脱,却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握着她手腕的那双柔嫩的五指,仿佛钳子一般,死死的夹住,她所有挣扎的力气似乎都石沉大海。   范寒苑愣愣的抬起头,撞上的是一双冷如寒心的杏眸。   眼前的女人唇角仍旧挂着抹慵懒的笑意,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两人隔得极近,范寒苑能感觉到她身上摄人心魄的冷意,此人还是她平日见过的那个软饭女,可她总觉得又似乎有些不一样。   她无端从她那双光射寒心的杏眸内,看到了淡淡的不愉与压迫。   范寒苑身为西南大军右将军,其功夫除了将军,无人能出其右,就连左将军贾时弦尚且未必是他的对手。   可今天她却被这样一位十指不沾洋葱水的女人,轻而易举有的钳制。   此事如何解释?除非……   范寒苑眼睛倏然睁大,她不可置信的看向谢琼暖,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你……身怀武功?”   谢琼暖并没有回答她的话,低头直视她的眼睛,似笑非笑的道:“范将军关注的重点有所偏差,我会不会武功,有没有能耐,都与你等并无干系。我与眀奕之间如何生活轮不到外人插手,你且记住,你于我们本就是个外人,我妻夫二人之间的事情,望你有自知之明。”   谢琼暖手上用了几分力气,捏住她的手腕。范寒苑疼的“嗷!”的叫出声。   谢琼暖眯着眼睛,警告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倘若再有下次……嗯?另将军还须得记住,我夫妻恩爱之时,你擅自闯进来,总为不妥。我这人素来惫懒,不太喜欢打打杀杀,可是若有人不长眼,屡次打扰我生活,我不介意手中溅血。”   范寒苑脸上还有两分不服气,可是手腕上传来的疼痛如蛆附骨,她整个身体疼的都发起了抖。   “你……殿下恢复记忆,一定……”   谢琼暖不耐烦的觑了她一眼,她脸上的懒笑收敛的一干二净,冷着声嗤道:“倘若眀奕恢复记忆,他若不再爱我,我自当与他一别两宽。但你需记住,我与他再如何,也是我二人之间的事情,外人插不了手,更何况你是个什么身份,能管你家主子的事情?”   范寒苑原本愤愤不平的神色,忽然一滞,心头的怒火仿若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熄灭。   她……近些时日,似乎真的反应过激,她有什么资格去管殿下的事情,倘若以往,她如此行事,便是大逆不道,以下犯上。   谢琼暖见她神色怔仲,也不与她多做为难。放下捏住范寒苑手腕的手,头也不回的转身去了净房。   却不知,她家夫郎把方才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祝眀奕墨色的眸子内盛着丝清明,他如玉的手指紧紧捏着。   脑海内回荡的是方才她说的那句话“他若不爱我,一别两宽,再不做纠缠。”   祝眀奕忽然觉得自己心有些钝钝的痛,那人嘴上说不介意他找回记忆,心里原是早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他其实并没有告诉她,近些时日他脑海中的记忆似乎在一点点儿苏醒。   自从那日在祝百盛五人之前发怒,血眸猩红开始,他脑海里记忆的碎片变得越来越多。   他知道自己终将有一天,会走上一条不归途,可这条布满荆棘的路途中,他想自私一回,拖着她与自己一并前行。   --(*ˉ︶ˉ*)q(≧?≦)do(^_^)oz(?ì _ í?)l   这个时代有洗头发的香精,只是谢琼暖大抵用不习惯,她关上门,在里空间内找了瓶洗发水,洗洗搓搓好一会儿,才出来。   进入灶房的时候,只看见祝眀奕一人。   谢琼暖有些奇怪,眼神在四周来回逡巡,四处无人,以往饭店时刻,那刀疤女绝对不可能缺席,难不成被自己恐吓一番,给吓的不敢进屋了?   谢琼暖扭头看向祝眀奕,疑惑的问:“刀疤……范女君呢?”   祝眀奕起身,去锅里给她端盛了一碗稀粥,淡声道:“我让她端着早膳去隔壁屋用食,总归是个外人,一直与我二人共用膳食,有诸多不便。”   他的声音无波无澜,仿佛在说今日天气一般。谢琼暖接过稀粥,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并无异色。   这才坐在一旁的木凳上,专心用早膳,没人与她抢食,她总算能细嚼慢咽,有条不紊的用上一顿舒心的饭食儿。   祝眀奕墨眸微眯,唇角翘起一抹宠溺的弧度。他虽给不了她安稳,却将尽全力为她营造一方岁月静好的沃土。即使他恢复记忆又如何,他爱她,想要完全拥有她的迫切,深深刻在骨子里,外人如何会懂?   他有自己未尽的责任,可是他也想要自己的幸福。   这并没有错。   谢琼暖吃完,抬眸便见祝眀奕的筷子一动未动,她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打趣道:“谢家的夫郎,回神儿了,知道你妻主长相绝美,可一直看着也不能饱腹不是?”   她说完拿起筷子,夹了一个白面馒头塞到他嘴里,祝眀奕不由自主的张大嘴。   馒头个头大,他只咬住了馒头一角,颇有些滑稽。   祝明奕有些无奈的看着她恶作剧,伸手接过嘴上摇摇欲坠的馒头,斜晲了她一眼,这才慢吞吞的吃了起来。   用完早膳,谢琼暖飞快的抢过碗筷,催着祝眀奕去隔壁找范寒苑谈天。   祝眀奕愣愣的站在她身旁,半响一动不动。   谢琼暖洗碗的手一顿,她侧头诧异的问:“眀奕,快去,这里有我。”   祝眀奕薄唇紧抿,剑眉隆成一座山丘:“记忆……不急着找回……我想多与妻主待在一起。”   祝眀奕说完,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眼睛,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抓着衣衫一脚,脸上无端生出几分别扭。   谢琼暖:……   若不是此刻手中有水,作为女尊国的女人此刻该做些什么?夫郎对妻主撒娇,作为女人应该抱抱亲亲,按倒在床上。   谢琼暖脑补了一下灶房play ,身上无端一热,她眯了眯眼睛,觑了眼浸在水中,冰凉的手掌,极力的克制住上前抚摸他脸颊的冲动。   只可惜眼前的人,似乎并没有危机意识,他浅色的薄唇一张一合,眼睛带着抹羞怯。   谢琼暖感觉自己血气上头,连他在说什么都没办法听清楚了,眼里只有那两片唇。   她眸色微暗,踮起脚,唇一寸一寸的贴上来,封上了那张喋喋不休的薄唇。辗转啃噬,半响,直到他出气都有些不畅,这才分开。   谢琼暖杏眸内盛着一汪氤氲的水汽,她的声音带了两分暗沉的喑哑:“为妻给明奕的早安吻,去吧。虽然我亦想让你围着我转,但身为大凤朝的太子殿下,却并不能,你有自己生下来就应该承担的使命。”   谢琼暖停顿了会儿,平复方才亲吻时,急促的呼吸,收起往日慵懒的神色,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道:“眀奕你除了是我的眀奕,你还是十万大军的眀奕,是千千万万希望你找回身份旧部的眀奕。我爱你,不希望往后你恢复记忆后悔,所以,去吧,找范寒苑。”   谢琼暖说完,也不看祝眀奕满目动容的神色,她在身上胡乱的擦干手上的水渍,把他推出灶房外,无情的关上了门。   祝眀奕墨色的眸子定定的注视着紧闭的木门,心里只觉又甜又暖。   --   这几天天气,很是不错。   考虑到不久便要过年,家里若有者些野鸡之类的野味儿,也能在年夜饭上多添道菜。祝明奕打猎的心思又起,左右只进山一次,往年冬天他独自一人入山,并无风险。   夜里他躺在床上把自己明日打猎的计划告诉谢琼暖。   却不料,谢琼暖平日性格软和,在此事之上,却有着极强的原则,她坚决不松口。   祝眀奕无法,只得好言好语的哀求,装可怜。谢琼暖一向看不了他冷峻的脸上露出可怜的神色,憋着闷气应了下来。   这一晚,两人在床上颠龙倒凤,祝眀奕格外的乖顺,躺平任她来回折腾。予取予求,甚至连那等子羞人的话儿,也按着她的心意,一声声哀求出声。   黑幕一般的夜晚,屋外烛光摇曳,屋内木床嘎吱作响,一夜凌乱。   第二日天还没有亮,祝眀奕便起了床,洗漱完毕,范寒苑已经等在院外,两人一并上了崂山。   祝眀奕原本习惯了独来独往,上山下山,可昨日无意间提到山上之事,被范寒苑给记在心里。   今日一大早守在门口,如何也要跟着他一并进入崂山,美其名保护。祝眀奕无法,冬日本就昼短夜长,再耽误下去,便会误了下山时间。   因此只好带了个尾巴上了崂山。   却说这厢,谢琼暖自打起床,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总觉得今天似乎有什么事儿发生一般。   中午她随意的在家吃了几口昨日剩下来的剩菜剩饭。午觉也没睡,眼睛盯在木门上。   只可惜,这一等便是一下午,太阳落山祝眀奕仍旧没有回来。   谢琼暖脸上黑黑沉沉,她打开门,身形极快的往山里走去。   谢琼暖以往在崂山探过几次险,对这里的地形尚算清楚。虽然夜幕已经降临,周围的树木遮天蔽日,周围黑黢黢一片,她的脚步却一点儿也没有放缓,她轻车熟路的往前走,夜晚赶路,对别人来说,许是艰难,但对她来说,并没有障碍。   异能者的体质早就经过异能的强化,耳聪目明,夜晚识路不在话下。   崂山上的树木大多光秃秃一片,前几天下了雨夹雪,是以山上的地面尚有些湿滑。   谢琼暖没空关注脚下的泥坑,她极快的在山里穿梭,踩踏泥坑,身上泥迹斑斑。   她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无,只有那双眸子担忧之色愈发重了些,这一路走来,并没有看见祝眀奕二人的身影,眼看着夜色渐深,深山之中,危险非常,尤其是夜晚。   谢琼暖想象不出他究竟遇到了什么困难,万一……万一她接受不了万一。   她抿着唇,再次加快了速度,整个人如一道闪电,极快的避开大型动物,往深山里掠去。   找到祝眀奕的时候,那个钢铁般坚毅的男人已经昏迷不醒,范寒苑背着他,步履蹒跚的向前走,只是走的方向,并不是下山方向,却愈发深入山林。   谢琼暖斜眼,一道凌厉的光直直的射在范寒苑的头上。   她上前两步,把祝眀奕抱在自己怀里,一手探查他的鼻息。   范寒苑战巍巍的立于一侧,她脸上是劫后重生的惊惧。昏迷不醒的殿下,永远也走不出去的山林,还有耳边凶兽的吼叫,范寒苑恍惚觉得自己将要在这样一波一波的窒息环境里,昏厥过去。   索性绝望的时候看见了往日她最瞧不起的人,这一刻,她仿佛觉得自己看见了光明。   范寒苑身子一软,直挺挺的滚在地上,她絮絮叨叨的求道:“求谢女君,救救殿下……殿下他……都是我不对,若不是我不懂山里动物习性,误打误撞惹怒了老虎,又被黑熊夹击,殿下为了救我……这才从斜坡上滚了下去。昏迷不醒。女君,救救殿下,他日就是让我范某人做牛做马,我也在所不辞。”   范寒苑脸上全是悔意,她脸上尚有未干的血水,胳膊上、腿上的衣物有多处抓破的血痕。   谢琼暖顾不得抬头,她抿着唇,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   怀里人眼睛紧闭,他鸦羽色的长睫在眼睑投下深深的阴影,薄唇干裂,仿佛睡着了便不会再醒来一般。   谢琼暖把手从他的鼻端拿开,确定他尚有气息,这才打量他身上的伤口。   他浑身浴血,身上多处擦伤,可这些并不是致命之处,最深的伤口在他的腹部,被利爪穿透的伤口,即使被人用简单的布条压制,止住了血渍,但是衣服上依旧有新鲜的血液往外冒。   谢琼暖眼内盛着怒意滔天,她没有理回眼前之人喋喋不休的求救。轻柔的将怀中人抱起,整个人速度极快的消失在这一片深林中。   范寒苑只感眼前流光一闪,凉风掠过她脸颊的,再定神看过来,明明方才还在她眼前的两人便彻底消失了身形。   范寒苑眼内是巨大的悔意,眼神瞟过再往两人方才站着的地方,竟发觉还有一个小包袱落在原地。   范寒苑打开包袱,里面有一竹筒水,几块干粮,还有些止血的药剂。   她看着黑沉沉的夜色……嘴唇张合,老泪纵横。   谢琼暖带祝眀奕走出范寒苑的视线范围,便停了下来。怀里的人在发烧,他腹部的血液股股的往外冒,若是不及时处理,等她把他带到山下,怕是……她接受不了万一……   谢琼暖抱着祝明奕的手紧了紧,意念一闪,两人立马换了一个地方。   子空间内,此刻天光大亮,寂静无风。   这里只有白天没有黑夜,一年四季皆是春天。   谢琼暖把祝眀奕放在她临时休息搭建的木屋中,拿出里空间内消炎药、纱布、凝血药膏。   末世出品的药效果比末世前普通医院药膏效果要好,由于加入了变异植物的混合,因此使用者可极快愈合。   谢琼暖抿着唇,将祝明奕身上衣物脱下,熟练的为他上药止血。   祝眀奕身上的擦伤很多,都是轻伤,最严重的的伤口是腹部的那一块,看起来极为恐怖,谢琼暖上完药心中的后怕依然未消。   倘若她没有找到他……他若没有及时得到救治,他可能将永远离她而去。   想到有这种可能,谢琼暖忽觉心口钝钝的痛。   她极快的收敛住眸中的痛苦之色,手摸上他的额头。伤口太深,引发感染,他还在发高烧。   祝眀奕此时意识已经模糊,他薄唇张合,说着胡话:   “母皇,儿臣没有反叛之心……儿臣……”   “凤楚生……你敢!”   “十万大军听令,破城!”   “琼暖……妻主,眀奕不管是何等身份,都是你的夫郎,此生只愿与你携手,俯瞰这盛世江山。”   谢琼暖捉住他胡乱挥舞的手,俯身在他的唇角,轻轻落下一吻。   即使知道此刻他意识不清,她依旧柔声回道:“眀奕不怕,我在,往后与你并肩走出一条繁花似锦。”   谢琼暖说完,将手上的消炎药揉成粉末,含入嘴里,她俯下身,将药粉渡给他,如法炮制,又给他喂了口水。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稍稍安定。   祝眀奕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的小儿从小便被教导,身而为长,定要克己复礼、雅人深致、敏而好学、出类拔萃。   小儿从出生的那一刻便注定了身份不凡,他努力学习,不辜负母皇,夫后的期望。可是随着他年岁渐长,他恍然发觉即使他再优秀,他也便不过是个工具,父后争权夺利的工具,母皇制衡皇权的的工具。   小儿长大成人,他替母出征,平内乱,讨蛮夷,赫赫战功,累累声名。他希望得到一点儿母父的称赞,可是班师回朝,凯旋归来,得到的却是母皇愈发忌惮的眼神,父后恨铁不成钢的神色。   他才堪堪十八岁,身上仿佛背上了万千枷锁。他有何错?优秀是错?还是这累累声名是错?   这些他通通不要,还给你们,这条命也还给你们可好?   晋安之难那天,他以为他这一生的苦难终将要结束,他在阖上眼睛的那一刻,甚至觉得自己并不是死亡,而是解脱,是新生。   可是他却并没有死。   失去了记忆的青年,在落水村,过上了他稀里糊涂的三年,直到遇到那人。   那个唇角总是带着两分懒散,眼神永远淡漠无光的女人。   惊鸿一瞥,他没来由的怜惜她,不知不觉的爱上她。   一切水到渠成,爱的热烈又胆怯。   那些日子里,才是他毕生最快乐的时光,人间七情六欲皆是虚妄,如何能抵她回眸浅笑。   有她的人生,他恍然尝到了这世间酸甜苦辣,历过了苦涩欢喜。   他有人爱,只是等待的时间有些长罢了,他用前半生的无情无欲换下半辈子的欢喜幸福,一切都是值当。   作者有话要说:  日不了两万,饼夫说自从我开始写小说,四个月没陪他了,所以……我要宠夫,去看电影了-_-||……么么扎感谢在2020-01-03 22:17:40~2020-01-04 18:0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55章   安静的木屋内, 床上的男子细细密密的长睫颤微了两下, 迎着光, 倏然张开。   除去了眼皮的遮挡,那双黑沉的墨眸竟然加深了颜色, 阳光照射下,赫然呈深紫色。他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身体绷直, 似一头狩猎的公豹, 警惕环顾四周,蓄积力量稍有异动, 随时蓄势待发。   只是这间陌生的屋内并没有其他人, 他冷如寒冰的目光来来回回扫视这间奇怪的屋舍,没有发现一丝危险的气息。   祝眀奕脸部的线条更冷,长年身处危机的本能让他,没办法放松警惕,愈是舒适的环境, 愈有危险。   他直起身, 细细的检查自己的身体。   昏迷之前, 他记得自己带着范远宁逃出棕熊与猛虎的包围, 却由于下过雪的山路湿滑,从陡坡上滑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身上的脏衣物已经被人换了下来,被套了一件样式很是奇怪的敞口衣衫,衣衫毛绒绒的, 却并不似动物的毛发所做,摸起来柔软又贴近皮肤,穿上身,竟然很是轻便舒适,保暖松快。   祝眀奕眸中滑过一抹异光,他费了好大力气,解开敞口里衣中间两排,类似盘扣一样的物十儿。   紧实有腹肌的八块肌肉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他低头看了一眼,腹部的伤口被纱布很好的包扎了起来。身上多处擦伤虽然依旧有伤口的痕迹,却也早早的愈合,留下浅粉色的疤痕。   祝眀奕眸中异色更重,他记得他受了很严重的伤,即使二师姐司医前来,也不一定能让他马上痊愈……   他把衣衫穿好,眼神再次打量这间用木头做的屋舍。   这是间样样透着诡异的木房,他身下是一张极为柔软的大床,床上没有垫任何被褥棉絮,却很是柔软,仿佛天上云朵,躺上去,能压出一个巨大的凹陷。   身上盖着的被褥轻飘飘,没有丝毫重量,本应不保暖才对,可令人奇怪的是,盖在身上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冷意。   床下放着的是一双灰色兔耳朵模样的鞋子,鞋子毛茸茸的,仿佛是真的兔子一般,祝眀奕冷硬的脸上疑云密布,他盯着这双一言难尽的鞋子半响,叹了口气,蹬脚下床。   随着他的走动,小腹那儿如拳头般的伤口竟然不见一丝一毫的疼痛。   走下床,视线愈发开阔,祝眀奕能将整个竹屋内的陈设尽收眼底。   明明是一件木头搭建的木屋,房内的摆设却极为精致,除了那张精致的床,竹屋内摆放着一张类似铜镜物什儿的梳妆台,梳妆台精致又美观,即使他母皇的乾清宫内,也未必有这样的镜子。站在梳妆台面前,他甚至能清晰的看见自己的模样,再不是往日铜镜反射出的模糊面容。   屋内其他的摆设,有长条状绵软的“杌子”,有奇形怪状,风一吹,叮铃铃作响的流苏状物品……有白色的大铁箱……   这些奇形怪状的物品他俱通通不认识,却能鉴别出,房内所有的物,但凡有一样拿出去,也可价值千金。   祝眀奕收敛起心中,几乎要溢出来的惊叹。拿起搁置在桌上自己佩戴得鸣龙剑出了门。   他未绾未束的头发,凌乱的披散于肩头,木门打开,微风掠过,将他上好如绸缎般顺滑的发丝撩开,露出他那张刀刻般棱角分明的俊脸。   那张脸上比以往愈发冷峻了起来,长年居于高位的威压,即使刻意压制,也再不能收敛干净。他整个人仿佛一把出鞘的宝剑,除掉灰尘,锋芒毕露。   竹屋外是一片良田,一眼望不见尽头,祝眀奕将内力聚集在眼中,远眺了半响,却也没有找到丝毫出去的道路。   他抿着薄唇,这地方不对劲儿,难不成是世外桃源?   谢琼暖提着装水果的竹篮走到木屋门口,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形容冷漠的青年,垂手而立,他那双带着淡紫色的墨眸,再不是往日的清澈,竟带着看不出深浅的幽邃。   谢琼暖勾起的笑容稍稍收敛,再他机警转身与她对视的一刹那,不着痕迹的恢复如初。   她提着竹篮上前,声音带着两分嗔怪:“身体全好了?下床走动,倘若伤口全裂开怎么办?”   祝眀奕僵立在原地,原本隆起的俊眉在看清她面容的那一刻,舒展开来。   他薄唇张合,却说不出话来。   只能盯着她那双纤纤素手,由着她牵起他的手,乖顺的随着她一并进屋。   谢琼暖将他按坐在布艺沙发上,果篮随意的丢在不远处的茶几上。   “眀奕,饿不饿?粥喝不喝?”   祝眀奕怔忪的抬起头,他黑紫色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低沉的声音与往常不一样,多了丝无法掩盖的冷硬:“不饿。妻……这是哪儿?”   谢琼暖伸手拿葡萄的手一僵,眼前的哥儿身上散发的气息不一样了,依旧冷冽却平白多了丝如何压制也无法掩盖的上位者的威压。   谢琼暖收敛起唇角的懒笑,凝了他一瞬,意味深长的回道:“这是我家,今天的眀奕可还想知道,我的过往?”   谢琼暖在竹篮内摘了一颗葡萄,她葱白的指尖慢条斯理的剥着葡萄皮,淡紫色的汁水,顺着她如玉般白嫩的手指往下滑,滴在地上。   “滴”极其细微的一声汁水落地的响声,仿佛一道惊雷一般,惊醒了征愣在一旁的青年。   祝眀奕抬起头,他冷峻的脸上,显出一抹惊慌。薄唇张合,黑紫色的眸子带着两分迫切,只是到口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他的口中,被她塞进了一颗葡萄。葡萄汁水溢入口中,味蕾传来的感官分明是清甜可口,他却无端生出一抹,甜味将尽的错觉。   眼前的人不知何时走到他的前面,她慢条斯理的擦着手,再次看过的时候,不禁叹了口气:“眀奕恢复记忆了对不对?”   两人之间太过默契,她能看出他的异常再正常不过,祝眀奕不禁露出一抹苦笑:“妻主看出来了?往日种种如浮光掠影,子彻已恢复记忆。”   他说完,想要仔细看看她的神色,却见她只是垂着头,手搭在前方的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   从没有见过这样淡漠的她,祝明奕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他低声道:“记忆中的明奕,与妻主认识的那个眀奕不一样了,妻主你可会嫌弃?他杀伐果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并不是善类,生下来便注定在权势利益中,起起伏伏。这样的眀奕,会手段狠辣,会冷漠无情,会手染鲜血。可是他也有一角温暖的地方,便是你……”   祝眀奕起身,展臂忽尔紧紧的箍住她:“我大凤太子凤眀奕,自生下来的那一刻,便注定,权倾天下,无所惧怕,即使此刻虎落平阳,深陷陷阱,也不惧丝毫困难。但是我怕你啊……琼暖,我怕你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我,即使我恢复记忆,我是天下人的殿下,却唯独只是你一人的眀奕。”   头顶上男子的声音清冽如九天寒泉,却无端多了几分铿锵错落的低沉。   谢琼暖微微发愣,她举起双手反抱住他的,一把将他重新按回布艺沙发上,她笑出声:“得了吧,太子殿下,要想当我一人的眀奕,往后您可不要再一意孤行,做些上山打虎之类的危险之事,毕竟你妻主我身娇体弱,好吃懒做,倘若没有你护着,指不定哪天饿死街头。往后若再做些危险的事情,定得想想,你可是有赘妻要养活的男子。”   谢琼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她其实并不害怕他恢复记忆,转身离开。她怕的是,昨晚他昏迷不醒,性命垂危的模样。   原本她打算等他清醒过后一定要给他点儿惩戒,可是看着方才他那瞬间惶惶急急的神情,她终是狠不下心来,只得软下心肠不阴不阳的警告一番。   她不想再经历昨晚那番提心吊胆、无法安眠的夜晚。那种感觉太艰难……她已经不想再去回忆。   祝眀奕原本隆起的眉头微松,聪明如他,一点就通,原来她不是因为他恢复记忆才……   他低低沉沉的笑出声,捉住她葱白的玉手,讨好的保证道:“不会再有下一次,我指天立誓。”   “没有下一次!”谢琼暖侧头,她杏眸微眯,拔高了声量打断他的话,见他点头,这才软和了神色,把他按倒在柔软的沙发上。   祝眀奕浑身一僵,他的手上还有她指尖冰凉的温度。   ……劫后余生,倘若她想……他愿意……?LYDJZL?   他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薄唇几不可查的翘起。   谢琼暖伸手怕了下他的额头,没好奇的笑骂道:“想什么呢?为妻可没有那么禽兽,脱衣服,换药。”   祝眀奕脸上的尴尬之色一闪而逝,可到底是恢复记忆的太子殿下,大场面见的多了,脸上羞赧的神色一晃而逝,很快的又消失无踪。   谢琼暖在心底遗憾的叹了口气,往后倘若再想看到他露出娇羞可爱的模样,怕是再不是容易之事。   茶几上放着个急救箱,谢琼暖随手拿过来,打开箱盖,里面一应急救物品皆有。   她动作极其熟练的扒开他身上的法兰绒睡衣,在他身上一阵涂涂抹抹。   凤眀奕极力克制着自己不断升温的身体,五指成拳,松开握紧,仿佛不知疲倦一般,重复动作。   他紫黑色的眸子一瞬不瞬的定在前方的白色药箱上,仿佛只有把注意力转移到那上面,方能制止自己喉头深处的低吟声。   谢琼暖眸中掠过一丝笑意,上药的动作并没有停,坏笑出声:“眀奕可还想知道此乃何处?叫声妻主,我告诉你好不好?”   躺在布艺沙发的男子,眸子倏然睁大,唇边溢出一声哼唧声,原本维持在脸上的冷峻之色消失殆尽,他瞪了她一眼,低沉的声音带了几分喑哑:“妻……请妻主,替子彻解惑,我想知道……”   他深紫色的眸子带着两分水光,求人的时候薄唇几不可查的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虽然整张脸上,再看不到丝毫红晕,可那双圆润的耳垂,却仿佛樱桃一般,鲜红欲滴。   谢琼暖咽了咽口水,在心底爆了句粗口:卧槽!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还有……等我我马上去搞二更三更 第56章 二更加三更   人在江湖飘, 怎能不挨刀?   电视剧里的情节不能学, 瞎撩拨, 伤别人,更伤己, 最重要的是肾受不了。   谢琼暖克制住心头的冲动,别开视线,垂着头专心的为身旁的人上药。   祝眀奕腹部上的伤势最为严重, 虽然上了药之后, 行走起来不见丝毫疼痛,但是想要痊愈, 还须得几天。   谢琼暖沉默的把他身上的伤口处理完毕, 缠上纱布。   将法兰绒睡衣给他重新扣好,这才转身……   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抱住。   “琼暖食言而肥?你方才明明说叫声妻主,便告诉我来龙去脉……”   谢琼暖杏眸眯成一条直线,她克制住自己转身,把他压倒在沙发上的冲动, 双手一根根掰开他抱着她的手, 声音低沉带着丝尚未满足的嘶哑:“眀奕乖, 你一天一夜尚未用膳, 我去给你端碗粥,吃完再说。”   祝眀奕迟疑的松开手,便见她飞速的退开两步,往门口冲出去,那跑出去的步子带着两份罕见的急促与杂乱。   祝眀奕黑紫色的眸子内盛着丝愉悦的笑, 盯着她逃跑似的背影,低笑出声,声音低低沉沉,仿佛从肺腔发出来般。   他家妻主窘迫的样子,似乎很是可爱。   倘若恢复记忆,能让他愈发勇敢一些,看看她除了慵懒之外更多的神色,如此也值当了。   竹屋背后,放着个谢琼暖之前在里空间临时拿出来的煤气坛子,她不会做饭,往常除了用煤气罐烧水,都是闲置在一边。   这会儿煤气罐子连接着打火灶,打火灶上煮着一砂锅白粥。   白粥用小火已经煨了三个小时。虽然谢琼暖水米比例掌握不好,白粥煮的稍微干稠了一些,但是到底能吃。   谢琼暖从里空间内,拿出个大汤碗,装了满满一碗半干的稀饭,外带一包榨菜,一个她今早煮好的鸡蛋,走进了木房。   祝眀奕黑紫色的墨眸一瞬不瞬的定在她的手上。她手上的东西除了稀饭和鸡蛋,他竟从来没见过。   谢琼暖将鸡蛋剥壳,放入粥内。   头也不抬的问:“眀奕,吃不吃榨菜?”   祝眀奕:“榨菜是何物?”   谢琼暖一拍额头,自言自语的道:“差点儿忘了,你们这儿没有榨菜,你还记得我前些天教你腌制的酸菜吗?榨菜和那个味道有点像,吃不吃?”   祝眀奕看着她手中拿着的类似于纸袋,似乎又不是的陌生物件儿,他斜飞入鬓的眉几部可查的挑起,眸中滑过一抹讶异,低声嗯了一声。   谢琼暖见他要吃,这才把早已经准备好的包装袋撕开,倒入粥内,她絮絮叨叨的道:“虽然,榨菜配稀粥绝配,但你身上伤口未痊愈,不能多吃,我给你少倒一些,让粥内有个咸味就好,趁热赶紧吃。”   谢琼暖把粥往他身前推了推,祝眀奕目光一错不错的定在,稀粥内名为“榨菜”的食物上,墨眸晦涩一片。   直到此刻,他才隐约察觉到,他这看似瘦小柔弱的妻主,有着太多太多他不知道的秘密。   尽管心中疑云重重,祝眀奕并没有立马询问,他在她殷殷的目光中,端起白粥,慢条斯理的喝了起来。   祝眀奕用餐礼仪极为标准,他是个极其克制的人,所有的礼仪都得做到一丝不苟,并刻在骨子里。食不言寝不语,连吃饭的坐姿,都是背脊挺直。举筷夹箸间皆是仪态。   谢琼暖盯着他文雅的吃完稀饭,本欲接过碗筷,却被他一个闪身给躲了过去,她脸色一垮,虎着脸眼疾手快的夺过碗筷,哄到:“明奕去床上休息,乖,不是想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吗,一会儿等为妻洗完澡,去床上与你说……”   谢琼暖语气一顿,眼角余光瞟向他略显飘忽的神色,这才想到方才自己所言似乎颇有些暧昧,谢琼暖假咳了一声,欲盖弥彰的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的伤势……理应多躺在床上休息……”   凤眀奕原本浮想联翩的神色僵了一瞬,又恢复了往日的清俊冷冽。   尽管记忆恢复如初,他比以往愈发冷静了些,但心头旖思依然不可控的往外冒。   这与他恢不恢复记忆似乎没有丝毫干系,他原是可以保持冷静的,可是她却非要说些暧昧的话来,说完倘若像别的女人那般直接掠夺也罢。可她如个没事人儿一般,一脸懵懂……   他师傅云霄子曾说过,女人,调,教好了,方能更贴合自己心意。   看来他可得改变改变策略,他家妻主,他得教着她变得孟浪些……   谢琼暖呐呐的解释了好大一通,见她家夫郎神色恍惚,并不在意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儿,她端起茶案上的碗筷,急匆匆的走出门。   却不知身后的人,盯着她的背影,黑紫色的瞳眸带着几分尚没有平息的灼热。   凤眀奕并没有乖乖去床上躺着,他的伤口虽看起来吓人,却不知她给他用了什么膏药,抹上去之后竟然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疼痛,活动自如,仿若没事人一般。   他没时间卧床休息,前些时日,范寒苑每每看见他,神色,欲言又止。   他如今恢复记忆,如何猜不出她未尽之语,西南大军定是遇到困难。否则她不会……如此焦急。   作为一军统帅,他得尽快出去,解决困难。   然而在这之前,他更想知道,自己如今身在何处,她说这是她的家,他想知道“家”于她是什么?她身上有太多他不知道的东西,倘若错过了今日,不知何时才能再有机会询问。   祝眀奕坐在她称之为“沙发”的杌子上,从竹篮中拿了个苹果,手指顶着苹果来回转动。   这是他思考问题时,惯常的小动作。他尤记得他六岁那年,师傅云霄子潜在暗处,每晚教导他武艺的场景。   师傅说:“什么时候,你能一边手指顶着苹果,一边与为师过招,只需在我手中过得十招,你便可不用每晚前来。”   他当年年纪尚幼,每晚被个头发花白的女人撸来撸去,再不能睡上一个安生觉。初始的时候他百般反抗,可是越反抗越要挨揍。后来他学乖了,只想着赶紧把这绝世武功学会,到时候把这个老匹妇揍趴下。   转苹果便是从那个时候学会的,不管白天黑夜,只要他在做事儿,他都会转着个苹果,以此来锻炼自己一心二用的能力。   他师傅说他继承了他祖爷爷的聪明才智,从小天资聪颖,学习能力极强,往后必有大才。   后来他果真如师傅所说,一手转苹果,一手持剑,把师傅给击败倒于地上。   只是那时他已渐渐知事儿,明辨是非,再没有揍师傅的想法。   师傅于他亦母非母,恩德感同再造。无人知道,师傅偷偷传授给他的,是什么样的稀世珍宝。除了经史典籍、内功武艺。还有治世之书、强兵之策。其中很多书籍孤本,外界包括大内书库里也没有留存过。   师傅却一股脑儿的交给他,交代他全部背熟,那个时候他不懂这些无用冗杂的东西有何用,后来他年岁渐长,方知,幼年时候背过的书籍,到底能带来什么……   谢琼暖收拾好碗筷回屋的时候,祝眀奕正在转苹果,他的手指修长,苹果顶在指尖之上,明明应是摇摇欲坠,却不知为何,苹果仿佛吸附在他的指尖之上,如何也掉不下来。   谢琼暖拿起茶几上放着的纸巾,一边慢条斯理的擦干净手上的水珠。   一边侧头看他,没好气的说道:“太子殿下,可以靠杂耍为生了?杂耍之高超,在下佩服。只是转动苹果,不仅胳膊要用力,整个身体也要使力,你自个儿伤势,自个儿心里没数,让你去床上躺着,为何不去?”   谢琼暖上前两步,双手撑在沙发靠背之上,她俯下身,慢慢的压下来,琉璃色的杏眸泛着丝凤眀奕往日没有见过的危险。   她的唇停顿在他两片薄唇之前,眼看着,只有一寸的距离便贴合了上去,凤眀奕呼吸不由一窒,薄唇不由自主的向前倾了倾。   谢琼暖却并不如他的意,她的唇擦过他的唇角,呵气如兰:“嗯?眀奕是想让为妻陪着你一起去床上躺着?”   祝眀奕感觉自己的身子可耻的软了几分,心口顿生的灼热如何也没办法消散,方才还想着如何跳教眼前女人的想法,此刻一丝一毫都想不出来,他甚至想闭上眼睛,听之任之。   遗憾的是他脑海中尚且留存了一丝理智,迫着他使了吃奶的力气,推开身上的人。   宫内的管教女官芳姨曾经说过:“男子不管往日体格再如何强壮,可是但凡有女子气息接近,身体本能软成一滩水,提不起丝毫力气反抗,尤其是在自己心爱之人的面前,他们本能的渴望更多。”   失忆前,没有管教嬷嬷开窍知识记忆的凤眀奕觉得羞耻,可是如今他知道哥儿在女人面前,本就会不受控制,这是每个男子生来的特征。   他以往憎恨自己身为男子,有这样堪称耻辱的特征,为此特意进行了对女子免疫的训练,没想道遇到了她。所有的自控力训练都成了枉然……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忽然感谢自己生而为哥儿,倘若他不是男子,他一辈子也无法得到那样巅峰造极的宠爱。   祝眀奕喘着气,往后挪了点儿,这才迎上她迫人的眼神。   他黑紫色的眸子带了丝恳求,说话的语气几不可查的软了几分:“妻主,子彻心知,你为我好,可……西南大军定是出了什么事情,这样关头,子彻该如何躺的下去?”   身前的男子,棱角分明,他一头黑发并未束起,罕见的披散在肩头,身上着一件深红色法兰绒睡衣,衬得那张如玉的脸庞愈发白皙莹润。他明明坐在软软的沙发上,可背脊却直而挺。   那双黑紫色的眸子内,本性是邪魅肆意的,谢琼暖对视上它的时候,却看出了执拗与哀求。   她心内无端生出写细细密密的怜惜与疼痛。   他心怀大义,是以不能有自己。   谢琼暖自问自己的心很小,自古英雄故事,她看了不知凡几,别人看来都是满眼佩服。可是让她看来,她只有嗤之以鼻。   电视剧里,M国古代,心怀大义的英雄,有好下场的人并不多,死不瞑目的数不胜数……   她很想问他一句:“没有命何来义?”   只是……此刻看着他那双恳求的眼神。   她心声不忍……   谢琼暖叹了口气:“罢了,不躺着便不躺着,可是你得答应我,倘若伤口裂开,立刻去床上休息。明奕你得记住,往后你要做什么事情,我都不会管,但是,倘若你做危及自己性命的事情,那……”   谢琼暖定定的与他的视线对视,未尽之语,她没有忍心说出口,对面的人却一脸了然。   他珍而重之的冲着她点点头,这才温声道:“妻主,放心,子彻有你,定会谨慎行事!说说你的事情吧?这是何地?”   谢琼暖从竹篮中给他拿了颗草莓喂给他,不急不缓的解释道:“这里乃是我家,是不是觉得有些奇怪?”   祝眀奕吃着草莓,红色的汁水将他淡色的薄唇,染上了一层艳丽的色彩。   他坐在她身旁,深紫色的眸子满是疑惑。   谢琼暖往他身边挪近了些,她牵起他的手,起身出门。   她指着屋外一望无垠的田野,缓声解释道:“这个地方叫子空间,乃是我异能幻化的地方,眀奕,你眼前所见之景,便是我异能幻化而来。”   “异能?”祝眀奕显见的诧异了一瞬,这些年,他南征北讨,见过多地的名族风情,奇能异士,可是异能这个词,第一次听过。这是个什么物品?竟能创造出世外桃源?   谢琼暖顿了顿,再多言语似乎也说不清楚,她执起他的手,柔声道:“眀奕,你自己感受一下,眼睛睁大了。我带你出去。”   她说完意念一闪,祝眀奕只觉一个慌神儿,他二人之间周围的环境竟然完全变了。   遮天蔽日的树木,山林中阴冷湿气的雪水,还有凶兽偶尔的鸣叫。   他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极为警惕的打量了一眼四周,墨眸露出一抹巨大的震惊。   这里……这是他熟悉之地――崂山林中深处。可是方才他明明在琼暖所说的家中。   谢琼暖看着他被冻的通红的鼻头,杏眸滑过一抹懊悔,明明知道空间内的气温和崂山内的气温相差十几度,却让他穿着个法兰绒睡衣直接走了出去。   谢琼暖抓着他的手,也不待祝眀奕发问,意念一闪,又回到了空间。   祝眀奕:……   这一次空间跨越的速度更快,祝眀奕甚至觉得自己的手方才还冷的直打哆嗦,这一会儿,却又春风和煦,暖光融融。   强烈的环境变化,饶是见多识广的太子殿下,脸上的表情也震惊的一时收敛不回来。   他定定的看向身前的女人,如玉的左手将她的手捏的紧紧,仿佛生怕自己一个闪神,她便直接消失了一般。   他恍然有个猜测,倘若有一天,他做了错事,她再不愿见他,那他有可能一辈子也无法与她相见,即使得到了整个天下,他却可能永远失去她。   谢琼暖被他捏着的手有些发疼,她稍稍挣扎了下,身侧的男子这才回过神儿。   祝眀奕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唇角勾起一抹苦笑。   他方才最先关注的不是,她为什么有如此神奇的能力,竟胡思乱想,往后不能惹她生气,否则再也见不到她?   大凤朝的太子殿下,再也不是理智而冷静的太子殿下。   祝眀奕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深紫色的瞳眸中滑过一抹恍惚,很快的又消失殆尽。   谢琼暖以往便不是个心细如发之人,这会儿想着方才让他在山林中冻了一小会儿,此时后悔的要命,只想着将功补过,哪里注意到身边之人眸中的异样。   她牵着他的手,让他坐在沙发上,虎着脸逼着他喝了口热茶,这才担忧的问道:“方才没冻着吧?你本就受伤,昨日高热不断,直到今早体温才恢复正常,都怪我,粗心大意,倘若方才在崂山冷风一吹,再染上风寒,怕是又要平白受苦。”   祝眀奕:……   他家妻主似乎将他看的太过柔弱了些,他身怀武功,且内力不俗,本就比常人自愈能力强上些许,不会如此轻易染上风寒。   但是看着她不见丝毫作伪的担忧神色,素来恭谨有礼,坦陈以待的太子殿下,这会儿子竟然软下了神色,装起了柔弱。   谢琼暖扶着他坐在沙发上,嘘寒问暖好一阵,见他无多大异样。   这才缓声解释道:“此乃我的能力,我们家乡称之为空间异能。刚刚眀奕你自己感受过,我的异能可以带一个人自由出入空间,子空间就是你脚下所踩踏的这篇天地。这是块大约有二十余亩的良田,目前还在不断增大,可随意耕种,但凡种下来的蔬果一天便能成熟结果……”   谢琼暖说到这儿原本担心身边的男子没有办法接受,她抬头觑了眼他的神色,却见他神色极为坦然。   只是眉峰稍稍隆起,薄唇张合:“家乡?不知琼暖家乡在何处?家中可有母上大人,爹亲?”   “明奕,我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我是从后世穿越而来……”   谢琼暖的语速极缓,她似乎在讲故事一般,将自己穿越前的事情一股脑的说给他听。   祝明奕听得极为认真,虽然她说出的很多话,他并没有听懂。但他都记在了心里,他想终有一日,他要将她的世界画成一幅画,镌刻在脑海里。假设有一天,她不见了,他好去那个神奇的地方找她回来。   一切解释完毕花了一个多时辰,谢琼暖拉着祝明奕的手问:“明奕,你听懂了吗?”   祝明奕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深紫色的眸子晦暗不明,看向她,问出心底的担忧:“琼暖,你还想回去你家乡吗?”   谢琼暖不由失笑,她上前两步,坐在他的腿上,搂着他,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不……此生明奕去哪儿?我便也想一并跟着。左右跟着夫郎走,有酒有肉吃。我可是个柔弱又无能的妻主,没有夫郎,往后怎么能生活?”   她红艳艳的唇角勾着抹打趣儿的笑,一双杏仁般的眸子灿若星河。   凤明奕抿着唇,那双矜贵的紫眸染上了丝气血上涌的猩红。   他的手颤颤巍巍的搭上她那两片艳若桃李的红唇。   眼底是再也克制不住的冲动。   谢琼暖抬手卷起他垂在肩侧的青丝。   她声音清脆中带了丝灼灼的热度:“明奕乖……等你好了,我们再……”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抖着手,薄唇不可控制的盖了下来。他笨拙的探入,青涩的厮摩。   谢琼暖挑眉放任他在自己唇上动作,只是近在咫尺、俊美如铸的青年太过生涩,本是毫无章法的横冲直撞,丝毫没有美感,却平白令她眸光微暗。   谢琼暖攀上他的双肩,压了下去,反客为主。   这一场纠缠到底没有进行到最后,祝明奕睁着他那双水润的紫眸,控诉的看向她。   谢琼暖只是冲着他安抚一笑,她重复着方才的话:“明奕乖,等你好了。我们再……”   她的声音带着丝浓情未消的余韵。凌乱的发丝贴合着面颊,仿佛染上世间烟火气息的仙女,美的魅惑人心。   两人在空间内并没有待上多长时间,毕竟深山老林中的范寒苑,还在林子中乱窜。   谢琼暖虽想惩戒一下她,可倒底是祝明奕麾下的老将,他嘴上不说,如何能放任她死在这崂山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算了,我比较萎缩,还差700字才万,我肝不了了。每次饼夫放假,我就很烦,昨天吃吃吃喝喝喝买买买一整天,我第二天就得嗝屁日万…… 第57章   自从上回从崂山深处把范寒苑给带回来后, 刀疤女范将军不知自行脑补了什么, 每次遇见谢琼暖, 毕恭毕敬。那诚惶诚恐的模样,仿佛她才是她真正的主子。   两人见面针锋相对习惯了, 她态度大转变,谢琼暖为此适应了好一阵子。   凤眀奕恢复记忆后,便变得愈发忙碌起来, 为了谈话方便, 他特地在家里收拾了一间书房出来。   往日不做饭的时候,凤眀奕与范寒苑在书房待着。   三年不闻窗外事, 一心只在落水村, 这些年凤眀奕有太多极需要了解的事情。   好在骆云岚走的时候,吩咐骆虎,倘若范寒苑再次找来,她家的书房可对他们开放。   是以这些时日,祝眀奕大多心思都放在她名义上的太傅, 实则是嫡亲大师姐, 给他留下的关于晋安之乱后朝堂大事, 军队布局。   范寒苑最近走路脸上都带着丝喜气, 旁人只以为她是因为年关将至,却不知真正的原因是她找了三年的殿下终于恢复记忆。   前些时日已与殿下商量好,待元宵节一过,他们便一起启程去淮南与西南大军汇合。   虽殿下那看似软弱的妻主,也要跟着一起去, 诸多麻烦。   倘若一月前,她必是会愁眉不展,心中嫌弃。可自那日崂山深林遇险后,她再也不敢生出任何小瞧的心思。   想来也不足奇怪,殿下如此金尊玉贵的人,眼界甚高,以往在上京,拥有天下第一美女之称的候府世女,想要入赘殿下为赘妻尚且不行。   如今这谢家女君必是有过人之处,否则如何入得了殿下的眼?   那位女君表面上吊儿郎当,实则应是有极大的本事。倘若跟着他们一并去淮南,北上,推翻凤楚生那等人面兽心之人的皇权统治,定又是一强有力的助力。   范寒苑心里打着小算盘,面上便对殿下的赘妻,态度越发恭敬起来。   左右有大本事的人,都是怪人,恭敬有礼,总不会出错。   只是范寒苑的笑脸并没有维持多久,年关前两天,骆云岚家的护院骆虎,前来落水村,交给范寒苑一封信。   写信的人乃左将军贾时弦,这封信是半月前所写,派人快马加鞭送过来。   范寒苑把信件交给凤眀奕,从书房出来的时候,两人脸上的神色都有些复杂。   原以为未来讨伐暴君统治可以徐徐而某之,没想到西南十万大军,竟已经被朝廷军围追堵截,被迫全员撤离淮南。   这天晚上凤眀奕在书房独自待了很久,他展开地图,把西南边陲到九江郡宝漳县的地形图,来来回回看了很多遍,最终摊开宣纸,手执狼毫,画下了一副徒步赶路的地形图。   十万大军由于人数众多,如果一起转移定会引人注意,贾时弦在信中也提到过,不走乡道,走山路。   但是山路并不好走,且山里凶兽多,危机四伏。西南到九江中间地带,更是山匪众多,途中指不定又是接二连三的恶战,虽他西南军士兵俱是精锐,可缺少武器,长途跋涉,一路走来,危险可想而知。   凤明奕在这封地形图后,一并附带了十张宣纸,这是凤眀奕给贾时弦的密函。   宣纸上,大致交代了他的命令。   十万大军,倘若暂时摆脱朝廷军队的追缴后,应立刻分散行事。军队按照每个军营已经划分好的的兵种,骑兵、步兵、越骑、射声等,这些兵种由八校的校尉带领,分路线分批入九江郡。   祝眀奕所画的地形图,尽量挑选在危险地带做了标记,并在信内把详细的战略部署,与转移策略以及未来遇到的危险、解决办法一一给写了进去。   是以,等祝眀奕在书房洋洋洒洒写完信件,返回屋内的时候,谢琼暖早已经睡得人事不省。   --   年节便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渡过,谢琼暖与祝明奕二人在落水村本就没有亲属,不需要走亲访友。   是以,这个年,村里人都在鞭炮除岁,走街串巷,他们家却出奇的安静。   只在大年三十那天,三人聚在正堂吃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   这之后祝眀奕愈发忙了,每日起早贪黑,两人虽睡在一起,但谢琼暖也恍然觉得,她很久没有正正经经的看上他一眼。   谢琼暖心内不愉,却并没有阻止他起早贪黑。她明白这是他身上背负着的重担,他身为大凤朝的太子,身为一个有血性的哥儿,必须承担的血与泪,辛与酸。   自家夫郎忙着家国大事,谢琼暖便彻底成了个孤寡闲人,每天吃完饭便直接回屋内,进入空间,左右无事,这段时间,她可算勤劳了一把,把空间里的地,一亩一亩的开垦了出来。   左右现在祝眀奕已经知道她空间异能的存在,也不需要遮遮掩掩,他们家现在的青菜都是从空间内拿出来的,值得高兴的时,自从辣椒、洋葱、大蒜等调味的植物能拿出来后,祝眀奕炒出来的饭菜便更好吃了。   就连范寒苑每日也能多吃上几碗,对自家殿下失忆后学到的厨艺啧啧称奇。   只是这家伙是个大老粗,根本没发现,如今的炒菜用的调料庄稼地里根本没有种。   为了避免麻烦,谢琼暖把辣椒、小葱、大蒜等作物在祝眀奕家门口的田地上也分别种上了一小垄,还偷偷的埋了几垄土豆种,左右土豆最好成活,她再施加点儿末世的强化肥料,不愁春天的时候吃上土豆。   倘若真有人起疑问起来,倒可以推说,这些是祝眀奕在山上找来的植物,她在家闲来无事栽培出来的。   谢琼暖此时种下这些植物的时候,也就脑海内灵光一闪,一个念头的事情,哪里知道恰恰是这些作物,让她提前发现了一件大事。   这年冬天,雪水下得并不多,正月里天气便逐渐回暖,凤眀奕与范寒苑每日往落水村周边的村落、乡镇里跑。   那天晚上,谢琼暖洗漱完毕,经过书房。   无意中听见这样一段对话。   “殿下,十万大军将要安置,可如今购地仍旧缺少银钱,即使左将军前些时日来信,得了您以往的银票,但是也只够兵士们大几个月的口粮。咱们?咱们……”   “你与我明日再去深山打猎。”   “可谢……妻主大人……她若是知道您近些时日与属下外出,实则是去外打猎,定得打断属下的腿。”   这天夜里,谢琼暖现在门外好一会儿才回了屋,她难得没有提前入睡,等着他将困难告诉她,可是骄傲倔强如他,却并没有开口。   第二天,祝眀奕与范寒苑又去“镇子上”了,回来的时候,那人极力的掩饰着眼角眉梢的疲态,从怀里给她掏出了个葱油饼。   葱油饼放在纸袋里,由于贴身放置,竟然尚没有冷却。   谢琼暖眼神暗了暗,她如往常一般,唇角勾出一抹慵懒的笑容。   只是这笑容却再也抵达不到眼底,祝眀奕揉了揉发酸的额角,长腿迈进门槛向灶房走去,却被眼前的人一把揽住。   谢琼暖觑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范寒苑,淡声道:“范将军,今晚你自己去灶房下些粗面吃,可行?你们家殿下累了!”   她说完,也不等范寒苑回答,直接拉着祝眀奕的手回了里屋。   “琼……妻主?”凤眀奕说话的尾音带着一丝颤抖,她牵着他的手,力道重而有力,回房间的步伐更是越来越快。   他极少见她如此反常,莫非是近些时日,自己忙的昏天黑地,冷落了妻主?她想……   凤眀奕抿着唇,他眸中不自觉的滑过一丝疲累,眼角余光瞥见她绝美的侧脸。   寂寂的心里不受控制的冒出些灼热,他眸色渐深,假设她想要……他可以……虽然累了些,但是想到做那等子事带来的满足,他觉得他有了劈柴的力气。   谢琼暖牵着他的手,没空观察身旁太子殿下那张痴汉的脸,她此时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既心疼,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他们夫妻本一体,没有银子,他宁愿自己去山上打猎,也不愿意问问她。   那日她分明带着他看过了空间的神奇,即使她没办法带他进入里空间,给他看一看自己成堆的金银珠宝,但是她告诉过他了的啊,她有银子,很有银子!   可是他遇到困难,却绝口不提。   