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被迫下嫁 作者:奶油泡芙酱   文案:   庆阳侯府三姑娘在宫里犯错坏了名声,老太太令周夫人迅速将之发嫁,嫁的人不是门当户对的勋爵权贵,而是日前上侯府打秋风的破落户。   高傲娇作的三姑娘羞愤欲死,泣道:“我便是绞发做了姑子去也必不叫人碰我一下!恶心死我!”   魏亭一个刚毕业工作不久的人,一晃神就穿越到了陌生朝代,那家里娶了个千金贵妻,日日横眉冷对,爱使小性,脾气左拧。   魏亭原想好好同人说话,没想到想见人一面,一丫鬟先通传二得人家同意三同意了最后说话还隔着一道屏风。   魏亭:算是开了眼了。   三姑娘三板斧,一哭二闹三不吃饭。   魏亭险些崩溃:“姑奶奶快别哭了,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魏亭,楚令意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甜文   立意:促进古代医学发展 ================ 第001章   话说在这燕京北街第三条胡同里,住着有一户人家,这家姓魏,祖上逃难来的燕京,说是那年日子不好过眼看都吃不上饭了,索性牙一咬跟着人从了军,命大,几次在战场上遇险都侥幸活了下来。后来跟着几位老兵油混,每次打仗后都学旁人在战场上扒拉死人的衣物,或者打进城池里也私下巧手藏些东西,如此慢慢就攒下了一些家底。   五六年过去了,仗也打完了,跟着军队一起回了城,这人心思活络舍了些钱财出去走了门路,补了一个城卫巡逻兵的缺。   现如今北街胡同巷子里两进宅子也是那个时候置办下的,有钱有宅子后请媒婆说媒娶了个姑娘当媳妇,转过第二年就生下儿子续了香火。   姓魏的不识字,本就是逃难来的,都忘了自己是哪个沟沟里出来的穷小子,好笑的是当年当兵私下昧藏东西的时候,他曾经藏过一匣子书。他们这种当小兵的手下不干净本就是犯了军规,下手摸东西的时候哪里会挑拣,都是逮着机会看见什么拿什么。   书自然极其珍贵的,读过书的人知道没读过书的人更知道,觉着神圣,姓魏的一直从西北藏到了燕京。   后来儿子长大了,他就送儿子去上了两年学,识了字才知道这是几本医术,再后来这东西就成了魏家传家的东西,魏家后来几个儿孙也成了大夫,能给人看点小病。   到了魏大成这里,还开了间诊馆,只是不知是运气不好还是遭了人算计,半年前有一个来看病,吃了他开的几剂药之后人越发不好,那一家子十几个儿孙来闹,又是打人又是砸东西让赔钱不然就去告官,魏大成性子最是懦弱小胆,吓得连呼饶命,回头赶紧把诊馆卖了钱全部赔给了人家,这事才算完。   诊馆没了庸医的名声也传出去了,家里没了来钱的进项,最要命的是魏大成被吓破了胆,决定搬去乡下住去,他妻子王氏大事都听丈夫的,魏家大二子二儿子也都同意,家里遭事儿几个月来实在是不好过,何况现在已经没人再找魏大成看病,一大家子人干坐着吃什么喝什么。乡下好说还有个宅子,几亩薄地,凑合着能过。   但是偏偏有一个人怎么都不肯,这人就是魏家的三儿子魏亭。   魏亭自觉在燕京过得好好的,怎么肯去乡下吃苦,虽然家里诊馆没了但就是不肯走!   “好端端的做甚要去那腌臜的乡下地头!我不去!”魏亭说这话时十分恼怒。   然他爹魏大成比他更恼怒:“不孝子,你爹的话也敢不听,我说搬就搬,混在这儿日子哪里还过得下去,你就不怕人家来寻仇!”   魏亭马后炮,不以为意:“怕他作甚,几个无赖小子他要告官便让他去就是,且如今诊馆没了钱财没了,人家捞够了本早背起来得意偷乐去了!”   “孽障!”魏大成跳起来打他的头,被他夫人王氏拉住了,不免又调转枪头骂,“都是叫你给宠坏的,慈母多败儿!”   王氏讪讪。   魏亭的两位嫂嫂也不满意,住在燕京城里的谁愿意搬去乡下,可是公爹说话她们两个哪能插嘴,就盼着魏亭出声能改变魏大成的意思。   虽然平时也不待见魏亭这个吃闲饭的,但这时候就希望他去顶魏大成的话,反正不用她们去说,能成最好没成也不是她们挨骂。   魏亭性浮,十几年来没吃过什么苦,长这么大一事无成每每游手好闲在外,他那两个哥哥于医术上没有天分,寻常做的是帮自家采买药材的事,魏亭十岁上就跟着他爹学医,然他并不是真心喜欢此道,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事就溜出去混,如今已然十九,肚里却丁点东西没学到,就这样他还爱打着大夫的名义出门招摇撞骗,有时候手头紧了就去远一些的地方骗几个钱来花销。   搬家搬去乡下简直是要他的命,难道他们还能去种地吗?只听魏亭道:“爹和娘带着哥哥嫂嫂他们自去就可,我留在这里,哪也不去。”   魏大成怎会答应,训斥,“这宅子是要卖了去的,家中如今一点积蓄都无,卖了换些钱回来,到时候去乡下在前院设个坐馆,还可以继续行医看病。”   “什么?”魏亭大惊,“爹想把这宅子给卖了?这不是咱家的祖宅吗?怎地能卖,我不答应,也不离开。”   要放在魏大魏二身上没人敢这样跟自家爹说话,魏亭是幺子的确比旁人多受几分宠爱,故而总有几分侍宠生娇。   魏大成简直没抄起棍子来打他,一时弄得鸡飞狗跳,但他要回乡下的决定没人能改变,转头就吩咐大儿子带人去收拾检查乡下的房子,看需不需要修补,待弄好了之后,就去租一辆牛车开始搬东西,家具细软所有的通通弄走。让后又联系了牙行的人找了掮客过来看发房子找买主。   魏亭真急了,连忙去求他娘,说让去劝劝他爹宅子不能卖,他爹很不必怕人报复,人已经拿了钱走哪里会再生事,又说自个儿要是去了乡下能做什么,难不成每日看嫂嫂们的白眼么,再者他如今还没娶妻,去了乡下能说着什么好姑娘,不若留着宅子自己先留在这边看风声,一年半载的要没事儿就能举家再搬回来。   他这说辞还像句人话,王氏听了也觉得在理儿,等晚上关了屋子睡觉就跟魏大成慢慢说了,魏大成耳根子软,被王氏几句软话说服了下来,只是他嘴硬,背过去骂了一句:“不孝子!”王氏知道这是答应了的意思,喜不自禁。   第二日在饭桌上就把事情讲了,说前半部分的时候两个儿媳妇听了还不高兴,心想凭什么就只让魏三留下自己家的就要去乡下吃苦,然等王氏话说了下半茬儿,那刚想争的心思又落下去了,对啊,留魏三在这里宅子就不能被卖掉,之后还能搬回来,这般想着心思才歇下去。   牛车运了两趟行礼,第三趟魏家一家子除了魏亭都坐了上去。   王氏给小儿子留了几个大钱,嘱咐了几句才被魏大成拉上了车。   爹娘带着一家子去了乡下,魏亭更是没了管束,跟着几个狐朋狗友一连混了好几天,等把王氏就给他的几个钱花完了才心里一咯噔清醒过来,现下家里可没谁能帮衬自己,钱用完了自己吃什么喝什么,先头他还在他爹面前打包票,说自己好歹学了点医术怎么说都能混口饭吃,当时魏大成可是又把他骂了几遍,让他千万不要出去骗人,行医问诊那可是关乎人命的事!   魏亭并没把魏大成的话听进耳朵,只觉得他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眼下口袋空空,不弄点钱来饭都没得吃,是以他还是像之前一样走远些在去那些街头巷尾,总有些需要看病的人,能赚几个钱。   魏亭提着他那个小木箱子出了门,走在巷子里他没发现几个邻居从门缝里看他,见还拿着药箱,等看不见人扭背地啐了几声。   傍晚吃饭的时候几个嘴碎的大娘端着饭碗坐在自家门槛上边吃边说话,一人说:“魏大夫一家都走了怎么偏把个魏三落下了?”   另一个回:“上午见他背着药箱出门,怕不是又去招摇撞骗了,夭寿哦!前阵子他爹才弄出事来一间诊馆都赔了出去,他怎么还不知道怕?”   “害人的玩意儿!早晚要弄出事被抓起来!”   魏亭不知道这些话,他只知道自己今天运气不好,居然一个生意都没接到,两手空空回了家。   下午饿了肚子没吃,第二日早上醒来饿得两眼发昏,赶紧去厨房翻出些米来,好不容易才熬了一锅粥,囫囵吃了才觉着舒服了些。   魏亭受不了兜里比脸蛋还干净吃了上顿愁下顿的日子,这才觉出一个人住的苦,爹娘在家时好歹回家都有口热饭吃,饿不着。   现在可没人靠,以至于他每时每刻都在想着该怎么弄钱。   这日思夜想的,还真别说,叫他想起一件旧事来。   还是魏亭的爷爷说给他听的,说是当时魏亭的太爷爷,就是当年去从军了的那位,在战场上救过一个人的命,那人为了感谢他太爷爷救命之恩就跟太爷爷结了义,说两人日后兄弟相称,等班师回朝自己绝对不亏待他,随后还从腰上扯下一块缀着流苏的黑色木雕件下来,上面刻着一个楚字。   后来大家果然都回了燕京,只是对方似乎忘了那件事,魏太爷自己按着木件儿上的信息偷偷去找了,这才知道那个楚是燕京庆阳侯府楚家。   实实在在的侯爵贵族门户,跟普通人那是天上和地下的区别,如此魏太爷哪里再敢找过去,慢慢绝了心思。只是后来这事说给了家里小辈知道也传了下来。   魏亭小时候听他爷爷说过,当时还可惜过为什么不找过去,人是侯府里的人,身份尊贵,他家老太爷对人有救命之恩,人随便从指缝里漏出一点来就够他们家富贵了。不过是他魏家的老太爷拉不下那点脸,不肯上门去,这门关系就淡下去了。   魏亭乍然一想起这事,立马跳了起来,然后跑自己房间去,翻箱倒柜找那个小挂坠,他记得他爷爷丢给他玩的,后来就给扔在哪儿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大家~ 第002章   费了大功夫,好悬从一个瘸腿破柜子里找到了那积了灰的缀件儿,放在衣服上戳戳吹吹弄干净后,才有了点原来的模样,有一面果然刻着一个楚字。   拿了这个东西,魏亭就琢磨着该从哪里入手,怎么样去登门攀关系。   庆阳侯府的门厅不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进得去的,寻常大门前都守着好几个小子,一般人多看几眼都要被呼喝打发开的,他自己就溜达过去几回,被人使了好几回脸子。   换个小胆些的人不定悻悻然就放弃了,那样的侯门大户怎么惹得起,一个落不好得罪了人要抓起来治罪的。   魏亭当然也怕,但他又实在穷得很,再则心里一旦起了攀富贵的念头后就再也按不下去。   一连几天地往东街跑,不算一点消息没打听到,而越打听得多眼睛就越发亮心里越激动,魏亭单知道庆阳侯府高门勋爵,具体也只能想象着这家多有钱,想着这些贵人吃喝山珍海味穿衣绫罗绸缎之类的。   等见识到庆阳侯府后面的整一条街两侧的房舍都是他家下人住的,才粗浅地意识到这家有多大的基业。   魏亭自也有两分机灵,往后街走了两回碰巧认识了一个人。   那人是庆阳侯府的一个下人,因面相长得不周正,说话时嘴巴还总往一侧歪惹,人嘲笑,日子久了就得了一个歪嘴的浑号。   这歪嘴是庆阳侯府的家生子,一家子都是奴才。他本姓王,老子是给府里喂马的,老娘是扫外园子的,在主子面前说不上话,领的差事没油水,歪嘴自己又这个模样更不能放到主子面前惊了主子们,一家都不得脸,便是在后街住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好位置。   那日歪嘴在府里受了别人的气出来后骂骂咧咧,穿过后街正要回去,哪知倒霉踩了一坨臭狗屎。   后街哪里能养那些畜生,这一看分红是有人故意弄过来害他出丑的,歪嘴抬头打眼往四处一看,不远的位置一群杂毛秃小子正冲他使鬼脸,随即还拍拍屁股肆意哄笑着跑远了。   歪嘴气炸了肺,当即要去追,没想到这一没站稳又摔了一跤。   赶巧魏亭经过,忙上前扶了人一把,不反不嫌人家身上粘了狗屎,见了他正脸模样也没嘲笑他的歪嘴,反说了一句,“小兄弟怎不小当些,可有没有哪里摔着。”   歪嘴当时就认定魏亭是个好人,虽不认识不曾见过,但见他穿得干净利索,头上束冠,显然不是人府中下人,于是连忙一叠声道谢,非得请人进屋喝口茶水再走。   魏亭假做推脱几句,见人家言辞恳切便还是答应下来。   如此两人这便认识了。   又之后几天,魏亭从几个狐朋狗友那里讨回来之前借出去的几个钱,将歪嘴请出来吃酒,歪嘴自然答应,两人酒桌上你来我往几杯黄酒下肚言语间就愈发亲近起来。   魏亭愁准时机,待酒过二巡,又叫了几道大菜,看人吃得热汗直冒,这才慢悠悠似闲话似的道:“说起来,我祖上太爷爷那辈,跟你们庆阳侯府还有两分渊源。”   歪嘴筷子一顿,抬头,随即边吃着肉边疑问道:“这话怎么说?”   魏亭抿了一口酒,笑着摆摆手,“罢了,也不值一提。”   这反而把歪嘴的好奇心勾上来,越发要问:“魏公子且说说看,左右这里也没个外人,怕甚。”   “既然王兄弟想听,我便论几句也无妨,不是多大个事,当年我祖上在北边从过军,曾经在战场上救过一个人,那人姓楚,大概就是庆阳侯府的某位老太爷,为报恩情他与我祖上口头结了义,还赠了一块贴身缀饰与我祖上,让他日后回京只管找去,言自己必定不忘救命恩情。后来我祖上回来了,去打听了一番才知道他那楚姓义兄是什么样的人家,祖上深觉自己身份低微不愿与人惹麻烦便没在去了,如此这关系才算就断了去。”   歪嘴听得入了心,待他话头停下,瞬间一拍桌子道:“最后果真再不曾找过?”   魏亭呷了一口酒,“自然。”   “哎哎,这般真是,太可惜了!”歪嘴摇摇头,十分遗憾那原本近在眼前的攀附权贵的机会,不过忽而他双眼放出精光,问:“魏公子,那件楚太爷给的物件儿可还留着?”   “自当是好好留着的,怎么说都是祖上遗下来的东西。”   歪嘴眼珠子转得飞快,一边说:“这事未必就没有回旋的余地,想咱们庆阳侯府是什么样的门庭大户,若魏公子手上的物件儿真是当年楚太爷给的,只管拿出来,我虽混得不如意但在府里总有几个熟识的人,再不济塞几个大钱也能成,到时候得了内院太太的空闲把话往前一递,占着祖上的名头总也会让奶奶们见一见人的,只那边儿松了口我把魏公子往前一领,见了面,该说什么话就怎么说,还怕侯府会亏待你不成!”   魏亭打的正是这个主意,这番话实实在在如了他的意,听着舒坦。   这歪嘴实也不是个蠢的,有些心窟窿,打锣听声儿说话听音,话开半茬儿就能明白意思。   两人一拍即合,而歪嘴这般热络也是想着事儿真成了自己在其中多半得些好处,不算亏。   于是这般歪嘴就先回府去,内里有人好办事儿这是真的。他找了一个跟他老娘关系不错的婆子送了几个钱,那婆子领他去见了周夫人的一个陪房,歪嘴把因由一说,说是上头老太爷活着的时候的认识的人带着旧物找上门来。   那陪房之后果然去回了周夫人,周夫人自不会见一个不知哪来的穷小子,就吩咐了自己的儿媳妇去办这事儿。   回头歪嘴就一脸喜悦地把魏亭领去了庆阳侯府。   当日,那大奶奶歪在炕上,几个丫鬟蹲在一旁给她按摩捶腿,魏亭站在远处,中间隔着屏风只隐隐绰绰能看见一个人影。   屋内围着七八个下人却都安安静静脚步轻省,魏亭被这做派阵仗吓得不敢说话,待有一个婆子叫他跪下回话他才把事情说了,直直白白说自家遭了罪被人陷害如今一无所有,不得已没了法子这才上门来。   大奶奶叫人把物件儿呈上去,魏亭乖乖递了东西。   对方一看,还真是楚家的东西,然已然过了这么些年,那位太爷也早去了,并不知事情真假实情,有道是人走茶凉,再者这事就算是真的,侯府也绝然不会认了这劳什子的义亲,大奶奶甚至在心里庆幸,说好歹这家识相多年前没凭个东西就真的过来,不然侯府跟这样的小户贫门认了亲岂不是不叫人笑掉大牙。   是以这会儿便淡淡道:“多早年的事了,我们这些小辈也没听先祖提起过,倒这件东西也有两份眼熟,不过这府里人多事儿多什么时候丟了两件也不稀奇。如今你拿着东西上门了我也不能白让你这么走了,荷香……”她叫唤一声,旁边立马有一丫鬟奉了托子走到魏亭那边。   只听大奶奶继续道:“下半年各处都忙,我这里余下的现钱也不多,这些你拿去够你们一家下一年头的花销了,是个意思,莫嫌弃才好。”   这一番话就是不认那什么义亲,由头只说是魏亭“捡”了府里东西送回来所以给的赏赐。   魏亭打眼一瞥,托子上当着有五十两白白的雪花银,当时眼睛就看直了,心里十分激动。   丫鬟把这番表现都看在眼里,而后拿了块青布将银锭子全给包了起来,塞到魏亭手上,道:“奶奶这会儿子也忙,七八个管事的都在前偏厅等着回话呢,魏公子要是暂时不忙我领你去下处吃些点心再走不迟。”   魏亭不傻,听这话连忙退后一步抬手作揖道还有事要忙就不留了,又大声给那大奶奶道了谢,随后就跟着丫鬟离开。   魏亭捧着五十两纹银出了侯府,回头就给那歪嘴送去五两作为谢礼。   从来没有过这么多银钱以致整个人都发了飘,家又没人管着于是便越发不知忌讳,整日往外跑,三天两头不见人,偶尔回去一趟一副浪荡无形的模样,邻里见了直摇头。私下都说魏三这是废了。 第003章   另一头,庆阳侯府。   三姑娘大晚上被从宫里送了出来,当时老太太的寿康院都要惊动了,沉沉问是什么事,丫鬟不敢耽搁老太太睡觉怕害了身体,只说没大事,有大太太那边处理着,老太太这才又闭眼歇息下了。   几息的功夫,周夫人正德院这边的灯火全亮了,内院伺候的丫鬟门轻手轻脚进屋,耳语传话,再由大丫鬟去给主子说。   片刻后,周夫人就穿好了衣裳从寝间走了出来,丫鬟连忙将她扶到外间暖炕上坐着,四角下的炭火都拢得旺旺的,   下面跪着回话的丫头,周夫人呷了一口茶,拧眉问:“前面怎么说?”   “回太太的话,是内宫里来的人,打头的一位公公是赵贵妃宫里的,带人把三姑娘送出来,外头大爷在接待,这会子已经把人都送走了。且……那位公公说是贵妃娘还让给带了一句话,”小丫头咬咬牙声音不自觉小了。   周夫人脸色沉沉,“什么话。”   “说、说是三姑娘,无德无行,不堪教化。”   “放肆!”周夫人一拍案桌。   周身下人越发低眉垂首,闭耳不听。   一个嬷嬷立刻走过去打了小丫头两嘴巴,低声骂她,“发昏的东西,胡言乱语到主子跟前来了。”   小丫头吓得呜咽告饶,周夫人烦心地挥挥手让人把她带下去了,道:“好好教教规矩,这般什么话都敢浑说,姑娘们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随后又把丫鬟婆子都打发出去了只剩下个心腹李嬷嬷,是从小的伺候周夫人的奶嬷嬷。   周夫人面色就完全绷不住,难看得紧,问:“三姑娘呢?”   李嬷嬷忙道:“已经送回海棠院去了。”   “到底是做了什么天大的事竟被大晚上送回来?我之前怎么说的,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莫出风头不要惹事,”周夫人说着说着就冷笑起来,“咱们这位三姑娘倒好,选秀且才过了第一轮,这般不不体面地送出来,当真是个祸害,养了她十几年如何悉心教导都没用!她自己没了脸就算了回头还要丢了整个庆阳侯府的脸,带累其他几个丫头!”   “太太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选不上不见得就是坏事,真成了妃嫔以后不得压咱们大姑娘一头。”李嬷嬷知她一半说的都是气话,便只慢慢劝和着。   周夫人冷冷道:“她那样的性子,真入了宫可不知能活几天!”   “太太,要不要把三姑娘请过来?”   周夫人摆摆手:“不必,她现在不定能说出几句囫囵话,问题不在这里而在贵妃让人说的那句话。三丫头若真在宫里犯了什么大错恐怕就不止这样,既这样被送出来怕是单得罪了那位娘娘,犯了人家的忌会。”说罢她又一抬头,问李嬷嬷,“赵贵妃娘家今次有没有人进宫?”   李嬷嬷略躬着点身子回说:“怎么没有,赵贵妃娘家成国公府,皇后娘家越国公府,今年都有人进宫。”   周夫人眉目不舒,道:“三姑娘那样的音容相貌,我一早就担心是会惹皇后宫妃不喜,偏生她又不是个软和性格会说话的,一身的清高劲儿咱们府上都是第一份儿,无人能及!”   李嬷嬷假作听不出这话里的讽刺,只低低宽慰,“太太莫要太担心,三姑娘大事上也拎的清,不能给府里招祸的。”这大不敬的话她也只敢在深夜里关上房门在主子面前说两句。   周夫人并不乐观:“这话说得为时尚早,你且瞧着明日城里的风向,赵贵妃特意说了那两句话怕是会让咱家这位三姑娘吃个大亏,这也就算了万一累整个府里的姑娘,我不说什么老太太那里也饶不了人。”   李嬷嬷心里一咯噔,“太太的意思是……”   周夫人一个眼神,李嬷嬷便把那未说之话咽回去了。   老太太是什么人,能让一个女儿败坏了府里名声,一旦赵贵妃那句话人尽皆知,老太太头一个要做的恐怕是将人打发掉。   李嬷嬷想着心头也有些发颤,三姑娘就是有些小性坐性那也是正院太太养大的,她们这些老人听着都觉着心头打鼓。   于是迟疑道:“往常,老太太也是疼三姑娘的。”   周夫人垂着眼皮,淡淡道:“你们三姑娘若一直好好的谁不疼她,满府的姑娘哪个颜色比得上她。”这话里的深意一听便知。   周夫人一看李嬷嬷脸色就知道她想说什么,打断道:“大姑娘自然处处都好,她也不必要跟三丫头比这个。”   这话说的是事实,大房二房的姑娘全算在一起没有说长的不好的,然三姑娘的相貌的确是更盛,那模样一见就让人又怜又爱,别说男子了她们这些人看了偶尔都容易晃神,就说大姑娘规矩德行最好侯爷都夸过的,说是对几个妹妹一样看待照顾,但他们这些下人明眼看着,三姑娘使性子时大姑娘都谦让她。   周夫人又道:“我一早没打算过让三姑娘进宫,是老太太和老爷起了心思,见她生得好,想博一场泼天富贵。”   她说这话时眼底全是冷笑。   “如今可好,也不知这三姑娘保不保得住。”   李嬷嬷于心不忍,“这……侯爷那里能答应?”   周夫人道:“你什么见过侯爷过问过内宅的事。老太太是杨家出来的,杨家百年传承的世家大族最是守着那些古礼,姑娘家未出阁时便严厉教导,只怕是老太太一出手直接送三姑娘去家庙反省自身,你们三姑娘哪还有活路。”   “可如何是好,难道就真让、让三姑娘那样了?”   周夫人喝了一口茶,半抬眉梢,“便是要即刻给她定一门亲送出阁去。”   李嬷嬷哑然:“然这一时半会儿的,哪里去找登对的好人家。”   周夫人半笑不笑,“可没有你时间让你慢慢选人家,再一个你以为三姑娘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大半夜赵贵妃巴巴特意让人送来‘无德无行不堪教化’这八个字,我若料得不错,明日必是府府知晓,只要不愿直喇喇与赵贵妃过不去的,谁会要三姑娘。”   李嬷嬷是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去把宏儿叫过来,我有事问他。”周夫人话锋一转道。她嘴里的宏儿是大房的长子,庆阳侯府的嫡孙,楚宏泰。   方才也是楚宏泰在外院招待宫里来的人。   李嬷嬷打帘子去了外头,招了一个小丫头去请人。   不多时,李宏泰就带着一声风霜进来了,丫鬟连忙上前接过解开的披风,又朝里面喊一声“大爷过来了。”   李宏泰大步进去,先给周夫人问安:“请母亲安。”   周夫人招招手让他坐下,又让丫鬟倒了热茶,才问:“你看着怎么样,那位公公有没有透出些话来。”   楚宏泰沉吟了一会儿,开口说:“三妹妹那事不很乐观,那些人没有细说,只道是……”他略顿了顿,叹了口气,“说是三妹妹给赵家的姑娘下药。”   良久,周夫人才蹙眉开口:“她要是真能做出那样的事,我倒一早放心让她进宫了。那赵贵妃,气势太过了。”   楚宏泰心说谁道不是,赵贵妃气势太过,中宫皇后尚且都要避其锋芒,这一摊子浑水只怕要把庆阳侯府搅和进去。   周夫人并非无知妇孺,忽然反应过来心里就打了一个咯噔,连忙低沉对楚宏泰说:“这单是针对三丫头的,还是……”   楚宏泰沉默半晌,终于说:“祖父明面上中立,但……儿子得到些消息,祖父其实与东宫太子的人有些联系。儿子能察觉别人自然也能察觉,祖母和父亲让三妹妹进宫博富贵,祖父从未过问,是因为祖父也需要三妹妹去探一探宫中众人的风向,也有打算将三妹妹许给太子为侧妃,赵贵妃又怎么会让这事达成,所以……”   所以三姑娘这颗棋子自然只能被人玩弄来去,成为牺牲品。   楚宏泰极聪明,只会比周夫人想得更周全。   “母亲直接把三妹妹婚事定下吧,明日祖母那里必会发话处置她,您还得周旋一二,需尽快,此事拖不得。”   周夫人头疼得紧,按了按太阳穴,“行了知道了,你且先回去休息,我让人去把你媳妇叫过商量商量。”   楚宏泰点点头,跪安后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新年快乐!   隔壁软饭男晚上更新,么么大家。 第004章   周夫人把儿媳妇叫过来说了半宿的话,只睡了后半夜,且堆着一脑门子的事哪里睡得踏实,天才擦亮就起身了。   大姑娘今日竟也一早就过来,她昨夜隐约听到些动静,原想问问,然嬷嬷不让她们姑娘家张这些事,更何况当时明非院已经落锁了不好再出去,无奈只好按捺下,到早上一醒来,让丫鬟伺候着穿戴好后就往正德院这边来了。   楚令娴给周夫人行礼请了安,一步一动言行举止大方得体行云流水,叫人看着赏心悦目,俨然是刻在股子里的矜持贵女礼仪。   周夫人招招手,“快坐下。”   楚令娴在一旁坐下了,暖阁里伺候的几个都是贴身大丫鬟,倒不用顾忌太多,楚令娴便道:“母亲,昨夜里出了事么?”周夫人还没回答她就先一顿,想到什么似的说,“是三妹妹回来了?”   周夫人诧异看了她一眼,刚好丫鬟呈了朝食过来,有一叠马蹄奶米糕,这东西精细做起来费功夫厨下不常做,姑娘们惯是爱吃这个的,周夫人顺手端到女儿跟前,嘴里说:“你见着她了?”   楚令娴心道果真是回来了,只面上摇摇头,道:“我这里去三妹妹的院子不顺路,倒没去。只是宫里选人不是才过一轮论说第二轮还没开始妹妹怎会……”   “我也不瞒你,这事瞒也瞒不住,”周夫人只略沾了下筷碟就放下了,眉心不展,“你三妹在宫里犯了些错,被赵贵妃宫里的人送出来的。”   楚令娴先是一怔,过了会儿才慢慢道:“出来也好,那里面不是什么好地方,妹妹去了反不好。”   周夫人瞥了大姑娘一眼:“这话在外头再不许浑说的,叫人听见一分一毫都要招祸。”   楚令娴如何不知,只是一时嘴快,眼下便即时认错,“女儿省得的。”   周夫人对大姑娘的规矩再没有不放心的,只是时常说上一句教导她时刻记得自省,需知一时在家嘴松快了出了门未必不忘形。   提起三姑娘的事还是头疼,周夫人自身乃是大家出身,见识规矩一点不差,她正院里养大的三个孩子,自己生的大少爷和大姑娘脾性规矩都是一等一的好,只一个三姑娘,天生有些左性小性,心高气傲又爱作骄态,时常让周夫人没法子。   脑子里一下子想了很多,周夫人对女儿道:“这几日就别出门了,我记得你逢初六要去那崇德寺的,这次也推了,在家看着点三姑娘。”   大姑娘无奈莞尔,她去崇德寺倒不是烧香拜佛,而是崇德寺内有个十分有名气的书法文坛,楚令娴是个书法痴,这点爱好怎么都搁不下,她是女子不能露脸,但每月初六都是要把自己的字作送过去的,再品一品别人的。   但周夫人发话了,大姑娘只好应下。   桌上的吃食都收起来后,周夫人看了看时辰,想着三姑娘该要过来请安了,便对楚令娴道:“等会儿你三妹妹要过来了,我有些话要同她说,你先回去。”   大姑娘点头,扶着丫鬟退下了。   *   海棠园内。   三姑娘从被送回来后就一夜未睡,先是在窗前冷着脸坐了许久,被丫鬟们劝着梳洗躺上床挂上了帘子,一个人就哭了半宿。   晨起眼睛就有些肿,不好看,几个丫鬟一脸自责,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还要宽慰主子,道:“姑娘快别难过了,回来了未必不好,咱这样的人家也不必进宫争那富贵。”一边说一边端来热水给三姑娘敷面,“时辰不早了,换了衣裳还要去太太那里请安,莫露了相叫人说没规矩。”   楚令意好歹收了泪意,让丫鬟伺候打扮停当往才正德院那边去。   这会儿天才大亮起来,楚令意过来正院,周夫人并没让人等,打发丫鬟扶人进来。   “请母亲安。”楚令意福了福身,她声音平平淡淡的,比以往失了些精气神。   周夫人面相很是庄重严肃,不说话的时候尤为有些冷淡,她淡淡看了楚令意一眼,一下子发现对方脸上的形迹。   三姑娘捏些帕子的手紧了紧。   眼前姑娘,生得小巧鹅蛋脸型,一拢罥烟细眉微蹙,秀气玉鼻,一双桃花眼内波光潋滟不笑却含情,檀口小嘴紧抿。   身段窈窕,骨肉匀亭,肌肤瓷白温润细腻如暖玉。   三姑娘一身皮肉骨相满府没一个比得上且无一不羡慕稀罕。   周夫人自养她那日起就不曾松了她的规矩,就是怕她仗着绝佳的音容相貌不知自持流于下乘,学了那不知轻重轻浮的一套,丢整个庆阳侯府的脸。   三姑娘从来跟大姑娘比着,不肯叫人说嘴,她的规矩自是也分毫不差。   周夫人道:“过来坐。”   楚令意挺着腰背轻轻坐下。   她心中有十分的恨意万分的委屈,那时宫里的情形她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些人看笑话嬉笑嘲讽将她的自尊踩在脚下羞辱,楚令意几乎没熬过去。   而现在,她最怕的就是被人问那些事。   周夫人半晌都没说话。   楚令意又颤声叫了一声:“母亲。”   “三丫头,我一早告诫过你,万事谨慎不可惹事,你可曾听进耳朵里?”   楚令意紧咬唇瓣,似泣未泣,忍着道:“是女儿错了。”   “知错了便认罚罢,你得罪于赵贵妃,这事难善了。你们俱也知老太太规矩重,不会容得哪个人坏了侯府的名声,你若不想去家庙我便要替你择一门亲,正事了之前你待在自己院中无事忌乱出。行了,将这卷心经拿去抄写。”   楚令意脸色瞬间大变,“母亲!”   周夫人淡淡看她,“你不肯?”   楚令意眼眶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母亲。”   周夫人皱眉按了一下太阳穴,“三姑娘,我寻常是怎么教的你规矩,将眼泪擦了下去吧。”   楚令意一张脸素白一片,眼睛失神,最后还是李嬷嬷扶着她出去的。   送走楚令意,李嬷嬷回转正房,叹了一声道:“三姑娘这是不知道太太的难处,这需得操多少心,老太太那里都未必会松口。”   周夫人打断,“只求这孽障之后莫再闹出事来。”接着又道:“老太太那里该起身了,我过去一趟。”   赵贵妃便是要这事情瞒不住,人尽皆知最最后。   按理说庆阳侯府的楚三姑娘许给太子做侧妃是指望不上了,赵贵妃不该做得这么绝,然对方打的就是杀鸡儆猴的主意,哪肯轻易放过这个靶子,这才顺势而为狠推一把。   楚三姑娘彻底坏了名声。   老太太果然大怒,知道事情的那晚就罚了楚令意的跪,没说跪多久,只让一直跪着,直到三姑娘晕过去,请了大夫来才罢休。   与周夫人所料不差,老太太直接起了将三姑娘送去家庙养病的念头,说要正一正家风。   周夫人和大奶奶一处周旋说和半日,好容易才让老太太压下火暂时稳住了。   “你要叫她嫁,且嫁个什么样的人家!侯门勋贵哪家敢要,便是敢我也不敢将她送出去!到时叫人埋怨说教楚家没规矩教不好女儿,那是结仇!”   大奶奶上前慢慢说:“老太太莫气坏了身子,也不非得那样的人家,寻常普通人家也是可的,只要人品好三姑娘也嫁得。真送去了家庙,叫外人瞧着真好像我家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很该堂堂正正嫁女儿才好呢,正好堵住旁人的嘴。”   正是大奶奶这几句话叫老太太改了主意,老太太向来把门庭规矩看得比天重,那话正是戳中了她的痛处,这才退了一步,良久沉声道:“那便去寻,早早发嫁出去。”   这也是给周夫人出了一桩难题,如今要给三姑娘选个人家实在难,老太太心狠不让她许好人家是绝了最后一点可能。   所以说有些事只赶了一个巧,正恰魏亭打秋风过去一个多月,这么些日子他便将手中的钱花了个七七八八,魏亭尝了先前好处便,再想去一趟庆阳侯府。   正前几日他娘托人给他送来一篮冻柿子一框子冬枣,魏亭便去带着东西去了庆阳侯府后街找歪嘴,让他帮着把东西送去给大奶奶,说是让人尝个鲜儿。   大奶奶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老太太心情不好整个后院的人都提着心,大奶奶还要帮着周夫人给三姑娘寻人家。   恰就有丫鬟来回话,把魏亭提了一嘴。   大奶奶一时还没想起来,愣了一会儿说,“哪个魏公子?”   她旁边的丫鬟忙上前一步提醒,在她耳旁说:“奶奶您忘了,月前拿着先太爷的东西上门的那位,您还打发了他五十两银子呢。”   大奶奶这才想起,“原来是他!”   丫鬟接话,“是呢,魏公子说是母亲从乡下送来些水果,送来奶奶尝个新鲜。”   大奶奶却在一旁沉思良久,心想,这魏公子未尝不可以打听打听,这人现在不正符了老太太说的普通门户么。   心念电转间,大奶奶转头对丫鬟吩咐道:“去请魏公子来一见。”   “是,奶奶。”丫鬟应声转身下去了。 第005章   大奶奶这绝非临时起意想着快些找个人去应付,她脑子里其实细细把这事情琢磨了一遍,论说起来,魏亭的身世正好是个极为合适的说法,还是大奶奶先前最不想提的那一出,魏家的先祖同他们侯府的先太爷结过义,打出还恩情这个旗子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好的由头,旧年里祖辈在战场上结下的交情,魏家与楚家有恩,如今带着信物找上门来,他们府上感念恩情,将女儿许之很是说得过去,名声上十分好听。   原先不想惹的麻烦这时候倒成了救急的人家,这事儿造弄得好还很有益处,到时都说庆阳侯府仁义知恩图报,实打实都是好名声。   大奶奶极聪明,脑袋一转自己先圆了一出,有了这心思后就再见了魏亭,明里暗里试探问话,把人摸清楚了才让人送走。   她会做人,存了这般念头后再打发人银子是不能够了,瞧着不好看,便随口笑说年里府里正裁冬衣布庄送来好些料子,她让丫鬟拿了六匹过来,又叫人去收拾了许多吃用的一并给他,算作是回礼。   魏亭也瞧出这次这位大奶奶似乎比上次和善多了,虽不明原因但也十分高兴地受了人家的好意。   送走了魏亭,大奶奶即刻去了周夫人的正德院,连着把之前的话一气回了,说了自己的看法。   周夫人也是听得半天才回过神,“倒是从未听先太爷说起过有这样一桩事,却是真是假?”   大奶奶回道:“原先只当他是来打秋风的,与了些银两就打发走了,送来的那件物件儿真真切切是咱们府里出的东西,黑色的乌木上面的图案花型还有一个楚字都出不了错,夫君便有一块,只是形状有些不一样。”   周夫人听了,这才说:“那便错不了,那物是黑檀香木做成的,是早年间府里得的一块稀罕木,此木带香,且经年不坏越放越沉手质朴,后来先祖就把这黑檀香木用来雕小件儿给子孙佩戴,老爷有,宏儿也有。”   大奶奶恍然,“竟还有这么个来历,先前见着那人话却是没信多少,只想着将人打发了也没回母亲。眼下急着给三妹妹看人家,若有两家祖上的因由,亲事倒也对得,我方才也问了他一些话,知他家中父母具在,兄弟三个,魏亭行三,年十八,未尝娶妻,听他说父母兄嫂前些时日因着些事搬去了乡下。母亲怎地看?”   周夫人沉吟片刻后开口:“稍后你且派几个人再去仔细打听打听魏家,眼下实在没有好人选,老太太那件可没有耐心多等。”   大奶奶点点头,“媳妇儿这就让人去办。”   魏亭此时是万万想不到会有一桩侯府的婚事亲自送到他头上,他得了侯府给的那些回礼,很是快活了一段日子。   大奶奶派出去的人将魏家三代查了个兜底,回来回了话,大奶奶转头就将这些仔细告诉了周夫人,“最寻常不过的门户,听说魏公子的爹还是个大夫,家里人不是目不识丁的,这点总算还好。”   但不管再如何找补,魏家和庆阳侯府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魏亭更是一万个配不上三姑娘,拿他们两个放在一起都是羞辱了三姑娘。   大奶奶有些不敢想三姑娘会不会心平气和应下这么一桩堪称笑话的亲事。   这样一位金尊玉贵养大的姑娘,自小脾气比谁都清高自傲,如何受得了这样的下嫁。她原先是准备进了宫做太子妃皇子妃的,偏偏临门一脚犯了错,最后满盘皆坏,区区几日功翻天覆地,这其中的落差一时半刻谁能接受?   大奶奶叹气,怪只怪三姑娘命不好,生的那样一副绝色姿容,竟生生糟蹋了。   府里老太太平日里对几个姑娘尚算慈爱,但那也是在不妨碍家族名誉的前提下,二房的二姑娘前儿跟她娘陈夫人回了一趟外祖家遭了人暗里的讥笑嘲讽,回来就闷在屋子里哭了一场。   隔日陈夫人来给老太太请安,就抱怨般提了一嘴,老太太脸当时就拉了下来。   周夫人看在眼里,想这事是挨脱不过了,三姑娘再找不到更好的,心里彻底定下主意,抽了空在老太太跟前回禀就这事,说给三丫头寻着了合适人家,虽家中清贫些但同府里有些渊源。   老太太只听了个大概话就摆摆手,叫周夫人尽快操持,下聘下礼定下来,最好再开年就能送出阁。   周夫人自是妥帖应下。   海棠院知道消息后跟天塌了似的。   三姑娘一整日不吃不喝,坐在窗前话都不说一句。   她没个反应,几个丫鬟都要急哭了。   她们想宽慰却不知该说从何说起,实在是姑娘太委屈了,命太苦,心说为何事情会这样呢,金窝窝娇养长大的贵族小姐随意许了一个低门贱户,莫说姑娘了她们这些丫鬟都接受不了。   终是有一个大丫鬟收敛心绪说了句:“姑娘有气别憋在心里头了,您说句话吧。”   须臾后,楚令意冷笑:“他们全巴不得我过得不如意才好,我能说什么。”   丫鬟轻呼一声:“姑娘!”一边连忙打发另外两个丫鬟去外面守着,将房间门关了起来,低声道,“姑娘不若再去求一求太太……”   楚令意脸色苍白,“没用的,这事是老太太定下的,你们没听旁人说么,不嫁人便要送到家庙呢。”   “姑娘……”丫鬟终究忍不住直直偏过头去。   半晌三姑娘冷淡淡道:“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丫鬟福身应下,低声退了出去。   三姑娘一个人哭了半日,眼睛红肿。   之后一连几日海棠院气氛低迷。   明非院里。   大姑娘在案几上铺了纸笔,跪坐在软垫上提腕写字,一笔一划行云流水落在雪白的纸张上。   一看,俨然是“静心”两个字,一连写了数十张,楚令娴才搁下笔。   一旁丫鬟见她作罢,呈上热帕子给她擦手,过了会儿,丫鬟提醒似的问了句:“姑娘不去三姑娘那里看看么,前儿个二姑娘四姑娘都去了。”二姑娘楚令婉和四姑娘楚令惠都是二房陈夫人生的。   只见楚令娴道:“也不急,我若着急忙慌去了恐还要让三妹妹置气,言道我是去看笑话热闹的。”   丫鬟心说确是如此,三姑娘自来娇惯又偏好使小性,姐妹们面前无礼也要争三分,自家姑娘寻常都是谦让哄着她的。于是又说:“也不好不去,落了把柄旁人得说嘴了。”   大姑娘自己在香笼里配了淡谈的香,放下工具合上盖子才说:“自是要去的,先前日子不对,现下正正好,行了,去帮我拿件披风出来,往三妹妹那里走一趟。”   两院里的丫鬟下人哪个不知三姑娘嘴下虽常常不饶人,瞧着样样都要同大姑娘比,却也是从小就跟在大姑娘身边,规矩言行都是比着大姑娘学的。旁的人在三姑娘面前不定落得一句好话,若大姑娘训诫三姑娘她也肯老实垂首听着。   楚令娴去了海棠院,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部谴了出来。   