谢琼暖握着他的手又用力了些,她一手将里屋的门关上,拉着他,意念一闪,场景瞬变。二人便出现在子空间内。   周围瞬变的景色令祝眀奕一愣,他迅速的收敛起脑海内浮想联翩的旖思,黑紫色的眸子滑过一抹异色,他侧头看过来:“琼暖,为何带我来这儿?”   谢琼暖把他拉入木房内,按在床上,凝了他一瞬,低声道:“带你到这儿休息,子空间内的环境比咱家舒服些。”   祝明奕:……   他有点儿说不出来的心虚,抬眸仔细打量她的神情,总觉得她今天有些奇怪,却从她脸上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素来机警的太子殿下难得怔仲了会儿,他紫黑色的眸子里,带着罕见的迟疑与困惑。   待再抬起头,想要说点儿什么的时候,身边的人早已去了门外。   祝明奕眼睛闪了闪,想着她应是去屋外的树上摘果子,薄唇微勾,溢出一抹笑。   木屋内很是暖和,身下是柔软的大床,床上还有她残留的栀子花香。   凤明奕的眼皮有些重,他打了个哈欠,合衣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投下深深的阴影,挺直的鼻翼一翕一合,呼吸很快变得匀称起来。   明明该是陌生的环境,他却有种陌生的温暖,就仿佛无数个夜晚,抵足拥抱之时带来的心安。   不知不觉竟真的睡着了。   凤明奕醒来的时候,谢琼暖正坐在床的一侧,她琉璃色的杏眸看过来,轻声道:“醒了?怎么不多睡会?”   两人之间的距离隔的有些近,他愣愣的看向她,眸内保留着丝刚睡醒的迷蒙。   谢琼暖不由轻笑出声:“走,醒了去吃饭。”   她……她会做饭?   祝明奕脸上有些困惑,他莫不是还在做梦?   谢琼暖当然不会做饭,但是她会做泡面。祝明奕眼睛直直的盯着她,看见她平白从空中变出两碗他不认识的吃食儿。倒入热水,小半柱香的时间,竟然真的泡出一碗面来。   浓郁的香味儿传入鼻端,祝明奕冷峻的脸上难得露出些好奇,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碗面,竟觉得似乎真的有些饿了。   谢琼暖好笑的觑了他一眼,一边将泡面搭档放入老坛酸菜桶装面内,一边解释道:“明奕尝尝,这是我们那儿有名的速食,叫泡面,此物不能多吃,但偶尔吃一碗倒也格外香。”   谢琼暖说完把手边的一碗泡面递给他。   两人一人手捧一碗泡面,埋头苦吃。   凤明奕用膳最重礼仪,他慢条斯理的学着谢琼暖拿叉子的姿势吃面。   那优雅的模样,让他手中泡面也不觉高大上了些。   凤明奕吃完,墨眸带了几分吃面晕上来的水汽,他不急不缓的擦了擦唇边溢出来的汤汁。   促狭的夸道:“琼暖的厨艺真好,这面食儿竟是比明奕做的还好吃。”   谢琼暖:……   身边的人唇角微勾,墨紫色的瞳眸带着两分揶揄的笑意。原本冷峻的脸上,仿佛晕了层暖光,竟俊美的一塌糊涂。   谢琼暖放下泡面桶的手微顿,她愣了愣,神色怔仲,记不清多长时间没看见他这般放松的神色,近些时日……   想到昨日的对话,今日那块带着他体温的葱油饼,谢琼暖心里酸酸的。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她上前两步,手描绘着他的轮廓。低声问:“明奕,今日你去做什么了?”   祝明奕黑紫色的眸子滑过一抹犹疑,原本勾着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好看的俊眉微微隆起。   “我……”   “你上山打猎了,对不对?”谢琼暖葱白的细指滑到他的唇边,她稍稍用了丝力气,似惩罚一般把他淡色的唇,摩挲成艳丽的红色。   “明奕,你……养这十万大军,是不是缺少银子?”   凤明奕的眼中滑过一抹难堪,他的唇一张一合,想要说些什么却如何也说不出。   谢琼暖叹了口气,她垫脚安抚性的亲了亲他的唇角。   缓声道:“明奕,你可以多信任一点儿我的。为妻之前不是告诉过你?我有很多银子,不是你眼前所见的田地,而是金银财宝,金山银山。有困难不找妻主,你想找谁?嗯?”   凤明奕浑身一震,他沉默了会儿,深紫色的瞳眸愈发深邃了些,他反手抱住近在眼前的人,声音低低沉沉:“是明奕的错,有困难当是找妻主。”   他说话的声音略粗重了些,薄唇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擦过她的耳垂,又若无其事的离开。   凤明奕站直身子,他的双手搭在她的双肩上,低头看她,唇角噙着笑:“子彻求妻主借我笔银子可好?往后用这万里河山来还!”   谢琼暖:……   小狼狗秒变酷炫狂霸拽,可以啊,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年关将近,饼哥最近公司要报账……阔能不能日万了……咩咩咩……话说我真的很纯洁… 第58章   酒足饭饱, 气氛正好。   谢琼暖耳垂几不可查的动了动, 她踮起脚, 凑近了些,红唇微勾, 似笑非笑的看向他:“借!当然借!可这万里山河,荣华富贵皆是未来之事,为妻得先收点利息。子彻, 今日你自己动, 可好。”   她一双杏眼含着笑,戏谑的看向他。眸内有说不出的万丈柔情。   凤眀奕抿着唇, 他捏紧拳头的手松开又握紧, 心底生出的战栗感令他手脚不自觉的抖了抖。   他呼出的气息急促了些,沉声道:“好……子彻……愿伺候妻主就寝。”   谢琼暖张开双手,脸上俱是调侃。   凤眀奕眯着眼,上前两步,拦腰将她抱起, 放在柔软的大床。他第一次主动的压下来, 两人的重量将kingsize大床深深压出一个凹陷。   身下的人脸上还盛着慵懒的笑, 她红色的双唇一张一合, 呵气如兰,她说:“来,今夜为妻想要我的太子殿下动。”   凤眀奕低头看她,猩红如血红色玛瑙的双眼,波光潋滟, 他那一头绸缎般丝滑的发丝垂下,俊美得恍若妖邪。他细致的打量她,薄唇一寸一寸靠近,相贴,辗转柔情,一夜柔情深陷。   谢琼暖里空间内的金银首饰,珠宝玉饰可堆成小山。末世后这些只能看不能吃的贵重物品,一文不值,谢琼暖自己空间大,也不愁占用空间,因此无聊收集了不少。   但谢谢珠宝金银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物品,谢琼暖不懂这个时代珠宝首饰典当的规则,是以两人折腾一宿,睡醒后,她把里空间内,所有的金银珠宝,给搬到了子空间内,让凤眀奕自行挑选。   饶是从小在黄金堆里长大的太子殿下,在看见眼前堆成一座比他还高上一倍的金山的时候,他素来冷淡的脸上也出现了裂痕。   他这是得找上了个拥有稀世珍宝的妻主吧,原以为穷的的连饭也吃不上,却不料,竟然富可敌国,比他还……富可敌国。   素来自信又稳重的太子殿下,被眼前的金山银山给晃瞎了眼,心内忽生出一抹自卑的念头。   倘若没有这万里河山做嫁妆,他想不出什么才能令她折腰给自己当赘妻。   心中震撼经久不衰,凤眀奕抿着唇,眼内滑过一抹决心,他要将这天下送给她做聘礼。   谢琼暖的金山银山太过庞大,凤眀奕缓过神儿来,只从中取了一个小角,装了满满一竹筐,出了空间。   接下来的时日,凤眀奕便更加忙碌了,这么多金银珠宝,要想不引人注意的典当出去,并不是件容易之事。而且松花镇的当铺根本收不下这么多珠宝。   是以,他与范寒苑兵分两路,每天天不亮便起床,天擦黑才回来。   有时候去隔壁县,路途远了些,甚至一两晚上不回家都是常事。   谢琼暖倒并没有阻拦他,她深知他做事素来稳妥,有自己的章程。是以只要他提前与她打好招呼,言明行程,她并不会对他多做管束。爱一个人,就得给他应有的信任与空间。谢琼暖没有谈过恋爱,但是她闺蜜顾暖懂,时常在她耳边叨叨,就这一句,她觉得极对。   祝眀奕与范寒苑把那一篮筐金银珠宝死当干净的时候,已经到了阳春三月的季节。   细细算下来,西南十万大军从山路一路行来,已经走了整整两个半月。   由于来往信件有迟缓,祝眀奕只能粗略的估计他们将要到达的时间。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他们便要全部进入九江郡境内。   为了安置这些兵士,又不能引人注目,凤眀奕与范寒苑来来回回跑了不少地方。   好在骆云岚走的时候,将骆虎以及她这些年在九江郡经营的一队暗线,留了下来。   恢复记忆的凤眀奕,在大师姐留给他的书籍里找到了暗线的联络方式。   这队暗线人数并不多,总计十多人,大部分分散在宝漳县周围,只有一小部分伪装成普通庄户,分散在九江郡周边。   凤眀奕素来做事小心谨慎,不留马脚。他把地契田产,分散挂在暗线的名下,当地人买地,如何也不会令人生疑。   买来的田地、庄子方位也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大部分分布在宝漳县境内。   这是为将来做打算,倘若,他们的行踪真的被朝廷发觉,朝廷出其不意,出兵绞杀,一网打尽,西南十万大军聚集在一起,尚有一战之力。   好在,此时的凤楚生忙的焦头烂额,根本抽不开身关注落水村的情况。   即使他心心念念的琼暖极有可能在落水村,但是如今朝堂之上,后宫之中,一堆槽心事搅和的他,□□乏术。   上京,善宁宫。   凤楚生穿着明黄色的龙袍高坐在软塌上,他手里把玩着个小叶紫檀手串。   脸上似笑非笑,似怒非怒,晦涩的难以捉摸。   堂下跪着位身着深紫锦袍的中年男子,他的皮肤保养得益,皮肤细腻白皙,眼眸水润而有光泽,只在眼角仔细观察才能找出一丝岁月爬过的痕迹。   他虽跪着,眸中却没有丝毫示弱的神色,他看向堂上之人,黑眸泯灭,带着半分要挟:“帝上,可别忘了,哀家怀着的可是你一父同胞的亲妹妹。”   凤楚生的表情并不显,他转动珠串的速度越来越快,“啪!”珠串的丝线断裂,小叶子檀串珠顺着他明黄色的龙袍滚到了地上。   太夫简崇原本理直气壮的神色僵在脸上,他不由讥讽的笑道:“呵!哀家忘了,手足之情、兄弟之义,于殿下来说,早就一文不值。不然当年,何以有当年弑父杀兄的佳话……”   凤楚生神色不变,他似笑非笑的歪头看过来,不急不缓的道:“父后教训的极是,可儿子如何狠心,不都是您当年亲自传授的吗?如今您有了肚子里的东西,便不要儿子了?”   他特意打量了一眼简太夫的小腹,唇角的笑容越咧越大:“自古孝义两难全,您私通外臣,暗结珠胎。倘若儿臣不闻不问,这才是对我那死了还要被戴上绿帽子的母皇最大的不孝吧?”   简崇猛的抬起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浑身一震,与堂上之人阴鸷的眸子对视,他急促的质问道:“你对左丞相做了什么?”   简崇知道,以凤楚生的阴狠手辣,他知道真相后,定是不会饶了他们,可是他没想到这么快,明明……”   他眼中充斥着恨意,直视堂上之人的双眸。却被那双冷酷无情嗜杀的鹰眸,给灼的睁不开。迫人的威压传来,简崇狼狈的别看眼。   上首的年轻帝王,翅膀终是硬了起来,再不是他能随意摆布。   可……   他和左丞相的孩儿,他一定得保住。   简崇抬手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恨意滔天:“我儿愈发大了,青出于蓝胜于蓝。你当年在紫禁城内逼死了你母亲,如今又要用同样的方法逼死亲生爹亲。好极,我倒要看看,帝上将为父逼死后,天下人将如何看待于你。”   凤楚生直起身,他缓步走向堂下,俯下身,凑在他的耳边轻声道:“父后严重了,您当然不用死,只是您腹中的孽种,见不了这个世界上的阳光!”   “凤楚生,你敢!倘若我腹中孩儿有个万一,哀家就将当年,你勾结外戚,发动叛乱,逼死宣平帝的事情昭告天下。”   简崇睚眦欲裂的威胁道。   却不料身前的人已经直起身,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阳光下却有股森森的冷意。   他一边向前走,一边冲着屋外候着的奴才们命令道:   “太夫身体抱恙,精神欠佳,朕忧思甚重,特赐西域补药,为太夫将养身子。往后宫内一应杂事交由大总管处理,切不可再叨扰太夫。”   ……   近些时日宫内都在传,太夫身体抱恙,无法再掌管三宫六院。帝上将宫内一应内务交由一个奴才掌管,不合礼法。   三宫六院本应由皇夫、赘后打理,像如今这番模样,成何体统。   于是好不容易处理完左丞相与太夫二人留下来的乱摊子,打算亲自南下寻那人下落的风楚生,又被绊住了脚步。可怜他之前派至落水村的探子至今一个未归。   其实他心如明镜,倘若不是他亲自寻找,就凭手下影卫的能力,如何能将那人带回。那女人本事通天,滑的如泥鳅一般,她若不愿意做的事儿,没人能够强迫她。   而他……如今却脱不开身南下寻她。   近日朝堂之上,文武百官讨论最多的便是帝上招赘后一事儿。   酸腐文官谏言:“帝上,国不可一日后,后宫不可一日无主。臣恳请帝上,招赘后,入主坤宁宫。”( ′▽`)l( ′▽`)y( ′▽`)d( ′▽`)j   “臣复议”   “臣复议”   ……   文武百齐齐官出列,一一谏言。   凤楚生烦不胜烦,成日冷着张脸。   只是,他这种烦恼并没有持续多久。阴历二月初二龙抬头,谢琼暖那女人生日。   宫内老人都知道,每年这一天,帝上都会提一壶小酒,在乾清宫内,闭门小酌。   这日也不例外。   凤楚生醉意微醺,他看着屋外高悬的月亮。黑眸不可抑制的露出一抹憧憬。   他只有喝醉酒了才能记起她的模样,他穿越到这异世已经有20余年,关于她的记忆渐渐模糊。有时候他刻意回想她的面容,只有支离破碎的画面。   这令他心生恐慌。   后来他想到一个办法,醉酒。醉酒后他能记起她的模样,他可以把她的容貌画下来。加深记忆,也加深他对她的思恋。   每年的今天就仿佛是一种仪式。是他对她的,亦是他对自己的。   只是今天的酒似乎度数额外的高了些,这才小酌了半杯,便有些沉沉的醉意。   凤楚生倒下的时候,只看见一角深紫色的长袍,那人摇摇曳曳,款步而来。   清减了不少的太夫,小腹平平,他冷冷的俯身看着阖上眼睛的他,他的手中撺紧了一副画卷,画卷随着他倒下展露开来。   这是一个极其美颜的女人,她青丝垂肩,双眸含光,笑容恍若不染尘埃的仙人般,美的惊心动魄。画的右下角上书:吾爱,琼暖。   简崇认出画上的字迹后,癫狂的笑出声:“我的好儿子,没想到你竟然是个痴情种,我道为何这些年你不愿招赘后,原竟早就心有所属。”   简崇笑得眼角沁出了丝泪,他从怀中掏出帕子,擦拭眼角的湿意,手搭在自己的腹部,癫狂的笑容之下,是难掩的悲伤:"爹亲的女儿,可怜你与你母亲早早的见了阎王,爹亲活着也是无趣儿,这就为你二人报仇,随你们而去。”   简崇的声音越发尖细,唇边荡着鱼死网破的笑,他上前拍了拍凤楚生的脸,尖细的指甲划过他白皙的脖颈,只是原本用力的长指甲忽然一顿。他眼角余光瞥见凤楚生即使昏迷仍旧握紧手中的画卷,眸内流光一闪而逝。   简崇松开掐他脖子的五指,轻笑出声:“我的好儿子,念在你乃哀家亲身儿子的份上,哀家忽然不愿意你就这样简单的死去。你不是喜欢棒打鸳鸯,杀了我的青贮,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爹亲这一生求而不得吗?既如此,你也尝尝这种求而不得的痛苦,如何?”   他说完笑得愈发大声,偌大的乾清宫内,回荡着他尖细的笑声,甚是恐怖。   却说这边厢祝莲也到了乾清宫。   她最近几日有些焦虑,眼看着还有一月落水村便要遭遇那场大灾,她必须得提前回去,将那人带回京城。可……   她粗略估算过,从京城到落水村,即使快马加鞭也要大半个月时间。   前几日她隐晦的与楚德帝告假归乡接来父母亲人。   只可惜楚德帝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不同意。   她今日也是别无办法,硬着头皮也要再求上他一求,否则她心心念念的人该怎么办?   由于祝莲乃帝上看重之人,她本就是御赐的贴身庶吉士,虽管职不高。却可以自由出入皇宫,无人敢拦。   到了乾清宫,祝莲秀气的脸上显出一片疑惑。   宫外并没有红杏等侍卫守在门口,整个宫门紧闭。   祝莲有些迟疑,事出反常必有妖,若是以往,她早就转身而走。但是她没时间等了,今日她一定得见着楚德帝,告假归乡。   祝莲谨慎的在外面垂首恭敬的道:“微臣祝莲求见帝上!”   宫内没有人应,可却明明有脚步声。   祝莲眸中疑惑更甚,她再次拔高声音求见道:“微臣祝莲求见帝上!”   里面仍旧没有人答应,她站在门口迟疑,刚准备转身,找找帝上身边的红人红杏侍卫。   却不料,自己的嘴巴忽然被人从身后捂住,祝莲眼内显出一片骇然,她挣扎着想要挣脱,却不知捂住自己口鼻的布巾,裹上了那等子污糟的药。   她不可避免的吸入鼻腔,身体莫名开始升温,心内有股灼热烧的她堪堪失去理智。   祝莲清秀的脸上布满红晕。   挟持她的人把他押送到一身着紫衣男子的面前,垂手道:“主子,正好在门口碰见一个女人,属下便直接给她用上了药!”   简崇觑了眼祝莲满脸通红的脸,满意的点点头:“这样姿色的女子,配得上我儿。扒开衣物,放床上!”   祝莲:……   她心内暗叫糟糕,可是灭顶的灼热让她的脑子烧的没有反抗的力气。   她只隐隐约约感觉有人脱下她的衣衫,那两个说话的歹人细细碎碎的退出屋内。   待一切安静下来,祝莲只觉得身上的冲动如附骨之蛆,她想着自己应是需要些什么填充。却终是不得劲儿,身边躺着的是个男人!男人!   即使身上发烧似的疼痛,可心里却恶心的要命。她……尼玛给她个女同下那样的药?她得有那个能力、有那样的心里需求才行啊喂!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那个药不能写,我就用别的代替了啊……哈哈哈(?ω?)hiahiahia谢谢小可爱的爱…… 第59章   祝莲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在火上炙烤 , 身上发烧, 灭顶的冲动一波一波的传来, 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在床上抹擦。   随着翻滚的幅度变大,她的手臂几不可查的碰上了旁边男人的肌肤。   心中翻滚的、恶心的、感抑制不住的念头往外涌。   祝莲有些绝望, 她克制着自己不断靠近身边之人的冲动,眼角泛着丝动情的泪花。   在冰与火中煎熬,她眼中充斥着血红色, 连旁边人的模样也看不清。   但是她却敏锐的察觉到, 躺在一旁的人是个男人。   呵!   身体翻涌而来的灼热,吞噬了她的理智。   祝莲有那么一秒钟, 恍惚觉得自己将要控制不住, 顺着身体的本意,碰触旁边的人。   只是……这种想法很快,在碰触到他的手臂的时候,戛然而止。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碰他?   祝莲猩红几乎丧失思考的眸子内,闪过一丝迷茫, 她不知道该怎么碰触?   即使这具身体, 曾经风流快活过, 有清晰的风花雪月的记忆, 可是她不行?   她理想中唯美的爱,是青丝垂下的绝美女人,凝视她,拥抱她。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同样在凝视你。   她喜欢这句话, 更喜欢深渊凝视她的冲动。   而不是如这般……   被药物湮灭的理智,在这一刻瞬间回笼。   祝莲抖着手,身上烫的如一块铁板上炙烤得鱼,她知道下一波不受控制的火热又将来临,短暂的理智回笼之后,又是一番殊死较量。   她怕自己挺不过去,眼角余光瞟向侧手边的床柱,祝莲咬住牙关,闭着眼,朝着床柱,狠狠砸去。   在昏迷的那一刻,祝莲唇边带着一抹嘲讽的笑。   她可真厉害,如此烈性的药,她都能挡得住诱惑,往后还有什么困难没有办法办到的呢?   她是十二岁后发现自己喜欢同性,从一开始的惶恐、遮掩、自我厌弃,直到最后坦然对待。   她们同性恋有同性恋的尊严,倘若真的被药物控制,就平白无故的与个男人上床。   她知道,如果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图了这一时快活,待明日清醒过来,怕是将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她有自己身为女同的自尊与坚持。   --   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每年这天,帝上会把自己关在乾清宫内一整天。   驱散宫内所有守卫人员,虽帝上如此命令着。但隶属于帝上的影字部侍卫仍旧会守在乾清宫的外围。   只是今日出了岔子,正午十分,太夫的善宁殿内突发走水,帝上派人盯着的影十前来报道。   红杏身为影卫首领,自是察觉蹊跷,往常善宁殿若有风吹草动,定是要向帝上报告。   只是今日,时间特殊……红杏思考了一瞬,嘱咐影三守在殿下寝殿,自己亲自去善宁殿探明情况。   影三虽不及红杏心细如发,却也是一并跟着帝上,夺位走来的老人。   他如往常一般隐在暗处,哪里知道,今日注定不太平。   他隐藏在乾清宫的屋檐之上,却发现远方有黑衣刺客。   若是往常,通知宫内驻守的侍卫队便可。   红杏走时,千叮咛万嘱咐,绝不能离开殿下半步。他心中自是清楚轻重缓急。   只无奈他见着了刺客右侧肩绣着的燕子标记。   帝上刚登位之初,遭遇过五次刺客暗中刺杀,有一次甚至险些失去了性命。   五次遇到埋伏都是同一波人,他们黑巾蒙面,只肩膀上绣着“燕子”标识。影三一大半的同伴,都死在“燕子”手中,包括他的亲生姐姐。   刺客身形极快,飞檐走壁,似乎在宫内探查地形。   影三眼睛一眯,整个人身形极闪,朝着刺客的方向掠去。   只可惜,他的轻功到底不抵来人,刺客带着他兜兜转转大半个时辰,末了隐匿于市井,消失无踪。   影三这才意识到事态不对,心中暗叫糟糕。待回到乾清宫,与从太夫寝殿回来的红杏,碰了一个正着。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黑黑沉沉。   乾清宫外,堵着一群老臣。   有当朝成国公府的简国公、武国公府杨国公、宁阳侯府李女侯……内阁德高望重老臣。满朝文武齐齐聚集的场面甚是壮观,只是俱不敢擅自入内。   寝殿内。   简崇眼眸滑过一丝不愉,他阴沉的觑了一眼床上撞破头,昏迷不醒的女人,心内翻江倒海,呵!这还是个烈女?   江湖上盛传,但凡用上一夜生欢药的女人,除非她不能人道,否则定会……   简崇从不怀疑一夜生欢的药性,因为当年为了与罗君床上助性,他曾花下重金,在拍卖行,得上过一瓶。用上那药物后,那滋味儿……至今令人心中悸动。   传说中,一夜生欢乃由蓬莱暖生阁司神医亲手调制,但凡用上此药的人,会被心头冲动驱使,勇猛如虎。与人共赴云雨,快乐似神仙。   很多达官贵人为了行那等子事儿时,尽兴,都愿意尝上一尝,只可惜,司神医为人神秘,坊间由她亲手研制的药物并不多。   好在,月余前,他与左丞相暗结珠胎,为了不让人发现,特地亲自去太医院,敲打专门为她请脉的太医丞王得思。却在御药库内,看见了一夜生欢。   简崇明面上父仪天下,克己复礼,实则这些年,守寡时间长了,对那方面的冲动特别强烈,好不容易找上一个合自己心意的面首,利用自己母家的权势,将她扶上臣相之职,目的便是能与她日日笙箫。   是以,看见御药库内有这种好物,当然是据为己有。   原以为等自己诞下腹中胎儿便能再尝上一尝其中滋味儿,却不料,最终以这种方式用在了别人身上。   简崇狠狠的盯着床上的女人,这么烈性的药物,竟然都不能让她将他那好儿子,给强上了……   废物!废物!   简崇气的牙呲欲裂,视线移动到床的内侧。   他那好儿子已经醒了,为了蒙混过关,他酒中所下的蒙汗药剂量并不重。   凤眀奕半坐在铺着明黄缎子的龙床上,他慢条斯理的扣着身上的盘扣,穿衣的动作优雅又美观,唇边温文的笑容始终没有消散。   明黄色的衣袍穿好,他直起身。觑了眼龙床上昏迷不醒,躺在外侧的女人,唇边的笑容愈发盛了些。   他的脚跟踩踏在她的小腹之上,越下龙床。   乾清宫内,只有简崇一人。德高望重的老臣们俱都守在门外。   凤楚生侧耳细听,似乎还能听见屋外交错不齐的呼吸声。   他脸上似笑非笑,黑色的鹰眸清清冷冷,轻飘飘的瞥了眼站在前方的太夫,殷红色的唇亲启,声音再不是往日刻意伪装的温和,冷的仿若屋外挂着的冰渣:“原想留你一命的。毕竟曾经你我父子一场。呵?”   简崇的眸中盛着恨意,声音带着两分丧失理智的尖细:“收起你那可怜的怜悯,哀家的女人,哀家的女儿都被你害死了,早就没打算活着。原本你也该死的!”   简崇上前两步,她的眼睛带着丝癫狂的血红,讥嘲道:“可是,哀家忽然发现了你的美人图……”   凤楚生原本冷淡神色一变,倏然抬眸,他眸内寒光四射,脸上再没了一丝一寸的笑。   他阴鸷的看着前方当了他二十多年爹亲的男人,拳头扭紧,在空中滑过一道弧线,砸向他那张嚣张的脸上。   他没有内力、异能傍身,下手的力道并不重,但是他却熟知人体脆弱部分的位置。例如:脸部鼻根……   简崇被眼前之人忽然的一拳,给砸倒在地。他的鼻孔流出两股鲜血。   鲜血似乎止不住一般,汩汩而下。看起来甚是凄惨。   简崇从怀里找出一方丝帕,慢条斯理的擦拭血液。   脸上的笑容不减,他挑衅的抬起头,讽刺道:“怎么?我的好儿子,生气了?原也是个痴情种。可是怎么办?哀家要让你生不如死,尝尝这毕生求而不得之苦!唯一遗憾的是,床上的女人无用……没有让你破了身子。可是你可别忘了,满朝文武在外,众目睽睽之下,生儿,这赘妻你赖不掉了!”   简崇扬起脸,指着自己的鼻子,得意的笑道:“来!动手,哀家早就想死,只要你也尝尝那等求而不得之苦……哀家……死不足惜。”   凤楚生俯下身,他的唇凑近简崇的耳廓旁,声音低沉森冷:“父后,别急,您不会死,朕要让您尝遍这世间万蚁穿心之痛,您怎么能死?您还没看见整个成国公府倾覆,看着简府株连九族……您记住,朕原是打算保着这些人的。”   凤楚生阴阳怪气的笑了笑,抬手拍了拍简崇的脸:“谁让你不乖呢?呵!”   ――   瑞康四年春,帝上选翰林院庶吉士为赘妻,钦天监算好吉时,6月初八,帝后大婚,举国同庆。   时下上京内,盛传,帝后之间的爱情,感人深至。   自古郎君爱才女,帝上南下微服私访,偶遇学子祝莲,一见钟情,二见倾心。   回京之时,特带在身边,培养感情。后两人朝夕相处,感情渐深,帝上不嫌弃其出生贫穷,爱其才貌。力排众议,将其娶为赘后,真真一神仙眷侣,被世人艳羡。   却不知被世人艳羡的农女祝莲此刻却愁肠满腹。   祝莲自那日被人暗算醒来,已过了多日,她被人关在一府邸内,所有见着她的仆侍,俱告诉她,在三月后她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赘后。   可她却再也高兴不起来,出不去,逃不走,更见不着楚德帝。她……要回落水村寻她,却无法……   伺候的宫女说,帝上会派人将她的宗族亲人接进京城……   无人知道,这些并不是她需要的……她想要接来的只有她,旁人的死活与她无关。   近些时日,她甚至有些挫败,剧情的力量难道真的不可改变?兜兜转转一大圈,她竟然又成了凤楚生的赘妻。   可是,她是个对男人无丝毫兴趣的女同!!!   作者有话要说:  对,今天三更,日万,昨晚有点儿事儿断更,老规矩,今天日万补回来 第60章 (二更加三更)   阳春三月, 天气已逐渐回暖。   谢琼暖在家窝了整整一个冬天, 没怎么出门。往常挑水的活儿都让范寒苑给抢着做了, 是以很长时间没有在崂山山脚下晃荡。   这天天光大亮,万里无云。春日的阳光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格外的让人舒适。   谢琼暖扛着个鱼竿晃悠悠的往山下走。   一路走来,所见之景令她秀气的眉毛不自觉的稍稍蹙起。   春暖花开,原本应是绿油油的麦田, 金黄色的油菜花, 万物萌生、生机勃勃。   却不料,这一路走来, 庄稼地里, 青黄不接,很多田地上甚至裂开了缝隙。   干旱?   谢琼暖眸中滑过一抹异样,待行至小清河,心中的异样便愈发盛了些。   小清河的水比去年浅了不知多少,原本河水改过膝盖的下游, 现在只能没过脚踝。   今天, 天朗气清, 往常尚可碰见许多在此地浆洗衣物的中年夫郎和小哥儿, 今日却没有……   谢琼暖提着鱼竿,看着眼前的浅滩,除了几个在此处玩泥巴的女童外,竟没有一个成人。   谢琼暖止住向前走的步子,转身便打算, 去村内找个人问问。   村里青黄不接、水源枯竭的景象有点儿不正常。   她刚转身,没走几步。   身后便传来一个稚嫩的呼唤:“暖姨?|”   谢琼暖扭回头。   前方不远处的小女娃,正一浅一深的向她的方向跑来,她扎着总角小辫,身上的衣物有些脏乱破旧,瘦瘦小小的样子,竟比几月前见的时候,清减了不少。   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此刻盛着抹遇到熟人的激动。祝大娃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脸上盛开一抹童稚的笑容。   谢琼暖跟着笑起来,看着已经走到自己近前的小女娃,摸了摸她枯黄的发尾。   温声招呼道:“大娃,又偷着出来摸鱼了?”   祝大娃黝黑的脸上生出一丝罕见的红晕,她呐呐的回道:“才不是,如今小清河下游连水都快没有了。我……我就是想碰碰运气。看看河里有没有藏着泥鳅”   谢琼暖有些好笑的看着她那双沾着泥巴,尚未清洗干净的双手:“哦?我们大娃真能干,还想着捉泥鳅呢?”   祝大娃扬起脸,脸上盛着被表扬之后的骄傲,只是这骄傲的神色维持了一瞬间却又垮了下来。   她没精打采的道:“可惜,摸了一个时辰的泥鳅了,至今一无所获。暖姨,你来钓鱼的吧?”   她看了眼谢琼暖手中提着的鱼竿,祝大娃黑黝黝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希冀的流光,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瞬间熄灭。   谢琼暖见她脸上忽尔开心、忽尔落寞的神色,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大娃聪明,一眼便看出暖姨意图。只是我多日未下山,竟不知小清河的水快要枯竭了,这鱼今日可钓不成喽!”   祝大娃原本舒展的眉头,又蹙了起来,小女娃一脸愁苦的看过来,原本稚嫩的声音,带了丝沮丧,颇有些小大人的模样:“暖姨,你有所不知。前些时日,我听母亲随口说,咱村里,今年怕有旱灾。母亲说,瑞雪兆丰年,咱庄户人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倘若老天不争气,冬季无大雪冻死虫害,春日无细雨缠绵,滋润庄家,地里今年的收成堪忧。”   谢琼暖原本懒洋洋的神色倏然一凝,她弯下身,视线与祝大娃平齐,温声道:“大娃,此乃你母亲与你说的?小清河的水干涸,是不是也与今年天气有关?”   祝大娃懵懂的点点头,她的双唇,干的有些裂开,头发再没有去年的细细软软,细看之下,还有些枯黄。   “暖姨,娘说今年庄稼地里许是收成不好,家里须得节省开支,我与两个弟弟,自从年后,再没有吃上过一个鸡蛋了哩!今日,想着来小清河,看能不能碰点儿运气,捉些泥鳅回家,打打牙祭。”   小女娃仰着脸笑,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瘦的颧骨突出。   谢琼暖看得有些心疼,祝大娃笑得一脸童真灿烂,瘦小的身板,再没有往日的壮实。   她从怀里掏了掏,意念一闪,把前些日凤眀奕去镇子上,给她买来的糕点,从“怀里”掏出来,递给她。   缓声道:“小孩子家家,崩总皱着眉头。来,笑一个,暖姨请你吃糕点!”   祝大娃眼睛一亮,她的唇边裂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只是手将将伸出,似乎想到母亲的教导,顿了顿,又迅速的收了回来。   她有些犹疑的拒绝道:“暖姨,这糕点太多了,我……我不能要。”   谢琼暖摸了摸她的发旋儿,故作严肃的说道:“接着吧,还和你暖姨客气什么?往后暖姨还要咱大娃帮我打下手钓鱼呢?”   她一边说一边把手上的糕点塞到了祝大娃的怀中。   与祝大娃,在田埂上闲聊了几句。这才解惑,由于水位下降,河水变少,村里浆洗衣物的夫郎、小哥儿,现在都去中游地段,是以下游再不如往常那般热闹了。   谢琼暖从祝大娃口中了解完情况,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回家,掉头去了祝铁柱的家里。   好在祝铁柱正好没有去田里插秧。   见谢琼暖前来,祝铁柱黝黑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笑意。   祝铁柱为人素来朴实,谢琼暖与这类人打交道,一向直来直往。   寻上门,便直接进入正题,问了些村内近些时日的情况。   祝铁柱是个中年人,说起话来比祝大娃更为有条理。   她详细的与谢琼暖,描述了近两个月地里的情况。   原来不止落水村,周边的村落,今年春天种下的秧苗俱都青黄不接,别说青色的嫩芽冒出土地,便是一些青黄不接的叶子,也很少有。   祝铁柱唉声叹气,一脸愁苦,庄稼大妇,常年在地里干活,遇到这种萧条的景象,心中多多少少有些猜测。   “今年不好过呐!”临走时,她拍着谢琼暖的肩,愁眉苦脸的叹。   这一天,谢琼暖在落水村的田埂中穿梭了很久,直到天色将暗,才回家,忙的连中午饭,也没有顾得及吃上。   好在她家喜欢养猪一样养肥她的夫郎,今日并没有在家,否则又是一阵爱的数落。   凤眀奕这晚回来的很晚,忙了两三个月,十万大军安置的地方总算布置妥当。   近些天,为了不引人注意,从别的郡县买来骏马、兵器。他也是颇费周折,好在一切尚算顺利,师姐留下的暗线全部排上了用场。   所有的一切均算无漏洞的安排妥当,凤眀奕的心情总算稍稍好了些。   他已经多日,未给她坐上一顿热气腾腾的饭菜。每晚归来,只能匆匆的在灶房,简单坐上两道菜,放置在厨案上,让她第二日吃剩菜剩饭。   这几日,他们连好好说上一通话的机会都难有。   好在,一切将要进入尾声。他可以……   凤明奕与范寒苑加快步子,往回走。   天空中一轮圆月高悬,把两人的影子拖的既细又长。   回到崂山山脚的独门小院儿。   那人并没有睡,里屋内点着蜡烛,灼光摇曳,把她的身形倒映在窗柩上。   凤眀奕看着她的身形,脸上冷峻的神色不由软了些,薄唇微勾,推门而入。   他穿着一袭黑色长袍,脱下厚重的棉衣,整个人看起来愈发挺拔,如松如竹。   谢琼暖扭头看他,顾不得欣赏他此刻披星戴月,清隽的面容。   她端坐在八仙桌上,手指上压着张字迹已干的宣纸。   温声道:“眀奕回来了?做下来休息会儿。”   谢琼暖指着自己对面的杌子,示意他坐下说话。   凤眀奕有些意外,他第一次见她神色如此惶急,欲言又止。这不像往日的她,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凤明奕心中疑窦丛生,走至她近前,坐在对面的木椅上,抬眸看她。   谢琼暖葱白的手指,敲打着桌面,琉璃般圆润的眸子,晦涩不明,她似乎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开口,停顿了好半响,方才问了句意味不明的话:“眀奕,西南十万大军还有多久进入九江郡境内?”   夜晚的风一阵阵的掠过,尽管窗门紧紧关闭。   蜡烛之上的火苗也东倒西撺,忽明忽暗。   凤明奕深紫色的眸子几不可查的滑过一抹疑惑,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稳健有力:“粗略估计,还有半月有余。”   谢琼敲击桌面的手指微顿,她脸上带着丝古怪的神色,又极快的收敛干净,抬眸直视他沉沉的双眼,继续发问:“倘若……现在让十万大军转移到别的地方可还来得及?”   凤明奕愣了一瞬间,他将木椅搬的离她更近了些,坐在她的身前,执起她的手。   深紫色双眸定了定,摇头,薄唇开合,音色笃定:“来不及。信件来往,即使用最快的飞鸽传书,也需多日。且西南十万大军乃分散转移,下达命令更为不便。即使仅用大半个月时间,命令所有兵将转移它地,但是撤离方位,路线,布局,安顿,没有提前做准备……极为危险。”   凤明奕好看的俊眉微微隆起,他知她素来不插手他们军队之事儿。倘若问起来,必是发现了什么大事情。   他仔细打量她,眼前的人靠坐于方桌前,她的脸上再没了往日慵懒的神色,双眸内清光潋滟。   “明奕,你近些时日,时常去县里,可有发现镇子上,县里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出现?”   谢琼暖反手握住他的手,她细长的手指绕着他的,手指交叠,绕指缠柔。   凤明奕眯着眼睛,抿着唇,脑海里飞速的滑过近些时日在镇子上所见所闻。忽然一顿,修长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他呼吸声几不可查的重了些,声音低低沉沉,回道:“集市上赶集的人俱都少了不少。镇子上的蔬菜、瓜果摊位越来越少。前些时日,子彻与右将军在酒楼,与人购买地契,竟发觉酒楼的饭菜又贵了些许。小二说,米面供应不足,菜价上涨……等一下,米面供应不足!”   凤明奕黑紫色的瞳眸瞬间睁大,他的眼神定定的看向谢琼暖,心底的猜测呼之欲出。   谢琼暖冲着他点点头,叹了口气:“县里也开始粮食、蔬果供应不足了,对不对,明奕?因为松花镇乃至整个九江郡,庄稼地里青黄不接,没有办法再供给蔬菜粮食。”   谢琼暖感觉手中握着的这双修长的手指端再不圆润,他的指腹布满了厚厚的老茧,触之粗糙。   她眼中有些沉重,缓声继续解释道:“我今日去小清河钓鱼,河水下沉,河床裸露,小清河四周所有良田,寸草不生。原是插秧的季节,庄稼地里的秧苗却无一成活。铁柱姨说,去年冬天至今,九江郡内,只有一场雨夹雪。没有雨水滋润,庄稼春天干旱……明奕,你比我有经验,干旱之后是什么?   “收成下降!尤其是春天下秧的季节。倘若再旱下去……”祝明奕抿着唇,双眉隆成一座山丘。神色凝重。   “倘若不止是干旱呢?明奕,还记得我们门口种着的几分田地吗?我每日用空间水浇灌,且用的是我家乡的肥料增肥,但是……今日无意发现菜地里出现了虫害。”   凤明奕神色隐藏在阴影里,他莫测的眸子忽明忽暗,看不出多少表情,只有那双修长的五指几不可查的颤抖,章显着主人此刻复杂的心情。   《凤国山海志》有云:干旱之后更容易发生蝗灾,倘若旱灾前一年,没有大雪天气,冻死庄稼地里害虫,来年地里遭遇干旱季节,十之□□会有蝗灾一并出现。   身为大凤朝的太子殿下,从小博闻强识,博览群书。   他虽没有经历过旱灾,却看过多本农科传记。如何料想不到之后将会发生的事儿。   烛火下的男子,刀刻的五官线条极为优美,高挺的鼻梁隆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谢琼暖看着他肃着脸的模样,有些心动,探手摸向他勾子般锐利的鼻尖。   凤明奕眼神闪了闪,他捉住她葱白的手,在唇侧掠过,又极快的五指扣紧。   谢琼暖:……   太子殿下学什么都快,竟然连这闺房tiao情之术也是迅速上手,青出于蓝胜于蓝。   凤明奕若无其事的握紧她作乱的双手,凝重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些,他低声道:“干旱、蝗灾。倘若九江郡真的遭遇此番天灾,庄稼地里必会颗无收。天灾并发人祸,真到了饿殍遍野的地步,□□随时都会发生。”   谢琼暖不置可否的觑了他一眼,她有些好奇,他会怎么做。   “如今再提醒灾民已经来不及,富户尚且能逃出九江郡,躲避灾难。但是普通庄户,身无多少银两,靠着田地吃饭,若发生干旱蝗灾。于他们而言,便相当于,剥夺了耐以生存的根本……除非朝廷大力赈灾,修建沟渠,可是如今九江郡郡守,贪得无厌,赈灾银两定不会落到灾民身上。”   凤明奕直起身子,对着她长长一揖,他的声音带了丝愧色:“妻主,普天之下,央央民众,皆是我子民。如今九江将有大灾难,子彻万不能私自离开……倘若你信我……”   谢琼暖一个闪身,快速的把他扶了起来,她似乎早有所料,神色坦然的看向他,温声笑道:“阿奕,方才看你对我作揖,忽然想起,你我二人,尚没有真正成亲,拜天地。倘若这次天灾人祸过后,天下平定,你可许我一场旷世婚宴?”   “好!”   他的回答铿锵有力、声定意坚,她的目光水光潋滟,艳艳含情。   凤明奕恍然觉得,自己应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哥儿。   他的妻主,轻描淡写的告诉他,她支持他,不管将来又将面临多大的麻烦。   十万大军到达九江郡的时候,已过半月。   蝗灾如谢琼暖所料想的一般如期而至,真正的灾难刚刚开始。   谢琼暖站在高高的崂山脚下,看着山下落水村的良田遭遇蝗虫过境,放眼望去,庄稼地里一片狼藉。   有那相熟的村人,抱着尚未糟蹋的秧苗,哭的溃不成军。   满地荒芜,庄户人家靠田吃饭,倘若庄稼毁了,便什么也毁了。   落水村的村人们,连小哥儿也跟着跑到地里。   他们抱着枯黄的土块儿哭,那哭声一声越过一声,透着灭顶的绝望。   离开?他们身无分文,能走到哪儿去?这些普通的村人大多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过松花镇,他们离开便意味着是流民,从此一无所有。没有田地,没有银子,没有技能……   他们只能守着自己的地,守着奇迹……   蝗灾过后的第一天,松花镇乃至周围方圆百里的富户,这才意识到事态不对,眼看着地里将再没有产出,纷纷卷起包袱,逃荒到别的郡县。   可九江郡人口众多,平民无数……他们怎么逃?   谢琼暖与祝明奕一并现在山脚。   这日的春风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暖,她二人携手看着眼前的惨状,耳边传来山下阵阵痛哭之声,脸上神色莫名。   谢琼暖脸上慵懒的笑容收敛的一干二净,她视力极好。   隔的如此远她看见祝铁柱趴在她自己的土地上,热泪盈眶。   她看见祝大娃变得更为干瘦身板,唇干裂开来,再没了往日的天真无邪。   她甚至看见了祝百盛,她跪在地上,嘴里神神叨叨,向天祈雨,脸上却挂着明晃晃的绝望。   ……   谢琼暖忽觉自己无波无澜的心颤动了下,她以为自己经历过末世,生离死别,天灾人祸,早已经不能让她有任何触动。   然而今天……她恍然发觉,自己竟然有颗悲天悯人的心。   凤明奕要行动了,他是大凤朝万民敬仰的太子殿下,自那日谈话后,他理智的做出了最正确的救灾策略。   与其等饿殍遍野,良民□□。倒不如直接带兵攻下九江,大开粮仓,带着灾民一并休养生息。   “明奕,你去吧,我留下!”谢琼暖眼睛微眯,她的眼神定在山下,声定意坚。   祝明奕诧异的侧过头,他黑紫色的眸子定定的看向她莹白色的侧脸。   “不可,琼暖……”   谢琼暖忽的抬手,她指着眼前这片蝗虫糟蹋过的土地,打断他的劝说,声音无波无澜:“明奕,让我帮你吧,我来帮你把这蝗灾过境的田地给治好。你……去把九江郡打下来。不只是帮你,还有山下千千万万此刻正在痛哭的人……”   凤明奕脸上有些动容,他深深的看着前方的女子。   山风吹着她的裙角列列作响,她脸上少了两份慵懒,多了几分严肃。   明明娇小的身形,却不知为何让人觉得她强大的仿若身后的这座大山。   凤明奕暗紫色的眸子愈发深了些,他退后一步,对着身前的女子,深深鞠躬,他的声音低低沉沉,铿锵有力:“子彻替天下人,谢妻主!”   作者有话要说:  再见面,你强我更强……   我终于写到这个地方了,其实我要和大家说声对不起的,因为本来这文,这之后才是我最想写的高潮,节奏很快的高潮……   灾难,爽,打脸,基建,还有修罗场   可是我却谈恋爱谈到现在……明明想二十万完结的文,给我生生水到这个程度……抱歉<(_ _)>啊…… 第61章   凤眀奕离开落水村的事情, 并没有引起村里人多少诧异。   夫妻本是同林鸟, 大难临头各自飞。   落水村除了村长、祝大牛五人, 几乎所有村民都明白,奕哥儿是有大本事的人, 如今村子里发生饥荒,他离开他那一事无成,好吃懒做的赘妻, 去九江郡外谋生路, 再正常不过。   女人都抛夫弃子的饥荒之年,哥儿离开无用的赘妻, 另谋出路, 更无可指摘。   饥荒后的一个月内,村里身强力壮、家里稍微有家底的青年大妇,陆陆续续的出现抛夫弃子,偷偷离开村落的情况。   起初,只有一两人偷偷离开, 被丢弃的夫郎在田埂里, 哭的泣不成声, 指天骂自己命不好, 骂家里当家人狠心。   后来,随着抛妻弃子的年轻大妇,越来越多,演变成几十人后。   再多的哭泣与谴责也不再有用。   毕竟生存面前,不管是谁, 都有自私的权利。   虽然走了些去郡县外奔命的负心女,村内剩下的青壮劳动力却仍旧很多,值得奇怪的是,村长祝百盛也没有走。   她守在落水村,有人好奇,以她家的财物,即使流荒到别的郡县,也能买上一两亩良田,东山再起。为何守在这落水村等死?   祝百盛只是笑,她指着身后孤儿寡母,浑浊的眸子,再不是往日的精光四射,那里面盛着的是,对身后夫郎的温柔与责任。她的夫朗有心疾,受不了长途跋涉、沿途奔波。   她们家索性女儿在岚山书院读书,即使熬不过饥荒之年……尚有香火延续。   她与她夫郎拜过天地,即使她再如贪得无厌,趋利避害,但在夫郎面前,依旧狠不下心,结发之夫,一同走过了多年风风雨雨……她舍不得。   灾难就仿佛一块试金石,情比金坚,不是随口说说,村内有抛夫弃子的,却也有更多留下来的青年,他们与家人,一并坚守着,这片土生土长的家乡。   蝗灾过后,整个落水村,人口流出混乱的场面,统共维持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这场灾难仿佛过去了一般,村内人口少了一小半,身强力壮,身怀技能的女人们,走出了村庄。   剩下的人中,有祝百盛那般,舍不得家里老小的,也有那等对落水村有深厚感情的青壮年。   这其中剩下最多的便是孤儿寡夫,老弱病残。   蝗灾才发生的第一个月,饥荒并没有真正的开始,毕竟这只是开春,去年庄稼的收成尚算不错,家家户户家里尚有余粮。   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村里人心中都清楚,家里的米缸,即使糙米也有吃尽的一天。   且这一天尚不算远了,守着寸草不生的土地,只入不进,和等死没有区别。   是以,才会有人陆陆续续的逃出郡县。   饥荒年代,只有逃荒,才有活命的机会,留守只剩下一种可能――等死。   谢琼暖看着落水村的人口流出,并没有出声阻止。   她的确生出了拯救苍生的怜悯之心,但是她这个人,从不是拿出主义。   她坚信,要走的人留不住,贪婪、没有责任的这类人,得不到她的挽留。   开仓赈灾,从来只能解决一时危机,往后,若不自己努力耕种,大兴水利,饥荒依旧存在。   谢琼暖是个从末世而来的女人,她从不认为,一味的给予,能拯救世人。   只有给这些人开化思想,提供良田,亲手收获粮食,方能,走出灾难。   谢琼暖一直觉得,灾难在人性面前其实是一把双刃剑。   它给人类带来了死亡、生离死别、激发了人性隐藏的自私与贪婪。   但同时,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在灾难与生存面前,人的潜力可以变得无可限量。   抛妻弃子、抛弃孤儿寡父的女君走了也罢,最起码,灾难本身就在淘汰这群过于自私、无情的人。   ――   最近村里,经常可看见崂山懒女谢琼暖的身影,她独自一人在庄稼地里来回晃悠。   村里人,俱以为她是因为被夫郎抛弃,伤心过度,这才精神时常,每日抱着寸草不生的黄土地,潸然泪下。   却不知,谢琼暖弓着腰,走遍每一寸土地,只是在勘探地形。   蝗虫过境后,可以用火烧灭虫卵。倘若不能烧灭,还养鸭灭虫。更何况,谢琼暖手中还有灭蝗虫的农药。   消灭蝗虫很简单,可是蝗灾发生的根本原因是干旱。   小清河的水位下降,落水村缺水,成了最大得难题。   是以,谢琼暖最先要解决的便是寻找水资源。   九江郡的干旱是因为长时间没有降雨,导致河水变少,灌溉水资源减少,地表没有雨水滋润导致土地干涸,庄家寸草不生。   可是,落水村乃至整个大凤朝的人并不清楚,地表没有水,地下却有丰富水资源,倘若干旱之年开采出来,用于耕种,便可度过旱灾。   九江郡,在整个大凤朝中部,受季风气候影响,正常年份,降水丰富,是以地下储存水资源并不缺少。   谢琼暖将整个落水村的庄稼地来来回回观察勘探了很多遍,直到找出地下水资源的地点,画出开挖沟渠的方案之后,这才不急不缓的开始实行计划。   此时,村内该离开村子的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   剩下的村民,有麻木不仁,有向天祈雨,有祭司河神……   来来往往的人,脸上再没了笑容,忧思忡忡……   大部分人家米缸里存储的糙粮只剩下一半。有些精打细算的村人,甚至开始每日喝米汤饱腹。毕竟庄稼地里,蝗虫过境,已经成了光秃秃一片,即使再种上秧苗,土壤肥力下降、土地干涸,长不出粮食。   如今村里家家户户已经不再去地里瞎忙活,指望着,每日消耗的少一些,少吃点儿粮食。   谢琼暖找上祝铁柱一家的时候,他们一家老小,正在家里四目相对。   祝铁柱家的夫郎祝杨氏见她登门,脸上生出一抹迟疑,他冲着谢琼暖难堪的笑了一下。走入厨房,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捧着一个黄的似乎发霉的馒头,递过来。   “谢女君,你没吃饭吧,快吃个馒头。”   祝铁柱赞赏的看了一眼自家夫郎,把馒头塞到谢琼暖的怀里。   这个馒头,是她家如今能拿出来最好的食物了。   她家最小的女娃祝小五,站在门外,她整张脸瘦的几乎只剩那双眼睛。   她紧紧的盯着谢琼暖怀中的馒头,口水一个劲儿的往肚子里吞。   谢琼暖眼睛有些发酸,她拿着馒头走过去,弯下腰,将馒头塞进了小女娃的手中。她往怀里掏了掏,又掏出一把麻糖,放入小女娃的衣兜里。   小女孩儿眼睛越睁越大,瞪成了一个铜铃,她不可置信的看向眼前美丽的仙女姐姐,原本呆滞的大眼睛,落下两行喜极而泣的清泪。   祝小五太小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因何生出这等想要痛哭的情绪,她只是木楞的站在原地,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落下,砸在冰凉的地面上。   身后传来祝铁柱妻夫的阻拦声。   谢琼暖却推着孩子,将她退出了房门,她的唇贴在孩子的耳朵边:“小五,出去玩会儿。”   祝小五乖巧的咧嘴点头,一个转身,飞快的跑了出去。   祝铁柱呵斥的声音卡在嗓子口,将出不出,她看着谢琼暖纤细的身板,脸上俱是动容。   妻夫二人黝黑的脸上,布满了尴尬的红晕。   “小五这孩子不懂事,琼暖,怎可给她糖果这种珍贵之物,如今粮食紧缺,你独自一人生活,本就更为困难……”   祝铁柱满脸愧疚,说到最后,她的声音甚至带了丝哽咽。   都说庄户人家,最为朴实,谢琼暖仿佛从祝铁柱身上看见了这个时代农户人家最纯朴的一面。   她冲着她笑了笑:“铁柱姨严重了,只是几颗糖果,侄女还有很多。今日侄女找上门,是有一事儿与铁柱姨商量。”   祝铁柱脸上的神色一凛,她冲着一边的祝杨氏使了个颜色,见他退出去,这才回道:“这里没有外人,侄女,有何事?尽管说。”   谢琼暖坐直了身子,她一改往日慵懒的神色,郑重的看过来,问道:“如今庄稼地里遭遇蝗灾,旱灾,铁柱姨往后有何打算?”   祝铁柱沉默了一瞬,她黝黑的脸上,盛着抹挣扎无望的茫然,半响才低声道:“俺……守着这片庄稼地……倘若家里的粮食没有了……就和你姨夫、几个侄子侄女一并死在这片土地上。俺……俺无能,不能给他们衣食温饱,死却能死在一起,想必也是好的,阖家团圆!”   祝铁柱说到最后,唇角微勾,她明明看起来是笑着的,却比哭还难堪。   谢琼暖抿着唇,心中的那点悲悯之心,再次扩大了一些。   她定了定心神,不急不缓的问道:“铁柱姨,倘若我有办法,将庄稼地,起死回生,你愿不愿意跟着我一起干?”   ……   祝铁柱倏然回头,她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眸,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美的不似凡人的女人,她许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为体面美貌的人,可是美丽在灾难饥荒面前没有用……她纤细的身形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到,种地?如何有说服力?   祝铁柱眸中的希冀的亮光渐渐的暗了下去。   谢琼暖见她脸上寂灭的神色,不由心底叹了口气,往日废女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也无怪乎旁人不信她。   她也不再多做解释,拉起祝铁柱布满厚茧子的手掌,温声道:“铁柱姐,我带你看看我家的菜地,看完,咱们再坐下来细说,可否?”   眼前的女子神色太过认真,祝铁柱不由自主的点点头,跟着她向崂山方向走。   走在上山的路上,祝铁柱觑了眼前方女人单薄的身形,暗自苦笑。   自己是想要活下去,想疯了。竟真的对前方女君的话,有半分信任和希冀。   她想活着……与自家夫郎孩子们一并好好的活下去。但凡有一点儿希望,她都想看看,也许,也许真的有奇迹呢?   ……   谢琼暖带着祝铁柱,走到她家院子里,只用了小半个时辰。   打开门,眼前一片青色的菜地,一下子照亮了祝铁柱的眼睛。   她有些激动的快步上前,一双粗糙的手,呵护珍宝一般,捧着地里生长旺盛的菜叶。   她一双眼睛定在眼前的菜地上,专注的看了很久,眼眶中的泪水不受控制,落了下来,她低头无声啜泣,似个孩童一般。   这天,祝铁柱在崂山谢家待了很久,待回到自己家,上了床,她的手依然在颤抖。   她抱住眼含担忧的夫郎,抖着嗓音,激动道:“阿满,我们有救了!落水村留下的村民有救了!”   祝杨氏不明所以的与她相拥,他以为自家妻主陷入了魔怔,不由轻轻拍打她的肩膀。   “妻主不急,咱家粮食省着点吃,还能过完这个夏天,我们……不急……明天我做糙米粥的时候,再节省一点儿……再……”   祝杨氏的话被柱铁柱封在了唇缝间。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没有亮,祝铁柱背着锄头,与谢琼暖一并上了崂山。   崂山上有去年秋天谢琼暖种下的土豆种……   还有她前些时日移植过去的杂交水稻……   还有…… 第62章   第二天晚上, 祝铁柱背着一小篮筐土豆回了家。   这夜, 铁柱家里的几人吃上了热气腾腾的烤土豆。虽然7个人只分吃了两个土豆。可是那味道, 却香的令人回味。   最近一些时日,村里人发现, 祝铁柱又开始每天在地里忙活了。   他和自家大女儿祝志、二儿子祝同、三儿子祝道一并在地里,烧蝗虫,开垦被破坏了的土地。   村内有那爱说闲话的人, 躲在他们身后嘲讽, 闲言碎语不断。   “祝铁柱这一家忒蠢,明明如今庄稼地里寸草不生, 却仍旧不死心, 想着能种出粮食来,岂不笑话?与其废那等功夫,开垦废田,还不如节省体力,少吃些粮食。”   “唉!谁没有个念想, 铁柱姐这是不甘心放弃从她老娘手中传下来的良田啊!只可惜老天爷不让我等活命, 再如何折腾, 又有何用?”   “铁柱一家真蠢!”   ……   落水村统共就那么大, 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   闲言碎语多了,很快便传到祝铁柱一家人耳朵里。   村里一些喜欢看人笑话的村民原以为,祝铁柱定是会恼羞成怒,上门讨要说法。却不料, 她和她家夫别提怒火不见一丝一毫,脸上成日挂着笑,哪儿有灾难笼罩在头顶的焦虑与惊慌。   祝铁柱家就仿佛灾难没发生过一般,下地干活,连最小的女娃祝小五每日也乐颠颠的在自家地里烧蝗虫。   他们脸上没有绝望,有的反而是振奋的激动。   起初,所有人都觉得这家人许是被灾难吓魔怔了,成日做些无用的耕种。   后来,当祝铁柱将自家所有的良田里,蝗虫尸体收拾的一干二净,并将地里开垦出来后。   终是有人坐不住,他们好奇的站在田埂上问:“铁柱,你这是干啥呢?如今咱村里干旱又逢蝗灾,土地即使开垦出来,有何用?咱的良田再也不是良田了!”   祝铁柱朝着来人憨厚的笑了笑,指着远处崂山的方向,说出了近些时日憋在心里的话:“有用,琼暖,能帮咱治好被糟蹋的良田。”   站在田埂上的几位大妇,差点儿没站稳栽在地里。   “琼暖?崂山懒女谢琼暖?”   “铁柱姐,你该不会是说梦话吧?崂山懒女谢琼暖,她……怎么可能?”   “就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被自家夫郎抛弃的无能女,能帮咱重新种上庄稼?铁柱姐,你该不会是被那女人妖怪般美艳的容貌给迷惑了,净瞎说些胡话。”   “铁柱姐,咱如今遇到困难,大家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再不好受,这日子总得过下去不是。你可不能想不开,被崂山懒女几句怂恿的话给骗了去。你以为她是蓬莱暖生阁里救济苍生的姑姑,她那德行,呵?……那女人就是一个无能又懦弱,夫郎都跟人跑了的的捞种……”   田埂上站着的几人,嘴唇干裂,头发枯黄,身形愈渐消瘦。   因为很久没有吃上一顿饱饭,平日说话都无甚力气。   可是几人在说起连她们都不如的崂山懒女谢琼暖的时候,脸上难得出现了几丝得意的神色。   她们再如何落魄,总归比那指不定过几日便将饿死在家里的懒女强上许多。   她们家去年秋收,积攒下来的米面尚有少许,可是崂山懒女谢琼暖家本就没有良田可种,她家如何会有余粮!   人的优越感是经过不断攀比得出来的,落水村的农人虽不懂什么是优越感,却在这一刻,想到崂山懒女的处境,心中无端生出一抹得意来。   即使灾难面前,整个留在村子里的人,最后终将面临死亡,一个都逃不过去。但是倘若还有比她们处境更差的人,想到此,心情竟然莫名好了些。   是以,说出的嘲讽之语,越发的不加遮掩,变本加厉。   祝铁柱脸上的神色黑黑沉沉,她看着眼前几位站在田埂上布满讥讽神色的村人。   气的握住铁锹的手青劲爆出,她快步上前两步,把手上的铁锹重重的插进地里。   粗声粗气的反驳道:“琼暖……不,谢女君,她如何不可能是蓬莱暖身阁出来的救世之人,她能救咱落水村人!……你们这些……”   祝铁柱气的手有些发抖,脑海中想到谢琼暖交代她说的话,顿了顿,稳住心中郁气儿,瞪着眼前几人,怒气忡忡的道:“你们倘若不信,只管去崂山脚下谢家院子里看看,那里种下的几分菜地,所有的作物生长旺盛,比咱丰收之年种下的庄稼长势更好。”   几人将信将疑的退后半步,眼看着祝铁柱一副怒不可揭的模样,仿佛他们再多说几句嘲讽之语,她就得揍她们一般。   虽心里仍旧不相信崂山懒女能拯救落水村,却也住了口。毕竟祝铁柱生起气来的模样,有些吓人   ――   最先相信谢琼暖能治理干旱,蝗灾的人不是田埂上闲言碎语的这群大妇。   她们只以为祝铁柱是被谢琼暖三言两语给糊弄了,指不定以后有醒悟的时候。   是以,把祝铁柱当日的疯话如讲笑话儿一般讲给村里人听。   落水村本就是巴掌大的地方,村落里挨家挨户住着,祝铁柱被妖女谢琼暖蛊惑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人尽皆知。   令谢琼暖吃惊的是,她自己布的一手好棋局,原是想等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却不料最先勾来的这条大鱼,是她万没想到的那个人――祝百盛。   整个落水村心思最多的便是祝百盛。她心思多,判断力却也是常人难比。   村子里的人都道:“崂山懒女谢琼暖。无能又软弱,可怜又令人恨铁不成钢。”   早前,她也被她那瘦弱的外表,懒惰的扮相给欺骗。   可是,经历过上次上门讨要卤鸡蛋配方一事儿后。她才知道,崂山不仅奕哥儿不好惹,她的妻主谢琼暖也绝不简单。   她还记得那日挨揍的痛苦,那女人明明轻描淡写的出拳,她们五个欺上近前,身强力壮的大妇,全部被揍趴下。   祝百盛从那个时候起,才知道,崂山懒女,不简单。她与她那夫郎一样,都是不能招惹之辈。   只是她明白的太晚……把那一家人全给得罪了透彻。   自那日从崂山逃回家,她曾发誓,这辈子再不主动上前招惹崂山这两位魔王。遇见他们,避而远之。   却不料,有朝一日,她心甘情愿前来。   别人不信崂山懒女有大才,她信。她曾经深刻的体会到,此女人扮猪吃老虎的能力。   即使她曾经做过那么多针对她们的事情,她原应是再没有脸面惹上她。   可是倘若她真有办法,治理好旱灾、蝗灾。   倘若她与她的夫郎,并两个儿子不用饿死。   倘若自家的田地能再长出幼苗。   倘若……   她愿意负荆请罪,求她不计前嫌,救救这满目疮痍……   祝百盛在谢琼暖家待了半个时辰,走出去那一刻,眼神都变了。   她掀起长衫,跪在地上,冲着即将关门的谢琼暖三叩首。   “谢女君往后有任何事儿,只管吩咐,这落水村村长之位,理应交给您来当。”   谢琼暖关门的手一顿,她唇边挂着一抹慵懒的笑,红唇张合,声音不急不缓:“村正之职就算了,您留着自个儿当着吧。我可以帮落水村村民找到水源,去崂山找寻可耐旱的作物。解除干旱蝗灾带来的灭顶之灾,但是我有要求。”   谢琼暖靠在半关的木门之上,神色坦然。   祝百盛应声抬头,她脸上滑过一抹恍惚,又极快的收敛。   她能理解,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眼前之人,不管想要什么样的报酬,都是应当的。   倘若饥荒的危机能解除,不管什么样的要求,只要不为非作歹,她与落水村所有留下来的村中都会答应。   “您说,不管什么样的要求……”   谢琼暖打断了祝百盛的话,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慵懒的说道:“不用这么快回答我……下山问问其他人愿不愿意。我的要求是:落水村所有人,除了老人、孩子、孕夫,在接下来的三个月内,粮食蔬菜没有成熟之前,都必须得干活。灾难面前,人人平等。咱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百盛姨,你比我懂,村里的孤寡老人需要大家一起赡养,共同携手度过灾难。我不希望自己出手,帮你们之后,还有人因饥饿至死。”   谢琼暖说完,定定的看了一眼祝百盛,她琉璃色的瞳眸,深邃如天上的繁星。   明明唇边挂着抹漫不经心的笑,祝百盛却从她那双眼睛中看出了几分认真。   她心底忽然升出一丝羞愧,没想到眼前之人的要求如此简单。   祝百盛脸上俱是动容,她再次俯身对着谢琼暖重重叩首。   “我祝百盛,代替落水村几百人谢过谢女君。”   祝百盛再抬起头的时候,前方之人早已经关上了木门。   她在谢家的门外待了很久,她想,谢女君也许真是蓬莱暖生阁的仙人也说不定。   世人都说,蓬莱暖生阁出救世之才。如谢女君这般救济苍生之人,应是从那里出来,拯救落水村村民于水火之中,不求回报。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不好意思,罪过,明天加更 第63章 (二更合一)   祝百盛从崂山回来的第一件事儿:把落水村留下来的所有村民召集到祠堂, 商议要事。   不久前, 祝铁柱一家直言谢琼暖能让村内的庄稼起死回生, 大伙都不信。   可是这话由村长祝百盛,说出来的时候。   祠堂外原本闹哄哄的场面, 安静了一瞬。   “百盛姐,您说崂山懒……咳!崂山那位,她分明是那等性子的人……她说的话如何能信?”   祠堂内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的投向祝百盛, 这些人的眼睛特别大, 许是两三个月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他们脸颊两侧的肉所剩无几, 眼睛便显得尤为突出。   落水村的村民们期待奇迹出现, 却更怕希望落空。   不是不愿意相信,只是怕轻易相信之后,最后结果依然是绝望……   祝百盛也不多做解释,她把从谢琼暖那儿要来的几颗土豆拿了出来。   “此乃谢女君在崂山上找回来的吃食儿,她称之为“土豆”, 昨日我与家里夫郎, 放入灶膛内烤了几个来吃, 两个土豆便能填饱一人的肚子。虽然我也与大家一样, 并不清楚谢女君的来历,但是能在崂山之上,发现这么多年来我们没发现的食物,这便是有大本事之人。”   祝百盛的眸子精光四射,她的目光在在场的所有人脸上一一扫过, 见众人垂下头,这才继续道:“希望诸位,往后不要在谢侄女儿面前再说些闲言碎语。崂山上的那人,绝非大家所想的那般无能。倘若诸位依然不信她有法子令咱村里的良田起死回生,不妨去她家院儿前的三分菜地里看看。昨日我亲自登门,她院子内的庄稼,生长旺盛,生机盎然。”   这日,春日的阳光格外的灼人,前来祠堂商议要事的村民,脸上少了丝灰败,多了分憧憬。   村长领着他们所有人,跑去崂山脚下,透过门缝看了眼谢女君家门前,那生长旺盛的田地。   两个月了,心底压着的悲伤,就像泄洪的河流,在眼眶内打转,砸入土地里。   他们翘起唇角,看向蔚蓝色的天空,原来祈求上天没有用,他们真正能活下来的希望,是崂山山脚住着的女人。   他们曾经嗤之以鼻的软饭女,却原来,是他们活下来的希望。   落水村统共二百八十人,甭管是身强力壮的青壮年,还是行动力迟缓的老人孩子,都聚集到崂山。   他们沉默的跪在谢家的院儿门外,重重的三叩首。   蝗灾过后,人情冷暖,众叛亲离,他们早已感受到这个世间人情的凉薄,至亲之人尚且能狠心拿走家里唯一的银钱,逃离村落。他们能指望谁,帮助他们走出灾难?   他们从不敢奢望,也害怕奢望。   原本以为这座生他们,养他们的村落,便是他们最后的墓地。   却不料,竟然还有奇迹。   他们曾经嗤之以鼻的崂山懒女,做了这唯一站出来的人。她告诉他们,他们尚可以很好的活着,未来……他们还有未来。   落水村所有的人,心内都是震荡的。   即使那行动不便的老人,蹒跚着步子,也要爬上来,感恩这位能站出来,给她们希望的女君。   这天的太阳格外的暖和,每个人脸上都折射着希冀的光晕。   谢琼暖依靠在木门之上,她依旧慵懒的笑着,即使跪倒在她身前的人群颇为壮观,两百多人一齐对她叩首,她琉璃色的瞳眸却依旧无波无澜。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明明离得很远,在场的每一个人却觉得她的话仿若回荡在耳边。   “不用跪我,要跪得跪你们自己,因为往后的日子里,所有人……必须下地干活,挖沟渠、开水井,我眼里没有女子、男子之分,倘若大家不一起并肩努力,三个月后,即使我能给诸位提供足够多的土豆种,干涸的土地问题不能解决,诸位的田地依旧种不出来任何庄稼?”   谢琼暖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她看似漫不经心的说着话,实则声音被无限放大:“想必村长与诸位说过我的要求,老弱夫孺,不许弃之不顾,村子里所有人共生存,同奋斗。倘若诸位能做到,往后的这些时日里,请多多指教。”   “能!”   “能!”   “能!”   春日的暖阳照在落水村村人的脸上,几乎所有人都热泪盈眶,三声应答,一声越过一声,语气铿锵有力。   --   第二日,落水村几乎所有的村民,聚集在田地里。   当谢琼暖慢悠悠走来时,所有人都扛着锄头,一副等待指示的表情。   谢琼暖不由失笑,看着整个落水村良田内满地的狼藉,嘱咐道:“一部分人把地里的蝗虫尸体,全部用火烧掉。另一部分人跟着我走,开井挖渠。”   ……   烧虫,开荒,挖沟、通渠、开开源节流。落水村所有的村民一并忙碌着。   三个月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   对于整个落水村的村民们来说,如白驹过隙。   他们每日在地里耕作,开挖沟渠,没有了伤春悲秋的闲暇,多了忙碌之后的满足,时间就如指间细沙匆匆流过。   三个月过去了,整个村落,人口依旧那么多,一个也不少。   没有饿死的老人、小孩儿,没有被抛弃的夫郎、小哥儿。   所有人,即使那等只会拿着绣花针,引针穿线,足不出户的哥儿,也光着膀子,成日在地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没有人再说他们闲话,没有人骂他们不知廉耻,在女人面前抛头露面。   只因谢女君曾经说过。   “灾难面前,无男女。倘若饭都吃不饱,要那些礼义廉耻有何用?”   “哥儿怎么呢?哥儿除了在床上弱势一些,却俱是有手有脚,人高马大,有的甚至比女人更加有力气。灾难面前,倘若哥儿自己都觉得自己不行,那还有谁救得了你们?”   “想想抛弃你们的女人们?倘若你们自己有能力,往后可还惧怕,被人抛弃?”   “……”   谢女君说了很多,整个落水村的男子听完后,似乎重新有了目标。   在落后的落水村,几乎所有的人都告诉他们,你们身为男子,守节便是本分。   却忽然有人站出来,告诉他们,身而为男,不可耻,他们可以做更多的事情,而不是守着自家女君过一辈子。   身而为人,倘若自己都瞧不上自己,觉得没了女人活不下去,那么还不如死去。   谢琼暖告诉他们,虽然他们生下来不能选择性别,但是他们可以选择活下去的方式。   一个能干的哥儿,即使他的妻主三夫四侍,他也能看着自己的勤劳与能力,在妻主家活得体体面面。   谢琼暖生下来便是个懒人,她用自己看待现代男人的思想,敲打落水村的哥儿。   原本也只是想激励他们干活,却不料,为这群郎君们,进行了一场潜移默化的思想教育。   --   在全村人,共同努力之下,三个月后,落水村的土地上重新长出了绿油油一片庄稼。   三个月前种下的土豆种,谢琼暖偷偷使用了末世之后的化肥,减缓了土豆生长期,是以,三个月的时间,落水村里的土豆成熟了。   此时家家户户的米缸已经见了底,丰收的土豆,成了每家每户饭桌前的主食。   落水村的村民们捧着盛着土豆的破碗,看向远方崂山山脚,满含感激。   倘若不是那人倾囊相助,落水村所有村民,只能等待最后的饥荒。   祝百盛坐在家里,她的脸被太阳照射的愈发黝黑了些,虽然每日很是辛苦,可是她的唇角却止不住的露出笑容。   她看着自家病弱的夫郎,他小口的吃着碗里的土豆,一脸飨足,眸中的神色软了软,心中只觉得万丈柔情。   感谢崂山那位女君,她的夫郎活了下去,感恩,除了感恩,她生不出任何对谢琼暖驳斥的情绪。   倘若她的女儿祝莲回来了,她一定得告诉她,崂山谢女君,是个大好人,她曾对她做过那么多混账的事情,如今后悔已经没有办法抹杀过往。   她老了,这恩情她还不上,她指望着自己的女儿祝莲,好生报答恩人。   土豆丰收的那天,谢琼暖在落水村村民们眼前的形象空前高大了起来。   所有人看向她的眼神,除了感激便知剩下喜极而泣。   村里的老人说:“谢女君乃蓬莱暖生阁阁主,专门调遣到他们村落拯救他们的仙子。他们全村人都得供着,敬着,爱戴着。”   可是这份丰收的喜悦,并没有维持多久,落水村因为丰收遇到了麻烦。   落水村丰收,可是落水村之外,大部分庄户人家家里的余粮吃光,九江郡的饥荒,开始全面爆发。   据说,前些时日,消失的太子殿下,带着十万大军,占领了整个九江郡,正分派兵士,对各个郡县,村落,开仓放粮,赈济救灾。   但是,兵士调度,需要时间,此时,家家户户的粮食基本已经吃尽,不仅是落水村周围村落,整个九江郡的平民,开始自寻寻找可吃的作物。   很多人甚至,已经开始靠啃树根为食。   好在,饥荒才刚刚开始,□□尚且没有触发。   大凤朝前太子殿下,这几个字,在民间的威望甚高,他亲口说了将要救济灾民,九江郡很大一部分饥民安抚了下来,   世人都道,太子殿下英明神武,一言九鼎,爱民如子。九江郡在他的辖制之下,饥荒不会持续多久。   九江郡的平民对此深信不疑。   只不过,吃不饱饭带来的求生欲,还是迫使着村民们四处寻找粮食。   落水村并不是个闭塞的村落,三面敞开,村子里一大片绿油油的庄稼极其显眼。   村外饿的两眼发慌的饥民,走到落水村,便看见了这样一副世外桃源。   农妇、孩童、田野、山泉、麦浪、沟渠。   外来逃荒的饥民睁着绿油油的眼睛,看着这只有在话本里听说过的世外桃源,惊的有些呆。   他们呆滞的看着眼前的庄稼,半响,蜂拥而至。踏入庄稼地里,如野人一般,将菜叶禾苗喂入嘴里。   一开始落水村村民,尚且能将这些偷菜的饥民赶出去,可是后来,来落水村偷菜的饥民越来越多。场面一时无法控制。   祝百盛硬着头皮,去崂山找谢琼暖解决问题。   谢琼暖只在村内田埂待了半天,在众人面前,展露了一下,徒手掰断手的技能。   这天来落水村偷菜的所有饥民,手被人生生掰断,脱了骨头。   饥民们震惊的睁大了眼睛,手腕痛的几乎尖叫出生。   难以想象,落水村一个看似娇生惯养的女君,仅凭她一人之力,竟然将她们所有人的手给生生折了去。   骨头脱臼的痛苦,让众人脸上再不是麻木不仁,多了丝痛苦的清明。   谢琼暖扯着嘴,懒洋洋的笑,她扫视了一眼,成群的饥民,挑眉笑道:“想不想活命?”   众人即使手腕痛的要命,却想也不想,有气无力的答道:“想。”   “想不想活命,说大声一点儿?”谢琼暖掏了掏耳朵,她的眸中盛着抹厉色。   直直的射向众人,有那等胆小的哥儿,差点儿吓软了腿。   “想!”   “想活命!”   饥民扯着嗓子喊,声音振聋发聩。   “想,就去干活。如今落水村周边,四处都是荒下来的田地,你们选定地方,找村长商量,咱村子里的村民可以教你们如何开垦荒地、开通沟渠。在你们种的庄稼地长出粮食的这段时间,咱村里人可以分诸位一口粮食。但这不是无偿送给诸位,待你们种出来的粮食丰收后,须得分给一半作为落水村的村民的报酬,你们可同意?”   饥民们连连点头,只要能吃饭谁愿意偷偷摸摸?他们本就是庄户人家出生,靠田地吃饭,眼前之人不仅给他们粮食吃,还为他们准备良田,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饥民再看向谢琼暖的时候眼神如看神仙一般,感恩戴德。   谢琼暖将这批饥民脱臼的手重新接回去,觑了一眼身旁的祝百盛,低声道:“接下来的事情便交给百盛姨你来解决,和这些人定个契书。”   她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上山,一通恩威并施,轻描淡写的解决了村内的暴动。   这之后一月,流荒的饥民慢慢的变得少了些,据说太子殿下的人已经到达宝漳县,分派的粮食到了各个村落庄户人家手中。   暂时解决了灾民□□的危机。   而落水村周边的村落土地,均被开垦出来,种上了土豆,杂交水稻等作物。   夏末十分,谢琼暖走在一片绿油油的庄稼地里,她抬头看向村口乡道的位置,神色忽的有些恍惚,她有些想那个男人了。   五个月了,她与他至今已经分别了五个月有余,思恋就像一汪细小的泉水,在心底恣意流淌,滑过身体每一寸。   她看着远方,杏眸微眯,红唇张张合合,半响,对着远方轻笑出声:“太子殿下,你可还安好?”   祝三郎扛着锄头,跟在自家爹亲身后,隔得老远,他便看见了前方那抹纤长的身形。   夏日的夕阳,格外的红,她整个人沐浴在这层华贵的红色光晕中,细腻瓷白的皮肤晃的人眯起了眼。   祝三郎一瞬不瞬的偷偷看着她,心脏上上下下、起起伏伏的跳动。   他很早之前就喜欢她,可是她有了夫郎。他从小被教育,男子不能追求女子,他以为这种喜欢将一直埋藏在心底。可是落水村发生了大灾,她从崂山懒女变成了拯救整个村落,高高在上的女君。   她带领着村子里所有的村民,摆脱了饥荒的危机。她耀眼的仿佛像星星,他自知自己配不上她,即使她那瞎眼的夫郎抛弃了她,即使他离得她如此近,他却也自卑的不敢上前,把这份喜欢埋藏在无数奢望的深夜里,辗转难眠。   祝三郎愣愣的看向前方,他的脸上生出一抹自己尚没有察觉的红晕。   祝崔氏将儿子的神色尽收眼底,倘若几个月前,儿子对着崂山懒女有半分想法,他定得打得他下不来床,可是今时不比往日。   谢女君的能耐,整个村子里的人莫不知晓。他们所有的人能活下来,都是因为她。   倘若没有她的挺身而出,倘若没有她的远见卓识,他们统统都得饿死。   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感激她,恨不能将她奉为神明。   他家儿子能喜欢上这样的人物,不足为奇。自古美哥儿爱才女,更遑论谢女君本就生的美丽。   祝崔氏眼睛一转,自那祝眀奕一走,她家三郎便是十里八乡出了名儿美貌的哥儿,如今干活也是一把好手,虽然配谢女君有一定差距,但是整个村子里也是顶顶出挑的人物。倘若……   祝崔氏扭头,她觑了眼儿子羞囧的神色,附在他耳边,鼓励道:“三郎,谢女君说过,男子追求女子本没有错,喜欢就追,爹亲观你,倾心已久,倘若真的心动,我和你娘俱都同意。”   祝三郎眨了眨眼睛,他仔细的打量了一眼祝崔氏,不知为何,原本打算一直埋藏在心底的爱意,此时汹涌而来。他爹亲粗糙直白的话语,无端说服了他。   那人,她曾说过,身而为哥儿,本没有错,想要什么,自己尽管去追求,去努力,才有实现的可能,否则一直在闺房内空想,所有的愿望都将不可实现。   祝三郎把背脊上的锄头递给祝崔氏,他有些紧张的理了理身上的长衫,问道:“爹,我的头发乱不乱?衣衫可还整洁,要不要回家里换上一件长衫?”   见儿子慌乱的神色,祝崔氏不由笑出了声:“不用换,我们家三郎,即使身着粗布麻衣,那也是极俊美的。”   他说完,指着前方,鼓励道:“三郎去吧,心里有什么话和那人说说,万一她就看上了你呢?爹亲先回家做饭,记住夜色深了,说完话赶紧归来。”   祝三郎脸上生出一抹羞囧,他细声细气的嗯了一声。看着祝崔氏的背影渐行渐远,这才扭身,朝着那人走去。   那人身着一件纯白的襦裙,襦裙之上绣着繁复的花纹,虽襦裙的布料乃粗麻所做,可是穿在她的身上,却平白多了丝矜贵的风韵来。   祝三郎走的近了,他有些紧张,胳膊腿儿打着寒颤,他鼓起勇气靠近,在离那人两臂距离的时候。   她倏然转身,一双明媚的杏眼滑过一丝警惕,而后又极快的消失。   谢琼暖有些诧异的看向来人,这是个长相相当清秀的哥儿,似乎是祝大牛家的,叫什么名字她记得并不清楚,只远远的见过几回。   她唇角带着丝散漫的笑容,慵懒的问道:“有事儿?”   祝三郎愈发紧张了,他的心尖儿无端战栗了一下,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这才鼓足勇气,垂着头:“谢女君……我……我……”   他说话有些结巴,红晕一直沿着他的耳垂蔓延至脖颈深处。   祝三郎觉得此时自己的表现一定出奇的差,他有种想要转身离开的冲动,可是心底的念想迫的他移不开脚步。   他长长的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鼓足勇气,抬头看她。他的眼睛定在她莹白色的侧脸上,颤着音道:“谢女君,我……我喜欢……”   “妻主!”一声冷冽的低音传来。   祝三郎将剩下的话咽进了喉咙里,他顺着声音,扭回头,前方乡道上,站着位身穿黑衣锦袍的男子,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此时盛着摄人的冷冽,深紫色的墨眸与他对视,竟带了丝意味深长的嘲讽。   祝三郎表明心意的话,便这样冻结在了心里。前方的男子,俊美的仿若天上的神祇,他快步向身前的女子走来。   即使二人之间隔着距离,却透着一股外人插不进来的莫名气氛。   祝三郎脸上的羞囧一一褪去,他惨白着脸,扭身别开眼,跌跌撞撞往前跑。   祝三郎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有泪水从他眼角滑过。爹亲说他比奕哥儿更优秀,其实,他比不过……   却说这边厢,久违的声音令谢琼暖愣了一瞬,她极缓的扭回头,看着前方,快步行来的哥儿,他身上的气息变了些,透着股浴血的凛冽。   气势汹汹的行来,满腔的妒火印刻在他那双深紫色的眸子里。   谢琼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打趣儿道:“太子殿下,好久不见!” 第64章   凤眀奕晦涩的神色隐藏在阴影里, 他一浅一深的向她走来。   低沉的声音含着几分沙哑:“妻主招蜂引蝶, 好雅兴!”   谢琼暖听着他不阴不阳的声音, 不由笑出声,她家夫郎, 虽在她面前贤惠又温柔,但骨子里的霸道,却如何也遮掩不了, 占有欲极强, 以往旁的小哥儿对她抛个媚眼,他都得气成河豚。   更何况今日……   久别重逢, 却恰好碰见, 村内小哥儿对她表白。   她家夫郎瞧着气的狠……   谢琼暖唇角翘起深深的弧度,她看着越走越近的男子,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肩头,把他冷峻的脸衬托的愈发生动了些。   他越走越近,谢琼暖能看见他鸦羽色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和那两片淡色的唇。   眼前的男子清瘦了不少, 刀刻的五官更为立体, 他身着一袭上好的黑色绸缎, 绸缎之上绣着极为精致的金龙腾飞图案。   乍眼一看, 再不是落水村能干勤劳的奕哥儿,如今龙飞凤翔,再归来之时,面容还是那般面容,人还是当年那个人, 却已是高高在上,矜贵不可高攀。   谢琼暖看的有些慌神,五个月未见,忽的有种物是人非之感。   只可惜眼前人,衣着容貌虽看起来高高在上,贵不可言,可他脸上嫉妒的神色却无端破坏了那华贵外表下的美感,物是人非,却依旧还是当年那个气成河豚,满目委屈的哥儿。   谢琼暖忍不住,唇角的笑容咧的愈发灿烂了些,她挑眉,佯装不理解其意般,轻笑出声:“夫郎好生霸道,一走多日,音讯全无,为妻寂寞难耐,只不过与旁的哥儿说上两句话,也不允许了?”   她说完,快步走到他的身前,揽住他紧实的腰部,仰头看他。   绝美的脸上挂着抹狡黠的笑容,笑容越来越灿烂,仿佛夕阳西下盛开的牡丹花,艳丽而绚烂。   凤眀奕僵直了身子,他低头,眸中本是越来越盛的妒火,在对上她那满脸灿烂的笑容时,一点一点的消失殆尽。   他愣愣的看向她,唇角溢出一抹苦笑。深紫色的眸子俱是了然。   他回来的时间晚了,她方才的话是故意气他的。   五个月前走的时候,他曾告诉她,让她给他三个月时间,把九江郡打下来,他便回来接她。   却不料,打下九江,遇上小范围饥民□□,开仓赈灾,所有决策下达,都需要他亲自安排。   为此,他在九江郡西南大军指挥营,又多耗费了整整两月时间。   待到把九江郡所有的官员全部调度成自己人,赈灾措施有条不紊实施下去之后,他才马不停蹄,披星戴月的赶回落水村。   原本三师兄与左将军带着一对人马,跟着他一并前来,可是他太过心急,连夜赶路,一人一马,提前五日先行回到了落水村。   他凤眀奕这一生,一诺千金,从不食言,可是这一次,他对她失诺了。   不负天下人,唯独令她苦苦等待。   他心中有愧,是以此时,明明听着她嘴里说出,令他妒火中烧的胡话,他竟也拿她无法。   他有错在先,妻主当罚。   可是有一说一,方才祝三郎那期期艾艾的神色,明晃晃的爱意,同身为男子,他如何不懂。   想起方才的场景,他心中便止不住的郁气。   他只是走了短短五个月有余,落水村这些哥儿,竟然敢如此大胆,夺他凤眀奕的妻主。一个个长出息了,当他凤眀奕是死人不成?   谢琼暖抬眸,便见凤明奕柔软的眉眼不知因何又蹙成了一团。她唇角的坏笑总算收敛了起来,目光认真的在他的脸上细细打量,这一次分开的太久。   她真的很想……很想他。   谢琼暖眸色渐深,垫脚,红唇一寸一寸的靠近他的,两唇相贴,她唇角溢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欢迎回来,我的太子殿下。”   凤眀奕复杂的神色僵在脸上,耳边是她柔情似海的低声细语,唇上是她温软带来的冰凉触感,心尖止不住的战栗。   这一刻,他期待的太久太久……真正拥抱上她的时候,他灼热的心脏,越跳越快。想要更多……   五个月来,一直冷着的侧脸变得柔情款款。他低下头,揽着她,顺从的由着她顺势直入,霸道进攻。   夏日的夜风,一阵阵吹来,地里青绿色的禾苗随风摆动。摇摇曳曳的响声,仿若一道悠长婉转的歌曲。   田埂上的两人,徜徉在这片庄稼地里,随着歌曲辗转柔情。   夏末的这晚,月亮犹为温暖。   奕哥儿回落水村的消息,第二日便在落水村传开了。   这天,祝铁柱家门口,围堵了一群人。   “铁柱姐,祝眀奕回来了,你听说没有?”   “那等见风使舵的男人,竟然胆敢回来,继续祸害谢女君?”   “俗话说的好,好女怕缠郎,那等抛弃赘妻的男子,看着谢女君如今有大本事,回来目的何在?定是想坐享其成,夫道人家,忒不要脸!”   “铁柱姐,你与谢女君关系素来要好,你上山提醒她一些,万不能再对那样抛弃妻主的男子心软。老话说得好,患难见真情。大灾大难的时候,祝眀奕抛弃糟糠妻主,如今眼见着她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本事越来越大,就想回来,破镜重圆,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村子里,大妇、汉子们七嘴八舌的说着,祝铁柱站在自家门口,看着这一张张义愤填膺的脸,黝黑的脸上也是满脸赞同。   虽然,以往他与奕哥儿关系甚好,但是,如今谢女君拯救了整个村子里的人。   而奕哥儿,往日的小恩小惠,在谢女君的大义衬托下,显得极为微不足道。   更何况,他做出了村内人最厌恶的事情,灾难时,抛弃了自己“无能弱小”的妻主。   奕哥儿当时转身逃离的举动,即使祝铁柱对此也是愤怒有加,琼暖明明那么好女君,竟然被他如此对待?   祝铁柱捏了捏拳头,倘若祝眀奕没有难言之隐,她定是要上山说道一二。   谢侄女儿那等人物可不能再被这个男人给骗了去。   这边厢,被整个村子里的村民骂“嫌贫爱富”的谢家夫郎,在灶房内忙碌。   灶房内,放了很多蔬菜瓜果。凤眀奕特地起了一个大早,打算给她做顿好吃的膳食儿。   他离开落水村五个月的时间,以那人将就的性子,别说开灶烧饭了,便是平日烧热水,也是在空间里,用那据说能生火的铁罐子,烧的热开水。   他不在的这一百多天里,那人每日吃饭,猜也能猜到,定是敷衍了事。   想及此,凤眀奕墨色的眸子内,滑过一抹心疼。   他撸起袖子,将厨案上的浮灰,擦拭干净。转身想取些肉食,却里里外外,找了一遍,一无所获。   凤眀奕苦笑出声,简单的煮上一锅小米粥,出门,打算去山下祝铁柱家,用银子换些银两。   太子殿下,踩着晨露,走向落水村村内,一路上并没有遇见多少村里人。   他不由生出些好奇,夏日天气炎热,最好的耕作时间便是清晨,可是此刻,庄稼地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走到村子内,这才发现异常,几乎所有的村民都聚集在祝铁柱家门口。   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着话,脸上是义愤填膺的愤怒和维护。   祝眀奕本不是个喜欢听人八卦的人,可是无奈这些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不用他侧耳倾听,声音便入了耳朵。   待听清,这些人愤怒的前因后果之后,太子殿下冷峻的侧脸,难得出现了一秒钟的懵逼。   倘若他的耳朵没有出问题,这些人咒骂的对象是他?他在她们口中成了抛弃妻主的负心夫郎?   凤眀奕神色复杂,抬头看着乌鸦鸦的人群,一言难尽。   “铁柱,你赶紧找谢女君谈,她那夫郎要不得。以咱谢女君天人之姿,惊世之才,何须给一个抛弃过她的男子当赘妻。她若是想,我落水村,成年哥儿尚有67人,俱都愿意当她的侍郎!”   “村长说的是,只要谢女君一句话,我落水村全村的哥儿俱愿意嫁给她,当侍郎!”   “对!是这个道理儿。”   “我家小子求之不得。”   ……   凤眀奕温和的表情裂了,一开始听这些人讨伐他,眸中尚带着一丝笑意,这些人虽然骂他,但是眼神中俱是对他妻主的关切和维护。   他那么优秀的妻主,本就应该得到这样的对待,凤明奕甚至有些沾沾自喜,与有荣焉。   听了好一会儿维护他妻主的话,凤明奕心情微妙,他也不欲解释,去祝铁柱家换些肉食的打算,看来是不用想了。左右去山上猎上两只野鸡回来,炖汤,也能将补她的身子。   凤眀奕这般想着,正准备转身离开。   却无奈,身后的村民们,越说越离谱。竟然想把全村的哥儿,嫁给他妻主做侍郎!   凤眀奕原本翘着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他深紫色的眸子里,此刻溢满了不愉。   倘若西南十万大军此时在此,见了他们家冷面殿下这副吃醋的神情,定会惊讶的掉了下巴。   素来冷静自持,处事先思而后行的太子殿下,竟然会被旁人三言两语,给挑拨的动了真怒。   往常,此中情形,想也不会有人敢想。   好在西南大军无人在此……太子殿下的威命尚能保全。   凤明奕冷着脸,向人群中走去。   围在一起的村民,只觉一道疾风而过,正被他们诋毁的哥儿,竟然无知无觉的掠到祝铁柱家门口。   站在他们前方的年轻哥儿,黑衣紫眸,绸缎般柔顺的黑发高高的束起,他身上穿着的再不是粗布麻衣,绫罗锦缎加身,头上佩戴着羊脂白玉发簪,优雅而尊贵。   落水村村民没见过世面,只觉得,眼前的奕哥儿,虽样貌还是那般相貌,人还是以前的那个人,可是身上散发的气息大抵不一样了,陌生而又熟悉,让人不敢直视。   原本闹哄哄的人群,变得出奇的安静,村民们住了嘴,摄于他冷冽气场震慑下,低着头,再不敢胡言乱语。   凤眀奕唇角微勾,他深紫色的眸中滑过一抹嘲讽,运起内力,冷声道:“诸位,方才可是要将村内小哥儿嫁给我家妻主?嗯?”   祝明奕扫了众人一眼,浅色的唇抿成一天直线,他阴鸷的看向他们,警告道:“诸位闲事莫不是管得太宽,我凤眀奕的赘妻,可是你等能肖想的?倘若尔等往后再有,向我妻主塞侍郎之言,诸位大姨、姨夫们也别怪我不念往日旧情,下手不留情面。”   凤眀奕说完,运起内力,看似轻描淡写的跺了跺脚,众人却觉得地面也随着他的动作,重重的震动了一下。   聚集在祝铁柱家门口的村民,骇然的看向他。方才的闲言碎语,再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在绝对的武力威胁下,谁还敢多言一二。   凤眀奕满意的看了眼自己制造的惊吓场面,转身,足尖一点,向崂山掠去。   落水村的村民:……   祝眀奕会武功,村民们早就知道,但是他们从没有看过,奕哥儿在他们眼前,使用轻功。一个荒神的功夫,他便如鬼魅一般消失。   我的个乖乖啊,这人该是武林高手。   在场的所有人心中生出一片胆寒,心有余悸的面面相觑,心中俱是盛着对谢琼暖的担忧。   只是,经过方才那一番恫吓,再不敢多说些什么。所有村民不约而同的看向崂山的方向,心中惴惴不安。   有那等迷信的村民已经在在心里默默祈求老天保佑,谢女君能认清她这夫郎的真面目。   十里八乡称赞的哥儿祝眀奕,成了恶毒夫郎,她那懒惰成性的软饭妻主,却一跃成了村里人,最尊敬维护的存在。   凤眀奕从崂山上打了两只野鸡,走在下山的陡坡上,想到此,心情忽的有些微妙。   反转对待来的快又狠,令人哭笑不得!   只不过,往他妻主房内塞人,这些人真敢想!   他本不个斤斤计较之人,可是,关于她,别说分享,即便是觊觎也不行。   太子殿下的的心眼细如针孔,但凡谁触碰到他心中底线……哼!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个我基友果酱果酱的文《第一女名士》   文案:   1.母亲临终前对薛慕说:此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嫁人,有这样一个渣爹,薛慕毅然走上了单身女青年的道路。晚清第一批女学生+教师+校长+名士,她终于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可是偏偏遇见了齐云,她觉得自己要晚节不保了。   2.初时寥寥数面,已成知己,心疼她一个人走得艰难。   齐云邀请:“我知道我们是一样的人,嫁给我好不好?”   薛慕稳住心神木然道:你想多了,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我这辈子都不打算结婚。   后来,汪氏专权,神州晦暗,齐云联合众人力挽狂澜,宁愿身陷囹圄。   薛慕问他:你后悔不后悔?   齐云笑了:苟能利社稷生民,虽九死而无悔!   薛慕眼中似有水光闪动:我要你活下去,等我来救你,等我嫁给你!   最后,她言出必践,他如愿以偿。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阅读指南:   1.种田升级流,事业线感情线并重,微甜不虐。   2.架空晚清,架空架空,一切为剧情服务,请勿对号入座。考据党请移步《穿到北宋变法那些年》。 第65章   谢琼暖这日总算睡了个好觉。   昨夜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 让她整个人飨足的仿若一只偷腥的猫。   枕边总算有了他熟悉的味道, 谢琼暖五个月来第一次安心的睡了一个好觉。   夏日的日头格外刺眼, 透过窗柩洒落在床上,谢琼暖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 下意识的眯起眼睛。   身边躺着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谢琼暖眸中滑过一瞬间的茫然, 觑了眼窗外灶房的方向, 又极快的收敛住。   她的唇微勾,滑出一抹愉悦的弧度。看来她昨日尚且不够努力, 没有让那人累着, 一大早床还有力气做饭……   谢琼暖穿衣起床,在院儿里找了一圈儿也没找到他家夫郎,她也不急,慢条斯理的喝完白粥。   一切收拾妥当,祝眀奕才姗姗归来, 他手中提着两只野鸡, 玄色的衣衫染上了些许灰尘。   她冲着他眨眨眼, 细声细气的嗔怪道:“夫郎好生无情, 多日未见,久别重逢,好不容易能同床共枕眠,你却一大早儿就偷偷起床,可怜为妻一人, 身侧孤冷。起床之后,瑟瑟发抖,只得与那木枕亲亲抱抱举高高。”   凤眀奕:……   他立在门口,冷硬的五官线条软了下来。身前的女人迎着光,靠在灶房的木门上,懒洋洋的看他,她琉璃色的眸子内盛着一汪清光潋滟的波光,潋滟含情。   她的红唇一张一合,明明说着抱怨的话。凤眀奕却不知为何,脸颊无端发热。他原以为,夫妻之间,做了那等子羞人的事情之后,往后的岁月里细水长流,长相厮守便是幸福。却不知道,妻夫相处,原来还可以这般粘粘腻腻……   “亲亲、抱抱、举高高!”凤眀奕脸颊愈发红了些,脑海中,滑过那些一听便令人害羞的画面,他圆润的耳垂倏然红透半边,似乎稍稍一用力便能挤出血来。   心脏跳动的声音杂乱无章,凤眀奕一手提着野鸡,一手不着痕迹的按压住心口。   凤眀奕此刻正在按压心中的悸动,却不知身前的女人柳眉轻蹙。   谢琼暖仔细观察着凤明奕的神色,那模样根本不是开心、羞涩。反而有些呆呆愣愣,似乎被自己的虎狼之词给吓着了一般。   她心中后悔不跌,恋爱脑顾暖,曾经耳提面命的撩男十大骚话之一。   “撩男必备十大骚话,阿穷,你可得记住了,往后你如果有喜欢的男人,用在他身上,姐们保证,分分钟让他对你爱爱爱不完。抱着你就能金枪不倒。”   谢琼暖眯着眼,脑海中回荡着顾暖那辣鸡嘿嘿嘿猥琐的笑容,心中悔意渐生。   她真是个煞笔,信顾暖?那种辣子鸡,这么多年,撩男无数,成功倒成功了,可是那女人,脑袋有坑,性格清奇,成日叨叨叨,只享受追到手的过程,追到手立马分。   她撩男倒是好手,只可惜爱情不能永固。   谢琼暖觉得自个儿今天有毛病,信了那狗女人的邪。   她抿着唇,再看向眼前男人的时候,表情微僵,半响才勉强恢复正常,假咳一声,转移话题:“眀奕,今天中午我们吃鸡?”   凤眀奕原本打算上前的脚步顿在半空,他捏了捏因紧张而发抖的手,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憧憬,浮想联翩的神色收敛的一干二净。   他不自在的别开眼,低音炮般沉稳的声音带着两分沙哑:“恩,妻主多日不曾吃上一顿好饭食儿,眀奕正午好好给你做顿饭。这野鸡正好可炖一锅野鸡汤,给妻主滋补身子。”   提到吃的,谢琼暖眸光一亮,心中那点儿撩男失败带来的郁闷一扫而空,她快步上前两步,想要接过他手中的野鸡,却被祝眀奕一个闪身,躲了开来。   谢琼暖讪讪的收回手,她疑惑的抬眸。   只见身前的男人退后一步,举着鸡,柔声道:“这野鸡,味道重,身上尚有血渍,妻主方才才洗漱干净,别碰到身上,眀奕自己来便好。”   凤眀奕说完,提着野鸡,大步走入灶房。   谢琼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粗布麻衣,再想想自家夫郎那身绫罗锦段,杏眸溢满清浅的笑。   倘若顾暖在就好了,那人成日念叨着,好男人都出自于史前,若是知道,有她家夫郎这种,对内贤惠能干,对外霸气侧漏类型的男人。依照那人个性,估摸着能瞬间化身尖叫女王。   谢琼暖不自觉的咧开一抹得意的笑容,夏日的阳光,格外的明媚,一如她扬起的唇角。   这日正午,谢家的灶膛总算添柴加火。   凤眀奕忙忙碌碌一大早,不仅做了野鸡汤,在谢琼暖极力说服之下,按照她的指挥,把另一只鸡也一并炒制做成了一道菜――干炒鸡。   谢琼暖平日慵懒的神色一扫而空,看着饭桌上三菜一汤,口水止不住的冒了出来。   她打小胃口极重,喜欢吃重口味的肉食,鸡的做法千千万,但是香辣干炒鸡永远是她的最爱。   更遑论,眼前的干炒鸡,由她家夫郎,那双精妙绝伦,厨艺高超的双手烹制。外带她提供的一应调料,连炒制的辣椒,俱是空间出品。   辣味正宗,野鸡有嚼劲儿。鸡块入口,辛辣味道带来的感官刺激,让人辣的直吸嘴,又引人不由自主的还要品尝一番。后世有一句话,越辣越爽,越爽越刺激。   谢琼暖一边吃着干炒鸡,一边吸嘴,两片唇,仿若点上了胭脂,如血般灼人。   凤眀奕坐在她的对面,他漫不经心的嚼着碗内的青菜,幽怨的看了一眼干炒鸡亲吻她嘴唇的画面。   太子殿下觉得自己好像,似乎、约莫又有些,想了。旱了五个月,原以为昨夜便能解馋,原来并没有。心头依然想要,尤其此刻,眼前那两片一张一合,似仓鼠般蠕动的唇。   她朱唇皓齿,美人如玉。凤眀奕,身子不自觉愈发热了些,坐立难安。   这天正午,谢琼暖吃的异常满足,吃完饭,竟不雅的打了个饱嗝。   她抬眸,身前的男人“嫌弃”的别开眼,收拾碗筷,快步走了出去。   谢琼暖:……   她忽然有些自卑,恢复记忆的太子殿下,许是注重餐桌礼仪。她方才狼吞虎咽的行为,他见了,该不会是厌烦了吧?   谢琼暖暗自想着,忽的患得患失起来。   做□□主真不容易,尤其是夫郎还是个闷葫芦,什么也不说,她想让他高兴,就得猜猜猜。   她觉得自己尚算聪明,自家夫郎的心思,自己一眼便能看出来。   谢琼暖打定主意,往后吃饭的时候,她得克制一下,坚决忍者不在他身前打嗝了。   后来知道真相的凤眀奕:……   可怜的太子殿下,此时尚在极力隐忍,午膳之时升起来的那股子羞涩与冲动,如附骨之蛆,得不到排解。   可是白日的冲动,不能有。   