两个细细说话,忽然听从里间传来三姑娘细细的哭闹之音,三姑奶嬷嬷脸色一变,怕话头传出去遂立即将外间立着听传唤的丫鬟都哄去了院子。   暖阁里,楚令意泪意朦胧,满脸的绝然之意,如泣如诉道:“我就是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也绝不嫁那样的人,叫那样的人碰一下!我不如去死了呜呜呜……”   话落一偏头手帕捂住脸嘤嘤泣泣哭了起来。   “三妹妹。”楚令娴眉心蹙了一会儿又松开,过后,无声叹了一口气,“规矩又忘了,这些话莫要再说。”   楚令意一下子哭得更凶了,眼泪洇在手帕上,狠狠对楚令娴道:“姐姐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你若是我,你待如何?”   楚令娴摇摇头,声音淡淡却稳定,“非是在劝你认命,三妹妹,我既非你,却也不会站在旁边说两句轻省的安慰话。我若是你,便也只得……”说到此处她顿了一顿,抬眼定定看着楚令意,才继续,“便也只得先好好活着,走一步看一步,只不让自己以后比现在、眼下更委屈一点。”   楚令娴从屋子里的妆台小柜里拿了一块小帕给楚令意叫她擦眼泪,最后说了一句:“既做了楚家女儿,有些事难免摆脱不了,咱们端只秉持自身,莫失了自尊和气度罢。”说完就带着丫鬟离开了海棠院。   三姑娘的婚事彻底没了转圜的余地。   魏亭那边庆阳侯府半点不担心,能攀上他们做亲对方恐怕只有欢喜的份。   周夫人心情不多好,一开始也不耐见魏亭,凡事都交给了大奶奶。   大奶奶开始放出风声,说府里找到了当初在战场上救了先老太爷一命的人,老太太有心报答,许了魏家一门亲,魏家三子正未娶妻,家三姑娘的年龄八字正好相合,便是正好对上。   魏亭那里只觉得被天大的馅饼砸中,心中的喜意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很快他往乡下去了消息,婚姻大事还得父母回来筹办,知男子不好过府商量,之前大奶奶的话中正有这个意思。   乡下的魏家一整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更是整个都懵了。   半晌都会不回不了神,王氏嘴中喃喃:“庆阳侯府是什么样的门庭?我的老天爷!”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支持~ 第006章   定儿女亲事就是一桩繁琐事,小门小户尚且罢了,简易的有之,敷衍的有之。越是高门大户及诗书礼仪之家,越是事事有规矩,样样有章程,讲究起来三书六礼全部走完一年功夫不算长,三年五载都不奇怪。   但眼下这会儿庆阳侯府这桩婚事又有所不同,一来并非门当户对,二个更非正常对亲,急急忙忙的,哪里还有人去细弄。   庆阳侯府老太太恶了一个人时是多看一眼多看一下就就膈应,对孙女的慈爱没了,剩下的尽是不满。   周夫人是最知老太太的脾性,并未多说,让人把魏家夫妇从乡下接来了府里,一两次就大体敲定了下来。   应该是说魏家夫妇在周夫人面前万事只有点头的份,因为害怕所以一句多余的话说不出来,战战兢兢的,周夫人说什么都是讷讷点头说好。   三书六礼一个流程走下来仅用了一个月功夫。   楚令意这便是算正正经经许了人家,是有夫家的人了。   三姑娘是大房的姑娘,周夫人自得给她准备嫁妆。   这里边就又有了许多问题,大半是魏家那边的,说魏家是贫门陋户半点不夸张,之前开了一间小诊馆日子还算过得过去,可后来治坏了人把家底全赔了进入,本就已经穷得叮当作响,这个节骨眼上给魏亭娶亲本就艰难,还突然告知娶的是侯门贵女,简直是要人命。   魏家凑不出一副整齐的聘礼,家去后夫妇二人愁得和什么似的,日也商量夜也商量都没商量出个头绪,他们家就是有再多的家底在侯府面前也不够看。   魏家大媳妇二媳妇看得眼酸,一方面吃惊魏亭的好运气一方面也嫉妒,侯府小姐还没进门婆婆就这样操心供着,以后还不得得她们比得站的位置都没有了!   王氏现在哪有闲工夫管两个媳妇心里怎么想的,她想了几日后忽然回转心思过来,因说侯府嫁女儿过来是要报恩来的,肯定知道她家情况,肯定不会让他们拿金山银山去做聘礼,总归按着他们普通人家一般礼来了。   想通后王氏还是找人借了二十两银子。   侯府三姑娘嫁来了魏家住在哪儿?看起来也只有北街胡同里的二进宅子了,可眼下他们都在乡里住下了,宅子里什么搬过来了屋子里了没两样东西这亲却要在哪儿结?   王氏又纠结,于是同丈夫商量,魏大成听了道:“你有胆子让侯府的贵女住到乡下来?你再问问你生的那孽障愿不愿意过来。”魏大成这意思是娶妻娶在城中了。   王氏跟着又说了句:“那宅子不算大,咱家本来人就多,在多那么些哪里住得开。”桌子木柜什么怕还要置办新的。   魏大成一哼,胡子翘了翘:“先将人娶进来再说。   王氏只有点头。   魏家送过去庆阳侯府的聘礼寒碜得不能再寒碜,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竟只有侯府祖上赠的那块黑木缀饰物件儿,他们作为聘礼之一,放在一方盒一里一道送过去了。   聘礼不好看这事府里一早料想到的,可知道是一回事,等东西真送到了眼前又是另外一回事,当时这些是大奶奶操持的,她那会儿愣是好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只心里对三姑娘的同情又多了几分。   如此置聘礼的时候大奶奶就为难了,遂去找周夫人。   周夫人抬眼说:“公中自来有定例姑娘家出门给一千两,我这里再出一千两,家具个大物件儿现下新打是来不及了,也没必要,去量了尺寸再买现成的,看着置办,你盯着些别出了岔子。”   大奶奶还是为难,她使了个眼色把丫鬟打发出去,后才压了声音说道:“母亲,是魏家那边儿的问题,先前我让人去商量事情,见他们似什么都不知不懂,就使嬷嬷提醒了一句,问量屋子,意思就是问三姑娘嫁过去后住在哪,母亲猜怎么着?魏家竟是完全没准备,当时那王氏一脸茫然的,弄得我们这都不知道先办哪样了。且魏家那处院子在北街,丁点大的地方,多几个人都转不开身,别提魏家三个儿子,孙子孙女都有了,怎么给三妹妹腾位置成亲?”   周夫人听后皱了皱眉,随后又松开,沉吟了一会儿说:“我在南街有一处宅子,你派人去请王氏过来,说与人听就道给府里三姑娘成亲用,看人家怎么说。”   大奶奶很快去办了,没几日就风风火火来回话,“魏家那边不同意,当时一说王氏的脸色就不太好,虽不敢得罪我们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人家说侯府的东西给姑娘陪嫁是使得的,叫他们儿子在那儿成亲住着却没这样的道理,言道不是上门的赘婿如何使得,嬷嬷当时就刺了他们一句说何故要这些面上的假东西,得了真实在东西日子才好过,回头咱俩姑娘进门都没出下脚可怎么是好,王氏急了,就说他们一家如今住在乡下,北街的宅子小是小了些却住魏亭和三姑娘两个还是住得的。”   “她真这么说?”周夫人也没想到是这样的发展。   大奶奶一笑:“可不是,那话说得斩钉截铁的,还道他们原也正在整理屋子想装弄一番,空着的屋子都是要打新家具的,让我们的人得空去量屋子尺寸,魏家这样说了,那太太的意思是……”   周夫人呷了一口茶,放下杯子,说:“就依他们说的便是,不然该说我们侯府以势压人了。”   大奶奶得了准话,第二日就派人上门,量了魏家那院子正房的尺寸,接下来就是让管事去采买拔步床软榻木柜妆台桌椅这些,零碎七八的小事也都不少,要一直去盯着核对。   成亲的日子定在年后,请人合的好日子,二月初八。   三姑娘的姨娘早逝,没有亲娘补贴嫁妆,周夫人作为嫡母出了一千几两加上中公的一千两嫁妆置办得还算全乎,从大物到小件不缺什么,另南街的那座宅子也给了她又加了一间铺子,这算是姑娘的压箱底。大奶奶也跟着添了五百两,多少有些可怜三姑娘的意思。   老太太那里什么动静都没有,怕是真恶了三姑娘,周夫人就不再多往老太太跟前提这话茬儿。   满府的人都知道,三姑娘的一辈子就这样呢,千金的贵女许了个穷困的普通人。   这不止是下嫁,是低嫁,低到了泥潭里。   这是三姑娘能在侯府里过的最后一个年,本该和乐宠着,姑娘家都是娇客,更别说这种原本就金尊玉贵金银堆着富贵窝里养大的小姐,但三姑娘的日子并不如意,她几乎是不出院门了,如今谁不拿她当个笑话看,心里眼里奚落的笑话的同情的,异样的眼光看着再背后嘀咕两句,无一不刺人心。   年底本身就忙,周夫人连能空出来教导三姑娘的日子都不多。   天启三十五年就这样过去了。   新年过去寒意却还未曾退,外头依旧天寒地冻,冷风四起。   过了一月份,三姑娘的婚事就近了,掰着指头数日子。   而另一边,魏家在乡下的这个年也过得鸡飞狗跳。   对魏家来说现在想起来尚且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魏亭将要娶庆阳侯府的小姐为妻这件事。   魏亭如今自鸣得意,频频同家人说之前他是多么胆大有成算,拿了黑木缀饰去认亲这事,这就认回来个高门媳妇。   魏大嫂和魏二嫂越听越眼红不忿,后来好歹想着自己也能搭福这才又高兴起来。   她们等着公爹和婆母宣布搬回城里去呢,哪知等啊等啊婆母像是忘了这事一样,绝口不提了,   魏二嫂心里搁不住事,寻了个机会小心问了一句,谁知王氏听了立刻就炸了,差点没跳起来骂,“你还想回哪儿去?你当侯府是什么人家,那小姐能和你们这些贱胚子一样,你回去了让人家住哪儿?睡在厨下吗!”   魏二嫂当时就心凉了,脱口而出:“娘的意思是说那宅子就给三弟他们住了!”她想说凭什么,老大老二不是儿子吗,但是看着王氏的脸,她说不出来,也不敢说。   但不敢说不代表能接受,当天魏二嫂就把这事告诉了魏大嫂,转头又告诉了自家相公,那意思反正就是不同意。   魏大魏二孝顺老实,但抵不住妻子吵闹,于是在饭桌上小心问了这事。   王氏心中本就不痛快,不是没了法子她能让小儿子一人单住?不这样做他儿子就要住到别人屋子去了,去了侯府给的屋子,和那小姐住进去,这和上门入赘有什么区别!   王氏是咬着后牙槽才选出了眼前这办法,但现在两个儿子还来戳她的心窝子。   最后还是魏大成发了话,说此只是番是权宜之计,侯府的小姐嫁过来总需得有个实实在在的地方,后面有银钱了,再置办一处宅院就是,到时候一家一起搬回去。   这解释倒让魏大嫂误会了,以为魏大成话里的深意是侯府不缺那点钱,宅子会在新嫁娘身上找补回来,她和魏二嫂悄悄交换了一个眼色,这才歇下。   如此,这一桩算是暂时按了下来。   很快,就到了二月初六这日。   这日,天气放晴,阳光明媚,大好的日子,宜出行,宜嫁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03 21:28:41~2020-01-04 23:3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七 11瓶;舞婕 8瓶;言笑琰琰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07章   魏亭在娶妻前一日还跟人出去喝了酒,一直到傍晚方才回来。   北街胡同这处宅子已经重新装修整改了一遍,如今看上去锃新瓦亮的,里头屋子具都打了新的大物件儿和桌椅板凳,从里到外都透着喜意。   走廊门下的梁下挂了一盏盏的小红灯笼,各个窗户门上上都贴了大红喜字,一片喜庆。王氏带着两个儿媳妇将内院外院打扰抹洗,连地都重新刷了一遍,院子里的青石板台滑溜光亮,正中间置了个大石缸,里头养了两尾红白相间的锦鲤,摆着尾巴游来游去。   虽王氏已经跟侯府那里说出去的话这宅子他们且不住,但成亲事宜还是要办在燕京城里的,魏家亲戚朋友也也多在这边,所以魏家一家过了正月十五就过来了,成亲的席面怎么定大菜热盘几许请的哪些宾客这些都要准备,琐事顶顶多,桩桩件件都要合清楚。   王氏一见小儿子酒气熏天面色绯红地回来差点儿没气个仰倒,一把揪住人的耳朵,骂道:“你这孽障,明日都要成婚了怎地还这般不着调!”   魏亭虽喝了酒,人倒没很醉,是清醒的,连忙哎哟哟叫唤了两声,把自己耳朵从他娘手里救下来,嘴里连忙转移话题道:“哎哎娘我这还有事呢,我得去澡堂子搓个澡,这会儿正是时候呢!”说完就赶紧蹿回房间胡乱拿了一身衣服逃也似的出门了。   王氏甩着手跟在后面喊:“仔细着点!洗干净些——”   洗了澡回来正赶上吃晚饭,王氏催着魏亭赶紧去休息,她自己带着两个媳妇还有好些一早请过来帮忙的亲戚,都还在忙厨房的事,明日的肉菜都得提前准备起来。   魏亭打着呵欠睡觉去了。   这一睡就睡的得人事不知,似乎是做了个梦,又好像是实打实发生的事。一片迷茫的白雾中忽然从中走出来两个衙差似的人,青面獠牙凶神恶煞,手中拿着铁锁链一下子将魏亭抓了起来,魏亭吓得大叫:“你们是谁!为何抓我!”   那两差役手下并不留情,反而愈加凶狠,一人还踩了魏亭一脚,恶声恶气骂人:“你区区一个游鬼竟敢就这般大胆,占了魏亭的身体十几年,倒把人家的魂挤去了外界回不来,现在该捉你去伏法了!”   魏停双目瞪圆惊恐不已,哇哇大叫,凶神恶煞的两人不为所动,很快,魏亭就感觉自己受到了一股强盛外力的吸引,没多一会儿,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束烟被装进了一个器物里面。   游鬼是在魏亭两岁魂魄不稳的时候占了他的身体,鬼附身成了人就以为自己真的是人,当鬼时的记忆也都记不得,直至被抓住游鬼才清醒过来想起这事。   原来他是个鬼。   那两人解决了游鬼,便离开了,几呼几吸之间就换了个地方,这会儿两人摇身一变,变成了两个穿西装的帅哥,一边说这话,“再去把魏亭的魂魄引过来渡过去就成了……以后再不能犯这样的错,扣奖金不说,今年的年终奖也没了年假也没了多冤枉啊!”   另一个回:“谁能想到那地方能藏着一只游鬼,你说现在谁不是死了赶紧拿号排队等着投胎的?鬼留在阳世只要混不到编制成不了地府公务员,一没供奉二个无从积攒功德换积分,等着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呢……”   “行了行了,赶紧先干活把之前的疏忽弥补上……”   “哎,还得给姓魏的那小子一点补偿呢,免得人家以后知道了去投诉。”   两人边说边越走越远,声音也渐渐消散。   *   二十一世纪,首都城。   魏亭下班回家,没注意脚下踩了一块地下水道的盖子,只是没想到盖子是松的,他整个人没防备一下子摔了下去,一句“我操”没说出口就摔晕过去失去了意识。   等再醒时,魏亭就发现了不对劲,他好像穿越了,穿越了时间和空间,成了另外一个人,也叫魏亭,但真的不是他!   魏亭脑子里的陌生记忆一小股一小股地往外涌,差不多过去一个小时,他才接受完所有信息,之后,魏亭又躺在床上静静地消化了将近一个小时。   有些回不过味,穿越这词儿对现代人来说听起来稀疏平常,事实真落在身上让人觉着不敢相信。   魏亭正按着脑袋发愁,忽然外面传来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紧接着是一道女人的声音:“三儿醒了没,快些起床,时辰不早了,今日且有得忙呢!”   魏亭对这声音很熟悉,门外的人俨然是这身体的母亲,而听了对方的话他脑子里又瞬间蹦出一件事来,今天是原主娶妻的日子!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魏亭揉着太阳穴,苦笑,心里十分想不通。   他怎么突然就附身别人身上了,还换了一个朝代,难道自己那一摔跤是摔死了么,那原主去哪里?   一个一个无解的问题令人纠结,而现在显然也没有时间给魏亭慢慢想。   魏亭心中惊异疑惑不减,而外头的人已经没了耐心等直直推门而入,待见魏亭还坐在床上衣裳都没穿整齐,立刻转身去拿昨日已经准备好的红色喜服,嘴中一边道:“我的儿还睡着呐,快些起来!时辰可不早了,今日宾客盈门的,都要你招呼!”   可怜魏亭一朝穿越,身处之地之地尚没弄明白就被赶鸭子上架一样推去接亲娶妻了。   自来男方接亲的时辰有讲究,女方出门子的时辰更有讲究,这些都是在之前两家一起商量好着来的,等到了日子才不会出错。   魏亭自己估摸着还不算晚,他洗漱好换好了衣裳,尽量不动声色平心静气吃了一顿早饭。   魏家里早已经热热闹闹了,倒不是来吃酒的宾客,酒席且要等到正午才开,现下来的都是亲朋好友,还有来帮忙的邻里。   魏家最近的亲就是魏大成的两个妹妹,魏家的姑太太,另还有两个亲家,魏大和魏二的岳家。   正屋的厅里挤的满满当当的,笑声贺声不断,桌上几上放满了盘盘碟碟的果子点心喜糖。   魏大嫂魏二招待客人忙得前脚尖儿打后脑勺,几个姑太太也都去帮忙了。   之前谁都没想到魏家还能翻身,同情可怜的劲儿还没过去眨眼就变成了羡慕。   大半年前魏家得罪人被整得死死的,家底全赔了出去全家都要去乡下生活了,这才多大功夫,就曝出魏家是庆阳侯府的恩人,侯府为报祖上的救命之恩连那娇娇千金贵女都许给魏三了。   这是彻底翻身了!魏家搭上了侯府那就是坐上了青云梯。   众人心里一万个嫉妒,然也只能背后说几句酸话了,谁叫人祖宗上积了德呢!   魏家两位姑太太心里也唏嘘感慨,之后又是庆幸,当时兄长遭难的时候没有落井下石。魏大成搬家那日她们也来送了,送了些吃用的点心都是心意。   再之后魏成定下要娶亲,大姑太太聪明,立马送了二十几两银子过来,王氏倒是硬气只说是借的,回头手里松了就还,大姑太太推脱了两句但没真心实意拒绝,毕竟她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二十两银子已经是大半年的嚼用了。   二姑太太见大姑太太此番做法,不想落于人后,没过两人也送了二十两去魏家。   是以这会儿大家才能和乐融融地有来有往,两位姑太太回娘家吃喜酒都是抬头挺胸的,娘家翻身了,她们在夫家说话的声儿都能更大了,妯娌谁不巴结着。   酒席魏家是定下的十桌,魏家的外院能办五桌,隔壁一家早就把自己院子借了出来,那边也办了五桌。   中午正点要开席,魏亭已经被簇拥着去侯府迎亲了,后面跟着王氏一早安排的迎亲队伍,喇叭唢呐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原本的魏三是不会骑马的,不奇怪,贫门小户人家兴许一辈子连个马都见不着,更何谈学骑马。   当时话传到侯府那边的时候大奶奶脸色别提多难看,然总会不能让魏家就用个破板车把三姑娘拉回去,那样他们侯府也不必再见人了,是以大奶奶忍着恶心,使了两个下人去府里马鹏挑了两匹马出来给魏家送过去,让人把魏三教会来再回来。   一时半会儿的魏三学了个半吊子,勉强能幸福娶妻这日的接亲了,然现在谁都不知马上做着的魏三芯子已经换了一个。   魏亭,一个毕业没多久正在首都第一医院实习的实习医生,年龄二十四岁,读书时和书本打交道,毕业了在医院同病人以及医用各类器材药品打交道。   骑马的经验仅限于大学第一年和几个室友的三次寝室活动,水平和魏三不相上下,他坐在马上丁点不惹人怀疑。   本身连女朋友都没教过的医科生魏亭,一朝穿越,直接跨越了所有步奏,一步到位娶妻了。   现代人结婚的流程魏亭都不知道,古代娶亲规矩之繁琐复杂让他大开眼界。   绷着神情去了一户一看就知道是贵族的人家,娶了人家娇娇贵女,在一众不知真假的祝贺声中回了魏家。   侯府贵女流水似一抬一抬的嫁妆让魏家这边所有来吃喜酒的人都看得瞠目结舌,直道乖乖!   王氏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新嫁娘被送进了新房,她旁边跟着一串的丫鬟下人伺候,又看得王氏眼皮子直跳。   酒席吃到了下昼,魏亭敬了一肚子的酒水,脸色有些泛红。   直至天擦黑宾客才散尽,留下几个妇女帮着魏家人收拾桌椅吃食。   魏亭……   魏亭他拧着眉,走进了他的新房。 第008章   三姑娘贴身伺候的丫鬟自是都陪嫁过来的,目下门神似的杵在屋子内,魏亭才掀开外间的门帘,那四个人就彼此对了一个眼色,魏亭跨进来后,几人一其蹲身福了个礼,口里道:“请少爷安。”   魏亭一时不能习惯被人叫爷,太阳穴直跳,用了几秒钟冷静下来,语气平淡说:“不必行礼。”其实他更想说自己不讲究这个,但一想着这些人跟他不是一个时代的产物,三观不同,大几率勉强不来,索性就不多费口舌。   据说前朝婚嫁习俗是将新嫁娘接回来后喜婆会在一旁唱礼,让新婚夫妇喝交杯酒,打同心发结,最重要的是要让新郎当着满屋子的亲朋好友的面挑开新娘盖头,让所有人都能看新嫁娘的模样。   到了本朝却不同,经过了百余年,大晋越发崇塑古礼遵循古制,皇族和贵族更是如此,对女子德行乃至各方面愈加苛刻,是以成亲当日新娘子是不能被外人看见品评的。   庆阳侯府遵的自是今礼,故而三姑娘过来魏家是没被任何人瞧见的,魏亭走进里间的时候,三姑娘穿着大红喜服盖着盖头端坐在床沿上。   三姑娘的奶嬷嬷对魏亭福了礼后开口道:“少爷且去挑开盖头。”   魏亭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这姑娘盖头已经遮了一整天,必须等自己去揭开。   其实魏亭从进门起就有些面容就淡的,实在是太短时间他还并不能良好地适应眼下这个身份,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魏亭还是一下一下踩着步子走了过去。   伸出手,靠近,顿了下,随后才一下揭了那块红盖头。   那是让人能瞬间惊顿的一张脸。   有些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因为实在是太漂亮了。   魏亭脑子放空了几秒钟。   分明是明眸善睐姣花昭月的容颜,但那张脸上眼神却是冰冷而高傲的。   一呼一吸间魏亭回了神,些许抬了抬头,他没错过对面那姑娘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魏亭稍稍愣了几秒,脑子一转就大概明白了点什么,随后自然而然平静移开了视线。   魏亭并非色中恶鬼,实是楚令意容貌太过出挑才会愣顿住,人性本就会趋向美好的事物,是赞美也是欣赏,就像乍见漂亮花朵可爱动物差不多的心情。   但很明显对面的人对魏亭并无好感,她眼神中除了冷漠和骄傲,还有遮掩不住的高高在上和讽刺。   魏亭不是受虐狂不会见着一个好看的陌生人就扑上去,是以他脸色也淡淡的。他无意为难一个年纪还不大的姑娘,更确定自己心思不在这里,今天一日都是如此,他思考的琢磨的是有没有办法,该怎么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世界。   两人一直都没说话,一时间屋子里安静得针落可闻,就在魏亭心里寻思着该找一个什么样比较体面的借口时,楚令意先开口了,她的眼皮垂着,睫毛根根轻微颤动了下,声音清凉得就像冬日的雪,没什么感情:“烦请魏公子令择处歇息,我身子多有不便。”   魏亭没觉得到这句话有多不妥,但外间的四个丫鬟和嬷嬷具是吓得魂儿都快飞了。   这种话岂是女子能对夫君说的,洞房之夜请夫君离开简直太过出格!从来女子只担心自己不受夫君喜欢会遭受冷落,哪有如三姑娘这般一开口就将夫君得罪的道理。   虽她们都道魏亭是千万个配不上三姑娘,可如今米已成炊不认命也得认命,否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魏亭不在意,在楚令意说出这句话之后,他回了一个字“好”字,连多看三姑娘一眼都不曾,转身就出了这屋子。   不过好歹魏亭不是蠢钝无知的人,估摸着知一点这古代的礼,新婚头夜自是不能出这屋,不然明日就该有闲言碎语落在那女孩儿身上了。   好在这朝南的正房有五个大开间,魏亭直接去了另一间屋子。   魏亭走了,三姑娘那里不得了,嬷嬷脸皮皱成什么样,一脸忧心道:“姑娘你怎么这么倔呢,大婚之夜把姑爷请出去了,回头回头……”嬷嬷说不出口了,实乃没有哪个女子会做这般事的。   楚令意将红盖头随意扔在地上,冷笑:“什么下贱胚子也配脏了我的地方!”   “姑娘慎言!”嬷嬷唬得连忙去捂住她的嘴,“这话可是浑说得的。”   楚令意面色清凌凌的,冷淡道:“嬷嬷不必如此,低门贱户而已,不敢得罪侯府也只有忍着。”   很快四个丫鬟也进来了,一个给楚令意拆头饰换衣服,一个端来热水帕子伺候洗漱。   嬷嬷小声问丫鬟们:“姑爷呢?”   其中一个回道:“另一间屋子去了。”   嬷嬷才点了点头,没出了正房就好,问完让她们几个伺候姑娘,自己出了正房,想着得叮嘱那些下人看好了嫁妆别弄混了,过几日要打理清点的。   正房五间大屋,正中间一间是暖厅,白日待客说话吃饭处,上首的两间合在一起都给了楚令意,最里面寝间里的大床柜子箱子妆台,和外一间书桌案几屏风等等物件都是陪嫁陪过来的,里头布置安放都是几个丫鬟过来后摆弄的,且稍微能看了。   下首两间房还未布置出来,只有简单一张小床。   这宅子本来就是要给魏亭他们,正房里原就是预留给楚令意的,王氏就没多置东西。   又有一个丫鬟接迟疑会儿说:“那屋可不知有没有棉被?”   另外一个性子有些泼辣听了回头:“好大个人了还能被冻着不成,徽墨你就是太好心担心多了。”   叫徽墨的丫鬟无奈,“没规没矩的,真该叫你再去嬷嬷跟前儿再学学。”   泼辣丫鬟唤作临纸,闻言哼了一声,并不在意。   说起来楚令意身边四个丫取名也有些由来,一开始时其实并不叫这个名字。   乃是很久以前的一桩事了,侯府的姑娘十岁后就要分院子搬出正房去另住,大姑娘当初得的是明非院,意思为叫人明是非将道理,三姑娘得的是海棠园,听着就没甚寓意,她最爱攀比置气,当时就说给自己的东西俗气。大姑娘自来礼让姐妹们,对三姑娘尤甚,因是时常教导她的,当时就对三姑娘言道世间事物原就没什么俗雅之分,端看人怎么去看待它,否则怎又会有大俗即大雅这类说法,为正三姑娘的观念,后来大姑娘就把身边几个丫鬟名字都改成了花花草草,三姑娘当时是消了气,然不闹了却也不认输,抬着下巴给屋里丫鬟改了名儿,她偏要改成有学问的,只那会儿三姑娘年纪不大见识也不多,随口就取了四个名,一名朱笔,一名临纸,一名徽墨,一名端砚,合起来就是笔墨纸砚。   朱笔性子最稳妥,说了两句临纸,回头从箱子里找出几床棉被出来,和徽墨一起送了过去。   端砚那头已经伺候姑娘洗净面换上干净寝衣。   楚令意乌黑长发披在身后,面目冷淡漂亮却没什么气色,端砚细声说了一句,“姑娘一日都没吃什么,方才热饭也未动,我去厨房看看有甚吃的,姑娘多少吃一些,别饿坏了身子。”   楚令意蹙眉,“不用,我吃不下。”   端砚没法,最后只能道:“那姑娘歇息吧,今日我给姑娘守夜。”说完扶着楚令意躺下,一层一层放下床帐压好,随后起身熄了多余的油灯,只留下一对龙凤蜡烛,拿了灯罩罩住,这才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三姑娘那屋炭火烧得旺旺的,一进去全身都被暖意包围,别处可没这么好的待遇,魏亭勉强找了盏油灯去的那间空屋子更是凉飕飕,在他正考虑要不要去找王氏要两床被子以免冻死的时候,好歹楚三姑娘那里的丫鬟给他抱来了两床被子过来。   两丫鬟面上对魏亭还算尊重,福了个礼就出去了。   魏亭没太在意,应该说这一天他对这里所有的人都没放在心上都没放在心上。   莫名其妙劳累一天,魏亭现在就想赶紧睡下,他迫切想验证一下自己是否可以睡一觉再睡回去,他还要上班还要写实习报告呢!   现实是,回去是不可能回去,魏亭的魂已经稳稳定在这身体身上。   且不知如此,魏亭翌日起来后,发现自己脑子里里多了点东西。   一间虚拟大药房,清清楚楚地存在自己的脑子里。   魏亭闭了闭眼睁开,再闭了闭眼又睁开。   那东西一直都在,并不是错觉,更不是幻觉。   魏亭平息静气十几分钟后,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大惊小怪,毕竟穿越这事都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如此花了一点时间暗示说服自己后,魏亭开始研究脑子里一夜之间出现的这个大药房。   很快,一张信息注解表出现在药房旁边,魏亭自然而然看了起来。   其上第一条写着,人民大药堂设有两个固定窗口,随机刷出两种药品,窗口药品五日一更新,下次该药品出现时间随缘。   其二条写的是药品兑换规则,规则一根据药品旁的材料表备齐所有原材料进行兑换,此方法只需要缴纳一点加工费即可;第二种兑换方式是按照药品的标价使用当前世界流通货币全额支付购买。   第三条写着,每一种药品购买十次后送药品的制作方法。   第四条写,人民大药堂根据购买率和使用率进行每月评分,评分达标者随机送医科材料,不达标者本月关闭一个交易窗口。   魏亭看完这样注解表后半天没说话,他已经有点说不清楚自己这番遭遇是好运还是霉运了。   而没容他多想,忽然听见“叮”一声,魏亭循声看去,只见两个窗口上方出现一行字。   提示:当前药品已刷新,休息查看,欢迎及时购买。   窗口一:三九胃泰。   窗口二:健胃消食片   魏亭默然,心里想,这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009章   待再一看价格,两样展示品都是盒装,上注明价格三九胃泰颗粒二两银子,健胃消食片一两银子。   魏亭用当地物价换算了下,昨天在街上听见包子铺叫卖肉包一个也才两文钱,这药的价格委实不便宜。   魏亭有心买一个来验证一下是不是真的能拿到药,奈何口袋空空囊中羞涩,这才恍然记起魏三是个没工作的无业游民,挺大个人了还每日游手好闲在家啃老。   魏亭成了魏三,想着这茬儿都觉得脸面隐隐泛红,他要是回不去得在这里生活下去,那当务之急是要找个工作,   魏亭会干什么?他是医科大毕业的,小时候立志要当的医生,长大后如愿了一路学下去毕业后进了三甲医院实习,这才工作大半年不妨就遭到意外一命呼呼了。   他会的东西跟医学相关,问题是现代医学同中医完全不是一个体系,其间的鸿沟大了去了。   简而言之魏亭学的现代医学是西医他对中医一窍不通,而这架空的古代行的全中医之术,所以魏亭思忖,他还能不能好好当一个医生?   很难。   但也不至于让人绝望,是从魏亭身上出现自带的这个药堂上来说。姑且先把这当做一个奇遇来看,要是没这个药堂出现,魏亭不一定会有现在平稳的情绪。   一个人的安全感大抵来源于熟悉的环境,认识的亲朋,自身强大的能力,以及拥有的财富。   而当失去这些所有东西,人心中必定有所不安甚至惊惧,这无关男女,唯本能而已,谁都不能说一个男人就不该有害怕此等情绪,凡举会这样说的且当他扯淡,当耳旁风略过不听便是。   魏亭一夜之间出现在陌生地方,换了躯壳,失去工作,没了积蓄,几乎等同于重头再来,而这个从头再来不是能像让你同小朋友一样慢慢长大适应,而几乎是让人瞬间去面对所有的未知的一切。   所以魏亭从来了这身体后第一念头是回到原来世界,这也是自身本能。   而这晚之后他隐约有了一种切身回不去的错觉,更在身体里这个大药房出现后魏亭心里的这个感觉更清晰。   不能走也要活下去,所以也说大药堂的出现是让魏亭心平气和的一个重要因素。   魏亭的职业是医生,现在的第一选择还是准备做这一行,只是肯定没之前那般容易,估计还得择中医来补充学习。   目前只能算一个计划。   魏亭醒得早,在屋子里呆了半个时辰在起来天也正亮。   不过听着外面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也知道那边一屋子人肯定已经起了。   有些生疏地穿好了衣裳,魏亭对着自己这一头长发有点束手无策,难得莞尔,梳髻是不会梳的,魏亭回忆着自己见识过的一点古代装束,最后发现最简单的还是挑起上半梳拢在脑后,于是就这么做了。   这屋子什么都没有,穿戴整齐后,魏亭起身打算去外头端水洗漱,待走入正房暖厅恰叫昨日见的几个人,那位小姐的丫鬟。   几个丫鬟立马蹲身福礼,口道:“请少爷安。”魏亭略一点头,脚下不停出得门,自去洗漱去了。   待人走远徽墨对着端砚小声说:“咱们这是不伺候魏……少爷了?他那是自己出去打理了?”这实在不合规矩,只他们姑娘的态度,现在一屋子人对着魏亭亦是不冷不热。   端砚更注意的是魏亭这个人,只觉这人不似他们想象中的粗鄙不堪,然确实也奇怪,似乎他对她们这些人亦是淡漠,没太多情绪的。   对丫鬟们来说,自家姑娘低嫁来魏家就是个错,他们侯府出来的人天然对魏家这样的门户瞧不起,有些高人一等的姿态。楚令意对魏亭的态度明显恶劣,丫鬟们则是看主子行事,但魏亭也是主子,一时间倒弄得不尴不尬。   里头寝间里朱笔已经伺候楚令意起床,洗漱过后换了一身新的衣裳,临纸一大早去了厨下让她们带过来的下人炖了一盅燕窝粥端进来,哄着姑娘多吃几口,“待会儿还要去敬茶呢,那边可没甚吃的,魏家亲戚不算少,两个姑太太昨儿个就没回去,今日都是要见一见的。”   这事实叫楚令意万分委屈,受了折辱一般,以至于此刻就眼中洇着湿意泪光点点。   也是事实,侯府姑娘自小养在内宅里,不是什么下九流人物说见就见的,偶尔来个郡主娘娘侯爵周夫人才会引她们出去认人见礼,偶尔办个诗会茶会甚的也都是身份相当的大家奶奶千金闺秀。   似魏家这样的何能让三姑娘见一面,更甚至楚令意要叫魏家夫妻为婆母公爹,喊魏亭为夫君,这所有的一切楚令意都无法接受,便是愈想愈觉折辱愈想愈怨恨。   然就算心中如何煎熬难受,却改变不了眼前的现实,这现实让楚令意清醒无比地意识到,自己已不再是那个金贵的侯门小姐。   打扮停将,徽墨扶着楚令意走了出去,同同魏家一家人敬茶。   又是闹了许久方散,正午过后魏家两位姑太太离开。   王氏各种算账及打发回礼也忙,那日席面上剩下的东西就让两个儿媳看着分给各家亲戚邻居带回去,魏大嫂魏二嫂捡些那整齐的给各自娘家带了不少回去。   第三日就是重要的回门礼了,礼品是王氏一早备好了的,头一晚上就租好了马车,第二日早晨过来,家几个人把礼品搬进去,就让魏亭领着楚令意上马车。   马车和平时侯府里出行的马车相去甚远,甚至可以说根本不是一回事,只是一匹老马后头拉了辆盖了青布帘的板车。   灰扑扑脏污不已,又小又窄。   这事是王氏去办的,她舍不得银子自然只能租这档次的车,但王氏自己并不觉得有任何问题,甚至一开始她都不想租马车,觉着牛车骡子车一样能载人花的钱还更少,可一想到今晨敬茶时楚令意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到底迟疑了,寻思着今日人家回门若是不高兴了跟那府里夫人太太随意说两句,不定要迁怒自家的,是以这才有了眼前马车。   王氏自己觉得自己是十分慈善婆婆了,而当楚令意走下台阶看见那辆马车的第一眼就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眼眶底下当即有了泪珠,几乎站都站不稳,朱笔扶着楚令意低低叫:“姑娘当心……”   一旁魏亭看着楚令意那反应就觉不好,见她面目羞愤似泣非泣更是大感头疼,果然不到半息就听对方冷冰冰的声音道:“临纸,你且去,买一辆马车回来!”   一句话分三段,足以说明三姑娘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   临纸回了是,领命而去。   魏亭心内叹息不止,脚下却上前几步,对着面皮涨红拿一根手指指着楚令意“你你”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话的王氏道:“外边儿冷您先回去歇着吧,此番有我处理,三姑娘年纪甚小,初来我家难免有所不适,娘莫要与她计较,以后我会细细教导与她。”   这要是另外两个儿媳妇王氏怕早已经劈头盖脸骂了回去,对着楚令意的确不很敢,魏亭这话算是给了王氏一个阶梯下,她愤愤然平了下气,转而指着一边的另两个媳妇,喝道:“还杵在这做什么,以为自己也有那个千金小姐命不成!家里不养吃闲饭的,还不给我滚进来做事。”   大嫂二嫂满脸尴尬跟着婆婆进去了。   而王氏这一番粗言鄙语落在楚令意一干人耳朵里,又只觉一千一万个污秽不堪。   因这一场风波耽搁了时辰,到庆阳侯府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最后到底没有坐上新买的马车,挑买要时间布置停当更要时间很来不及,临纸就先租了辆二匹马拉的马车回来。   重新将礼品搬过,丫鬟扶着楚令意进去。   魏亭穿越三天,楚令意嫁过来三天,两人说过的话一个巴掌可数。   楚令意对魏亭厌得不能再厌,魏亭十分有自知自明,不想上马车讨人厌,也气着人小姑娘一路,干脆自己把前日迎亲的那匹马弄了出来,骑马走。   楚令意不待见魏家和魏亭,侯府更是对这门亲无感,然大家族的规矩和礼节在的,不会怠慢了客人。   老侯爷朝事忙,老太太上了年纪说一句不见人小辈们只能听着,好在府里泰半事有周夫人管着,魏亭先见了周夫人请过安,随后自有楚宏泰招待说话,楚令意自是去了内院。   周夫人管教下人极严,院子里都是规规矩矩,绝不允许背着主子说三道四嚼舌根传小话,对着过来的三姑娘依旧同以往一样,言笑晏晏说话。然一府这般大,总有些在主子见不到的地方口耳议论的人。   府里有个葳蕤院,里头住的是被大老爷受用过的通房侍寝丫头之流,并不是正经妾室,大户人家多有这样的。   葳蕤院里就住了三个,还都是生了女儿的,如今女儿也一同住这里。   这样身份的人生的孩子不算是小姐,上不了族谱,丫鬟一样养大,长大后也是送出去为妾,要么就是给正经姑娘陪嫁做媵妾。   本朝有律法,养在正室名下的为嫡,妾室生下的为庶,其余者无名分。   门庭高贵身份贵重的门户讲究,为防流出男子耽于女色的名声,大多不会狠纳妾室。像庆阳侯府,大老爷的正经妾室就两个,一个是早逝的三姑娘的生母,另还有一个莲姨娘。   葳蕤院住的三个通房生的与丫鬟无差别,三个人年岁都十五六上下。人大了就心思多了会汲汲营营。   从前里私下想着就算作陪嫁媵妾定也不能做三姑娘的,有她那样容貌的妻子想来夫君再不会看旁人一眼。   但谁都想不到三姑娘一遭就落进泥地里,看笑话心里快活的就有这葳蕤院里三个人中的一个,越长大她就越对自己身份怨恨,凭什么都是大老爷的骨肉,旁人是小姐她却是丫头。   如今见着三姑娘落魄回府,这人悄悄去张望,看了回来就嘴里胡言乱语,道那姓魏的是怎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人物。 第010章   这人在葳蕤院里和几个粗使婆子磨牙根,她面目生得普通,言行又十分粗鲁,实则已经成了旁人眼中的笑料。   满打满算不过长了十六个载的人,怨愤恶毒全写在脸上叫人一看便知,这些老婆子活了几十年什么没见识过,有一人当即就调笑开了:“三姑娘再如何那也是大太太养大的,算作嫡出的姑娘,外头见了都要行个礼打个千儿,正正经经的小姐。就是稍微嫁得差了些,太太也给人置了满满六十四抬嫁妆,出门子是大爷亲自背出去的,照样金贵得很,你个小丫头且在这里酸些甚,仔细被大风闪掉了牙,若再叫大太太听到一二句,你这小命怕是要没了!”   旁几个人听了哄一下笑开,更有接着开她玩笑的,“巴巴跑去外头偷看外男,想是也恨嫁想男人了不成?”这话亦是粗俗不堪,全不顾及姑娘家的脸面了,越发惹出更大的哄笑之声。   这人脸色乍红乍白好不难看,随后就是重重呸了声道:“这般拍人马屁人家也不能回来给赏,倒是白费一番口舌!”说完就转身跑了。   这事当晚就传到了正德院,周夫人冷笑,她没有给女儿弄陪嫁媵妾的习惯,不能容忍这样的东西坏了规矩,过了两日就让人把人送出去了。   没一个人说什么,甚至都不在意,大老爷更不会管,在他眼里他从没放过那些人是他的子嗣。   再说魏亭和楚令意回门当天吃了一顿午饭,到了下昼天擦黑前就告辞离开,返回了魏家。   北街这条胡同住的都是同魏家一样的普通门户,如今正是对嫁到魏家报恩的这位侯府小姐好奇的时候,马车进进出出弄出的动静不小,就有人开了门伸出头来张望。   但见外头好几辆马车,分明去的时候才一辆马车去,回来侯府回了这么多礼来,这些人意不禁再次羡慕魏亭的好命好运,这哪里是娶妻啊这分明是娶回来一樽金娃娃。   侯府里给的东西太过,吃的穿的用的都有,王氏和两儿媳妇又看直了眼,心里直吸气。   魏大成不管这些,只是叮嘱王氏收拾东西,道明日该回乡去了。   魏大成很惦记着去乡开他的诊馆,他行了半辈子的医,一日不给人看病心里就不舒坦,总想着不能堕了传家的道。   他呼呼呵呵的吩咐,王氏即使不愿意也不好不听话,王氏是真不想回乡下,城里的日子不好过吗,她这三儿媳妇嫁妆成堆腰包鼓鼓,阔绰得很,就算养一大家子人都养得起。   然她也知道此事承诺了侯府的,若现下不去乡下,指不定明日侯府就让小儿子和三姑娘一起搬去新宅子去了。   王氏只能应了,口气不好地吩咐魏大嫂魏二嫂去收拾东西,那两人也是难受得紧,楚令意那里多少好东西啊,她们走了岂非一点都沾不上了?想想就觉得心头呕血。   好在楚令意的嬷嬷还是懂些礼的,第二日一大早,魏家一家正在外头牛车上整理行李,刘嬷嬷吩咐小丫头搬了许多东西出来,都是昨日回门从侯府里带回来的,塞了好些进车里,只说是楚令意吩咐的,做儿媳妇的孝敬公婆的,王氏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一大家子人走了之后,宅子里一下子空了,更许多安静许多。   内院里就完全是楚令意的地方了,对魏亭来说里头住着满屋子的姑娘,他自觉自己一个男人住在里头不妥当,再者楚令意见着他都是冷眉冷对的,其实没必要,魏亭心想整日这么动怒动气容易伤肝伤胃,索性他自觉些,搬去外院。   外院也是整一个院子,大得很,足够魏亭一个人住。   魏亭去看过了,格局和内院这边相差无几,朝南的房间也是五开间,除去正厅不算,魏亭得右边的两处当做休息的,内里一间充作寝间,外一间干脆计划改了看书学习用的地方。   只是眼下屋里还空落落只有一张床,别的什么都无,需要的家具都得去买。   然魏亭现在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王氏觉得自己儿子娶了一个富娃娃以后就是吃香的喝辣的哪里会差银钱使唤,所以这次走的时候也没给魏亭塞几个钱。   魏亭叹了一口气,想着慢慢来钱以后会有的,他去了内院正房之前自己休息的屋子,将两床棉絮抱起来往外走,朱笔先看见了迟疑片刻,问:“少爷您……这是作甚?”   魏亭脚步稍顿,随即开口:“我占着那间屋子倒叫你们三姑娘东西没处放,外院如今空着我住过去正合适。”   他这话说的也不算错,楚令意的东西的确是多,除了摆出来用的,余下那些全锁在西边儿厢房,几间大屋放得满满当当,魏家一家人那几日全是歇在外院的。   魏亭也只是告知一声,不等朱笔说什么,就就抬脚走了。   朱笔在原地跺了跺脚,拧着眉轻轻哎了一声转头就去了里屋。   魏亭爱干净,一个人去外院将朝南房这自己以后要活动的几间全部打扫了一遍,之前的旧家具已经在魏家第一次搬家时算搬去乡下,唯一一张床还是魏家准备成亲那段日子打的,也是新的。   想要钱置办东西就要尽快工作。   魏亭有这身体的记忆,自然知道魏大成是大夫,魏家往上再数几辈都是行医的,于是那日就去找魏大成说自己以后也要走此道,让魏大诚将让他医书给他学习。   魏大成一开始不信还训斥了魏亭一顿,后见他言辞恳切,态度也不似以前吊儿郎当,姑且信了一两分,心中还道莫不是真的成家了懂事了?这才找出自己以前看的几本书和一本笔记一并给了魏亭。   魏亭抽空看了,不是什么复杂东西,他拿来本意也是先做一个参考。他的计划不是先死啃书本,再说也没那么多时间,魏亭自己一肚子学识都没实践发挥出来,他的问题在于不会诊脉,对此道一窍不通,所以决定先摒弃内症内科,他瞧些外症还是可以的。   趁着时间还早,魏亭背着个药箱子就出去了,他寻着身体记忆打算出城去周边远郊看看。   魏亭出门,一下子有人报到内院,传话小丫头不进去站在门廊下道:“朱笔姐姐,少爷出门了。”   朱笔从魏亭搬出去后就忧心忡忡,回来就跟刘嬷嬷道:“这该怎么是好,姑爷竟搬去了外院。”   刘嬷嬷奶大的三姑娘,自来将姑娘看作亲骨肉似的疼,什么规矩她不懂,不过因着偏疼宠爱是以说三姑娘那些话都不疼不痒,原先对着魏亭不上心不过是看菜下碟,若换个高些的门户,定是不允许三姑娘这般作弄的。   但魏亭着着实实和刘嬷嬷猜测的大相径庭,原先揣测这魏家不是什么好人家,魏亭亦不过见识短浅的粗鄙人,一无才二无能,相貌更是普通,年岁不小却游手好闲没个活命的本事。他家于做官上更是无缘,祖上就没走这条路,后世子孙自然无人举荐,且看着这一辈子就是个蓬门陋户。   三姑娘有怨气在正常不过。   而这样的人乍然攀上侯府千金,未尝就没有那些龌龊心思,刘嬷嬷想得好,头一个就是要帮着姑娘将嫁妆钱财牢牢把住。这世上多少吃软饭的男子,更甚者有那软饭硬吃的,用着妻子的东西过过反过头来却要欺负妻子。   小时大姑娘三姑娘偷看话本,里头就有些富家女儿私奔与书生定情戏码,周夫人发现后怕她们被带坏心思便亲自带着教导一夜,同他们道话本不可轻信男子更不可轻信。   刘嬷嬷心中有一杆称,盘算着姑娘嫁来了魏家,先说虽有侯府在上头镇着魏亭不敢造次,可终究嫁出去的女儿就是别人家的了,无法事事上娘家门,更遑论姑娘嫁得不体面,府里老太太也不喜欢。   世人皆爱挑软柿子捏,是故刘嬷嬷一开始就任由楚令意撒了一回癔症,将这不好惹不好欺的面目立起来,魏亭就不好下手。   原本是这样打算的。   却料来魏家之后,这一大家子与之前推测的都相差无二独独魏亭与众不同。   新婚之夜被请出洞房默不作声更没发怒生气,之后两日更都是自觉住在偏屋。   而现下,魏家父母兄嫂一行刚走,魏亭索性还搬去外院住下了。   刘嬷嬷活了几十年的人此刻也有些摸不清人的脉了。   心里思绪重重进了屋子,见楚令意在窗下案台上看书,徽墨和临纸在一旁小塌上做针线活,刘嬷嬷就说:“姑娘,姑爷那边搬外院了。”   楚令意笔下打个停顿都不成,淡淡说:“岂非正好。”   临纸一边飞针走线一边也忍不住插了句嘴,“先前魏家一大家人都在,又不懂规矩,内院外院进进出出的恼人,姑娘屋门都不好出一步,现下好了,外院本就是男子住的地方,总待在内帷厮混亦不甚好。”   “呸呸!”刘嬷嬷赶紧拿手指戳了一下临纸,“你这丫头说的什么浑话,越发没个规矩!”内帷厮混这四个字的确不妥当,先不说魏亭,这一屋子丫头都成什么了,连带三姑娘名声都污了。   临纸也反应过来了,脸色一白,赶紧同楚令意认了错。   刘嬷嬷小惩大诫罚了她半个月俸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010章   魏亭身无分文,自是没得马车牛车可坐,只能老老实实背着个小木箱步行。   原先魏大成开着诊馆时日日有病人看病,周边人也俱知道魏大夫,名声良好,只是后来出了病人家属闹馆的事,都说魏大夫治坏了人连诊馆都卖了赔了去,邻里百姓你一句来我一句往,流言蜚语真真假假传得飞快,普通人也不会去查证,心中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看病这事哪能开玩笑,便俱都不再去找魏大成治病。   魏大成可是二十多年的大夫,他尚且如此,不提魏三一个混混无赖人物但凡知道他一点的,谁会信了他去。   是以魏亭出行的地方,特地选了一个魏三之前没去过的地方,远了些,足足走了将近一个多时辰,才到了远郊的一处村子。   这边离着燕京城不算近,村里也无大夫,村民要有个小病小痛照样得进城,去诊馆里看病吃药且花钱呢。   魏亭沿路往村子里走,这村子远处瞧着就知道不小,一巷一巷的两侧全是房舍,鸡鸣狗吠热闹,该有百来户人家。   魏亭心中稍定,便继续往里去。这时,恰不远岔路口走来几位穿着粗布衣裳挎着篮子说话的几位妇人。   几位妇人也看见了魏亭,偏头看了他好几眼,待近些了才停下脚步,一人开口问:“这哪里你来的后生,瞧着怪眼生的,来咱们村可是有事,还是来探亲戚寻人的?”   魏亭寻着这时候的礼节作了一揖,道:“在下乃是大夫,出来走巷看何处需要。”   那几人瞬时懂了,朗声说道:“原是摇铃大夫,怎的也不拿串铃铛。”   魏亭一哂,有些无奈。   又有一人见魏亭年纪不大,脸色满含怀疑之色,嘴中说道:“小子几岁了?这般年轻出来给人瞧病,也不知出师没有。”   魏亭听了也不生气,脸色依旧淡定自如,“不敢谈医术恐堕了师父名声,也只略通些岐黄之术罢了。”   他神态十分之淡定,不急不慌,行为亦有礼有度,一副文人做派,几位村妇倒不好意思再多言,这毕竟是个大夫,人吃五谷杂粮谁能不生病,没有不瞧大夫的,是以大多人都尊敬大夫。   乡里的大夫少见,生了病就只能进城,诊馆进一次对穷人来说也不便宜,许多人有些小病小痛都是拖着或者不去治,想着过些日子自己就好了,殊不知有时候就是有病拖成大病,最后再诊出来也没钱治了。   魏亭道既明了来意,妇人虽嘴碎却也欢迎,忙道:“索性我这野菜也割完了,正好顺路你跟我一道过去,一路帮你叫叫,谁家有要看病就都出来了。”   魏亭求之不得,道过谢之后就跟着这妇人一句往前走。   一遇见人,就听见问:“赵大娘,你身旁跟着的那是谁啊。”   被叫赵大娘的回答:“城里来的摇铃大夫,村口碰见的就领着人进来了。”   问话的是个年轻妇人,一听赶紧说:“那整好,我爹腿上长了热毒大半月了都未见好还越来越严重,每夜里都痒那块皮都抠烂了,前两日我家的说要进城看大夫,今日可巧,小大夫你跟我去我家中看看吧。”   魏亭点点头,又说:“我姓魏,叫我魏大夫就好。”   “哎好好好,魏大夫我领你过去。”   魏亭就跟着人过去了。   年轻妇人家的房舍也是土砖房,围成一个院子,她把魏亭带过去后,转头跟家人解释了一通。   随后这年轻妇人又对一小儿叫嚷道:“六丫,快去田间将你爷叫回来。”小丫头应声然后一溜烟跑了。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一老汉就扛着锄头回来了,妇人打了一盆水过来给人洗手,一边说:“爹,这是方才过来的大夫,姓魏,爹的脚还是早些让人看看为好。”   那老汉一边搓手洗出了一盆浑泥水,一边站起来说:“没甚事,老毛病了,用热水敷一敷就成。”   老汉的几个儿子连声劝说他爹看病,左右大夫都来了,老汉便也只好坐在凳子上,撩开裤腿,将小腿露了出来,道:“那就麻烦魏大夫了。”   魏亭坐在对面一方矮凳上,伸手去看人小腿处的症状。   只见那地方表皮大片糜烂,皮肤增厚浸润,色素沉积呈暗红色红斑状,粗糙且上覆鳞屑。   魏亭便问:“患处有没有奇痒难忍?”   老汉一儿子连忙回答:“有有有,痒的厉害呢,之前腿上都抠破了,我爹每天晚上痒得都睡不着觉。”   魏亭又用手按了按周围的好皮肤,继续问:“这样子多久了?”   这次是老汉自己回答:“有一个月了。”   魏亭:“往年有没有犯过?”   老汉见魏亭神色平淡,问的话却很是那么回事,他这病往年不是没去城里的诊馆看过,大夫却从没问过这些,只拿了脉再开药,叫抓了吃几日,但这病从来没过。心道这后生年纪虽不大看着却不错,于是也认真了起来:“有好些年了,经年的老病症年年都犯。”   魏亭听了略点头,心说应该是湿疹了,还是慢性的,年年都发一次或许是有什么过敏源,这病问题不大就是痒起来难受,治起来难断根,需要更平时十分注意。   一边想一边继续问:“年年都发在腿上上一处,还是旁的位置也有?”   老汉说:“就这一个地方,别的倒还好,就是奇痒难忍,一抓破后面还要化脓。”   “就是,魏大夫你看可好治?”老汉儿子跟着说,“前些日子我爹实在痒得受不了,就用老法子,拿刀割那里放血,往些年还有些效果,这次割了却不大起作用,就那一天不痒了后面又继续犯,我们都没法子了还想着明天再去城里看看大夫,巧的很今天魏大夫过来了。”   魏亭开始就奇怪那伤口看着不平整像是被什么东西弄过,却原来他们拿刀去割的,也不知哪里传来的荒唐法子简直害人。湿疹问题不大别,要割了伤口引起破伤风发烧感染,那可是能要命的。   是以魏亭立刻正了神色,严肃说道:“以后万万不可再用此法。”又怕这些人不重视,就补充了一句,“引发了感染是能要人命的。”   众人听不懂感染是什么意思,只一个要命就把他们吓得脸色大变,“魏大夫,这…我爹他没事吧!”   魏亭才说:“运气好没事,但以后切不要如此。老伯腿上患的是慢性湿疹,此病虽难根治却也不是不可治,稍后我且制一味外涂的膏药,涂上一日就有效果,半个月就可痊愈,以后要注意卫生,不可受寒不可暴晒,更忌用开水烫,莫饮酒忌吃辛辣之物。”   皮肤湿疹不是大病,难的是没有药,要是在现代,随便一个药店去买一管糖皮质激素霜剂涂上,症状很快就会有所缓解,但这里是古代,无处买药。   用中医理论来解释的话,大概会往湿热症状上诊,道是湿邪内生,郁久却化热,如此湿热内蕴,致浸□□液,病久便是反复发作,阴血渐渐被耗,气血两失和,故而就一直缠绵难愈。   魏亭庆幸自己身上出现一个大药堂,方才给人看病时他凝神抽空看了一眼,窗口摆放的还是那两种胃药,但魏亭这次注意到,两个窗口边上都出现了一个“更换药物”的按钮,后面跟着还有注释“更换药物按钮随机出现,可自主选择需要更换的药物一次。”   魏亭心中一动,就在心里默念将三九胃泰更换成糖皮质激素霜涂剂。   只见下一瞬,那窗口上的三九胃泰果然不见,取而代之变成了一管软膏。   标注价格一两银子。   是以,眼下他才会承诺有药可治。   这家人大喜,说:“真的能这么快治好?”   魏亭在心里叹了口气,心说能治,但它贵。   做医生的都有点风雨不动的淡定气质,是以就听魏亭说:“此药效果好,却也极为难得,故而价格昂贵,需要一两银子,你们若要,我明日便往这里再走一趟。”   一听那药膏一两银子,那几个人尽是倒吸一口气,脱口而出,“怎地这般贵?”   魏亭挑了挑眉,淡淡然回答:“药材金贵得得更难制。”这话可没一点假,这古代真没有这东西。   他这随身的大药堂是好,然药的价格也是贵得吓人,魏亭也没办法,这一两银子还是自己半毛钱不赚的情况下。   这家人明显是被价格吓住了,嘴里没了答话,看样子是不想买了,面上对魏亭也没了之前的恭敬,那老汉的儿媳妇先在一旁同另一个嘀咕了一会儿,眼下搓着手走到魏亭面前,从兜里掏出几个铜板递给魏亭,道:“这是给小魏大夫的看诊费,至于魏大夫说的那药实在太贵,我们还需考虑考虑。”   魏亭自然不会强求,点了点头,收下铜板,“无妨。”   对方给了五个铜板。   城里看病诊费都是十五到三十个铜板不等,魏亭收了五个也没说什么,告辞这家人就走了。   他正出得门,迎面跑过来一个人,拉着魏亭大叫:“大夫,大夫!您快去救救命吧!”   魏亭一边跟人走一边飞快问:“您慢点说,怎么回事?”   这人一边指着不远处,气都没喘匀就说:“是、是老张家的孙子!被鸡骨头卡住了,这会儿都呼不上来气儿了,他一家正在院子哭成一团呢!”   魏亭一听,脚下步伐立马加快了,几乎小跑起来。 第012章   魏亭跟着人很快走过去,老张家院子周围照了好多人,七嘴八舌地出主意,远远就听见一阵尖利无比的哭喊声叫声。   是小孩家属的声音。   魏亭皱着眉,拨开人群往里走,旁边立马有人跟着喊:“哎是大夫来了,大伙快让一让,大夫来了!”   人群一下哄散开来。   魏亭低头一看,地上躺着一个小男孩,大概五六岁左右。   孩子奶奶连声说孩子不小心吃了鸡骨头进去,才被被卡着的时候还能一直咳嗽,没多大会儿脸色就憋得通红,现下又变得惨白眼皮上翻,都吸不上来气了,直抽搐。   孩子的母亲一边哭一边拍打小孩的背,但是没用,孩子自己的手无意识掐着自己喉咙,十分痛苦的模样。   “让开,我来。”   魏亭的声音仿佛有一种安定人心的作用,只沉着的四个字,却一下让大家安静起下来。   他让人散开大点的位置让空气保持通畅,然后自己半蹲跪下,伸手将小孩子拖起,让孩子背着自己抵在自己身前,然后从背后双臂围环抱住孩子腰腹部,一手握拳,拳心向内按压患儿的上腹部,大概就是肚脐和肋骨之间的位置,另一手捂按在拳头之上,双手急速用力向上挤压,一下接着一下,反复实施。   终于,这样做了大概一两分钟后,只听见那孩子“哇”一下,阻塞物一块鸡骨头随之被飞吐了出来出。   吐出东西后那孩子立马哇哇大哭,他娘赶紧上来抱着孩子,一起哭。   一种劫后余生的哭泣。   这场事大伙儿从头到尾看着的,小孩子都差点就没气了,一下就被魏亭救了回来,都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无一步大夫有本事。   孩子的爷爷奶奶父母一个劲儿向魏亭道谢:“多谢大夫!您是个好人,是我们家小宝的救命恩人,太谢谢您了!”   魏亭让了他们的礼,道:“学医者本能而已,不必言谢。”   旁边村里乡亲们都口耳相赞魏亭,得只他姓魏就都喊他魏大夫。   村里从前也有过小孩子不张事吃下去不该吃的东西噎死的事,张家好运碰见魏亭才救回孙子一命。   事后魏亭同大家说,以后若是碰见人被东西卡住喉咙的情况,可像他方才那样做,然后又示范了一便,又道三岁以下孩童又该怎么急救。   这些人哪家都有小孩儿,刚经了这样的场面,这会儿魏亭说什么都仔细听着,都是救命的法子,魏大夫善良呢!   张家人为感谢魏亭,抓了两只鸡捆起来一定要让魏亭带走,魏亭现在穷得很,没多推脱就坦然收下了。   之后其他有些小毛病的人也请了魏亭,看病一直看到下午,估摸着回去的起时间,魏亭不再多耽搁,就起身告辞。   一步步走回了城,到了街市,魏亭半道上就将两只鸡卖掉折成了现银子,才转道会了北街的宅子。   今日看病诊费一共赚了五十文,两只鸡卖了九十文,合起来一百多文,总算不再囊中空空。   又庆幸还好出背了小木箱,否则这一堆叮叮当当的铜板都不好放。   魏亭回来也没去后院,就在外院活动,这边有一处小厨房,他中午被那村留了饭,晚上就准备略略吃些即可。   魏亭是医生,饮食上也有些讲究,下午不喜吃得太多,再者这边的小厨房东西并不多。   这里成亲那日用过,炊具什么的倒齐全,柴火也有,食物只剩下半缸子米,半袋子番薯,以及两坛子的腌菜。   魏亭便简单淘了点米,切了一只红薯进去做了一小锅红薯粥,熬得糯糯香香的,他吃了一碗,剩下的准备留待明日早晨当早餐还方便。   这身体的身体素质十分一般,魏亭今日走长路就发现了,气短无力,脚下虚浮疲软。   这也不奇怪,原来的魏三就是个浪荡混子,游手好闲成日在外晃荡,跟着几个不着调的人四处作弄骗酒喝,之前在侯府打秋风弄的那五十两也是一个月不到功夫就花个精光,当真败家玩意儿。   这样不知养身养心又长年疏于锻炼,亏空了身体不冤枉。   魏亭虽累,还是自己烧了两大锅热水,他将之前堆在耳房的木桶搬出来用皂角刷洗几遍冲干净,随后搬去朝南方的另外一间,布置成浴室,痛快洗了个澡。   换了干内衫便躺上了床,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魏亭一个人在外院,安安静静,动作也不大,但打他一回来内院里人就知道了。   楚令意这边的人实在多,不算她自己,另有嬷嬷一个,贴身伺候的大丫鬟四个,侍弄针线的丫头两人,灶房娘子两人,粗使婆子两人,跑腿丫鬟两人,单单这一数就有十几人。这还不算周夫人还给她的一个铺子,那里的下人可都是一起陪过来的,身契具在楚令意这里。   所以说这是侯府出来的女儿,就是低嫁贱嫁该有的东西还是会有。   要不是魏家实在太贫太小,三姑娘的陪嫁恐还得翻倍。   刘嬷嬷现下心里有些不对味了,魏亭这做派叫人心惊,魏家家贫是没错,可如今自家姑娘嫁过来了,按理儿这满屋子的下人也是他的下人了,哪还需要他亲自动做活。   刚刚丫鬟说的什么,刘嬷嬷现在想想都眼皮子直跳,那位出门一天,回来自个儿去灶下烧火做了饭,烧了水!   真真是夭寿!再普通人家也没有男子进灶间的理儿,哪家不是家中女做着?   就是成亲之前,也没听说魏亭要做这些事的,他家中有父母嫂嫂在,怎会劳动他去。   如今魏家一大家去了乡里,魏亭成了亲,为料就变成这样。   刘嬷嬷心下亦是不安。   她自忖姑娘脾性不坏,不过是失意被嫁入魏家,一时难以接受才连带迁怒魏亭,对人冷淡了些。   然却也绝没说过要这样对人,哪里就不让个丫鬟去伺候的?   倒劳了那位自己动手,全然坏了规矩,魏三爷如今是姑娘的夫君呢!   刘嬷嬷去了暖阁,打起帘子暖气扑面而来,外面惹的一身的冷意瞬间变得暖烘烘。   屋子里摆着软榻,小桌,旁边烧着茶水,地上铺着精致的地毯,墙边置了一座多半架,所摆放之物皆是楚令意的陪嫁,普通寻常人户一辈子见得到的东西。   晚间给楚令意摆的吃食就有五六样,拿那成套的精致碗碟细细摆着,每样的量不多不叫主子败了胃口,精细又好看。   三姑娘胃口小吃的少,没动几块的都叫撤下去。   对比之下,刘嬷嬷想起方才回答小丫鬟说的,魏亭要间就用用了些粥,不禁皱了皱眉,心说这都是些什么事,没有说这样苛待人的,别说屋里的大丫鬟,外头的小丫头吃的都比他强。   刘嬷嬷知道的事,四个丫鬟也知道了,这会儿就细略说给姑娘听。   “倒是没想会这样,失了规矩,我看不如就点一个婆子和一个粗丫头过去,别的不说,做饭浆洗的活儿总能做的。”   楚令意先头听了亦是顿了好一会儿,而后才似不在意地说:“就依嬷嬷的,左右我这里也不缺一个使唤丫头。”   刘嬷嬷脸上这才露出点笑来,“姑娘明理。”   于是第二天魏亭起来没多久,就见里头院子里那位三姑娘身边的嬷嬷过来了,后来还跟着两个人。   “刘嬷嬷是有事?”魏亭早间正读他的医书。   刘嬷嬷和那人一起给魏亭请安请安,才笑着说明来意,“这两人虽蠢笨,做些粗活倒还使得。”   魏亭打眼一瞧,一个约年龄三十上下的夫人,一个还是个小姑娘,十五六的模样。   他本想拒绝说不用,但又想起昨日在自己院子偷看的人,再有这人老成精的嬷嬷几次试探的态度和眼神,魏亭就把原本要说的话咽下,略一点头,道:“如此就多谢嬷嬷了,也替我谢谢三姑娘。”   嬷嬷脸上带笑离开。   魏亭一为攒钱二为尽快积累经验多学中医之术,就日日出门,走街串巷给人看病。   他依着昨日的承诺之后还是去了一趟大石村,许是因为昨日他救了一个小孩的缘故,许多后来听闻了这事的,对他的态度奇好。   那个找他看腿的老汉也找了来,拿了足一两的银子来换药膏,魏亭没说什么,收了钱后,心念一动,糖皮质激素软膏就“叮”一下显示购买成功。   他打开随身的小木箱,却见那膏药并非如自己现代所见的那种管状软膏,乃是用一个圆形的小黑瓷罐装的,看着十分精致上档次。   魏亭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想原来这药房还十分通人性,药品用的包装都确保是本时代能出的东西,自然这样一来也减少了许多麻烦。   魏亭也觉高兴,他顺手将小罐包装的药拿出来交到老汉手里,怕他不识字认不得其中附赠的使用说明书,又将用法用量告知了一遍。   老汉原还一脸心疼,待看见魏亭拿出来的东西,那样精致的东西怪道这般贵了,祟心中最后一点觉着魏亭为医心黑的念头彻底消失,双手捧着买罐药走了。   魏亭将昨日没去过的地方走了一遍,替几个人看了小病症,中午就返回了,并未在这里留午饭。   因为他发现自己身上的大药堂又多了些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啊更晚了,谢谢大家支持。感谢在2020-01-09 22:26:03~2020-01-11 00:25: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病态关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影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13章   大药堂里多了一个收购按钮,旁边还有三个字,待激活。   收购这俩字的意思不用说就是能收东西,至于收什么,魏亭想既然是大药堂收购的东西必然也是医药相关。   但是这激活……魏亭试探在心里默念了一句激活,却并无反应,那个按钮也没有亮起来,更没有别的提示。   或许是必须药堂里达成一定的交易量才能激活?因为这个兑换按钮是在魏亭出售了一盒糖皮质激素剂后才出现的。   不过也不必急在一时,还有好多事尚且魏亭慢慢理清楚,最重要的是大药房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它能变化或者说可以升级,这对魏亭来说是件好事。   大药房可以说是魏亭现在的依仗,如果没有这东西的出现,魏亭怕是要更艰难得多。   另一面,李嬷嬷送来两个下人后,现在外院活都被两人揽了去,打扫屋子,厨房灶下,浆洗衣物这些再不用魏亭动手。   魏亭初时并不习惯,这些力所能及的事他其实不想麻烦别人,这些事他从前也自己做,毕业实习之后一个人生活,自己洗衣做饭并不觉得有什么。   不过那两个下人一见他进厨房就慌得和什么一样,魏亭索性不再多言,由得她们去,省下时间用来看书和锻炼身体。   魏亭接管这身体后,三餐饮食规律合理,更日日步行出门给人瞧病,旁的看不出来,体力和心肺功倒是能有明显增强,不再多走几步就觉得气虚无力。   晚间食后必定散步消食,进房休息后一边背书的同时一边在床上坐仰卧起坐或者俯卧撑。   过了段日子又开始研究诊脉之术,此为魏亭还特地回了一趟乡下,向魏大成请教,只一个月不见,魏亭改变巨大,无论是从内还是从外,魏大成见过后大惊,而后简直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原先就叹恨自己三个儿子最后竟没一人能学去这传家之术,家学怕是要断在自己自己了,时常深觉愧对祖先。   万万没想到,这小儿自打成婚之后竟是浪子回头,脱胎换骨一般,从前浪荡形迹在他身上消失不见,一双眼睛坚定清明。   彼时魏大成连声说了三个好字,随后从自己房间里取出一个上锁的盒子,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三本蓝皮黑封的书,交给魏亭,告诉魏亭这三本书是老太爷传下来的魏家的家传,让他拿回去好好研读。又告诉他北二街张和医馆的张大夫同他有些交情,若是遇见什么问题可去寻人家请教。   魏亭悉数点头应下,而后离开。   三本书其中一本就是诊脉理论,魏亭记性不错,研读几遍后顺道就将之背诵了下来。   行医之术单只是在书本上研究透测没用,重要的是实践中积累经验。   理论魏亭已经倒背如流,之后也去了魏大成的友人张和那里请教,对方深入浅出同他说了不少经验,魏亭又有所收获。   这日,外院自己给魏亭做家务的那个小丫头突然腹疼,额头上冷汗冒出,随之整个人抱着身体蹲了下去。   魏亭正在花坛里实验栽种一株草药,恰巧看见,便凝着眉头几步走过去,询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另一婆子见动静飞快跑了过来,伸手去扶起丫鬟一边问:“翠屏你这是怎么了?”   叫翠屏的丫头双手紧按住腹部,张了张嘴说:“肚子疼。”   魏亭让婆子把叫翠屏的丫头扶到椅子上坐好,一边观察她的的反应症状和面色,同时问:“哪个位置疼?上腹还是下腹,脾胃干疼,还是肠子绞疼?”   翠屏用手指按住那个地方,咬着牙说:“干疼。”   魏亭习惯性安抚病人,温声道:“莫怕,伸手来我替你看看。”   丫鬟便伸出手搁在椅背上,魏亭坐在对面平心静气搭上两指。   一刻钟后,魏亭收手,问:“午食吃的什么喝的什么。”   丫鬟一一道来。   魏亭听闻后就知道自己的诊断是对的,于是便道:“无事,误服了东西,我开一剂药,回头抓来煎服,两次就能好。”   说完就起身去了屋子,片刻后拿了一张药方出来,交给那年纪大些的婆子,又予了些钱她,道:“就按上面写的去药房抓一剂药回来。”   婆子得令去了。   抓了要回来煎好给小丫头喝,休息一日,第二天就活蹦乱跳了。   翠屏心中十分感谢魏亭,从此做事就更加认真。   魏亭身上攒了点银子后,就自己动手画了几张家具图。   一个就是书桌,他根据自己的需求又结合屋子的大小结构来安排,打算把桌子安放在南窗之下,那里光线非常好。   丈量了尺寸,按临窗那面墙的长度打一个大书桌,长度得有两米,宽度就按照的六十厘米,再配上两把椅子。   另外一面又仿照印象里的样子画了一个书柜,但时候放在另外一则。   至于寝间,魏亭只计划添置一个衣橱。   图纸弄好之后魏亭就出了门,去街上找了定家具的铺子,给人商量好付了定金,约定到时候直接给他送家去。   都是几样简单物件儿,只是尺寸略有不同是按照客人的要求来的,木材铺子里二十来天就给全做好漆料也全干了。老板照着魏亭给的地址,让伙计给运了过来,搬进屋子里放好,魏亭付了尾款,道了谢令翠屏丫头将人送了出去。   魏亭这里乒乒乓乓地拾掇屋子也瞒不过内院的人。   临纸进屋里说:“姑爷那边侍弄家具呢。”   魏家有多穷困这些丫鬟都见识过,那外院原先就光秃秃的,魏亭现下才置办东西,只说明他身上并无多少钱财。   楚令意嫁给魏亭已经快三个月,初时还春寒料峭现下已经春暖花开。   夹袄都脱下换上了春衫,正是踏青春游的好时节,往年楚令意会同府里几个姐妹择个好日子一道出门,崇德寺里的素斋做得燕京城里都有名的,从前他们也常吃,还有寺里的桃花林亦是一景。   楚令意出嫁那会儿心肝俱裂悲伤欲绝,如今单单剩下一腔意难平。   这也有她和魏亭不常见面的缘故,否则不可能平息这般快。   将近三月,两人见的面一手可数,只那边外院的消息时常有丫鬟说来听,楚令意不以为意,但不自觉地也听进耳朵。   楚令意和丫鬟们年轻不张事,嬷嬷相比以前对魏亭的看不上现下心里却担忧起来。   姑娘不待见姑爷,姑爷也就这么冷着姑娘了。   原本以为搬去外院是拿乔,且过不得几日就会到姑娘面前做小伏低,怎奈这一去就再也不进来。   刘嬷嬷想不通似她们姑娘这般神仙妃子似的容貌,怎么会有男人见过还撩得开手呢   两人关系这般不睦,她们姑娘怎么能孕怀上孩子?魏亭一个他们尚且能欺一欺,然魏家可不止魏亭一个,那一大家子人,一旦拿着姑娘不伺公婆又无后这一条,她们就站不住理了。   说白了刘嬷嬷一开始的想法打算就是用侯府来压住魏亭,让魏亭自觉被楚令意辖制住,以后这所有事就是楚令意能做主,不会受欺负。   但现在是魏亭没按照她的设想走,双方关系冷冷淡淡,再拖下去吃亏的可就是楚令意。   这会儿大家正说着外院子的事,刘嬷嬷乘机插了句话,道:“眼下天气这般好,不如姑娘央着姑爷出去走动走动,一来事散散心,二个也同姑爷说说话,总这样生撇撇的也不好。”   楚令意秀气的眉头就挑了起来,“我去哪里,怎用得着他陪。”话是这么说,但谁人不知女子一旦嫁了人,出行都得告知夫君让其作安排的。   三姑娘这是明明白白拒绝了。   刘嬷嬷张嘴欲劝最后还是按下。   计划半道夭折虽可惜,未料一清早起来三姑娘却害了咳嗽,这般就是昨日答应了这会儿也去不了了。   想是夜里着了凉,刘嬷嬷醉醉念把昨日守夜的临纸训了几句。   朱笔忙道:“我叫人去找个大夫来瞧瞧,这春秋咳嗽最是难愈可千万不能拖的。”   刘嬷嬷正点头说了一句:“很是。”谁知下一秒就立马一改口,“等会儿!”   朱笔纳罕,顿住脚步,“怎么了,嬷嬷还有甚事?”   刘嬷嬷却一拍手,道:“咱们三爷就是大夫,这些时候见他日日背着箱子出去与人看病,你且去把三爷请来就是!”心里激动刘嬷嬷都改口不叫姑爷了。   虽叫姑爷一直是不合规矩,却眼下才算真心实意喊一句三爷。   朱笔有一瞬间的迟疑,但瞧见刘嬷嬷脸色,心下明白了些,便是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魏亭那边这会儿在看他的大药堂,之前那枚收购按钮忽然就激活,想到昨天又兑换卖出去一罐糖皮质激素剂,魏亭觉得这就和他之前的猜测差不多,激活按钮应该和他与大药堂进行的购买交易量有关的。   正准备进一步看看这个收购是个什么规则就听翠屏小丫头在外面喊:“三爷,朱笔姐姐过来了!”   魏亭一愣,三姑娘的丫鬟?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哎呀下章要见面了。感谢在2020-01-11 00:25:30~2020-01-11 18:5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田田 60瓶;影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14章   魏亭正在书桌上看书做笔记,桌子上铺着杂乱书本,闻言随手将镇纸压住了纸本。   小丫头把朱笔引过来了,朱笔双手放在身侧行了礼,魏亭才问:“朱笔姑娘有甚事?”   朱笔乍抬首见着魏亭也是怔愣了一会儿,实乃是魏亭变化太大,竟有种换了个人的错觉。   早先三姑娘还未嫁过来时,魏亭过府下聘朱笔就见过人,那时魏亭还不大体面精神,脸色虚黄,面带谄笑,眼神迷离,姑娘屋子里人没一个看的上眼的。   而眼下朱笔再见着人,眼前之人脊背直挺,即使坐着也显得身形坚毅修长,眼神更是清明无比,一双神情淡然的凤眼微微上冷静看人的时候,朱笔竟有些不敢直视,心道姑爷竟这般俊朗。   下意识垂下眼眸,定了定神后才说:“回三爷话,是奶奶昨夜里着凉染了咳嗽之症,这会儿正难受,三爷去瞧瞧吧。”   魏亭手上的笔一顿,抬眼询问:“病了?”   朱笔点头,“可不正是,奶奶惯常就不很爱瞧病,然这咳疾拖着并不好。”   魏亭无声叹了一口气,随后将笔搁好,说:“你且先回,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朱笔得令退下了。   魏亭洗了手,整理了一番就往内院而去。   从魏亭踏进二门开始就有丫鬟一层层细声喊着:“三爷过来了。”   而见到魏亭后无一不悄悄打量。   魏亭到屋外的时,传话小丫头一溜烟跑进去,没一会儿朱笔出来亲自领着魏亭进去。   进暖阁又进了里间,绕过两面屏风才看见三姑娘歪躺在软榻上,身上搭着一条薄毯子,手里把玩着什么。   楚令意不出门就不爱让丫鬟给她梳髻,徽墨最近又学了些新的发饰,就给主子绾了来看,将脑后拢了些起来缠成发包,剩下的编成几条辫子垂在两边。   简单利索,伶俐可爱。   更别说三姑娘这等容貌她梳什么发都是好看的。   她里面穿着白色斜襟内衫,外罩鹅黄色短袖细纱软衣,下面配一件百褶长裙,腰间用腰束得细细的,实是见之便觉得这人柔软娇贵,单她一个就增添了满室的光辉。   “奶奶,三爷过来了。”徽墨在楚令意耳边低声说,一边扶着人坐好。   楚令意瞥了徽墨一眼,这些丫鬟都乖觉,魏亭过来都改口不叫姑爷了。   楚令意看也不看人,矜骄目傲得很,朱笔怕魏亭心里不舒服,从一边将方才端进来的雪梨汤放在主子眼前,温声道:“奶奶,刚煮好的正好入口。”这就是转了话头。   楚令意执着勺子喝咯两口就推开了,朱笔也不勉强。   魏亭站了会儿,这缓缓道:“三姑娘。”   半晌,楚令意才轻描淡写回了一句:“魏公子。”   才说得话转头忽就咳嗽起来,楚令意忙用帕子捂住嘴巴随机偏过头,丫鬟一个给她倒了温水过来,一个给她背后顺气。   魏亭当医生给人看症状都惯了,不会和个给他使脸色的小姑娘计较,便往前走了几句道:“我给三姑娘看看。”   闻言一旁忙有丫鬟把楚令意扶了起来坐好,魏亭在另一侧坐下,中间放着有一张小矮几,魏亭说:“伸手,我看看脉相。”   他学医对着病患自来都是温声和气,对楚令意也是如此。   朱笔就牵着三姑娘的一只手放上去,顺手放上一块小帕在手腕处。   不怪她这么做,也是以往的习惯一时忘了,府里头主子姑娘们病了请了大夫过来,诊病时都是搭一块帕子的,多数主子们还要躺在床里将围帐放下,露一只手出来。   但魏亭看了后就是十分之无语。   太阳穴忍不住跳了跳。   好半晌,魏亭才用一种淡然且平静的语气开口说:“行医者以医术治病救人,最忌断不清脉断错脉,大夫不能同神仙般七窍皆通一看就知,故而诊脉时望闻问切缺一不可,更应减少障碍而不是增添障碍。”一边说一边慢慢将盖在楚令意腕上的手帕拿了起来,放在一边。   心中想加了这个东西,大夫们嘴里不会说,但确确实实是给看病添了麻烦,到头来吃亏的还是病人自己。   几个丫鬟都被魏亭的话震住一时也没了反应。   但魏亭是她们姑娘夫婿,挨着手了也不算个事。   楚令意一直没做声,只是她眉头轻微蹙着,并不故意去看魏亭。   魏亭坦然得很,嘴里还问着话,问是几时起的咳嗽,夜里多咳还是白日多咳,喉咙痒不痒之类的。   楚令意挑着眉眼不爱搭理她,问的话都是丫鬟回答的。   魏亭又怕她是感冒引起的,便凝神去看她的面目,观察她有没有头疼发烧鼻塞打喷嚏泪眼汪汪,看了一会儿就惹得楚令意歪头,手也一下子收了回去。   并没有感冒发烧,只是单纯的咳嗽,脉象上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一点小毛病,搁现在人身上也不会去医院,诊所大概都不进,自己去药店买些药吃就行。   这位娇娇姑娘不一样,魏亭略多问几句就听出是个常吃药的,但中药熬起来麻烦吃起来腥苦,哪个愿意吃。   方才丫鬟说楚令意每年到季节就容易犯犯咳嗽,不大的姑娘,爱生病说明体弱,给她诊脉时魏亭就发现楚令意脉象轻而小,明显是有些不足的弱症。   别管什么药,常吃也没益处,还容易败坏胃口。   魏亭沉吟了一会儿,问朱笔:“你家姑娘往年吃的什么药?”   朱笔道:“药方子放着呢,我去拿来三爷看。”   一般来说越是富贵门庭权贵之家里越是讲究,主子们每次寻医看病的开的方子都会留着,一个是存个底防止细处出问题,到时候纠察起来也有根有据。