即使他心内再如何想要,时辰尚早,恢复记忆的凤眀奕,虽比以往愈发大胆了些,但是他自小接受的教育里,白日拉着妻主共赴云雨的哥儿,定不是个正经人。   凤眀奕辛苦的忍着自己仿佛比别的哥儿更加羞窘的念想,默不吭声的在灶房,洗了好大一会儿碗才出来。   夏日的天气本就炎热,谢琼暖坐在摇椅上,一手拿着蒲扇,一手夹着一颗草莓往嘴里喂。   草莓红色的汁水,印在她的唇上,愈发的娇艳欲滴,邀人采撷。   凤眀奕洗完碗,原本消停的念想,再看见她的那一刻,死灰复燃。   他别开眼,搬了把木凳坐在她的身前,视线定在远处绿油油的菜地上。   “妻主,我走的这些时日,一切可还安好?”   从昨晚相见到现在,两人总算有了空闲好好聊聊分别的这些天,发生的诸多事情。   谢琼暖拿起一颗草莓,侧身,喂入他的嘴中。她视线定在他略有些闪躲的紫眸中,葱白的手指,顺着他浅色的唇滑到他的脸颊上。   她有些心疼的道:“为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定是好的。只是可怜眀奕,眼看着愈发消瘦。这些时日,在九江郡……为妻不再身边,没个人监督你好好调养身体……你自个儿也不知爱惜自己,瞧着,昨日摸起来身上全是骨头。”   凤眀奕不自在的咽下草莓,他冷峻的侧颜,浮上一层浅淡的粉色。   两片薄唇微微颤抖,他不着痕迹的捏紧拳头,指尖陷入掌中,疼痛感穿入大脑,方让他心旌荡漾的心清明了些许。   凤眀奕克制着自己含住她手指的的冲动,注意力集中在眼前大片绿意盎然的菜地上,他垂头问道:“我昨日观村内,稻浪滚滚,菜地里庄稼生机勃勃。整个九江郡境内的农田,几乎全部受灾,只有落水村以及周边的村落,免于蝗灾旱灾。此番可是妻主所为?”   谢琼暖唇边溢出一丝笑,她侧身,两只水润的大眼,对上他的,轻笑出声:“眀奕,可还满意你所见之景?我把空间内的杂交水稻、土豆等耐寒的植物,移植到落水村,指挥村民们开渠挖井,消灭蝗虫虫卵,五个月下来,勉强让大家摆脱了此次饥荒。”   谢琼暖说完顿了顿,她的手滑过他立体的五官,手指最终停留在他浅淡色的薄唇上,稍稍用力,那人唇上总算变得鲜红起来。   谢琼暖俯身,在他那殷红的唇角落下一吻。   她趁着他发愣之际,轻松的将他抱起,放在自己方才坐着的摇椅之上。   凤眀奕神色诧异,他僵直着身子,眼睁睁的看着她毫不客气的坐在他的腿上。   有那么一刹那,他似乎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他睁着双黑白分明的星眸,看着她,俯下身,低头,未束的青丝垂落,扫在他的鼻尖,鼻端传来她馥郁的栀子花香。   阳光透过屋檐,为她整张脸镀了一层晕白的圣芒,凤眀奕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唇角几不可查的微微嘟起。   类似的场景,他经历过很多次,理智告诉他,眼前的女人,未必是想要对他做那等子事儿。   她在这种事儿上,从来都不是开窍快的那种人。可是每次,当她靠近,露出那等暧昧的,几乎令人深陷其中的诱惑神情时,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下意识的举动,闭眼等待已经成了一种无法改变的习惯。   头顶上传来那人清脆的笑声,凤眀奕脸上滑过一丝羞囧。他抬起头,眼睛半睁半合,却不料,头顶盖上一片阴影。   这一次不一样,那人的唇,一丝一寸的靠近。   作者有话要说:  老规矩,……断更一次,饼哥拼命……   饼哥预收文谢琼暖闺蜜顾暖的《油猫病》大家了解一下。哈哈啊哈继续推荐一下好基友的文《第一女名士》 第66章   凤眀奕鸦羽色的睫毛不停颤动, 他那双矜贵的深紫色墨眸, 再没有了往日的淡定与稳重, 透露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期待与迷茫。   谢琼暖:……   原本打算替他整理凌乱衣衫的手顿在半空,她的目光移到眼前之人, 带着几分浅红的侧脸上,目光细细的打量他的轮廓。   这张脸继承了造物者的神奇,俊美不可方物。即使放到末世前, 眼前之人仅凭这张脸, 便能制霸娱乐圈。   谢琼暖的唇凑了上来,她吻着他那双战战巍巍的眼睑, 离的近了,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抖动,以及那张迎合着凑上来的脸颊。   夏日的午后,温度本就灼人,两人黏腻的靠躺在一起。谢琼暖的唇顺着他的眼睛, 滑到他挺直的鼻梁上, 最后才落到那两片, 愈发红润的薄唇之上。   所有的温柔, 在这一刻变得强势。   明明是热浪滚滚的夏天,大汗淋漓,躺椅上的两人,却俱都没有热的感觉。   身心的满足,似乎给这灼灼夏日, 淋上了一层雨幕。躁动蠢蠢欲动的悸动,在这一刻得到安抚。   久别胜新欢,谢琼暖觉得自己近些时日,有些无度索取。   做完那等事儿后,眼神滴溜溜的转。她有些担忧的看着系好束带的男人。   支支吾吾的问道:“眀奕,不然我们明日做些羊肉汤吃,你我近日如此……嗯……是不是需要补补?以免肾虚?”   太子殿下顺着她的眼神,看向自己的身下,再抬眸,捕捉到她那道闪闪躲躲的视线。   原本□□儿过后,余韵未消的脸倏然变得黑沉,他低头看她,墨色的眸子中盛着几分恼意:“妻主若想补补,眀奕明日便做些羊肉汤,只……大补伤身,眀奕身体素来强壮,夏天喝了那等大补汤,恐引发上火,还是,妻主喝的好!”   谢琼暖:……   于是第二日,谢家的饭桌上,做了一大桌羊肉全宴,羊肉汤、炒羊蛋、烤羊腿。   原本色香味俱全的菜,谢琼暖举着筷子,却忽然没有了食欲。   好家伙,她家夫郎把整只羊所有的部位都拿来给她做菜了。   这吃下去,若不大战一千个会和,她觉得自己不是肾虚,而是肾……   人生第一次,谢琼暖面对美食唉声叹气。   夫郎不可惹,尤其是衣食父母凤眀奕更不能惹之生气,否则往后的岁月,她得被他补死在床上。   谢琼暖难得悲风伤月,总结出了这样一番至理名言。   --   这几日两人默契的没有提往后的打算,谢琼暖心中明白,这几日的乡村生活已经是身旁哥儿尽可能抽出来的时间,为她二人营造的温暖。   落水村,他们必不会久待,在此地停留的时间,甚至不会超过十日。   这几天,谢琼暖与她家夫郎,如普通庄户夫妻一样,白日上山采摘野果,打猎。晚上烧柴做饭,炊烟袅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岁月宁静而简单。   两人都极力的享受着,这小桥流水人家的农家生活,心中知道,这大约是此生,最后一段简单、单纯的庄户生活,往后的路还长。   自凤眀奕打下九江郡的那一刻起,他们便只有一条路可走,休养生息,厉兵秣马。这天下,凤眀奕必定是要取回来的。而如今,占领九江郡,只是刚刚开始。   往后的路并不好走,属于太子殿下无忧无虑的生活并不多。   两人心照不宣,闭口不谈正事,极其默契的享受着乡野山村的美好。   然而即使两人再如何珍惜,这弥足珍贵,抵足缠绵,无忧无虑的庄户生活也仅有短短几日时光。   时间按着它的节奏,在指尖滑过。   五天后,落水村村口。   宝漳县新上任的县令赵耿,领着太子殿下的心腹、西南大军智囊左将军贾时弦,一并去落水村,亲自迎接太子殿下。   他在宝漳县城门口,原本守候了三天三夜,哪里知道,最后等来的不是殿下,而是左将军等人。   据说,殿下早早的去了落水村,那里有他极其重要的人,是以比提前通知的时间早了几日。   没有接到太子殿下,赵耿悬着的心一直提着。想到五天前,太子殿下已经到了他新上任管辖的地界宝漳县,心情各种微妙。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自从接手宝漳县后,除了暂时没有空闲,去管辖的村落查探灾情外,一应救灾措施有条不紊的实施,并没有纰漏。想及此,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赵耿是凤眀奕,在九江郡刻意提拔的人才之一,她当举人多年,虽科举郁郁不得志,但出生农户,对农田水利,甚是了解。   凤眀奕两个月前带兵打下九江郡后,特意考察了一番当地的文人学子,并从中选拔了一部分,派遣到九江郡管辖的各个府县内。   赵耿便是其中之一,由于太子殿下破格重用,她自个儿心怀远大抱负,因此在宝漳县任职这一月,兢兢业业,勤政爱民。   虽然大灾后,百废待兴,可对于赵耿来说,却是一次难得历练的机会,是以这些天来,不管赈灾,还是往后灾民安置,农田治理,她都在着手准备解决方法。   原以为,太子殿下远在九江郡,不会注意到宝漳县这个小地方,却不料,殿下竟然亲自下宝漳县接人。   也不知那是何方人物,竟能令日理万机的太子殿下,扔下百废待兴的九江郡,前来落水村,亲自迎接。   赵耿心中忐忑又激动,她跟在左将军贾时弦等人的身后,一并去了松花镇落水村。   大约一百人的队伍,浩浩汤汤的停在落水村的乡道上。   几乎所有人俱被眼前绿油油的庄稼,晃瞎了眼睛。   赵耿夸张的张大嘴,她的手抖的像个筛子一般,不停的回忆,这些天她对整个县里的治理方案。按理除了救灾,农田治理她尚且没有整理好方案。   可眼前绿油油的庄家,稻浪滚滚的田地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叫做落水村的地方没有受到旱灾、蝗灾的影响?   赵耿狭长的眸子眯成一条直线,鼻尖传来,田野清新的乡野味儿,她肥嘟嘟的脸,难得蹙成一团硕大的菊花。   站在她身前的贾时弦与司匠隐晦的对视一眼,两人眸内的惊讶并不比赵耿来的少。   殿下三年前失忆的地方是这落水村,原以为这仅仅只是个小村落,却不料今日一见,在整个九江郡庄稼地里一片狼藉的情况下,唯独这里生机盎然。   若说此地没有经受过蝗灾、旱灾,她们觉不相信。九江郡所受到的灾难,是天灾而非人祸,除非是神仙下凡,否则无人能护上这样一片土地,免遭天灾降临。   但是,此刻,眼前之景,明晃晃的提醒着二人,也许真的有那等仙人,使了偷天换日只能,令落水村的庄稼起死回生?   司匠眯着眼睛,脑海中回荡着师傅的话:“异星降临,若与紫微星并肩,便能拯救万民于水火。”   难道是“异星”所为?   他黑色的眸内疑惑重重,师傅说异星与紫微星相距不远,可是他与四师弟,在一起足足待了五月有余,也没有发现那等能移山倒海之能的人。   倘若不是前些时日,听范寒苑那大嘴巴,提起四师弟失忆之时,娶的赘妻,他甚至打算待四师弟在九江郡站稳脚步,再回一趟师门,找师傅再寻上一卦。   好在,范寒苑所言的四师弟赘妻,确与师傅口中的异星有些相像。   是以此次凤明奕南下松花镇接人,他也跟着一并前来。   他原本尚担心,心中猜测有假,可是此刻看着遍野绿意葱葱,他心中似乎又多了几分笃定。   一百余兵士身穿铠甲,寒光闪烁,他们站在落水村的乡道之上,犹为引人瞩目。   祝百盛接到附近村民的通知,风尘仆仆的赶过来的时候,这批人已浩浩汤汤的顺着落水村的乡间小道往崂山方向行进。   祝百盛站在他们身前,看着这批身穿铠甲的兵士,吓得有些腿软,她上前两步,对着领头几人行礼道:“众位官老爷驾到,有失远迎,老妇人乃落水村村正,敢问诸位……”   赵耿看着眼前一片欣欣向荣的庄稼地,再觑了一眼眼前自称村正的大妇,脸上多了丝温和的笑容。   她下意识的看向贾将军,见她对自己点点头,并无开口回答的意思。   这才接过话头:“村长无须紧张,我等来此地乃是接人,并无意打扰。”   祝百盛原本提到嗓子口的紧张,稍稍放松了一些,她狐疑的看着这声势浩大的人群。   中规中矩的应了声喏。   “只是还有一事,需村长帮忙解惑。九江郡最近几月,所有的庄稼地俱是遭到天灾,旱情严重,蝗虫过境几乎要把所有良田全部毁掉。敢问大姨,您村子内,庄稼地因何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   赵耿从进入这个村落开始,心中的惊讶便止也止不住,这会儿见身后的左将军不急于赶路,壮着胆子,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祝百盛是个有眼力见儿的,眼前这群人,一眼便知道,定是官府派下来的兵卫,每一人都不是她能得罪的起的。   她诚惶诚恐的弯着腰,躬身回道:“官家有所不知,咱村子里,原也是遭受到天灾的影响,蝗虫过境,庄稼颗粒无收。”   祝百盛见众人眼睛齐刷刷的看着她,她心底没来由的升起一股自豪,说话的声音不由变得大声了些:“后来,咱村崂山之上,有一位谢女君,她上通天文,下通地理。蝗灾发生之后,谢女君凭一己之力,召集村内所有村民,灭虫卵,开沟渠,寻耐旱的植物,在庄稼地里耕种。是以,您才能看见此刻绿油油的禾苗,生长旺盛的菜地。”   祝百盛越说,眼睛愈发亮了,说起崂山那位女君,如今整个落水村,无人不尊敬有加,那样的人物,住在落水村,便是他们全体村民的福气,即使被全村供养,也无人不愿。   赵耿听的异色连连,这村长脸上的表情不似作假,那从心底发出的敬佩与爱戴,再如何也不能作伪。   倘若真有这样的人才,若是能见上一面,教他如何治理灾后的土地。那么整个宝漳县,或者九江郡的天灾,便能真正解决。   “敢问大姨,这位女君如今住在何处?姓谁名谁?”   祝百盛狐疑的看了眼前人一眼,再次确定她脸上的神色并无恶意后,方缓声回道:“谢女君家住崂山,名曰琼暖。”   司匠原本把玩珠串的手一顿,他娃娃脸上,温和的笑容僵在脸上。   “谢琼暖?天爷,这不是祖师奶奶的名讳?”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小可爱们。最后一更可能很晚,假设我十二点前没有更新便不要等我ヽ(≧Д≦)ノ,我明天继续可以肝二更到三更。话说谢琼暖闺蜜顾暖《油猫病》了解一下……   继续推荐一下好基友果酱果酱的《第一女名士》哈哈哈哈…… 第67章   崂山之上, 凤眀奕早已经将身上的锦衣华服脱下, 套上粗布麻衣。   此刻他正光着膀子, 在院子内劈柴。   谢琼暖斜躺在大大的摇椅上,一手拿着蒲扇, 一手摘着洗干净的葡萄往嘴巴里喂。   由于天气炎热,她将自家院门儿敞开着,两面通风, 凉风吹过, 方感觉舒适一些。   三伏的天儿,她甚至不大愿意多动。谢琼暖打小是个容易出汗的体质。若是上崂山打猎还好, 山里海拔高, 气温相对较低,又加之树木葱茏,树叶遮天蔽日,温度尚不算太热,是以近几日, 她喜欢跟在凤明奕身后打猎。   可是崂山也不能天天去, 如今待在凤眀奕这座土胚房制作的院子里, 太阳炙烤, 稍稍一动,便会出一身热汗。   凤眀奕自从察觉到她在家里走动几步,便会汗流浃背之后,往后便说什么也不让她干家务活。一个人大包大揽,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是以, 谢琼暖此时如个地主一般,看着太子殿下,做苦力。   贾时弦与司匠等人,领着百余兵士,上得崂山的那一刻,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往日高高在上,贵不可言的太子殿下,光着膀子劈柴,他身边,坐躺着位女人,女人的容貌遮挡在蒲扇之下,尚看不清面容。   可她那悠闲的,近乎怠慢太子殿下的躺姿,着实令人大吃一惊。   谢家的院门儿大敞着,屋内的情景一览无余。百余兵士,无木门遮挡,看着他们尊敬有加的太子殿下,被一女君如此嗟搓,俱都震惊的张大嘴巴,有那性格跳脱的兵士甚至惊呼出声。   院儿内的两人听见屋外响动,应声看过来。   百余兵士这才回神儿,他们俱是从西南十万大军中挑出来的精锐,心理素质极高,看见凤眀奕拿着木斧,扭回头,再不敢直视殿下天颜,迅速的收敛住脸上的惊讶,齐齐跪下。   “参见殿下!”   凤眀奕将手中的木斧放在一旁,低声道:“起吧,出门在外,叫公子便可。”   一百余人,一齐跪下,声势颇为浩大。   谢琼暖前世跟着异能者小队,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可如今,眼前这些士兵,有男有女,皆是铁骨铮铮,刀口舔血,纵横沙场的铁血之辈,气场十足。   谢琼暖不自觉抬眸,觑了他们一眼。   百余士兵训练有素的跪地叩拜,起身直立。一言一行,皆是整齐一划。那脸上俱是对凤明奕的尊敬与崇拜。   谢琼暖不由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向自己身旁的男人,太子殿下此刻穿着粗布短打,有力的臂膀裸露在空气中,虽外表看起来,君子如玉,肌肉中却隐约蓄积着强大的力量,令人生不出任何小瞧的心思,   他此刻只是站在一侧,背脊却如松柏般挺直,虽整个人穿着农家布衫,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睥睨山河的气势,通身的矜贵,遮也遮不住。   此刻站在此地的是万民敬仰,百战不胜的大凤朝太子殿下。哪里还有昨日在床上的温柔羞怯,他整个人像极了一把出鞘的剑,锋芒毕露,寒气四溢。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却带着令人信服的摄人气息。   直到这一刻谢琼暖,方真实的察觉到,身边的男子大抵是与失忆前不同的,他身上与生俱来的矜贵与杀伐果决,在手下士兵面前展现的淋漓尽致。   恢复记忆的太子殿下在外人面前的模样令人不寒而栗。   谢琼暖心中忽而生出一番自豪来,她谢琼暖喜欢的男人,似乎本就该如此,万人敬仰百万人臣服。   谢琼暖唇角微勾,眸中盛满了赞赏与自豪。   崂山脚下的这间小院儿并不大,容纳不下百余人。凤眀奕令他们侯在门外待命,把领头的左将军与司匠唤进屋。   凤明奕对着贾时弦使了颜色,长年沙场上培养的默契,他瞬间秒懂,眼疾手快的将殿下家的木门关上。组隔了士兵们探究的视线,躺椅上那位,自始至终,没有直起身的女君,行为太过大胆与不敬,着实引人瞩目。   太子殿下心眼细如针孔,他妻主美的如个天仙儿似的,屋外那群士兵个个缺少女人浇灌的狠,看了他妻主的倾城容貌,指不定在心中如何臆想……   凤眀奕失忆前,占有欲已经很强,更遑论如今恢复记忆,身上凛冽的气势加深,占有欲更盛。别说让人盯着他妻主一直看了,即使是无意中瞟上一眼,他心中都尚且有些不适,恨不能将她藏起来,融在自己心尖儿上。   ……   却说这边厢,左将军脸上的诧异并不少,他与太子自小相识,因同身为男子,两人的关系比旁人更亲近一些。   殿下的禁欲的模样,他再清楚不过。   可是今日,那等性格冷淡,处事冷静的人,却为了个女君,神色不愉。   贾时弦眨了眨眼睛,确定眼前之人不是别人假冒的殿下后,满脸复杂。   越走越近,待走到殿下身前,这才将好奇的目光投向殿下身旁,躺在摇椅中的女君身上。   谢琼暖一手拿着蒲扇扇着风,一手捏起一颗葡萄,喂入口中,见两人将视线射过来,勾唇,露出一个慵懒的笑。   贾时弦惊艳的愣了一瞬,恍惚了会儿,回神刚准备抬脚上前,打声招呼。   却发现,一直一言未发的司匠呼吸略显粗重,他疾步上前两步,直挺挺的跪倒在谢琼暖的身前。   方才连见着太子殿下,尚且没有下跪的蓬莱暖生阁弟子司匠,此刻脸上盛满了虔诚与敬仰。   他整个人颤颤巍巍,舌头似乎打了结,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明晃晃的颤音:“祖师奶奶,您……原来是您!一百多年过去了,您竟然还活着?”   谢琼暖拿着蒲扇扇风的手一顿,她直起身,斜晲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娃娃脸,唇边的笑容变得有些怪异,指尖悄悄用力,夹在细指间的葡萄溢出的汁水,顺着她葱白的手指,落入地面,她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拿出一方粗布帕子,擦拭手上的汁液。   “祖师奶奶?”谢琼暖玩味的打量着司匠,见他情绪不稳,身体发抖,也不再管他,侧身冲着凤眀奕眨眨眼,缓声问道:“眀奕,我有那么老吗?”   凤眀奕深紫色的眸子滑过一抹讶异,又极快的收敛干净,他冲着谢琼暖摇摇头,凝了三师兄司匠一眼,默不作声的将他扶了起来。   “师兄,此乃子彻妻主,如何成了祖师奶奶,咱祖师奶奶乃是一百多年前的人物,她若是活着,合该有百八十岁有余,你怕是认错了人!”   凤眀奕附在司匠耳边,沉声道。   司匠平日最是怕小师弟沉着脸的样子,整个阁内,只有他二人年龄最是相近,他虽比小师弟大上十岁有余,但平日性格跳脱,不比小师弟心智成熟,以往都是师弟管着他,是以对师弟沉着脸的模样,他最为害怕。   若是以往,司匠定是要离他这冷面师弟三尺远,可今日,他却一反常态。   他战巍巍的抖着手,指着谢琼暖,对凤眀奕解释道:“可……师弟!为兄下山之前,曾偷偷进入阁内密室,见过祖师奶奶画像,她……她与你这妻主长得分毫不差!”   “师兄,偷偷去了密室?”凤眀奕斜睨了他一眼。   司匠圆眼瞪直,他飞快的捂着嘴,话却早已说出口。眼睛再顾不得盯在谢琼暖的脸上,他稍稍退后一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师弟勿怪,为兄……嗯……为兄乃无意进入。此事……万不能与师傅说啊!”   凤眀奕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师兄放心,眀奕定当如实汇报于师傅。只是,师兄万不能再叫错人,天下相似之人数不胜数,画像本就有偏差。子彻的妻主,今年芳龄二十,如何会是祖师奶奶?师兄往后万不能再认错!”   司匠圆溜溜的眼珠一转,再细细打量不远处的女君,似乎确也年轻了些。他记得密室中祖师奶奶的画像,虽容貌与眼前之人别无二致,可却有二十五六芳龄,眼前之人,乍一眼看来,年轻了五六岁。   奇哉!怪哉!师弟这妻主,浑身透着股违和的怪异,即使她不是祖师奶奶,但是与祖师奶奶同名同姓,模样相似,很难让人不怀疑,此人与祖师奶奶有那等千丝万缕的关系。   更遑论,经过方才崂山山下,村正一番介绍,他可以断定,眼前之人必是他所寻找的异星。   师傅说:“异星若找到,飞鸽传书,在为师羽化之前,得亲自见见此人。”   想到师傅的话,司匠暂时放下心中疑惑,左右不管此人与祖师奶奶有何牵扯,师傅定是要见上一面,到时候便真相大白。   谢琼暖站在一旁,两人的对话,一丝不漏的滑入她的耳中。她柳叶似的弯眉微微蹙起,杏眸闪过一抹诧异,这世间竟然还有与她长相如此相似的人?   有趣儿!   镯子,与她长相相似的祖师奶奶,心底越来越淡的警示声音……   谢琼暖有种预感,所有的一切疑惑,似乎都即将要解开了。而这所谓的三师兄口中的祖师奶奶,便是其中重要的线索。   她心中千回百转,面上却也不显,意味深长与司匠对视了一眼。   司匠原本定下来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他的眼睛倏然睁大,待要仔细打量站直身子的女人眼中射过来意味不明的厉光之时,却发现什么也找不到了,就仿佛方才的令人胆触的眼神不是此人的一般。   高手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常年习武,司匠再如何粗线条,也能察觉到不远处女君方才对自己肆无忌惮打量眼神的警告。   他心有余悸的垂下头,再不敢明目张胆的打量眼前之人。   ――   贾时弦领着这一百来兵卫上山的时间,恰恰是正午即将用午膳的时候。   谢琼暖与凤眀奕相视一笑,两人心照不宣,俱都知道,他们离开的时间要到了。   即使心中清楚,却也想再多留上片刻,在这崂山脚下用完最后一顿午膳。   可是如今不仅仅是她与凤明奕,他们有一百余人……   谢琼暖眯着眼想了一会儿,决定最后的午膳便用火锅来解决。   她倒不拘束,指挥起人来,理直气壮。   起初,贾时弦还有些发愣,后来,太子殿下,轻飘飘一抹厉光扫来。再不敢有所含糊,按着谢琼暖的要求,指挥着屋外百余士兵,砍柴生火。   谢琼暖从空间内,拿出不少做火锅的食材,因为人多,做起饭来特别麻烦,干脆用末世搜刮来的,火锅底料,做上几大锅火锅。让这些兵士自己刷菜吃。   末世前,她曾去C市旅游,那里的本地人介绍,其实夏天才是吃火锅的最佳时间,别看夏季炎热,但是夏季湿气大,而火锅里的辣椒是一种很好的祛除湿气的食材,所以夏季吃火锅,不仅能增加食欲还能祛除身体多余的湿气,对身体有好处。   谢琼暖拦下他家夫郎撸起袖子切菜的手:“眀奕,你带几个兵士去山上猎几只羊回来。切蔬菜这种活儿,交给这些人来,我看他们剑法刀法都不错,切菜定是难不倒他们。”   谢琼暖这人护犊子,让她家尊贵的太子殿下,给除了她以外的人烹饪美食儿,她一丁点儿都不愿意,是以将他打发走。   火锅的做法简单,谢琼暖趁着人不注意,在厨房内,将火锅底料,倒入锅中,做好汤底。这才让人将做好的汤底搬到院外的平地上。   他们家门前种着一亩三分地,此刻庄稼地里长满了绿油油的蔬菜,辣椒,调料,谢琼暖指挥兵士们摘菜、洗菜、切菜。   不到一个时辰准备工作便全部做好,由于赶时间,凤眀奕带着人在崂山外围打猎,是以回来的时候,手上提着两只羊,一个野獐子。猎物并不多,但管够。   不用谢琼暖吩咐,这些士兵自行处理几只野味儿,将之清洗赶紧,按照谢琼暖的要求,切块,放在一边。   这天正午,一百余人很晚才吃上午膳,可是当这些士兵,吃上火锅中的美食之后,再没有人嫌弃天气炎热,撸起袖子涮火锅的大汗淋漓。   尽管每个人都汗流浃背,他们坐在树荫底下,汗水几乎将衣杉打湿,却没有一人停下手中的木筷。   众人围坐在一起,一边畅聊着家乡,一边吃着这种叫做火锅的美食儿。   辛辣的汤底,新鲜的食材,让不知道辣椒为何物的大凤朝士兵,差点辣麻掉舌头,却又忍不住味蕾的诱惑,继续品尝。   这五个月来,他们虽没有像普通灾民一般,吃不饱饭,但是军队里,厨夫做的从来只有糙米,不要说肉了,他们连青菜都没有吃上一星半点儿。   如今,却在这样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吃上了一锅人间美味。此番饱食,如何不让这百余士兵,心中心潮澎湃,再次看向殿下身边那女君的时候,眼神愈发尊敬了些。   方才在山下,他们可是听村长说过,这落水村庄稼能治理好,全靠那位女君素手救灾。如此人物,当得起他们殿下的妻主,也当得起他们对她的尊敬。   兵士之间,最重能力,能者受人尊敬。   谢琼暖小口吃着碗内的青菜,对周围兵士看向她愈发尊敬的眼神视而不见。   她家夫郎站在她身边,扫视了一眼众人,薄唇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凤眀奕深紫色的眸子带着丝笑意,再侧头,视线定在谢琼暖那张油腻腻的唇角上,心中微动,眼神倏然变得暗沉,怎么办?想要……   辣椒吃的多了,上火,需要……嗯……亲亲抱抱举高高。   太子殿下心内翻江倒海,面上却一本正经,此时脸上倏然升起的浅淡绯红色,没有引起旁人丝毫注意,大家吃火锅都吃的面红耳赤,谁也没有多想。   凤眀奕看着谢琼暖无知无觉咀嚼的唇,不着痕迹的夹紧腿……   拖家带军,想要行那等事儿,竟有点儿难!   太子殿下,阴鸷的看着围坐在一起的百余人,心情颇为不愉。 第68章   上百余兵士聚集在山脚平地上, 吃火锅, 场面尤为热闹。   山上说话声, 大口饮酒声,声声震耳, 引得山下村民们异色连连。   有那等喜欢看热闹的村民,三五成群的上山,远远的站在一边看着这群人, 脸上既惊又讶。却也不敢再上前搭讪。   士兵们心理素质极好, 对村民们扫射而来的视线,熟视无睹, 他们自顾自的涮着火锅, 停也停不下来。   由于天气太过炎热,凤眀奕坐在谢琼暖身旁,时不时的为她扇着风。尽管如此,谢琼暖仍然一身汗水,火锅吃上七分饱, 便再也吃不下去了。   她抬眸扫了一眼前方, 见众人吃的欢快, 侧身对着凤眀奕低声道:“眀奕, 今天下午就打算离开崂山,对不对?”   凤眀奕点头,接过她手中的碗筷,放置在一旁,轻声道:“琼暖若是想在崂山, 多待上一两日,也可……”   他未尽的话并没有说出口,谢琼暖伸出白皙如玉的素手,盖住了他的唇。   兵士们聚集在他二人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谢琼暖挡在凤眀奕的身前,执起他的手,进了院儿中。   木门被人无情的关上,阻隔了众人探究的视线。   贾时弦与司匠对视一眼,脸上多了丝恍惚。从上得崂山至今,太子殿下在他那位平民出生的妻主面前,温柔小意,低眉顺目,。反差太大,完全颠覆了他们以往的认知。   无怪乎士兵心怀疑惑,做出方才那等不守军队纪律,直视天颜的行为。   贾时弦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他收起脸上的征愣之色,厉眸威严的扫了一眼伸长脖子盯着木门看的士兵们。   左将军平日是个笑面虎,一旦黑着脸,兵士们便知他心中不愉,没有人再敢触碰霉头,即使心中对太子殿下妻夫生活再如何好奇,此刻也只能收起心中疑惑,缩着脖子,噤若寒蝉。   两人站在自家简陋的院子内,最后一次仔细的打量这间农家小院儿。   一眼开来最为醒目便是四间土柸垒成的屋舍。屋外一片庄稼,绿意盎然。   屋檐下,阴凉处,放着把大摇椅。此时一阵风吹过,摇椅晃晃悠悠,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谢琼暖的视线落在摇椅上,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怀恋:“眀奕,还记得这摇椅吗?去年冬天,为了做好这把木椅,我记得你那时痴傻,将手都冻的破了口子。”   凤眀奕原本冷峻的脸上多了丝恍惚,想起那天做好摇椅,本是打算给她一个惊喜,却不料,她只是垂着眼,脸色黑黑沉沉。   凤明奕还记得那晚,她执起他的手,将他快冻破了的手指,含在嘴里,反复的舔舐。   她也不知听谁说的法子,“口水能消肿。”那晚,她的舌尖卷起他的手指,含在口中很久很久。凤眀奕这一生都没办法忘记那个时候,她心疼的模样和缱绻的柔情。那晚自己心口荡出来的火热,久久难熄。   他深紫色的眸子暗了暗,愣了半响,低声道:“妻主,无须麻烦,若你喜欢这摇椅,往后眀奕再为你做一个便是。”   谢琼暖侧身,沉默的看了他一眼,视线在他修长的手指上打转,想到去年,这人因为做摇椅,手上冻破的伤口,她的心口有些微疼。   她唇边滑过一抹心有余悸的苦笑:“往后做摇椅这种活儿,阿奕还是免了罢。若是再因为这种小事儿,让自己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为妻……”   谢琼暖顿了顿,杏眸内滑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定罚的你下不来床。”   太子殿下背光而立,他的表情隐藏在阴影里,只那双圆润的耳垂暴露在空气中,愈发的娇艳欲滴。   只可惜如此风景,却无人察觉,谢琼暖骚话撩完,径直走到摇椅边,意念一闪将摇椅收入空间。   谢琼暖二人,带走的东西并不多,只花了一炷香的时间,在屋内收拾了两件换洗的衣物,便背着简易的包袱出了门。   守在崂山脚下的村民们,原本只是好奇的打量,管家老爷用午膳,吃火锅的场景。   却不料,竟看见远处谢女君,背着包袱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用完午膳,已将平地收拾妥当的士兵,整齐一划的垂首站立在台阶下。   那模样……分明是在等候谢女君……不……谢女君的夫郎凤眀奕,离开崂山。   落水村的村民,这一辈子都没见过什么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眼看着这排场,这气势。再如何迟钝,也反应过来。   这些人上崂山原不是为了访友,竟然是接人。   而这接人的对象,便是谢女君的夫郎――前几日那位被他们辱骂的凤眀奕。   围观的村民心中一颤,齐刷刷的看向谢琼暖。   她站在屋檐下,身上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袱,站在她夫郎身边,那模样分明是打算随着这群人一齐离开。   落水村的村民们被谢琼暖即将要离开落水村的事实,给惊的愣在原地,他们眼中俱盛满了惊慌之色。   祝百盛领着几位交好的大妇,步履匆匆的赶上崂山。   几人喘着粗气,快步上前,待要接近谢琼暖二人之时,被一边的兵士给拦了下来。   村子里的大妇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看着横亘在眼前的刀剑,胆战心惊的抬眸,几双眼睛齐刷刷的投向谢琼暖,那眼神颇有些求救的意味儿。   谢琼暖不由哂笑正准备出声询问,太子殿下已极快的对身前的兵卫使了个眼色,兵卫收回身边的长剑。   祝百盛几人这才腿脚发软的缓步向前,在离两人两臂之远的台阶下站定。   声音急急惶惶:“女君此番背着包袱,是想离开落水村?”   凤眀奕墨色的眸子滑过一抹笑意,觑了一眼身边的女人,再看看眼前这群几个月前还跑来自家门口找麻烦的大妇,此刻竟然变了个人儿似的,对于自家妻主的离开,惊慌失措,依依不舍。说来也有些滑稽。   谢琼暖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向几人,唇边一如既往的挂着抹慵懒的笑容,她低声回道:“嗯,今日便离开落水村,本打算下山与村长、诸位村内大姨告别,没想到这么巧,竟然在我家门口就见着你们了。”   她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两分惊讶,却不料,她刚解释完,祝百盛与身边的几位大妇,便再也站不住,她们恨不能此刻快步上前,拉着谢琼暖的裤脚,央求她留下。   可是……   碍于一边虎视眈眈的兵卫,几人腿打着哆嗦,嘴上兀自说着挽留的话。   “女君,你不要走啊,您走了,咱落水村可怎么办?”   “谢侄女儿乃我落水村十里八乡的恩人。本就该受我等供奉,如今眼看着庄稼丰收,该到了我们报恩的时候,哪里能够这么快就走……”   “是啊,咱村子里几百多人的性命,都是您所救,这片土地,全是您才让它们起死回生,您不能走!咱的恩情还没有报呢!”   几人的声音越说越大,听到谢琼暖要走的消息,匆匆赶上崂山,尚不清楚前因后果的村人,脸上一震,跟着附和道,音量越来越大,声音愈发整齐。   他们朝着谢琼暖的方向跪着,道:“求谢女君不要走!”   “求谢女君不要走!”   声音发自肺腑,感人深至。   兵卫们看着眼前之景,崂山平地上跪着盛满热泪的村民,心脏的某一块几乎被触动。   谢琼暖没料到,会出现如此盛大的挽留场面。原准备与祝百盛打声招呼,便拍拍屁股走人,殊不知,这会儿被如此多的村名跪拜、挽留。   从没有见过如此感恩戴德场面的谢琼暖,脸上有些不自在。眼角余光瞟向身边的男人,他正专注的看着她,深紫色的眸子盛着罕见的赞赏与敬佩。   谢琼暖:……   尼玛,多大个事儿,至于搞得如此声势浩大……几百人发自肺腑的挽留,让她有点儿不好意……嗯,看着眼前乌压压的头顶,她忽然觉得自己不配。   谢琼暖脑海内有点儿混乱,唇角一贯挂着的懒笑尽数收敛。   她兀自发了会儿呆,这才上前几步,将近前的几位大妇,一一扶起来。   她的声音如小清河的泉水,温软却有力,暗自用了异能,语气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让远处即使隔的远了些的村民也听得一清二楚。   “众位乡亲们,大家赶紧起来。琼暖一介布衣,当不得大家如此大礼。感谢诸位的挽留与厚爱。可如今你们也看到了,世道并不安宁,九江郡还有万千个村落,土地颗粒无收。琼暖得走出落水村,帮着其余灾民们,将废弃的田地,重新种上粮食。”   谢琼暖本是实话实说,却不料,她说完话,空旷的崂山平地上鸦雀无声。   原本一直央求着谢琼暖留下的村民,再没了声音,他们只是齐刷刷的看着站在屋檐下,美得恍若九天玄女的女人。   半响,有村民自发的跪地,郑重的三叩首,有一个人如此做,接着几乎所有的村民俱跟着一一效仿,表情虔诚而真挚。   “谢女君,一路好走!”   “谢女君,一路好走!”   ……   挽留变成祝福,没有人无理取闹的想要留住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谢女君,即使知道,倘若将她挽留在村内,往后村子将会越来越好。   可村民却再没有说出挽留的央求,他们心知,还有更多的灾民等着她,他们更需要她的帮助。   见惯大场面的贾时弦、司匠、赵耿,和一百余兵士们俱都被眼前之景给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他们原以为,殿下爱他妻主的美貌,是以纵着宠着。赘妻者,本身原就无多大能耐。   可听了谢女君那样一番话,以及落水村村民们发自肺腑的挽留,他们心中的震荡久久难平。再回头看向屋檐下,那一对璧人之时,不知为何,心内生出万丈豪情。   未来……灾难重建、休养生息、朝廷围剿,似乎每一样事情都是难事,可是看着殿下与他并肩而立的妻主,他们竟然生出一股万夫能挡的自信来。   谢琼暖离开落水村的这天下午,庄稼地里的禾苗翻滚摇曳,仿佛知道她即将离开,对着她尽情舞动最后一支离别之舞。   村里几乎所有的村民,老人、孩子、郎君走出家门,夹道相送,热泪盈眶、依依不舍,几百人相送痛哭的场面颇有些令人动容。   谢琼暖心中无端,生出一股复杂的说不清的情绪。   眼前村民热泪盈眶的神情,她隐约觉得自己曾经见过,挽留、感恩的人数甚至更多,泣不成声的声音,经久不散,让她一时分不清现实还是幻想……   凤明奕领着兵士并没有去宝漳县,马不停蹄的回了九江郡。   宝漳县县令赵耿留在落水村,与祝百盛讨论灾后如何治理。   落水村就如后世的一个救灾试行区域,如今这里土地的灾情得到救治,宝漳县其余的区域,乃至整个九江,田地都将回复原貌。   瑞康四年,夏末,太子殿下带着他的平民妻主,回到九江郡。   传说,太子赘妻乃惊才绝艳之辈,上知天文,下通地理。   她仅仅用了一月时间,让九江郡平民重新开始种植庄稼。   谢琼暖把九江郡所有受灾的村落都走了一遍,对当地地方父母官,下达了一系列治理田地,开渠歪沟的措施。   最重要的是,她帮着九江郡遭受干旱的村子,找到了可利用的水源。   九江郡,几乎所有村落的村民,暂时摆脱了没有田地耕种的窘境。   谢女君说,灾难面前无男女之分,所有人,她希望所有人,都须得努力耕种。因为冬天快到了,倘若地里的庄稼再没有长出来,这年冬天,即使开仓赈灾,很多人也会饿着肚子。   整个九江郡的农民们,在灾难面前达到了空前的团结和统一。   往日那些守旧哥儿开始出门子,种地的种地,浇水的浇水。   百废待兴,可是只要有希望,即使再如何劳累。九江郡留下来贫苦的农民们,撸起袖子埋头苦干。   这是他们土生土长的土地,只要能耕种,于他们就是命。   ——   瑞康四年,六月初八,帝后大婚。   上京几乎所有的铺子、宅院,俱都换上了大红色的灯笼。帝后大婚,普天同庆。   此时一张由九江郡上奏的太子叛乱折子,在进入上京的官道上,被一黑衣人半道给劫了下来。   司医,太医院太医丞王得思,揭下脸上的黑布面纱,看着手上的奏折,一张憨厚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来。   帝上大婚,大赦天下。大理寺的守卫,今日并不严密。   司匠如个燕子般,迅速的往大理寺飞去。   牢房内。   骆云岚躺在干草上,头上又多添了几丝银丝。   今日,帝上大婚,大理寺被放走了很多关押的犯人。   如今牢房空空荡荡,只留她一人,四周愈发阴冷。   骆云岚扯着嘴角,倒也不觉冷,她悠闲的躺在干草上,手指掐算,似乎在等人。   已时一刻,牢狱外果然有了响动。   司医穿着一身黑衣,向她走来。   她将手上刚刚截获的折子交给骆云岚,轻而易举的打开牢狱的铁环。   笑道:“这大理寺的防卫越来越不中用喽!”   “那位大婚,普天同庆。是以守卫放松了些,师妹行走间,当小心谨慎,不可懈怠。”   骆云岚接过折子,斜晲了她一眼,叮嘱道。   “师姐为人太过严谨,几日不见,师姐在牢狱中又见憔悴,不若承运带你逃出去……”   “师妹!”骆云岚侧身,老态的眸子露出一抹的严肃的厉光,呵斥道。   司医此生唯怕两人,大师姐、小师弟。但凡这二人露出严肃的神情,她便只能唯命是从。   她心虚的觑了一眼骆云岚,再没有提方才的话茬,从怀里掏出一瓶固本培元的丹药,塞到骆云岚手中。   这才转移话题道:“这地牢阴冷,湿气重,以楚德帝的性子,虽找不到由头处死师姐,却也不会放您出了这牢狱,这药丸您拿着,一日吃上一颗对身体有好处。”   骆云岚脸上的神色软了不少,心知司医关心则乱。只是,她还不能走,倘若她此时逃出大理寺,依楚德帝生性多疑的性子,定是要查的,万一注意到南方,殿下的动作,便有□□烦。   骆云岚的视线,定在手中的折子上,缓声问道:“这是九江郡来的折子?师妹可看了内容?”   司医坐在牢房唯一铺着干草的石阶上,眸中滑过一抹担忧,又极快的收敛,她冲着骆云岚点头,低声道:“此乃九江郡上书殿下起兵的奏折,我在半道给劫了下来。所书内容,与三师弟前些时日飞鸽传书的内容,别无二致。”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骆云岚的神色,见她面上无丝毫诧异。   不由疑惑的问道:“师弟此番必是拿下九江,与朝廷正面碰上是早晚的事情,师姐为何让承运截下奏折!”   骆云岚叹了口气,他们同门四人,术业有专攻,二师妹与三师弟,平日思想最为简单,不懂谋略。   “如今殿下虽拿下九江,可处境仍旧艰难。九江郡大灾,依殿下性子,定是先救灾、休养生息,得民心者得天下,殿下一定懂此中道理。倘若这关节口与朝廷军碰上,西南大军胜算不大,接连战事,九江郡内又灾民遍野,民不聊生……天时地利人和尚且没有……如何能战?”   骆云岚扭头,觑了一眼二师妹恍然大悟的神色,叹道:“你我如今能做的是,再拖上一拖时间……”   司医挑眉:“难!”   —   却说,上京紫禁城内,张灯结彩,祝莲木着脸,跟在凤楚生身后,拜天地,太庙祭祖、接受文武百官朝拜。   这一通繁琐的成亲仪式结束后。   祝莲才跟着宫人去了乾清宫,第一晚,按礼,她必须得和楚德帝行完周公之礼。   楚德帝并没有在宫内,殿外守着一众宫侍,空荡荡的大殿内,显得异常幽静。   祝莲有些麻木,她的怀中揣着一个尖细的银籫,倘若一会儿……她只能以死相逼了!   祝莲盯着殿内摇曳的红烛,整个人空前的焦虑,她不停的在宫殿内来回踱步,由于走得急迫,被寝殿内的红漆木椅给绊住,直直的摔倒在乾清宫一侧的博古架上,高高的博古架随着祝莲一并倒在地上。   架子上的一应物品滚落,好在红漆木架没有压在祝莲的身上,否则……   祝莲扶着酸痛的腰,打算站起来,招呼守在门外的宫人收拾残局。   正打算动作,脚下却踩上一副画卷。一个趔趄,险些又摔倒于地。   祝莲有点儿惊讶,博古架上原本放着的是瓷器、装饰。从何掉出来这样一展画卷。   她狐疑的将之捡了起来,画卷展开。   这是一副美人图,图画里的美人,穿着一袭杏花色的襦裙,她手中拿着枚杏仁酥,唇角甚至沾上了两片糕点碎屑。   画中的美人,眸若琉璃,肤白如脂,唇若点樱。   她唇角微勾,唇边挂着抹慵懒的魅意。   祝莲拿着画卷的手,止不住的发抖。   ……此美人,是……是她心心恋恋,至今已一年未见的人儿。   可她为何会在楚德帝的寝宫。   画卷的落款处上书:“吾爱琼暖。仁康书”   仁康,楚德帝的字。   祝莲瞳孔猛缩,右眼皮跟着跳动,再如何也没办法停下来。   她身体抖得如个筛子一般,整个人几乎要蜷缩成一团。   这尼玛?楚德帝爱琼暖?   情敌原不是祝眀奕那乡间小郎。竟是大凤朝一手遮天的帝上!原文中的男主!   这人设崩的,祝莲恨不能倒吐三升内血。   辣鸡作者暖暖生烟,你出来,老娘非得打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早都写好了,又改了会儿……晚了晚了,我有罪 第69章 三更合一   祝莲的视线盯在美人图上, 她心中有些惶惑, 看着画上, 美得仿若九天玄女般的女人。   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她确实动了真心, 琼暖,她爱上的琼暖。真人甚至比这张画卷上没有生气的人儿更加美艳几分。   她们女同艰难,尤其是她这种, 对伴侣要求高的人来说, 能遇见一个长相、性格、甚至头发丝儿俱符合自己审美的人,相当不易。   原本她打算, 今日便与楚德帝坦白自己性向, 最坏的结果,是男主抵挡不住剧情的走向,喜欢她,将她关在小黑屋里,强迫她。   最好的打算, 便是他对她没有感情, 两人暂且成亲, 往后各自安好。   她可以用预测未来的能力, 帮他铲除叛党,找出废太子殿下。   他同样的回报给她无上的权利与财富,往后待一切事毕,寻个由头,假死, 她便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被楚德帝关在宅院等待成亲的那些日子里,祝莲把所能料想的结果通通在脑海中预测过一遍,她以为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以冷静的拿捏住自己手中的优势与他谈条件。   哪里知道,她预想到所有可能,唯独没有想过,从一开始她的理解便有偏差。   《尊荣天下》这本小说,她只看了一半,男女主的感情进展并不清楚。她以为他们应是一见钟情,即使女主心头有白月光,最终也败在楚德帝温柔的陷阱里。   哪里知道,楚德帝心中也有朱砂痣,而这朱砂痣,竟然是她的琼暖。   祝莲觉得自己被突然发现的事实,给打击的面色铁青。   除了在心中,大骂辣鸡作者暖暖生烟外,她甚至有些想逃避,摆在自己眼前的真相太特么坑爹……   这个小说世界,一手遮天的男主,命运之子喜欢她祝莲的女人。   祝莲不敢想,往后如何去与一国之主,权倾天下的凤楚生争女人?   倘若让她放弃那人,单单只是想想,祝莲便觉自己胸口钝钝的通。她这一辈子,好不容易对一人一见钟情,二见倾心。   放弃?如何可能?   她唇色发白,半响,嘴角溢出一抹冷笑,双眸描绘着手中画卷里美人的脸部线条,心口无端生出一股戾气。   她祝莲得不到到的,即使毁掉,别人也休想得到。   权势滔天又如何,大抵也不过是小说中的纸片人。她祝莲,与创世之主来自同一片净土,这里未来两年所有发生的事情,了若指掌。   原本,她做好了与男主当合作伙伴,互惠互利结为同盟。眼下,却是不行了,情敌之间,早晚有反目成仇的一天,她得趁着,凤楚生尚未知道自己是对手的情况下,靠着这赘后的身份,培养自己的实力。   祝莲眯着眼睛,将手中的画册卷起,唤来守在宫外的宫侍收拾一地狼藉。   宫人鱼贯而入,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寝殿又恢复了原样。   只有那副画册未能归位,不知放置在博古架的何处,宫人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祝莲见此,吩咐他们将画卷放在外室的桌案上。   宫侍们这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乾清宫当值的宫侍、宫女们俱都知道,帝上不喜宫人动乱寝殿内的东西。往常除去正常洒扫外,他们俱是候在门外,从没有在寝殿多做停留。   祝莲扫了一眼众人,见他们脸上盛满胆战心惊的神色,心中将凤楚生平日的习性分析的七七八八,摆手让众人褪下,又坐回到一旁的八仙桌上。   好在这是本女尊小说,她乃社会地位相对尊崇的女人,是以即使入赘为后,也无须盖着红盖头。   精致圆木龙纹方桌上,摆着精致的糕点小食儿。   祝莲胃口不大,她的双眼定在糕点上,眸色忽明忽暗。   凤楚生从御书房回到寝宫的时候,有些意外,寝殿内灯火通明,窗柩下影影绰绰透着一抹身影。   他黑色的瞳孔猛然一缩,扫了一眼宫外守着的宫人,声线透着股凉凉的冷意:“谁让你们把她带到朕的寝宫的?”   宫人们跪了一地,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音。   “帝上,按礼,帝上大婚第一日,赘后应与您同床共……”   凤楚生眯着眸,似笑非笑斜了眼领头宫侍。   宫侍吓得将接下来的话吞进喉咙口,整个身子抖的如筛子般,仿佛过上一秒,便能晕厥倒入地上。   凤楚生冷哼一声:“拖出去,斩了!”   几名侍卫应声上前,领头的宫侍甚至没来得及哀求出声,便被拖出了乾清宫。   变故发生在门口,祝莲竖起耳朵,将门外凤楚生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定了定心神,手心冒汗。   这晚烛光摇曳,红烛帐暖。   原应是良辰美景,春宵一刻。   可是帝后二人,一跪一站,沉默不语   凤楚生浑身上下,笼罩着一层低气压,他一贯温润的笑容消失无踪,眼睛盯在桌案上的画卷上。   忍受不了如此诡异的气氛,沉默了一刻钟的时间,祝莲抬起头,佯装懵懂请罪:“帝上赎罪,臣妻方才冒失,无意跌倒,将博古架撞到在地,此画卷从木架中掉落出来,宫人不知放置何处?是以……”   凤楚生猛的弯下身,祝莲的话尚没有说完,只感觉有一道阴影压了下来,她的脖子被人紧紧的遏制住,将要解释的话卡在喉咙口。只能发出破碎的声音。   身前的男人,有一双鹰眸,原应是极为温和的眸子,此刻却盛着森森的冷意。他的眼神定定的与她对视,唇边勾出一抹讥嘲:“哦?无意?”   祝莲腿有些发软,她能感觉遏制在她脖子的手越收越紧,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能感觉到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艰难的点点头,脸上布满了痛苦,眼神一片懵懂。   