二个每个大夫下药的数量用量种类都不同,回头换了大夫还要给看之前的方子,以防两处药材相冲出事。   如此魏亭的吩咐显得再正常不过,朱笔很快把药方拿过来。   魏亭拿起来散开一目十行,不大会儿的功夫就看完了。   药方是个温和细致的药方,治咳嗽的说起来就几位主要的药,中药都是以调养温养为为手段,起效慢需坚持,都是按着疗程来吃药,三五日是短的,一个月几个月都常见。   魏亭不是系统学习过中医的学生,其实还是不惯于给开中药。   碰巧那时他扫了一眼大药堂,发现药堂里两个窗口都刷新了,其中刷出了一味川贝枇杷膏。   魏亭心说怎地这般巧,这东西能治楚令意这点小病症,口感不差吃起来不费劲。   那些苦药汤子要让这位三姑娘认认真真吃上十天半月,人家也未必乐意。   于是魏亭出言说:“不妨事的,不必太过担心,这方子上的药就先不吃,我那里有一味止咳药正对症,回头拿过来,吃上几日便有效果。”   刘嬷嬷正这时进来,一面行礼,一面笑着对魏亭说:“哎哟那可是正正好,看着奶奶咳嗽我们也担心。”   然不知道又是那句话戳了楚令意的心肝,她原看戏一样歪靠在暖塌上,手里拨弄着一个精致的九连环,这会儿就把东西随意往小桌上一扔,道:“何必吃那劳什子的苦药汁去,左不过咳这两日,也死不了人。”   “哎哟,姑娘莫要说糊话。”刘嬷嬷连忙打岔。   魏亭倒没有在意,且摇摇头道:“三姑娘莫着急,那味药倒也不苦的。”   这一句话反叫楚令意一时说不出话来。   等魏亭走了后来才回神心道,世间哪有不苦的药?   魏亭跑一趟只是为了能有个清静地方从大药堂里买东西。   和以往差不多,那罐川贝枇杷膏价格也不便宜,足一两的银子,魏亭按下购买按钮之后心里苦笑,他真的是太穷了。   这次的包装也很高端,用的居然是青花瓷的小圆罐,十分漂亮精致。   魏亭拿着东西再去内院,这会儿楚令意已经在暖阁里跟徽墨下起了围棋。   这都进了四月里的天了,魏亭瞧着这里厚门帘还没拆换,暖阁里窗户都闭着的。   他进来后就随口询问了一句,朱笔就答怕姑娘再吹风着凉。   这就是本末倒置了,关门闭窗并不利于新鲜空气的换置,对楚令意的病没好处,再者说北方天气不比南方寒潮,在屋子里不会冻坏人。   不过他先没说这茬儿,只开口让朱笔拿个茶匙勺过来。   一会儿功夫就有小丫鬟递过来。   端砚和临纸都看见魏亭书上拿着的那个药罐了,一时新奇,凑过去看好奇问:“这就是那味治咳嗽的药,还从未见过,好生别致。”   魏亭将小罐子盖子拧开,瞬间有一股清爽的药香味飘出来,里头膏状的东西呈一种棕黑色,魏亭舀出一勺子,有点像蜂蜜霜糖,味道更好闻了。   魏亭走过去,抬眉看着楚令意,伸到人嘴巴旁,十分淡然说:“尝尝看。”   楚令意先是僵住了,脑子一懵,却是自然而然张口含住了勺子叫那黏黏糊糊药吃了。   又清凉又甜。   果真是一丁点苦味都没有。   魏亭见她吃下去了,就继续说:“一日吃两次就可,若夜里犯了咳,也可立即含一口。若不喜欢这样吃,拿温开水化水喝也行。”   几个丫鬟都好说,简直想尝尝了,都不可信竟有这种药,这可比苦药计好入口多了。   “这药可有名字?”徽墨笑声问。   魏亭答:“乃是一味川贝枇杷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11 18:50:07~2020-01-12 23:5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hmily、病态关系。、seashell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李文秀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15章   这一方药膏的确得了这一群丫鬟的喜爱,楚令意吃了一勺子之后就没再见时时掩帕的咳意,只觉喉咙里凉沁沁的舒服,不过她不会表露出来,否则好似多看重魏亭似的。   刘嬷嬷一脸欢喜,狠夸了魏亭好几句,又问这川贝枇杷膏哪处买的难不难得。魏亭心说实在贵得很,大药房里就是能再刷新出一回他短时间内也买不起了,这么些日子好不容易转了银钱方才一下全花在三姑娘身上。   于是就开口推说东西不容易制,缺了些季节性的药材,手上这一罐也是巧合才制得的,。又说不必担心,三姑娘吃这一罐病症就能好全。   刘嬷嬷很信这个话,她们这些人都觉好东西肯定是不能轻易制成,越是稀少才越金贵不是。   川贝枇杷膏魏亭方才闻了闻大约知道是哪几味主药,如果有配方这川贝枇杷膏也不算难配且有一点魏亭也发现了,他这大药堂里出来的药品药效都非常好,至少是好于他那个时代的东西,只观察楚令意的反应就能看出来。   他记得药房里有一条规则是买一种药品十次以上就可以兑换药方的,下次如果买齐了一样定要就试试看好,看内里有什么绝妙。   给三姑娘看完症也喂了药,魏亭就准备走,刘嬷嬷忙把人拦住,嬷嬷先前已经给自家姑娘打眼色,但楚令意偏首不理她,于是只好自己开口道:“都都晌午了,早已经让厨下备了饭食,三爷不如留下与奶奶一同用饭?”   楚令意心里怪刘嬷嬷自作主张,便就横眉冷对睨着魏亭。   魏亭整好看见,心说三姑娘脾气高兴,还是早不要惹着人了,于是就从善如流地拒绝,“多谢嬷嬷好意,只是我哪里尚有些事没做完不好耽搁,就不多留了。”   如此刘嬷嬷就不好再留,送人出了屋子。   却魏亭走了也没见楚令意多高兴一点,反倒神色愈发冰冷。   魏亭没在家带着,他最近一直去张和医馆那里找张大夫学习取艺。   张大夫年纪和魏大成一般上下,初时接触脾气看着似有些硬,但为人很好说话,都说同行相斥,但他对着魏亭这样前来讨学的友人之子反教了很多。   后来魏亭才知道原来张大夫和他爹曾经拜过同一个师父学习过,出师之后才各自开了医馆,自此魏亭就改口喊人一声师伯。   魏亭现在在医学上的造诣想开医馆是不可能的,这时代的中药医学也博杂,但他目前就连中药药材品种都认不全,还不如张大夫医馆里面的小徒弟,更何况也没那个资本。故而魏亭还是一边学习一边工作,走街串巷摇铃铛下乡给人看病,见得多治得多学得多自然会有所进步。他现代医学理论丰富,一些急救外伤都能治,内症虽然缺钱仪器不十拿九稳,但懂得多有时候也有很大帮助。   唯一让魏亭苦恼的一点是,他大药房里出品的东西都太贵,他去治病的乡下很少有人买得起还舍得买,上次那个患了湿疹的也是赶了巧,老汉能忍痛但奇痒不定受的了这才卖了出去。   魏亭慢慢琢磨推断出了大药房的一定规律,就是必须要积极交易,后面才能陆续刷出来新东西。   大药房一开始写写明了规则,交易量不够有处罚,关闭一个交易窗口,魏亭担心是不是若两个都关闭这大药房就会消失?   所以他不能冒这风险。   魏亭拥有大药房已经有三个月头,窗口五天一刷新,而算起来魏亭就是每个月只交易了一次,且这个月的东西还是自己买得。   大药房上标注的信息有新人期也就三个月,他都是以最低交易量完成,但接下来这样可不行,所以这药房里的东西还必须找到合适的人来出卖销售。   两个窗口虽然只出现两种药品,但两种药品的数量却是不限制的,魏亭每次都只买一盒其实很浪费,毕竟窗口五天才刷新一次。   边思索魏亭边看着药房,一个窗口早上买了川贝枇杷膏现在已经空置,另一个他倒没注意看,这会儿就点了展示屏幕放大来看。   这一看就让魏亭心脏咚咚咚直跳!   这药物学名叫“肯特拉法星生长素”,魏亭乍看第一眼时只觉得名字拗口古怪还不知道这是个什么药,等看过旁边的说明书后就有点不平静了。   说明书里写到,肯特拉法星生长素,药效增高,可增高十厘米,服用年龄16-19,六个月可见效,十六岁以下二十岁以上服用无效果。   魏亭是真有些惊诧了,居然还有增高药,不怪他高兴,实在是魏亭对某件事有些梗哽心,实是他原来的身体身高有有一米八五,可换了个时代换了个身体后身体就缩水成了一米七二,是的魏亭自己量过,一下子矮了十多厘米的确让人心塞。   更有幸运中的大幸是魏亭的年龄整好卡在十九的线上。   然而魏亭的好心情只维持在看见这药品价格的前一秒。   “五两银子?”魏亭按着太阳穴,头开始隐隐疼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短小一章,我明天一定不短小。感谢在2020-01-12 23:57:19~2020-01-14 00:47: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李文秀、快乐的豆豆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16章   五两银子,就是把魏亭杀了他也拿不出来,正奇怪药物价格波动这么多,之前都是卖一二两银子的东西,怎么以下从一两银子蹦到五两银子,等再仔细看,才知道这生长素药剂是个疗程药,要吃上半个月,一共有十五剂,全摊开来均算就不是很贵。   当然这是和药房里其他药横向比,里面的东西价格依旧是是远远高于外面世界的,不过也是大药房卖的药现实世界里都没有。   生长素药剂贵,魏亭还不得不买。   不奇怪,如果有能再次长高的机会,应该大部分人都不会放过,会和魏亭做一样的选择。   一旦错过这次机会,五天后窗口刷新,以后生长素药剂还不知道会不会再次出现,魏亭不敢赌,就算能出现万一时间是一年后呢?那时候他已经二十岁,药剂对他已经没用。   魏亭头疼,心说这人是真穷不得,第一个人穷志短,第二个人穷会错过很多重要的东西。   魏亭在心里一条一条盘算赚钱的方法,可想了半天都没有一条合适的,只能无奈出门给人看病去了。   他这头办法还没想出来,却有一个人拿着一封信找来了魏家,在外头敲门。   人是外院的翠屏丫头领进来的,带人进来后就给魏亭回话:“三爷,这人说是乡下老爷太太让来的,还说给您带了封信。”老爷太太自然指的是魏大成和王氏。   这称呼一般人家叫不得,魏家什么都不是,最普通的穷户,能被这样称呼不过借了侯府借了楚令意的光,楚令意嫁过来后,魏亭都成了魏三爷。   “我爹娘写的信?”魏亭眉头一动,道,“拿过来我瞧瞧。”   翠屏连忙把信接来递过去,魏亭拆了信封打开,拿出来一一扫过,写了两张纸,不一会儿就看完了。   看完信再看向站在院子里的人,魏亭出声:“我爹让你来的?叫你跟着我当个学徒?”   信里没写这么委婉,魏大成的原话是这孩子家里人多养不活了,孩子爹娘送来的给魏亭当个跑腿的,做活打杂。   “我什么话儿都能做的!”站在不远处的的人脆脆说道。   魏亭再问:“你叫什么,几岁了?”   “我姓阎,家中行三,生在秋日,我娘就随口取了名字叫三秋,已经十四岁了。”阎三秋回答。   魏亭仔细看人,一副还没张开的模样,不高不矮,脸色蜡黄,穿着一身补丁麻布衣服,鞋子是草鞋,看着有些脏兮兮,面相倒生得浓眉大眼。   阎三秋跪着魏亭磕了个头,学着刚才翠屏的叫法,叫魏亭三爷。   魏亭只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魏大成突然往他这送一个人来其实是麻烦,他这里生活工作将将才理顺些,乍然蹦出来一个“跑腿打杂”的人,反而是乱了他的生活习惯和节奏。   但却没法子,谁叫魏大成是爹,魏亭总不能直接让人自己回去说自己不需要。   他爹把人送过来,这必定是在乡里应承了人,做儿子的直不楞登抹了当爹的颜面,魏大成那里不定要跳脚。   “阎三秋是吧?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你先跟着你翠屏学做事好了。”   翠屏得令自然应下把调.教人的活儿揽了过去,等魏亭出去了,才拉着阎三秋教她规矩:“我以后就叫你阿秋好了,你跟着我做事,寻常不能往三爷屋子里跑,主子传唤了才能去,再有是不能闯内院,那是咱们三奶奶住的地方,冲撞了人叫你吃巴掌的!听见了没?”   阎三秋认真回答:“知道了,翠屏姐姐。”   翠屏带了阎三秋一日,觉得这个丫头还算听话,话少,但又不是内向,你跟她说话也应得很大声,更让人满意的是手脚利索,让她摘菜洗衣裳扫院子都能做,力气还大,寻常翠屏自个儿打一桶水都吃力,方才看阎三秋拉一桶水上来轻轻松松。   翠屏冷眼瞧着,去一旁拉着张婆子嘀咕:“我看她还成,不像个能做妖的。”   张婆子立马拍了翠屏一下,翻着眼皮说道:“你个丫头懂什么,这丫头是谁送来的?魏家那边送来的,咱宅子里难道还缺使唤丫头不成?那丫头十四五的年岁,就这么放在三爷跟前儿,太太不定打的什么主意呢。”   翠屏明白过来这意思,却有些不信,“我看也不能够,一个粗丫头三爷哪能看上,不说咱奶奶什么天仙一样的人物,就内院朱笔姐姐几个模样身段也是一等一的好,寻常三爷见着人都是目不斜视。”   张婆子却依旧不甚放心,他们奶奶不喜三爷故而常冷着,屋子也不让进,纵使生得天姿绝色但冷人心肺,看得见摸不着的,男人未必不会生外心,再者父母辈送来的人也多两分亲近,若日日在身边嘘寒问暖的不定就要出事。   想着张婆子就小声道:“这几日你多盯着点,仔细她使心眼子,待会儿我去院里个刘嬷嬷透几句话。”   “哎!”翠屏脆声答应。   要说魏家父母那里没甚想法,单只是因为魏大成知道小儿子开始钻研医术心中安慰又他和张和通信之后知道魏亭并没有骗人学习很是刻苦,听从张和的建议找个跟徒,那些琐碎小事就可让学徒去做,能空出不少时间。   魏大成原先开了诊馆也收过两个学徒,后来诊馆被卖那两人都收拾包袱回家或去别的诊馆寻活去了。   魏大成在乡下开了坐诊小铺后,人缘极是不赖。   魏家早年就在村里起了宅子,大家都知道这家人,只是多年没见人来,这次魏家举家搬了回来,知道魏大成是大夫后村民们都很高兴,隔壁邻里的都拿了东西上门,王氏又一一还回去,你来我往的走动,人情关系就建立起来了。   恰巧就有一日,一人提着东西求到魏大成跟前,说家中孩子太多快养不活了,想送一个到魏大成这里使唤,只道孩子什么活都能干只需给一口吃的不让饿死就成。   魏大成这里并不缺人,他的两个儿子医术不成力气倒有一把,什么都能干,采药晒药炮制药都是一把好手,哪里需要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儿来做事,于是便拒绝了。   后王氏回听了这事,心里一凛,就道:“你这里自是样样不缺人手,三儿身边可没个能跑腿的人,要说三媳妇身边虽一串串的人儿,却都是个指头尖尖一看就知道没做过重活的,比咱们还金贵,肯定伺候不了三儿!且你是没看见,三媳妇心高气傲着,带着那几个丫鬟都是有样学样,未必不会仗势压在我儿头上……”越说越是觉得对,后面都自说自话了起来。   “不行!”王氏用手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紧接着人站了起来,“我得给三儿送个人过去!他那边一个跑腿的都没有,一屋子都是媳妇儿的人,怕不是话都说不过人家!”   魏大成被老妻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吹胡子瞪眼道:“你个老婆子,又发什么疯!”   王氏不管不顾,催着魏大成赶紧去跟昨日那人说说,把那孩子领回来。   魏大成就是个面上的凶脾气,实则不比王氏少疼魏亭,被王氏这样一说,假装骂骂咧咧过去了。   魏大成同那人家道:“我家有一小儿也是习医的,如今在燕京城内,他身边到还缺个人使唤,你若是舍得孩子倒是个去处。”   自然是舍得!怎么会不舍得!这是天降的好事啊!还是去燕京城里,跟着人干活有了见识说不准都以后就能在城里混个营生了。   是故那人连声答应,回头就把孩子领到了魏家,叫他带走。   魏大成乍见就是一惊,出声:“怎是个姑娘,怎么使得!”   谁知那人听了先是一愣,后带失笑起来,继而连连摆手解释,“魏大夫误会了!他是个小子哩!”真送个大姑娘他成什么。   这人解释他这儿子幼时体弱差点没养活,后来他们去庙里给儿子认了个道姑做干娘,道姑说孩子八字轻弱,十六岁之前最好给他当做女儿来养,骗过鬼差的眼睛才能养大,长大了阳气壮了就不怕了。   “这事儿咱们这儿的人都知道我平时都忘了,不妨魏大夫您是不知道的。”那人讪讪说,还有些不好意思。   魏把成现下知道眼前是个男孩儿,再去看,虽见梳着双丫花苞头,浓眉大眼,但从下颌轮廓和高挺的鼻子粗黑的眉毛上也略略能辨认出是个小子,姑娘的五官却要精致秀气许多。   魏大成怕儿子也闹自己这样的误会,遂在书信中给好好解释了一番。   魏亭信看了,对魏三秋这打扮没什么看法,阎三秋在他眼里是个孩子,十四岁正上学的年龄,但魏亭知道,这里的人大多数普通人都是读不起书的,一般也不会送孩子去读书。   晋朝的士族阶级差别十分巨大,选官的方式还是推选举荐制度,连科举制度都没有。   这就表明普通人家很难跨越和改变自身阶级,官宦家族的永远有官做,普通底层就永远是普通底层。   毫无疑问这种选官制度存在很严重的弊端,但这些都不是现在魏亭该考虑的东西。   魏亭缺钱缺得心肝疼,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找人借点钱,但能找谁借?五两银子对普通人不是个小数目,他身边真算有钱阔绰的,怕只有后院里那位三姑。   然魏亭没那个脸,楚令意虽然是她名字上的老婆,但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三姑娘对他的不喜,魏亭还不至于主动上去讨嫌,拿了人家的银子那真成吃软饭的了。   再往细想魏亭就只能想到张大夫,算是他师伯,眼看着已经过了两日,再等就要错过几乎,于是魏亭厚着脸皮去了一趟张和医馆,寻了他师伯说了,张和只是淡淡瞥了他两眼,并未多问,然后进屋内给他拿了银子。   魏亭鞠躬大感其恩,陪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回了家。 第017章   而另一边,魏宅内院里。   刘嬷嬷她们果然想多了,以为魏父魏母那边送来一个阎三秋就是伺候魏亭让魏亭收房的。   “这怎么了得。”刘嬷嬷心中想,“小门小户的果然没甚规矩,姑娘嫁来这才多大功夫就送丫头过来?退一步就算要给三爷丫头事那也得告知奶奶这里由奶奶处置方是规矩,怎地直接送去前院姑爷那里?很不像样!”   刘嬷嬷着急,但又不能直接在楚令意面前说,免得姑娘置气不愉快。   那几个丫头就更不张事儿,只能凑在一处,拧着帕子小声商量。   临纸最是心直口快,道:“如若不然,叫个人过去瞧瞧,或把那丫头领到内院来,丟她在外面,时时在三爷跟前晃悠,咱们就是有八双眼睛也总有防备不着的时候!”   刘嬷嬷点头,“话糙理不糙,是这儿道理。你们几个先别在姑娘面前露了相,不然又是叫姑娘白生一场气。”   徽墨细声道:“嬷嬷我们省得的,又不是第一日在姑娘跟前伺候。”   朱笔略沉吟了会儿开口:“待会儿等三爷回来,我便过去走一趟。”四个丫鬟中朱笔最沉稳,由她去也最合适。   刘嬷嬷点头边嘱咐,“好生说话,看三爷那边是个什么态度,他要是不答应也是没法子的事,咱们毕竟是做下人的,况且那丫头是魏太太送过来的,我们手伸长了倘或叫那边人知道,怕也要不高兴,人瑞眼下不住在这里,回头要搬回来,一准看姑娘不痛快。”   朱笔心里自是有一杆秤,什么话说到什么话说不得也有个度量。   这头魏亭方从他师伯张和那里借了钱回来,紧着先从大药房里把生长素药剂给兑换了出来,一共有十五剂药,魏亭好生看了说明书,确定了服用方法和用量,就将今日这一剂先吃下。   不是魏亭心大不谨慎,说起来他对这药房出品的东西很是相信,除了内心有一种直观的信任之外,更有自己兑换过几次药,知道药物效果奇佳。   最先卖出去的那罐治疗湿疹热疹的药,他做过回访,效果简直不能更好,据说当时涂上去痒意就止住了,浸液不再,不到两天小腿的伤口完全愈合,更看不出一点先前患病的痕迹,并且没有复发的征兆。   而楚令意的吃的川贝枇杷膏,效果显而易见,她药吃得及时,几乎是第Dr.天就不再咳嗽。   才把药服下,就听外头丫头喊:“三爷,朱笔姐姐过来的。”   魏亭应一声:“进来。”   翠屏就在旁边打帘子,领着朱笔进来。   朱笔福身:“请三爷安。”   魏亭摆手叫她免礼,一边问:“可是你家三姑娘有什么事?”   朱笔脸上略略带笑,回说:“奶奶身体已然大好,没甚大事,是刚才听丫鬟说老爷太太那边来了信,奶奶问是不是有什么要交代的?二一个听说三爷近日甚忙,咱们这别的帮不上使唤丫头倒还有些,这春日里都闲在院子里没事干,三爷万事只管吩咐便是。再一个姑娘有一处桩子前些日子送了许多东西过来,前儿就想着给老爷太太那边送过去一些,不妨奶奶吹了风染上咳嗽一时忘了,今儿个突然想起来,现下已经装点整治好,准备明日就让人送过去,三爷这里可还有什么吩咐的?过有什么东西一并送回去的。”   朱笔话说得不停顿,一条一条从嘴里说出来,也亏得她口齿伶俐,说得清楚才叫人听得不费劲儿。   魏亭起先真愣了一下,只觉得这丫头话里有话,只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还纳闷楚令意那样的脾性怎么会想着给魏大成王氏那边送东西过去?   好在他并不会追寻究底,只嘴上说:“难为你们姑娘一片孝心,我再没多要多说的。日前是我爹来信倒,也只是医药上的事没甚嘱咐你们姑娘的,你家姑娘遣人要去乡下,正好我这里有一封信,顺带捎过去就行。”   朱笔面色不改,又再细细道:“我见三爷这里伺候的人少,不如回头在送两个过来吧。”   魏亭心中一动,半晌,看了人一会儿,才轻描淡写道:“很不必,我每日且要出门,哪里需要那些丫头,你们且回去照顾好你们姑娘即可。”   朱笔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见魏亭口气似重了两分,不敢再多言语,连忙俯身行礼退下。   魏才摇摇头,心道一屋子小丫头果然就事多。   朱笔一回内院,刘嬷嬷忙上前来问如何。   朱笔只皱眉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刘嬷嬷:“你这丫头只摇头是个甚意思,说话啊,可探明白了?三爷那边怎么说的?还有那个丫头,是不是个安分的?若是个不安分的,我就是拼着被主子责罚也肯定要把人收拾了!”   朱笔蹙了眉又松开,才道:“嬷嬷莫急,我却是试探了几句,三爷看着不像有那个意思,只三爷看着淡然却也有脾气,再多问两句冷脸都放了下,瞧着怪吓人,我也不敢造次。”   “没把那丫头要过来?”刘嬷嬷道。   朱笔:“我去时那丫头正在灶间烧火,看着倒本分,做事利索,没往三爷跟前凑,不像是个做作妖的。”   刘嬷嬷还不大放心,只道:“这才刚来呢,就算有狐狸尾巴也紧着先藏起来,总也想探探咱们姑娘这边路数再出手的。”   “也只盯紧些了,好歹那边的婆子个丫鬟是咱们的,让婆子按着人多做些活就是。”   “说得轻巧,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刘嬷嬷叹了一口气,“要我说这事还在姑娘,要说一开始我就不该由着姑娘任性,生生让姑娘和姑爷离了心,如今两人一个住内院一个住外院,八百年见不着一面。姑爷也心狠,姑娘倘是有些脾气使了小性子只退一步哄哄就成了也偏偏不,真真是哪辈子造的孽,倒叫我们做下人的干着急!”   凭她们三姑娘的品貌和家世,魏家已然是占了天大便宜,如何还要硬着来,叫人日子过得不舒坦。   嬷嬷丫鬟这些话只敢背地说,在楚令意面前端是再小心不过。却不成想已是如此小心却有还是露了相。   原是有一日一辆华贵马车就停在小巷魏宅门前,从马车里先下来个丫鬟敲门。   正那日往常送柴火的人没来,厨房里柴火不够用了婆子打发阎三秋出去买柴火,他正提着一捆柴准备进门,就撞见了停在门前的马车,和正敲门的丫头。   阎三秋猜莫不是魏家的客?   便上前问了一句话,得话说是,自己就然后去敲门,很快门打开。   以前魏家白日里并不从里头栓门,不过楚令意嫁过来就改了规矩,两处门都使了人守着,只刚才这处看门小子去了茅房来晚了些。   阎三秋先进来的,随后对看门小子说:“家似是来客人了,你去通知主子。”   看门小子发笑,回说道:“不懂规矩的黄毛丫头,三爷也要出门了,奶奶的院子岂是我能去的,你赶紧去回话!”   阎三秋眉毛一拧,心说不是不让去内院的?但这头看门小子外面华贵马车不似普通人,愈发连声催促:“呆头呆脑的,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回头别误了主子们的事!”   阎三秋拢共来了没几天,没见过什么大阵仗,眼界浅,被催得头脑发昏就小跑进了内院。   不过他还有些眼色没有乱冲乱撞,趴在院子走廊的墙上,嘴里细细唤了前面不远处的人,“哎,那位姐姐。”   可碰巧得紧,他这正叫着,前面丫头转头奇怪哪里来的人要过去问话,不妨楚令意刚出屋子里走了出来。   阎三秋是个没见识的,看楚令意袅袅婷婷走出来模样再看她的容貌,登时眼睛都不会动了,还以为见了神仙娘娘。   直到被婆子斥了一声,拉到一边骂:“没规矩的东西!见着奶奶也不行礼!”   阎三秋回神,挠了挠头一副心虚做错事的表情。   楚令意也觉奇怪,怎生院子里多了一个不认识的人?   于是招人问话:“这人是谁?”   阎三秋以为楚令意是问自己,连忙正正经经回答:“我是刚来的,一直住外院,是魏太太送我来这里伺候三爷的。”   这阎三秋的话已然没别的意思,他又不是真的姑娘,话里伺候的意思就是给魏亭跑腿做事打杂。   然却不妨这里人都以为他是个丫头啊!他年岁又不大性别特征还不是很明显,又梳着双丫花苞头穿着裙子,谁会知道他不是个姑娘?   所以这话说出来,还当着楚令意的面,直叫所有人都懵了一瞬。   楚令意平素就心高气傲成什么样子,堪堪这一句话,就让她瞬间明白过来,捏着帕子的手指尖捏做一团,脸上血色全无冷若冰霜。   下一秒听她道:“把人给我扔出去,送回魏三屋里!”   扔下这句话,楚令意抬脚转回了房间,一边走一边道:“叫朱笔过来——”   阎三秋自己还莫名其妙的,被两个婆子架着赶出去送去外院。   朱笔在隔间打理主子要喝的春茶,听见动静心头一咯噔,忙放下手头东西,抚了抚裙子快步去了屋子。   打帘进去,行礼叫道:“姑娘。”   片刻,却见楚令意嘴角噙着冷笑,“我拿你们当个贴心人,你们就是这般对待我的?堪堪将人当傻子来糊弄,怎的,你们是以为魏三往屋子里弄个丫头,我是不是就要大哭大闹,故一句话不敢在我跟前透露?真真都是好得很呐!”   朱笔砰一声重重跪下,“姑娘恕罪……”   楚令意眼神冷淡抬首睥睨,嗤嗤而道:“这端是羞辱魏三,还是羞辱我呢?嗯?” 第018章   “姑娘!我们,我们不是故意的……”朱笔抿着唇有些说不出话来了,脸色苍白,是她们瞒着事儿,都知外院来了丫鬟却没说,主子指责得并没有错。   但她们不是怕小姐闹,而是担心小姐伤心气着自己。   “姑娘,朱笔知错,请您责罚。”朱笔颤声说道,眼眶有些红。   她们自个儿觉得对主子好,却也的确像姑娘说的那样什么都瞒着只把人当傻子,没有尽到下人的本分。   楚令意极少对身边人发脾气,一旦真生气下人都胆战心惊,现在院子里一丁点声响都没,各自缩写背做事。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刘嬷嬷也进了屋子,一进来就跟着跪下。   “姑娘这事儿怪我,您别骂朱笔丫头,都是我老糊涂了!”   “嬷嬷,你起来。”楚令意声音又冷又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   刘嬷嬷不肯起来,一个劲儿地认错,这会儿又进来两个丫头,也要跪下,楚令意只道:“扶你们嬷嬷起来。”   徽墨是最温柔听话的,说了句“是”就忙伸手将刘嬷嬷搀了起来。   另一个端砚脸色似乎有些急,好容易等大家都没那么紧张了,连忙急急说:“哎,快先别说这些了,姑娘,外头来了客人!”   楚令意心中尚且还没平复,依旧翻天覆地的,听见这没多大反应,而是蹙眉拧首飞快说了一句,“客人?什么客人?魏家的人我一个不识得,带他们去见魏三。”   端砚忍不住跺了一下脚,低声:“姑娘,真是魏家什么劳什子的亲戚现在我也不会来告诉小姐了是陈家的姑娘,陈国公府的二小姐!”   楚令意一听,脸色乍三就有些不好看了,更是奇怪,“我同那位二小姐素日并无交情,她来作甚。”   徽墨上前几步,凑近了小声说:“听说陈小姐年前也许了人家,依着对方的脾性,不定是来给小姐送帖子的。”   楚令意嗤然一笑,讥讽:“莫不是陈国公府没下人了不成?要送帖子竟要亲自跑腿了,当真奇闻。”   话落眼皮都不掀地说:“嬷嬷你先去将人领进来,朱笔泡茶,我去换身衣裳,徽墨过来给我绾发。”   “是。”几个人一齐应声,随后各自去做自己的事。   说起那位陈国公府的陈二小姐,那不八是位庶出姑娘。   但陈国公府不比庆阳侯府这般规矩分明。   虽说是律法里有明文规定,为妾者所生子女皆当由正室教养。却规定是一回事,私下里就是另外一回事,各家情况都不同,陈家那位老爷听说宠妾灭妻,最喜爱的妾室就是这位陈二小姐的小娘,她所生女不仅都上了族谱有正经名分,更借了正室的名头,孩子却并不送正妻那里去教养。   陈国公府同庆阳侯府关系一般,两府并不亲近,亦未曾走动来往过。   只姑娘们同处燕京城,各种宴会诗会去得,大多认识。   因着陈国公府那些不太好听的名声,周夫人不大允许家里几个姑娘同陈人家走进。   楚令意一向眼高于顶目无下尘,不消周夫人多说,她也不爱搭理陈二小姐。   面上大家都不会说撕破脸,各自假模作笑的,实则内里结了一些小怨。   同为庶女有时就会相互比较,姑娘家在家受不受宠,外面多参加几次宴会,一般有眼色的都能看出来。   陈二小姐自嚣张的张,以为自己比嫡出还的脸,自家嫡姐都不敢惹她,到了外头宴会也人不清楚形式,就有些露相,不得人喜欢。   楚令意和她不同,楚令意既能自骄自傲,家里嫡出姑娘都谦让照顾于她。   这是陈二小姐愤愤不平的第一点。   庆阳侯府没得说,本身老太太就重规矩,周夫人更是出了名的贤德人,三姑娘颇有些执拧清高为什么周夫人没去掰正?因为清高就不一定是错,楚令意再如何,那骨子里打小刻下的教养德行都在,有些张扬的地方亦不碍大事。   她模样生得甚佳,十分出挑,这样的颜色若教养得萎缩小气反而坏事。   姑娘家要将她的自尊自爱养起来不难,从小金贵稀少罕见的宝贝玩意儿让人见让人玩,长此以往眼界心胸自然开阔,一年四季逢年过节衣裳头面首饰按时添置自然不会小家小气。   如此才说楚令意虽没了姨娘,却从小没吃过半分苦。   陈国公府的陈二小姐虽是个受宠的,但她小娘没大多见识,一身手段都在怎么哄男人上了。陈老爷色令智昏,坏了规矩把孩子给姨娘养,是以陈二小姐很学了些她小娘的脾性手段,说话矫揉造作。   有一次宴会,陈二小姐穿的衣裳和楚令意撞了颜色,看起来十分相似。   偏生她穿着很比不上楚令意好看,那日时时有人看两眼,陈二小姐总觉得别人是在用眼神羞辱自己,心里还不定在怎么嘲笑,因这事她就把楚令意给怨恨上了。   大概也有之前就嫉妒楚令意的原因,那会儿刚好有了一个理由。   之后楚令意名声乍然被毁,迅速下嫁破落户,陈二小姐幸灾乐祸成什么样子,时时嘲笑。   这还不止,年前她也定了婚事,没多少日子就要出阁。也不知怎么想的,忽然就想在楚令意面前来抖一抖。   于是便特特让人查了楚令意的夫家住哪儿,让家里配了最奢华的马车,带着丫鬟就哐当当就来了。   楚令意又岂是轻易能让人羞辱的。   她已经整理了面容换了衣裳。   虽说都道她嫁了穷人家,但周夫人给置办的嫁妆却没岢扣她半点。   别的先不提,各种头面首饰,各色应时衣物满满当当,光那上好的绸缎料子就有足一抬,楚令意又怎会少了穿戴之物。   徽墨最擅打扮,楚令意换好衣裳出来,真就恍若神仙妃一般了。   矜持娇贵,美貌摄人,不可方物。   陈二小姐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人。   这和她想象中的凄惨憔悴落魄全然不一样,甚至截然相反。   甚至可以看见楚令意气色十分好,皮肤光洁红润无比,有红似白。   这其实跟那罐川贝枇杷膏有关系,里头有几味珍贵的辅料药材,但现在还没人发现,随身大药房里出品的东西功效作用远远超出想象。   陈二小姐藏在袖子中的手帕登时都拧紧了!   楚令意自己先呷了一口茶,淡淡然的模样,挑起眉眼看着陈二小姐,“不知陈二小姐大驾光临有何见教?”   陈二小姐也笑着,“倒是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甚是想念,说起来夕日一起玩耍的姐妹渐渐都定了人家,不大出门走动了,这便想着来看看,还有就是,”说道此处她顿了顿,抿唇一笑才继续开口,“家中替我定了人家,下个月就要出阁,希望到时候三姑娘能来。”   她话刚落,一边的丫鬟就上前几步把大红色的喜帖呈了上来。   楚令意旁边的临纸不用主子开口就跟着接了过去。   还真叫楚令意说中,这位亲自上门来送喜帖,当真可笑。 第019章   楚令意旁的几个丫鬟都暗暗腹诽不已,心道这陈国公府如今越发不像样,内里主子不成形下头姑娘也养得小家小气,陈二小姐当真是没甚规矩,做出故意上门来羞辱人的事,却不妨这做法已然是落了下承,品性可见一斑。   “那就恭喜陈二姑娘了。”楚令意似笑非笑说了句。   她一举一动都跟副美人画起的,陈二姑娘心里酸气冲天岂非妒恨,面上假作一笑,说:“还请三姑娘到时一定得赏脸来,你家那位魏公子亦一同前来。”   她这话十分的不怀好意,魏亭是个普通市井人,一无家世门二无官位在身,虽走了天大狗屎运娶得了庆阳侯府里的小姐,但依旧是没资格和富贵门少爷公子来往的,那些人也不会自降身价和他来往。   自来只听说过妻凭夫贵,就没听说过夫凭妻贵的,这也是为何总说姑娘家嫁得什么人以后就过得什么日子。   魏亭身份大多倒也不在他的穷困,而在地位的低贱。他是什么身份楚令意嫁给他就跟着是什么身份,以后出门别人也只会叫楚令意为魏楚氏,和她做姑娘时的庆阳侯府小姐这个身份有着云泥之别。   没见楚令意以前闺中识得的小姐们都不和他来往了呢,这时候的门第之别就是这样重要。   陈二小姐今日上门为奚落楚令意,倘若换作稍微软弱一点的人,恐怕要被气得得躲起来哭。   楚令意的性子就是她自己内里过得再如何不堪,也容不得别人来羞辱欺负。   “定会前往。”楚令意说了四个字。   然即便楚令意面上看再如何得体,陈二小姐也掩饰不了眼底疯狂的得意,道她再高傲又如何,终究是嫁了一个低贱之人,如今与自己已是云泥之别!生得绝色容貌又如何,不是照样被自己踩在脚下,自己是尊贵的夫人,楚令意是上不了台面的不堪市井妇人!   两人的关系还不能够让楚令意留对方用午饭,陈二小姐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不会多待。   又和楚令意说了几句矫揉造作的话才提出告辞。   楚令意扬声道:“临纸,送陈二小姐。”   “是,奶奶。”   陈二小姐今日特意好生打扮过,一身簇新粉红衫裙显得身段妖娆,她踩着细碎的步子悠悠往外走,丫鬟在前旁引路。   出了二门往侧门走出去,刚一下台阶。   怎料得这般巧碰见魏亭从外面走来,陈二小姐这方边立即回避了半身,拿帕子遮住脸。   魏亭也是脚下一顿。   临纸及时行礼,出声道:“请三爷安。”   魏亭自是看见巷子里停着的马车,一瞬也意识到应该是是三姑娘那里的客人,便只对临纸说一句“去吧,”一边加快脚步径直入得门去。   陈二小姐动人不见了这才回转了身,放下拿着手帕的手,一面问:“那是你家主子?”   临纸点点头,心里却道还好三爷连半个眼神都没给陈二小姐,否则这位不知又要怎么在心中胡乱编排了。   “陈小姐上马车吧,仔细着些脚下。”丫鬟们自然是礼数周全,在外不能丢主子的脸。   临纸虚抚了抚陈二小姐,看着人上马车,待车马拉动缰绳发动走远出了巷子,这才回转。   内院里,陈二小姐走后,楚令意一股子将手上杯子里的茶水慢慢饮尽。   待到临纸回来,才半掀起眼皮说:“人走了?”   临纸点头说是。   楚令意才又开口:“甚好,那就来说说你们几个如何沆瀣一气欺满于我的事好了。”   四个丫鬟闻言立刻哗哗跪成一排,刘嬷嬷也要跪,楚令意一个手势,让小丫头将人拉住了,淡淡开口:“嬷嬷到底是我的奶嬷嬷,跪不得。这四个丫头年岁还小,跪一跪也无妨。”   刘嬷嬷心中打咚,听出了姑娘话里的敲打之意,顺时不再开口,老老实实合手立在一旁。   “你们几个都是跟着我一起长大的,最小那个也跟了我五年,主仆上的情分不必多说,我自来拿你们当个贴心人。”楚令意语气云淡风轻,既不发怒也不凶狠,几个丫头身体却伏得更低了。   “我如今虽然落到泥地里,却还总是你们的主子,你们随我陪嫁到魏家,便是我的手眼,我看不着顾不上的地方有你们盯着,是你们的职责,如今你们且自己说说,你们都做了什么?”   四个丫头匍匐认错,“请姑娘责罚。”   “说,你们都做了什么。”楚令意重复最后一句,一字一顿问。   屋里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半晌,只听楚令意嗤地一笑,自顾自回答:“你们几个都好的很,碰着事儿了,端个个要为主子分忧,藏着掖着,我是不是还需奖励你们?”   “姑娘恕罪。”   “主子恕罪。”   …   几个丫鬟声音都颤了起来。   她们是如当头棒喝被敲醒!   是了,她们都是姑娘的人,姑爷那边有什么动静最应该知道的就是姑娘,她们瞒着主子就是犯了大忌讳。   朱笔心道,是她们都松了规矩,自从主子嫁来魏家之后,因魏家没声儿没名儿的她们不自觉都轻忽了,竟也不成体统起来。   “姑娘,是老奴猪油蒙了心肝,以后定然改过,姑娘万莫要再气,只管狠狠罚我们便是。”刘嬷嬷回道。   她自己没个孩子,一心一意把楚令意奶大,自是将人当作眼珠子似的看护尊重。   知道之前是自己想差了,眼下便言辞肯肯认错。   楚令意立了威,几个丫头约摸跪了半个时辰,又每人罚一个月俸禄,这桩算是揭过去。   从这日起,刘嬷嬷将满院丫鬟婆子拢在一处正了规矩。   一时松懈时时松懈,学了一辈子的规矩临老到头竟然自个儿先忘了,刘嬷嬷暗暗臊红了一张老脸,主子那一训彻底叫人清醒过来。   刘嬷嬷第一个令众人各司其职,就算事不多时也不能胡乱来乱了套。   再有,日后不管在屋里屋外都要叫楚令意奶奶,叫魏亭三爷,每日姑娘奶奶姑爷三爷混着叫,哪一日在外头漏了嘴,叫让人听见闹了笑话就没了脸面。   主屋贴身伺候的四个丫鬟规矩从来一等一好,如今得了教训各自反省自身,刘嬷嬷就没再多说。   丫鬟下人们再也不敢擅自主张,刘嬷嬷就问:“奶奶,那外院子里那个丫头还如何处置?说是说乡下那头太太送来的,不如将她调来内院里随便安个什么活?”   楚令意却道:“不管她,由得她去,看她会不会作弄一朵花出来。此事莫提,只管冷眼瞧好了。”   刘嬷嬷怎么能看不出楚令意心里憋着火?只是她不很愿轻贱自己是以不说那个话,只是这一出就让奶奶和三爷的关系越发远了,刘嬷嬷心中着急,这样下去可了不得!   魏亭那里茫然不知情,压根不知道一个作姑娘家打扮的小子能弄出这么多事。   他毕竟是个现代人,有些观念问题和这古代合不上,楚令意不待见他,他就识相地不上前去讨人嫌,实则不知道自己这个“识相”让多少人觉得楚令意受了冷落,更明了一件事,就是楚令意虽然身份高贵,却并不得夫君喜爱。   这是极其讽刺的事,无疑让楚令意又受了另一种程度上的侮辱。   ……   那头,魏亭从他师伯张和那里买了一批刚采摘的湿草药回来,前几日他跟在张和身边学了怎么炮制烘焙药材,正需要练练手,张和开着一家医馆,自己什么都会一些,他那里的药草是跟人合作,隔段时间就有人固定送过来,送来后再自己加工处理。   魏亭自不会白拿人家的东西,就是人肯给他他也不会要,不占便宜。   魏亭笑着央他师伯与出一份药材出来给他,张和没说他,魏亭就好生拿出钱,从他师伯那愤愤不平的小徒弟手里接过一捆新鲜药材。   张和还吩咐小徒弟给魏亭送过去,小徒弟只闷头闷脑答是,他把草药送去了魏家,只敲开了门,匆匆说了一句“这是给你家魏公子的。”说完头也不回地跑走了,压根没进门。   之后看门小子才把东西送去魏亭那里,魏亭听了好笑。   他要这一捆药材来其实并不是真用来炮制的,而是想试试大药房里能不能收购,之前出现过一枚收购按钮,魏亭还没试验过。   寻常魏亭一个人在屋子里看书或做什么时时不让丫鬟进去伺候的。   这会儿也是一样,自己提了药材进去然后就关上门。   翠屏打来了外院伺候,一日一日的越发崇敬魏亭。   她以前在庆阳侯府虽不是主子跟前贴身伺候的,可毕竟见识得多,府里办些宴会的时候亦能见不少人,各家公子也无一不是衣着光鲜俊朗风流,更别提还有府里几位爷,大房大爷就是一等一的俊朗人物。   从前没见着魏亭时,只知道他出身低贱,是个游手好闲的浪荡货色,心中想着平素出门坊市中见到的那些不着五六的形容猥琐男子,道魏亭应该也是这样。   却如今细眼瞧他们三爷,不管是面容气质身形都不比哪一位公子差,单只是吃了门第的亏没个身份,然魏家也算世代相传的医家了,比普通人要好,她瞧着魏亭的医术定是不差,没见整日再加都端着书研究。   前头还给奶奶熬制出一罐川贝枇杷膏,说是可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支持~ 第020章   屋里魏亭意识已经沉浸在识海中,他提前早将一捆药材放在身边,虚拟药房收购按钮旁边出现一个框框,里面一行字写着:“检测到附近有药草可进行收购,是否交易出售?”   魏亭点了一下“是”的地方,只见眨眼之间,他身边药材就瞬间消失不见,与此同时,大药房里的提示语已经变成了:   可选择获取酬劳的方式一,使用当前世界流通货币支付;方式二,使用药房药物等价交换。   魏亭略作犹豫,随即选择了使用流通货币作为支付方式。   下一秒,魏亭手上出现了一个花白的白银锭。   十两!   魏亭吸了一口气后迅速冷静下来,心想原来药房里收购药材也是按照它本身那套物价来的,他从师伯那里买来的一大捆草药花了三十文钱,出售给药房就得了十两银子。   利润之高让人咋舌。   之前只以为药房里卖的东西贵,现在看来是药房里物价高于魏亭所在的古代。   这对魏亭来说无疑是个巨大惊喜,完全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只要他从现实世界收草药再卖进药房里,中间就有一个巨大的倒卖差价,有了这些钱反过来就能买药房窗口出售的药。   不会再捉襟见肘,像此前一样分明得了一觉宝贝却没钱消费。   魏亭心情大好,心里渐渐有了一个想法,他走到窗前的书桌旁,沉思半晌,摊开笔纸研墨写了一封信。   写给他爹魏大成的。   魏大成回乡下后继续当起了大夫,魏亭知道自己那两位兄长从前就是管理采买收购及炮制药材之类事的,许多村子里的人闲时会采药,新鲜草药一般都会送去城里的小诊馆卖掉,钱不多但也是个进项,能贴补家用。   魏亭写信回去是向魏大成提议,说自家不如直接辟两块地出来种植药材,两位兄长原本就对药材之类十分熟悉,但只从人手里收些散药材小打小闹了,索性家里开着诊馆,自己医术也逐渐上手,草药不嫌多,留足自家用的小部分,剩下完全可以拿来售卖。   魏亭道自己在城里有渠道,让魏大成问问两位兄长是否愿意栽种药材,只要种出来,他这边就能全收,什么草药都可以。   魏亭这话若是旁人听见了恐会觉得他无知小儿口气大。   燕京城内就只有两家经世传家的大药堂,家大业大,养着一大批人种植经营药园,只供内需,概不出售。   众人心知肚明算是垄断了这门生意。   草药不是那么好侍弄的,越是珍贵的药材越不好养,燕京城里多得是小诊馆,大夫多数医术也就普通,能治个伤寒热症头疼脑热,包扎个外伤伤口就再了不得,医术能见人的都是从散民手中收来新鲜草药再自己炮制,少有自己种。   魏家以前走的也是这个路子。   许多人在小医馆看病,医馆诊馆缺这缺那,最后没有的药材还是要到那大药堂去买。   魏亭提议让兄长种植草药,还言他这里道有渠道可以全收。   起先一看信,可不把魏大成惊着了,后头冷静下来,魏大成就把家人全叫到了一处,细说这事。   主要是想看看两个大儿子怎么想的,毕竟魏亭也是给两个哥哥一条赚钱的发子,端看他们敢不敢做。   魏大魏二一听,开始果然十分激动,随后就开始犹豫拿不定主意,一是担心魏亭说的是不是真的,二是怕草药不好侍弄亏本。   倒是魏二嫂胆子大,看着自己夫君犹豫不决,就开口说:“小弟既然说了这话必定是可信的,咱们自个儿没处没本事卖草药小弟未必就不成?你们忘了他娶的是谁家的姑娘?凭着侯府姑爷的身份,还怕没人跟小弟套交情,如此想来承诺收个药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小弟都特意写信过来说了,这还有什么不敢做的!”魏二嫂只差没直接替自己夫君拍板子。   她如意算盘打得好,种药材是魏三自己先开口说的,到时候他那边摆不平也是他自己的事,总不能叫两个兄长背锅吃亏。   魏二嫂这话一说,魏大嫂想想也在理,就也同意。   自家妻子赞成,父亲也不反对,更是自家亲兄弟推荐的肯定不会坑他们就是,魏大魏二这样想,索性一咬牙拍板答应下来。   魏大成摸了摸胡子点点头,一边说道:“现下开春时节正好,我们家有二十亩田地,去岁来这里后就没再赁出去,你们兄弟两人合伙一起侍弄,这边先慢慢准备着,眼下有空依旧去别处村子收草药,三儿那边说了,咱俩自己用不了的,只管用他那边去,他不白得只照价卖。”   从村民手里能收的都是不稀罕最普通的草药,但到魏亭那里如果大药房收,就能换个好价钱,利润之高昂几乎可以说是无本的买卖。   魏家这边合计好之后就给魏亭回了信过去,又细细问了些京城里的事,信是魏大成写的,话却是王氏说的,上次刘嬷嬷以楚令意的名义往乡下送了不少吃的用的东西,再加上没有住在一处就生不起矛盾,王氏现在对楚令意这个儿媳妇很满意。   魏亭换得了十两银子,先将欠张和那五两银子给还了。   回头又去买了一点药草回来,是一种风七草,疗效是止血,奇怪的是这次魏亭把一小束草药放在身边,药房并没有像之前一样有反应。   魏亭心说看来不是每种草药药房都会收的,它有一套自己的收购标准。   如此魏亭连忙抽出一张纸出来做个笔记,现在药草不多,以后收购来的多了总有疏漏还是用笔记着稳妥。   这边整理好笔记然后用花夹子合起来放在抽屉里。   魏家那边已经划了地出来,药苗魏大成有些相熟的人可以弄到,毕竟魏家行医也有好几辈。   魏亭的中饭是阎三秋端进来的,魏亭以后的确是要个人帮自己做事,倒不知道这小子做事利索不利索。   想着魏亭就开口问:“三秋,你识不识字?”虽然知道大概不可能,但魏亭还是问了一句。   阎三秋果然摇摇头:“三爷说笑了,我们这样的人家怎会识字。”   意料之中,但魏亭还是有些遗憾,如果阎三秋识字的话,日后自己出门行医给人看病,对方可以在旁边记录病症。   这种朝代文化类工作的东西都只能手写,有些东西就要自己整理。   “这样,你等会儿帮我去给北二街的张和医馆送这东西过去。”   能被派伙儿阎三秋高兴得不得了,连忙答应:“是,三爷!”   魏亭三送的是一点吃的东西,先头她给人看病那家人送的一些包团,足足用篮子装了满篮子,张和算对魏亭有一份师生情,魏亭念着人的好,自己有什么东西也会给人送些过去。   一晃眼又到了大药房窗口药品更新的日子,魏亭现在手上还剩五两闲置银子,正好能用上,之前药房窗口刷新那么多次,出现过魏亭感兴趣的东西,却奈何手上没钱买不起只能看着东西被刷掉。   魏亭心说这次怎么得把这五两银子都陪用点,窗口买东西的机会不能浪费,总之先买下来再说,总有用到的时候。   正想着只听大药房叮的一声,药品刷新。   两个窗口出现新的东西。   一、安全套   二、避孕药   注释:安全保险无任何副作用。   魏亭:“……”   满心满眼等着,但完全是问题意料之外的东西,这药房卖的东西可真全乎。   魏亭稍微停顿了一两秒的功夫用来思索,下一秒,他买下了安全套。   原因有二,安全套是他到目前为止相对最便宜懂东西,一盒半两银子,每盒有五个。   魏亭现在手中银子正好可以买十盒保险套,按照药房的规则之一,每样东西买十样会送一份制作书,魏亭十分好奇是怎么的制作书。   心念一动,购买成功,魏亭睁开眼,面前即刻出现了十盒安全套。   也是有意思,和大药房里塑料包装不同,这里用的是一种深棕色的纸袋包装。   同样,东西出来后外面没有印使用说明书,所有的介绍都在里面大药房里。   安全套还是次要,魏亭的注意力全在那一份制作说明书上,第一时间就拿起来看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   魏亭扶额低声笑了起来。   这份制作说明书和魏亭想的稍微有点不一样。   里面写的是安全套的制作方法,有意思的是不是他手上这种安全套,而是一种能在古代能用到的材料,叫做羊肠的东西制作成的,制作方法甚至写得非常具体,的确是一份很不错的东西。   安全套无疑非常实用,魏亭的记忆里,大晋朝还没有这种东西。如果真的制作出来推广开,不失为一条赚钱好路子。   有事儿的时候就明白有个人跑腿的好处了,阎三秋正好能用起来。   魏亭把阎三秋招了过来,吩咐他去打听哪里有羊肠卖,如果有就买一些回来,收拾干净后先晾干,说完话后从荷包里拿出一些碎银角子给阎三秋。   阎三秋收好银子,点头朗声说:“三爷我保准把事情办得妥妥的,您放心!”   魏亭好笑,一挥手:“快去吧。”   阎三秋出门办事儿去了。   魏亭看着桌上十盒保险套,思索该从哪里着手,怎把这个东西推销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 第021章   哪里最需要这些东西,魏亭第一个想到的是,在古代合法存在的各种秦楼楚馆,白话说就是妓-院。   男女之前那档子事不做好安全措施染上那种疾病的风险很高,特别是在医疗条尤为落后的古代社会。   这不上档次的工作不仅是碗青春饭,还高危,职业病得起来不要太容易,中不中招全看命。   这时候称的下九流的职业,最叫人看不起的一是婊-子,二是戏子。花楼姑娘们可恨也可怜,或多或少总会染病,运气好点的症状轻,运气不好的直接病到死。   偏生她们看大夫还难,大夫多是男性,大多不很愿意看“下流肮脏”的病,有时候有病人蒙着脸进来都能赶出去。   如今没什么法子能对付这类内病,害了病说出来丢脸,不说要命,就算勉强开下几剂药吃端也只是个心理安慰作用罢了。   在此病症无法医治,秦楼楚馆合法存在的两大前提下,科普两性生理卫生知识,推广安全保险套就很有必要了。   魏亭在纸上列出了条条框框的数据,得出结论,这门生意前景不错,重要的是还比较有意义。   阎三秋被派去买羊肠,魏亭决定自己亲自去考察市场。   燕京城里的妓馆多如牛毛,大的小的,官家的私人养的,街头巷尾的不知道藏有多少。   魏亭寻思着既然想推广渠道,肯定要先选名气最高规模最大的商家进行合作。   男人打听这种地方不费劲,随处路边一家茶罐进去吃碗茶,大家一张桌子说说话,随口引个话头,心思不正经的自然而然就往下三路那点子事去了。   魏亭打听到了一家,叫做琼楼,十分有名气,他决定去考察商谈一番。   烟花柳巷之地倒还最爱起些诗词歌赋附庸风雅的名儿,叫人好笑。   魏亭没钱没势又不认识什么人物,头一次去琼楼自然没可能见到老板,若贸贸然上前说自己有想商量也未免太过突兀,稍不注意还惹人怀疑是不是来捣乱的。   于是他干脆用了最简单直接的方法,点了一个姑娘。   花楼姑娘酥腰半软胸脯半遮,挨着魏亭把人拱进了房间,嗲生嗲气的语调好悬直接让魏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门关好后,魏亭就把姑娘从自己手臂上撕开,抚额暗叹,出口的话却有两分淡然的冷意:“且先站好,我有话与姑娘说。”   那姑娘见突然面目得冷淡的魏亭,吓得一哆嗦,佯装害怕,讷讷开口,“这位公子,有什么要求么?”   她们做着皮肉行当营生的,见过的男人多不胜数,各种坏脾气的都有,难免吃些亏,长此以往就学了自保手段,尽量乖巧不惹着客人,   魏亭开口直奔主题,道:“不用害怕,我是个大夫,今日过来,乃是我手里有一样东西,与你们这些姑娘有益无害,想同你们琼楼的老板谈一门生意,这东西我先送一个你做个试验。”   那姑娘有点无措,却下意识张口问,“是什么东西。”   魏亭便解开荷包,从里面拿出四四方方一个小东西,道:“此物名为安全套,又名保险套,它的作用是防传染病,以及避.孕。”   在魏亭说这句话后,姑娘已经惊得张大了嘴巴,双手放在胸前,紧紧捏绞着手帕。   魏亭见她神色,眉梢略略一挑,继而道:“姑娘可还要继续听下去?”   那姑娘咬咬唇,却坚定而飞快地点了点头,因为魏亭说出了她们最在意最关注的东西。   毕竟是做这门生意的,花楼姑娘要比一般女子胆大许多,魏亭教给人怎么使用的时候,人家虽然也略略脸红,却能认认真真听下去。   这是魏亭把安全套售卖第一个选在妓.馆的原因之一,除了这地方他想不到那位良家姑娘能听她说这些,即使以一个大夫的立场,魏亭心中可以预见行不通。   “就是这样,方法十分简单。”魏亭用拆掉一只安全套,在屋子里拿了一根蜡烛亲手给对方做示范,并问。“学会了吗?”   魏亭神色正经没有一丝轻慢,姑娘瞟了一眼,莫名有些脸红,心也扑通通跳快了几下。   “学、学会了。”   魏亭点头,“我再给你留下几个,你下次……可以亲自实验一次,然后把这事告诉管你们的人,如果你们老板感兴趣,五日后我会再来一次。”说完话魏亭就准备走。   没想到那姑娘又叫了他一声:“公子,请留步!”   魏亭一顿:“还有问题?”   姑娘小声说:“客人不愿意戴该如何呢?”   片刻钟,魏亭叹息开口:“我教你一套说辞,你且这般……”   魏亭教给人说的不是多难学的话,只让她说这东西既然名为安全套自是为了客人安全着想,那档子事你来我往的保不齐某个人有病就要坏事,有了这安全套什么都不用担心。   这些姑娘身在最底曾原本也都不傻知道怎么讨好恩客怎么说话,魏亭话直白她们明白意思就够了,回头自己修饰软和一番,不担心客人拒绝。   这姑娘还是第一次见到魏亭这样的男子,长的俊朗风流不说,说话做事待人十分温和,但又自有一股子气度在,叫人不敢轻视。   又见他自言是大夫,还给了自己这般奇特的东西,甚至教她使用方法,脸上未见一般人看她们这种人时的鄙视和不屑。   虽说入了风尘,但谁也不愿时时受人白眼,姑娘说不清有多久没见外人这般对待她们了。   寻常客人睡他们的时候个个花言巧语,穿上衣服走人谁又真把他们当个什么东西。   那姑娘严重含了些倾慕之意,下意识软言道:“公子,奴家愿意伺候您!”   魏亭连忙摆手,往后退:“家中已有娇妻,姑娘大可不必如此。   说完就推门而出。   算是有了个顺当开头,魏亭观那姑娘不是个傻的,只要她知道安全套对自己多有好处,肯定会汇报给老板,自己且等着日子就是,目下的当务之急就是把羊肠安全套制出来。   “还需要一个能做事的地方啊……”魏亭喃喃,魏宅里人多眼杂人来人往的不方便做事,最好能赁个院子,还要请工人。   之前才得的银子没捂热就全花出去了,魏亭又是口袋叮当作响,没钱办不了事。   只能厚着脸皮再去借他师伯的光,从人家固定货源里买了一回上次那种草药。   这草药叫金蝉花,因为是颜色是金黄色且长出的花苞像蝉虫而得名。   药效……补肾益精。   真正到底有几分效果魏亭不知道,只知道这药在他师伯那里的确卖得不错。   金蝉花是种野生草药,据说山上容易长,正是春季长的好,这段时间收得就比较多。   这一大捆依旧换了十两银子出来。   手里有钱心里不慌,正好阎三秋回来了,魏亭叫住人:“可有寻到我让你买的东西?”   阎三秋眼角弯弯,显得有些兴奋,“买到了!有一家羊厂的,每日都杀羊卖,羊肠不是个稀罕东西,家吃得起羊肉端不会去买它,一般都只能做贱,搭送给买肉的人做添头,用来灌肉做成腊肠子吃。我说要买店家高兴的很,价钱便宜,说以后要只管过来拿。”   “哦,真的?”   魏亭不妨阎三秋做事这般利索,前几日还见他跟在翠屏屁.股后面做事也不爱说话,真跟个小姑似的。   脑中念头一闪而过,继而道:“这事做得不错,三秋,我再予你一件事情去办,你去外头帮我赁个院,不用多好,但一定要独门独院,院子要大,位置偏远一些无妨。”   “是三爷!我这就去!”阎三秋做事不问因由,只管去做。   魏亭觉得这孩子不错,可以带在身边教一教。   赁房子这事有专门的掮客,找了人家就会带你去看去挑选。   魏亭去看了后选了个合心意的,麻烦的是这种独门独院的房子不短租,三个月是最短租期,原本魏亭是准备先租一个月的,没办法,也只能硬头皮租了。   先前让阎三秋买的一批羊肠是二十条,打理干净已经晾上了,魏亭让他再去买一批。   要制安全套需要人手涉及到一个配方问题就需要保密。   买人这事有违人性,即使这事在大晋朝合法魏亭之前也很不愿意见,但他现在不得不买人手。   正好掮客在,一事不劳二主,魏亭说完买几个下人用,掮客就问他需要什么样的,是男是女,是小是壮,有没有什么要求,譬如会门手艺赶车护院又或灶下手艺好会伺候人之类的。   魏亭寻思着自己这活没太大要求,只道能吃苦耐劳,稳重心细就行。   他比较倾向女员工,毕竟要做的事是个相对来说细致的活儿。   于是略做沉吟后开口:“肯吃苦做事踏实的,年纪大致在二十至四十岁之间的女性,旁的没太多要求。”   掮客连声答应,第二日就往魏亭面前领了十多个人让他挑。   魏亭挑了五个,这一下就又花了五两银子,昨天的房租也是一笔,这两下子才得的十两银子又用完。   魏亭扶额,钱赚的快花得更快。   好在他买的人都是二十七八三十的女人,一不是壮年劳动力二不是鲜嫩小姑娘,价格还是合算的。   员工一到位,魏亭干脆把阎三秋从魏宅里掉出来,让他去新租的院子这边,以后专帮他管人做事。   阎三秋高兴得差点蹦起来,嘴角都裂到了耳后根!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瞎扯,不考据宝宝们。感谢在2020-01-17 23:55:21~2020-01-19 02:3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病态关系。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22章   这几个女工大都是一副老实唯诺模样,魏亭无意于探寻别的身世,不是救赎不必过问,免得徒增烦恼。这年头被家人卖和自卖自身的都不少,女性更多,尤为可怜。   听口音能知道都是外地人,燕郊或者更远的地方,至少不是燕京城本地的。   阎三秋买了羊肠回来,女工不用多吩咐手里有活,一个一个开始处理,洗干净再放到院子里搭的竹竿上晾着。   转眼五天时间过去,魏亭没忘琼楼那边的事,看着时间,下午吃过饭出了一趟门。   这次魏亭才一出现在琼楼门口,那天那个姑娘一脸欢喜地迎了上来,捏着帕子眉飞色舞道:“公子终于过来了,老板在竹院等着您呢!”   姑娘这话才说完,她后头紧跟过来了一个身材瘦条婀娜的中年女人,脸上的妆容有些浓艳,打一过来目光就落在魏亭身上四处打量,人到了眼前已然是一张笑脸模样,道:“想必这就是我们芊芊口中的魏公子了?快请进,我们家主子早想一见。”   魏亭看了中年女人一眼。   那女人瞬间意会,自我介绍说:“我是这琼楼的老鸨,专门管这些姑娘的。”   魏亭略点头,示意,“烦劳您前边带路。”   此时一进去之间楼没宾客盈门,各处都是欢声笑语调-情一片,好不热闹。   老鸨挥着帕子领着魏亭往后走,入了后门,弯弯绕绕庭廊曲回,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座精致小院,前头的欢闹之声渐渐从耳边隐去。   魏亭被下人引进去,抬眼所见院内景致极美,亭台楼阁,草木芳菲,不远处有一小八角亭,内置桌椅。   天还未见暗,院子内高处早挂满了灯笼,十分亮堂,亭子内坐着一位男子,素手执杯正饮着什么。   亭子下面不远处旁有乐队奏乐,有舞女跳舞。   魏亭一出现,那男人一挥手,丝竹之声旋即停下,跟着行礼渐次退下。   魏亭赏脸略作了一个合手之礼,道:“公子有礼,在下魏亭。”   那男人见到魏亭后,眼睛一亮,随回笑道:“魏公子有礼,在下谭文涛,乃这家琼楼的老板。魏公子日前来过留下的东西实在新奇不已,令某大感兴趣!”   魏亭温言得体:“今日来正是想同商议此事。”   谭文涛瞬间一摆手:“魏公子请上坐。”   魏亭:“谭公子请。”   二人前后落座。   魏亭是个目标明确说话做事都简明扼要的人,正好谭文涛行事也比较洒脱,二人算是相谈甚欢。   和聪明人谈生意甚是轻松,这是两个人心中不约而同产生的想法。   随着魏亭深入的介绍和点拨,安全套的用处用途以及这东西出产流通后给整个燕京带来的某些不可忽略的改变和影响随之被提出。   谭文涛的眼睛越来越亮,仿佛已经预见了后面的发展。   而从这件事中,魏亭这个人对谭文涛的吸引力已经超过了合作这件事本身,不知怎么的谭文涛莫名有一种直觉,觉得魏亭以后肯定会带来更大的惊喜。   有益处可发展的潜力股谭文涛又怎会放弃结交的机会,是以对魏亭的态度越发和善。   谭文涛迅速同魏亭下了第一批订单,五百只安全套,算批发价每只售卖五十文,魏亭心中默默换算了下,大概相当于十分之一只老母鸡的价格。妓-院自是不会做亏本买卖,羊毛出在羊身上,这项费用回头肯定要从客人身上赚回来。   两人足足商讨两个时辰才敲定好合作内的诸多事谊,眼见天色已晚,魏亭告辞离开。   到家时已是戌时,家留了门,翠屏一见人会赶忙醒了瞌睡,打水伺候主子洗漱。   魏亭看没让对方给他拧帕子伺候,出声道:“我自己来,你去休息吧。”   他态度坚决,别看脾气好话却不说第二遍,翠屏在这屋子里伺候一点时间已经差不多摸透,只有些欲言又止地看了魏亭两眼,最后还是出去了。   魏亭一早起床,洗漱后,吃了些面条出了门。   直接去了新租的别院。   阎三秋前两日就派过去,魏亭让他给五个工人讲讲规矩,也让人熟悉一下环境。   日后工人都是早住在那边的,魏亭让阎三秋去买日常用品,棉被盆桶以及一人两套衣服,杂七杂八零零碎碎的东西加起来不少,魏亭干脆列了一张购物清单,又因为阎三秋不识字,魏亭只好把每样东西画成一个小图后面再记着数量。   这些又是一项开支,魏亭不禁感慨钱用得快,打个晃儿又没了。   前几日魏亭已经把安全套制作说明书仔细看了几遍,所有步骤和细节已经记下来。   女工都穿上了干净的衣服,身上头发都打理干干净净,不似来的那日脏得不成样子。   开始做事前魏亭训了一番话,立下规矩和规则,他虽然不是个恶人,但也觉得应该丑话说在前头,人心幽微人性复杂,经不起考验,必须用律法和规矩来规范束缚。   魏亭不慌不急,他说一步让别人跟着做一步,先是处理洗净晾干后的羊肠,他发话后女工立马手脚利索开始做起来,虽不知道主家让她们做的是什么东西,但只管听话就是,手里有活心里不慌,这里面好几个人都是被转卖过了好几次,吃过不知道多少苦楚,刚被魏亭买下亦是惶恐不安,后见主家花钱给她们买许多东西更是胆战不已,如今开始做事反而踏实下来。   ……   做事的时候时间过得快,魏亭无知无觉也在这里待了一天,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给她们讲解,调试验整,饶是这样安全套还远远没能完工,只有明天接着再做。   第二天一晃也过去了。   直到第三天工作才算到了收尾阶段,此时,魏亭拿出从大药房免费送的一种叫“弹性药剂”的东西加入半成品里面,东西才终于要完成了。   是的,安全套制作材料唯独有一样弹性药剂是出自大药房,并且说明书里有重点提要过这东样东西不可或缺,少了它,最后出来的安全套就会是个垃圾次等货。   小小的一瓶,难得不要钱是赠送的,随着说明书一起送出来,不过用量有限,以后如果安全套渠道彻底打开,需要的量上去了,这点东西远远不够,还是要在大药房里购买。   魏亭把药剂添加进去,就只剩最后的分装成膜,后面等它自然晾干就大功告成。   完成后还有包装问题,魏亭目前没精力去再制作外包装,准备先弄好主要的再说,包装纸可以在大药房购买。   大药房还挺人性,虽然两个窗口的东西不能自主选择只能靠刷新,但买足量后你自己生产制作的话会提供出售配套东西,故而现在魏亭能够不考虑包装问题。   且药房内,除了和药品相关的东西其他东西售价并不贵。   等待安全套成型又是过了几天,彻底完好好魏亭让女工全部包装起来。   自己装了一百个出门,送去琼楼,给谭文涛让人分派给他楼里的姑娘,实验效果。   从忙这桩生意开始,前前后后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魏亭忙得没歇息,亲自盯了一个完整的流程,第一批完成,第二批又从收材料开始,魏亭心想后面可能会需要增加人手,等这五个女工慢慢上手熟练起来,安全套那边反响效果好的话,就可以进第二批人了,到时候老人带新人,就不需要他时刻跟在一旁监督指导,管着公人的事暂时是交给阎三秋。   魏亭今日回去的早,下午晚饭未吃了点就回了家,他之前一连数日都是深夜方回,也确实让院里两个下人诧异了下,不过很快回过神来,请安行礼。   魏亭今日多出走动出了一身细汗,便吩咐丫头去厨房烧些热水打来,准备沐浴。   热水上来后,在浴室洗了个痛快澡,洗澡的途中,魏亭发现药房窗口又刷新了,叮一下掉落两件东西,一看——   一:医药沐浴露。功效:极好地给身体除污去垢,能使身体保持淡而诱人的药香。   二:医药洗发液。功效:控油去屑止痒,生发亮发。   魏亭心说东西出现的时机未免太适宜,有时候他真怀疑这个大药房能识别情境来给东西,不然不会这么巧。   再看价格,依旧是沐浴露一两,洗发液一两,还可以选择不同的香味。   魏亭看了看放在架子上的皂角,十分心动地想把两样东西都拿下,再一摸兜,立刻熄火,没钱。   给谭文涛谈的第一次安全套生意还在试验阶段没有付款,他现在是个穷人。   魏亭心里无奈啧啧,擦身起来换上干净衣裳,一边往房里走去。   天渐渐黑下来,他自己点上了油灯,穿着松垮的外裳,坐在桌前晾头发,一边记笔记。   不一会儿,翠屏就端着晚饭过来了魏亭头也不抬地说道:“先放在一边。”   翠屏应是,将托盘放在另一边小几之上,见着魏亭似乎挺平静温和,翠屏鼓着胆子问了一句:“三爷,怎的这几日不见三秋丫头。”   魏亭手下不听,抬着腕子笔走龙蛇在纸上做记录,口中道:“我将他调出去做别的事去了,不必管他。”   翠屏讷讷说好,这才退下,关上了门。 第023章   魏亭自是想不到,他近日早出晚归,又把阎三秋调了出去,这行径已是惹人怀疑,   更有他同楚令意不亲近,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却面都不见几回。   婆子已经报到内院去,说三爷近日忙得什么似的,她们原本都是楚令意的人,身契都在主子那,自然向着那边。   楚令意听了面容淡淡,不说话,刘嬷嬷就在一旁愁道:“却不知三爷最近在做什么,早出晚归的,连着那个叫三秋的丫头都一并带了出去。”   端砚在一旁接了句话,“不定是出门给人瞧病去的。”   刘嬷嬷摇头心说肯定不止如此,不然阎三秋去了哪里,嘴上道:“奶奶不如明日我叫个人跟着三爷,看看内里到底弄得什么名堂。”   楚令意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刘嬷嬷又叫了一声:“奶奶?”   楚令意带着气性捏着帕子眼皮半垂冷笑:“管他做甚,莫不是还要我给他脸?”   “我的姑奶奶哟!”刘嬷嬷连忙哄劝,“日子都人过出来的,你一直这般冷着三爷,他可不得赌上气了,咱回头跟三爷好好说会儿话,软和一些,使人搬回来住好不好?”   楚令意手指僵了一下,她高傲惯了的人,从没这样服过软,沉默了半晌开口说:“却嬷嬷之前作甚没拦着魏三搬出去?”   刘嬷嬷脸色俨然一副失悔模样,道:“当初老奴是怕三爷秉性不好,怕他拿捏住奶奶,奶奶那一屋子嫁妆,说句不好听的话,那没见过世面的人心贪,眼皮子浅,奶奶要先一来就软和让人觉得好欺负,后面再想立起来就难了!”   刘嬷嬷确实考虑得深远,当然之所以不怕魏亭搬去外院还有另一个原因,她对楚令意的容貌非常自信,长成那样绝色会有男人不爱刘嬷嬷不相信,故而她认为最多几日功夫魏亭就会转回来,讨好楚令意。   “嬷嬷的意思是魏三的秉性不算差?”   刘嬷嬷道:“前头对三爷多有误解,若说身份地位魏家自是千万个配不上奶奶,然则不谈那个,瞧三爷并不是那等游手好闲的浪荡人,又学了传医术治病救人,想来之前是大家不过道听途说以讹传讹罢了。”   楚令意只嗤笑一声,不作评判。   世道到底是以男子为尊,楚令意仗着侯府的身份所做之事其实已是十分出格。   不管什么人家,女子嫁人后,身份发生变化,在夫家一行一动都要小心,上侍奉公婆下生儿育女,中间还要管着丈夫吃喝拉撒,若家中有小姑小叔的亦要照顾忍让。   日子过得舒心不舒心一个要看夫君爱不爱重,二个要看公婆和不和善,摊上一个不好的,以后日子就是难过,黄连泡苦水,喝的人自知。   小户人家柴米油盐鸡毛蒜皮的事尚且要扯出一肚子官司,侯门勋爵或世家大族内里关系更是千丝万缕,内宅不是那么容易管的。   说句实心话,刘嬷嬷觉着自己姑娘虽在嫁人上吃了大亏,但嫁人后日子过的却并不差。   一个是魏家父母兄长全住在乡下,姑娘上头门人管,嫁过来这么久,没立过一次规矩没请过一日安,整个宅子的都是自己人,不受气更不受欺负。   再说魏亭,原本以为的那些坏德行全部没有,看见本人之后才知道是一个温和有礼的人,医术不错,也没想着心思去占她们姑娘一分一毫。虽则如今跟姑娘生疏面上冷淡了些,可也从来没说过一句重话。   刘嬷嬷想着楚令意心高气傲定抹不开脸面跟魏亭说话,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就要推着些,这一家中男主人和女主人不合怎么都不是个事,依她的经验来看,事情拖得越久越要糟糕。   第二天,没等刘嬷嬷派丫鬟去请魏亭,魏大哥和魏二哥就从乡下来了,提前也没打个招呼。   赶着牛车过来的,拖了整整一板车的新鲜药草。   魏亭当即就眼睛一亮,简直是雪中送炭,他手里正缺钱呢。   刘嬷嬷听到消息后,赶紧吩咐厨房灶下中午要整治一桌好席面出来。   两位主子分房睡的这事万不能叫人知晓,知道了回去在王氏跟前漏了嘴,楚令意就是再有侯府撑腰也理亏。   刘嬷嬷这一急又要上火,生怕魏亭那边说话走了风声。   刘嬷嬷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一会儿又吩咐:“徽墨,去挑一坛酒出来,待会儿上饭食的时候叫小丫头一并送过去。”   外院里什么没什么好东西,这些日子来,刘嬷嬷都知道魏亭不贪口食之欲,日常没餐吃的东西都十分简单随意。   这要让魏家两位兄长看见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魏亭那边,他已经跟两位兄长说起话,谢过两人送过来的草药,第一时间赶紧把钱给结清了。   魏大魏二深感兴慰,都觉得小弟成家之后成熟了懂事了。   另一方面,是惊讶于魏亭面貌气质上的大改变,方才乍一见,魏大哥就一脸惊讶,还以为认错了人,后拍着魏亭的肩膀说:“小弟你长高了!也更俊了,看来果真是弟妹会照顾人。”   魏亭听见人说他长高,眉头一挑心中也高兴,他吃了生长素不过才一个来月,这段日子忙也没太关注,现在看来真的是有效果的。   魏亭的气质有着显而易见的变化,魏大魏二只觉弟弟感觉十分不同了,但那种变化他们又具体形容不出来。   就是有一种似乎不是一个人的错觉,只再一看眉眼分明还是那个人。   两人一进来,见外面这院子旁边晒了不少草药,才信了魏亭热水器真改了性子知道上进,把家传医术捡了起来。   他们倒是一点不怀疑魏亭懂医术,因为毕竟他跟着魏大成学了好多年,觉得他之前就是玩心重,现下是浪子回头。   和魏大成一样,魏大魏二再次觉得弟弟之前那点不着调就是年纪小了不懂事。   兄弟二人这次亲自送药草来,其一是魏亭说这边需要草药,其二也是想亲自确认一下,上次魏亭信里所说之事稳妥不稳妥,毕竟一封信还是没有当面沟通来得让人踏实有安全感。   三人坐在厅里喝了一盏茶,眼看快到中午吃饭的时辰,翠屏一早得了内院吩咐的,这会儿进屋对着几人行了礼,随后口,“奶奶那边叫厨下整治了酒菜,已经到了点,三爷看可开得饭了?”   魏亭不妨楚令意那边面上功夫做得这样好,吃喝都准备上了,他并不拆穿,顺话说:“端过来吧,两位兄长一大早赶路,肯定饿了。”   翠屏应是,旋即退下去。   魏二憨憨一笑,说:“方才不觉着,你这一提起还真饿了。”   不大一会儿,就见两个丫头抬着饭菜上来了,翠屏也在一旁,手里抱着一坛酒。   特地让厨房整治出来好饭菜,有鱼有肉有肘子,还没动筷喷香的味道就传了过来,魏家不过年不过节时少有吃得这么好的,应该说一般普通人家都舍不得这么吃。   如此魏家两个兄长都不自觉有些口舌生津。   饭菜摆上之后,丫鬟们退了出去,魏亭就请两位兄长动筷,都是一家人,有丫鬟在的时候魏大魏二还不自在,丫鬟人一走,就十分放松敞开大口吃了起来。   魏亭吃相斯斯文文,下筷也多捡着素菜吃,肉吃得少,落在两兄长眼里就是小弟真是命好翻身了,娶了个好日子直接变成了富贵人,如今肉都吃腻味了,想着从前魏家难得吃一次肉,魏亭都是使心眼抢着吃的。   不说一桌子荤菜了,酒更是个好东,坛盖一打开酒香扑面而来。   魏亭替两人斟酒,一边吃饭一边说着家中之事,说如今在村子里过得也不说,说完了那些两人又问起了草药的事,魏亭给他们打包票,叫二人放心,言道必不会让兄长吃亏。   魏大魏二亲自听了魏亭的允诺,一颗心才彻底放了下来,吃完了这顿饭,两人也没有多留,赶着车回去了。 第024章   刘嬷嬷有意让魏亭和楚令意冰释前嫌,想两人关系融洽起来,故而在招待魏家兄长这事上就十分上心,就是想表现个好,叫魏亭看楚令意的态度。   魏亭其实从来没对楚令意有过敌对之意,不存在。他只把人看作个不成熟的小姑娘,不总接触就能杜绝绝大部分矛盾,没把人当做自己老婆。   刘嬷嬷是个人精,面上功夫做得一点不差,几个丫鬟都忠心护主,魏亭心说楚令意那丫头估计就是被人宠惯了,有些骄纵。   前院吃完了饭,桌上残羹剩饭丫鬟立即来收了。   方才魏亭也喝了两杯酒,没醉,带着些酒意,于是叫人打水来洗了脸。   屋子收拾好就让人都退了下去。   之前一捆草药魏亭是在屋子里直接出售到大药房里去,这事其实不妥,多来几次丫鬟都恐要发现端疑。   更别说这次,魏大魏二运过来的是一板车的货,在屋子里肯定是处理不了的,这么多东西若突然消失怎能不惹人怀疑?   魏亭吩咐丫鬟去外面租个脚力拉车回来,请人将东西运去院子那边,干活的过来,装了车过去。   那处院子有两个院门,前一个后一个,几个女工都在后面做事,魏亭从前头运东西进来她们也不知道。   魏大魏二送来的药草量多,种类就有两种,一种是这季节常见的,之前换过两次的金蝉花,另一种是碧青藤。   魏亭先试了试了碧青藤,结果喜人,大药房里收购,接下来自是毫不犹豫把药草都兑换掉,得了钱之后,魏亭第一个先把窗口的新刷新的生发液和沐浴露买了下来,都买了十瓶,没不浪费机会。   系统出的包装罐依旧没让人失望,用的是彩绘仕女图的瓷罐,精致漂亮。   数量买足照样送了配方说明书,魏亭没急着去看,先收了起来。   二十个瓶瓶罐罐,分别是不同味道的。魏亭叫了阎三秋过来,让他把东西送回去魏宅。   这事做完,转道去了琼楼,魏亭之前和谭文涛约了日子。   魏亭现在不是一般的客人,一过去自然有人引路,直接去谭文涛的院子。   谭文涛见到魏亭后十分兴奋,立马拉着他坐下,跟他反应安全套使用效果喜人。   相较于第一次魏亭时谦谦君子模样,谭文涛眼下俨然是已经放下戒备,对魏亭很是捻熟热情。   “魏公子,你绝对想象不到安全套有多好用!”   魏亭:“……”这话听着略感奇怪。   但谭文涛不觉得,眼底都是兴奋,“总之就是,这东西,客人喜欢,姑娘们更喜欢,真的是,省了许多麻烦!这几日楼里姑娘都高兴得什么一样。”有姑娘说这个真是救命的东西,对她们来说,这形容并不夸张。   这些早在魏亭意料之中,所以他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谭文涛知道轻重,说了些后跟着就谈上了生意,敛起不正经之色,似玩笑又似认真道:“魏公子那里还有多少货,不置可否全要了。”   魏亭愣一下后就笑了,眉梢半挑,愈发显出俊朗风流,他道:“谭公子何须着急,先不说我那里人工有限东西做出来慢,就说先你已经定下五百只,这段时间依然缺不了用的。”   谭文涛这话是试探,实则另有深意,若魏亭猜测不错的话,对方是想用这新出的东西抢占市场,如此大概想从魏亭手里拿燕京城的独家代理,毕竟燕京城的妓-院不止琼楼一家,如果只有琼楼里有安全套,它的优势地位就显而易见了。   商人趋利,嗅觉敏锐一点不奇怪。   魏亭当然不会答应,他就从来没想过只把安全套卖给琼楼一家,以此圈钱。   对伍谭文涛的试探,魏亭恰如其分回了,都是聪明人,话说三分就明白。   谭文涛没有太过在意,在他看来谈生意且要慢慢来,一次不成没什么,他相信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与好处,世上没有百分百绝对的事,目下最重要的是和魏亭保持良好的关系。   魏亭这次来主要是来得反馈,知道安全套没有问题就放心了。   