凤楚生探究的看了半响,确定她不敢撒谎,这才松了力气。   祝莲稍稍松了口气,一国之主的厉眸令她差点儿坚持不住,露出破绽。好在方才在屋内,她心中将凤楚生的反应来回在脑海内模拟了多遍,这才不至于露出马脚。   前世作为一个在zf供职的公务员,装无知,推责任这种,祝莲再熟练不过,不管你如何逼问,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暂时躲过一劫,祝莲心内吓得差点儿厥过去,面上却丝毫不显。   她战战巍巍的看向凤楚生,那双因为惊讶而瞪圆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   “帝上饶命,臣妻……咳……臣妻有罪……”   凤楚生低头,他的脸离她越来越近,祝莲有点儿反胃,她克制住心中呕吐的欲望,心思千回百转。   男主怎么回事儿?爱她的琼暖,还想对她做成事儿……   她刚准备往后退,身前的男人却倏然起身。   他的声音透着股肃然,冷声道:“没有下一次,你的活动范围在坤宁宫……记好了?”   祝莲垂着头,喏喏的应是。   大婚第一天,若传出帝后不和,朝堂上那所老家伙又要开始念经。凤楚生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令眼前的女人起身,坐在寝殿的红漆木椅上。   夏日天气炎热,祝莲身上浸透了汗水,薄薄的大红衣衫贴在身上,勾勒出那若隐若现的弧度。   如此风景,若是普通哥儿,早已面红耳赤,身体发软。只可惜,此刻坐在她眼前的人,却视而不见,他伸手执起一块碟中的糕点,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糕点碎屑。   “赘后可见了我那画中内容?”   祝莲恰到好处的抬眸,神色差异:“尚未看上一眼,那副画……可有什么……”   凤楚生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哦?这是一副美人图,图中的美人乃是朕挚爱,赘后可愿看上一眼?”   他抬眸斜晲她,见她脸上布满了惊诧与好奇。   凤楚生话锋一转:“赘后还是不要看来得好,你可知上一个见了此画的人下场如何?他如今已经戳瞎双眼,在冷宫苟延残喘。”   眼前之人声音平平,无波无澜,祝莲却无端感觉一股恶意扑面而来,整个人似被人泼下一盆三九寒天的冰水,冻如骨髓。   她作势便又要跪下去,却被凤楚生拦了下来。他的脸上褪去了方才的深寒,挂上了往常惯常的温雅笑容,只笑意不达眼底。   他温声安抚道:“赘后,无须害怕,你我如今乃妻夫。朕理应与你坦诚相待。朕将那贪玩的挚爱,弄丢了,如今找不到她的去处,赘后有预知未来之能,可曾听过一女君,名曰:琼暖?”   祝莲心中一个咯噔,紧紧咬住自己的舌尖,生理性的疼痛令她头脑清明了些。   撒谎的最高境界便是半真半假。她脸上恰到好处的布满惊讶,圆眼倏然张开,抜高声量道:“琼暖?殿下说的可是咱隔壁村那位天仙般高冷的女君,谢琼暖?”   凤楚生摩挲糕点屑的手一顿,他的神情掩在烛火的阴影里。   “赘后听说过此人?”   “禀帝上,咱隔壁村三年前有过这样一位人物,臣妻尚且没有见过。传说谢女君貌美如天仙,却冷若冰霜,不喜与人来往,她从淮北边陲流荒至松花镇,后落户李家村,但是此人极少出门,行踪不定。一年前此人从村内离开,往后再无人知晓此人去处。”   祝莲半真半假说着假话,也不怕凤楚生去李家村查。左右如今整个九江郡已是饿殍遍野,很难再去找人查证。   她记得她临走前给那人留过银两,甚至提前让她做好了灾难到来的准备。她相信凭借那人的能力,一定会逃过此次灾难,即使自己没能回到落水村,英雄救美,乘虚而入,她也绝对不会饿死。   她如今最需要做的是,困住楚德帝的脚步,让他一辈子都找不到那人。   她祝莲倘若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只要他找不到,她便还有机会,等她蓄积实力,与凤楚生有分庭抗礼之势的时候,何愁美人不入怀中。   祝莲心中千回百转,清秀的面容再配上坦诚的神色,让人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只可惜,她面前坐着的是身居高位、末世基地老大秦楚生。   生性多疑,他不可能对她的话全部相信,但总算从她人口中听说到那人的消息。他黑色眸中窜出一抹星星之火。   只要她在这个世界上,千山万水,他总要将她找出来。禁锢在怀里。   “继续说……她不在李家村去了何处?”   祝莲摇摇头,颇为费劲儿的想了想,犹犹豫豫的开口:“这……臣……臣妻并不知。”   头顶上射来的目光,灼灼似火,祝莲恍然觉得自己似乎置身于一片水深火热之中,明明谎话早已在腹中打好腹稿,却仍觉眼前之人不尽相信。   凤楚生确实不信,那日乡道田埂之上,遇见了那女人,他并没有出现幻觉,纸飞机,祸水东引的事儿都是那人所做。更遑论,前些时日,他陆陆续续派去九江的影卫,没有一人回来复命。   可祝莲的话也不似作假,唯一的可能便是,那人虽是离开了李家村,却仍旧在九江郡徘徊。   凤楚生自认为与那人朝夕相处多年,对她的性格了若指掌,她若不想旁人注意她,轻而易举。   殿内,红烛晃荡,挂在墙壁上的夜明珠,闪闪发光,整个寝殿灯火通明。   凤楚生眯着眼,把玩着手中的糕点,他沉声敲打道:“罢了,她在何处,朕自会寻找,你且退下。朕相信,赘后乃是聪明之人,若想日后安稳度日,在朕找到她之前,还应恪守本分,做好六宫之主的本分。倘若……记住,朕在迎回她之前,不希望六宫频繁更换主人。”   说完,他五指稍稍用力,一把捏碎手中的糕点,糕点碎屑散落一地。   祝莲的手心、脖颈浸满了汗水,她只觉身上黏黏腻腻,笼罩在他施加的威压下。   祝莲颤着声,低低应是,垂首,恭敬的退出寝宫。   --   瑞康四年夏,帝后大婚第十日,北戎来犯。势如破竹,一月时间,竟占领北方一个城池。朝廷接连增兵,俱是战败而归。   求援奏折上达朝廷,楚德帝大怒,满朝文武俱是胆战心惊。   帝上坐于龙椅之上,问:“谁能带兵出征?”   武将却无一人出列领命,此次北戎来袭,势如破竹,往年只有太子殿下凤眀奕的西南大军与之打过交道。与北戎军对垒时,打的对方俯首称臣,旁的武将,镇压山匪尚可,可这北戎人,身强力壮,人高马大……且拥有那等巫术,无人敢上前迎战。   凤楚生大怒……一把将手中的折子砸到金銮殿下,大骂:“饭桶!”   文武百官噤若寒蝉。   赘后从殿门外走入,她拖着长长的金凤拖地襦裙,跪身请命:“臣妻祝莲愿带兵御敌!”   “你?”龙椅上的年轻帝王,眸色深入大海,他轻声哼道:“文武百官尚不能御敌,赘后有何能耐?”   祝莲迎着他的视线,不卑不亢:“帝上知道臣妻那等……能力,臣妻可立下军令状,倘若三月之内不手刃北戎首领首级,便自缢于殿前。”   赘后安能出征?于礼不和,文武百官炸开了锅。   “赘后,不可啊!”   “刀剑无眼,赘后乃大凤主母……”   “后宫不得干政,于理不合!”   ……   凤楚生一掌拍在桌案上,他一双原本带笑的黑眸,此刻黑黑沉沉,通身的怒气压下来,方才还闹哄哄的朝堂顿时鸦雀无声。   他斜着眼睛看祝莲:“军令状?你可知其中后果?”   “臣妻知道,愿为帝上排忧解难!”她的声音铿锵有力,表情严肃认真。   凤楚生凝视了她好一会儿,薄唇开合:“好!”   —   这一天,赘后祝莲领兵前往北戎,无人发现帝上身边的影三,没了身影儿。   祝莲志得意满的坐在马车里,唇角勾出一抹得意的笑。北戎来犯,祝莲记得此乃小说前半段发生的事情。当时情势危急,男主凤楚生亲自带兵北上,御驾亲征。《尊荣天下》这本小说中,曾花了一个章节的内容,详细描写凤楚生如何击退敌人,计策百出。   如今她提前知道抵御敌人的方法,这功劳便不能再给男主,她要这权势,此次带兵出征便是第一步。   马车摇摇晃晃,车帘被风吹开,祝莲无声的笑了起来。却不知隐在暗处的影卫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   一个鸽子从影三手中飞出。   ——   大理寺的地牢内,骆云岚与司医相对盘坐。   “北戎那边的战事提前爆发……凤楚生没有亲自御驾亲征!”   司医叹了口气:“赘后祝莲领兵前去。”   骆云岚老态的眸子的微眯,眉峰微蹙:“罢了,左右此事尚能拖上一拖,二师妹,你速与小师弟通信,三月后,九江郡周边的郡县,可趁其不备,攻打下来。记住嘱咐小师弟出兵快、一月之内,务必拿下南方城池!”   ――   上京的达官贵人,坐在茶馆,听说书先生偶尔说上两句北方战事,凤后祝莲,勇猛退敌,带领大军将来犯的北戎族打的节节败退。   北方失去的两座城池被重新收复了回来,接下来的几月,朝廷捷报一道道分批送入上京,百官莫不是欢欣鼓舞,唯有帝上脸上不见丝毫喜怒。   文武百官都在传,帝后感情甚笃,几月不见,应是思恋赘后了。   却不知,凤楚生的手中除了有北方的捷报,还有一封封观察凤后每日言行的日记。   “赘后祝莲,在北方笼络官员,与永安候之女、常胜大将军,私交甚好。似有意与之拉帮结派,笼络权臣。”   凤楚生黑眸滑过一丝讥嘲,他似乎小瞧了穿越女的胆量,竟然有这种野心。呵!   如此也好,有野心便定有所求,他有些好奇,这人从一见面开始就想要往上攀爬,究竟所求为何?   --   上京暗潮涌动,九江郡的平民却努力耕种,不受外界影响。   灾难过后,百废待兴,太子殿下治理下,西南大军厉兵秣马,九江平民实行休养生息,整个九江郡,灾后重建,很快步入正轨,   瑞康四年,秋末,几乎所有的庄稼地都得以新生,百姓家里虽没有了麦子,却多了大米,杂交水稻的种植推广,甚至让这些土地里,收获的粮食更多。   家家户户脸上洋溢了一层收获的喜悦,原以为是必死无疑的灾难,如今却转危为安。   谢琼暖如今走在街上,九江郡城里的居民几乎都认识她,俱是毕恭毕敬,恨不能跪地叩拜。好在她平日不是个喜好热闹的人,否则,每日被人用星星眼打量,那滋味儿,想想有些发麻。   太子殿下真正开始出兵是在九月末,拿下大凤朝南边所有城池,仅仅用了一个月。   很多城中,百姓听说是前太子殿下凤眀奕领兵入城,自主的打开了城门。   前太子殿下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谢琼暖一个异世之人尚且不知,可是对于整个大凤朝的百姓来说,却是神祈一样的人物。当年的太子殿下,甚至比女皇凤敖青,更加深入民心。   五年前,西南悍匪,是太子殿下亲自领兵,剿匪平乱、   四年前雍州水患,死了不少人,太子殿下力排众议,领着兵士,前往重灾郡县,抗洪救灾,很多百姓都见过当时的场景,太子殿下一人淌水救人。都说王侯将相高高在上,但是太子殿下凤眀奕,却只是百姓的太子,是整个大凤朝平民的太子。   ……   当上京传来消息,太子殿下领兵占领南方几乎大半个城池之时,北戎的战事恰好结束,凤后祝莲班师回朝,原以为会受万民朝拜,却不料,遭遇冷遇。   前几日,一则关于帝上四年前,篡夺皇位,杀兄弑父的流言,在大街小巷传开。   如今没有死的太子殿下回来了,他带着十万大军,不费吹灰之力,攻下南方打扮城池。上京之人盛传,太子殿下即将要夺回自己的帝王之位,推翻楚德帝的统治。   此番流言一传十,十传百。上京大街小巷人尽皆知。前几日还有说书先生在茶馆,绘声绘色的描述太子殿下的勇猛。   几日后,京城的锦衣卫开始出动,斩杀所有乱嚼口舌之人。   天子一怒,尸横遍野。   上京的大街小巷,再没有了往日的热闹,人人自危。   北戎御敌,凯旋归来的赘后,无人再去一览凤颜。   祝莲回京复命,一路上异色连连。   直到进入金銮殿,看着满朝文武,俱是胆战心惊,人心惶惶。祝莲这才察觉到,有大事儿发生。   上首的帝王,面沉如水。他那双温和的鹰眸,盛着滔天的愤怒。   祝莲第一次见如此神情的帝上,他一贯是隐忍的、伪装的。脸上一贯挂着抹温文尔雅的笑容,喜怒不明。   可今日,他整个人仿佛都处于愤怒的边沿,那双眼睛扫过来,令所有人怕的只能俯首称臣。   “叛党凤眀奕,三月便占领九江郡,却无一人上报,如今……用一月时间,南方多地城池陷落,朕知晓他叛乱尚且是从上京说书先生口中得知……汝等皆是废物!”   凤楚生一把将侯在一旁的宫人手中的折子,扫落在地上。   “呵!给我查,谁拦下了南方上报的奏折,若是查不出来!你等便提着脑袋见朕。”   ---   瑞康四年冬,太子叛军势如破竹,虽朝廷增员军队,却已是来不及,待朝廷军队把控住局势之时,太子凤眀奕已经将南方所有城镇全部拿下。   自此太子军与朝廷军,以秦淮河为界,分庭抗礼。冬日到了,凤楚生即使心中怒火中烧,也于事无补,冬日大雪,天气寒冷,行走尚且困难,此时出兵讨伐,无异于自找死路。   凤楚生只能忍住心中愤怒,成日黑着脸,找出宫中奸细。   说来他是真的心细如发,心狠手辣,借着骆云岚,设下死局,将隐藏最深的太医院太医丞王德思给揪了出来。   凤楚生转动着自己的手环,将二人押入死牢,派专人看管。   他太清楚凤眀奕这个仇人,那男人平生最是优柔寡断,注重感情,如今骆云岚二人在他手中,一位是那人恩师太傅,一位是他埋藏在宫内多年的眼线。他不信,这二人的生死,凤明奕会置之不理。   瑞康四年,小寒这天,凤眀奕收到了凤楚生给他的亲笔密函。   吾兄眀奕:   一别经年,如今可还安好?   弟甚是想念,今年祭祖,终不是愚弟一人,你可愿赶来上京,与愚弟一同给母皇、太上皇上柱高香。   倘若你能答应,愚弟便让骆太傅与太医院太医丞王德思一并,下棋上茶,你看可好?   愚弟   凤楚生   凤眀奕拿着手中的信件,黑眸沉沉,他将手中的信件捏成一团,扔进府中的池子里。   如今屋外冰天雪地,水池很多地方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块,信团儿在冰上荡了一圈儿,落入水中,很快没了影儿。   凤眀奕背着光,他的神色掩在阴影里。   “殿下,你不能去!”贾时弦站在书房的一侧,垂着手劝道。   “若是不去,两位师姐恐凶多吉少。”司匠低声道,心中虽然担忧两位师姐,却也知道,此乃凤楚生请君入瓮之计,去便是找死。   “只是师弟,此事万不能冲动……”   “殿下三思!”   “殿下三思!”   书房内,几人脸上俱是盛满了担忧。   凤眀奕的眼神却没有投在三人身上,他淡紫色的墨眸飘向远方,声音低沉而冷静:“诸位不用担心,龙潭虎穴,这一场远行也必是得闯。原本,这场夺权的战争,便是我与他之间的战争,倘若非得劳民伤财,征战杀伐,倒也不必。这天下,当年他是怎么得来的,如今本殿也想让他如何还回来!”   “殿下所谓何意?”   三人眼睛齐刷刷的看向凤眀奕,原本以为进京赴死,可殿下所言,却……   “你三人一并守在营地,此番我乔装打扮,一人去闯便是,别忘了,我手中可是有龙凤手镯,拥有手镯的前太子殿下,足可号令三军,上京那群勋贵世家,很多蛰伏在一侧观望,如今去上京,也好运作一番,老家伙们,该敲打敲打……”   “殿下,万万不可!”   “万万不可!”   ……   三人几乎齐齐说出口,一人闯上京,即使知道殿下武功高强,可是一人难敌四手,更遑论……此番必是危险重重,龙凤手镯可号令三军,然而今时不如往日,凤楚生将三军首领换成了他自己的人……   “我心意已……”   “我不许!”   凤眀奕的声音,被打断,他愣愣的扭回头,几人的视线齐刷刷的落在屋外的女君身上。   她身着一袭天青色的织锦绸缎,头上的青丝被发带松松垮垮的束在身后,绝美的脸上黑黑沉沉,带了丝不容置喙的威仪。   凤眀奕快步上前,他捉住她那双冰凉的手,揣入自己怀中,一只手,扫落她肩头的雪花,修眉微蹙:“妻主,天气冷,如何不多加件披风,若是挨冻受凉该如何是好?”   在场的三人面面相觑,眸中俱是盛着一抹笑意。   他们的太子殿下,在万民面前是威仪的、肃然的太子。可是在谢女君面前,却可立马转换为温柔的、小意的郎君。   贾时弦曾经与范寒苑对赌,太子殿下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爱上女人。却不料,那样冷清冷性的男子,却真的爱上了一个女君,可以在她面前做另一种自己。   贾时弦心中有些酸,眸内含了半分羡慕,什么时候自己也可找上那样一位与自己情投意合的女子……   一时慌神,却忽略了范寒苑回头看向他的温柔希冀的眼神。   正事谈到此处,就算不疾而终。凤眀奕回头扫了一眼几人,三人对视一眼,垂头退下。   屋外大雪纷飞,屋内烧着地火。   凤眀奕拉着谢琼暖的手,走到炭火盆边,搬来一个绣凳,让她做了上去。   可是眼前的人却一动不动。   她琉璃色的杏眸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眀奕,你可记得,当年你从崂山离开我时答应了什么?”   凤眀奕双眸有些闪躲,他与她说过的每一句保证,他都铭记于心,可……此番。   “你可知凤楚生是什么样的人物?”   谢琼暖脸上笑意全无,她的杏眸严肃而认真。迫的凤眀奕不得不与她对视。   “子彻当然知晓,当今帝上凤楚生,笑里藏刀,心细如发、擅长谋略,揣度人心……”   “你既知道,却还要去,嗯哼?”谢琼暖抬起素手,在他的脸颊上,用力捏了捏,火光中,太子殿下冷峻的侧颜一下子变得绯红。   “此番京城之行,虽是凶险,但倘若运作得当,便能迅速直取凤楚生首级,群龙无首……”   “你便可顺势以龙凤镯夺回帝位,也可借此还当年凤楚生宣武门杀你之仇。”谢琼暖斜眼晲他,将他的心思直白的说出口。   凤眀奕哭笑不得,在她灼灼的视线下,笑得低低沉沉,他凑近她,大胆的在她唇角轻啄了两口。   谢琼暖原本心气儿不顺的神色一愣,看向对面之人,却见他那张俊美无铸的脸上露出一抹偷腥的满足,深紫色的眸子甚至还有些期待。   她眯着眼,暗忖,他家夫郎又开始欲求不满了。   然而此刻,尚且不能满足他。正事儿没有谈完,拔掉无情,男人的料性……更遑论此番定是要打消他的注意。   谢琼暖上前几步,将眼前之人推倒在木椅之上。   最近两人腻歪一起,有时太子殿下受不了,主动亲亲他家妻主,妻主便会给予更多的爱。   太子殿下,痴汉是痴汉,可智商并没有下线,往后若是再有了那方面的需求,只需主动这么一会儿,便会换来愈发狂风骤雨的对待。   此刻,见眼前绝美的女子将自己推倒在木椅上,他顺从将她抱坐在身前,鸦羽色的睫毛轻轻颤抖,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窃喜。   不料闭着眼睛等了半天,身上的人却没有动作,他忍不住摩擦了下,坐在他腿上的女人恶劣的笑出声。   待得他睁开眼,那人惩罚似的,在他额头上敲了个啷当:“不许去,你应还是不应?”   凤眀奕原本荡漾的神色一凝,他捉住她的素手,叹气道:“琼暖,此番不去不行,我两位师姐俱在凤楚生手上……”   “邀他来九江谈判!”   凤眀奕苦笑出声:“妻主,你不了解我那四弟,九江于他是龙潭虎穴,他那等小心的性子,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来的……”   “你给他回信,就说谢琼暖在你手上,不来她就得死,放心他会来的。”   凤眀奕原本喋喋不休的唇瞬间抿成一条直线,他深紫色的眸子倏然睁大,仔细的打量自家妻主的神色,见她并不似说笑。俊脸瞬间黑黑沉沉,哑声道:“妻主,此话乃何意?”   谢琼暖:……   靠,完了,她似乎忘记,她家夫郎是个醋坛子,这……这秦老大的风流债该如何解释?   身前的男子定定的直视他,那双矜贵的紫眸内,盛着簇灼灼火光,那神色再不是方才的欲求不满,带了凛冽的严寒。   作者有话要说:  饼哥要陪饼夫去看电影了,前天没去,他一天没和我说话了……我靠,我好不容易啊……悲痛   另外,开了个女尊预收文,专栏《休夫(女尊)》大家感兴趣,收收我啊,么么哒~(^з^)-☆ 第70章   谢琼暖支支吾吾一时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屋外的雪花纷纷落下, 银装素裹, 透过窗柩, 她能看见远处屋檐倒竖的冰凌。   谢琼暖忽觉浑身有些冷,琉璃色的杏眸闪闪烁烁。   “阿奕……我……”   “妻主定是认识我那四弟的, 且有一段过往,对不对?”凤明奕的声音带了丝笃定,他沉声问, 五指成拳, 骨骼捏的咯吱作响。   谢琼暖脸上滑过一抹尴尬,她往他身前凑近了几分, 执起他的手, 掰开他捏紧的拳头。小手指绕着他的手心。柔声道:“明奕生气了?”   太子殿下并没有说话,他低眸看她,眼神如这三九寒天的冰凌,明明应是极为冻人的,谢琼暖无端从那样的眼神中看出几分委屈。   她叹了口气, 伸手抚平他紧蹙的眉, 温声道:“阿奕生什么气?凤楚生那样的人, 于我只是一段回忆, 可不要多想,我与他之间并不是你以为的爱恨情仇。”   她葱白的手指在他的眉目间游移,凤明奕浑身一震,心内却翻江倒海。不是爱恨情仇,是什么?倘若不是爱, 以他那四弟谨小慎微、心狠手辣的性格,如何会因为她冒险前来九江郡。   炭火盆噼里啪啦的炸出火花,倒影投射在他的瞳孔内,星光点点。   谢琼暖的手指抖了抖,克制住想要抚弄上去的冲动,低声道:“阿奕不信?为妻好好告诉你可好?”   谢琼暖说完,在他诧异的神色中,俯下身,吻住了他那双灿若星河的紫眸。   她的唇沿着他的眼角,一路下滑,温柔的啄上那两片因惊讶而愈发浅淡的薄唇。她的吻并不如往日那般,强势攻击,多了丝安抚的柔情。凤明奕只觉头皮有些发麻,脑海中空空荡荡,剩下的只有口中温软的湿润,他甚至连方才生气的原因一时似乎也忘却的一干二净。   他的眼角泛着丝泪,双眸清波潋滟。灼灼的视线盯着眼之人那张美的近乎妖艳的面容,唇角的银丝不受控制的溢了出来。   安静的书房,炭火盆内的火焰忽高忽低,明明应是极为寒冷的下雪天,木椅上的两人,却俱都热的生出了汗水。   原本只是一个安抚的吻,谢琼暖亲着亲着,眸中倒影出眼前男人,那张冷峻脸上生起的腾腾晕红。   她眸色渐深,素手抬起,伸出,顿在半空。几乎下一秒便要摸上去了,一触即发,理智终是回笼,素手顿在他劲瘦的腰身前。   谢琼暖克制住自己心头升腾的灼热,两唇分离,深深吸了一口窗柩外吹进来的凉气。   这才坐直身子,双眸内犹存着尚未褪去的灼热,说话的声音却冷静下来“阿奕,我与你说说我穿越之前的事情,可好?”   凤明奕点点头,他张口说不了话,整个身体尚处于一种,等待杂糅的状态,却忽然被人退了开来。   心口闷闷的,她与凤楚生究竟是何种关系,都不再那么重要,倘若此时还能继续……那样温柔的对待……他其实……可以不用知道……。   太子殿下心中后悔不跌,为了一个凤楚生,却错失了一场温柔缱绻的柔情……不值当!   这边厢,强行克制住冲动的某人,身体渐渐冷却下来,她双眸与他对视,多了丝连她自己也无法察觉的温柔:“我以前和你说过的,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因我的世界有些复杂,是以当时对你坦白空间异能之时,便没有刻意对你提起它因何产生。但是今日提到凤楚生,便不得不提此事……”   谢琼暖的声音本就极为好听,清脆如玉石碰撞,这会儿盛着丝纵容与宠溺,凤明奕只觉,耳朵发麻,心尖战栗。   她缓声说着她的过往,待说完那些年她所经历的一切之时,天不知不觉便暗了下来。   凤明奕沉默了很久,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修长的手指不自觉的发着抖。   “阿奕,你信我,秦老大……喜欢我,却也仅此而已,我与他之间再清白不过。我说过的,不管是秦楚生还是凤楚生,或者旁的什么人,于我都不重要……我是你的……”   谢琼暖解释了半响,抱着她的人却一言不发,她看不见他的神色,素来慵懒的脸上,变得有些慌乱,待还要继续解释两句,却发觉相拥的男人,笔直的身躯微微发抖。   他似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薄唇张合,反复几次后,方才断断续续,声音沙哑道:“妻主,……前程往事……皆是虚妄,往后你有明奕!我们是彼此的……今日……子彻无状,令妻……主回忆起那等行尸走肉的生活,子彻有错!”   谢琼暖神色一愣,她原以为他是生气她与他仇人的过往,原来他是在心疼……   唇角不自觉的翘起一抹弧度,她的声音低低沉沉:“明奕确实有错,今日当罚,来吧!阿奕很久,没有自己动了,甚为懒惰。为妻便罚你今日自己要,好不好?”   凤明奕一把揽住她的纤腰,冷峻的脸上,多了丝心疼:“好!妻主说什么便是什么。”   这一夜,屋外的大雪将整个九江郡,染上了一层白色,明明该是白花花一片的场景,九江郡太子府邸,却红烛摇曳,人影交叠。   ---   前太子的回信,在小寒第十天,送达上京。   御书房内,凤楚生高居上首,他唇边挂着抹温润如玉的笑容,接过红杏递来的信件,黑眸滑过一抹笑意。   “帝上,此乃九江郡太子逆贼亲手所书,快马加鞭送入宫内。”   凤楚生挑眉,黑眸注视着手中的信,忽然笑出声:“红杏,你信不信?凤明奕不日便将回京?通知下去,上京城内戒严,任何出入城内人员俱得查明身份,可疑人等,一律压入……”   红杏垂首立在一侧,她上前领命的话到了唇边,却忽然发现帝上没了声音。   她小心的侧首,身边年轻的帝王,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踪,他拆开信纸,此时一双厉眸眼射寒光,定在信件上,恨不能将之烧出一个洞来。   若是仔细观察,甚至能发现他那双拿着信纸的手,正微微颤抖。   红杏自小跟在帝上身边,此乃第一次见他如此大动肝火,她心中一时惴惴,垂直头,再不敢抬起。   凤楚生一掌狠狠拍在刻有龙纹的红漆木桌上,桌子狠狠一荡,一应物品拍飞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御书房内,伺候的宫侍吓得哆哆嗦嗦跪下。   祝莲进入御书房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冷着脸,散发着摄人寒气的凤楚生。   她脸上滑过一抹差异,挑眉扫了一眼宫内跪着心惊胆战的宫侍,心内暗叫糟糕,这明摆着上赶着触霉头,没想到她运气如此不好,恰好赶上了男主盛怒之时。   祝莲眼珠一转,上前两步,打算行礼后,找个由头,赶紧走。   却不知上首的年轻帝王,盯着她跪地垂首的发旋儿打转。   整个御书房鸦雀无声,祝莲忍着发麻的膝盖,抬起头,恰好撞入他那双深邃的黑眸内。   她看不明白楚德帝的情绪,只能隐隐感觉,他此刻正在盛怒中,即使极力压制着,身上那抹戾气却如何也控制不住。   祝莲心中奇怪,是什么事儿能令楚德帝大动肝火?仔细回想《尊荣天下》这本小说中近期发生的故事情节,却也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唯一可能的便是,太子发动叛乱,在短短半年内拿下整个南方州郡。   小说中,前太子叛军确实厉害,但是并没有如现在这般势如破竹,她猜想许是由于自己穿越蝴蝶效应,令这本小说的运行轨迹发生了偏差。可是再如何偏差,男主始终不会变。   毕竟这是本以男主为视角的小说,一切反派到最后,都会死得其所。祝莲虽然没有看完小说,但是依照小说的料性,怎么也不可能让男主领便当。   是以,她坚信,男主会将前太子叛军一网打尽。   祝莲趴在地上,正准备用自己“未卜先知”的能力,开导一番楚德帝。红唇微张,话还没说出口。   头顶上便传来帝上一贯温润的声音,只是说话的语气带了两分森然:“朕如果没记错,赘后乃九江郡人士?”   祝莲差异的抬起头,却见上首的帝王神色莫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心中无端生出一股怪异的紧张,急忙应道:“臣出生于九江郡松花镇落水村,在落水村生活二十年有余。”   “哦?朕前些时日派人去接赘后亲眷,因九江郡被叛军占领,是以拖延了时间。赘后此番想不想与朕将家中母父接回上京?”   祝莲一脸懵逼,母父?男主会好心的去接她的家里人?姑且不说男主对她根本没有产生爱意,即使他爱她深入骨髓,如今这样紧张的局势,他会让自己身处险境,大摇大摆的在前太子的地盘接人?   祝莲大智慧没有,小聪明不断,楚德帝明显话中有话,她跪在地上,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一抹犹疑之色:“帝上万万不可,臣妻虽思恋母父亲人,但如今局势,如何能让您设身太子叛党之地……”   凤楚生眯着眼,他打断她的话,唇边勾出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赘后想恋家中亲眷便可,旁的大可不必担心。朕此番与你前往九江,乔装打扮一番。你原本就是九江人士,出入城门方便,回家接走年迈母父,途径九江郡,并不打眼。”   “可是……可是……”   凤楚生厉眼一扫,唇角的笑容消失,冷声道:“没有可是,朕不是与你商量,而是命令,你是聪明人,素来懂得识时务。呵!……”   祝莲深色一凝,她慌忙叩首认错,再不敢多言。   凤楚生眯着眼,殿前之人看似实诚,小心思却极多,她才回京几日,如今已经与京内几位侯爷交往甚密。   倘若不是凤明奕那狗东西,不知从何得知琼暖的存在,抓了她威胁。   他如何也不会想到在这种关键时刻用上祝莲这等心怀不轨之人,毕竟目前为止,他尚且不知她究竟想图什么?   不过,既然选择用她,有些事情便要交代清楚,以免救人不成,反而身陷囹圄。   敲打一番,凤楚生的声音又恢复到往日的温润:“赘后起吧,朕此番前往九江,并非仅为你而去,还记得前些时日,我与你说的挚爱琼暖?她……被我那叛军大哥的人给抓起来了。”   祝莲倏然抬头:“什么?”   “吾爱琼暖,被太子叛军所胁迫,此番有劳赘后与我携手将她救出,到时,朕放你自由,许你富贵荣华!”   凤楚生抬眸,眼角余光扫向祝莲,却见她愣在原地,一双圆眼盛满担忧,整个人似乎在发抖,那模样……   不对!   他说了什么让她如此反常?   九江郡?吾爱琼暖?   凤楚生黑眸微沉,将殿前女人的神色收入眼底,狐疑之色一闪而逝。   殿前之人反应,不对劲儿! 第71章   瑞康四年大寒节气。   今年南方的雪下的特别大, 似乎要将去年没有降下来的雪水给补回来一般。   都说瑞雪兆丰年, 来年又是一年好时节。   九江郡几乎所有的平民看着满天飘飞的雪花, 神色激动。   旱灾终是过去了。   除夕这天,祝百盛一家四口坐在正堂吃酒。   她坐在正位, 她家夫郎坐在她左手侧,两个未出嫁的哥儿坐在她的右手一侧。   原本是一家团圆的场景,祝百盛却有些笑不出声, 她端起桌边盛满烈酒的酒杯, 一口一口的往嘴里灌。   祝王氏起身,上前两步, 从祝百盛手中夺过酒盏。   眉目间盛着两分担忧:“当家的, 你这是做什么?今日除夕,虽莲儿不在家,咱家宏儿、明儿不还陪在你身边吗?”   祝王氏嘴上虽说着劝诫的话儿,心中对女儿的担忧一点不比祝百盛少。   可再如何思恋女儿有何用?这一年,九江郡先后经历了旱灾、蝗灾。眼看着好不容易度过天灾, 却恰逢前太子殿下与朝廷军对峙。   莲儿在秦淮河以北的岚山书院读书, 这一年来, 音讯全无, 他们做母亲、爹亲的如何能不担心?   祝百盛抬眸,见家中夫郎、儿子们的视线俱集中在自己身上,她张了张嘴,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每逢佳节倍思亲,去年此时, 他们应是一家五口团圆。可今年……   祝百盛叹了口气,极力的压制住心中不断翻涌的情绪,正欲说声安抚的话。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她老态的眸中滑过一抹疑惑,与祝王氏对视一眼,起身开门。   祝莲领着一大群类似商队的队伍出现在落水村的时候,引起了村内很多人的注意。   祝莲是村里人从小看着长大的,即使此刻通身贵气,他们也俱都认了出来。   她此刻跟在一位公子身后,身着锦衣华服,那模样再不是农家女的打扮,乍眼一看,竟有些富家大妇的气势 。   有那相熟的大姨觍着脸凑近,想要与祝秀才打声招呼。   刚靠近,就被商队的护卫给拦了下来。   村人们,互相对视一眼,眼内俱是了然,他们十里八乡第一位秀才,出人头地了。   “祝秀才果然非同一般,瞧瞧如今回乡护卫环绕的场面,怕是连县里富户都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唉,读书人好,俺爹说,读书才能出人头地。”   “是啊,是啊,莲姐原本就是咱落水村除了崂山那位外,最有本事的女君。”   ……   从进入落水村的那一刻,周围的七大叔八大姨夫们就开始七嘴八舌的谈论。   祝莲却无心听众人的议论之声。   大雪纷飞,落水村的庄家地里,本该荒芜的地里,如今种满了农作物。大白菜被雪花掩埋在地里,冒出一角青色尾巴。   围上来看热闹的村里人,没有她想象中的面黄肌瘦,甚至比她走时,身材更加圆润了些。   祝莲面沉如水,她的手指颤抖,险些便控制不住心底喷涌而出的惊慌。   这与小说中的描述,千差万别。莫非旱灾蝗灾并没有发生。倘若没有发生,这还是她穿越的那本小说吗?   祝莲心中有些乱,这些天,她“预言”的大事件一样也没发生。   男主不喜欢女主,心头另有白月光。   前太子叛军不在淮南,却提前占领九江郡,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整个南方郡县与朝廷分庭抗礼。   祝莲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穿越,蝴蝶效应,导致很多剧情发生偏差。   可是今日,落水村,九江郡的天灾,竟然也没有发生。她自认为自己的穿越尚没有那份本事改变天灾。   可是眼前所见之景,该如何解释……   这……还是她看过的那本小说吗?   倘若没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她拿什么作为筹码与楚德帝抢女人?   祝莲眯着眼睛,心头翻江倒海。她麻木的跟在凤楚生的身边,却不知,身边的年轻帝王,将她瞬间颓败的神色,尽收眼底。   他们是绕道来的落水村,这一路并没有直接经过九江郡,而是从相邻的舞阳郡,通过山道,绕路而来。   祝莲有户籍证明,是以,两人打着新婚回乡,接家中母父回城内享福的由头,很是顺利的进入的宝漳县,一路畅通无阻。   祝莲祝秀才,在宝漳县尚有些名声,他们一行人,虽带的护卫较多,却也无人心生怀疑,只以为祝莲鲤鱼越龙门,一朝得势,飞黄腾达。   凤楚生做事素来小心谨慎,即使乔装打扮,易成普通人的相貌,万事准备俱全。以他的性子,也绝不会直接进入九江郡。   那日与祝莲御书房一席话后,他便马不停蹄的做了两手准备。   影卫25人跟着他与祝莲绕道南下落水村,装成富户接回赘妻族中亲属,从落水村出发途径九江郡,这样一来,即使侍卫人多,尚说得过去。   另一边,红杏、柱国公府嫡女君柳冰清带领龙虎卫、神策军守在秦淮河以北的汝北郡。倘若他出现差池,所有大军直接南下,与凤明奕的西南大军正面对敌。   骆云岚、王得思二人还在他的手上,凤明奕杀不了他。   凤楚生眯着眼,温润的眸子内,深不见底。   他那好大哥不知道从何处听说了琼暖的名字,并以她来相威胁。   说来也巧,他这人最重心机,看重利益最大化,此番南下,明明知道危险不可预料,却在看见谢琼暖三个字的时候,再也无法安稳的待在上京。   凤明奕拿捏住了他此生除了权力最在乎的东西。   那女人于他是这心尖尖上的一块肉,很多年了,当他以为,他这一生只有靠着他的画像缅怀过去的时候,她却奇迹般地出现在了他的世界里。   这万里河山他要,谢琼暖,他也得要。   无论他那好大哥如何将她抓住,他都得将她要回来。   他的世界,有她才有五颜六色,余生他愿与她坐享荣华富贵,滔天权势。   凤楚生心中千回百转,再回首,眼角余光瞟向身边的女人,却见她神色有异。   这穿越女从进入落水村之后,脸上的神色便愈发凝重起来。她似乎有些焦虑,之前一路走来,她尚且是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神色,但是自从进入落水村,她的神色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还有那日,提起琼暖时,她那真情流露的担忧。   此人必是瞒着他什么。呵!   凤楚生勾唇,看向她的眼神如看个死人一般。   除夕这天,祝百盛家的秀才女祝莲从书院回来了,还带了位夫郎。   村里人都说,村长有福气,躲过天灾人祸,在外求学的女儿如今又学成归来,远远瞧着,竟是衣锦还乡。   这往后的生活必是非富即贵。   熟不知,祝百盛原本惊喜的脸上,此刻盛满了愤怒。   “你……孽障!”祝百盛指着祝莲,气的双颊通红。   “当家的,你这是在做什么,女儿一年多没有归家,这才刚刚回来,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商量。”祝王氏拉下祝百盛的手,苦口婆心的劝。   祝百盛对上祝王氏那双慈爱的双眸,粗糙的双唇张合,呵斥的言语卡在嗓子口,再也说不出来。   他收回伸在半空的手,甩袖背过身。   盼星星盼月亮盼回来的女儿,带回了一个据说是北川郡商人之子,家财万贯。这原本是整个落水村打着灯笼也无法找到的好亲。   可是,自家女儿是何等身份,她老祝家唯一一位秀才身份的女君,往后是要考科举的。如今却……却入赘给了个商人身份的年轻公子。   即使再如何有银钱,那也是入赘,这往后的前途便得全部毁掉。   听了女儿禀告,她如何不气。   虽说,他家女儿新找的夫郎,特地千里迢迢,亲自接他们一家前去城里享福,可到底不是女儿有本事……而是夫郎的家底丰厚。   这就仿佛吃人软饭一般,往后他们家随着女儿前去城里,岂不是寄人篱下,看人脸色。   赘妻者,在家里有何地位?   祝百盛心中怒意难平,却碍于夫郎阻拦,不好继续发火。   “罢了,罢了,她大了,我管不住了。”祝百盛摇摇头,跌跌撞撞的坐回木椅上。   祝莲冲着祝王氏感激的笑了笑,也不再继续触祝百盛眉头,给凤楚生搬来一把椅子,用衣袖将木椅上的浮灰擦干净。   这才恭敬的请他入座。   祝百盛原本稍稍平息的怒火,再一次升腾而起,看着女儿伺候主子一般伺候一个哥儿,头脑发热,便要继续训斥,却被祝王氏拉了拉衣摆。   她无法,只得冲着祝莲的方向重重的哼了一声。端起碗筷,默不吭声的扒饭。   凤楚生从始至终,俱没有说话,他低垂着头,对眼前乡下大妇的态度不闻不问。   这是他第三次来到落水村村长的家,只是此次,他易了容。他们并不认识他。想来,他们是极为有缘。   凤楚生唇边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配在他自己那张面容如冠玉的脸上,显得很是温润。   可是此刻这张易容过后平凡的脸做出此种表情,便显得有些奸滑。   祝百盛再如何给自己做心理准备,也无法摆出好脸色,看看眼前这家婿,无论人才还是样貌,俱不出挑,最重要的是出生商贾。如何令人喜欢的起来。   见妻主一直冷着脸,气氛紧张。祝王氏叹了口气,他起身夹了一块土豆片,放到凤楚生碗内,慈祥安抚道:“生儿,来吃点儿菜。咱乡下比不上你们城内吃食儿丰富,可这土豆,却是个稀罕物,你在别的地方可吃不上!”   凤楚生黑色的瞳孔倏然睁大,他低头看着缺口碗内那块土豆片,薄唇张合,却发觉自己声音有些哑,一时竟然发不出声音。   坐在他身边的祝莲显然更沉不住气。   她猛然起身,指着缺口碗内的土豆,拔高声量道:“爹亲,咱家为何会有土豆这种吃食儿?女儿记得……”   “大姐,你有所不知,此乃谢女君在崂山上找回来的食物,您快尝尝,味道好吃,还能饱肚子哩!”   “是啊,姐,多亏了这土豆,咱才躲过今年的饥荒!你再岚山书院读书,尚且不知。一年前,咱九江郡发生旱灾,大旱过后便是蝗虫过境。村里德高望重的大姨都说,咱村内所有人都活不过今年冬天。最后是崂山那位谢女君挺身而出,为了解决咱们的困境,特地去崂山找出来土豆这种作物,它耐旱又容易成活,只需要吃上两个便能饱腹,咱村所有人能活着多亏了它呢!您快尝尝!”   祝宏、祝明抢着回答道,说起这神奇的土豆,便会想到那些天他们携手共同度过的灾难。还有谢女君,那可真是个仙女一般的人物,是她教会了他们男子当自强,是她让整个村子的人,一个没少的渡过了灭顶的灾难。   “谢女君?”凤楚生脸上盛着抹恰到好处的疑惑。   祝宏见姐姐夫郎,进了家门第一次问话。   热络的解释道:“谢女君,全名谢琼暖,以前居住在崂山,是咱十里八乡的大恩人呢!若不是靠着女君帮咱村治理旱地,提供杂交水稻、土豆这种耐旱的作物。去年的旱灾,咱村所有人都得死在村……”   “宏儿!”祝百盛厉眸瞪了眼祝宏,脸上俱是不愉,他咳嗽了一声,冷声道:“食不言寝不语,哪儿学来的规矩!吃饭。”   一顿饭吃下来,再无人发言。   祝莲坐立难安,她侧首偷偷看向楚德帝,却见他冲着她咧嘴一笑。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那笑容中带着几分凛冽的森寒。   凤楚生与祝莲在落水村待了三日,三日的时间,足够他打听出崂山懒女谢琼暖的英雄事迹。   “崂山谢女君,乃天人之姿,惊世之才,她曾靠着一己之力,救整个落水村于水火。”   “美的如传说中的洛神!”   “那样的人物,可惜离开了落水村。女君说,她得去救整个九江郡的平民。”   ……   凤楚生听了很多关于那人的传说,在落水村停留的最后一天,他去了她居住的崂山。   这里被落水村村民修建成了一座庙宇。庙宇内放着谢琼暖的雕像。他带着贴身护卫上山的时候,甚至看见有村民前来叩拜。   凤楚生唇角微勾,他看着眼前与那人面容五分相像的雕像,眸子明明灭灭。   听说你成亲了?灾难之时,夫郎抛弃了你。   你那样不问世事的性格,如何会成亲,最后甚至跟着个抛弃你的男子离开这个村落?   是太子吧!我那好哥哥,虽优柔寡断,对敌人却绝不手软,他发现你的身份,特地利用抛弃你的夫郎,将你骗回九江郡,借此要挟我吧。   呵!凤明奕,你真敢?敢动朕的女人,这一次,必将你碎尸万段!   冷风下,雪花簌簌的落在一玄衣男子的身上,他的眉毛肩头布满了雪花。   他整个人却似乎不知冷一般,一动不动,他看着身前的石头雕像,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儿,五指成拳,细长的指甲陷入肉内,指缝间渗出鲜红的血液,滴在脚下的雪花中。仿佛一朵带毒的玫瑰,煞是鲜艳。   “帝上,已经安排下去,可是赘后母亲父亲并不愿随我等去九江郡。”   凤楚生背对着影三,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让祝莲自己解决,欺君之罪,朕尚且可绕了她。倘若此次事情在不办好,你告诉她,九族全诛!”   “是!”   作者有话要说:  1,小阔爱们,你们出外注意点儿,戴口罩,最好别走亲戚了。我同学武汉协和的,说很严重……你们千万注意。   2,我最近不走亲戚了,应该能回复日更了,但是很晚,饼儿子睡觉后   3,明天就上修罗场,不上我直播吃气球   4,对不起,最近太忙了……真的,我今天四点半就起来码字了,可惜……手机时速渣,白天还要芒饼儿子,……哭泣 第72章   九江郡, 每年正月十五最为热闹。   上元节这天, 主城内, 家家户户俱都点上花灯,张灯结彩。   大街小巷人满为患, 整个主城街道上,有猜灯谜、放花灯,元宵诗会……更有那年轻女君与哥儿, 观灯幽会, 好不热闹。   今年的元宵灯会,因仿照上京的习俗, 正月初九便已经上灯, 十七落灯,整整张灯十夜。整个主城内,挂五色彩灯,其上绘有花鸟虫鱼,很是美观。   茶楼中, 凤楚生带着祝莲那一大家子人, 坐在二楼雅间。   凤楚生端着 青瓷茶杯, 小口呡了一口茶水, 影三站在他的身后,双手奉上丝帕。   他放下茶盏,借过丝帕,慢条斯理的擦拭唇边残留的茶水。   祝百盛、祝王氏四人远远的坐在另一张方桌上,俱是低着头, 大气也不敢出。   祝百盛老态的眸子中盛着拘谨的神色,抬眸看了一眼女儿,女儿卑微的躬身立在前方矜贵的公子面前。   祝百盛脸上再不敢露出前几日横眉冷对的神色。她不是不生气,肺都气炸了,可是无可奈何,木已成舟。   尤其是在知道对面公子身份后,再也不敢露出丝毫不敬!   几日前,女儿到她的房内,将她这位夫郎的真实身份,与她详细解释过一番。   原来她家莲儿有难言之隐,她这夫郎原来并不是普通人,乃上京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如今乔装打扮,为了寻人,才将自己打扮成商户公子的模样。女儿自个儿也是迫于权势威逼,才跟这勋贵家的公子成亲。   再加之上京那样的簪缨世家中,女儿一介秀才身份,如何能够立足。是以,只能对她家身份尊贵的夫郎唯命是从,小心翼翼。   女儿那日哭诉,倘若她们一家不跟着配合他,别说女儿自个儿自身难保,便是他们一家的性命也随时不保。   祝百盛平日没读过几本书,说书先生讲述的话本却听了不少。   贵人一怒,尸山血海。   这个道理,她深以为然。   是以,往后几日在这身份尊贵的新婿面前,再如何心气儿不顺 ,也只能低头顺目,只盼着此次随他上京,万事顺着他的意思走。他能念在他们一家人听话的份上,开恩,日后放他们回落水村。   至于女儿……   祝百盛觑了眼女儿殷殷切切的模样,心中叹了口气……她老祝家,倒底造了什么孽,要报应到她女儿身上……入赘这样的人家,哪里是飞黄腾达,分明是,去给人做奴才去的,往后再也立不起来!   祝百盛垂头丧气,眉头上的褶皱这几日又多了几道,纵横交错,愈发老态。   酒楼一楼正中央,说书女君正拍着惊堂木,对四周听书的客人鞠躬。   “诸位客官们好,今日老妇给大家说一段关于太子殿下与太子赘妻之间的风流韵事。”   说书女君一顿,抬眸扫了一眼众人 ,见喝茶的人,纷纷放下手中茶盏。   唇边咧开一抹笑,她的眼神瞬变,声音平仄有秩,抑扬顿挫:“传说太子殿下与赘妻二人琴瑟和鸣,恩爱非常。殿下此生最恨他人在背后议论其妻主,有一日,军中,一将领偶见殿下妻主披头撒发,遂背后议论其不守礼节,不成体统。殿下无意听之,大发雷霆……”   说书先生拿着惊堂木,说话声音高低起伏,脸上表情绘声绘色。   二楼雅间,凤楚生眯着眼,黑眸掠过一抹疑惑,他似笑非笑的觑了眼一楼的说书先生,低声问道:“太子殿下成亲了?呵!那样冷情冷性的人,朕……本公子以为他这辈子注定孤寡一生,没想到……”   一旁伺候的店小二冲着凤楚生咧嘴一笑,殷切的回道:“公子定不是九江郡本地人吧?太子殿下与其平民赘妻恩爱非常,妻夫二人感情甚笃……据传殿下与其妻主成亲多年,原应是老妻老夫,二人相处却入新婚妻夫般甜蜜。”   小二眼睛灼灼,小而机灵的眸子内俱是艳羡。   凤楚生抬眸,脸上恰到好处的盛着一丝惊诧,温和的叹道:“小二姐聪明,在下乃外地人,途径九江郡。曾听说太子殿下美名,却从未听说殿下竟然已经成亲。”   小二姐嘴角笑容咧的更开,热络的对着凤楚生继续道:“公子赶的时日好,上元节,街上热闹非凡,城内很多小姐、公子夜晚出门看赏花灯。太子妻夫今晚许会出现在主街上,游诗会,晚上您与自家妻主一并出门,若是运气好,许能一睹太子妻夫风采……”   小二姐眉飞色舞的说着,却不知,坐在木凳上,仪态端庄的公子,黑眸闪过一抹流光。   他的视线不知何时转移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唇角越咧越大。祝莲站在一侧,瞥见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后背油然升出阵阵寒意。   ――   前几日,连续下了多日的大雪终是停了。   屋外厚厚的雪花融化成雪水,浸入土地里,这一年的雪季总算悄无声息的落下帷幕 。   谢琼暖抱着暖炉,半躺在贵妃椅上。   天气冷,她不爱出门。近些时日都在过年节,左右无事,她拿着本杂记,宅在太子殿下的府邸,窝冬打发时间。   凤明奕端着元宵进来的时候,谢琼暖已经沉沉睡去。   天气寒冷,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许是天气寒冷,睡梦中,柳眉微蹙,唇角不满意的嘟起。   太子殿下将装有元宵的瓷碗,搁置在木桌旁边,他上前两步,轻柔的将她从贵妃椅上抱起来。   手指触碰到她那双冷冰冰的双手 ,眉头不自觉隆起一个弧度。   眼前这人,素来是个粗心大意,不拘小节的性子,往日随性惯了,很多时候,若是他不仔细监督着,她丝毫不懂如何照顾自己。   他与她相处的时间越长,心中怜惜更甚。他有时候甚至怀疑,她在以前的世界根本没有活下来的欲望,是以才会对万事万物毫不放在心上,这其中也包括她自己的生死 。   凤明奕不敢问,他怕自己知道她以前的生活状态,会忍不住愈发担忧,会忍不住的后怕……   他不想让自己担惊受怕的情绪被她察觉,以至于让她再次回忆起过往。   ……   凤明奕将她的手揣入自己怀中,抬脚向内室走去,却不料谢琼暖睡前看的那本杂记从宽大的袖口滑出。   “啪”的一声,书籍掉落在地上。   怀中原本呼吸匀称的人,睫毛微颤,缓缓的睁开眼。   天色渐暗,屋内烛火摇摇曳曳,谢琼暖睁开眼,警惕的眼神,在扫向近在眼前这张放大的俊脸后,消失殆尽,她眨了眨被烛光晃的酸涩的双眼,待适应强光,由着自己本能反手搂住她家夫郎的脖劲。   拉下他的头,在他的唇角轻轻啃噬。   凤明奕浑身一震,低头迎上眼前女人眼含笑意的杏眸。脸上不自觉的滑过一抹纵容。   他双臂用力 ,将她抱的愈发紧了些。   谢琼暖梦中初醒,理智尚未回笼,她顺着心中徒然生出的本能,沿着他微启的唇角,长驱直入。   因为彼此之间太过熟悉,她毫无阻碍的缠上他的温软,直直的在他的领地,攻城掠地。   