剩下的数量,魏亭告诉谭文涛稍后会一批批送来。   谈话结束,谭文涛叫来丫鬟呈上早准备好的银子,如数奉上。   魏亭自然收下。   今日谭文涛已是备下宴席,邀请了不少人,设宴款待魏亭。   魏亭并非不善应酬之人,更知以后要拓展实则少不了要在外应酬打交道,故而并不拒绝。   宴会之上歌舞弹唱,好不热闹。   众人自是少不了饮酒,你来我往推杯换盏,魏亭免不得又喝了不少。   精神虽未恍惚,多少有些酒气上头,眼神中泛着迷离的冷光。   声色欢场,耳边是琵琶乐声,伴着女郎娇软吟哦的浓语小调。   魏亭对着莺歌燕舞不假辞色,连个眼神都欠奉。   谭文涛大致摸清他性情,故而没让人去伺候,他自己亦不大感兴趣,倒是多跟魏亭说话,其实有几处桌倒有人身旁依着女郎伺候,倒酒布菜,调笑戏耍声不断。   下席后谭文涛见魏亭神色有些散漫,派了马车送魏亭回去,魏亭没拒绝。   上车了,谭文涛的下人直把魏亭送到魏家大门口。   这段时间魏亭时常晚归,他便不让丫鬟下人等着,一个不喜欢身边随时围着人,二个是觉得没必要。   下人不敢不听吩咐,主子说如何只能如何。   但今日魏亭一进院子,发现院内亮堂,门廊走廊上灯笼都点着。   还多了两个丫头。   他喝了酒本就有些疲乏,精神散散不集中,这会儿扫了一眼院子,后冷冷淡淡开口:“怎么了?”   朱笔和徽墨都在,规规矩矩行了个礼请安,才开口:“三爷原谅,是奶奶说有事想跟您说,叫我们来请,三爷去看看奶奶吧。”   魏亭眼皮挑了下,没什么表情。   他觉得楚令意是个麻烦,从开始就有一点这样的认知,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眼下这样的感觉更重了些。   楚令意是个麻烦,还是短时间内推不开的那种。   就这几秒的沉寂功夫,对面俩丫头不约而同心慌了下,实在是魏亭此时的表现冷淡,往日身上最常见的温和之色仿佛是错觉,似从不曾存在过一般。   正当她们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魏亭却转身一甩宽大的袍袖,大步往前走,低沉的声音传过来,“那便走吧。”   朱笔徽墨俩丫头赶紧跟上。   魏亭大步飞快,穿过院子直,不似以前一样还等人通报,直直进去,两侧丫鬟连忙欠身行礼,却人已经进去了。   屋内,楚令意靠在软榻上,手上拿着那个日常捏着把玩的九连环。   魏亭见了人,现在大约三米远的位置,略略看过,问:“听说三姑娘有事找我?”   楚令意手上叮当碰的九连环碰撞的清脆声她因她突然停滞而静止。   约摸片刻,楚令意将九连环慢悠悠放在了旁边小茶桌几之上。   慢慢起身,落地踩鞋,趿上。   她真的非常漂亮,有着过分超出寻常人的容貌,让人看着就能生出两分喜欢。   穿着精致昂贵的衣裳,耳著珰,额间贴花钿,编发垂于身前,束腰的姗裙勾出盈盈细腰,即使年岁不大却已有令人移不开眼的姿态风-情。   这同她十几年的贵女教养分不开。   楚令意一步一步往前走,她的鞋是半趿着的,踩在地板上发出一点哒哒的轻声,但在安静的环境下好像搁在清晰。   她停在魏亭眼前,很近,需要抬头。   魏亭忽然想起来,在他仅有的见楚令意的那几面里,这女孩从没正要看过他。   而现在,对方却仰着头,目光一寸寸落在自己脸上。   魏亭开始皱眉,想不明白楚令意要做什么时候,楚令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了他一巴掌。   “啪!”地一声,非常清晰。   魏亭眼中的情绪一寸一寸沉了下来。   就这时,只听楚令意用一种极度轻蔑的语气轻轻一字一顿道:   “魏三,当众受辱的滋味如何?”   楚令意一双清凌凌的桃花眼中分明写着“旁人如何对我,我便百倍还之”的意思。   屋内气氛异常紧张,如降冰霜,霎时,所有丫鬟都跪下了,伏身贴地,只恨不能没长耳朵!   忽而,魏亭发出一声轻嗤,旋即,淡漠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出去。”   就两个字,就让一屋子丫头瑟瑟退下。   魏亭再次低首,看向楚令意。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支持~   放个下篇预收《我在脑内养黛玉》求多多收藏!有三个想写的,下个先开这篇吧,求宝宝们戳进作者专栏收藏呀么么哒   文案:   周朝晟帝脾性暴虐,生性残忍,无人敢惹。   一日起床,晟帝发现自己脑子里多了些东西。   御医战战兢兢进了宫殿。   殿内,晟帝左手撑额侧身在软榻上,一双凤眼半眯假寐。   半晌,只听一道沉沉低缓声音道:“近日孤觉得脑内似乎有异,爱卿过来诊诊是何种病症。”   御医上前,把脉。   一刻钟后——   御医抬袖擦了擦额头细汗,结巴回答:“夏、夏日高温,陛下恐,恐有些内火之症。”   晟帝慢慢掀开眼皮,悠悠开口,“滚回太医院思过,一个月后弄不清孤所害之症,孤诛你一族。”   太医抖着腿被侍卫架了出去。   殿内安静下来,晟帝闭上眼睛,脑子里正上演好戏。   【开场好戏第一集 :黛玉进京】   剧情:黛玉遭遇坐船进京遭轻视,黛玉的反应——   A不反抗小心翼翼观察B掉头就走C默默垂泪D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顶嘴?   晟帝皱眉,能不能直接把人拖出去砍了?   最后   【您已选择D选项。】   只听黛玉冷笑一声,清冷的声音十分刺耳:“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顶嘴?”   一众下人立马跪下,心说这位表小姐端不是个好惹的!   黛玉自己心中却一紧,暗暗诧异方才怎么回事,怎地好像听见男子说话的声音? 第025章   “楚令意。”   这是魏亭第一次叫楚令意的名字, 他面容冷淡,没有平时的温和,反而露出些薄凉意味, 略略勾起唇角,“你这般厌恶我, 不如我们和离?”   说完这句话他就低低笑了笑。   “左右我亦不曾碰过你,你不算吃不了亏, 离了我这身份低贱之人,也有得是人愿意娶楚三姑娘,全然好过在我魏家受这般委屈, 是也不是?”   魏亭漫不经心出这些话,接着看也不看楚令意,转身打量了一圈房间后, 经直走到书案桌。   他抬手倒了些水进砚台, 执墨条一下一下研磨。   稳稳的惬意。   嘴里继续说道:“楚三姑娘同意, 只要应下一声,我便立即写下一纸和离书给你, 可好?”他发出最后一个音的同时挑眉, 一双洇着酒意的眼睛里带着淡淡的嘲讽。   楚令意原本就白的脸瞬间褪去血色, 变得更加冷白无比,手上的帕子瞬间拧成了一团,浑身都在发抖, 仿佛受到莫大耻辱!   随即,她飞快走至魏亭那侧,定住,眼神如一块冰似的看着他。   “你凭什么?你怎敢!”   魏亭心中嗤笑,凭什么不能, 又为何不敢。   却刹那——!   在魏亭因为喝了酒性散漫,没及时察觉人情绪的一刹那——!   只见楚令意一脸决然,飞快后退,然后一转身,一晃眼,她将自己脑门狠狠撞在墙上!   “砰!”   重重的一声响,紧接着,楚令意软软倒下。   魏亭的身体反应先于意识,几步跑过去,蹲身伸手一捞,堪堪楚令意接住。   他脑子瞬间清醒过来,面容冷静严肃,一手扶腰一手穿过楚令意腿弯,将人横抱起,大步走到床边,将人放进去躺好。   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魏亭从楚令意手上抽出手帕,立即将她额头上流血的地方按下去,止血。   毫无疑问人伤着了,楚令意发狠,用极大力气撞过去的,当即就破了大口子,鲜血汩汩。   倒真把魏亭惊住了,回神后心里一下后悔,他怎么跟个小女孩计较了?   魏亭怕楚令意撞出个好歹,一边给她检查伤口,一边在她耳边小心叫她名字,“楚令意……”   楚令意方才被疼晕过去,魏亭叫了她一会儿,才渐渐恢复意识睁开眼睛。   她一看见魏亭,嘴里就道:“走开,你走来……”但声音没力气了。   魏亭自觉有错,说道:“别动,碰着伤口了,让我给你看看。”   魏亭再一看楚令意,只见她脸上似凶狠,眼眶却湿润润浸着水光。   登时心中一软,又叹,低声说道:“是我的错,我方才说的是胡话,我脑子昏了,你莫当真,我给你赔不是。”   他一说这话,楚令意泪珠子扑簌簌往下掉,忍都忍不住,她不想叫人看见,愤愤般偏过头去。   魏亭更内疚了,内疚又有些心疼。   在静默一会儿后,楚令意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   “你怎么能这么欺负我?”   如泣如诉的。   魏亭彻底没了法子,又见楚令意头上伤不轻,需尽快处理,于是道:“是我的错,以后再不欺负你,你别动,我先给你伤口处理下。”   说完这话,随即朝外喊了一声:“来人——”   朱笔和徽墨进来了。   一进来见魏亭坐在床边,有些奇怪。   魏亭头也不回地吩咐:“去前院屋里将我的医药箱拿过来。”   方才在外边她们就听见响动,细一听后声音没再第二下,就没敢硬闯,听见魏亭说完拿医药箱进去急了,朱笔飞快去了。   徽墨忍着小心问了一句:“三爷,我们奶奶怎么了?”   魏亭不能说人家刚气得撞墙了,只另作吩咐说:“你且先去打一盆温水过来。”   徽墨只得先去了。   水送过来后,魏亭亲自拧了帕子给楚令意清洗伤口,洗好后药箱也送过来了,魏亭打开,从里面拿出医药酒精消毒,又涂了治外伤的药,然后用纱布给她包扎起来。   这些东西都是之前一点点从药房里买的,常见的治疗外伤的药,药魏亭不可能不准备。   之前一直出去给人看病都要用的。   魏亭担心楚令意有没有脑震荡,就问她:“头晕不晕,有没有想吐?”   但楚令意现在把魏亭当敌人,不愿意同他讲话,一脸的倔强。   然长得好看的人便是生气的时候也好看。   她受了伤,魏亭更不可能跟她计较。   帮她包扎了伤口,魏亭才开始想他们吵架的前因后果。   魏亭才发现自己确实不妥当,但也实是楚令意那丫头任性,跟人动手。   楚令意一个女孩子打魏亭一下倒不是说疼,只是行为过分,才让魏亭一时失了冷静,说了和离的话,却忘了这个时代不管是和离还是休弃,对女子来说都是极重的伤害。   在魏亭的记忆里,就听没说过晋朝有过和离的夫妻,而被休弃的女人,大多下场十分凄惨。   况且楚令意这样的情况,她先头名声已经坏了,低嫁入魏家,如果还被魏亭休亲,别人会怎么笑话她?就算不说别人,庆阳侯府老太太哪容下这种孙女,到时候哪里还有活路,怪道楚令意想也不想,毅然决然直接拿脑袋撞墙。   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叫魏亭清晰地意识到,楚令意是自己的妻子,已经是他的责任之一。   再不能和之前想的那样,觉得既然人家厌他,索性魏自己远着些,连面都不用见,各不相干最好。   魏亭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心态已经全然发生变化。   他让丫鬟出去。   两丫鬟只好一脸担忧地退出去了。   魏亭看着楚令意,问她:“三姑娘方才打我巴掌,言道我辱你,且说说看是何意?”   魏亭不笨,现下理智回笼,稍微一想就知道发现楚令意质疑他那句话有问题。   躺在床上原本偏着头闭着眼不看魏亭的人听到这句话后,眼睛倏然睁开,只见里头沁着冷冷的光,水盈盈的不自知。   “你还敢说,真个好不要脸面。”楚令意手指攥着被子说道。   魏亭眉梢一挑,一手将楚令意要半起的身体按下去,一边道“莫乱动”一时又出口问,“你听人说了什么?”   楚令意冷笑:“你自己做的什么事莫不是忘了,还想抵赖?”   魏亭略一沉吟,大概猜到楚令意是误会了什么,不过就算猜到,他也要让楚令意自己说出来。不然以后听到个什么事就先说也不说问也不问直接这种反应,恐怕没人能不生气。   魏亭自问是个俗人,不能免俗。   他云淡风轻的,“你不说?那我便去问那几个丫头好了。”   楚令意多要面子啊,当即就急了,一下子就拉住他的衣服,“不许去!”   但起来太急,才撞了一下狠的,就有点发昏头晕,一脸难受,还想吐。   魏亭正了神色,立即让她躺好,“难受了?别乱动。”   魏亭想着从大药房里弄点药出来给楚令意吃,意识往里一沉,见一个窗口果然刷楚了一种对症的药。   他站起来走到一旁的放医药箱的地方,打开佯装取药,实则借机将药房里的药买了下来。   取回来关后,看了说明书,倒了一杯水,端到楚令意面前让她吃,说:“不用嚼,和水吞下去即可。”   楚令意吃了药,魏亭打算让她先休息,明日再问。   谁知楚令见他站起来,会错了意,当即呜咽哭了起来,“你不准去问,你自己那种下流地方,叫人看见了,人家眼巴巴跑来跟我说,笑话我,你还有什么脸去问。”   她是忍着泣声地哭,无疑让人心疼。   魏亭回转身体,心中叹息,一边从妆台上抽了一条干净帕子,手上帮她擦眼泪,一边说,“莫要再哭了。为何听别人说,你想要知道,怎么不来问我。”   楚令意轻泣的声音颤了颤,漆黑水沁的眼珠慢慢看向魏亭。   魏亭轻在旁边坐下来,道:“我的确是去过琼楼,但我去不是你想的那种原因,而是我有一桩事要跟琼楼老板谈。”   楚令意下意识就问:“什么事?”   魏亭淡淡笑了笑,回答她:“我是个大夫,我这里有一样东西,能防范一些疾病,琼楼那里正需要,他们老板便找我去商谈。”   楚令意边听心里边忖度,魏亭那话的意识其实很明确了,楚令意不傻,一下子明白过来,魏亭说自己是大夫,琼楼的老板要从魏亭买东西那意思就很明了。   楚令意就算再单纯,也知道青楼里面的姑娘是容易得病的,寻常人家恐怕说一说都觉得恶心。她心高气傲没错,但并不是坏心肠,她知一般大夫都不会愿意给那种人治病,但魏亭去了她也不觉得如何。   唯一令她不能接受的就是魏亭去那里是吃花酒,拈花惹草的。   魏亭解释了,但想起这事楚令意心中依旧觉得委屈。   你道在琼楼外头瞅见魏亭的人是谁?原来是那日来拜访楚令意的那位陈姑娘,她的丫鬟那日在门口见过魏亭,认得,后出门在青楼旁碰见魏亭认了出来,回去告诉她家小姐,陈姑娘就急不可耐上门了。   状似关心,实则肆无忌惮将楚令意嘲笑了一遍。   当然楚令意并不好欺负,当时就将人抵了回去,冷笑道:“真真是陈姑娘的规矩好,身边丫鬟专往那些地方跑,竟也不知做什么去的,街上碰见个男子却还要好生看几眼,看完了还要回家告诉自己小姐,可是件乐事儿。”   楚令意嘴毒毫不留情,别人说一句她能回十句,别人虚情假意嘲讽,她能当面就踩脸回去。   当时陈小姐气得脸色涨红,却无可奈何,带着丫鬟气呼呼走了。   外人走了,楚令意当即冷下脸,她把脸面看得什么一样重要。能讽刺得陈小姐哑口无言,对魏亭这个害她被人羞辱看笑话的人自然是异常愤恨,于是见面就是一巴掌。   魏亭见她不说话了,这才继续:“你额头受了伤,我明天再来看你,给你换药。”   楚令意不说话,魏亭且当她默认,将丫头叫进来之后才离开。   楚令意那屋子又是一阵忙乱。   此时天已经很晚,魏亭回了前院洗漱后就休息了。   第二日早上,魏亭洗漱打理好后过去了内院。   楚令意已经起床,丫鬟们刚帮她换好衣裳,她头缠着一圈纱布,看起来愈发弱质芊芊。   魏亭先帮楚令意上外伤药膏,换了纱布,又让她吃了两粒昨日那个药物,问她头还晕不晕,难不难受。   楚令意摇摇头。   刘嬷嬷对姑娘受的这事很担心,就问:“三爷,咱们奶奶额上的伤可会留疤?”   楚令意自己听到这句话手都顿了下,谁能对自己的容貌真的不在意不关心呢。   魏亭回说:“不用担心,我那里有治伤疤的药,回头拿过来,不用担心留疤。”   屋里丫鬟嬷嬷都松了一口气。   大家心照不宣地留魏亭在这里用早饭。   厨下准备的吃食十分丰富,各色各样,一看就是两人份的。   魏亭挑了挑眉没说话,留在这里吃了。   朱笔在旁边伺候,默默记下魏亭的口味。   魏亭今日没出们,阎三秋过来了一趟,像魏亭汇报一些事情,魏亭这次让他把第二批安全套送去琼楼。   中午魏亭还是去给楚令意换药,朱笔伺候茶水的时候,特特试问了一句:“三秋是个姑娘家,三爷为何倒叫她往外头跑?”   楚令意看似在喝茶,实则也竖起了耳朵。   魏亭先愣了一秒,旋即就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谢谢支持!   给大家拜年,过年好~恭喜发财~~身体健康~~感谢在2020-01-22 03:24:47~2020-01-23 01:2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宇 10瓶;可宾、菇菇要吃年夜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26章   楚令意眉心微微蹙了下, 半抬眼皮,问:“你笑什么。”   朱笔亦是不解,面有诧色。   魏亭摇摇头, 饮了一盏茶后站起来,往楚令意坐着的小塌上走过去, 然后略弯下腰来,说:“你附耳过来我说给你听。”   楚令意不自觉侧了身过去, 偏头耳朵凑过去,魏亭就在她耳旁低低说了一阵小话。   楚令意的表情变来变去。   魏亭直起身说,“现下可知了?”   楚令意心中有些羞恼, 耳根后慢慢浮起一阵薄红,有些不自在,想她们之前还因为这事闹了一场, 现在想来竟是笑煞人。一边只能摸着自己的九连环尽量不再去想。   片刻, 魏亭又道:“他年岁还不到十六, 家中很是信这个的,你也莫把这事说出去了。”   楚令意应答:“自是不会的。”   一旁的朱笔见两人亲昵耳语, 一面有些脸红, 但又不明所以, 不知魏亭跟楚令意说了什么,这会儿单只听了一句,于是诧异问了一句:“三秋连十六都没有么?我见她生得不矮, 还当她不算太小。”   魏亭点头:“先前听说他才十四,比你们还小一两岁。”   朱笔一点心思随着这句话彻底放下,十四岁能干什么,还是个小孩没长大呢。   她要知道阎三秋是个男孩儿,自己还想歪个, 现在指不定臊成什么样子呢。得亏是不知道。   楚令意看着朱笔的样就知道她是想错了,不过没戳破。   现在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容易滋生细菌,魏亭怕楚令意头上的伤口捂久了会发炎,所以就换药换得勤,一天三次。   这药很有效果,到下午伤口眼见就好了许多,刘嬷嬷啧啧称奇,越发认可魏亭的医术,想之前在侯府,也未见哪个大夫有这么好的药,心想魏家是有些祖上传下来的好药方。又道这民间坊市里也会藏不少好东西。   楚令意这里伤口好转后,魏亭就把刘嬷嬷叫过来,让她接手,叫每日看着别让伤口出水恶化,魏亭最近事忙,还要去女工那边看看。   刘嬷嬷自然是满口应下,她本来就是楚令意的奶嬷嬷,不用吩咐都能做得好好的,这几日不让丫鬟帮主子上药,是见魏亭和楚令在一处,两人能能相处一下增进感情,刘嬷嬷求之不得,怎么会让丫鬟去打扰。   这会儿见魏亭这模样,以为他又要和之前似的,楚令意病一好就走再也不来看她,两个人整日连一面都见不到,关系生疏冷淡得下人都心惊胆战,这样下去,他们姑娘得多苦?   于是想也不想就叫住了魏亭,开始诉苦:“三爷心疼心疼我们奶奶吧,她虽是自来就养成了矜骄的性子,嘴上说的话不好听些但本性不坏,是个好孩子,她原先也不总这样,只是那时候在宫里受了欺负,叫人害了名声,京城里人人都笑话她,奶奶内心郁结起来,她也无从解释都只能忍着难受。如今嫁给了三爷,三爷叫奶奶一个人住在这院子里,一院子下人都看得到,虽然都是主子养着的,可谁也保不齐都是跟主子一条心,这些话倘或传出去一分半点,奶奶更没脸了,以她的性子,日后连侯府都不见得会想走动了。”   说这些话刘嬷嬷自然在脑子里琢磨过,她活了半辈子见过的人不知凡几,总还有几分眼力,魏亭是受到了她的认可,能看出人的性子,否则不会说这些话。   最后面那句话也有提醒的意思,要是楚令意不和侯府来往了,对谁来说是和多大的损失,好容易才和侯府攀上亲,怎么会舍得轻易就坏了这门关系。   魏亭听了,沉吟半晌,随后道:“嬷嬷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先去吧,我晚上再来看她。”   刘嬷嬷哎地应了一声,眼睛都笑眯了。   刘嬷嬷回了院子,就先把丫鬟都训了一遍话,然后把四个丫鬟叫过来透了方才她和魏亭说话里的意思,让他们把屋子都收拾一遍,该整理的都整理出来。   “我瞧着三爷身上那两套衣裳都是旧的,他一个男子哪里知道打理自个儿,奶奶的陪嫁里我记得是给三爷做了八套衣裳的,之前一直忘了拿出来,朱笔你拿了钥匙去房间里找出来。”   朱笔点头应下。   刘嬷嬷吩咐完后,赶紧去了内屋,跟楚令意说话去了。   晚上魏亭才一回来,就有丫头来请,让他过去吃饭。   魏亭没说什么,直接过去了。   刘嬷嬷一脸笑眯眯,显然是说动了楚令意什么事。   魏亭一进来,几个丫鬟各自行礼请安,打了水过来给魏亭洗手。   魏亭用皂角洗了,又接过来干帕子擦了擦手。   这里皂角做得再精致洗起来还是有些涩手,魏亭见楚令意净手后丫鬟立马就给拿了膏脂过来给她涂上,魏亭就心说不知大药房里面有没有护手霜之类的东西,若有可以买一些出来给楚令意。   一下又想起先前买出来的沐浴露和生发液,一样十瓶,他就一样拆了一瓶,倒可以先拿些过来,女孩子对这些东西应该是喜欢的。   魏亭买的沐浴露生发液有好几种,都是添加的花草点的味道,他自己用的洗头洗澡的都是原味药香,只有药材没有添加花草点缀。   效果和标注的效果一丝不差,魏亭现在身上就总有一种药香味,跟他离得近了或者他人走动间就总能隐隐闻到。   眼下魏亭给楚令意查看伤口上药,楚令意是直着背靠在软榻上的,魏亭微微前倾,一手拿着药膏罐,一手拿着小刷子,两人靠得很近,魏亭身上的药香味几乎挨着传进了楚令意的鼻腔进入胸腔,似乎将她整个肺部都灌满了。   楚令意觉得自己心脏都不由自主颤了颤,下意识就偏了偏头。   魏亭用拿罐子的那只手手背将她一抵住,道:“莫乱动。”   楚令意身体就一僵。   魏亭从鼻息呼出来一点笑意,又怕这姑娘恼羞成怒,遂转了个话题,问:“令意有没有喜欢的花或者味道之类的?”   魏亭叫令意这两个字太自然了,那种感觉就像两人很熟很亲昵。   楚令意就愣了下,偏偏又不想让别人觉着她很大惊小怪失很态的样子,就立时忍住了要反驳的话。   等魏亭又叫了她一声“令意?”   楚令意才后知后觉魏亭在问她话。   楚令意感觉自己有些奇怪,她分明还要对魏亭置气讨厌的,但魏亭温和给她上药跟她说话,令人心烦意乱,又想闹脾气。   这会儿,魏亭在给她系纱布的纱绳,她才抿着唇,一样一样数道:“玉兰,梅花,牡丹……我没有特别喜欢的。”   魏亭一笑,说了个好字。   魏亭这边弄好的,刘嬷嬷适时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叠衣裳,笑着说:“三爷,这衣裳是先头就准备好的,现下这时节穿着最好,方才我让丫鬟都找了出来,三爷要不要先去试试?”   刘嬷嬷的话本来是随口一说,这些衣服的尺寸都是按照魏亭的尺寸来的,端不会大不会小,不过这话刚一说完她再一看魏亭,心中就是一顿,心说料差了,他们这位姑爷怎看着又长高了些!   然细想魏亭刚十九,有些男子长到二十也是有的。只是这些衣怕是要拿去改改。   她将衣服的袖子略略在魏亭的手臂上比了比,道:“三爷似是长高了,衣服要拿回去改一改,回头叫徽墨拿回去放两寸。”   徽墨的针线是最好的。   魏亭穿的都是窄袖的衣服,刘嬷嬷拿来的衣服都是宽袖的,晋朝世族官家还有读书人这种广衣袍,穿上自是有一种风范。   两人一起吃饭,魏亭再次确定楚令意非常挑食,不过她现在头上有伤,吃清淡点也好。   楚令意搁下筷子,跟魏亭说了一件事,“祖父过寿辰,我们得回侯府一趟。”   侯府的帖子一早是送过来的,不管楚令意嫁得怎么样,她都是侯府的女儿,怎么都要回去的。   魏亭问:“祖父生辰?”   楚令意说是。   魏亭点头,“嗯,我知道了,我会备好礼,到时候一起过去。”   过了两日,魏亭还在琢磨该给他岳家送些什么寿礼,正想着他就顺道往大药房里看了看,居然又见窗口里刷出来一件新东西。   药品名字,野参精。功效:强身健体,价格五十两。   魏亭心说人参的价格竟然比现实中便宜许多?   这样魏亭毫不犹豫把这株野参精买了下来,大药房还附带赠送一方配套盒子,省了魏亭再出去买的功夫。   寿礼准备好,转眼就到了庆阳侯府老侯爷的寿辰。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快乐,给大家拜年,大家新年健健康康~感谢在2020-01-23 01:24:47~2020-01-24 21:43: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 60瓶;哔哔机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27章   楚令意压根没指望魏亭能准备出什么像样贺寿礼。   魏家是个什么情况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 别到时候丢人。于是她叫来张嬷嬷商量。   楚令意陪嫁之物东西不少,摆件古玩有几件儿,但那些在普通人来看是好东西, 庆阳侯府却不会稀罕。   再者说也没有把陪嫁东西拿去给祖父作寿礼的道理,丢人没脸不说, 还要让人笑话一阵,楚令意心高气傲的人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   一旁的临纸听了, 出主意说:“奶奶是小辈主要表个孝心,倒也不用特地寻那等稀罕物,索性往年都有特例在的, 不如就比照着那个来好了。”   楚令意听了自己先蹙眉摇了摇头。   刘嬷嬷也拿手指戳了临纸一下,“尽说瞎话,如今跟先前在家当姑娘时怎能一样。”   往些年府里几个姑娘只送些自己写的字画之类小玩意给侯爷, 但现在楚令意已经嫁人, 严格来说已经是外人, 客人再不好送这样的小东西的。   况现在过去,就是以魏家的名义了。   刘嬷嬷想了想说:“不若去珍宝轩看看, 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书画字画古玩之类的, 有一点临纸这丫头说得没错, 主要是表孝心,珍奇的东西却也不必要。”   有一点刘嬷嬷没敢明说,楚令意嫁得什么人家谁都清楚, 魏家穷,送什么都枉然,送得再好也堵不住有人说你打肿脸充胖子,所以只要能拿得出手就行了。   楚令意怕是心中更清醒明白,所以便有些意兴阑珊, 道:“那这事就交给嬷嬷去办了。”   刘嬷嬷应下活儿,也不耽搁,转头就出去了。   不妨她这边刚从侧门那边出去,魏亭就回来了,手中拿这个长长的盒。   他一进内院屋子,正在整理岸桌面的端砚随即请安,朱笔跟着福了福礼,一边将魏亭手中的长盒接下,道:“三爷这是抱了个什么东西回来,闻着有一股药香?”   魏亭自己去一旁的盆架上洗了手,只说:“你们奶奶呢?”   朱笔回:“在里头呢,上午奶奶说要在外头的花坛里种些花,又不要我们几个帮忙,说要自己动手,栽了三株花,身衣裳上全弄脏了,不换洗哪还能看。”   话才说,就见徽墨打珠帘,楚令意半散着发从里面走出来,踩着轻步子,袅袅婷婷,眉目半挑,朱唇轻启:“你如今越发嘴碎,又在编排我什么?”   朱笔一笑,“姑娘可是误会我了。”   说着一边走过去给两人倒茶。   楚令意瞧了一眼桌上,随口就问:“那是什么?”   朱笔笑着说:“三爷拿过来了,我也不知。”   “有股奇怪的味儿。”楚令意蹙眉。   魏亭才开口,“是一株野参精,溢出来的是参味。”   “人参?”朱笔诧异。   不妨魏亭会哪来这么大一株参,看着盒子就知道个头不小。   谁不知道人参年份越久越珍贵难得,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她在侯府某没见识过这样大的野人参,没想到魏家这里有一株。   魏亭过去把人参盒打开,瞬间,一股比刚才浓烈十多倍的药香味飘了出来,瞬间浸满了几人的鼻腔。   “好大的药性!”朱笔道,“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参!”   这才发觉这参盒子也不简单,好参需要好盒装是常识,装的器具好才能将人参护住不让散了药性,保存长久。   朱笔不敢碰,楚令意走近了,上手摸了摸,道:“看着有些年份了,”又抬头看向魏亭,“你是准备送给祖父当寿礼的?”   魏亭颔首,“嗯,上百年的参了。”   楚令意心中奇怪,遂说:“你怎会有品相这样好的人参?”上百年的人参要拿出去卖价格定然不菲,魏家要有这个东西,为什之前还一直过苦巴巴的日子,以至于一家人都要搬去乡下了。   魏亭不能说实话,一早想好了理由,“你亦知我魏家祖上就是行医的,这株参是早年就得来的,后来我爷爷私下偷着给了我。之前一直放着忘了,你说起侯爷的寿辰时我才想起来。”   “原是这样。”楚令意手指轻点了一下人参须,随即把盒子盖上,片刻又说,“既是你家传的东西,送出去不要紧?”   魏亭一笑反问:“有甚要紧的?”   楚令意便不再开口,转身坐在岸桌旁,抽了本书看起来,不理他了。   魏亭让朱笔把野参收起来放好,后日去庆阳侯府贺寿用,朱笔妥帖应下。   楚令意看的是些诗词诗经之类的书,魏亭诧异她小小年纪看得下这种东西,又知她嫁过来魏家后几乎没出过门,更没什么娱乐活动,想想自己以前世界里十六七岁女孩生活丰富多彩,多少有点心疼楚令意。   想楚令意没出嫁在侯府时肯定比现在好,就算不出门,庆阳侯府也那么大呢,花园赏花,办个诗会甚的,都是乐趣,不与现在似的连个朋友都没有,魏家对比侯府来说,更是个方寸大的地。   大晋朝对女子的约束颇多,像嫁了的人,夫家夫君可以说成了主宰,这绝不是一句空话,所以女子娘家的地位强弱的关键性就显露出来,这也是结亲讲究一个门当户对的理由之一,高嫁的女儿未必就一定好,若夫家欺辱怎么上前说理去?那等穷人家里,更不少卖妻卖女的。   家世相当结两姓之好的,女子去了夫家许多事都要听丈夫的,上面有婆婆的出一趟门都要向人请示。   楚令意幸运在公婆不在身边,魏亭更不会精神上压迫她,眼下心中对和楚令意的关系认知改了看法后,更体贴女孩子的不容易,担心她在家闷坏了。   看着楚令意半天没翻动的书页,想了想开口问:“你常看些什么书?”   楚令意手一顿,半晌才回:“打发时间罢了,从前母亲都让我们看女训女戒,偶尔看些诗词歌赋。”   女训女戒之类的魏亭听都没听过,至于诗词之类……他读书时学的是理科,九年义务制让他会背的不少,再多就不成了。   魏亭寻思着改日可以去书舍里淘几本故事性强的话本回来送给楚令意。   转眼就到了庆阳侯府老侯爷寿宴这日。   一大早,魏宅这里准备忙活了起来。   楚令意是外嫁姑奶奶,自是可以去早些的。   一院子人都忙来忙去的,一头给楚令意梳妆打扮,那边又检查点数要带过去的东西。   “哎哟那根野参仔细着些,别碰坏了!”刘嬷嬷吩咐,盯着丫头往马车上搬东西。脸上喜气洋洋的,那天刘嬷嬷去珍宝轩替主子买东西,但就是没有看到合适的,只觉得东西都太普通了些,太不出相,心里正愁得很,谁知回来就听说三爷已经将贺寿礼准备好了,是一株上百年的野山参。   了不得了!刘嬷嬷当即咋了舌,随后就是狂喜。   魏亭换了一身新衣裳,他乍一出现院内,几乎丫鬟下人都愣住,看着他的脸,不会说话了。   过后,几个人心中想,三爷竟如此俊俏,之前见得少一直未敢仔细看,却原来人这般温润如玉,谦谦君子。   魏亭从前只穿窄袖衣裳,工作的时候会更利索。换上宽袖长袍后整个人都变了一种感觉,几个丫头悄悄红了脸。   不过他不会束冠,头发还是挑一束半扎的那种。   刘嬷嬷一见就笑了,“哎哟我的三爷,今日这头发可不能这样,徽墨快来,来给三爷重新束冠。”   朱笔也跟着笑了笑,道:“奶奶这里正好什么都有。”   魏亭心中叹气,只好老老实实坐下来,让人给他重新梳头。   徽墨手巧,虽然没给男子冠过发,但也会,便站在魏亭身后,轻轻巧巧弄了起来。   一刻钟后,给他戴上冠,再用玉簪簪住,就好了。   徽墨忍不住说了一句:“三爷的头发真多,又黑又浓密,十分顺滑,束冠便十分好看。”   徽墨没说假,屋里几个丫鬟早都看出来了,他们三爷端的是风流俊朗。   楚令意坐在一旁,眼睛落在徽墨给魏亭束发的手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略吃了些早饭,两人便带着丫鬟出门了。   这是魏亭第三次来庆阳侯府。   第一次是经历浑浑噩噩娶妻,第二次是回门,到现在去给老侯爷贺寿,算算日子,不知不觉都快过去大半年了。   侯府男宾女宾自然是分开招待,魏亭一样也要先去见过岳父岳母。   所有人见到魏亭第一眼都都是惊诧,实在是他的变化太大了   连周夫人都暗心惊,心说自己这是看走了眼,魏亭未必就是个没出息的。   见过老太太周氏之后,魏亭就跟着大公子楚宏泰去外院了。   楚令意抬眼仔仔细细把她三妹妹看了一遍,才开口说:“你跟我进来,咱们屋里说话。”   楚令意去了。   姐妹二人待在屋子里头说说了半个时辰的话。   忽然听外面有丫鬟细细碎碎的说话声,楚令娴略沉眉,而后道:“外头什么事儿?”   在门口等着伺候的人连忙推开门,让一个人进来回话。   丫鬟立在一旁说:“回大姑娘的话,说是外头那边有位江老爷突然犯了心疾晕倒了。”   楚令娴立即说:“有没有事?可救回来了?”   丫鬟点连忙头,“幸得三姑爷在,喂了一丸什么药下去,人立即就醒了。”   楚令娴是知道魏亭是大夫的,只是不知道他医术这样好。   这会儿就点点头赞道:“不妨三妹婿有这样的好医术。”   楚令意依旧面色如常。   丫鬟停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还,还有,三姑爷是救了人后,不知怎么的就和另一位公子起了争执。”   丫鬟心中没说的是,其实也不算争执,是三姑爷淡淡然然的,就把那位公子气得失了态。   他们这位三姑爷端是好生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这几天更新时间有点不稳定,抱歉啊。感谢在2020-01-24 21:43:02~2020-01-26 02:53: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田田 30瓶;哈密瓜、三毒圣手 7瓶;影月 5瓶;捣蛋鬼 2瓶;可宾、星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28章   楚令娴就慢慢站了起来, 问:“可有人劝和拉开了?”   丫鬟回说:“自然有,大爷在呢,一会儿平息了, 并未真的闹得不成相。再者今儿个可是咱们侯爷寿宴,都是公子少爷的, 自会顾忌身份。”   得了话楚令娴打发丫鬟出去了,弯腰牵起楚令意, 说:“一起出去吧,外头热热闹闹的,出去帮母亲待客。”   等楚令意站起来, 楚令娴看了看她,亲自帮她抚了抚有些不平整的裙子,姐妹二人才一道出去。   外头女眷这边也正在说方才前头园子里的事, 议论的正是魏亭手上那味药。   富贵人家里, 有不少人患有心疾的毛病, 偏生这病没法治,有人一发病没多大功夫当场没了气, 吓人得很。   京里圣上的庶弟康王爷就有这种病, 成日担心都要死, 让多少太医看过都说没法,这病治不好,寻常切忌动怒生气, 吃喝饮食上都有讲究。   魏亭今日给江老爷服一味药丸下去,人当场就转醒了,心不痛了呼吸正常了。   而魏亭心里也确定了一件事,就是,凡他身边出现了病人, 只要他想治,大药房就能检测出来,从而孟刷新出对应症状的药。   方才那位江老爷魏亭判断症状应该是心绞痛,比冠心病的程度要轻些。时下对于心脑血管方面的疾病大都也束手无策,世人统称为心疾脑疾,因为这类病症发作起来通常是瞬间的事,没有急速恢复药可能当时就要送命。   魏亭去给病人摸脉时药房就刷出了硝酸甘油同种类的药,取的还是那种最直观的药名,叫速效救心丸。   当时魏亭顾不得许多,直接从腰间挂着的荷包里“拿”出的小药瓶,掰开嘴巴喂下去,救回了那位江老爷。   江老爷的几个下人在旁一个劲儿给魏亭磕头,魏亭摆摆手只让人把病人送回府休息。酒是不能吃了。   当时看着的其他人即刻对魏亭另眼相看,上前同他说话,言他医术高超。   就单有一人,姓胡,是工部左侍郎家的公子,名叫胡季广,这人虽为男子,却有些心胸狭隘小肚鸡肠。   他家有一妹妹,以前参加诗会时见过楚令意一面,回家无意感慨,说了一句魏家三姑娘貌若天仙,燕京城内大多闺秀都不及她。   这话恰巧被胡季广听见,这人圣学未学多少,君子做派于他更是假象,反倒十分猥琐。他起了心思,之后趁着自家办的一次宴会偷偷去女客那边看了,远远见着楚令意,顿时惊为天人。回来后胡季广就让自己母亲去庆阳侯府提亲。   左侍郎夫人起先不肯,他家哪里敢于高攀庆阳侯府,然而耐不住胡季广多日痴缠,左侍郎夫人只得拉下脸,去庆阳侯府拜访了周夫人。   大家都是聪明人,左侍郎夫人试探了几句,说侯府姑娘个个教养的好,再问三姑娘今年多大之类的,周夫人一会儿就明白过来,便也和和气气推脱说姑娘们还小要多留几年。   左侍郎夫人懂了,遂再不提这话茬,回来就绝了小儿子的心思。   胡季广求亲不成,自觉得楚令意不过一个庶出,却自恃美貌心高气傲,简直可恨。这便是将人给恨上了。   后来楚令意选秀不成被送回来,胡季广暗暗得意,恶毒地叫他母亲再去庆阳侯府,想着把楚令意纳回来当妾。   好在左侍郎夫人是个清醒人,当即将小儿子斥责了一顿,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你当庆阳侯府是吃素的,他家祖辈就跟着太|祖打天下,如今朝上还说得上话呢,他家老太太又是什么人?世家大族出身,周夫人更是声名在外,就算家中女儿被贵妃斥责了,那也是侯府的女儿,周夫人亲自养大的,你倒是心比天还大。娘告诉你一句实话,他家就是把女儿送去家庙,送去当姑子,也不会无人与人为妾。你且把心收收,没事多读些书,整日说些混账话,你这番让娘上庆阳侯府的门,是要咱们府和人家结仇呢!生怕你爹在朝上少一个对头不是?”   话说完就将儿子关起来思过去了。   胡季广是面服心不服,后来知道庆阳侯府把楚令意许给了一个破落穷户,说是庆阳侯府的恩人,心中愤愤不平,道那三姑娘连个贫户都嫁为何不能给自己当妾。   因着这,他知道了魏亭这个人。   这次老侯爷过整寿,胡季广跟着他爹户部左侍郎一起过来。   头一次见到了魏亭,见对方竟然生得气宇轩昂,跟自己脑补的猥琐上不得台面的小人全然不同,心中愈发厌恶嫉妒。   看着魏亭用一味药救过来了江老爷,大家都上前与他说话,他心中不高兴,就上前一步嘲讽,“什么不知名的东西也敢胡乱喂给人吃,吃出人命魏公子怕有九条命也不够赔的,真以为自己学了几手就是大夫了,可笑至极!”   旁的几位公子面面相觑,有人说:“胡公子慎言。”   也有人没做声想看魏亭是什么反应。   魏亭实习期时在医院见多了没素质的病人,以前因为工作也要忍着不能争辩,堪堪几个月时间过去,就养出了绝好的心态,能最大程度保持着波澜不惊。   现在魏亭可不在医院,很不用受这种闲气。只见他眼皮都不抬一下,表情平淡得很,瞥了一眼胡季广,轻描淡写说道:“胡公子请放心,若日后胡公子不甚病倒在路上,在下绝对离得远远的,绝不上前一步,绝不给胡公子胡乱吃一粒药,胡公子大可放心。”   魏亭云淡风轻无事发生的模样,这一番话确实实在把胡季广抵了回去。   众人心中再次对魏亭另眼相看,觉着这人很有些脾性,不卑不亢让人心生好感。   胡季广那边已然气的跳脚,脸色乍青乍红,丑态尽出。   这时楚宏泰过来,让人将胡季广请去一边休息了,然后深深看了自己这位三妹夫一眼。   魏亭很让人出乎意料。   不少人都知道了魏亭并不如传言那般不堪,甚至因为方才露的一手医术许多人已经想同他交好了。   心中想着回去定要同家人说说这个人,医术绝好的人谁都不想得罪。   事实上,这是庆阳侯府寿宴过后,魏亭和楚令意回了家,第二日,康王府的大管家就带着人上门了。   各家都得到了风声,康王爷的心疾众所周知,他这一遭不用说,定是去求药去了!   而此时,楚令意正在屋里听临纸说昨日魏亭在聚会上怎么口不成脏却辱得胡季广哑口无言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支持!   最近注意啊宝宝们,要健健康康的,少出门,出门就戴口罩,多洗手,家里多通风。这话说一百遍不嫌多,总之大家都要健康。   明天更新晚上十一点后。 第029章   楚令意没亲眼见到, 倒是许多丫鬟婆子当时在旁伺候,亲眼看见,小话私下传来传去的, 徽墨临纸两个丫鬟都听了好几回。   刘嬷嬷心但魏亭本来就是个外暖内冷的人,起先看不出, 过了些时候才品出他主意正,性子独, 是个厉害人。   端看在这院子里魏亭把哪人看着眼中过?一屋子丫头婆子都不是他的人他都不甚在意,明明是自家姑娘占了优势,最后反倒还是她们这边让步递梯子过去。   当然这样的男子有本事, 能护住人,反而好。   刘嬷嬷觉着她家姑娘若是配了个吃软饭的软脚虫,在外见谁都弓腰哈背的才是真没脸。   魏亭心智坚定不受摆布, 心气儿高着呢。   是以眼下, 刘嬷嬷脸上全是笑意, 嘴上虽说教丫鬟:“打小的规矩怎么学的,竟编排起主子来了。”但话里的语气是没有一点训斥意味。   临纸哼了哼表示不服, 道:“嬷嬷, 咱们这是给奶奶说三爷的事儿呢, 怎能是编排。”   刘嬷嬷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奶奶脾性好,你们倒蹬鼻子上脸来了。”   旁几个丫鬟都笑了起来。   正这时, 朱笔从外头过来,和一个丫鬟一起抬了一个小木箱子进来。   楚令意抬眼问:“什么东西那是?”   朱笔呼了几口气,把东西放在桌上,才回说:“三爷说是叫什么洗头发和沐浴用的东。”   楚令意叫她们把小箱子打开,几个丫鬟眼睛也跟着看过去。   一看, 不免你一句我一句惊呼。   “好漂亮的罐子!”   “是彩塘的!”   “上面画的是美人图,怎么这样好看。”   楚令意虽没说什么,但用手一罐罐抚过,看来看去   朱笔道:“三爷说,这这般五罐是洗发液,那边五罐是沐浴露。” 边说边用手指了指。   楚令意挑了一罐起来看,揭开盖子,登时一股沁入心肺的浅淡香味就飘了过来。   丫鬟们又叽叽喳喳地说起话。   “真好闻!”   “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呢。”   “奶奶之前用的胰子已经是上等的了,却没这个味道好。”   ……   确实是从来见过的东西,虽还没用,就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到了晚间,丫鬟伺候楚令意洗漱沐浴的时候,这把东西就都用上了。   楚令意的表现不用说,虽然抿着唇但眼睛里有笑意。   要知道她自从嫁来魏家后,就没怎么笑过。   沐浴露用着后,肌肤都滑滑溜溜的,洗发液也是,都比胰子好用太多了。   这魏亭人现在不在家,那会儿快中午的时候,丫鬟正要请他来吃饭,外头就来客人了,一看马车了不得,是康顺王府的马车。   楚令意一听就明白过来,魏亭昨日在庆阳侯府寿宴上救了人。   寻常人就是互相说当时的事,讨论魏亭那个人。而有同样病症的病人关注点就在魏亭的医术上,关心那能治病的药。   康顺王府是第一个上门的,派来的是府里的大管家,进门先送上了许多礼,想请魏亭去给康王爷瞧瞧身体。   魏亭听后既没诚惶诚恐,也没欣喜若狂。   而是平淡言说:“我如今并未开医馆,医术也只是一般,康王爷身份贵重,需寻些本事强的才是。”   魏亭并不喜欢上门给人看病,一开始走街串巷给人看病也是因为太穷,且现在他身上事情颇多,康王爷又不是一般人,治不好恐得罪人惹麻烦。   然康顺王府的管家亦是人精,礼数做得十足,面带亲切和蔼笑容,一点都没有要以势压人的模样,言辞切切,说康王爷不知道看了多少太医,然心疾却没有丁点好转,又说医者仁心,求魏亭一定要去给人看看。   魏亭这人有些吃软不吃硬,康王府管家一再请求,最后无奈还是同意,但早早就表明说不保证能治。   收拾了一番换了衣裳,魏亭坐康顺王府的马车跟这一起去了王府。   康顺王爷态度非常好,相互恭维了几句。   魏亭没耽搁,直入主题。   行医,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望闻问切都很重要,是为收集了解病人身体状况信息,做第一个初步判断。   仔仔细细询问康王爷后,魏亭几乎可以确认应该是冠心病症状。   如果在现代,很简单可以借助医学仪器来确诊,现在却没办法,魏亭只能靠脑子里的学识和经验判断。   能开的药就是之前在庆阳侯府救人是刷出来的那种。   给人配了药后,魏亭嘱咐康王爷:“心绞痛觉得不舒服的时候就含一丸压在舌根下。”   康王记下了,握着魏亭的手百般感谢,要留他吃饭,魏亭笑着拒绝了,康王亲自送他出门,自然还奉上了丰厚的诊金。   这一桩两件的事情凑在一起,魏亭名声渐渐传开了些。   原本没人把庆阳侯府的这位三姑爷放在眼里,现下倒有些好奇了。   楚三姑娘为何急急低嫁,大多数人家也心知肚明。   魏亭自己琢磨了几日,他原来想的是先开一个诊馆,但想了想还是否掉了,主要是他并不大会诊脉。   最后决定先开一个药房,开药房的便利之处在于魏亭自带一个超时空的虚拟大药房,里面能提供各种药物。   决定好之后,魏亭开始物色寻摸店铺,药房能开在人流量多得地段最好,但那样的铺子不好找,魏亭只能让人先留意着,有消息再来通知他。   他这里忙着开药房,琼楼那边的安全套很快用脱了货,大受好评,在八大胡同巷里已经悄悄传开了。   魏亭卖这事做得并不秘密,因为没有故意隐瞒着,所以有心想查他行踪的人一下子查到了。   能在燕京地界开起声名甚大的妓-院肯定不会是毫无背景的人。   若是魏亭没娶过楚令意,不是庆阳侯府的姑爷,估计这会儿会被“请”走,别人说什么怕就是什么,怕不能不答应。   没权没势的小老百姓总是处于弱势地位。   有时候有点身份就是好用很多,魏亭不能不承认这一点。   有生意魏亭自然欢迎,接下来,各家都在他手里下订单,他后面会按照顺序给货,白字黑字签订合同。   几天功夫就拿下了七八笔订单,依着这工作量,原先那五个女工根本不够用,这就又要买人扩充人手了。   魏亭一个人,就算有个阎三秋帮忙还是忙得脚打转。   就这档口,他和楚令意又吵架了。   魏亭自己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本来是他看天气不错,一起吃饭的时候说起让楚令意没事儿可以出去走动走动,游玩游玩。   本是好意,魏亭知道楚令意跟自己生疏不亲近,怕她不好意思。因女孩子嫁了人不得婆家允许不好总出去,担心是刘嬷嬷顾虑这些拘着楚令意不让她出去,故而才说这个话。   说的时候还好好的,第二日楚令意就决定去寺庙上香,听丫鬟的意思,还有不少认识的姑娘小姐同去,魏亭觉得挺好。   问题就出在去寺庙上香之后。   期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楚令意是哭着回来的。   回来后就一个人关在房里,摔了一屋子东西。   魏亭前脚进门,后脚就被一脸焦急的丫鬟请了过去。   到了内院,推门进房,一个砚台就“砰!”一下摔在脚边。   魏亭眼皮子跳了跳,抬眼看去,屋子里一片狼藉。   能摔的东西都叫摔了,稀里哗啦的散在地上,花瓶茶杯的碎片裂得到处都是。   楚令意趴在桌上哭得肩膀直颤。   魏亭心下叹气,抚了抚额,走过去问:“这是怎么了?”   楚令意听见声音,乍然抬首,双眼洇泪,泣然发狠,“谁让你进来的,你出去!”   魏亭半点弄不清楚她的心思,但也不好由得她哭,继续问:“有人欺负你了?”   谁知楚令意起手又把桌上的笔洗哐当一下扔了出去,一下子站了起来,哭着对魏亭道:“谁欺负我?就是你们魏家欺负我,你欺负我!你滚出去!我站在这里挨着这屋子我都觉得恶心!”   魏亭脸上的温和气色渐渐没了。   他深深看了楚令意一眼。   片刻后,开口:“你再恶心这里依旧是魏家。你若是实在难受,倘或心里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我绝对依你。”   魏亭脸色平平淡淡的,丝毫看不出喜怒,话说完后就出去了。   楚令意在屋子里闹了一夜,又哭又不肯睡觉第二天就生了病。   起先是咳嗽打喷嚏,下人要去找魏亭他冷着脸拦了不准人去,刘嬷嬷便只好去外头的药房抓药,药熬好了端过来,楚令意压根不喝,放凉后就倒了去。   当天夜晚就起了热,来势汹汹,到第二天早晨还是高热不退。   刘嬷嬷和几个丫鬟都吓疯了,顾不得许多径直去把魏亭找了过来。   魏亭过来,摸了摸楚令意额头,很烫,他从大药房拿了温度计和退烧药。   一测量38.5度,楚令意烧着还是不肯吃药,魏亭冷淡淡,捏着她下巴强行给喂了下去。   随后又拿了另外几种药交给刘嬷嬷,平静吩咐:“待退热后,再给她喂这两种。不用嚼,和水吞下去。”说完话魏亭就要走。   刘嬷嬷忙道:“三爷您不陪着奶奶么?”   魏亭轻轻一笑,“不需要。”   那笑里一点温度都没,冷淡得很,刘嬷嬷看得心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感谢在2020-01-26 18:39:52~2020-01-28 00:3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想听你说。、慕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成一口小胖子 46瓶;我爱方方 40瓶;阿文、熹微 5瓶;啦啦啦 3瓶;流氓兔不是流氓、颐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30章   楚令意吃了退烧药, 体温很快恢复正常。第二日,刘嬷嬷依魏亭的意思,另喂了另外两种感冒消炎药。   这药奇怪得很, 小小圆圆的一粒,刘嬷嬷从未见过, 但主子吃下去退热很快,也就放心用了。   楚令意吃的几种要都是原包装, 魏亭买这两种药时,药房提示了一句话,“此药非当前世界所能产生, 是否购买。”   魏亭还是买了,出来的就是原包装。   他拿出一板刘嬷嬷让喂给楚令意吃,剩下先的收了起来。   这遭之后, 魏亭无意再去亲近楚令意。   他想, 不去就算了吧, 先这样了。   楚令意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不再上赶着, 也不说和离, 反正这夫妻关系对他并没影响, 可有可无。   魏亭转身忙自己的事去了。   他要买地方买人,生意要做大,之前那个小作坊类的位置肯定是就不够用的。   魏亭先自己画了张图纸就来, 打算在边郊买块地建个工厂。   他计划自己可先买一百个人,培训起来,以后培养成核心员工,分成几批人,分工合作, 这样工作效率高,还互不影响。等之后规模大了生意多了,完全可以再招合同工。   魏亭心里一边想一边用笔记下来,逐步完善,再慢慢去执行。   另一个,魏亭现在身边缺个人帮着做事跑腿的人,他一个人怕不过来,三秋在小院子那边监工。!   魏亭联系了人牙,说要买个机灵识字的人,   人牙和魏亭坐过几次生意了,也不瞒他,实话实说道:“魏三爷,要买机灵的小子倒容易,但读过书能识字的却难,读得起书的那是什么样人家,很少会把孩子卖掉。不过您若不急,小的这边端先给您留意着,一有消息就把人领过来,您看如何?”   魏亭无奈,只好应下,道:“那尽快吧。”   人牙躬身去了。   接着,魏亭一边选地址,一边挑选那一百个工人。   先按照着身体健康,年龄满十八,品行正直,做事勤快几个条件来选。这事交给三秋去办了。   选址那一块,魏亭亲自去考察的,郊区一块地对普通人来说不便宜,如果不是魏亭有一个药房可以开会售卖草药折钱,这事短时间内几乎不可能实现。   最后魏亭把工厂地址远在了北郊,因为魏家就在北边,离得近,方便。   几天后,地皮买下了。   谭文涛知道魏亭要买地扩建,给他推荐了建筑工人,省了魏亭许多麻烦,两方联系上后,魏亭把自己设计的图纸给建工看,两人商量了一阵,终于敲定方案。   只等买来材料就能动工了。   各类事情一开了头,后面只有更忙的,魏亭一连十几天都早出晚归。   刘嬷嬷心都凉了,因为魏亭几乎不养内院来了。   那日她守着时候亲自去请,当时魏亭一身风尘刚从外头回来。   不过十几日不见,刘嬷嬷发觉魏亭周身气势愈发稳重内敛,有种无形无式却摄人之感。   刘嬷嬷几乎有些不敢与人对视。   她勉强稳住了,福了个礼,开口说: “三爷,奶奶那里备了酒菜,想请您一同去用饭。”   魏亭径直往里走的脚步顿下,转头淡淡扫了刘嬷嬷一眼,道:“不必,回去伺候你们小姐去吧。”   说完就进了屋。   刘嬷嬷呆愣一会儿,回神后心中不安宁,心说完了,这回真完了!   内院里。   正厅炕上小桌已经摆上,端砚招呼着小丫头把饭菜一一上上去,还温了一壶酒。   楚令意在里间,朱笔在旁陪她说话。   “奶奶别再倔了,您说那些话……哎叫谁听了心里都会难受的。”   楚令意没说话,神色殃殃,一副神色恍惚模样。   正这会儿听外头丫鬟喊“刘嬷嬷”,楚令意也转过头去看。   不大一会儿,刘嬷嬷就掀竹帘进来。   朱笔站起来说:“三爷过来了么,我去盯着外头小丫头做事。”   刘嬷嬷脸色不好看,半天才看着楚令意说:“奶奶,三爷那边才回来,说忙,就不过来了。”   楚令意手抖了抖,双眼一下子洇出了泪,强忍着一脸冷漠,然后蹭一下站起来,走到外厅,抬手将小桌几掀翻饭菜撒得到处都是。   刘嬷嬷连忙去把人拉住,“奶奶别生气,您也知道三爷最近忙,再看眼下已经晚了,并不是故意不过来的。”   嬷嬷扶着楚令意进里屋,朱笔使了个眼色让人把东西都收拾了去。   丫鬟们默不作声动作,朱笔自己去外面打了盆热水进来,伺候楚令意洗手洗脸。   楚令意轻笑了笑,垂着眼皮说:“我不能骂他么?我是侯府小姐,他算什么东西,魏家有算什么东西,我本该嫁什么样的夫婿,你们不清楚么?如今个个人都能羞辱笑话我,我为什么不能骂魏亭?”   “我的姑奶奶!”刘嬷嬷连忙去捂楚令意的嘴,“这话是能浑说的,姑娘我知道你心里苦,可如今已然这样了,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你看姑爷,姑爷品性好,相貌也俊朗,出了家世稍微不好就些,并不比别人差多少,姑娘不可再钻牛角尖了!”   楚令意脸上有点点泪意,朱笔拧来热帕子帮她擦了擦。帮着换了衣裳,伺候人休息才出去。   楚令意躺在床上并未睡着,而是想起了那日她去崇德寺的事。   崇德寺每月逢初六都有一个书法鉴赏会,楚令意知道这是因为她大姐姐楚令娴是个书法痴,每月初六都会去崇德寺,且她知道不止自己大姐姐,别的府邸亦有不少姑娘都参加鉴赏会,每月拿一副字画过去。   楚令娴的书法是真的好,她师承自己外祖父,周老爷乃当世文豪。   虽不明说,但大家心照不宣这书法会不单有女子,大多的还是男子,女儿家一般不露面,用的名字取的也是名号。   因是在崇德寺,又是交流书法,声名倒还不错。   楚令意字习得一般,她画画要比写字好,之所以要去初六去崇德寺,是因为楚令娴约了她。   另有一方面,楚令意心中早积攒一股气,她自婚配后就不与各家小姐来往,显得自甘下|贱没脸见人一般。   楚令意心想自己哪一点比不上别人,凭什么要躲在屋子里不见人,她就要大大方方出去见人不可。   于是就去了。   那日楚令娴到得还要早些,她吃了早饭就坐车出门,因每月都有这一遭,周夫人见怪不怪,还是给她配了两分护卫,丫鬟都仔细嘱咐过了。   楚令娴过来是为了见楚令意,是故这次并不准备舒书法。   她让丫鬟在外看着,楚令意的马车一过来,就把人请进来。   楚令娴在这里有自己专门的厢房,楚令意过来时,她正在自己煮茶,茶水已经烧得滚烫,她临窗小桌跪膝而坐。   抬首看人,温声开口:“三妹妹,过来坐。”   “大姐姐,”   楚令意福了礼后,便提起裙子在她对面坐下。   楚令娴直起身,将茶杯摆好,开始素手执杯沏茶。   热气袅袅。   茶香萦绕满室。   一人端起喝了一口后,楚令意放下,说:“大姐姐烹茶的手艺还是这样好。”   楚令娴莞尔。   道:“不过一杯茶,煮茶的心胸开阔,吃茶的人心情愉悦,这茶便好。反之则否,在我这里论起来,就是陶冶情操修身养性的东西,倒不值特意一提。”   “对了,我这里有些东西要给你。”楚令意放下茶杯,转了身,从旁边拿出来一个小盒子。   放在桌子上推过去。   楚令意打开一看,是一套头面,红玉打的,一根簪,一块额饰,一对耳珰,一支手镯。   这首饰的珍贵之处在于所有东西都是从凤凰红玉石上取的料。   果见楚令意露出欣喜神色,道:“舅舅送给我的?”   楚令娴嗯了一声。   楚令意十五岁生辰去年腊月,本该有隆重的及笄礼,却那时候出了事,最后只周夫人让人置了一桌酒,姐妹几个一起吃了,实属寒碜。   楚令娴比楚令娴大一岁早办过及笄礼,当时周家舅舅就托人寻了一块凤凰玉石,让人给楚令娴打了一套头面送来。   楚令意当时就说小话,说等自己及笄时,不知舅舅也送不送这个。   没想到还真送了。   楚令意心中喜欢,嘴上却说:“生辰早过了,怎么现在送来。去年舅母已经让人送了东西过的。”   楚令娴朱唇微启,挑眉淡淡的笑,“这红玉哪里这般好得,快收好吧,舅舅舅母一片心意。”   这也是周家这辈没女儿,便十分宠爱楚家这两姐妹。   楚令意小时候十分玉雪可爱,周夫人回娘家也带着她,她什么都跟楚令娴学,那时候年岁小以为那就是她亲舅舅,叫得比谁都亲热。   楚令意仔细收下了。   楚令娴今日出来,一个是把这东西送给她,二个是想问问楚令意的近况。她自来知道脾性大,容易犯拧,恐她左性,才想来看看。   楚令意意兴阑珊,不愿意提多少魏亭事。   末了,楚令娴隐晦提醒:“三妹妹,你且要摆正心态,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如何愤愤不平留恋不忘,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楚令意静默片刻,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却只见楚令娴一下站起来,道:“走吧,随我去大殿上炷香。”   姐妹两人各自捐了香油钱,在佛前上香祈福。   这么巧,就碰见几个认识的人。   其中一个是忠伯侯府家姑娘,唤作王宜宁。这人同楚令意还有些渊源,当初二人是一同进宫选秀的。   原本,楚令意进宫之前,大老爷亲口告诉她,若无意外,她会被指给太子做侧妃,让她若见了太子要好好表现。   可偏偏,最后事情就出了意外。   楚令意没当成侧妃,过后她才知道,被选为侧妃的人,就是忠伯侯府的王宜宁。   楚令娴淡淡然过去执了礼,道:“侧妃娘娘。”   楚令意跟着做了一遍。   王宜宁笑得十分温柔,“原来是楚大姑娘和楚三……啊不对,现在应该叫魏夫人了。”   她旁边还站着别家的小姐,听了这话都捂着帕子细声细气笑了起来。   楚令娴将这些人直直看了一圈,开口:“不知各位姑娘因何发笑?”   她这样问出来,尴尬的反成了别人,难道承认自己笑楚令意嫁得不好吗,这话不是一个德行俱佳的小姐能说的。   嘲笑人不成最后吃了个哑巴亏。叫人知道她们奚落人,亦是失了教养。   虽然楚令娴护了楚令意,可楚令意心中的恨意全被王宜宁激了出来。   她冷冷看着王宜宁高高在上昂着下巴,脸上是自得的笑,看自己的眼睛里带着同情和鄙夷。   楚令意心中波涛翻滚,不能平静。   原本,那一切该是她的,她会有一个更好的前程。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沦为笑柄。   回了家,到见魏亭后,楚令意彻底崩溃失态。   楚令意躺在床上回想那边在崇德寺发生的点点滴滴。   之后,有一个跟楚令意交好的姑娘私下同她说小话,那姑娘道:“令意,事情已然如此,你只有向前看。你比谁都生得漂亮貌美,没有男人不会喜欢你的,只要你肯下功夫,你让魏家那位非你不可,日子不会比谁过得差。”   楚令意记住了这句话,却完全往另一方向想了去。   她心想是啊,她有着高贵的出身,生得绝色容颜,魏亭何敢欺负自己?他算个什么?若叫魏亭喜欢上自己,他是否还维持得住如今那副道貌岸然的假象?   楚令意嗤嗤笑一笑,她且拭目以待。 第031章   第二日, 楚令意起得很早,丫鬟伺候她穿衣洗漱,小心翼翼观察, 见她神色寻常,眼睛并没有红肿, 心下放心不少。   早饭吃过后,楚令意罕见地问了一句:“你们三爷出门了?”   朱笔顿了顿, 才回答:“是出去了,比咱们还早些呢。我听翠屏说,三爷近日似乎是准备开一个大药房, 正在物色位置地段,还要买人,好像是身边人手不够。”   楚令意说了一句:“是么。”   从前庆阳侯府里, 内隔段时间也是要添人的, 周夫人当初也教过楚令娴和楚令娴相人之术。   虽府邸里重用的还家生子, 各房太太奶奶身边都有各自出嫁就带来的陪房下人,但还是缺的, 家大业大, 要用人的地方多, 时时要准备着补充。   新来的丫鬟小子多是做些杂活又或是选进少爷姑娘身边当小丫鬟,后头规矩学好了再一点点升上去。   每个都有每个的规矩。   魏亭这里没有这么多讲究,他买人回来不是伺候自己, 而是做事儿,性质不同,要求就不同。   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就行。   朱笔奇怪主子今儿个怎么有闲心问这个,昨日还那样生气,再说就之前也是从不多问一句关于魏亭的事的。   “那地方寻好了么。”楚令意手里捧本书, 眼睛并没看朱笔。   “好像是还没有,所以三爷最近一直是才早出晚归,估计是忙这事呢。”   楚令意问完这一句就不问了。   她往墙壁上的挂画看了一眼,看见上面记着的小字,忽而说道:“陈芳菲前日给我下帖子了吧?”陈芳菲就是陈国公府那位二小姐,之前还亲自来给楚令意送请柬的那位,虽然楚令意后来并没去。   眼下她已经出阁了,夫家姓刘。前儿又让送帖子过来,说是时节好,家里办个诗会宴。   朱笔也跟着往挂画上看了一眼,说:“是后日,奶奶要去么?”   楚令意点头:“明儿记得提醒我。”   朱笔回说:“是,奶奶。”过顿了几秒钟后又说,“奶奶,要不要让三爷陪你一起去?”   楚令意不知在想什么,忽而眼睛转了转,里面又一层漆黑的光,继而笑道:“不用。”   转眼就到了诗会宴的日子。   楚令意穿了一身杏粉的衫裙,上身斜襟交领,外裳是短袖,领口和袖都绣了精致的纹路。腰带一束,风姿绰约,袅娜娉婷。   手上再挽个纱丝披帛就成了。   刘嬷嬷笑迷了眼,说:“咱们奶奶穿什么都好看,满京城也没一个能比得上!这衣裳料子轻薄,颜色鲜嫩,正适合这样的时节。”   徽墨也点头说:“这是江南那边正时兴的款式,要人瘦,骨肉匀亭穿着才好看,奶奶穿着再没比她漂亮的了。”   “就你会说话,敢是昨日糖吃多了不成,嘴巴这样的甜。”楚令意笑嗔了一下。   徽墨跺跺脚叫冤,“我说的实话,奶奶还要打趣,我且找谁说理去!”惹得大家笑成一片。   “好了好了不闹了,时候不早,我还约了臻臻一同走,该过去了。”楚令意收了笑意,又问:“马车可套好了?”   “一早就准备好,巷子里等着,哪用奶奶操心。   楚令意又说:“这次就临纸和端砚陪我出门。”   两人连声应下。   贺臻是楚令意的闺中好友,也是那天那个劝楚令意要向前看不要总心怀怨恨的人。贺姑娘年前也嫁了人,正好她这两日她得闲,便同楚令意一起去。   楚令意住得远些,就先过去找贺臻,接上了人,两人一起坐在前一辆马车,让几个丫鬟坐在后头的马车。   楚令意心里有个计划,她就凑过去小声对贺臻说:“臻儿,你待会儿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贺臻道:“什么事儿,你说。”   楚令意就在她耳旁轻轻说了一会儿。   贺臻开头还不解其意,听到后面就明白了,一笑:“你个促狭丫头,也会耍心眼子了,是想让你家魏公子给你出气?”   楚令意抚着帕子,嗔道:“不许你胡说。你也一颗安陈芳菲与我不合,面上都是假意,私下总爱挑衅于我,我本与她无冤无仇的何故于此?她想让我出丑我偏不让她如意,次比她再不怀好意,我便也不忍让。让魏亭过来另有说法。”   贺臻嘻嘻一笑,“还要让你家魏公子心疼你你不是,哎呀你这些丫头终于聪明了一回。”   楚令意眉眼低垂,眼波流转,不置可否。   马车在街市上走得慢,晃悠悠到了地方。   两人一同进了刘府,进门后有小丫鬟领他过去。   这诗会其实是陈芳菲婆婆让她办的,刘家有个女儿到了年纪,之前听说身子不好,不常跟着家人走动,如今年至十五,到了能出阁的年纪,但听说性子内敛害羞,刘家夫人就想让女儿多认识认识些姑娘,学着大气一些。   陈芳菲不知安的什么心,头一个就给楚令意下了帖子,楚令意若不来,这次话头怕又有一半在她身上。陈芳菲为人最是虚伪做作,到时候明讥暗讽,怕不是自己一个人都要乐上一日。   楚令意心道如此正好,让自己有借口发作。   楚令意和贺臻到的时候,刘家花园里已经热闹开。   说起来这刘家原不是什么有底蕴的人家,但她家有个大女儿,是二皇子侧妃,二皇子是赵贵妃所出,得皇上喜爱,所以刘家也有些飘飘然。   刘家诗会很请了不少女客来,楚令意和贺臻过来的人时候,不少人目光都落到了楚令意身上,过了会儿才恢复如常。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大多数人面上还是不会露出什么来。   一派言笑晏晏的场景,陈芳菲端着笑,过去打招呼:“我说是谁,你两个这样姗姗来迟,可是要罚一杯酒的。”   这话一出,旁边做的人跟着起哄,都嚷嚷:“快别推脱了,一人饮一盏才好,不然大家白等你们了。”   今日天气十分好,暖暖春光,清风徐来。   刘家摆的席同“曲水流觞”席有些相似,也是环形的,围成一圈,不过没有隔着一条小河,对面也没有男子共赏,单是女子的诗会宴。   楚令意哼笑一声并不以为意,贺臻也娇笑道:“喝便喝,怕你们不成。”   一众人立马你一句我一句一会儿说话一会儿捂着帕子笑了起来。   自有丫鬟很快斟了酒送上来。   楚令意贺臻先后抬首抚袖,执杯,送进嘴边,微微仰头,一下子全喝了进去。   立马有人笑着说拍手,酒先下肚,随后落座。   凡举诗会此种,内容多是大同小异,无非玩些飞花令或是鉴赏诗词歌赋之类。   输的就要喝酒。   今日不知怎么,楚令意说词儿最多,答不上来也多,是故喝了不少酒,一杯接着一杯。没一会儿,脸上就绯红一片,漆黑的眼珠子浸着水光,眼神迷离。   贺臻就坐在楚令意旁边,看着有些担心,小声说:“你快别喝了,我怎么觉着有些怪,今儿那枝花怎么尽在你身前就停了?”   “嘘——”楚令意虽喝了酒,却并不像面上看上去那般醉了,嗤嗤一笑,“别做声,人家不就是想让我喝醉么,当我不知道她的歪心思。你莫担心,我已经让端砚回家找魏亭去了,待会儿陈芳菲叫人带我去梳洗时你别说话,按我方才在马车上给你说的,叫丫鬟传那些话让魏亭听,他会带我回去的。”   贺臻犹豫:“我看陈芳菲没安好心,何必非要以身犯险?出了岔子可怎么得了!”   楚令意哼笑,不以为意,贴在贺臻耳旁说:“宽心,我怎会以身犯险,我这是釜底抽薪。你需知陈芳菲记恨我多久了,她既心肠歹毒,我必定要让她吃个教训她才会学乖不是。”   两人在其他人眼中就是喝多了嘀咕耳语小话。   不多时,果然就听陈芳菲说:“我看魏夫人是喝多了我叫丫鬟带你去打理洗漱下。”   楚令意随意点了点头,一旁的临纸连忙上来扶着,然后跟着刘家的丫鬟吃了院子。   另一面,端砚得了吩咐火急火燎往家里赶,好容易找到魏亭,气儿都不待喘匀就说:“三爷你快去救救奶奶,把人接回来吧?奶奶叫人欺负了,喝了好多酒,身上还起了疹子!”   她话说得东倒西歪,乱糟糟。   魏亭顿住,淡然开口:“她出门了?”   端砚急得不行,“是的三爷,您快去接奶奶吧!”   魏亭听了脸色也并无多大变化,过了许久,才听他道:“前面带路。”   端砚重重“哎!”了一声,脚下飞快,领着魏亭出门了。 第032章   有一种果子, 楚令意吃后身上会发红疹子,幼时无意发现的,知道后, 再没谁会把这样东西送到她面前。   今日,楚令意特意掐着时间暗地吃了一个, 宴会上还被罚喝了不少酒。不用想,等过一会儿, 症状都发出来了,必定很明显。   若再叫人看见,随便多联想一点, 约摸会联想到陈芳菲头上。   很快,魏亭和端砚到了刘府。   门房见生人一问,端砚回说这是他们家魏三爷, 接夫人来的, 如此就没人敢拦。   端砚双手放在身前, 脚下飞快,在侧前方领路。   刘府今天办诗会, 园子走廊各处来来回回看见下人。   端砚一边走一般说:“奶奶她们就前面, 待会儿三爷在月亮门那里等着, 我和临纸去带奶奶出来。”   里头都是小姐女眷,魏亭肯定不能随意进去。   二人刚经过一条小回廊,左边有一处假山, 假山另一面有两人在说着什么话。   他们正要走,却不妨听见人家似乎在说楚令意。   只听一道声音说:“那个魏夫人,就是原先庆阳侯府的小姐?”   “对啊,就是她,长得真好看, 天仙似的。”这是另一道声音。   先说话的那个一听,立马嗤了一声,语气十分不屑,“漂亮有什么用,投胎到侯府都是枉然,女儿家嫁得好人家才算本事,身份荣誉都靠夫家丈夫给的。那位魏夫人,你说现在谁看的起她,旁的太太小姐现在办个诗会花会都不稀得请她,嫌丢人。”   另一个人不服气,就说:“那咱们二.奶奶为何还把人请过来?”   对方哼笑:“还能为什么,想看人笑话呗。”   “就你多嘴,哎快别说了,叫人听见咱俩都不用活了!”   “知道了知道了,干活去。”   …   接着是一阵稀稀疏疏的脚步声,紧接着声音随之消失不见。   端砚恨恨蹬了一下脚,低声骂道:“这些没规矩的东西!怎敢编排奶奶,刘府的下人太不像话!”   魏亭眉头深深皱了皱,看了几眼那个方向。   端砚看了魏亭一晚眼,咬着唇又说:“原先奶奶也是常出来走动的,但总碰上些嘴碎没规矩的人,渐渐就不大爱出门了。”   魏亭沉浸半晌,抬脚,道:“走吧。”   “啊,哦是!”   大到了园子后,端砚一个人进去了,让他就有人说,你家主子让人带去了兰院那边换衣裳。   端砚和魏亭只要在过去找人。   与此同时另一边,楚令意跟着陈芳菲的丫鬟来了一间房间。   那丫鬟说去打水就借故走了。   她一走,楚令意就跟临纸说,“跟上去,看这人想干什么。”   临纸不肯:“奶奶身边没人,我怎能离开?”   楚令意在她耳旁耳语了几句话,再次吩咐:“快去,别耽搁。”   临纸咬咬牙去了。   楚令意约摸在这里等了一刻钟时间,待听见外头有脚步声,立即装醉,单手按着太阳穴,软软靠在软榻上。   不一会儿,听见门发出嘎吱的声音,楚令意垂着眼皮,眼睛半眯,隐隐绰绰看见一双脚。   是男人的脚!   她心中冷笑,听说陈芳菲可真敢,这一家子下.流货色!   楚令意心里无比冷静,还故意唤了一声:“临纸?”   那人吓了一跳,顿住脚,等又没动静了才往前走。   悄悄摸上来,忽然看见楚令意的脸,人就登时就痴了,眼睛不会动,就盯着人看。   他不过外院的一个小子,平常帮爷们儿跑跑腿的,之前突然被陈芳菲叫去,得了吩咐说让他说到时候院子里去,让他去辱一个人。陈芳菲的丫鬟告诉他,那女子是一个小大夫的妻子,得罪了主子,要给她一点教训,又跟他说对方说是女子,要脸,吃了亏也必定不敢声张。   这人就过来了,心里即使害怕,但又贪陈芳菲给的钱,这会儿见到美貌绝伦的楚令意,色心顿起,就要往前扑。   楚令意乍然冷笑睁开眼,刹那,她抬手袖子一抖动,只见一阵细碎的粉沫扑到男子脸上。   随即,那人张着嘴“你,你”了两声,然后白眼一翻晕倒在地。   快跟临纸就回来了,她一脸愤恨,手上拖着刚才那个丫鬟,丫鬟嘴巴被堵住了。   “奶奶这刘家竟跟豺狼窝似的!做等陷害人的恶心龌龊事,我方才逼问了,这丫头给小姐上的茶有问题,我在她身上找到了药包的残纸,气死人了!”说完转眼一瞧,见那杯茶还在,就端起来,往丫鬟嘴里强灌了两口。   楚令意脸色冰冷,道:“给地上躺着的那个也喂些!”   “是奶奶!”   哗啦啦几下,两人都喝了加了料的茶水。   出去之前,临纸恨恨啐了被绑住手脚的丫鬟道:“自作的孽自己承受。”   说完转身离开将门狠狠关上。   两人去了另外一件房间。   这会儿,楚令意身上的红疹子全都发出来了,她道:“你去接端砚,先在外头随意叫两个丫鬟进来伺候我。”   临纸得令连忙去了。   不一会儿丫鬟来了,这几个并不晓得怎么回事,见客人出疹子,连忙去照顾,打水伺候,又去拿药。   临纸和端砚见着面,对着魏亭行礼,要她赶紧去接楚令意,三人一起往客人休息的兰院去。   此时陈芳菲那里,也正掐着时间,邀着几个吃酒吃得脸蛋红扑扑的小姐们,笑着说:“走,同我一同去整理整理。”   “行,走吧。”   “哎呀,今日吃多了酒。”   ……   陈芳菲走在前头,才走近走廊,似听见有男人说话的声音,她心一喜,脸上所若无其事,加快了脚步,走近,伸手用力一推门。   立在门口,本要往里走四五个姑娘忽然顿住了。   只见屋子内,一位身材颀长俊朗绝伦的男子,正弯腰,一手抱着楚令意的腰,一手从她腿弯穿过,正轻轻将她打横抱起。   众人全部都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魏亭听见动静,手下没动,略略侧首去看,接着眉头半挑了起来。   还是临纸一下“哎呀!”了一声,飞快走过去给大家行礼赔罪: “我家奶奶不知误吃了东西,身上全起了红疹子,我们怕出事就回去请了三爷过来,接我家奶奶回去。”   门口几人这才回神,悄悄望了望魏亭怀里的楚令意,果见她露出来的小半张脸起了一个一个的小红疙瘩,看上去很严重。   贺臻也在,她趁机飞快说了句,“那你们快带她回去吧,别耽搁了病症。”   只有陈芳菲脸色变来变去不知在想什么。   其他几人忽然意识到有外男在,个个红着脸往旁边退了去,拿帕子挡住脸。   魏亭抱着楚令意,大步离开。   那几个姑娘中一人,顺了顺胸.脯回了气,看了一眼旁边,捏着帕子,慢条斯理说道:“走,咱们去另一间屋子整理。”   往前走几步,咔嚓一下推开门。   却下一瞬,这人忽然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叫。   “啊——!”   众人不明所以,转头看去。   却见那屋里,场面十分不堪入目,竟是两个下人模样的人在行苟合之事,还发出淫|靡之音。   姑娘小姐全都失声尖叫了起来,   陈芳菲回神跑了过去,一看,几乎没立即晕过去!   那一刻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她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30 00:38:40~2020-01-30 23:4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73260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王 15瓶;江南柳堤 5瓶;何许为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33章   魏亭抱着楚令意上了马车, 两丫鬟就坐在车辕旁边并不进去。   楚令意身上的红疹子发得更厉害,大约是痒得很,伸手就往衣领扯, 想要去抓挠,魏亭一下把两只手并在一起摁住, 另一只手去捻了下她的下巴,皱眉看她脸颊上的红疹。   “别抓。”把人抱紧了一点, 魏亭说:“你过敏了,中午吃的什么?”   但楚令意哼哼唧唧说不清楚,越缚住她越乱动, 脸红扑扑,因为难受咬着嘴巴都要泣出声。   抓不了痒没一会儿楚令意真就呜咽起来,魏亭十分无奈, 过敏了, 还喝酒了, 都不知道过敏源是什么?   只好转头对着马车外面道:“临纸,你家姑娘中午都吃了些什么东西?”   丫鬟就靠谱多了, 隔着竹帘子, 飞快数了一串食物名单出来。   马车里面沉默了一会儿, 半晌魏亭才又问:“你们姑娘从前有没有发过疹子?或者她今日吃的东西里有什么是从前从来没吃过的?”   临纸似想了一下,回说:“嬷嬷说奶奶幼时也发过一次红疹,并不知原因。今日刘府准备的这些吃食里, 只有一种果子奶奶是没吃过的。”   魏亭心里有了数,嘴里继续问:“她从前可曾饮过酒?”   一边说着花,楚令意因为不舒服,很不老实地乱动,手也四处挣, 魏亭差点抱不住,怕她抓自己抓破皮肤,就让她双手环在自己腰上,抱紧,又哄了一句,“别动,很快就好了,回去给你上药。”   外头两个丫鬟听得脸红,只把自己当隐形人。   嘴里还回着话:“有时去别家走动,参加宴会,会喝些果酒,倒不常饮的。”   一时耳边传来车内娇娇呜咽,一时时男子低沉的安慰哄人之声。   两个丫鬟只一心去大车轮走在路上的嘎吱声音。   到了家,还是魏亭把楚令意抱进去,穿过二门,径直往里走,一句丫鬟婆子全底下头不敢多看。   把楚令意放在床上,魏亭吩咐,“去打水来,给你家姑娘沐浴。”   