凤明奕只觉心头一波波的战栗汹涌袭来,这样的她,令他想起一年前,他的第一次。她喝醉了酒,激烈的,无法拒绝的霸道亲吻,令他毫无招架之力。   他痴迷的看着近在眼前的女人那张撩人心魄的脸,眸内盛着潋滟清波,迷迷蒙蒙。   谢琼暖惩罚性的咬住他的下唇,从他的身上一跃而下,站在他的近前,打趣儿道:“阿奕,今日不专心哦!看来为妻还不够努力,让我家夫郎亲吻的时候都能走神儿,嗯?”   谢琼暖抬起素手,她葱白的细指一圈圈儿缠绕他垂落在脸颊一侧的发丝,唇角挂着抹邪魅的笑:“看来平日为妻对阿奕爱的不够,不若今晚,让阿奕……嗯,为我生个小阿奕可好?”   凤明奕冷峻的侧脸染上一层浅淡的粉红色。   他呐呐的低头看她,深紫色的眸子中盛着抹歉意:“妻主……想要孩儿了吗?子彻……愿意……可是如今时日尚且不对,妻主,可否给明奕一年时间,待天下平定,子彻……愿意……”   谢琼暖抬手封住了他那张微微颤抖的唇,她扑哧笑出声,狡黠的刮了下他俊挺的鼻梁,声音带了几分无可奈何:“和你开玩笑,没想到你竟当了真。孩子不重要,为妻此生有你已倍感幸运!阿奕,你可知,你的出现便是我的救赎。倘若你不想,孩子不要也罢……”   凤明奕急急的开口打断她的话:“想!想!妻主,子彻想要个有你和我血脉相连的孩儿!”   他的神色太过认真,灼灼的紫眸甚至带了满满的憧憬。   谢琼暖愣在原地,她总觉得此情此景自己曾经经历过,一样的人,一样的话,只是记忆中那人话中的语气与此刻并不同,似乎充满了悲伤,而不是如现在这般,满载希望……   “会有的,我与子彻这一生定会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谢琼暖不受控制的说完这句话,待她回过神儿,再仔细回想方才莫名熟悉的场景,却再也找不到心内徒然而生的遗憾与悲怆。   她眸中滑过一抹异色,在自家夫郎侧头看过来时,极快的收敛干净。   眼角余光滑过原木方桌上个搁置的元宵,杏眸一亮,快步走到桌前,端起瓷碗,冲着凤明奕,咧嘴一笑:“阿奕,这汤圆可是你亲手做的?”   见太子殿下宠溺的点头,谢琼暖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拿起桌边的碗筷,夹起一个汤圆送入嘴里,汤圆软软滑滑,甜而不腻,由于用了糯米、面粉一并调制而成,口感软糯。   谢琼暖口中鼓鼓囊囊,说出的话带了点儿鼻音,赞道:“我家夫郎做什么都好吃。”   凤明奕俯身,捡起地上的书籍,清俊的脸上,笑容直达眼底。   “妻主,今日上元节,九江郡的夜晚特别热闹,我们要不要去看一看?”   凤明奕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帕递给她,温声问道。   “听说上元节乃你们这儿年轻女君与哥儿约会的节日,我与阿奕在一起这么久,尚没有过一次约会,这么好的时机,当然得去!”   谢琼暖接过丝帕,胡乱的擦了擦唇角,直截了当的答应道。   “好!”   烛火中,太子殿下的耳垂悄悄的红透半边天,他掩饰性的侧了侧身,上元节这晚他们如未婚哥儿那般,逛庙会,谈情说爱……   想想那样的场景,他那冷硬的面容愈发的柔软。   ――   这天夜晚,灯火通明。   街道边有小贩的吆喝声,有猜灯谜的起哄声,有来往行人驻足垂首,说话谈论的声音。主街道的中间,甚至有杂耍唱戏的声音。   声声震耳,热闹非凡!   凤明奕与谢琼暖手牵手出了府邸,太子殿下心眼小,知道今日人多,不喜那些未出阁的哥儿盯着他家妻主看个不停,是以临出门的时候,迫着她戴上了兔子面具。   谢琼暖原以为会引人注目,心中颇有些嫌弃。可走在大街上,放眼看来,有一半的人都戴着各色样式的面具。   她戴面具的模样没有引起旁人丝毫诧异,心中这才舒坦。   大街上人潮涌动。   由于人太多,两人逛了一圈儿,人挤人,摩肩接踵。逛庙会的兴趣儿便随之消减了大半。   太子殿下看着来往人群靠近他家妻主,偶尔甚至有那不长眼的人碰上她的肩膀,他的脸色黑黑沉沉。   黑紫色的眸子转动了一圈儿,附在她耳朵边,问道:“琼暖,你前些时日,不是说城东街口的烧饼好吃吗?我们去那边吧,那里人少,还能让你尝些小食儿!”   他说完拉着她的袖子想要冲出人群,却见她并不动,面具下,看不清她的神情。   她冲着他摇摇头,拔高声音哄道:“今日为妻不吃也罢,本是带阿奕出门约会,哪能到最后为了一饱口腹之欲误了这良辰美景?”   “可……”太子殿下仍然不死心,他拉着她的衣袖不松手。   谢琼暖不禁扑哧笑出声:“倘若明奕实在想给为妻买吃食儿,前方有卖驴肉包子的铺子,夫郎可否为为妻买上一个?”   凤明奕无法,看了她一眼,实在劝说不动,只好闷声点头。   “妻主在此等我 ,子彻去去就回!”凤明奕说完,飞速的蹿入人群中。   两人谁也没注意到,主城街道最有名的荣春阁二楼雅间,坐着一男一女。   他们的视线定在凤明奕越走越远背影之上。   “赘后,你可知那戴着面具的男子是谁?”   祝莲诧异的随着楚德帝的视线看过去,只看见一个笔直的背影。她冲着他摇摇头,不明所以。   凤楚生低笑出声:“那可是位大人物,乃前朝太子,我那死而复生的大哥!瞧瞧,竟然把自家妻主扔在人群中,自个儿走了,啧啧啧……深情如斯,感人肺腑!赘后,不若与我一并看看……太子殿下的深情可经受的住考验?”   他说完指着楼下带着兔子面具的女子,唇角勾出一抹讥嘲:“影三,让你的人请那位女君上楼一叙!”   “是!”影三从阴影中走出,躬身领命,很快如个燕子一般,淹没入人群。   作者有话要说:  谢琼暖:找死! 第73章   九江郡的主街道灯火通明, 来来往往, 穿行而过的年轻女君、哥儿们特别多。   谢琼暖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不一会儿便被挤到了人群一侧,她也不生气, 杏眸定在远方包子铺的方向,耳边听着喧嚣的声音,面具下的脸上带着丝笑容。   她从小便不喜欢嘈杂的环境, 倘若在闹哄哄的地方待的时间久了, 头会炸裂的疼痛。   末世前,她妈妈曾带着她去看过心理医生。   那时候她年级小, 与心理医生交谈起来, 有条不紊,没有丝毫可疑症状。   心理医生对她摇摇头,严肃的说:“小朋友,不要调皮,撒谎是不对的。”   她妈妈带她回去以后, 一度听信了心理医生的话, 强迫她待在闹市区逛街一天一夜。   谢琼暖到现在还记得, 自己那年, 站在商业街中央,看着拥挤的人潮,尖叫出声的场景,小小的女孩捂着耳朵,嘶声裂肺的尖叫, 直到晕厥。   她的反应吓傻了她的父母,后来陆续看了很多个医生,得出的诊断都是正常。谢父谢母也无法,只好顺其自然。   毕竟只有一个独女,她虽没办法到人多的地方待着,却也不是心里残缺。   往后的很多年,不管是谢琼暖的家里人,还是她自己,都尽量避开喧嚣热闹的人群。   直到末世后,再也没有喧嚣,只有行尸走肉的丧尸游荡,谢琼暖心疾意外的好了,她能一个人在丧尸堆中,浴血踢一个接着一个凑上开的丧尸,也能与基地的异能者一并,在废旧的工厂内休息。   只是,末世前的,繁华与人潮她此生再也没有感受过。   即使穿越古代,那样人潮涌动的喜庆,她并没有经历过。   直到今天,九江郡上元节的这天,红墙绿瓦,张灯结彩,满目都是喜庆,入耳俱是欢声笑语。   谢琼暖一度以为自己会因此而窒息,可是却没有。   掌心尚存那人手心余温,视线所及之处,是那人远方驻足的背影。   周围喧嚣,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愈发寻常起来。   谢琼暖好奇的看着这繁华的城池,世间百态,处处都是一道风景。   很美!她此生见过最美的节日喜庆。   影三带着十个黑衣人堵上来的时候,谢琼暖看也没看他们。她戴着兔子面具,绝美的面容尽数遮掩。   美眸中倒映着五光十色的流光,明明灭灭。   她侧首,隔空远眺,远处隔着一条街道的荣意楼二楼窗口,有两道影影绰绰的身影,她哂然一笑,漫不经心的道:“诸位从太子府一路跟过来,甚是辛苦,楼上那两位是你等主子吧?如此兴师动众,在下受宠若惊。”   影卫们面面相觑,一时愣在原地。眼中惊讶一闪而逝。   眼前之人,体型纤细,细腰盈盈一握,乍眼一看,分明是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君。   可她刚刚一席话说完,围上来的影卫们不禁汗毛竖起。   影三回过神儿,重重咳嗽一声,对着众人打了个手势,再次向谢琼暖靠近。   长刀别在几人腰间,银光闪闪。   影卫们训练有素的收敛住脸上狐疑的神色,快速的将谢琼暖团团围住。   影三一手搭在腰间的长刀上,低声道:“女君得罪了,我家主子有请!”   他说完上前两步,本欲抓住她的手,扣在身后,却被谢琼暖一个矮身闪躲过去。   她轻笑出声,背过身,冲着身后,面面相觑的黑衣人道:“走吧……你们家主子费劲心力,盛情相约,如何也得给上几分薄面。”   谢琼暖说完,率先向主街对面的荣意楼走去。   影卫们脸上的诧异之色更甚,一齐看向帝上身前红人影三大人。   影三面上神色莫名,冲着他们挥了挥手,快步上前,跟在太子赘妻的身后,入了酒楼。   二楼雅间。   茶水氤氲,雾气袅袅。   凤楚生难得来了兴致,烹制茶水。   他好茶,却很少自己煮茶,由于工序复杂且繁琐,往日并没有时间,亲自动手。   眼看着这会儿,大鱼得手,心情愉悦,遂叫来小二姐上了一副茶具。   谢琼暖上了二楼,在影三的带领下,入了二楼包厢。   雅间内,烧着炭火盆,她从屋外进来,呵出一团白雾。   白雾氤氲中,可见窗柩边对坐着一男一女,男人端坐在八仙桌旁,虽面容寡淡,可一举一动透着世家贵公子的仪态。   他优雅的烹制茶水,见她入内,淡淡的觑了她一眼,视线重新聚焦在手中的烹制的茶壶中。   坐在他对面的是个容貌清秀的女人,她的表情尚算热络,远远的冲着谢琼暖咧嘴一笑,圆圆的眼睛笑得眯成一道直线。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小妹久仰太子赘妻大名,今日能请您上楼一叙,乃我妻夫二人之幸,心中甚是欢喜,姐姐快请入座!”   她笑得尤为灿烂,头顶上别着根金钗,金钗一侧垂下长长的流苏,随着她说话一摇一晃,煞是惹眼。   谢琼暖琉璃色的杏眸滑过一抹错愕。   眼前的女人她认识,分明是当年站在她家门口,对她表白的女同祝莲祝秀才。   可,不对啊?如何会是她?   故意支开自家夫郎,打算会上一会秦老大,却没料到,竟然猜错了请她前来的人?   这尼玛,是个什么人间真实。   谢琼暖掩藏在兔子面具下的脸上如吞了个苍蝇般难受。   她并不歧视女同,但对于祝莲这个人,感观复杂。   穿越初始,这人在她面前,与李家村的哥儿野外打炮,那激烈的春宫戏甚是精彩。   原以为此人仅仅是风流女,作风下流。   可是这人过了几日竟然去自家门口求爱,那真挚的爱意扫向她,令她无端反胃。   女同不可怕,可男女不忌这种,便让她有点儿不能接受。   再后来,她二人的仇恨便真的结下了。绿生之死,她查过,祝莲才是惨剧真正推波助澜的人。   当年,她亲眼见过,失去记忆的太子殿下,在绿生离世之后,要一起陪葬的寂灭眼神。   祝癞子有罪,她死得其所。可祝莲推波助澜的行为,与直接害死绿生的祝癞子有何区别?   谢琼暖依靠在木门上,懒懒的斜了一眼祝莲。   漫不经心的轻声笑道:“姐姐二字不敢当,您年纪一看便比在下的年岁大,这声姐姐在下受之有愧!”   祝莲的笑容僵在唇边,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眼前之人的语气 有些熟悉,脑海中闪过一抹影影绰绰的身影,却如何也回忆不起来身影的主人。   刚准备说话,对面之人走到近前。   谢琼暖找了张木凳,坐在祝莲二人的对面,端起桌边的茶水。掀开面具的一角,一饮而尽。   那模样完全没有被人抓来做人人质的拘谨。   祝莲:……   走了一路,早已口渴。温水入喉,缓解喉咙干涩。   谢琼暖这才抬眸打量八仙桌对面的两人。   从她入得雅间开始,祝莲身边那位男子便一直专注手中茶具,沉默不语。   现在隔的近了,仔细打量对面男子,虽面容普通了些,但通身的气势并不弱,祝莲坐在他的身边明显,低上一等。   谢琼暖唇角微勾,双眸划过一抹流光,指着烹茶的男子,向祝莲问道:“这是莲姐你相公吧!我瞧着怎么不像李家村的李三郎?听百盛姨说,你二人孩儿都有了,如何夫郎不是他?”   祝莲脸上的笑容收敛的一干二净,她定定的看向眼前之人,那人兔子面具上的长牙,碍眼又令人怒火中烧。   她刚准备说话,却不料谢琼暖并不给她插话解释的机会。   她夸张的抬起素手,掩住自己面具上的兔唇,双眸闪躲,看着祝莲身侧的男子,语气带着几分悔意:“姐夫,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你可别当真,千万别生我莲姐的气,李家三郎与我莲姐之间的感情乃是以前的事。你可别记在心里,回头给我莲姐难堪呐……”   祝莲倏然起身,她上前两步,站在谢琼暖身前,声音低沉:“够了!太子赘妻以前与我认识?”   “认识!如何不认识,莲姐当年在咱松花镇风流韵事……啧啧……阿不……”   谢琼暖一拍额头,冲着祝莲歉意一笑:“莲姐别介意,妹妹说话直来直去,倘若说错了话,望你与祝夫郎千万不要怪罪。”   祝莲五指成拳,此刻若不是楚德帝没有发话,她恨不能直接上前,撕了眼前女人的嘴巴。   整个九江郡人人都传,太子殿下的赘妻乃平民女,没想到与她竟出自同一个县。   祝莲眯着眼,往日倒没有听过这一号人物。   听听这人说话不着边际的样子,这特么是个煞笔吧!   她心中怒火中烧,眼内俱是轻蔑。抬眸打量她,眸中鄙视更甚。   眼前之人如滩烂泥般,瘫在椅子上,仪态全无,说话阴阳怪气,不懂识人颜色,戴着面具虽看不清面容,但她整个人笼在樱花色的大氅下,显得弱不禁风。   这样一辣鸡一样的蛀虫竟然能被前太子殿下看上,看来前太子也不过是个名不副实的哥儿。   他既然教育不好自家赘妻,她大凤朝赘后先帮他tiao教一番。   祝莲上前两步,抬手一巴掌快而重的向谢琼暖的脸上打去。   咬牙切齿道:“既然你我相识,妹妹还戴着面具做甚?姐姐帮你取!”   凤明奕冲入荣意阁二楼雅间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他手中飞速的弹出一颗串珠,正中祝莲扬起的手心。   双眸寒心四射,怒喝道:“你敢!”   三双眼睛齐刷刷看向门口,太子殿下拔出长剑,俊美无铸的脸上黑黑沉沉,紫眸扫向祝莲,如看个死人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祝莲直播吃气球吧 第74章   门外大敞, 凉风灌入屋内。   屋内的几人不约而同的打了声寒噤。   凤明奕眼神阴鸷的定在祝莲身上, 他身形一动, 已是到了近前。   影三与一众影卫迅速的进入戒备状态,手搭在腰间的长刀上, 堵在门前,却无一人将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拦下。   凤明奕此刻动了大怒,他整个人如一柄出窍的剑, 锋芒毕露。   挡在谢琼暖身前, 侧首沉声问道:“妻主,可有伤着?”   谢琼暖摇头, 抓起他没有握剑的手, 安抚的绕了绕他的手心。   凤明奕抿唇,厉眸滑过祝莲,隔的近了,看清了眼前之人的容貌,他深紫色的眸子愈发暗沉。   是她!祝莲!   新仇旧恨, 一并上头, 太子殿下修长的手指握紧剑柄, 若不是他家妻主紧紧抓住他的手掌, 他可能自己已经削下了祝莲这女人的头颅来。   祝莲吃痛的捂住被珠串砸中的手心,再次抬起头,便对上凤明奕那双阴阴沉沉的眼。   她心口一窒,后背生出阵阵寒意。   那样阴鸷的充满弑杀欲的眼神,迫的她不自觉向后连退数步, 撞上了身后的八仙桌上。   桌子晃动,置于桌面的茶杯移动,茶水溢了小半个桌面。   一直专心烹制手中茶水的青年男子,终是抬起来头,他脸上挂着抹温润的笑,看也没看跌倒在地的祝莲,侧身冲着凤明奕温声道:“公子息怒!方才鄙□□主无状,冲撞了您,在下带她向您二人赔罪。”   他嘴上说着赔罪的话,可脸上的神色却无关痛痒。一双黑眸扫了眼凤明奕,唇角微勾,似笑非笑。   凤明奕并没有回头,他那双紫眸无波无澜,定定的注视着跌倒在地的女人,对于屋内男子似是而非的道歉,置若罔闻。   祝莲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   方才的惊鸿一瞥,让她将眼前威胁她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她一手扶着八仙桌的桌腿,一手捂住嘴巴,双眸中除了惊吓,更多了止也止不住的焦虑。   她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用力的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心脏不受控制,几乎要停掉节拍。   她深吸一口气,指着眼前之人,说话的声音打着颤音儿:“祝明奕?你是祝明奕?”   太子殿下低头觑了她一眼,唇角崩成一条直线,声线冷入骨髓:“祝秀才记得在下便好,一年前我家小厮绿生之死的账尚且没有与你算清,今日你又欲掌掴我妻主。新仇旧恨,可不是你夫郎一句赔罪能抵消的了?”   凤明奕说完不着痕迹的瞥了眼不远处自称祝莲夫郎的男人。   太子殿下怒火上涌,可察言观色的能力丝毫不减。   虽一直对着祝莲说话,可这雅间内,分量最重的是一直烹茶的男人。   屋外守着几十个侍卫,听呼吸吐纳,俱是身怀武艺的高手。   烹茶男子的身份非富即贵,只需一眼便呼之欲出。   凤明奕紫眸中滑过一抹流光,仔细看了眼八仙桌对面男子那张平淡的脸。   唇边忽的勾出一抹讥讽的嘲笑,易容之术,他二师姐司医最为擅长,他虽比不上她,可幼时被师姐当成实验品,易容的次数多了。自己也成了半个内行。   能拥有几十位高手保驾护航的人,除了那位,在年节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在九江郡,他还真想不出还有谁?   呵!凤楚生倒是好心思,瞒住了他派在城门守卫的所有兵士,倘若今日不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用祝莲当挡箭牌,自己恰好懂得易容之术,他许还不知道此人已经进入了城内。   只是,如此大张旗鼓的在大街上掳走太子赘妻,不是他这四弟往日的风格,他何以如此明目张胆?   凤明奕心中千回百转,眼角余光,飘向自家妻主戴着兔子面具的那张脸,忽觉出门之前,强迫她戴上面具的重要性。   谢琼暖察觉到自家夫郎的视线,抬头,双眸含着一丝狡黠,小手指在他的手心狠狠的刮了一下。   正欲说话,却不料不知何时从地上爬起来的祝莲忽然上前两步,走到他二人近前。   她的眼神有些发直,眼神中没有方才的惊恐,直接忽略掉凤明奕通身的警告与迫人气势。   她的手指发颤,指着谢琼暖,哑声问:“她是谁?你方才是不是叫她妻主?”   祝莲双目圆瞪,她情绪有些失控,心中翻江倒海。   忽觉内心除了胆寒,还有种荒诞的猜想呼之欲出。   她看着祝明奕护在身后,戴着兔子面具的女人,心头就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身体不受控制的颤颤巍巍。   能让崂山祝明奕叫妻主的人,只有一人,早在岚山书院读书的时候,祝百盛写信告诉过她,祝明奕有赘妻,崂山谢琼暖。   此次回落水村,因凤楚生一直在身侧,她并没有详细向祝百盛询问其她离开村子后,那人的下落。   可那人的在落水村的事迹却依然传入了她的耳朵。   她……知道杂交水稻,知道土豆……   她……帮整个村子里的人挖沟渠找水源……   能知道这么多治理旱灾蝗灾措施的人,能知道杂交水稻的人。   祝莲再愚蠢,也能猜出崂山那令她魂不守舍的女人,可能还有另外一层身份,和她一样,也是穿越者。   知道真相后,她的心中有惊讶,有惶惑,更多的却还是兴奋。   她以前一直担忧,那人身为土生土长的古人,不能接受自己的性向,可是如今知道她是现代人,她还怕什么?   她只需搞定楚德帝,一切便在不是问题,   得知真想后,祝莲赶紧二世祖,这些天忍气吞声,在楚德帝身前伺候,楚德帝虽然对她早有怀疑,却依然有用的着她的地方。   更何况,早前北戎那一场战争,她招兵买马,收拢人心,偷偷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万私兵。   虽不能与楚德帝分庭抗礼,用来保命尚有一战之力。倘若找到琼暖……她可以……   祝莲算盘打的极响,却不料心心恋恋的人,竟差点被自己掌掴。   原以为是个人质一般的太子废妻,手掴一掌,消消她那漫不经心的气焰。也好在楚德帝面前,表表忠心。哪里知道,祝明奕叫她“妻主!”   那她是……   祝莲想崂山那人,想了三百八是余天日日夜夜,每晚夜深人静,自己靠着意yin她绝美的容颜,方能熟睡。   她曾无数次憧憬两人再见之时的场景:有两人含情脉脉;有相对无言,无语凝咽;也有人群中的蓦然回首……   那场面,唯美又温馨,可是她唯独没想过再次相见之时,她作了大死,竟然掌掴她的脸。   祝莲眼中充斥着懊悔的神色,此时甚至希望眼前之人不是她。   整个落水村的人俱传,凤明奕不爱谢女君,他于危难之时抛弃她,转危为安的时候,以大义要挟,掳走她?   这样的男人,他如何会如这般紧张琼暖。   祝莲在心中不断的安慰自己,似乎只有这种蹩脚的借口否定事实,方能平息她心中翻涌的难堪与后怕。   荣意阁外,沸反盈天。   九江郡内的文人学子开始吟诗作对。   起哄声,叫好声,声声整耳。   雅间内,祝莲问完话后,整个房间却出齐的安静,与窗外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祝莲靠近,她的手抬起,作势便要揭开眼前之人的面具。   凤明奕眯着眼,方才被安抚后,软下来的神色瞬间冷凝,他嗤笑出声,长剑直抵祝莲心口,剑尖锋利,挑破她厚厚的披风,没入里衣内。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待祝莲反应过来,心口的冰凉的疼痛已经涌上四肢百骸。   她圆眼倏然睁大,连退数步,狼狈的扶着八仙桌,再抬头的时候,双眼充斥着通红的仇恨。   “祝明奕……你敢!”   到底是做了半年赘后,又在军中挥斥方遒,祝莲一扫在楚德帝身前佯装的卑躬屈膝,她捂住胸口,怒斥道。   谢琼暖站在一边看了半晌的笑话,这会儿听见祝莲的呵斥声,实在忍不住,似笑非笑,轻蔑的笑出声:“呵?他有什么不敢?”   谢琼暖越过凤明奕,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把锋利的瑞士小刀。   她向前几步,走到祝莲近前。大拇摩挲着瑞士军刀的刀柄。   双眸含着抹恶意扫来,挑眉笑道:“祝秀才气势当真吓人,只可惜,咱们之间有绿生之死的仇恨,小妹与夫郎早想着找你掰扯掰扯。今日正好遇见,又加之我心情不好,杀了你脏了我夫郎的手,不然我亲自来取可好。”   她说完,瑞士小刀抵在祝莲白皙的脸上。   出人意料的是,祝莲的反应,她一动不动,迎着刀尖向谢琼暖靠近,鼻端传开那人身上栀子花的香味儿,她贪婪的深吸一口,眼神发痴,是那人,眼前之人身上的香味与那人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圆眼满含深情,欲言又止:“贤妹,是你吗?”   谢琼暖拿着瑞士军刀的手一抖,抵在祝莲脸上的刀刃划出一条血痕。   祝莲仿佛失去痛觉一般,她脸上带着虔诚的忏悔,眼神专注的看着谢琼暖,隔着兔子面具仿佛能勾勒出她整副绝美的面容。   她脸上盛着痴汉的神色,如斯德哥尔摩病人一般,仰着脸,那粘腻的受nue的眼神,让谢琼暖整个人都不好了。靠,祝莲这女同,口味儿有点儿重!   谢琼暖大拇指摩挲着刀柄,忽觉荒缪,总觉得此刻自己一刀对眼前之人捅下去,她也能臆想出高,潮。   谢琼暖拉下唇角,小刀在祝莲脸上滑了一圈儿,祝莲那满腹深情的神色实在膈应人。   她有些一言难尽的看了她一眼,见她双眼愈发闪亮。忽然不想如了她的意,与她对峙了。刚准备收回刀柄,素手却被人忽然抓住。   这是一只保养极为细致的宽手,手指白皙,指腹间没有习武之人的老茧,保养得宜,细长的手指攀附在谢琼暖皓白手腕上。乍眼一看,皮肤竟出奇的相似。   她侧身,抬眸,素手稍稍用力,轻而易举的从他越握越紧的手掌中挣脱开来。   凤明奕在她的身后重重的哼出声,他揽着她的纤腰,退后几步,俊眉紧皱。   太子殿下抓起她的皓腕,双眸明明灭灭,觑了半晌,冷声道:“可有弄脏双手?”   他执起她的手,从怀中掏出丝帕,一根根擦拭她的手指,动作粗鲁,将谢琼暖葱白的手指擦的微微泛红。   凤楚生脸上温润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的视线定在她另一只手中,她手中握着一把瑞士军刀。   军刀的刀柄上清晰的刻着一个暖字。   谢琼暖那女人有个怪癖,她喜欢在自己习惯用的物品上刻上自己的名字。   有一次,基地全员休整,所有人都在聊天,她躲在一边刻字。他问她为什么?   她说:“秦老大你不懂,活着没什么意思。我将物品上刻上自己的名字,万一哪一天我活不下去了,还有东西证明自己曾经活着。”   眼前之人带着兔子面具,她懒洋洋立在凤明奕身边,手指被那人捉住,不停的擦拭,她葱白的手指很快换了种颜色。   他看着她手指通红的颜色,温润的双眸射出一抹厉色。抬脚便欲上前,却对上谢琼暖抬眸看过来的眼神。   凤楚生被那样陌生的,充斥着戒备的眼神鸷的愣在原地,心口某个位置忽觉万蚁穿心,蚀骨钻心的疼痛从心头扩散到脚趾尖。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说今晚有没有二更?哈哈哈 第75章   他修长的手掌捂住胸口, 似乎只有这样用手按压住, 方能让心口的疼痛稍稍减轻。   楚德帝脸上的表情太鲜明, 他那张温润的脸上,盛着化不开的复杂神色, 令周围的侍卫们都察觉带不对,异色连连。   到底是身处高位的人,眼底浓郁的几乎要喷涌而出的回忆从眼中渐渐褪去, 再抬首, 他那双黑眸讳莫如深。   凤楚生扯了扯嘴角,冲着谢琼暖咧嘴一笑。他伸出手, 做了个标准的绅士礼, 温声道:“你好,琼暖,好久不见。”   谢琼暖心头滑过一丝惊讶,眼前这自称祝莲夫郎的男人是……秦老大?   秦楚生在末世前,出生于书香门第。   他有着极为标准的绅士礼仪, 即使弯腰的弧度都按着严格的标准。   谢琼暖琉璃色的眸子流光一闪而逝, 正欲说话, 忽觉太子殿下执着她的手, 擦拭的力道加重,迫的她将视线移回他的脸上。   他面色阴沉,唇角抿成一条细而长的直线,深紫色的眸子浮上一层强烈的占有欲。   谢琼暖看着他冷的几乎将要滴出水的脸,好笑的冲着自家夫郎安抚的笑了笑, 小手指轻轻的剐蹭他的手心,顺势窝进自家夫郎的怀中。   她家男人什么都好,上得了厅堂,下的了厨房,智商爆表,武艺超强。   唯一的缺点便是喜欢吃醋,即使她之前向他报备过秦老大的存在,他却依然怒从心中起,为着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去式生气,不值当。   为了安抚自家仿佛掉入醋缸里的男人,谢琼暖轻车熟路的钻入他的怀中。   凤明奕身体一僵,从进入这间雅间起,胸口熊熊燃烧的妒火总算消减了几分。   他低头,薄唇擦过她的耳垂,轻声道:“妻主记住,此番回去,子彻定是要一个说法!”   谢琼暖:……   论忠犬夫郎被□□成霸道总裁的心里面积。   两人旁若无人的说着日常情话儿,真情流露,不见丝毫作伪。   屋内的两人眼内充血,视线定在他二人身上。   凤楚生的眸子如蛇一般缠在两人相拥的画面之上,他牙关紧闭,五指深深的握紧,圆润的指肚陷入肉内,若是此时有人细心观察,可见那白皙的手指指缝间已是渗出了血渍。   他的唇张合,却不知为何发不出声音,一双黑眸带着滔天的愤怒。   这边厢祝莲从方才的癔症中回了神儿,她觉得自己可能疯了,看着眼前的一幕,哪里还顾得上楚德帝的神色。   她撩开额边散乱的发丝,声音既尖又细,甚至带着些破碎的尾音:“祝明奕,不要装了……你和琼暖……呵!妻主?你可得了吧?你堂堂太子殿下,何时有的童养妻?仗着我暖妹心地善良,欺她不通人情世故。你有难时,让她冒充你的赘妻,躲过一劫。可真正的天灾人祸发生,你却置她于不顾,一人逃走。待的灾难过后,又为了得到民心,将她骗出崂山为你卖命。装,你可真会装?”   祝莲指着凤明奕越骂越愤怒,到最后呵斥的声音甚至有些接不上来。   她扶着腰,侧头对谢琼暖苦口婆心的劝:“暖妹,抱着你的男人在利用你啊,你知道吗?你我二人出自一个地方,我们才是可以依靠的亲人。他是这个时代的政客,政客之间没有爱情,更遑论争权夺利的太子殿下。他……他在利用你的纯真与良善……”   祝莲越说眼睛越亮,唾沫横飞,指着凤明奕对谢琼暖解释道:“你还记得绿生的死吗?那根本不是我做的手脚,而是他……他为了能骗取你的信任,让祝癞子那狗东西故意绑架绿生,哪里知道祝癞子兽性大发……呵!可怜那绿生被祝癞子……啧啧……”   凤明奕的脸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绿生的青紫的尸,体仿佛就在眼前。他死的何其无辜,死后被祝莲这种蠢货玷污。   他捏紧剑柄,再抬眸,身上凛冽的弑杀之气全开,他将怀中人小心的放在地上。身形一闪,已是来到祝莲眼前,长剑在空中很快的滑出一抹弧度。   待几人看清剑尖砍向的位置时,祝莲的舌头已经啪嗒掉在了地上   祝莲捂着嘴,鲜血从口腔溢出,她染着鲜血的唇上下张合,却只能发出:“咿咿呀呀”吼声。   疼痛令她整个人跌倒在地上,她想要尖叫出声,却只能发出沉闷的嘶吼。   “啊啊啊啊……”   凤明奕长身而立的站在祝莲身前,他对她仇恨的表情视而不见。   刀刻的五官绷直,声音如三九寒天的冰凌:“原本如你这种东西,直接杀了便是。只可惜,你这张嘴实在讨厌的狠!杀了你绿生也无法死而复生,既然你喜欢无中生有,造谣生事,那往后便让你祝秀才一辈子哑着……看看日后还如何颠倒黑白,空口杀人。”   凤明奕说完,看也不看她,他侧身,退后几步,对着凤楚生道:“四弟,别来无恙,一别经年,你的人易容之术越来越高,险些连本王也骗了去。只可惜……也不知你何时成亲,娶了这样一位赘妻,愚蠢令人恶心……令你暴露了!哥哥今日帮你给她长长记性,毕竟宫内是非多,倘若她一直这般说话,四弟日后定是要头疼!”   从凤明奕冲入雅间那刻起,凤楚生便知道,自己身份瞒不住,他本也不想瞒着。   他们二人作为敌人又作为兄弟,一起斗了多年,彼此太过了解。   他既能光明正大的闯入九江郡,便有自己的筹码,太子殿下爱民如子,优柔寡断,他手中不止有骆云岚,他还有祝莲那一大家子人做人质。   此番前来,为了民心凤明奕也奈何不了他。   凤楚生轻笑出生,他觑了眼血水糊了满脸的祝莲,眉头微蹙,对着警惕候在一边的侍卫们,不悦的命令道:“还不将眼前之人拖出去,太子殿下在此,你等可能让这烂东西污了殿下的眼。”   祝莲原本被泪水濡湿的双眼越睁越大,她不可置信的看向楚德帝,却发觉他根本没看她。   他温润的脸上勾着抹惯常的笑,可眼神却极冷。   祝莲长了长嘴,她想说她还有归德候府、景阳伯府的世家小姐撑腰……   可是再如何声嘶力竭的想要求救……却也发不出丝毫声音……   她被侍卫拖着往外走 ,走到门前想起她爱着的琼暖,想要再看上她一眼,却发觉她明明站在不远处,自己却与她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泪水再这一刻如倾盆大雨,喷洒而下。祝莲绝望的闭上眼睛,她以为她与这个世界的创始者来自同一个地方,天生高人一等……   却原来并不是,纸片人不是纸片人,而她所做的一切都仿佛只是个笑话……   雅间内,侍卫、小二姐鱼贯而入,很快便将一地狼藉收拾妥当。   三人对坐在桌边。   茶水氤氲,升腾的雾气挡住了三人脸上的神色。   凤楚生将烹制好的茶水,分别放在谢琼暖二人的桌前。   他随手撕下脸上的面皮,面容暴露在空气中。   原本温润的脸上,笑容愈发温和,他冲着谢琼暖温柔的笑道:“阿暖,屋内热,把兔子面具取下来吧!你素来是个怕热的体质,倘若悟出痱子,又得不舒服很多日。”   作为秦老大的一生,他熟知谢琼暖这女人所有的生活习惯,他甚至细心将她的习惯记在脑海中,每日回忆。   如今这样一番体贴的话不经思考便能说出口,让人无可指摘。   凤明奕捏着谢琼暖的手,不自觉的握紧,妻主被人觊觎,他虽是个哥儿,却无法大度容忍。   “秦老大玩笑了,大冬天的,如何会热?你不知道,这兔子面具是我家夫郎前些时日自己亲手绘制,今儿说什么我也得将它戴上一整晚。”   谢琼暖说完,不着痕迹的绕了绕太子殿下的手心。双眸含着对身边男人化不开宠溺。   这样的温柔,令凤楚生强自伪装的温和彻底崩盘。   他眼神冷了下来,扫了眼凤明奕,沉声道:“大哥好手段,能让琼暖露出此等神色,呵!此生难见!”   “四弟过誉,妻主粘人,为兄也是无法!”太子殿下欠揍的回道,气势丝毫不弱。   凤楚生险些被气的仰倒,好在帝上当的久了,神色转换自如,他黑眸沉沉,讽道:“大哥信中不是骗朕前来详谈,朕如今来了,可不是听你儿女情长,说说你的目的吧!”   “为兄要你放了骆太傅与王医丞。”   凤楚生挑眉,他指着谢琼暖,唇角微勾,似笑非笑的问道:“哦?用琼暖来换?”   凤明奕抿着唇,他并没有答话,眼神定在茶水中打着旋儿的茶叶上,深紫色的双眸,明明灭灭,看不清情绪。   凤楚生不以为意,他继续道:“大哥,你可知琼暖于我意味着什么?我与她相识相知五年,我熟知她所有的小动作,能说出她喜欢的任何食物,见过她心底最孤独的样子……我与她走过尸山血海……并肩抵御过灾难。而你……你做过什么?配拥有她?”   凤楚生愈发眼神凌厉的看向太子,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倘若你真的愿意换,不仅骆云岚二人可以完好无损的还给你,朕答应你,从此与你休战,分你半壁江山……大哥,觉得此番买卖,划不划算?”   凤明奕倏然起身,他深紫色的眸子似乎卷着狂风暴雨,看向眼前之人时,充斥着轻蔑与不屑,他走到凤楚生近前,俯身,忽的冲着他勾起唇角,缓声道:“四弟,你错了,琼暖不是物品,交换这个词不配用在她身上。即使你知道她的前尘往事,熟悉她所有的习惯,但是你却将她当物品交换,这样的你没有资格说爱她。哦,你且记住了,她是我的,你……没有机会!”   谢琼暖杏眸中,一直含着丝笑,她看着自家夫郎宣誓主权的(可爱)模样,眸色渐深,虽然有些不合时宜,她此刻却想将他抵在墙上,爱上一番。   她家太子殿下的表情太勾人!   “太子殿下此话是谈不拢了?”凤楚生眯着眼,语气不疾不徐。“既如此,大哥请吧……”   “信是我让明奕送的,秦老大与我谈谈可好?”   谢琼暖拿起桌边的茶水,小口呡了一口,抬眸看向凤楚生。   凤楚生唇角笑容加深:“好!我只与你谈!”   他没有说朕而是用的我自称,就仿佛回到了上一世。他无条件的追求,她似是而非的若即若离。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你们睡了没,我二更了 第76章   谢琼暖并没有直接答应凤楚生, 她侧身看向身后的太子殿下, 只见身边的男人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俊眉紧皱,似能夹死一只苍蝇, 浑身上下俱透着股子不愉。   谢琼暖张了张嘴,将身前之人极为不悦的神色收入眼底,咽下劝说的话, 她垫脚抚平他眉目间的褶子, 杏眸忽的软了几分。   她温声道:“阿奕若是不愿,为妻不……”   谢琼暖的话尚没有说完, 红唇之上便覆了一只布满茧子的手。   她抬眸, 他那双深紫色的双眸,含着浅浅的无奈。   “妻主若想与四弟说清楚便去吧!子彻虽心中郁气难平,可却也不愿令你心存遗憾。只不过妻主可别忘了,方才答应我的事情,此番回去, 子彻定是要讨个说法。”   太子殿下奶凶奶凶的威胁道, 语气中带着几分没有任何攻击力的警告。   谢琼暖扑哧笑出声, 拿下他捂在自己唇边的双手, 双眸盛满宠溺:“是是是,今夜听凭太子殿下处置。”   凤楚生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谢琼暖,记忆中,她是冷漠的、是慵懒的、是厌世的、是完全笼罩在自己世界里不愿与人交谈的模样。   他以为自己见过她所有的喜怒哀乐,没想到今日却能看见她那样的面容。   烛光下的女人, 带着兔子面具,看不清真容,可她那双熟悉的双眸,炯炯有神,她看向凤明奕的时候,是浓的化不开的缱绻温柔。   那样的眼神,他前世求了一辈子,却求而不得。换了个世界,他终是从那双淡漠眸子中看见了五彩斑斓的颜色。   可是却属于别人,而不是他。   窒息一般的钝痛一波波传来,凤楚生愣在原地,神色恍惚。   雅间内,再次恢复安静,太子殿下从雅间内退出来,守在门口。   屋内烹茶的小火炉,炭火尚未燃尽。   陶瓷茶壶,烧开的茶水升腾冒出一个又一个热气泡。   谢琼暖数着茶壶内的气泡,半响,终是打破了平静。   “秦老大何时来的这个世界?”   凤楚生回了神儿 ,他眉宇间浓愁一闪而逝,再抬眸,帝上的尊严迫的他收回了心头的脆弱。   他提着烧开的茶水,替她手边的茶杯中斟满茶水。   尽管他斟茶的姿势极为优雅,可由于二人相对而坐,两人之间有些距离。手臂抖动茶水顺势滴落在桌面上。   “秦老大烹茶的技术退后了许多?”谢琼暖唇角微勾,懒洋洋的笑道。   凤楚生将茶壶搁置在方桌一侧,端坐在她对面,抬眸看她,缓声道:“来了这异世20多年,已是很少烹茶,是以退后不少。琼暖若想喝我烹制的茶水,秦大哥往后多练习练习,可好?”   凤楚生灼灼的看着她,黑眸中仿佛烧了一把火。   谢琼暖却不接话,她葱白的手指敲打在桌面上,不轻不重的响声,在空荡荡的酒楼雅间中来回回荡。   屋外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一般。   “秦老大客气,喝一杯你的茶水,依我家醋团子夫郎的脾性,能气上一个月,是以,这茶水往后可不敢再喝了。其实,琼暖本也不嗜茶,秦老大切莫为了今日一番话,耽误了日理万机的时间。”   凤楚生眯着眼,他唇角温润如玉的笑容收敛的一干二净。   重重的放下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响,响声盖过了谢琼暖敲击桌面的声音。   谢琼暖挑眉,隔着氤氲的茶水白雾,仰头看他,唇边挂着抹慵懒的笑:“秦老大生气了?”   凤楚生忽觉不知该如何回答,眼前的女人无关痛痒的态度,让他无所适从。   前世他二人相处,虽不是含情脉脉,却也极为默契,哪里如现在这般,疏离的仿若陌生人。   凤楚生复杂的神色隐藏在蒸汽氤氲中。   他看向谢琼暖,心头生出阵阵无力感。   怔仲了会儿,收敛住心头喷涌而出的悲愤,他假咳一声,清了清嗓音。   双眸黑黑沉沉,褪去了为情所困的复杂神色,他端坐在木椅上,脸上换上了副往日面对朝臣的伪装面孔。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琼暖费了这么多波折,诱我来九江郡,想要和我谈什么?倘若想要劝我与你家夫郎和解,呵!那便没有谈下去的必要。”   他的声音无丝毫波澜,只是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握住,指腹深深的陷入肉内。   谢琼暖迎着他的视线,唇角笑容不变,她端起桌边的茶杯,不慌不忙的抿了口茶水,轻笑道:“你与阿奕之间的恩怨,我并不打算插手!”   凤楚生黑眸闪过一抹差异,握紧的拳头稍稍松动,心口原本钝钝的痛竟稍稍缓解。   “阿奕那人性格倔强,要强,你与他之间的恩怨他得自己亲自解决,否则这一辈子心中都会有遗憾。我希望他这一生开开心心,今日万不会背着他,以我与你往日的情分为由,求你与他和解?更何况,我与秦老大之间,再无情分可言!”   “够了!无情分可言?”凤楚生拔高声音质问道,双眸含着讥讽:“你与我之间……无情分?”   他松动的手指再次捏紧,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黑眸灼灼,似乎蹿着簇炙烤的火焰。   “谢琼暖,呵!你真是个无心的女人呐!祝莲那蠢货虽然胡言乱语,但是方才有一点儿却说的极有道理。你这样冷清冷性的性格,如何会喜轻而易举的喜欢上一个人?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在生前世你死前我毒杀你之事儿,倘若是为了毒饼干之事儿,我大可以解释……何必委屈自己与我那大哥在我面前做上这样一出戏。琼暖,你不了解凤明奕这人,他当了十多年的太子殿下,心机深沉,杀伐果决 ,绝不是你能一眼看透的人……”   谢琼暖掏了掏耳朵,她不耐烦的扫了眼不远处喋喋不休自说自话的男人。   唇角微掀:“秦老大,你觉得我需要逢场作戏,来与你置气?”   谢琼暖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帕,擦拭唇上的水渍,漫不经心的道:“我与明奕之间,不需要你或者祝莲如何看……他很好,好到我愿意为他适应这个烦杂的世界,好到我愿意不再生出厌弃世界的想法……你不懂。算了,和你说这些干嘛?一个局外人而已!闲话少说 ,我找你的谈的另外一件事,倘若让你放了骆云岚二人,你可愿意?”   “愿意!”凤楚生顿了顿,斩钉截铁的答道,唇角勾出一抹弧度,讽笑出声:“我方才与太子殿下说过,半壁江山我俱可让给他,并许诺与他从此隔着秦淮河分而治之,井水不犯河水,可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得用你来换。”   “呵?我家夫郎之前也回答过你。不妨再仔细斟酌一二,你前些日应该去过落水村吧。我有杂交水稻,土豆的种子,别人不知道,你一定知道其中价值。我用它们只与你换骆云岚两个人,这笔买卖于你只赚不赔,你可愿意?”   谢琼暖不疾不徐的劝,对面的人眯了眯眼睛,温润的笑容收敛的一干二净,他冷着脸,起身快步走到她的近前。   俯身定定的看着她,薄唇微张,声音怒火中烧,他一字一顿的道:“不,水稻、土豆种子我不要,我想要的只要你……”   谢琼暖抬头,她低低的笑出声,杏仁眸内的情绪晦涩难明。   她在凤楚生惊诧的目光中,起身,一步一步向他接近。   凤楚生不自觉的往后连退几步,对面的人却步步紧逼。   身后是墙,退无可退,他方才凛冽的气势在这一进一退退中,消失殆尽。   脸上甚至带了丝连他自己也未察觉的惶惑。   谢琼暖揭开脸上的兔子面具,一把将面具放在身后的八仙桌上。   随着她粗鲁的举动,束发的发带解开。一头如瀑的青丝垂落下来。   她那张绝美的,恍若九天玄女的脸暴露在凤楚生眼前。   他呼吸一窒,随着眼前之人越靠越近,他的身体不自觉的开始发抖。   凤楚生有些羞恼,这再不是前世自己那强壮的男人身子,而是个在女人靠近后,会发qing的哥儿的身子。   他恼恨过这样的体质,甚至为此在宫内专门训练过,可是眼前的女人是她午夜梦回,日思夜想的人。看着她那张虽年轻了好几岁却熟悉的脸,他生不出抵抗的心思,只想着臣服……想要更多……   他双腿发软,哆哆嗦嗦的抖着唇。   鹰眸半垂,细细密密的睫毛盖住眼睑,睫毛战战巍巍。   谢琼暖将手撑在墙上,由于距离靠近,凤楚生脸上染上一层绯红,双眸潋滟波光,整个人充斥着一股任人□□的脆弱。若让旁的女子看见这副面孔的哥儿,或许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以吻封缄。   只可惜,看见大凤朝帝上如此颜色的女人是谢琼暖,一个不解风情的直女。   谢琼暖斜眼看他,眼内清明一片,她呵气如兰,呵出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上,引得凤楚生心尖一波波激动的战栗。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丝糖果般的甜腻:“你看看,你我二人隔的这么近,我的心中却无一丝悸动,放弃吧,我对你没感觉。往后别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喜欢我,可好?你不觉得膈应吗?”   凤楚生愣愣的抬头,黑眸内盛着懵懂与情,热。   谢琼暖挑眉,嗤笑道:“还不明白吗?我不是在与你谈条件 ,这是你欠我的,当年杀我的时候,我随着你的愿死了,可如今,咱们都活了下去,这笔债,能不能当做筹码,让你放了骆云岚二人?”   凤楚生半垂的眼睛倏然睁大,他急急的想要张口辩解。   谢琼暖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她话锋一转,声音带了几分讥讽:“不用欲盖弥彰,饼干,当年那一盘毒饼干,其实我没有换……那个时候,你是想害死我的吧,十块饼干里,有九块有毒,只有一块没有毒素……我死的时候还想着撒个善意的谎言,让你安心的活下去……如此恩情值不值得秦老大答应我的要求?”   凤楚生听完,身体颤抖,面如死灰,他从墙上滑下来,半晌,颓败的道:“原来你知道……琼暖,那日下毒我反悔过!不管你信不信,后来我找人换下毒饼干,可是那人却阳奉阴违……你死后很久我才知道真相……却不知原来你撒了这样的慌……我……”   凤楚生垂着头,他五指成拳,指缝间是纵横交错的血痕。   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罢了,你走吧,告诉凤明奕,骆云岚二人我会放,此事一笔勾销。可是你,我势在必得,这一次,我与凤明奕公平竞争!江山美人倘若他没有能力承受,你可别怨我!”   “呵!阿奕他从没有怕过……”谢琼暖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雅间。   门外站着的是她此生唯一的挚爱,见她出来,他俊美无铸的脸上盛着抹笑。那容颜惊艳了岁月,惊艳了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男配……嗯ヽ(○^?^)??作为一个1权力之上的男人,爱情总不会太过重要……   我每一本小说其实都有这样的男主男配对比,都爱 但是爱的成分不一样,所以结果不一样……可能和我自己经历有关……很多时候遗憾重重……却又意外得到更好的!   积极向上,就有好运来,冲鸭……   我有病,喜欢叨叨叨,大家阔以屏蔽作话神马哒…… 第77章   上元节这天, 遇见凤楚生于谢琼暖来说, 仅仅是个意外。   她没有忘记出门前, 对自家夫郎许下的承诺。   他们阴差阳错的在一起,错过了青涩的、懵懂的恋爱时期。   她不想继续错过!   上元节这天, 本就是年轻男女互诉衷肠的日子,类似于后世的情人节。   谢琼暖想给身边男人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约会。   这一晚时间还很长,忘记方才的插曲, 她拉着太子殿下布满厚茧的手, 走过了九江郡热闹绵长的主街道。   他们学着身边女君与哥儿的模样,猜灯谜, 游灯会, 携手走过长长的沧浪桥。   他提着灯笼,她牵着他。   十五的圆月高悬,泼天的热闹声中,两人携手,回首对望, 四目相对, 融融的温柔。   凤明奕没有问她与凤楚生在雅间说了些什么。   他由着她牵着他的手, 深紫色的双眸在灯火中熠熠生光。   他站在沧浪桥口, 看着莹莹的河面。   薄唇的弧度加深,声音低低沉沉,仿若敲击琴键,落下的朗润:“妻主,可还记得方才答应子彻的话?”   谢琼暖侧头, 看着他认真严肃的侧脸,双眸灿若繁星。   她冲着他躬身,装模作样的行了一礼,末了似乎被自己的行为逗笑,笑声中带着丝浓浓的调侃:“记得,当然记得,为妻的错,害的夫郎今日心绪难平,说过了,今夜听凭阿奕处置,可好?”   融融月色中,戴着兔子面具的女人,双眸含着促狭的笑。   凤明奕不由自主的捏紧她的手,渐渐升温的身体,迫着他别开视线。   “妻……妻主记得此话便好,天色已晚,我们……回府吧!”   谢琼暖扑哧笑出声,她执起他的手,吻上他那微微颤抖的指尖。   脸上荡着抹坏笑:“好!……恩,夜色渐浓,阿奕的惩罚……不要太重,嗯?”   凤明奕在她暧昧的神色中,白皙的脖颈生起一层浅粉色。   他别开头,浅色的唇无端晕上莹亮的色泽。   谢琼暖:……   她如今不能瞎鸡儿撩拨,太子殿下不经逗,稍稍说句带了颜色的话,他便露出那等潋滟缱绻的神色。   谢琼暖觉得自己的自制力越来越弱了,在这样的颜色里,竟想着当场将他拥入怀中。   只可惜……   此刻沧浪桥头,人潮涌动,如此动人的太子殿下,可不能让人见了去。   她的手心沁出汗水,与他的手掌紧紧贴合在一起。   粘腻的汗渍,不知透进了谁的心中?   这夜,月亮如个会发光的圆盘,将整个九江郡笼罩在一片暖黄的亮光中。   太子府邸,红烛摇曳,床帐微垂,床上的两人,在银色的月华下,翻滚辗转,温情侧侧。   翻云覆雨过后,两人平躺于床头。   她把玩着他染上汗水的发丝,问道:“明奕,你可想知道,方才雅间内,我与凤楚生说了些什么?”   他侧眸看她,唇角微勾,哑声道:“不必!妻主说过,那人不过是无关紧要之人,子彻信妻主,更信我自己识人之能。何须怀疑?”   谢琼暖唇边的笑容加深,她眯着眼睛看他:“阿奕,你如此回答,是想今夜再来上一回吗?”   她说完也不待他回答,一个翻转,整个人再次靠近。   这一夜,注定红烛燃尽,室内细语浅声。   --   凤楚生离开九江郡的那天,悄无声息。   太子殿下并没有为难他,他的到来就仿佛一缕青烟,掀不起任何波澜。   “求帝……你带上我?”祝百盛扶着祝莲,堵在客栈门口,祝莲口不能言,她给他递上一张纸条,眼神充满恳求。   楚德帝有些想笑,穿越女的智商堪忧,他猜想她穿越前定是身处于和平的世界久了,小聪明十足,却没有经历过多大世面,企图靠着那几分小心思上位,仔细想来也是天真。   凤楚生顿在原地,他俯身看她,黑眸深不见底。   “你不用跟着本公子回京了,理由朕……我已经为你编造好了。妻主听听可还合适?赘后与朕南下,看望家中母父,不料暴露身份,赘后为了救朕,死于乱臣贼子刀剑之中,朕大怒,为亡妻,亲自率兵南下,誓与太子叛党一战到底。”   阳光下,温润如玉的少年帝王,声音森寒,他的唇角微勾,似笑非笑。   祝莲脸上哀求的神色一僵,她张了张嘴,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舌头已经被割了去,从此再也不能说话。   见眼前的帝王抬步欲走,她急慌慌的上前两步,抓住他的袖口,不愿松开。   祝百盛扶着祝莲,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却看的分明,眼前的公子是打算抛弃她的女儿,独自离开。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真真字字珠玑。   祝百盛心中有气,既是对眼前郎君的,也是对自家女儿的。   她们老祝家,原本出生地主世家,祖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女孙们从父胎中出来,个个都是要脸面的,骨子里的尊严不容践踏。   可是如今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女儿,跪求在一个哥儿的身前。   祝百盛用尽力气,将祝莲拉起来,老态的眸子内,盛着丝泪花。   祝莲却一把甩开祝百盛的胳膊,她清秀的脸上,盛着浓的化不开的祈求。   凤楚生挑眉,觑了她一眼,他靠近她,薄唇停在她的耳畔,低声道:“女人,别做无畏的挣扎。朕可以容忍你在北戎招兵买马,私建私兵。却没办法容忍你觊觎那人。”   祝莲原本哀求的神色瞬间凝在脸上,她双瞳越睁越大,心内的惊恐无限放大,整个人开始剧烈的抖动。   凤楚生斜了她一眼,轻笑出声:“呵!你知道那人是什么身份吗?就凭你……”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唇边挂着抹讥讽的笑容:“不配!”   祝莲被那样蔑视的、睥睨天下的眼神盯着,整个人仿佛被泼了盆冷水,凉透心尖。   她颤颤巍巍的收回拉着他衣角的手,捂住胸口。   嘴巴咿咿呀呀,却再不能没办发出任何反驳的声音。   屋外的残阳斜斜的照在她那张清秀的脸上,她整个人不停的打着哆嗦,冷的仿佛置身阿鼻地狱。   凤楚生起身,带着身后的侍卫头也不回的向城门走去,很快,他的身影消失在祝莲眼前。   祝莲握紧拳头,她双眸充血,抬头,对着蔚蓝的天空,生声嘶力竭的吼叫:“啊啊啊啊……”   祝百盛看着女儿发狂的模样,老泪纵横。   她哽咽的拉着女儿的手,安慰道:“莲儿不气,母亲带你回去,咱回落水村,不能说话有什么要紧?我女儿如此优秀,往后跟着娘种地,待得稳定,再找上一门好亲,一生顺遂……”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祝莲却置若罔闻,她双眼如血的盯着天空。   心内第一次生出毁天灭地的欲望。   去踏马女尊文作者暖暖生烟,去她妈男主,太子,谢琼暖……   这群蠢货,只不过是一堆纸片人罢了。   既然这个世界对她如此不友好,那便不要怪她无情,她活不好,大家便一起死,如何?   她这人本事不大,但是别人欺她、辱她,她必还之、报之。   祝莲双目血红,她侧身看向祝百盛那张老态的脸,唇角滑过一抹森冷的笑。   她的手不自觉摸着腰带边垂下来的荷包。   荷包内装着的是,月余前,她在北戎叛军军帐中得来的好东西――毒药。   此粉剂乃北戎人用老鼠磨碎后,调制而成,只有一瓶,却能改朝换代。   小说中,凤楚生亲自御驾亲征,在与北戎人对战之时,无意中抓住他们的探子。   打听出了这瓶毒药,原本这瓶粉剂是要用在大凤军中,是北戎人侵入中原出奇制胜最重要的法宝。却不料,被凤楚生阴差阳错发现。   鼠疫的危害,楚德帝一清二楚。此病在中原称之为黑死病,人传人,只要有一人染上,与之接触的人十有□□便会感染上,一人得病,浮尸千里。整个城池的人,都得陪葬。   祝莲捏紧荷包,她唇角咧开,笑容越来越大,清秀的眸中是张狂的火热。   祝百盛看着女儿陌生的神色,安慰的话顿在喉头,再也说不出来。   她不自觉的退后一步,身体本能的生出一抹危险。   却又极快的消失干净,她叹了口气,上前两步,扶住伤心欲绝的女儿,回了客栈。   倘若今日能收拾好行李,他们一家四口明日便走。女儿虽然再不能说话,可是她祝百盛尚在壮年,还能干活,两个儿子没有出嫁,帮衬姐姐,再正常不过。   祝百盛一边低头盘算日后出路,一边扶着祝莲向回走,丝毫没有注意祝莲眸中阴冷的毁灭欲。   瑞康五年,春。万物复苏,原应是生机盎然一片。   九江郡,主城内,却陆陆续续开始出现热病病人。   起初,并没有引人关注。   可后来,患上热病的民众越来越多。医馆每日接诊病人排着长龙。半月后,连看诊的郎中也发起了高热。   事态严重,这才引人注意。   凤明奕大怒,责令郡守查明原因。   郡守调动了官府所有的衙役,原因很苦逼查明。最先发病的是一家五口,主城内所有患病的人都是由他们传染上的。   凤鸣奕随意扫了眼案宗,上面有他熟悉的名字:祝莲。   他眯着眼,紫眸冷凝。亲自前去地牢审问。   待出来的时候,祝莲已经被鞭子抽掉了半条性命。   太子殿下面沉如水,手指捏紧,骨指关节咯吱做响,心底是滔天的愤怒。   审问进行的异常顺利,祝莲甚至没有一丝反抗,报复性的交代了一切。   原来城里的人不是患上风寒,而是染上了鼠疫。   他走出牢房时,祝莲发疯的看着他,那是同归于尽的疯癫。   凤明奕:……   城里的鼠疫扩散极快,好在司琴与骆云岚被凤楚生放了回来,帮着凤明奕一并,极快的想法子隔离发热病人,安抚民心。   可……由于鼠疫感染人数太多,即使神医司琴,也回天无力。   发热的人越来越多,陆续开始有平民开死亡。   谢琼暖最近一段时间,足不出户,她在为太子殿下抄写兵书,是对外界一无所知。   起初,谢琼暖发现不对,是因为太子府内下人出奇的忙碌,行色匆匆,扫洒的人越来越多,清洁越来越仔细……   后来,太子殿下十日没有回府。谢琼暖扫了一眼伺候的仆侍,他们神色正常,可是再如何伪装,吐纳的呼吸声却不由自主的重了些。   谢琼暖放下狼嚎笔,她沉默的起身,身形一闪,朝着太子府邸外掠去。   街上,出奇的安静,看不见一个人影。   谢琼暖围着整个主城走了一圈儿,才在城门口不远的空旷的空地上看出来端倪。   这里搭着占地极光临时棚舍,棚舍下摊着一张张草席,草席上躺着快要濒死的病人。   司琴与城内的老郎中穿梭在病人之中。   谢琼暖站在离棚舍不远的地方,放眼望去,粗略计算,这里躺着的病人竟然是整个主城一半的人。   她眯着眼,在来来回回忙碌的人群中寻找。太子殿下并不在这些人之中,她视力极好,来回穿梭,一个竹棚内,发现了他的身影,他半坐在床边,一只手撑着身子,咳的撕心裂肺。   淡色的唇苍白的仿佛随时便将死掉一般。   他几丈之外的地方跪着一众将领,将领们能写面巾,正扬声汇报灾情。   谢琼暖捏紧拳头,她一步一步的越过棚舍外的人群,向凤明奕走去。   她整个人走入棚舍,拉下草帘,挡住了棚舍外众人的视线。   凤明奕见她越走越近,惊恐的睁大眼睛,他冷峻的脸上盛满慌乱,拔高声音冲着她吼道:“别过来。”   不知是不是情绪过于激动,他呵斥完,又一阵撕心裂肺咳嗽,他弯着腰,眼角滑出用力过度落下的泪水。   再抬眸,门前的女人已经走至他的近前。   凤明奕拿着身前的被褥将自己整个头裹紧,声音慌张:“琼暖,算我求你好不好,别过来……别过来……会传染给你……我染上了鼠疫会将你一并传染……”   他声音带着丝破碎的沙哑,素来挺直的腰身弯了下来,语气卑微到尘埃里,恨不能磕头求她。   谢琼暖并没有说话,她上前两步,一把掀开他头顶的被褥。   她琉璃色的杏眸温柔的看向他,素手掰正他低垂的头,唇便这样一丝一寸的压了下去。   凤明奕拼命的挣扎着,却无果,她强势的顶开他的牙关,霸道的柔软掠过他口腔内每一块儿地方。   他绝望的闭上眼,他这一辈子,从没有这一刻如此抗拒她给的爱。   这样激烈而又霸道的亲密,倘若他没生病,应是享受的。   可是现在,却只有惊恐!即使他自己染上鼠疫,他也没有怕过!但他怕她……她不能我有事儿!   他深紫色的黑眸闭上,两行清泪顺着他的轮廓滑下,落在谢琼暖的脖侧,她攻城掠地的动作顿了顿,而后愈发凶猛。   作者有话要说:  别骂我……我也哭成狗了! 第78章   谢琼暖暴虐的扫荡只维持了一小会儿, 怀中的人, 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整个人软在她的身上,他看起来极为虚弱, 一呼一吸间,尽显困难。   凤明奕感染上黑死病已有五日,连续高热, 咳嗽不止。   就在昨日, 他脖颈开始出现肿大,剧烈咳嗽的时候, 甚至能咳出大量的鲜血。   凤明奕知道, 自己快不行了。   城中已经死了很多人,但凡出现他这种症状,即使二师姐亲自医治,也只是拖延死亡时间,他……活不了几日。   这些天, 他与这些染上黑色病的平民日夜在一起, 他眼睁睁看着他们由一个鲜活的生命, 变成一具尸体。   心口疼痛止也止不住。   他没有时间照顾自己, 他身为大凤朝的太子殿下,一个人也不能放弃,他们……只是生病了。   九江郡主城内,五千多人,有一半的人俱感染上了黑死病, 他们有孩子,有孕夫,有老人……   他还记得去年春天,攻下九江郡的时候,他曾对着城里的平民承诺过,有他凤明奕在世的一天,定会休息养民,爱民如子。   如今瘟疫笼罩整个九江郡,他身为百姓的太子殿下,如何也不能当灾难战场的逃兵。   只是,此次鼠疫感染范围太大,发生迅速极快,人传人,待到发现之时,已经不可控制。   尽管他师姐即时赶入城内,却也为时已晚。   他坐镇九江,瘟疫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一发不可收拾。   身为百姓的太子殿下,他难辞其咎。   这些天,凤明奕眼皮一瞬也没有合上过。   隔离感染百姓,严格控制进出城门人员,对感染死亡百姓,尸体焚烧。   所有的命令都由他亲自监督,甚至包括城门外这一处占地极大的棚舍搭建,俱是他亲自在场,搭建而成。   他用了5天时间,将尚未感染上的正常人与感染者分离开来,安抚了城内骚动的人群。   原应该松上一口气,可天不佑他,他不慎感染上了鼠疫。   他这一生不愧万民,唯一对不起的是他的妻主。   他答应过那人,要与她携手笑看山河,相濡以沫共白头。   如今他注定是要失信于她。   临死前前再也不能见上她一眼,是遗憾。   却没有料到,聪明如她还是发现了端倪。   如今明明被她抱在怀中,感受着她温软的肌肤,与她做那样令他心矜摇曳的事情。   他该是惊喜的,渴求的。   可是此刻心口却无端升腾而出前所未有的绝望。   凤明奕捂着胸口,他弯着腰,剧烈咳嗽,口腔的腥甜,在肺部剧烈上涌的冲击之下,再也克制不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谢琼暖纯白色的披风上,被染上鲜红似火的血渍,如樱花盛开一般,灼人眼球。   她沉默的抬起手,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细细的为他擦拭血渍。   “你走……”   凤明奕别开眼,低哑的冲着她吼道。   “不走,走到哪儿去?阿奕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们以前不是说好的吗?琼暖要跟着明奕,一起携手共白头!”   谢琼暖细致的将他唇边最后一丝残留的血液擦拭干净。   她拉着他的手,双目灼灼。   “阿奕,不想要履行你当初的承诺了吗?那可不行,上穷碧落下黄泉,生生世世,你与我都得在一起。”   她霸道的将他冷如寒冰的手放入自己的怀中,淡声道。   凤明奕强自伪装的冷漠,在那句“生生世世”说出来的时候,土崩瓦解。   他双眸通红,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都说哥儿落泪,面如西子。惹人生怜。   可凤明奕的泪,却让人生不出怜惜,只觉得心疼。   他端坐在木床上,泪水顺着他的双眸,滑过俊挺的鼻翼,没入被褥中。   深紫色的眸子中,盛着他此生最为狼狈的无措。   心头的悲哀一波波传来,他凤明奕,是铁骨铮铮的西南统帅,是战无不胜的太子殿下……   他这一生打过无数次胜仗,带着百姓走过无数灾难,即使失忆也能靠着本能,活的不卑不亢。   他自问这世间,所有的艰难,只要有心便能迎刃而解。   可如今,他解不了……   他以为瞒着她,狠心冷对她,她便会活着,带着他自己的那一份希冀活下去。   他是无私的太子殿下,他死了,他爱着的人,要好好的活着。   他不停的告诉自己,不能心软,推开她……人这一生悲欢离合,生离死别,本就无常……他该学会放手。   可是所有的理智,在她那温软的扫荡中,变得七零八碎。在她那句“生生世世”中,灰飞烟灭。   他一点儿也不愿无私,他想要她,生命最后,他唯一想到的便是眼前之人的脸。   他自私的想要与她再抱上一次。黄泉路上,一人孤冷,若是有她陪伴,似乎死亡也不那么可怕。   倘若真的有神明,他想要用自己所有的一切,换一个与她共白首的机会。   苍天不佑,泪水滑过脸颊,双眸洗尽铅华。   凤明奕再也忍不住,他用尽了身上的力气,埋入她的脖侧。   鼻端是熟悉的栀子花香,他埋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哑声道:“对不起!”   谢琼暖反手将他抱住,脖颈是他落下未干的泪水。   她柳眉微蹙,杏眸晦涩难明:“我很生气,阿奕,气你孤生涉险,也气我自己现在才发觉事态不对。你是天下人的太子殿下,但于我,你只是我一个人的阿奕。倘若你死了,这世间于我还有什么牵挂可言?”   凤明奕身躯僵直,他急急的想要捂住她张合的唇。   喉咙口的麻样再次袭来,又一波撕心裂肺的咳嗽,让他整个人湿汗连连。   他有些无力的瘫在她的身上,说话的声音细若游丝:“罢了,都是子彻……咳……的错,妻主如今……咳……已经与我亲密接触,必定是感染上了鼠疫,子彻快撑不住……住了,先走……一步,黄泉路上,子彻等妻主……可好?”   凤明奕费力的说完话,半垂的眼皮搭了下来。   陷入昏迷之前,他隐约听见她一字一顿的声音。   “说好了一起死,如何能让阿奕先走,倘若你再对为妻说谎,黄泉路上找不到你,如何是好?乖,阿奕乖乖睡上一觉,醒来,病就全好了。”   谢琼暖温柔的拍着他的背,直到耳边的呼吸声变得匀称,她拦腰将他轻柔的放置在简易的木床上。   初春的正午,太阳算不上暖和。冷风拂过,透过厚厚的布帘,吹打在谢琼暖的脸上。细小的鸡皮疙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至全身。   她躬身,温柔的替床上的男子捏紧被角,素手探向他的额头,指尖传来的灼灼温度,让谢琼暖不自觉的眯起了眼睛。   她的视线定在他肿大的淋巴结上,葱白的手指顺着他的额际,辗转到他的脖颈。   床上的男子,无知无觉的睡着,许是由于呼吸不畅,他大张着口,艰难呼吸。   他双眉紧蹙,即使睡着了,似乎也极为不适。   谢琼暖意念一闪,从空间中拿出一片退烧药,含在嘴中,俯身渡到他的口内。   黑死病,又称鼠疫,具有传染性,病死率极高,谢琼暖前世没有学医,鼠疫于她来说是知识盲区。她能回忆起来关于鼠疫的记忆,只有只言片语。   她抿唇看向床上的男人,他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整个人由于呼吸困难,蜷缩成一团。   谢琼暖捏紧拳头,抗生素能治疗鼠疫,可是末世前抗生素那么多,她不知道,该给他喝哪一种。头孢,链霉素、庆大霉素、或者阿莫西林……她仔细的回想,记忆中关于鼠疫的治疗方法,一无所获。   空间里,抗生素只有阿莫新林,她除了让他短暂的退烧,别无他法。   细密的汗水顺着她的发丝,贴合在她的脸上,她眸中看不出表情,只有那双手越捏越紧,拳头微微发抖。   她谢琼暖两辈子为人,骄傲又自负,不惧生死,不怵天意。   她经历过末世,穿越过时空……   似乎这个世界上,所有离奇的事情,她都尽数经历过。   在知道这个世界规则,对她恶意排斥之时,尚且不惧不慌。   可她唯独没想到,慌乱始于他,厄运发生在他的头上,而她……空间内的药物,救不了他!   谢琼暖在床边守了凤明奕一个时辰,他的体温慢慢恢复正常。偶尔梦魇时,剧烈咳嗽。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胡话。   “本殿与尔等同在,不要怕,不要惊慌!”   “城内所有百姓,皆是我子民,不到最后一刻,一个也不能放弃。”   “妻主……妻主对不起……”   睡梦中,他冷硬的神色,渐渐的变得柔软,提到妻主的时,俊美无铸的脸,露出灭顶的绝望。   谢琼暖伸手,扶平他隆起的额头,低头,在他的耳廓边,低声哄道:“没关系,阿奕不怕,睡一觉,睡一觉,所有的一切就好了……”   谢琼暖说完,再次为他捏了捏被角,起身走出棚舍。   棚舍外,跪了一地人。   有她熟悉的范寒苑、司匠、贾时弦……还有一面之缘,据说整个大凤朝智囊的骆云岚……   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官员里,有陌生的也有熟悉,他们虔诚的跪在地上,脸上盛满了担忧。   “殿下睡了,你等起来吧!”谢琼暖淡声道。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人群中,有人开始发出小声的啜泣。   这些天,他们亲自经历着这场鼠疫,殿下昨日脖颈出现了肿大,开始咯血。   在场所有人俱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之前因感染黑死病而死去的人,腋下、颈侧、股下但凡出现肿物后,便会迅速致死,没有一人能活过两日。他们心知,殿下此次凶多吉少,这么好的殿下,爱民如子,体恤民意,为了平民百姓染上鼠疫,这样的人,他不应该如此死去啊!   不仅跪在地上的官员,整个棚舍距离近的平民百姓们,俱开始小声啜泣,他们眼眶晕红一片,脸上的悲痛如何也掩盖不了。   谢琼暖的视线从官员扫向感染的平民。   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在她眼前一一掠过。   草席上躺着的有老人、孩子、女人、男人……   他们双眼盛满绝望与无助,张着嘴,大口呼吸。于他们来说,空气顺利进入肺部,竟成了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   谢琼暖在人群中看见了熟人—祝百盛以及她两个儿子。   他们躺在草席上,祝百盛老态的眼皮,再也看不出神采,她仿佛一下子老了二十岁,头发不知何时花白一片。   她所在的棚舍内尚躺着很多人,他们看向他们一家三口的眼神充满了敌视。   谢琼暖耳力,视力高于普通人。   隔得很远的距离,她能听见远处棚舍内,指责愤恨的话语。   “作孽哦!连唯一能救我们的太子殿下,也快不行了。你们还有什么脸面,接受殿下的救治……”   “一家子人都是害人精,倘若不是你们身上带了毒,传染给我们,咱如何会沦落至此?”   “太子殿下心善,倘若是我,你们一家所犯之罪,当凌迟处死。”   ……   祝百盛半跪在草席上,对周围人的辱骂,视而不见。   她冲着凤明奕棚舍的方向,不停的磕着头,额头已经渗出血丝,那模样似乎在赎罪,又似乎生无可恋,只是单纯的顺着心底念头,机械的重复着磕头赎罪的动作。   祝明、祝宏跪在她的身边,他们脸上盛满了泪水。   一人拦下母亲磕头的动作。一人冲着辱骂他们的百姓,直直叩首,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乞求道:“诸位大姨,你们要骂就骂我吧,不要再骂我娘了。我那姐姐犯的错,不该我娘承担啊!诸位姨念在我家爹亲,已经死在这场黑死病中…母亲大人,眼看着也行将就木,可否高抬贵手……”   两人抱着神色呆滞的祝百盛,哭的泣不成声。   两个哥儿,从出生至今,一直平凡而守旧,他们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将成为祸害满城的罪魁祸首。所有人恨不能呾其血肉,可他们也是受害者,他们能怪谁?   ……   谢琼暖双眸晦涩难明,她的视线滑过祝百盛一家,看向更远方。   咳嗽声、叹气声、痛哭声……每一声,都如钟鸣声,敲击她的心中。   她的拳头握的更紧,她想起身后棚舍内,太子殿下梦中仍旧心怀天下的呓语。再看看眼前,哀鸿遍野,成尸千里。   她忽的便觉得心头,钝钝的疼痛。   “谢女君,求你救救殿下!”范寒苑跪地前行,她抓住谢琼暖的披风一角,声嘶力竭的求,泪水顺着她陈旧的刀疤滑下,砸在地上。   谢琼暖收回视线,再回过神儿的时候,身前已经跪了不少人。左将军贾时弦、蓬莱暖生阁司匠……甚至还有那等不相识的将领们。   她眯着眼,隔空与唯一跪在原地的骆云岚、司医对视,那二人,眼角眉梢俱是疲惫,此刻脸上盛满了错愕,谢琼暖冲着他们点头示意。   扭回头,淡声对身前的一众叩首的官员说道:“你们起来吧,太子殿下不会有事儿,你们按照他睡前下达的命令,按部就班的隔离感染人群。至于……城门外这群感染者,我来想办法!”   她的声音并不大,清脆甜美,明明不是稳重的低沉,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心头一震。迫得他们不由自主的抬眸。   倒春寒的季节,她的面容掩在日光中。整个人似乎笼上了一层面纱,身形纤细。腰身盈盈一握。仿佛一阵风都能将她吹到一般,但是她却胆敢许下那样的承诺。   仔细细究起来,似乎没有丝毫说服力,却无端令人信服。   谢琼暖没有在原地多做停留,她招来司医、骆云岚进入太子殿下没感染上鼠疫之前的军帐中。   军帐内极为简洁,只放了一个木桌,几把杌子。木桌上堆积着数张宣纸,零零散散的摊开在中央。   谢琼暖低头粗略扫了一眼,书桌上的纸张,是近些时日,太子殿下对九江郡感染人数的统计。与感染人群的地图分布。纸张上,甚至有着细细密密的批注,每一项应对措施后面,批注着利弊。   谢琼暖心头那块大石越来越沉,她一只手死死按压住心脏的位置,极力的克制住,喷涌而出的情绪。   再转身,脸上的情绪尽数收敛。   骆云岚、司琴二人站在军帐中央,自从被楚德帝放回九江郡的那一刻起,她二人已经十日未好好休息一番。   九江郡的瘟疫太严重,从他们入城的那一刻起,便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这些时日跟着凤明奕马不停蹄的战斗在感染人群中,即使身体再如何强壮,生理上的疲惫,如何也没办法消除。   这是二人第一次见殿下的赘妻,以往听说过这样一号人物,却从没有接触过。   能治理的了九江郡旱灾、蝗灾的人,她们原以为应是个温润如玉的女君。   却不料她的样子,超乎了他们所有的想象。   她的长相极为美艳,柳眉杏眼,肤白细腰,双唇点樱。她盈盈的站在军帐内,即使不说话,也美的不似凡人。   这样的人物,在神话故事里听说过,在历史传说中,描绘过。   万万没想到,此生能得一见。   谢琼暖扫了二人一眼,她对着他们低声问:“鼠疫的配方可出来了?”   两人从惊艳的恍惚中回过神,对视一眼,见骆云岚首肯,司医上前一步,拱手回道:“尚未,由于感染人数众多,城内的郎中不够,这些时日,仅仅只是治疗风寒、热病,便已经消耗了所有的人手。且,因黑死病传染性高,毒性莫测,若想调制出配方,许要花上小半年时间,细细研究。如今。城内的人等不及……”   骆云岚垂手立在原地,她仔细打量前方女君的神色,见她似乎早有所料,听完二师妹的话,只是点点头。杏眸波澜不惊。   不知为何,看着她那样的神色,早已绝望的心中,忽的生一抹希冀来。她想到了旱灾、蝗灾时,她救济苍生的事迹。   眸光一闪,老态的眸子里盛着丝期待:“谢女君,您可有办法救万民于水火?”   前方的人并没有回她,谢琼暖眼中明明灭灭,明明只有杏仁般大小的黑眸中,似乎装着大海,平静无波,内里却又暗潮涌动,令人捉摸不透。   “听说太傅与神医二人,皆出自蓬莱暖生阁?”半晌,谢琼暖才开口,顾左右而言其他。   两人神色各异,点头应是。   谢琼暖唇角微勾,冲着她二人慵懒一笑:“世人都说,蓬莱暖生阁出来的人,有起死回生只能……”   骆云岚脸上生出一丝无奈,她抬眸,老态的眼皮微掀,唇边溢出一抹苦笑:“谢女君对我们不了解,对殿下定是熟悉,倘若我等有起死回生之能,如今九江郡瘟疫如何会发展成现在这般,一发不可收拾?   谢琼暖唇边笑容不变:“太傅莫急,我话还没有说完。蓬莱暖生阁有没有起死回生之能,我并不想知道。但是若想救这万千患上瘟疫的百姓,便需得用上你们蓬莱暖生阁的名头。”   两人眸中一亮。司医身为医者,再也站立不住,她上前两步,急急的问出声:“女君只管说,只要能救得了师弟,治愈得了城内的瘟疫。不管什么要求,您尽管提……”   “我唯一的要求是,待我将解药拿出来的时候,打上你们蓬莱暖生阁的名号,世人不信任谢琼暖可以普度众生,却信蓬莱暖生阁的奇能异士之能。”   谢琼暖说完,细细的打量二人脸上的神色,见她们满含激动,手哆嗦不停。   顿了顿,继续缓声叮嘱,她的声音有些怅惘,又带着半丝诀别:“明奕醒后,你等告诉他,因为城内疫情过重,我逃出了九江郡,不知下落。他那人素来小心,你二人切记,尽可能抹掉蛛丝马迹,方能瞒天过海!”   “谢女君,何以如此说,为何向殿下瞒着您的行踪?倘若我们得到解药,对你可有伤害?”骆云岚忽的发觉不对,她抬起头,一双睿智的眸子来回在谢琼暖脸上打量,方才激动的心绪,归于平静。   谢琼暖向前两步,笑着对她二人行了一礼。   淡声道:“有劳二位,解药一个时辰后,进入账内取吧。倘若看见我的尸体,麻烦二位帮我火葬。”   谢琼暖说完,水袖一拂,在骆云岚二人满脸惊讶,尚没来得及张口询问的档口儿,将他们用异能扫出军帐之外。   军帐内,悄无声息。谢琼暖在书桌上摊开一张宣纸,执笔,写下一封信。   凤明奕亲启:   阿奕,写下这封时,我已做好了决定。如了你的愿离开,倘若你在这场灾难中也活下来,看见这封信,祝福你痊愈。   你还记得我曾经与你的约定吗?   你恢复记忆的那日,我说过,你是万千子民的太子殿下,却仅仅只是我一人阿奕。我给你自由,去夺得这原本属于你的天下。帮助你,平定四海八荒的天灾。唯一的要求便是,你要爱惜自己。   那日你答应过我,至今我尚且记得你铁骨铮铮、信誓旦旦的神色。   可是你却失言了,你没有保护好自己。   我从没有告诉过你,我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厌弃活着,因为遇见你,此病才稍稍缓解,可是如今,你当着我的面儿,奄奄一息。我的承受力很弱,受不了。   原谅我当个逃兵,不能再守候在你身边。倘若你侥幸摆脱此次病魔,看到这封信,不要再来找我了。   我没办法容忍你这样拿自己生命当儿戏的哥儿,没有那么大的心理承受能力,接受你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轻视自己的生命。   是以,我做出了此生最卑劣的一个决定,远离你。   倘若你没死,好好做你的太子殿下。不要再来找我,你我本没有成亲,你还是个清白的哥儿呢!   他日,若是有心动之人,可别再沉默寡言,好女怕缠郎,你主动一些,你家赘妻就会愈发喜欢你。   好了,写了这么多废话,最想与你说的便是这句:珍重!   望安好,勿念!   谢琼暖留。   落笔时,一滴泪顺着她的眼眶滑下,砸在宣纸上,泪水将谢琼暖三个字晕染开来。   谢琼暖眸中滑过一抹苦涩,竖起宣纸,吹干,折好放入太子殿下的笔筒之下。   她意念一闪,闪身进入子空间。   放眼望去,整个空间葱茏一片,硕果累累。   她静静的视察着这片神奇的子空间,从空间内出来的时候,手边放了整整十个木桶,手指引流,指尖的水,如水注一般,注入木桶之中。   待所有的木桶装满空间内的水之后,谢琼暖盘腿坐在十个水桶中间。   她闭着眼睛,集中精神力运转异能。   异能在体内高速运转,随着精神力的引导,星星点点落入水桶中。   对于大多数异能者来说,空间异能,终极进化后可撕裂空间。谢琼暖的异能却不止这一点儿作用,她的异能发生了变化,子空间内,含着生命之源。   倘若将异能内源源不断的生命之力注入子空间的水中,可解毒素。包括丧尸病毒。   至于代价……便是耗光精神力与异能,力竭而死。   谢琼暖前世今生,只用过两次这种能力。   末世三年,丧尸围城。   秦老大的雷系异能突然在战斗中发生变异,被丧尸饶了一爪子。谢琼暖救下他时,他已昏迷不醒,浑身上下出现尸斑。   他不停的呓语,渴渴渴……   她拿出空间内的水,喂给他,发现他喝了空间内的水,身上丧尸化症状得到了遏制,只是遏制的只有时间,并不能消灭。   谢琼暖是个聪明人,子空间的能力与木系异能出自同源,想着也许有再生之能。又在空间水能缓解秦老大体内病毒之后中得到了启发,谢琼暖不怕死的将异能源源不断的注入到空间水内。   秦老大的丧尸病毒,她确实解了。只可惜,由于动用了子空间内的生命之源,她整个人生了一场大病,差点因此死掉。   病好后,她有空细细思考前应后果,原来她空间内的水,加入自己的异能可解末世丧尸病毒。   她原本就不想活,若是能用自己的死换一个消灭丧尸病毒的办法,再好不过。   那段时间,谢琼暖开始偷偷研究自己的能力,她将异能注入空间水中,用在丧尸身上,却发觉这解药对人有作用,对于已经已变成丧尸的人类无效。   而她由于用过两次生命之源,身上开始浑身乏力,一病不起。甚至一度被送入基地里重症监护室,医生们都说,她的生命在流逝,后来是秦楚生,亲自去S市,用基地一半的物资,为她换回了一瓶药剂。那是z国最顶级的植物异能者,提炼的生命之源,虽然微弱,却对人的精神力有极大的好处。   谢琼暖喝了药剂,在病床上趟了整整一个月,才恢复正常。   那段痛苦的,连翻身都要他人帮扶的生活,令她苦不堪言。   从此往后,她再也没有碰过那种神奇的能力。她生来对末世那个世界没有多大留恋,父母死了,顾暖死了,所有的牵挂都走了,更何况,她燃尽生命制成的解药,只能用在尚未异化丧尸的人类之上。Z国最大科研基地中,已经有了类似的药剂,只是售价昂贵,根本不需要她再多此一举。   她以为此生这样能力她再也不会动,没想到今日……为了她的阿奕……   谢琼暖唇角开始溢出鲜血,她的精神力在这个世界是受到压制的,每一次输送异能中的生命之源,心口就仿佛有一条长鞭,在心脏之上不断鞭笞,意识渐渐开始模糊。   生命弥留之际,眼前现出一双血红色的眼睛。那色泽如玛瑙石一般,美的动人心魄。   她红唇张合,看着眼前虚拟的人,笑容璀璨而绚烂:“我以生命为注,只愿换你一生无忧。”   异能耗尽,精神重创。谢琼暖倒下的时候,最后一桶水将将注入生命之源,她顺着木桶滑下,原以为会栽倒在木桶中,已经失去控制力的身体却被人接住。   来人有一头银白色的发丝,她蹒跚而来,撕心裂肺的喊道:“师傅!”   谢琼暖没有力气再去想,谁是祖师奶奶。她葱白的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周身的木桶,用尽身体内残留的最后一丝力量,气若游丝:“告……告诉……骆云岚……此乃……解……解药!”   --   有人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饮一啄,皆是造化。   蓬莱暖生阁的阁主亲临九江郡,带来了她们祖传神水,九江所有患上瘟疫的百姓,开始好转。身上的肿块消失,体温恢复正常。城内所有的百姓满含泪水,不管太子殿下,还是蓬莱暖生阁的阁主,俱对他们有再造之恩。   云霄子在九江只待了一天,没有人知道,回山之时,她的马车上躺在一二十年华的女子,女子眼睛紧闭,睡姿安详。   马车压着官间小道,滚出一地车辙印,将身后的九江郡城门,越甩越远。   三年后,琅嬛山,暖居。   “师傅,此乃你睡过去的第三个年头,大凤朝的天下变了天。您让我收的徒儿已成了大凤朝的帝上。你可知,他变了。没有赘妻谢琼暖的凤明奕,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他在天南海北的找你……还有你们的孩儿,倘若你听见,就醒来吧……三年了……”   “徒儿原本想着将您交给我那四徒弟,可是您昏迷前命令不敢不从。帝上若知道您为了他,为了这天下半死不活,极有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或许便支撑不下去了,即使有小女君的支撑,霄儿想他也当生不如死,痛不欲生……徒儿等您醒来,亲口告诉他真相……”   “昨日霄儿掐指一算,徒儿快要圆寂了……往后再不能来看您……您醒来吧,一百年了,徒儿还没有与您叙旧,尚没有将您亲笔写给自己的信交给您。遗憾重重……”   “师傅……保重”   “您醒来,看看枕边徒儿给您留下的两封信。一封是您自己写的,一封是我给您写的,徒儿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还有四更,我够意思吧…… 第79章 第四更   末世十年, 这个世界要完了, 地球上几乎所有的植物与动物齐齐发生变异, 天上出现了十个血红的太阳。   我们这些在末世活着的最后几千个异能者,必将随着地球的毁灭走向死亡。   最近我发觉自己的异能又进化了, 达到了传说中的巅峰级别,我竟然可以用异能撕裂空间,大幅度穿梭位面(虽然我还没试过, 但是我觉得我能行)。   心中暗自窃喜, 假设能撕破空间,逃出末世这个炼狱一样的生存环境, 我是不是就不用, 如此辛苦的苟活了?   那天我将空间内所有的物资整理好,因为白天太阳出来时,人比较乏力,夜晚的时候,我开始行动。   琼暖穿越手札:   瑞康三年。   这是我撕裂空间穿梭到这个女尊世界的第十天。   许是经历了时空的挤压, 我发觉我的空间发生了变异。我的空间异能, 竟然出现了一片能耕种的土地。土地一望无垠, 无边无际。   真是天赐空间, 心中窃喜不断。   穿越女尊国的第二十天。   哈哈哈。今天在集市上,竟然吃上了野鸡,话说,那个卖野味的小哥儿,长得尚算不错。   穿越第三十天。   今天隔壁搬来一新邻居, 新邻居……投喂一大碗刀削面,开心!   穿越第三十一天。   新邻居今天送来一大碗炖猪蹄儿,这是个什么神仙大大!   穿越第三十二天。   今天吃了野菜包子,啊,纯天然无污染无公害,美味……点赞!   穿越第三十三天。   我觉得自己有点儿美,隔壁小哥儿是不是喜欢我?今天他给我送来喜蛋!   穿越第三十四天。   麻蛋,原来不是喜欢我,喜蛋是因为隔壁的小哥儿要成亲了,据说成亲的对象,是村长家的秀才女—祝莲。猪脸?这人配得上我隔壁那德艺双馨的邻居?今天心情dang到谷底。   穿越第三十五天。   哈哈哈……我今晚在崂山脚下看到了什么?村长女儿猪脸竟然与旁的哥儿偷腥,被隔壁邻居当场抓获。哈哈哈哈……大快人心。嗯嗯,虽然,但是我这种想法不厚道,但是心情莫名爽,怎么破。   穿越第三十六天。   今天吃了苦瓜炒瘦肉,啊!隔壁邻居心情不好,今天的菜莫名的苦。不行,我得安慰安慰他。   穿越第三十七天。   安慰成功,今天送了隔壁小哥儿很多鱼,他对我笑了,那俊美无铸的面容,让我看得有些痴,我是不死有病?   ……   穿越第五十天。   我发觉我心脏出现了问题,最近只要一看见隔壁小哥儿会不由自主的心率过速,糟了,看着一桌的好菜,我有点方,我怕往后,万一猝死,无福消受这一桌子的美味。   ……   穿越半年后。   隔壁邻居,今天将我堵在篱笆栅栏下。   他抿着唇,双颊升起一层淡粉色。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你到底对我是个什么想法?”   “我……我……没……你打算做什么。”他越走越近,我有些惊慌。   “闭嘴!”他俯下身 ,嘴唇笨拙的碰到了我的嘴上。然后竟然不知所措……   我:……   竟然有点想笑,他……也太单纯了吧。   长叹一口气,将他抵在墙上。做了我最近,很想对他做的事情,他的唇软绵绵的,如果冻一般,咬上去,软棉Q弹。   我觉得我要完……   瑞康三年冬至,我成亲了。   洞房内,他羞红了脸,红烛燃尽,那一夜,我能看见他眼底深处猩红的渴望。   我发觉我的阿奕,情绪激动时,瞳孔竟然会变成玛瑙一般漂亮的血红色。   真美!   瑞康四年春。   最近天气有点儿反常,没有倒春寒,天气回暖有些快。   阿奕对我说,我们是不是得有个孩子?   他摸了摸小腹,耳垂红霞密布。   而我却抿了唇,我是个现代人。我的身体构造如何能令他怀孕?发愁!   ……   瑞康四年春夏,落水村所在的九江郡接连发生了旱灾、蝗灾。   我的阿奕在这个节骨眼上恢复了记忆,他原来并不是什么乡野村夫,是大凤朝曾经最尊贵的哥儿。   他跪在我的身前求我:“妻主,惊世之才,如今尸横遍野,可能助我救百姓于水火。”   我从没有见过我的阿奕哭,那天他求我时,带了丝哭腔。   于是我开始帮着我的夫郎救灾。   我身怀变异空间异能,子空间内无边无际,蔬菜粮食水果,数不胜数。   我开始疯狂的将子空间中各种物资,拿出来,救济整个九江郡的百姓。   子空间内的土地拥有很强的再生能力,它源源不断的催生植物成熟,我以为它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却不知道,原来这一切是以燃尽我的生命为代价。   最近,我感觉精神越来越差,有时候在床上与我心爱的阿奕行那等事儿的时候,竟有些力不从心。   我……我怎么了?   瑞康四年冬,旱灾,蝗灾给整个九江郡带来的灾难总算稍稍缓和。   可是我却隐隐有了种大限将至的错觉。   我的精神越来越差,甚至开始夜晚梦游。阿奕将我的症状看在眼里,眼底是止不住的担忧。   他每日换着法子为我洗手作羹汤,熬制人参补药。   却一丝用处也没有。   我想我可能要死了。   ……   瑞康四年夏,我坚持不住了,我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下去,整个人似乎已经行将就木。   阿奕守在我的床边,他冷峻的脸上,再也没有笑容,成日盛着冰冷冷的死寂。   他跪在我的床头问:“妻主,是不是我害了你。”   我从床上直起身对着他摇头,低笑:“我觉得是它!”   我的手指指着屋外蔚蓝色的天空,冲着他璀然一笑。   我要改发觉不对,从变异空间出现的那一刻死,它似乎不断的引诱我去使用它。   那样多的土地,源源不断的再生植物,每一样都是诱惑。   只可惜,我这个人比较懒,不喜欢有一番大作为,于是便有了接下来的天灾。   我想倘若我在天灾中没有使用子空间的能力,是不是还有人祸等着我?   撕裂空间穿越而来的时候,我便是一个偷渡客,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排斥我。   就好像,那日阿奕说,让我令他怀个孩子一样。   我知道我不能,我是身穿此地的偷渡客,我哪里能令他生上孩子?我的身体构造和他们这里的女君不同!   世界运行规则自动清理掉不和谐的因素。   而我便是它清理的目标。   想明白前因后果,我本应顺应天命,就这样死去。可是我不甘,我答应过我的阿奕,此生愿与他共白首,生同寝,死同棺。   于是我用尽了身上最后的异能,再一次撕裂了空间,我想着试图再次穿越一次,穿越到未来,与阿奕再续前缘。( ′▽`)l( ′▽`)y( ′▽`)d( ′▽`)j   可是因为我的精神力受到了消弱,撕裂空间时,发生了偏差,竟生生穿回了前朝动乱之时。   在这里,由于再也没有使用子空间的能力,我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被驱逐。   发现这样一个真相之后,我悲伤的情绪总算缓和了不少。   我的异能愈发弱了,无法承受再一次的穿越。   虽然找到了克制世界运行规则排斥的办法,但是我惊恐的发现,我的生命力仍在流失。   我独自蜷缩着身体,思考了很久,最终决定。   布上一盘大活棋,我要让轮回转世的我,与我的阿奕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我亲手创立了蓬莱暖身阁,在山下,收了我此生唯一的徒儿。   我将在末世搜集的书籍一股脑的扔给她,找了个能盛栽我异能能量的玉手镯。我要将它留给我的转世,顶尖末世异能者的能量融合入她的体内,改变她体内构造,许能帮她躲过世界规则的排斥。   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一个破局的法子,原谅我的愚蠢……   将此生的异能悉数注入手镯中后,我发觉我的身体被迫消散。陷入轮回。   原来我死后,没有身体,是真正的神形俱灭。   我算尽了前因后果,然而我没有算到,多年后我的徒弟遇到了寻找我五十年未果的阿奕,她将我的手札给了他。   他明白了我所有的布局与心机。   死后他执意戴上了我留下来的玉镯,那块承载了我作为末世顶尖异能者异能的镯子,即使异能被削弱过……能量源源不断滋润他的尸体。   千万年沧海桑田,我从没想过他会保留记忆,变成干尸……找寻转世的我,再次送她回到这个世界。   我一直以为,与天斗是我一人的孤勇……却不知,一直以来都是两个人。   我想生生世世,总有一世我们会携手共白头。   作者有话要说:  确实快完结了,最后一个反转,相遇,太子黑化写完就愉快大结局了。番外视情况而定,答应我梦梦的cc应该番外写……一定有。   另外另一篇女尊文预收《休夫(女尊)》大家有没有兴趣啊,疯狂暗示,求收藏……这次想写个贱兮兮的女主 第80章   琅嬛山位于大凤朝西北部, 因地处偏僻, 比邻西域。是以, 平日上山的大凤朝百姓并不多。   即使平民上山,也只敢在外围行走。深山老林凶险, 无人冒险深入。   没有人知道,大名鼎鼎的蓬莱暖生阁的山门便建立于此,阁中雕梁玉柱, 绿瓦红墙, 常青藤缠绕,莲池、拱桥、搭配皆宜, 一屋一檐尽显工匠鬼斧神工之妙。   只可惜, 如此精致的山门宅院,却空无一人。自一年前,蓬莱暖生阁阁主云霄子圆寂后,此地便再无人居住。   清明时分,草长莺飞, 百花盛开。   满山的栀子树, 开始发生变化, 花苞熬过漫长的冬季, 在绿叶的托扶下,舒展开纯白色的花衣。   春风拂过,花香怡人。   小树是琅嬛山山脚边的一个猎户,冬日天气冷,不敢上山打猎, 最近一些时日天气回暖,暖春季节动物们在山林中活动,恰是打猎的好时机。   往年春日,他都会在山里活动。昨日忽遇一只梅花鹿,小树见鹿欣喜,追着梅花鹿,绕过了整个山脚,一个没察觉,竟深入山林。   山里夜晚猛兽多,视线并不好,小树无法,只得就近寻了一棵树爬了上去,心惊胆战熬过一夜。   第二天醒来,才得空打量四周。   这一打量,视线便再也移不开来。   漫山遍野的栀子花海中,站着一位女君。   她身着一袭纯白织锦华服,如瀑的青丝随意的披散在肩头,眸含春水,唇若点樱,面似芙蓉,美的不似凡人。   她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满山的花海在她的面前,似乎只能羞愧的低下头,甘愿当她身旁的点缀之物。   小树看的眼睛发直,手中的弓箭一时握不住,从粗糙的手掌中滑落下来。   “嘭”的一声响,打破了山林中的寂静。   那人的视线应声看过来,潋滟波光中,小树从那双琉璃色的瞳眸中,看见了自己惊慌失措的脸。   他浑身上下不由自主的颤抖,胸口砰砰直跳,血脉逆流,一齐上涌。小树只觉随着那仙人般的人一步一步靠近,他心中险些失去了跳动。   他自小生长在西北边陲之地,见到的女人,有村中的粗糙大妇人,也有路径此地的商客。体面的女君尚算见过不少,可是她们与眼前之人相比,那便仿佛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云泥之别。   小树看的痴了,脚下一滑,竟生生从树上摔了下去。   头顶上,传来一阵轻笑声,如风中响铃,清脆明澈。   “神仙女君饶命,我……小人打猎误入贵地,无意叨扰,求女君大人饶命……”   小树性格机灵,又擅察言观色,回过神儿来,见她并无不愉之色。低头再不敢直视仙人之颜,顺势从地上爬起来,跪地叩首。   头顶上再次传来更大的轻笑声,她勾唇,微笑的时候,唇角有一个深陷的狸窝,迷人又魅惑。   “起吧,不怪你就是。只不过,神仙可不敢当,神仙不是凡人作,我本□□凡胎,难为神!”她说完这句话,扯了扯嘴角,那双明明灭灭的杏眸中,有小树看不懂的情绪。   他懵懵懂懂的望着她,暖阳温柔的拂在她的脸颊上,莹白色的面颊,美的惊心动魄。他想,这样美的女君,不是神仙是什么?难不成是山林妖姬?   她越走越近,足尖轻点地上枯枝败叶,发出“嚓嚓”的声音。   “这位小哥儿,我长年在山内,足不出户,你可能与我说说,这山外的世界,如今是多少年月?我入山修行的时候,乃瑞康五年春,山中无甲子,如今,竟然不知时间为几何?”   小树狐疑的抬起头,随着两人距离越来越近,他能看清她脸上恍惚的神色。   深山老林,遇见美人,不是神仙便是妖魔。   原应避开逃走,小树的双脚却仿佛粘入地上生了根。   他心中竟然生不出丝毫惧怕之意,只觉得,见了那样的容貌,此生欢喜。   能为那样的人答疑解惑,小树此时只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仙……女君,离您说的瑞康五年,已经过去了整整五个年头,如今乃延载四年。您有所不知,瑞康五年春,当今帝上率领西南大军,一路北上,用了短短三月时间,击败朝廷军,攻入长安城。当时的帝王楚德帝,趁乱逃走,前朝太子殿下,在众臣拥护之下,顺势登帝位,年号延载。”   “哦?前朝太子殿下?可是那位爱民如子,与民休息的太子殿下凤明奕?”   小树眼睛猛的睁大,抬头劝道:“女君慎言,帝上的名讳可不能直言,若让有心人听见,告上官府,是要判崭刑的。”   “太子殿下那等爱民如子的人物,如何会说杀人便杀人?你莫不是话本听多了。”   小树颤颤巍巍的抖着手,可眼前之人脸上却并没有任何害怕的神色,她眼神悠远,看向远方,唇角慵懒的笑容不知何时不见踪影。   “女君,你千万别不当一会儿事儿,太子殿下登位后,虽严明律法、知人善用、内政休明。缔造了大凤朝,有史以来最为富强的承平盛世。可他整个人却愈发威严冷漠起来。小人曾听过往西域的商户谈天说地时说过,尝有一次,北戎太女进京来贺,于金銮殿得见天颜,一时惊为天人,呆立原地。也不知是不是鬼迷心窍,直呼帝上名讳。帝大怒,命人将之驱逐出中土,从此不得踏足一步。”   小树兀自说的来劲儿,手舞足蹈。似乎曾经见过那样的场景:“从此往后,帝上的名讳,再无人敢提及,但凡有人当众叫出他名讳者,斩首示众。后来,据大内侍卫醉酒所传,帝上之所以不允许旁人唤他名讳是有原因的。他曾在祭天之时,亲口所言,他的名讳只有他此生最爱之人方能唤出。”   小树说的口干舌燥,正准备摸出腰间的竹筒,喝上一杯水解渴,却不料,站立在前方仙人般的女君忽然回过头,她柳眉轻蹙,杏眸微眯。   一直晦涩难明的脸上总算有了丝疑惑,低声问:“此生最爱之人?咦?那可是当年在九江郡,跟在殿下身边的太子赘妻?”   小树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黑黝黝的脸上俱是诧异,他觑了眼不远处的女君,想着她在山内也不知待了多少年,不通外界之事儿,眸中这才滑过一丝了然。   “您莫不是记错了,哪里有太子赘妻?帝上此生挚爱只有一人,传说是大凤朝第一美女,柱国公府国公大人柳冰清。柳国公与太子殿下,乃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二人本就是京城公认的一对神仙眷侣。不料后来因为前朝瑞王发动叛乱,太子殿下被迫逃出上京,一对鸳鸯这才分离两地。三年前,帝上攻下京城,与柳大人重逢,两人旧情死灰复燃,干柴烈火,顺理成章的便在一起了。”   小树见身前之人一直没有说话,以为她不愿意听,抬眸,小心翼翼的觑了她一眼,却恰好对上那双灿若星河的杏眸。   他愣了愣,添了添干涩的下唇,假意咳嗽一声,继续叙述道:“女君,你定是不知道,据传咱们当今帝上唯一的女儿,大凤朝的太女殿下,生母便是柳国公。倘若不是前任国公意外生死,柳大人需得守孝三年,否则,她与帝上早就已经成……”   “啪!”   不知何时,那人把玩在手中的玉钗落入地上,玉钗落地,清脆的响声,打破了山林的寂静。   小树低头,看向那碎了一地的玉饰,心疼的喃喃自语道:“造孽哦,这么好的玉钗,要花不少银子吧,如何就碎了?”   他躬身,伸手便要捡起地上的碎片。   “别捡了,破玉难粘,玉钗既然已经碎了,你即使将碎片全部收拢起来,让最好的工匠粘合,也再无法恢复原样。罢了,既然已经放了手,即使心如绞痛,又如何,强行将它粘合回来,也有裂缝。更遑论,他活得很好,还有了孩儿……呵呵!可笑啊,可笑,谢琼暖,你算尽天机,百世轮回,却唯独抗不过天意与时间,我虽不知第一世的你抱着什么样的期许,迎来了很多年后的我,想要我来完成这千万年携手共白头的约定。可是,那人,他有了她人的孩儿……而我……在打算赴死的那一刻,便抛弃了他……怨不得别人!”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小树竖起耳朵,却只能听出只言片语,他疑惑的抬起头。只能看见她那满眼悲怆的神色。   “您……您别伤心,大不了小的帮您将这钗子一一粘起来,您信我,小的一定将它完整粘合好。”   小树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之人,总觉得她虽面上无泪,心中却已悲伤泛滥成河。   他蹲在地上,执拗的捡着碎片,好在平日皮糙肉厚,竟然没有碎片扎破手指。   那仙女一般绝美的女君站在不远处,愣愣的看着远方,好半晌,低头靠他,叹了口气道:“何苦?罢了,捡完,便起来吧,我带你出去……一梦已多年,该出去转转……”   ——   九江郡,松花镇,落水村。   十几匹骏马护着一辆青棚乌盖马车驶入乡间小道,所过之处,尘土飞扬。   驾驶马车的是位脸上刻有刀疤的女君,她驾着马车,高呵一声:“驾!”   马儿奔跑的速度便更快了些,车辙印在身后留下一条条深痕。   庄家地里劳作的村民俱都抬起头,待想要仔细打量穿行而过的车队之时,他们却已经没了踪影。远远望去,那消失的方向,正是崂山山脚的位置。   马车停靠在崂山脚下的平地上。   珠帘掀开,先行下车的是位身着紫衣华服的年轻郎君,他从车内一跃而下,对车内的人唤道:“思儿,下来。”   “父君……爹亲,您等等我,郊游的地方这就到了吗?”   一位扎着垂髫小辫的小娃娃,掀开珠帘,小短腿,向前探了探,又颤巍巍的缩了回去。她可怜巴巴的抬头,那双湿润的杏眼滴溜溜的转,讨好的冲着前方的紫衣郎君咧嘴笑:“爹爹,要抱抱!”   紫衣男子眸中滑过一抹恍惚,那双杏眼与那人极为相像,她盛着期盼之色,对他提要求的时候,他没有丝毫抵挡之力。   他上前两步,将女儿抱了下来。   小女娃儿脚一落地,圆溜溜的眼睛打量了一圈四周的环境,嘴角一撇,委屈道:“爹爹骗人,这哪里是郊游的好地方,分明……什么也没有……一点儿也不比京中的马场……”   “凤行思!”紫衣男子沉下脸,他蹲着身视线与她平视,半晌,冷声道:“你不是想知道你娘亲是谁吗?爹带你见见她的雕像,你瞧瞧前方那座庙宇,让范姨带你进去看看好不好?”   “不……好!”小女娃垮下脸,她希冀的看向父君,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转圜余地,她捏紧小拳头,喃喃道:“思儿想让……父君陪着。”   “嗯?”紫衣男子脸上的神色愈发不好看,他面沉如水,双目无波无澜。   小女娃悚然而立,退后几步,收起撒娇的表情,不情不愿的点了头。   崂山山脚的屋舍,已和五年前大不相同,原本属于祝明奕的院子被村人,改成了神女庙,庙宇中放着那人的雕像,村人时常上来供应。神女庙的另一边,新盖了一座宅院。宅院占地极大,可从外观看,绿瓦红墙,常青藤缠绕,木门外竖着两头石狮子,囧囧有神,甚是威风凛凛。   凤明奕眯了眯眼睛,对范寒苑使了个眼神,见她带着女儿进了神女庙。这才转身,走到另一侧的宅院门口,拉住门环,扣门。   开门的是一位身穿蓝衣的小厮。   他好奇的抬头,隔着门缝问:“您找谁?”   “你家主子。”   “主子不见客,您请回。”   凤明奕尚没有说话,跟在他身后的带刀侍卫齐齐拔刀,小厮似乎从没有见过如此阵仗,吓得连退几步,他惊叫出声:“你……你们想干什么?私闯民宅,这……还有没有王法?”   “连翘!你个没规矩的东西,贵人大驾光临,怎能如此怠慢!”小厮应声看过去,他家主子,款步而来,背着光,看不清他的神色,可是主子那一贯挂在唇角的笑容消失无踪。   连翘小脸一白,跪地认错。   垂首间,只来得及,听见自家主子对着门口的紫衣男子讽道:“你来了!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打算明天更的……吊着你们别怪我啊……哈哈哈哈! 第81章   “我不来, 岂不是太过便宜了你!”凤明奕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 他深紫色的墨眸扫来, 不露丝毫情绪。   来人扑哧笑出声:“大哥所言极是,感谢你给了我五年苟延残喘的时间。陪着她的雕像, 过上了这样深入简出的农家生活。可别说,与世无争的悠然岁月过得久了,我都快不记得曾经的虚假浮华, 想来也很是奇怪。”   “四弟此番是打算与朕……我闲话家常?”凤明奕凝了他一瞬, 淡声问。   凤楚生唇角的笑容微僵,他似笑非笑的回视他:“愚弟以为, 大哥亲自前来, 是将我捉拿回京,原来竟还要浪费时间与我叙旧吗?”   他看了门外人一眼,阳光为那人周身渡了一层暖黄的光晕,却并不显温暖,反而愈发冷冽了几分。   他这大哥比五年前九江郡相见那会儿, 愈发冷漠了, 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 再也没有软下来的温柔, 刀刻的五官,冷硬的仿若木头人,失去了人间喜怒。   凤楚生唇角笑容加深,他从他的身上,看见了曾经自己的影子。   得到了天下又如何, 失去了最宝贵的人,也不过是一个行尸走肉罢了。   见他并不说话,门外那人修眉微微隆起一个弧度,深紫色的墨眸带着几分不耐。   凤楚生忍不住嗤笑出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大哥倘若不怕耽误时辰,你我兄弟多年未见,理应好好叙旧一番。”   他说完,侧开身,将凤明奕引进屋。   这是座极大的宅院,院子内,仿照京城内的高门大户建造格局。   亭台、楼阁、莲池、假山环绕,一廊一亭皆是风景。   前厅在宅院的正中间,到了门口,凤明奕顿了顿,对着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恭敬的候在门口。   正厅内,茶水氤氲,雾气袅袅。   凤楚生含笑,引着凤明奕坐在方桌对面的榻上。   他起身,为他布上一盏茶,唇角含着抹温润的笑,只这笑意不达眼底:“大哥,此乃我亲手烹制的茶水,尝一尝,可还合你口味?”   凤楚生边说,边将茶水递过去,可递茶水的手无端顿在半空,端坐在对面的人没有丝毫接的意思。他那双墨眸,淡淡看向茶桌前氤氲袅绕的水雾,脸上的神色晦涩难明。   凤楚生眸中尴尬之色一闪而逝,他将茶水放置在对面之人的手边,兀自说道:“帝上大可放心,成王败寇,四年前我既已经输给了你,便心服口服,如今再如何也不会卑鄙的在茶水里给你下毒。放心尝尝,这几年,闲来无事,我这烹茶的手艺日渐精湛,倘若琼暖在此,定再说不出任何指摘的话来……”   “四弟此生没机会让那人,再喝上你亲手烹制的茶水!朕时间有限,若是与四弟闲话家常,大可不必在此停留。此番带你回上京,路途遥远,你我兄弟二人有的是机会在马车内谈天说地。长话短说,近些时日,我有一疑惑想要问上一问四弟,不知可否替为兄解惑?”   一直沉默寡言的帝上,总算抬眸,他犀利的视线,直直的与凤楚生对视,淡浅色的薄唇,一张一合,说话的声音,如山间泉水般冷冽。   凤楚生不慌不忙的放下手中的茶盏,似乎早料到有此一问,脸上神色不变。   哂然一笑:“成王败寇,如今我是帝上的阶下囚,如何能说不,大哥尽管问,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四弟隐居五年,倒愈发识时务。”凤明奕意味深长的觑了他一眼,低声道:“既如此,朕便不与你客套,前些时日,大理寺水牢中,祝莲神志稍稍清醒,我的人问出了一些有趣儿的事情。”   凤楚生原本悠然的神色微僵,他黑眸流光一闪,很快消失无踪。   “原来五年前,九江郡那场铺天盖地的瘟疫,竟有四弟的手笔。”   凤楚生眼睛眯了眯,脸上闪过一抹异色。   他起身,提起桌边的茶壶,为自己空荡荡的茶杯,又添上一杯茶水。   “倘若我说,我没有插手,大哥你可信?”   “信不信没那么重要。”凤明奕转动着手中的玉镯,不咸不淡道:“即使四弟没有插手,祝莲当年身为你的赘后,小动作不断,以四弟心性,如何会不派人监视。是以,四弟理应知道她手中有鼠疫毒药才是。既然如此,九江郡那场人祸,便是你有意纵容而为。我道为何,祝莲当年如此冒犯与你,甚至私自招兵买马,你还愿放她一条生路,原来是留着后患,给为兄使绊子。四弟心计,朕甘拜下风。”   “皇兄此番破费波折前来,原是来兴师问罪的吗?”凤楚生唇角的笑容微微僵硬,他端起茶杯的手几不可查的抖了一下,茶水从杯中溢出,尽数滴在他的手上,如玉的手指,瞬间红了一大片。   “四弟这就是承认了?”凤明奕暗紫色的墨眸灼灼的盯着他,虽看不出多少情绪,却无端让人感觉有千钧之力,压得人没办法喘息。   凤楚生掩饰性的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喝的急了,茶水哽住喉咙,勾着腰,开始剧烈咳嗽。   身前之人居高临下的看他,他明澈的眼中无波无澜,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连一丝嘲讽的笑容都懒于施舍。   “皇兄说的是,五年前那场人祸,我难辞其咎。也罢,左右苟活了这么多年,在她生活的地方,感受她的气息,体验她曾经看见的乡村美景。五年时间已经够长,愚弟死而无憾。”   凤楚生忍者喉咙口的麻央,哑声道。   “四弟可知,朕为何会提起此事?”凤明奕并没有回他,他的眼睛在氤氲的茶水中,染上一层雾霭,愈发高深莫测。   凤楚生抬眸,唇角笑容收敛的一干二净,由于方才干咳过,眼角甚至带了丝湿气儿。他颓败的靠坐在炕上,低声道:“有什么想知道就问吧?九江郡那次,我并没有插手,但祝莲手中的鼠疫毒药,却心知肚明……罢了,总归是我欠你的,有什么想要问的,你且问吧?”   凤明奕修长的手指,极快的转动着腕上的手镯,他的声音带着丝几不可查的紧张:“琼暖……谢琼暖,你与她来自同一个地方,她可有解除当年鼠疫的药?”   “你……真想知道?”凤楚生猛地抬起头,他眼内带了丝难以言喻的晦涩,见身前的之人双眸灼灼。   这才继续道:“我不知道那女人是如何与你说的,倘若你问我,五年前九江郡的那场大规模的鼠疫谁有那个能力,能将之平息,这世上仅有一人,那便是……谢琼暖。”   凤明奕的双眸忽的睁大,他停下转动手镯的手,五指蜷缩成拳,指腹埋入白皙的手掌心中。刺骨的疼痛传来,他勉力支撑住自己端坐的脊梁。   “那女人与我出自同源,我们俱是末世里出来的人,她那人有很严重的厌世情节,有时候与她在一起,我甚至会产生恐慌,总觉得她随时有一天会自杀而亡。”   凤楚生苦笑出声:“我不知道她具体的能力,但是我知道,她能解毒,代价,可能是燃尽自己的生命,以命换命。毕竟,我曾被她用那样的能力救治过,代价是,她瘫倒在医院整整一月有余。救我尚且如此耗费生命之力,倘若救下整个九江郡的疫民,我想那应该是,以生命为代价。”   “凤明奕啊凤明奕,她既然给了你理由,你何必追根究底,对你没好处?”   “你可知道,你是全天下最幸运的哥儿,此生曾经拥有过那人温柔以待,那是我毕生难求的东西,倘若有来生,我愿意拿所有的一切与你换她温柔一吻。”   “她那人,看起来什么事情也不放在心上,可倘若她真的有在乎的人,那便会掏心掏肺的对他好。”   “凤明奕,其实我们是一类人。我为了权力,失去她。你又何尝不是,为了万民,逼着她寻上了那样的死路。”   “我猜她定是瞒着你真相对不对?她那人,素来喜欢故弄玄虚,即使自己身死,也不愿让活下来的人背负着罪恶活下去。她对我是这样,对你必定也会一样。她对什么事情都是事不关己,却比任何人都更在乎感情。那样的人……伪装成恶人,却是全天下,最善良的女人。”   “她那么可遇不可求,你说你为何不珍惜,竟然把她给弄丢了,再也找不回来?”   “凤明奕啊!凤明奕……秦楚生啊!秦楚生!你们踏马的都是些什么混蛋!”   ……   凤楚生情绪有些失控,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胡话,泪水糊了一脸。   属于楚德帝的一生,即使城门被迫的那一刻,他也没有流过一分一毫的眼泪,然而此刻提到了那人,胸臆间竟是满腔的遗憾与悔意。   他明明嘲讽凤明奕,心中应是畅快淋漓,却不知为何,心头的悲哀一波波,仿佛融进了血液里,源源不断。   凤明奕听着他说着胡话,脸色隐藏在茶水升腾的云雾中,那双如玉的手指死死的捏紧,指缝间一股股血液渗出,砸在地上,晕开一圈圈血色玫瑰。   --   凤明奕带着凤楚生离开崂山脚下的这天下午,天上乌云密布。   两任帝上脸上的神色,便如这天的天气一般,阴沉难明。   范寒苑跟在小皇女身后,垂手而立。   “帝上,是否即刻启程回京?”   凤明奕抬眸看向远方,深紫色的眸子暗潮涌动,他抖着唇,颤声道:“不,朕要去另一个地方,暗五、暗七领着凤楚生回京,其余人,跟着朕去琅邪郡,琅嬛山。”   “您是去……?”范寒苑有些诧异,她那双虎目闪烁不定。   凤明奕觑了他一一眼,冷声哼道:“我去何地,你不知?你……你们……费尽心机隐瞒,难道猜不到,我去琅嬛山的意图?”   范寒苑眸中骇然之色尽显,她跪在地上叩首:“臣有罪!”   “呵!原来真是你们!她……如今是生是死?”凤明奕眯着眼,紫眸内盛着屡屡精光。   范寒苑的腿不自觉的抖成了筛子。   她埋首,颤着声音回道:“生死不知!”   天空一声响雷,泼天的雨幕洒下,豆大的雨珠落在凤明奕的脸上,他抬手胡乱的抹了一把被雨水、泪水迷蒙的双眼。   薄唇失了血色,反复张合了几下,这才发出一丝哑音:“走!”   他得去寻她!无论是尸体还是骨灰!   他抬头,最后觑了眼崂山脚下这片熟悉的土地。   这里承载了他与那人太多人间悲欢的回忆。只肖随意一眼,记忆便如潮水般涌来。   悲伤从心口蔓延,扩散至四肢百骸。   他张了张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对不起,我一直以为你在这个世界上自由自在的活着,却原来,这才是真相!   为何真相残忍到令我不能呼吸?真疼,琼暖,我真疼!你若听见,可能为我吹吹……我要的不多,这一次,我不要这天下子民,我要你!   你可能再等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是我泪点太低,还是怎么样?最近每次写完我都想哭……这辣鸡饼,说好的甜甜甜呢,太虐心了,你的手速为神马不能写到甜…… 第82章   廊嬛山山脚, 有一家茶肆。   茶肆的名字叫奕点点。   前来喝茶的人极多, 每日排队的人可行成一条长龙。   只可惜这家名叫奕点点的茶楼每日只招待前一百位茶客, 且要求奇葩。   有外地客商路经此地,看见如此盛况, 不免好奇。   有那好奇之人,不免上前询问:“兄台可知,为何曲曲一个茶肆, 生意会如此兴隆?”   “您是外乡人吧, 有所不知。奕点点,所售之茶与普通茶楼茶水不同。其茶, 名曰奶茶, 其味也,茶浓醇香,入口顺滑,奶味甜而不腻。入口似入仙境,端的是云端享受。尝有一落魄秀才, 偶经此地, 品此茶水, 后一扫颓志, 勤奋学习,考上举人。举人老爷中举那天,再次前来,欣然赞道:此茶为五味甜茶,可驱世间万般烦恼。”   “哦?当真如此神奇!”   “神不神奇, 在下并不知,可喝完他们家的茶水,心情确实会变得很好。”   “他家生意如此兴隆,供不应求,为何不扩大门店?”   “唉,我也不知,听说茶肆的主人不求钱财,随缘接客!可惜了,每日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茶客众多。有的人甚至等上十日,也未能喝上一杯茶水。”   ――   西北边陲,每日来往商队不断。行色匆匆的车队一辆接着一辆。   住在边陲之地的百姓已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这日,几十带刀护卫,护着一辆青棚乌盖马车,马不停蹄的疾驰而来。   他们从山脚而上,马不停蹄的向山上驶去,一路尘土飞扬。   山下的村民见此,不禁侧目。廊嬛山,地势凶险,即使徒步上山,也是千难万难。今天,见有马车驶入山内,莫不惊奇。   车内,装饰极为舒适,软塌,方桌,桌上茶水糕点俱是精致。   “爹亲,你可闻到什么甜甜的奶香味儿?”   紫衣男子将手中的书卷放在一旁的方桌之上,他应声看过来,双眸如墨,冷冽的声音多了丝考较:“为父只闻一香甜味道,思儿何以说是奶香?”   马车上,身着红色锦衣的小女娃杏眼咕噜噜转动,她咧嘴冲着男子笑。   想了会儿,这才有条理的回道:“方才马车行至山脚,微风拂过,掠起车帘,女儿看见山脚下,有一茶楼,香味便是从那里传来。思儿之所以称其味道为奶香,盖因其中有羊奶的香气,又因,听见茶楼外茶客所言,称此茶楼所售茶水为“奶茶”。是以,女儿私以为应是奶香。”   凤明奕隆起的眉目,稍稍舒展,他伸出双手,抚了抚女儿的羊角辫。   扯了扯嘴角,缓声道:“尚好,只是仍略有欠缺,方才的香味中有奶又有茶,倘若单单称之为“奶”,却并不准确。好在你年纪小,能有如此洞察力,实属不易。”   小女娃求表扬的神色瞬间垮了下来,她耸拉着头,垂眸盯着自己的绣鞋。   她是个没有母亲的孩子,从小,看似花团锦簇中长大,诺大的皇宫中,除了父君,几乎所有人都对她毕恭毕敬,唯命是从。   所有人都夸她,可是,她却感觉不到真心。   她真正想要得到父君的夸赞,却从没有得到过。父君是伟岸的,他的背脊如山一样挺直,他给她做了很好的帝王的榜样。   可是他却从未给她所渴望的鼓励。   她今年四岁了,从有记忆起,便开始接受严苛的教育,身边几乎所有人都告诉她,她未来将是一国之主,她需得付出常人没有的努力,掌握各种知识,只有这样,才能再未来,令万民国泰民安,她生来身上便与她父皇一样,承载着天下万民。   没有人会在她苦学疲惫时,让她停下玩耍。   春天万物复苏之时,没有人会带着她去野外踏青。   冬天雪花纷飞,宫人们都在堆雪人,却没人带着她一起玩。   她是大凤朝的皇太女,她没有时间不学无术。   她一岁能言,两岁识字,三岁诗词歌赋,四岁开始学习人情世故。   她曾偷偷看过话本,民间的小女君,与她不同。   两岁尚被抱在怀中,三岁还在牙牙学语,爹疼母爱,生来千娇万宠。   当听伴读说,她的母君会亲亲抱抱举高高,她的母君偶尔会带着她,一起打马游街。她母君还会在她调皮的时候,打她屁股,打完,喂上一颗甜枣。   她母君会……   她眼中只有羡慕。   她没有母君,她的父君自她有记忆以来,从没有笑过……   她犯错误的时候,父君只会隆起眉头,眼神冰冷的看向她。她得到太傅表扬的时候,父君眉头稍稍舒展,严厉的让她再接再厉。   想到此,小小的女娃娃头垂的愈发狠了些,眼眶中,一丝晶莹落于身边的方桌之上。   “啪”的一声脆响,如一把剑射入凤明奕的心中。   随着这一滴眼泪,小女娃内心的悲伤,似乎终于找到发泄的途径。   她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眼泪糊了一脸。   凤明奕沉默的坐在女儿身边,眼白处,泛着些血丝。   他薄唇开合,反复很多次,却发不出声音。   他扬起来修长的手,想要将女儿揽入怀中,手却顿在半空。   他浅淡色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悬在空中的手顿了很久,却只是安抚性的拍了拍女儿的背。   凤行思泪水迷蒙了双眼,她迷迷瞪瞪的抬起头,泪水氤氲里,觑见了身前爹亲的脸,他脸上仍旧无多少表情,可那双如墨的双眸却有着她看不懂的悲伤。   小女娃对爹亲身上的情绪很敏感。   她虽四岁,却比寻常女娃成熟很多,虽不明白爹亲为何如此悲伤,却本能的不愿看见他那样的神色。   她身体一僵直,哭声戛然而止,上前两步,埋入父君的怀里,哽咽道:“父君莫要伤心,阿思不哭了,再也不哭了。”   凤明奕手有点儿发抖,听着女儿童稚的安慰,脸上的悲怆极快的收敛干净。   他狼狈的别开眼,双眸看向远方,安抚道:“父君没有哭,阿思也不许再哭了。我们去见你的母亲,哭丧着脸,如何令你母亲喜欢?”   “母亲?”小女娃一下子从凤明奕的腿上坐起来,眼角挂着抹泪:“母亲?可是半月前,那神女庙中所见的母亲?爹爹,母亲长的可真美,如个仙女一般!”   “真人比神女像更美,阿思见了就知道。”   “是吗?比柱国公府的柳姨还美?”   “云泥之别!”   ……   小女娃喋喋不休的问,身边端坐的年轻男子偶尔耐心的回上两句。   小女娃脸上带笑,却不知上首的男子,眼内全是悲伤。   他没告诉女儿,那人化作天上的星星不见了,五年前便已经消失无踪,此去琅嬛山,不是见面,是……收尸。   --   五月的琅嬛山美的不似凡间,满山遍野的栀子花,开遍了整个山头。   凤明奕牵着女儿的手,走入蓬莱暖生阁的山门。   这里的建筑于他来说,并不陌生。   廊桥庭院,皆是烂熟于心。   他轻车熟路的走在长廊之上。   四周声音寂寂,亭台之上灰尘累累。   凤明奕的眸色深入大海,几日前,他收到了大师姐的来信。   信中交代了五年前的真相。   那人是个骗子,生来只为行骗。她给自己留下一封远走高飞,恩断义绝的回信。   险些将他骗去了一生。   可笑,他连为她收尸的机会也要等到五年后,何其残忍!   在那场瘟疫之中,她用燃尽自己性命为代价,救了万千百姓,尸首被师傅带走。   大师姐说,那样的人,她所求不是万民敬仰,只为了让自己无忧无虑的过一生。   用了那样令自己没有办法接受的方式。   倘若时光可以重来,这万民于他又有何种关系,他想要也不过只是她能活着,再对他笑上一笑。   只可惜,此生再没有机会,他好恨!   凤明奕牵着女儿的手,一步步往里走。   小女娃不懂父亲眼中浓郁的化不开的悲痛,她滴溜溜的转动着眼珠,打量四周的假山莲池。   此方景色比宫中御花园,尚且不逊色分毫。   风行思脸上异色连连,正准备回头,身边的父君却发了话。   “到了!”   她顺势看向前方,眼睛倏然睁大。   这是一个叫做“暖阁”的小院儿。   推门而入。   前方正厅,放置着一副棺材,许是很久无人打扫,棺材上方,布满尘埃。   棺材前设有灵堂,令人奇怪的是灵堂之上的牌位,不似一般的牌位,字迹斑斑。   上前几步,才能看清,牌位之上密密麻麻的字。   “上穷碧落下黄泉,暖人不暖己,谢琼暖之棺!”   小女娃双眸骇然,她攒紧父君的手,正欲惊呼出声。   抬起头,却看见爹亲,脸上纵横交错的泪水。他一手牵着自己,那挺直的背脊在看见灵牌的一瞬间,佝偻了下去。   他抖着手,扶上木棺,哑声道:“思儿,看见你母亲,如何不下跪?”   他说完顺势跪在了棺材口,两行情泪,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   直到这一刻,小小的女娃方明白,谁是母亲。   原来她有母亲,母亲睡着了,躲在棺材里,没办法再与她相见。   泪水从杏眸中溢出,滑入嘴里,四岁的皇太女,此生第一次品尝到泪水的味道,咸的发苦。   父君抚着棺材,对着棺材中的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话。那样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此刻却唠叨的仿佛,要将此生的话说尽一般。   他说:“你真狠啊,谢琼暖,骗尽了我的眼泪。”   “自以为了解我,却不知,在我心中,天下万民与你比,连你一根手指也不如。万民死,我尚不过落下个恶名。而你以这种方式死去,却是将我的心当成了洋葱,一层层剥开,我疼。”   “呵!可笑,这老天,为何要令我恢复记忆?早知今日,我只愿当落水村的祝明奕,倘若我仅仅只是奕哥儿该多好。”   “琼暖,我好悔,你说的对,我有什么资格值得你爱,背着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珍惜自己,迫的你以这种方式,以命换命。是我……是我亲手将你送入阿鼻地狱,都是我的错……”   “你瞧,这是我们的女儿,思儿,她都四岁了,一直问我,母亲是谁,今日终于带她见上了你……你开心吗?”   “对不起,五年了,我才发现真相,我将你接走好吗?接回上京,我们一家三口团圆。”   “妻主,你再等等,快了,行思再有十年便能长大,到时我去寻你,可好?”   ……   这天的阳光并不温暖,一缕缕射入屋内,凤行思不停的打着哆嗦。   她见过冷漠的,发怒的,沉默寡言,帷幄天下的父君。   却唯一没见过此刻的他。   凤行思睁着布满泪水的双眼,乖巧垂泪。   “母亲,倘若你听见我的心声,可否在父君的梦里出现抱抱他,思儿觉得,父君需要您的安慰。”   也不知絮叨了多久,女儿太小,地上哭了会儿,竟歪在一边睡着了,凤明奕换来屋外的侍卫将女儿抱走。   空荡荡的屋内,便只剩下了他一人。   他不再说话,苍白的唇瓣几部可查的抖动,声音沙哑再也发不出声音。   他定定的看这棺木,很久方才起身,双手用力,将棺木打开,木棺上的灰尘飘扬,迷蒙了他的双眼。   他眯着眼睛,原以为,棺内会是那人变成枯尸的身体,却在棺材完全揭开的那一瞬间,看见了一封信,一件白衣。   凤明奕整个身体抖得如个骰子一般,他颤颤巍巍的拿起棺材中的信封。   由于手指抖的厉害,撕开信封的动作,反复了很多次,才成功。   宣纸上的字迹潦草,行笔洒脱。   大梦一醒,恍然发觉自己没有了异能。   啊……   崂山懒女如今真的名副其实。像我这样的人,往后再也配不上他了……   嗯,他值得更好的。   听说他快成亲了,有了她人的女儿。   啊……想想好心痛。   罢了,既然大梦一醒,死里逃生,总归是不能在山上,为情所困。我该下山看看,属于他的万里山河。   得好好得活着,万一哪一天,熬死了他喜欢的人,我还能闪亮登场,上位成他女儿后母呢?   哈哈哈……瞧,大梦一回,我发觉我乐观了不少。   我的阿奕,要以最幸福的模样活着,我最大的隐忍也只能做到不打扰了,我的阿奕,有最爱的妻主,有可爱的女儿。   他值得最好的幸福。   宣纸上的字到此结束,凤明奕视线却停留了很久,他仿佛要将信纸上的字迹刻入脑海中。   伸手捂住胸口,眼眶中的泪水,如决堤的河流。   他将左手中的宣纸放在唇边,苍白的唇摩挲着信纸。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她的气息。   呵!她人的孩子?此生,能让朕为之生孩子的女人,除了你还有谁?   你竟不信自己!   谈什么配不配的上,没有异能多好啊?   朕的阿暖,没有那等逆天的能力,此生便再不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呵呵!   凤明奕低低的笑出声,声音低哑,带了几分道不清的森冷。   --   凤行思醒来的时候,正在他父君的怀里,马车颠簸,透过偶尔被风撩开的布帘,能看见山脚下的风景。   她眼睛微肿,许是哭过,声音带着丝哭腔。   “父君,我们这就走了吗?母亲的……”   “行思乖,爹亲带你去寻你母亲”   小女娃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可是她明明在方才的棺……”   凤明奕低头,双眸如墨:“不,那不是,爹认错了。爹将你娘弄不见了,思儿与爹一起将她找回来好吗?”   小女娃迟疑的点头,双眼滴溜溜的转动。   凤明奕并没有多做解释,转移话题:“思儿上山之前,对那间茶肆内的奶感兴趣,爹亲带你去看看好不好?好弥补我儿今日掉下的金豆豆。”   小女娃一扫方才颓丧,眼睛倏然一亮,兴奋的回头,声音清脆:“好!爹爹真好!”   马车咕噜噜的轧过山间小道,一路颠簸行至山脚。   “帝……公子,山脚那间茶肆到了……”   车队停在茶肆门口,范寒苑绑好缰绳,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垂首而立。   马车内的人低低“嗯”了一声,布帘掀开,凤明奕牵着女儿的手,慢条斯理踩着脚踏,从车上下来。   原本边陲之地的车队并不引人注目,可是自马车中的郎君与小女娃从车上下来后。   他们便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身着紫衣的男子,有着张俊美无铸的脸,他如松如竹的站在马车前,举手抬足间,仪态万千,矜贵不可方物。   他牵着位小女娃,女娃粉雕玉琢,灵气逼人。尤是那双杏仁般大的眸子,在阳光下,仿佛能折射出瞳仁中琉璃的颜色。   侍卫们跟在凤明奕的身后,走到茶肆门前。   抬脚便欲进入茶肆内,周围排队的众人这才回过神。   开始指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说。   “我说,这位公子,您是外地人吧,奕点点的规矩,每日只接待一百位茶客。生活幸福美满者不接,生意兴隆者不接,权势滔天,衣食无忧者不接……”   “我们这些排成长队的人,都是生活不如意的人,茶肆主人说,希望这样一杯甜而不腻的奶茶能给我们一点儿生活中的甜。”   “公子,我观你侍卫环伺,女儿绕膝,通身贵不可言,您这样幸福美满的人,没有达到茶肆的规矩,喝不上奶茶,还是回吧。”   “是啊,还是回吧!”   ……   范寒苑持刀便要上前,威呵。却被帝上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挡了回去。   凤明奕上前,他唇边溢出一抹自嘲:“哦?原来这家茶肆还有这样的规矩。人间百苦,我足足尝了五年,大姨,旁人慕我太富有,我羡他人有幸福。”   他苦笑道:“我如此苦,可能喝上这样一杯奶茶?”   一开始发话的大妇有些不好意思的绕绕头:“公子,对不住阿,我猜你是情伤吧,那去前方的方桌上,将你的痛苦,写一句话吧。”   大妇清了清嗓音:“你有所不知,茶肆的主人每日从世间百苦中,取一百位苦情之人入内。今日只差最后一位了,你得赶紧去。”   “谢过您!”凤明奕说完,抬脚向前走。   茶肆的木门紧闭,门前摆放了一个方桌。   桌子上放着纸笔,他蘸墨,在其上挥洒笔墨。   我爱之人曾说生同枕,死同棺。我一直以为自己将与她一同携手共白头。可是后来我将她弄丢了。   五年,我搜刮整个大凤朝所有的厨子。学会了所有她喜欢的吃食儿,当我做了这满汉全席之时,长桌上却再没有了她埋头苦吃的身影。   她走的那天,我怀上了她的孩子。   如今孩子四岁,孩子问,爹爹,我的母亲是谁?我无言以对……   ---   小树做好奶茶,从茶楼内走出来。   一打开门,便看见茶肆门口站着位身着紫衣华服的男子,他正放下笔杆,墨眸扫来,令小树心中一阵胆寒。   小树愣了愣,西北边陲之地,除了主子。此人乃是他这一生见过最为出色的哥儿。   只可惜,面相太冷,一眼便能看出他心事重重。   跟着主子开茶楼半年,他掌握了一项技能,可以分辨出他人的喜怒哀乐。   小树脸上的异色一闪而逝,他冲着紫衣男子笑了笑,拿起桌边一打宣纸,对着排成长队的人,礼貌的说到:“诸位,稍等片刻,今日入楼最后一人,将在一柱香后公布。”   他说完,入得楼内。   这是一间极其特别的茶楼,楼上楼下,共有二十个雅间。   每一个雅间内,装饰都极为舒服,棋桌,软塌,摇椅,壁画。   但凡入茶楼内品茶之人,可边喝茶,边在雅间中休息。   茶肆规矩:入茶肆品茶之人可带一人陪伴,却不能多带。   茶肆内院是一个极大的花园,花园中繁华盛开,树与树之间,偶有一两个秋千,可供茶客游玩。   --   茶肆内院,小树拿着手上的宣纸,穿过花园,走到后院一间屋舍前。   他敲了敲门。   “进。”   小叔顺势推门而入,八仙桌旁的女人,眼睛有些迷蒙。   许是屋外忽然投进来的阳光太过刺眼,她杏眸微眯。   “主子,此乃最后一批等待入得楼内客人的手稿,您选选?”   谢琼暖素手微抬,揉了揉额角。   她皱着眉,懒声道:“就最后那一张吧,今日正午没睡好,我有些头疼,你去吧!”   “主子,您有没有事儿?不若咱提前关门,我去给您请个医生?”   谢琼暖摆摆手:“你去吧,我没事儿,待坐一会儿,许就好了。”   “可是……”小树皱着眉,脸上盛满担忧。   却换来靠坐在椅背上的人一瞥:“嗯?”   小树再不敢迟疑,躬身退出主子房内。   作者有话要说:  哦,我想喝一点点了,真的,只有奶茶才能救我的手速。话说我又哭了,写着哭,太矫情了……   今天还有四千,我一会儿给饼儿子洗完继续肝,冲鸭   还有九千字完结…… 第83章 正文完   茶楼外, 排着长龙的人群一一散去。   凤明奕牵着女儿的手跟在小树的身后。   “别的雅间俱有客人, 公子今儿也是赶巧儿, 茶楼正好空下一间视线十分好的厢房。”   小树边带着路,边介绍道。   眼角余光瞟向身后的紫衣男子, 却在他脸上看不出丝毫惊喜之色。   他也不意外,尽职尽责的将一大一小两位客官引入房内。   “哇!”发出惊呼声的是一直循规蹈矩的小女娃。   她双手捂住嘴巴,惊觉自己失礼后, 故作小大人般, 假咳嗽一声,往自家爹亲身后躲了躲。只那双眼睛滴溜溜的转, 来回打量着这间布局特别的茶舍。   小树眸中含着笑意, 觑了一眼身后布盛满震撼之的小女娃。黝黑的脸上不自觉的带了抹温柔。   话痨体质附体,他柔声解释道:“二位客官今日赶巧儿遇上,此间雅室乃我奕点点茶楼,唯一一间为小孩儿布置的雅间,墙上所画之物乃我家主人, 亲手所绘。倘若一帧帧看完, 便是一出故事。小女君一会儿喝茶之际, 可借此消磨时间。”   小女娃忙不迭的点头, 杏仁般的大眼看过来,与他的眼睛对视的那瞬间,小树没来由的愣了愣。   他总觉得那样的眼睛有些熟悉,费劲脑汁回想,却抓不住任何痕迹。   他笑着摇摇头, 甩掉心头的怪异,脸上又重新换回热络的微笑。   见二人进入雅间,小树从怀中掏出一张宣纸,递向前来:“您二位请坐,此乃茶肆内的茶品,您看看想喝什么口味的奶茶?”   宣纸上用柳体写着茶水的名字,凤明奕并没有说话,他那双如墨的眸子,盯在宣纸之上,双手微微发抖。   能写出如此张狂字迹的字体之人,他此生见过一人亲笔书写过。   那人烂熟于心,又恨不能啖其血肉,将之融入骨髓内。   小树见身边的华服男子,盯着茶单好半晌,一直一言不发。   他好奇的抬眸看过去,不经意间捕捉到,身前郎君那双如墨的俊眸内涌动的猩红。   小树不受控制的向后退了两步,后脚跟碰到身后的方桌上,发出“砰!”的发生一声闷响。   小树失态的咳嗽两声,打破沉默。再打量时,紫衣男子双眸黑黑沉沉,哪里还有方才的异样。   他尴尬的咧嘴一笑,指着凤明奕手中的茶单问道:“公子,可想好了,您二位打算喝什么口味的奶茶?”   “稍等!”   凤明奕说完,蹲下身,将茶单递给身后的女儿。   温声道:“思儿自己选,有什么想喝的尽管喝,此处茶肆,不要银钱。”   此话一出口,小树与凤行思皆是一愣。   小女娃抬起头,杏仁般的双眸与自家父君对上,见他点点头。   这才侧身看向小树:“小二叔,您家茶肆的主子,心真善。可开门做生意,不收银钱如何维持周转。不好,不好!”   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君,摇头晃脑的说教,如个小大人一般。   小树原本打算开口反驳的话,无端咽入喉咙口。   他看了眼,这对打算吃白食儿的父女两儿,待要重新张口翻驳,却被身前身高颀长的男子,一个警告的眼神,给吓得闭上了嘴。   心里暗骂道,明明看着是个有钱的富家夫郎,竟然想来骗白食儿。   “小二叔,我要樱花味的奶茶,多加奶。我爹爹要原味奶茶,少加糖。”   小女娃,一本正经的拿着书单翻看道。忽然惊讶的指着茶单反面,咦了一声。   “这见蛋糕的糕点乃何物?是甜的吗?”   小树撇撇嘴,想着方才这二人要吃白食儿的对话,也不愿意继续开口解释。   却不料,一直沉默寡言的男子,薄唇张合,低声道:“蛋糕乃一种甜品,常用来贺人生辰。其味道偏甜,入口松软,覆有奶油,奶油甜腻,但不可多吃。”   “爹亲!你好厉害!竟然知道蛋糕,宫……家里明明没有厨子会做这种糕点啊?”小女娃仰起头,双眸星星点点。   “我吗?以前也不知……后来你母亲为我亲手做过这样的糕点。只是她手艺不好,做出来的蛋糕……嗯……”   凤明奕唇角微勾,他想起了多年前崂山山脚下,他们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有一次,她问他生日,他不在意的说自从失忆后,便再也不曾过生辰。   那晚,她在灶房鼓捣了很久。   待出来的时候,捧上了一团白糊糊的糕点。   她说这叫蛋糕,虽然她做的蛋糕外表看起来软塌塌一坨,但是味道却还不错。   那晚蛋糕上的奶油糊了他一脸,她将他抵在床上,轻柔的将奶油一一舔舐干净。   她邪魅的对着他笑道:“阿奕真甜!”   他满脸通红,双眼紧闭。   堵在喉咙口的沙哑未能说出口:“妻主,也很甜。”   ……   回忆总是甜蜜,凤明奕捏紧拳头,再抬眸,外露的情绪收敛的一干二净。   “你……你如何知道蛋糕?怎么可能?蛋糕乃本茶楼特色!你一个外乡人从何处所知?”   小树指着他,鼓起勇气,气道。   却只换来华服男子轻飘飘一瞥。   他一步步向他走近,小树耿直的脖子耸拉下来,不自觉的往后退。   凤明奕低头,他墨色的眼睛深如大海,定定的看着眼前的黑脸小哥儿,忽儿轻嗤出声:“我说过,她亲自为本公子做过,嗯?你不信?”   “我……我……”小树深吸一口气,忍着发颤的双腿,硬着头皮,作势便要理论一番。   “我观郎君一表人才,侍卫环伺,一看便知道家底丰厚,今日如何也学了那市井之人,净说些瞎话。小的也不怕您身份尊贵,有话一定要说,蛋糕这种糕点,乃我家主子祖上传来的方子,你说的她,定是偷了我家主子的配方。”   凤明奕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哦?我说的她,许就是你家主子呢?”   他说完也不再看他,牵着女儿的手,为她解释壁画上卡通画的内容。   “思儿,可喜欢墙上的壁画?”   小女孩儿点点头,她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墙上栩栩如生的人物。墙上画着的小娃,威风凛凛,他扎着羊角辫,身披混天绫,手拿火尖枪,脚踏风火轮,霸气又威风。   一向稳重皇太女脸上,总算带了丝这个年岁小女孩该有的好奇与崇拜。   “这副壁画的全名叫哪咤闹海,很久很久以前,东海有个性格暴戾的三太子,为祸人间……”   紫衣男子的声音低沉悦耳,他的语气极缓,娓娓讲述,他一边说指着墙上一帧侦壁画,就仿佛故事场景浮现在眼前。   小女孩儿听得如痴如醉。   父女俩一人讲述故事,一人听得认真,旁若无人,似乎已经忘记了房间内的小二哥儿。   小树嘴巴越张越大,他捂着嘴,将惊呼声咽了回去。   他……约莫确与自家主子相识。   倘若他只是知道蛋糕配方也就罢,可是他连哪咤脑海的典故,也知之甚深。   小树仔仔细细的再次将不远处一大一小两位客官,打量一遍。   这一看,身上惊出来一身冷汗。   那位站在紫衣男子身边的小女君,她的眼睛像极了自家主子的那双杏眸。   小树捂着嘴,跌跌撞撞的退出雅间。   他撑在门外的墙壁上,长长的舒了口气。   看了眼身后的厢房,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后院走去。   雅间内。   凤行思指着墙上的壁画道:“父君好厉害,不止能讲出壁画之上哪咤闹海的故事,还将闹海之后的故事一并讲了出来,小哪咤好可怜!后来的故事呢?小哪吒削骨还父,削肉还母之后,可还活着?”   小女娃杏眼星星闪烁,崇拜的看向自家父君。   却见长身而立的爹亲,唇角微勾,双眸似有回忆。他低头看她,语气带了抹怀恋:“思儿,这故事乃你母亲讲给为父听的,之后的故事,我也不知,你亲自问她好不好?”   “咦?母亲?”小女娃仰起头,垮下脸来:“母亲不是不见了吗?倘若父君找不回母亲,思儿是不是永远也不知道哪咤的故事了?”   凤明奕但笑不语,他如墨的眸子看向窗外。   此间雅室,窗户口正对着内院的花园。   二楼视野极好,他能看见姹紫嫣红的花丛中,一抹匆匆往内院深处行走的身影。   凤明奕眯着眼,似笑非笑道:“不会找不到,她就在这座花园里,思儿将她找出来好吗?”   “可是……母亲没见过我?倘若她不理我怎么办?”   小女孩面露迟疑。   凤明奕蹲身看她,深紫色的眸子暗潮汹涌:“她若不理你,思儿便将自己的生辰八字告诉她吧。生于长安城城破的那天,取字为:念琼,且与她说说吧。”   小女娃欲言又止,看了眼窗外的后花园,咬了咬唇,终是没问出心中的疑惑,转身往外走。   空无一人的雅间内,寂寂一片。   屋内,紫衣男子背着手,视线定在窗外,一动不动。   他唇角挂着抹若有若无的笑,看似随意,手心却早已指痕深深。   ――   小树赶到谢琼暖内室门口,敲门半晌,却无一人回应。   他跺了跺脚转身往回走,楼内尚有客人,他得守着。   平日倘若主子不在屋舍,他也找不到她的踪影。   有时候,她会离开茶楼很多日,最长的一次有一月之久。她回来的时候,给他带了很多西域的好玩意儿。   从一开始主子不见的心惊胆战,到现在习以为常。   小树如今再看不见主子,已经见怪不怪。再不会提心吊胆,四处寻找。   想着方才茶楼内紫衣郎君话里话外的意思,俱是与主子相识相知。   可如今找不到主子,他也只能将满心的疑惑埋入心底。   小树叹口气,渐行渐远。   --   谢琼暖提着个水壶在她的花园深处浇水。   大梦一醒,身体不见虚弱,可却留下了个偏头痛的小病。平日倘若没有睡好,头痛的症状便尤为明显。   午睡醒来头痛欲裂,却也再不敢回头继续睡,否则夜里入睡更加困难。   谢琼暖揉了揉额头,继续躬身浇花。   此时正直春季,花园里百花盛开,草木旺盛,空气煞是清新。   她在花园内,浇了会儿水,头痛的症状稍稍减轻。   正打算找个石凳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稚嫩的声音。   “姨,打扰一下,请问这里可有一位名讳为琼暖的年轻女君吗?”   谢琼暖提着水壶的手微顿,她转过身,微风拂过,吹乱了她一头未束的青丝。   眼前是位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她正扬着脸,如个小大人一般,一本正经的看着她。   谢琼暖弯腰将水壶搁置在脚边,直起身,慢条斯理的将遮挡在面颊前的发丝别到耳后。   这才看向身前的小女娃,唇角勾着抹懒洋洋的笑:“你找她做……?”   “娘!”小女娃忽然脸色一变,惊呼出声。她一改方才的梳理有礼,快步跑上近前,捉住她的衣摆,撺紧。   她稚嫩的脸上盛满了惊喜,杏眸越睁越大,满含濡慕。   谢琼暖低头狐疑的觑了眼抓着自己衣摆的孩子。   “小朋友,你喊我什么?”   “娘,娘,娘!我是思儿啊,四年了,思儿终于有娘了!”   谢琼暖挂在唇边的懒笑僵了一瞬,她尴尬的张着手,眼睁睁的看着小萝卜头,如个倒栽葱一般,栽入自己怀中。她稚嫩的脸微扬,两行泪水如开了闸的洪水,越流越多。   谢琼暖一脸懵逼:“什么情况?碰瓷儿?”   小女娃耳力好,眼见着自己的娘,根本不认自己。与民间画本里,母亲见到女儿时,亲亲抱抱举高高的亲密,根本不一样。   她不由悲从心中起,小脸一垮,哭的愈发大声。   从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的谢琼暖,手足无措。   她无奈将投进自己怀中的萝卜头抱住,俯身,从怀里掏出块丝帕,耐心的为她擦眼泪。   她温声哄道:“别哭了,再哭鼻子,被鲤鱼精听见,将你抓走,孙悟空可来不及救你。”   小女孩抽抽噎噎,撇嘴哽咽道:“哼!思儿才不需要孙悟空救,我爹爹就能将我救回来。”   她说完,似乎想到什么,双眸喊着两泡泪,语气中多了丝扭捏:“孙悟空是谁?比哪咤还厉害吗?”   “你看了西厢房的壁画?”   小女娃点点头,谢琼暖眸中滑过一抹了然。   这孩子应是从西厢房雅间里喝茶的茶客。   搞清楚小女娃的身份,她长长的松了口气,眸中几不可查的多了丝温柔,哄到:“孙悟空吗?孙悟空可比哪咤厉害多了!孙悟空大闹天宫之时,与哪咤大战三百回合,他是他手下败将呢!……”   小女孩儿竖起耳朵,一时忘记了方才的悲伤。   小孩子好哄,谢琼暖胡诌了西游记中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故事。   小女娃眼睛闪闪发亮,不一会儿,看向她的目光便充满了崇拜。   谢琼暖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她最近是不是太无聊了,开始在孩子眼中找存在感。   总感觉被那样崇拜的目光盯着,自己有点儿美。   谢琼暖难得好脾气的陪着个小女娃,讲故事讲了小半个时辰。   再抬头时,竟发现夕阳西下。   她敲了敲小女娃的头,嗔道:“好了,今天暖姨的故事就讲到这里了,赶紧回去吧,你出来这么久,爹娘可要着急了。”   小女娃原本兴奋的双眸,瞬间暗了下来。   她撇了撇嘴,作势又要哭。   谢琼暖眼疾手快的将葱白的手指竖在小女娃的唇边。   “不许装!不然下次暖姨不给你讲故事了!”   小女娃杏眸滑过一抹狡黠:“娘往后即使不给思儿讲故事,思儿也要叫您娘!父君说过,思儿的母亲,貌若天仙,形貌昳丽。母亲名讳乃谢琼暖。您是不是叫谢琼暖?”   谢琼暖眯着眼,被问的哑口无言,她顿了会儿,疑惑的问道:“你父亲是谁?”   “父亲字子彻,全名凤明奕。我出生于瑞康五年,长安城破那天,取字念琼,思儿一直以为,父君是要让我谨记穷苦平民,后来才知道,念琼,念琼,实乃思念琼暖之意。”   小女娃的声音,稚嫩童真。明明毫无攻击,却字字珠玑。   谢琼暖无意识的推后一步,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脸上慵懒的声色一扫而空,难得有些呆愣。   她细细的打量眼前的小女娃。   柳眉、杏眼,鼻子以上与她的一模一样。鼻子以下却又像极了那人。   生于瑞康五年,长安城破!怀胎十月,却原来是她的……   她抬起素手,葱白的指尖颤巍巍的抚摸上小女孩孺目的杏眸。   心头的惊喜与辛酸泛滥成河,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叫思儿?”   小女孩儿乖巧的点点头,看的出来她被那人教育的极好。   “你好,思儿,我是你的母亲谢琼暖。往后请多多指教。”   谢琼暖蹲身,视线与她平视,伸出手,与小孩子的小手掌握在了一起。   “你好,母亲,我是大凤朝皇太女凤行思,往后母亲能不能对我亲亲抱抱举高高?”   小女娃神色认真,双眸盛着期许。   谢琼暖心中翻涌的情绪再也忍不住,双眸水光蔓延。   她郑重的许诺:“能!对不起,是母亲的错……”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投射在一大一小两个母女脸上。   小孩儿仰起头,笑容灿烂胜似繁花。   谢琼暖摸了摸她的发髻,拉起她的手,柔声道:“思儿,走吧,我们去见你的父君。”   ――   二楼雅间,身高颀长的男子,笔直而立。   他清波潋滟眸子里,倒影着楼下两道越走越近的身影。   古井无波的心脏,在这一刻,终于开始胡乱跳动,他捏紧拳头,迫着自己镇定下来,侧身入座。   八仙桌上,摆放着小二哥,方才送上来的奶茶与蛋糕。   凤明奕端起奶茶,抿了一口,紧紧蹙起的眉头稍稍放缓。真甜!难怪能一饮解千愁。   他苦笑出声,雅间的门忽的“吱呀”一声响,门外的人终是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爹亲,您看谁来了?”小女君难得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一般,邀功似的仰着脸,牵着母君的手,快步向前。   凤明奕抿着唇,他不疾不徐的抬起头,深紫色的眸子,晦涩难明。   他扯着嘴角道:“好久不见!”   她对上他的视线,杏眸中氤氲缭绕,千头万绪。   谢琼暖抬了抬手,双手却如何也动弹不了。他越发消瘦了,整张脸瘦的脱了皮相。她想上前,将他拥入怀中,可看着他眼角眉梢的疲惫,深陷的颧骨,忽的自惭形愧。   “还走吗?”他语气平缓。   她忍着心头的怜惜,重重的摇头,声音发颤:“对不起……”   凤明奕放下茶杯,他上前几步,将她拥入怀中,薄唇擦过她的耳畔。   一字一顿的轻声道:“妻主好狠,子彻疼了五年,伤口已经化脓,对不起治不好。后半生,子彻将你圈入怀里,可好?”   “好!”   “将你融入骨血可好?”   “好!”   “将你我合为一体可好?”   “好!”   他一声声的问,她一句句的答。   她说:“对不起,阿奕,让你久等了!”   他说:“没关系琼暖,太痛了,我再也不想回忆,往后就将你禁箍在我身边可好?这样我们便再也不会分开。”   这天的夕阳尤为美丽,落在两人的脸上,分外温暖。   谢琼暖反手抱住他劲瘦的腰身,垫脚在他淡色的唇上,落下久违的一吻。   分离的太久,那样的味道,甜的不似凡间之味。   世间珍馐百味,不抵他唇上的温软。   谢琼暖满足的眯着眼,原来他在身边,才是圆满。努力活着,只为等他……等他而已!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洞房加温泉,还有个顾暖……然后结束……   感谢大家一路陪伴……好舍不得你们,我付出真感情了……以前看过一个干货贴,说作者要装高冷,是保护自己,因为天下有不散之筵席,总要说再见。假设你与读者都有感情了,他走了,你估计会心情低落很久,后来我真的体会过……悲伤了很久!   尽管如此,但是饼哥装不了高冷……手贱喜欢互动,话唠作话一堆。感谢你们包容,虽然饼哥28岁高龄,但是我还是个少女……容我哭唧唧一下……   下一本开系列文《油猫病(穿书)》,关于女主闺蜜顾暖的爱恨情仇。   还有一本预收《休夫(女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