朱笔徽墨两个丫头随即忙开,很快浴室那边已经准备好。   魏亭把人抱进去,他已经让人将她的医药箱拿了过来,从里面拿出一包墨绿色的药粉,让丫鬟把东西放进水里给楚令意洗澡。   交代好后就出去了。   徽墨和临纸两人帮楚令意洗了澡,朱笔拿进来干净衣裳,给穿上。   楚令,身上都是一团一团的红疙瘩,乍看有些下人,朱笔忍不住轻声说:“怎么、怎么就使了这个法子,这得多难受。”   徽墨摇摇头。   穿好衣裳,头发擦了个半干,楚令意其实差不多醒了,不过因为难受有气无力的没精神,头有些昏沉,她闭着眼睛假寐。   丫鬟将她扶到床上坐好,楚令意不肯盖被子,说热,又说痒,难受。   魏亭端了一晚醒酒汤进来。   他让朱笔去喂,朱笔在床沿边坐下,舀了一勺子,但楚令意完全不肯喝,还去推人,让她拿走。   醒酒汤差点洒了。   “这……”朱笔一脸为难站了起来。   魏亭回手将汤药接了过来,语气淡淡:“我来。”   随后朱笔给几个丫鬟使了眼色,大家一齐退了下去。   屋内瞬间就安静下来,魏亭坐下,眼睛看着楚令意。   楚令意也拿湿漉漉浸着水光的眼睛看魏亭。   魏亭手端着药碗,一边用勺子搅动,一边说,“这么点酒量,也不知忌口。过来,把汤喝了。”   楚令意拒绝得很明显,抬着下巴把脑袋偏向了另一边。   “不喝?”魏亭用勺子敲了一下瓷碗的边沿,碰撞楚清脆的一声响。   “难喝。”楚令意喝了酒比平常软很多,但依旧挑着眉梢,高高在上。   “难喝”魏亭似笑非笑,随即又正了神色,“那便日后便少喝酒。身上不难受了?喝完了这碗,才能给你上药。”   本来刚被洗的药是有清热止痒的效果的,但是一时的,效果没那么明显,主要是防止洗澡的时候乱抓。   现下被魏亭一提醒,楚令意瞬间就觉得身上痒起来。   一见她的动作,魏亭几乎立马低沉命令道:“不准抓。”   楚令意刚洗澡起来只穿了肚兜和里衣,头发也湿散着。   魏亭见她衣服拉开了一些,露出里面细嫩白皙的皮肤,闭了闭眼,头疼地帮她整理好。   语气也严厉了些,“快喝。”手上勺子舀了药汤汁送到人嘴巴。   楚令意无法,蹙着眉喝了。   一勺一勺,好容易才全部喂完。   “好苦。”楚令意眉头全拧在了一起。   魏亭看她说话是清楚的,就问:“醒酒了么,还难受?”   楚令意坐在床上,腰也挺得直直的,她眼中清凌凌的覆着一层湿润的光,嘴上回答:“没喝醉,难受。”   魏亭不跟喝了酒的人争辩,将药碗放在一旁,说:“难受就睡觉,睡着了就好了。”   说完站起来就准备走。   楚令意不高兴,一下子抓住他的衣服,“不能。”她脸蛋红扑扑,那模样瞧着任性得不行。   魏亭要不知道她的恶劣性格,单看这张脸也确定自己能不能抗住诱惑。   他尽量不去看楚令意的脸,反问:“怎么了就不能走?”   楚令意大小姐姿态就算喝了酒都在,嗤哼了声,眼睛挑着,“且还没有擦药,头发也没干。”   魏亭眯着眼睛看她,忽然道:“我是谁?”   楚令意又冷笑了,“魏亭。”   魏亭真的纳闷了,就笑了笑,“知道是我还让我给你擦药,三姑娘,你不是讨厌我么?   要换作平常,楚令意那张脸又要变冰冷冰冷,像一朵高不可攀的富贵花,但现她再想如何冷淡也没用,酒精上头让她脸蛋绯红,过敏的疹子长在脸上一块一块,反而有点可怜兮兮。   楚令意还睨了他一眼,“上药。”   魏亭心说莫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行啊,他是个医生,给病人上个药不算多大事。   一手拧开的药膏盖子,用指腹抠出一团,另一只手捏着楚令意的下巴把她脸向上抬了抬,就着红疙瘩的位置一点一点给她涂抹开。   那药膏是绿色的,涂上去清清凉凉,脸上的痒意很快就降下来。   楚令意舒服得眯了眯眼睛。   脸上涂了,脖子上也涂了。   楚令意把她两只手也伸了出来,瘦瘦白白的歌词,宽大的绸缎白色寝衣都勒了上去。   魏亭面色不变,一点点给人抹上药。   “好了,袖子先别放下来,晾一会儿。身上也让我来?”魏亭状似开玩笑问。   楚令意就要去解衣服,魏亭当即一扶额,“饶了我吧,我去叫你丫鬟过来。”边说边放下药膏就出去了。   楚令意淡淡然放下衣带上的手指,勾着唇轻声一笑。   她眼里哪里还有迷茫酒意,分明清醒得很,不过虽说事情按照自己想的进行,但楚令特也着实遭不少罪。   起了一身疹子的真的难受,朱笔进来后就脱了衣裳趴下让人给她上药。   这一晚上就没怎么睡好。   魏亭第二天没急着出门,送了一种内服的药过来。让她一天吃三次,外用的膏药晚上涂就可以了。   魏亭没进内房话是说给丫鬟听的,正要离开,不妨里面的人开口叫了他一声:“三公子。”   魏亭一愣。   几个丫鬟相互看了几眼之后,福身退了出去。   楚令意自己走了出来。   她脖子还有脸上的红疹没有完全退下去,但比昨晚好了许多。   楚令意轻轻给他福了半礼,“昨日的事谢谢三公子了。”   魏亭看了她一眼,说不必放在心上,言自己是大夫,就算无聊别人碰上这种事,亦会帮忙。   楚令意声音听着娇任,有着轻轻浅浅的明亮,“三公子留下一同用早饭好了。”   魏亭淡淡又礼貌地拱了拱手,道:“不必了,我那边还有事要忙,不能陪三姑娘用饭了。”   楚令意的手指在袖子里紧了紧。   “魏三公子。”楚令意突然叫。   魏亭猝然抬眼看过去。   “你知不知道昨日在刘府发生了什么事?”楚令意的的表情冷俏得很。   魏亭面色不变,平静道:“什么事。”   几秒钟后,楚令意一下丢开手上的帕子,用力退魏亭,大声道:“出去,你出去!”   魏亭真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两个像是又在里面吵架,魏亭出去后,刘嬷嬷急匆匆进来,嘴里说着“我的小姑奶奶……”一照面,但见楚令意云淡风轻模样哪有半分吵架后的样子,嘴里后半句话不自觉也咽了下去。   顿了几秒钟后改口:“奶奶,刚才那是……”   楚令意垂着眼皮,淡然吃着早饭,“没什么,闹着玩儿的。”   刘嬷嬷张了张嘴,憋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不说了。   魏亭已经习惯了楚令意的性子,他出了门,正好人牙子那边让人来通知他,说收了一个小子,识字儿,人瞧着也机灵,让魏亭过去看看,瞧不瞧得上。   魏亭得空,顺道就去了。   人牙子很热情,“魏公子您看,就是这个……”他用手指了指跪在眼前的一个人。   魏亭随着看了过去,年纪看着不大,普通长相,干净。   人牙子见魏亭神色没有不满意,就跟他介绍,“这孩子十五岁,先前是给别人家少爷身边当小厮的,跟着少爷学着认了几个字,可就是运气不好,得罪了人府里的夫人,转头给发卖了出来,底细倒没甚大的问题,魏公子您看着如何?”   魏亭便让人写了几个字来看看,又拿了本书叫他读了一页,随后又问了几个问题,都对答如流。   “行,就他了。”   敲定后,人牙子办了那小子的身契给魏亭,付了前后,就带着人走了。   正好魏亭心里记挂楚令意早上说的那句话,就对新买回来的冬至说:“你去帮我去打听打听一桩事,是关于……”   他在人耳旁耳语几句,冬至认真点头记下,应下来,魏亭予了一些铜钱给他,人一溜烟就跑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034章   魏亭买回来的这小子原先名字就叫冬至, 魏亭就继续让他叫着,并没有给人家改名。   冬至得了吩咐立即出了门。午饭不及吃匆匆忙忙,他干活快, 下午就回来了。   “三爷,奴才打听到消息了!”   魏亭没有先问他打听到什么, 而是问:“你是怎么去打听消息的?”   冬至挠挠头,乖巧地回答:“奴才原先的主子在学堂上过学, 奴才经常跟着外出,认识不少别家的小子,请人家吃些点心说会儿话, 就能知道现下的一些新传闻。回头再去刘府跟角下探探,有那些出门跑腿的丫鬟小子,碰上了, 悄悄予些钱财, 也能问上两句。”   魏亭点笑了笑, 又说以后不用自称奴才。   冬至磕了个头,见魏亭满意, 才开始说他打听来的消息:“说是昨日刘府出了大丑。刘府的奶奶昨日在家举办诗会, 邀请了各家的姑娘小姐。却说姑娘们玩得正好, 下人领着她们去喝茶水醒酒,谁知一开门,原本待客的屋子里有两个下人衣衫不整在行那等苟合之事。还叫那些清清白白的姑娘看见, 刘府全然没了脸。小的偷偷去刘府前头看了,他家今日马车进进出出,说是府里头太太带着厚礼去给昨日那些姑娘家一家家赔罪。”冬至没说的是,最可怜的还是刘府为出嫁的姑娘,以后怕是嫁不到好人家了, 谁愿意同后院内帷如此不干净的人家结亲。   魏亭捏了捏手腕,随口问:“那昨日那些去赴会的姑娘们呢,可有影响。”   冬至回道:“却不知那刘府的太太是真蠢还是假傻,现下就这么直喇喇带着礼去人家赔罪,昨日那些姑娘才受了惊,这端不是什么体面事,说出去不好听,总有人会说两句酸话,人家里只想掩着,偏偏刘府这番做派,怕那些人家要更恨了。”   魏亭沉吟片刻,心说刘家人可不一定是傻,这事情一出,情形对他家坏得不能再坏,那些人家恐已然将刘家记恨上。   刘家夫人心思恶毒寻思着既已经到了底,还不如让其他几家也一同跟着受累,别人的话题多了,旁人对刘府的心思总能少几分。   刘家仗着有一个女儿是二皇侧妃,做的这位荒唐事不是一两件了,能恶心死人。   魏亭不关心刘家,暂且先把事情丢开,他只是想到楚令意早上说的那句话。   楚令意昨天无缘无故出了一身疹子,还被灌了酒,急得端砚直回来找魏亭,说是楚令意在飞花令里一直输。   魏亭最不信的就是一个巧字。   他当时去接人的时候楚令意已经不甚清醒,当时刘府的丑事还没发生。那是不是若自己去晚一步,还会有什么事发生在楚令意身上?   魏亭心往下沉了沉,而后对冬至说:“你去外头跟翠屏说一声,让她去内院把临纸和端砚叫过来。”   “是三爷。”冬至去了。   很快临纸和端砚就来了前院。   魏亭坐在椅子上喝茶,先看了眼临纸,平淡道:“临纸先说,昨日你家姑娘在刘家遇着了什么事。”   “三爷,这……”临纸一副为难且欲言又止的模样。   魏亭喝了一口茶,没看她,语气虽平静却好像带上了命令的口吻:“说罢。”   临纸打了个哆嗦,犹犹豫豫的最胡还是将事情飞快说了一遍。   “刘家的那位二奶奶,未嫁人时同咱们奶奶有些龃龉,但并非什么大事,却这次这般害我们奶奶,要不是三爷去得早,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魏亭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楚令意就算任性骄纵,那也是在自己家对着自己发作。她一没在外作恶,二跟刘府没什么过节,就算是有过节,也不是他们把这么恶毒手段用在一个小姑娘身上的理由。   魏亭问完了话,就让两个丫鬟回去了。   随即他对冬至道:“刘家如今做面上功夫,一家家送礼赔罪,倒让人家不跟说他们……”   魏亭顿了顿,却是一笑,“魏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不在乎那些,这几天你盯着外面,要真有人来了这里,只管说不认识,轰出去就好,大些声也不怕,咱们这片都是邻里相亲的,就让人多看看刘府的热闹好了。”   “是的,三爷。”冬至聪明,应下得极快。   魏亭处理了这桩事,又忙自己的事去了,他那里且还有一大摊子活儿。   北郊厂房那边已经建上了,只等一两个月就能完工。到时候买的人再到齐基本就能初步凑成一个小工厂的规模。   工厂不能一蹴而就,但准备来在城区的药房却可以提上日程。   等了些日子,掮客终于物色了一个比较好的地段,请魏亭去看。   位置不错,租金自然也不菲。原先这里是个不大不小的布庄,后来对面开了一个更大的二层楼布庄,这家生意渐渐就没那么好了,现下已经是开不下去,前两日就收铺子转让了。   正好被魏亭赶上,魏亭看了店铺的面积,大小合适,又看了看周遭环境,热闹。最后拍板定下,签了合同付了半年的租金。   铺面定好,接下来就是装修问题。   魏亭想把这个药房大致弄成一个现代药店模式,不给看病只卖药。   他盘算了一下自己能卖的药,从自己大药房里拿出来的,有糖皮质激素软膏,感冒药,胃药,还有治疗冠心病心绞痛的硝酸甘油急效药……也有好多种了。   先列一个药物区,再开一个非药品区,像是安全套,生发液洗发露这些也可以摆起来。当然还得来一个纯中药区。   魏亭想把药店弄得亮堂些,就是那种一进来就有宽敞明亮的效果。   为此他特地跑了一趟这里的板材市场,走了好多家,才在一家店里发现了一种白亮的大理石。   虽然还是大块大块的没加工,但总算是找到了。   这里毕竟是古代,根本没有瓷砖地板砖这种东西。魏亭自己叫这里板材大市场,其实这里都是木匠木工卖家具的地方,时下人建房子哪里有什么地砖。   普通人家都是泥土地夯平整就行,有钱人家才灌的是石灰,或是压石板,铺得严时平整,再在屋子里铺上地毯就成。   魏亭到到处找,最后才在一家里看见了一堆大理石板块。就是大小不一,如果要铺地的话需要处理一下。   他将这一堆石板全部买下,老板是个老实人,问魏亭怎么要这个?他说这种白色的石板基本上没人喜欢,就连外面的普通的非地方都是用的黑青石板。   魏亭说无碍,他注意到这些白色的大理石板其实不是罕见的纯白,里面有淡淡的纹路,只是现在看着并不光洁。   魏亭有办法处理,把石板全部买下来后,付钱请店家帮他加工,让人将其中一面打磨光洁。   仔细商量好了后,魏亭就先回家了。   第二日一早,魏家大门前果然哒哒哒来了一辆马车,从马车上下来两个穿着绸缎衣裳的婆子,虽然尽量掩着,还是能看出一副瞧不上的嘴脸。   这便是刘家的下人,端是一家狗眼看人低的货色,他们家私下被旁的人家骂尽了,这下送来了魏门前还把自己当成了个人物,竟也有脸。   那婆子使了个小丫头去敲门,敲了半日,门才慢慢打开。   看大门的小子是被嘱咐了的,骂人讽刺人的话谁都会说,况他这是得了主子吩咐的。   这人把门一拉门,就吊着眼皮问:“谁啊,敲什么敲,侧门不会走?哪里来的没规矩的东西?”   来敲门的丫鬟还没开口就被堵了回去,脑子里一下子就憋住了。   半天后,才气哼哼地说:“我们是刘府上的,我家太太说是昨日让你家奶奶受惊了,特地命我们送些东西过来!”   守门的小子翻了一个白眼,道:“还什么刘府的上门赔礼的,这样的也配敲我家大门?莫不是哪里来的骗子吧!”   说完就一下子将门给关上了。   叫门丫鬟吃了一嘴灰,气得胸膛上下起度,回头跑下去对着那两个嬷嬷一脸怨恨说道:“嬷嬷,这魏家简直不知礼数!”   几人脸色都非常不好。   人家不开门,不得已他们也只好转头再去敲侧门。   这回是一早守在那里的冬至开的门。   冬至虽不像刚才前门小子似的一脸暴躁,,但也一脸轻蔑不在意,一看就没把她们放在眼里,只留下一句:“等着。”就哐当一声重重将门关上。   刘府的下人又等了半个时辰,冬至才又出现,开了一条门缝,露出个脸,说:“你们怕是认错了人家,三爷说我家可没跟什么姓刘的人家来往过,且请回吧?”说完再次关上门。   刘府下人在这里耗了大半日,最后被人拒之门外说不认识,简直气得要升了天,可是有什么办法,最后也只能带着一包子走了。   并且已经决定回去一定要在主子面前好好说这魏家几句坏话。   魏家里。   楚令意问:“你家三爷让人把刘家打发走了?”   临纸过来回:“走了,那家人不知是来赔罪的还是还气人的,个个阴阳怪气。我在旁边听了一耳朵,还好三爷一早吩咐了,不用理他们,吊了她们一会儿就打发走了,真解气。”   刘嬷嬷听了也说:“他家不成样子,怪道会跟陈家结亲,可见是一家人进一家门!呸!没拿大棍子把人打出去已是留了情面,把咱们家当成什么什么,竟让几个下人上门,恶心谁呢!”   “谁稀得理他们,叫他们尝一尝被人慢待轻贱的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感谢在2020-02-01 00:18:36~2020-02-01 19:07: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96547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黄泉路上彼岸花开 2瓶;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35章   别人尊敬你你才能尊敬别人, 对方心里没数就很不需要给人脸。此魏亭处事准则。   魏亭和刘家没来往过,刘家上门能使那个嚣张轻视看不起人的态度,说白了就是不把魏亭和魏家放在眼里。   端看楚令意在庆阳侯府做女儿的时候刘府敢不敢这么欺负人。   魏亭之前从没从这方面来想过问题, 现下忽而想到了,就明白楚令意为何会讨厌他, 虽然是迁怒,但也算情有可原。嫁入魏家降低了楚令意的身份地位生活层次, 故而不满。   虽说魏亭也挺无辜的。   魏亭让刘家人吃了闭门羹,并且对此毫不在意,刘家气疯了却没办法。   魏亭忙着去指导人装修他的药铺去了。   魏亭物色的这批即将用上的大理石, 在经过一系列处理之后,变得光洁锃亮无比,十分喜人。   之后, 魏亭看着成堆大小不一的又拖着下巴琢磨了片刻, 决定大块的用来铺地, 小块的切割成型后用来贴墙面,争取把一整个铺面除天花板都给贴上白色大理石砖, 当然天花板会粉白。   这样对整个房子的亮度又是一个提升。   就因为这个, 店铺装修的工程就加大不少, 怕效果不理想,头几天,魏亭几乎天天要过去查看监工指导。   楚令意好几日没见魏亭, 心中正寻思着找个借口,巧的很,魏家大哥二哥就这时候过来了。   送来一大车新鲜草药。   楚令意让丫鬟把两人请了进来,好茶好水招待着。   她一边先让丫鬟去寻魏亭回来,一面自己陪二味兄长说话。   问到公公婆婆身体可康健, 两位嫂嫂可好之类的话。   魏大魏二见这这位漂亮高贵的弟媳,起先略有不自在,他们也没见过楚令意几面,打心底对这侯府出来的小姐尊重着不敢得罪。楚令意这次亲自待客,反而让人有些受宠若惊。   “大哥二哥这次来,可是娘那里有什么事情要吩咐的?”   说实话,楚令意对魏亭和魏家的事几乎是一点都不知道,因为她先入为主看不上魏亭,甚至一开始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意听见,又怎会去多管魏亭的事。   包括魏亭准备开药铺了,她也就从丫鬟那里听过一两句,再具体的就不清楚。   魏大哥听后就说道:“娘那里倒没什么事,只叫我看看你们过得如何。这次来主要是咱家药园子药草长成熟了一批,趁新鲜给小弟送过来。”   楚令意心里一动,她压根不知道魏家还养种了药园。   只是如今她下了决心要引.诱魏亭,倒值得需要装一装样子。   楚令意是个极聪明的人,虽对魏亭的事完全不知道,但面上却分毫不露相,跟魏大哥说话时更没心虚,淡淡然然的:“大哥二哥多久送一次草药?”   魏大道:“倒也说不准,虽说咱们同药草打交道十多年,但种植却是第一回 ,还没摸准。好歹没弄砸在手里,眼下只种了最容易的两三种,这且是第一批,后面的还没成熟。”   楚令意是受过高门教育的人,不止内宅里头的那些弯弯绕绕,像是管人管家等,手段差的未必管的来。   此等重重都是学问。   常有性格柔弱不张事的人嫁入夫家后就被婆婆拿捏,别说管家,自己的嫁妆都不一定守得住。而在内院里一旦孱弱管不了事,就要受欺负。   楚令侯门出身,这些事知道得比谁都清楚。周夫人亲自养的女儿就两个,必是会叫她们从小明白这些道理?不说女儿家的规矩,琴棋书画不落,怎样管着一个大家一个小院,这些事都是打小教起来的,耳濡目染切身体会。   故而你别看她是一个柔弱女子,人的心窟窿可比魏大魏二两位男子多多了。   两个人都玩不过楚令意一个。   他们且不知道楚令意已是在套话,引着他们把自己不知道的事,魏家和魏亭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这其实是一个最显见的,门第差别带来的人与人之间的差别。   一般来说,穷人家普通人家看着那些侯门贵族世家大族富贵人家,他们首先能看到的是钱财。   首先能切身实际羡慕的,无非是人家的富有。   单从吃穿住行上,有富丽堂皇的府邸,能吃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出入豪华贵气的马车。   这些物质上的东西,是最容易看到的浅层次上的东西。   但是事实上,他们不知道的,不容易看出来的——门第教养眼界见识等——才是普通百姓和上层士族之间巨大区别。   让人不容易看见的区别。   楚令意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魏家两兄弟看得透透的,而那两兄弟还师兄茫然不知乐呵呵,虽说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若是此刻魏亭在的话,他就会知道,如果自己没有成为魏亭,楚令意下嫁入魏家,最后能掌握主动权的恐怕还是楚令意,王氏肯定拿捏不住楚令意。   你不能因为一个人年岁不大,看似柔弱,相貌绝美,又性格骄纵,就认为她是会被欺负的那个。   楚令意为什么敢在魏家肆意妄为,难道真的是因为无脑?自然不会是,周夫人也教不出这样的人来。   而是因为她没感受到危险,也从不认为自己会受制于一户魏家。   这点早有端疑可察。   周夫人会因为楚令意在宫中犯错而冷笑骂她,但你可曾见周夫人在楚令意出嫁前夕教导她她恭侍公婆,贤惠忍让?   未曾。   不仅楚令意自己,周夫人也从未担心过楚令意会在魏家受欺负。   楚令意在厅内陪魏大魏二说了两盏茶的话,魏亭就回来了。   他换了身衣服才过来。   “大哥,二哥。”   魏大哥先出声:“三弟,草药成熟了一批,趁着新鲜我就和二弟一起给你送过来了。”   该知道的楚令意大抵都知道了,索性魏亭也来,她无意多留,就扶着丫鬟的手先出去了。   魏亭这才坐下来和两位兄长说话,道:“我方才在前院看到了,大哥二哥,这药草看起来很不错。”   魏大魏二听到这话很高兴,“说起来也是运道好,今年年成好气候好,老天爷赏饭吃。”   魏亭想了想说:“也不好次次都叫大哥二哥亲自跑,不如这样,等会儿先去买一辆牛车,以后就不用租借别人家的了。回头再我再买个小子送回来,家里一些事也需要要人打下手的,大哥二哥觉得怎么样?”   魏大魏二看魏亭这样有主见,还替家中着想,心里熨帖高兴,道:“行,我回去跟爹娘说一声,他们知道了肯定高兴。”   魏亭留两人吃了饭,又问他们要不要在城里多呆几天,两人连忙摆手说不用,说家里还有许多活要忙,魏亭就没多留,把药草的钱给了他们,是按照魏亭所知的不会引起怀疑的最高价格给的。   饶是这样,魏大魏二还是惊得张大了嘴巴说:“怎么这样多?我们从前收的药草比这低了许多钱呢!”   魏亭淡淡道:“大哥收着就是了,以后是要长期合作的,咱们就供这一家,这价钱正合适。”   听魏亭这么说,两人就不再言语,心里只越发感念三弟的恩,觉得肯定是因为他的关心。   魏亭给了草药的钱,随后又外拿了二十两出来,道:“这些烦请大哥二哥回去交给爹娘,我如今在京城,不能陪在二老身边尽孝,还是多亏了大哥二哥,还有大嫂二嫂。这些拿回去让娘看着给大家买些东西。”   “哎呀这!这…怎么能要小弟这么多钱。”两兄弟一开手不肯要。   魏亭就是哼地一笑:“大哥二哥急什么,这是给爹娘的,你想我这都多长时间没去家里了,也只有在钱财上补贴一二。从前我没做事时还不是爹娘和哥哥们养着,一家人计较那么多作甚?”   魏亭这话说的实在让两人心中感动,想这个弟弟没白养,才把钱接下了。   随后三人又一起出门,魏家一家都是在京城长大的,熟得很,依着魏亭的意思去买了牛车,买好之后,两人才转道出城回去了。   铺子那边还在动工,魏亭今日不打算过去了,也回了家。   没想到,楚令意在前院等她。   魏亭进去时,见她正坐在自己每天看书写东西时做的大书桌上。   魏亭脸上讶异的神色一闪而过,出声道:“三姑娘过来有事?”   楚令意打发两个丫鬟出去,把方才压在她手肘下的一个信封拿了出来。   十指芊芊慢吞吞拆开,眼睛看着魏亭,说:“娘给我送来了一封信。”   魏亭眉梢一挑,“让大哥带来的?且说了什么。”   楚令意把头偏过去了,信放在一边,只留了一个后脑勺给他:“你自己看吧。”   魏亭走过去,伸手从桌上拿起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   内容不多,魏亭一行行就看下来,很快看完。   !   看完就有些头疼,王氏不识字,这信一看就是王氏口述魏大成写的。   开头几句是唠家常问问他们过得怎么样,到后面就是问魏亭,楚令意有没有身孕,什么时候能生孩子,说楚令意已经嫁来块大半年,也该有了。   魏亭有一会儿的功夫没说话,头疼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心想就算自己跟楚令意的关系没那么差,也不可能让人生孩子啊,楚令意才多大,十六岁而已。   魏亭按了按眉心,说:“你不必管了,我来处理。”   楚令意却一哼笑,从位子上站起来,慢慢走到魏亭面前,离的很近,抬头看他,悠悠说:“你回来的晚,大哥先把信给的我,说让我回个信的,我就回了。”她语气云淡风轻,但有着姑娘家的轻柔软腻。   魏亭定了定神:“你回了什么。”   楚令意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自己的发带,闻言反问:“你觉得我该回什么?”   半晌,魏亭:“算了,没必要担心,我会解决。”   按照魏亭的想法,王氏其实没必要催促这些个,魏家的孩子不少,魏大嫂生了两个男孩,魏二嫂有一男一女,家里都有四个孩子了。   故而他也没太当回事,想着,等下次回去,哄哄王氏就好了。   楚令意一来就看书桌上有几本熟悉的书,现在就故意问了一句:“这个是什么书?”   一边说一边把书抽了出来。   魏亭:“是话本。”是他之前买来准备给楚令意看的。   但后来彻底明白过来,自己是哄不了楚令意的,就放弃了,这几本书就搁在了这里。   看楚令意的表情,魏亭心里无声叹气,“你要是喜欢就拿去看吧。”   楚令意却垂着眼皮,不动声色往前推了推,“我不看这个。”   魏亭不置可否,并不勉强。   楚令意才起身抚了抚衣裳,带着丫鬟走了。   魏亭的店铺经过将近一个月的装修布置,终于全部完成。   店铺面积有四十多平方米,全部铺上了光洁白皙的大理石,亮堂光洁。目前有三个置架,分别是三个区域。   魏亭如今手上不缺钱,每五天窗口刷新的药他都会买下来积攒到现在也有数十种了。到时候分门别类摆好,直接卖就可以。   当然,这部分药物价格都不菲,普通人恐怕不是急需都不会来买。   主要还是那个中药材柜子,其实一开始魏亭还有些拿不准注意,因为中药的数量和种类非常多,他不可能全部置办齐全。   后来听了师伯张和的建议,只选了常用的三十来种来卖。   都是需要量最大的那些,像是治疗伤害热症这些病,魏亭拿脉别的一般,这几种常见证状还是可以的。   眼下新药品区摆放的东西最少,店铺里位置就看着大,干净透亮。   货架也是魏亭特地画了图纸定做的。   油漆不是跟时下大多人一下漆的深色,而是漆成乳白色,和白色大理石就相称了。   十分的赏心悦目。   所有东西都布置好,但是还没开业,因为缺个店员。   要在药店里工作起码得懂点药理,新药品区还好,依着价格卖就是了,中药这边就一定要会抓药。   店员不好雇。   魏亭啧了一声,倒是有点羡慕楚令意身边那四个丫头,个个忠心护主,聪明伶俐不说,做事还利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01 19:07:16~2020-02-02 19:06: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21770305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96547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1770305 10瓶;米粒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36章   且店员是要帮魏亭管着一整个药房的, 能力不说,品行更要过关,才能用得放心, 不能随便招一个。   魏亭没这方面的人选,就去问他师伯那边问了问, 说有没有人可以介绍。   但张和自己都只有两个小徒弟,说没有。   张和那俩徒弟听魏亭和他师父说话时, 眼睛瞪得大大的,那神情进去是防备着魏亭,似乎生怕师父将自己送出去。   魏亭好笑, 无奈最后只有先回去了。   他择了好日子开业,打算药房自己先管着,员工慢慢再找。   依着习惯, 定好开业后, 魏亭叫人把定做好的匾额去拿了回来。   药房里东西大致置办齐全。   刘嬷嬷也知道魏亭正忙店铺的事, 抽了个空,过来问他, 酒席要摆几桌的。   魏亭一时来没回过味来, 愣愣问:“什么酒席?”   刘嬷嬷一听这话就知道他人小, 从前没张过这种事。   于是就笑着说:“老爷太太那边大抵是是想让奶奶先办着的,是我忘了来回三爷,开药房是一桩喜事, 寻常办喜事都是要请亲戚朋友来喝酒的。”   魏亭听后才明白过来,开口:“这事先前倒跟爹娘说过,只是约摸他们在乡下,离得远,没来信说来不来, 我原就不准备办这些的。”   刘嬷嬷哭笑不得:“怎能不办的,且昨日两位姑太太都上门,提了这个事,问定了日子没,什么时候办酒。”   “两位姑姑过来了?我开这药店,也并未如何声张,怎的都知道了。”魏亭讶异,倒不妨这时候的人都讲究这个。   刘嬷嬷回说,“三爷说笑了,咱们再不声张,也是有动静的。这等事亲戚朋友当然会晓得,若不请人过门吃酒,怕还以为咱们看不起人,心中存了想法。”   如此,魏亭沉吟片刻后说:“既然如此,你们奶奶最近若不忙,就烦她操持一番。咱家走得近的亲戚不多,估摸着备两桌酒就够。两位姑姑,还有我一位师伯,其他的让她看着办就是。”   “哎!我这就是回奶奶。”   魏亭见人走了,又一下子想起一件事。   他和楚令意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但两人钱财上一直并没纠葛。   本来之前魏亭穷得要死。   而楚令意嫁到魏家后,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一分一毫都没有用过魏家的。   也就是说魏亭并没有养过妻子,细想反而是魏家沾了她很多骗子。   刘嬷嬷跟魏亭说的宴客的事,魏亭怕麻烦交给楚令意,但他没有给人家钱。   魏家并没有一个公用账户,所以楚令意用的是自己的。   虽说两人感情上不能融洽,但到底外人看来是一家人,像今天这样的事多来几次,魏亭怕是要喜得软饭男的称号。   这是事实,就算再怎么否认和主动避免,如果结姻亲的两家,门第差距过大,低门那一家必定会占得便宜。   就拿魏家说,魏亭要是娶的不是楚令意,生活水平绝对不是现在这样好,端看之前,魏家还是半个月才能吃一次肉的人家。   这还是最表面的改变,更深层面的就不说了。   既然想到了这一茬,魏亭心说等药店这一茬忙过去,一定要想个解决办法。   魏家宴客日子定下,转头王氏和魏家两位嫂嫂过来了。   魏大成操心着有人来看病不愿意走动,魏大魏二现在更是一包子劲头扑在药园上,家三个女人没什么事便一起过来了。   王氏有段日子没见小儿子,甚是想念。二个也是想来看看他二人在这里过得怎么样。   说到底,对于把这原本自己住的宅子给楚令意住,王氏心里多少都有一个疙瘩。   她们来也没提前说,把刘嬷嬷吓了一跳,不过面上还是言笑晏晏将人请进来。   提前了一天过来的,魏家四个孩子也全带了过来,最大的七岁,最小的三岁,一来院子里就闹腾了。   因着楚令意对外冷冷冰冰的性子,倒是没有人敢来闹她。   王氏好面子,把之前常跟自己打交道的两户邻里都请了过来。   热热闹闹办了两桌酒。   他们热闹了,楚令意不一定热闹。   这些人,放在以往,根本就不能近楚令的身。   身份天壤之别。   索性有王氏和魏大嫂二嫂在,楚令意也不需要出面说什么。   况还有那么多丫鬟婆子,不缺人招呼客人。   闹哄哄弄了一天,一直到傍晚,才把客人全部送走,院子打扫干净。   王氏毕竟是婆婆,就算儿媳妇是高门出身,她忍来忍去,也忍不住要摆婆婆的谱。   席面散后,朱笔领着小丫鬟泡茶给大家解腻。   王氏坐在椅子上,看着楚令意,先见她身边伺候的丫鬟成群,又见她穿着漂亮的衫裙,头上步摇叮当响,一时嫉妒心上头,就有些不满了。   当即就指点起来:“三媳妇在家里就穿戴成这样,怕是走一脚路都不方便。像咱们这样的人,也造弄不起这些金贵东西。”   楚令意却没生气,笑了笑说:“怎会?我自生下来就是如此,有丫鬟伺候,没有不方便的。再有,这些都是我的陪嫁之物,爹娘给的。”   王氏更生气了,“你这还敢顶嘴,我做婆婆的还说不得你两句了?都说侯门小姐规矩好,我看你规矩学得也不甚好!”   楚令意神色冷然,道:“儿媳哪里做得不好,婆婆训斥就是了。”   王氏一下拍了拍桌子,“你这样厉害,我不在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对三儿的?你就是这样当的媳妇?再看看,这都嫁进来大半年,肚子里还没个动静,不知道能不能生。”   大多数市井妇人都是如此,口快粗鲁,说出来的话从不讲究,倒也不是说王氏真能坏到哪里去。   王氏以前训斥魏大嫂二嫂也是这样,更难听的话都说过,问题在于楚令意不是这个阶层和环境养出来的人。   她受不了。   楚令意眼睛里当即就有了凌凌冷光。   好是魏亭及时过来了,无奈叫了一句:“娘。”   “娘你今日也吃了不少酒,快去屋子里休息吧,我让人煮了醒酒汤,您赶紧去喝一碗。”   王氏十分偏疼小儿子,从前他混不吝的时候都宠着更别说现在。   且她一直就担心魏亭会娶了媳妇忘了娘,毕竟楚令意长了副绝色模样。是以也就不愿意在魏亭面前刻薄楚令意,怕他看见心里存气。   是以这会儿就止了话头,随着魏亭的话跟着丫鬟出去了,不过心里还是嘀嘀咕咕的。   魏大嫂魏嫂嫂见状,也识相地出了厅堂,说去照顾孩子去了。   人一走,冷若冰霜的楚令意直直转身去了内房。   魏亭头疼,挥了挥手让丫鬟们都离开,自己跟上去,“我去看看。”   魏亭一进房间,就见楚令意临窗捻着帕在哭。   他心里那点欠疚瞬间就扩大了。   “哎,别哭了,会把眼睛哭坏的,我给你赔不是行不行?是我娘做得不对,她说话不好听,你且当没听见就是了。”魏亭走过去哄她。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楚令意将帕子一下捂双手捧着脸,哭得更凶。   魏亭毕竟是个男人,楚令意又是个颜值高于大部分人的漂亮姑娘。   两人还有些那么一层法律上的亲密关系。   这就使得,魏亭容易对楚令意心软,特别是在人受了委屈哭的时候。   之身魏亭被楚令意骂的时候,心里还想就这样吧,没必要勉强,以后各不相干,谁也烦不着谁。   “好吧,你别哭,是我的错。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不好,我都答应你,明日我带你出去玩?”魏亭没教过女朋友,没有哄人的经验。   过了会儿,楚令意放开手帕,用力推了一下魏亭,眼泪扑簌簌掉,眼眶红红的,嘴上却使着气说:“谁要你的道歉,我如今竟是好看衣裳也穿不得贵重头饰也戴不得了吗?我是不是该去死,总之不碍着人的眼就是了!”   魏亭吓了一跳,楚令意可是有过撞墙前科的,连忙一把捉住人的手,嘴里就说说,“不准乱动,胡说什么,这事是娘的不是,乖啊,别乱想。”   楚令意继续哭,哭着哭着她两只手就抓在了魏亭侧腰衣服上。   她抱了魏亭的腰,魏亭只有随她抱。   又过了半日,才终于冷静下来,知道怕丑了,放开手,别开脸,说:“让丫鬟打水来。”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满满的鼻音,软软的。   魏亭笑了下,随即叫来丫鬟,让她们伺候楚令意,又说:“我出去一下。”   魏亭下午也陪了客人吃饭,身上有酒气,就去前院洗了个澡。   今天肯定是不能住在前院的。   王氏和魏大嫂大嫂还在东厢房休息呢,让她们知道魏亭和楚令意分房睡还了得。   故而洗漱过后,魏亭就回了正院,进了内房。   彼时楚令意已经换了衣裳散开了头发,她听脚步声知道是魏亭进来,但是看也不看。   魏亭就低声说了一句:“三姑娘,我能否睡在这里?” 第037章   楚令意掀起眼皮, 面目矜骄,轻描淡写道:“随你的意。”   这么说就是答应了,楚令意把面子看得比天还大, 想她说一句软话是不能的。   魏亭好笑,不可能跟她计较, 更不可能真的出去。   魏亭洗了头发,目下还是半干的, 并不急着睡,问朱笔要了干帕,自己动手擦头发。   朱笔就问了一句:“用不用我帮三爷擦?”   魏亭摆了摆手, “不用,我自己来,你自去做事吧。”朱笔就福身退下了。   屋子就剩两个人, 昏黄的灯光透出些温暖旖旎的错觉。   二人各做着自己的事, 并不亲近。   魏亭捻了一会儿, 就把帕子扔在了屏风上挂着。   他原先头发并不怎么好,原主没用心打理, 干枯毛躁还分叉, 又不爱经常洗。刚开始魏亭都对对方的卫生习惯感到一言难尽, 不能忍受。   现在完全不同了,大半年过去,魏亭头发已经养得非常好, 发量不止多,还乌黑浓密顺滑。   他拿剪刀把以前下半截分叉的发尾修剪掉。   现下一眼看去,一头墨打跟绸缎似的。   估计跟那生发液有关系,洗了几次效果就出来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当然头发太多也有点难处, 就洗了之后,不好弄干,用帕子把水分绞干净后,还要晾上半日。   魏亭不禁怀念吹风机。   及腰的长发散在身后,魏亭坐在软榻上,双腿大开,手肘支在腿上。   他沐浴后只穿了白色中衣,绸缎料子很薄,夏日穿着却舒服。头发稍端的水滴无知无觉慢慢浸入衣服里,泅湿后,就贴着皮肉了。   湿黏黏的痕迹。   楚令意就坐在妆台前,一时半会儿的,两人都没有说话。   屋子内安静得针落可闻。   如今时节以进初夏,夜晚多繁星,桌前前的窗户被支楞起来,大半开,能看见外头半圆幽冷的朔月,还有不绝于耳的蝉鸣声。   楚令意就看着外头,从魏亭的方向看去,但见她挺直的脊背,细瘦的腰肢。   柔软而脆弱。   他闭眼静了静心,半晌,睁开眼说:“把纱窗关上,蚊虫会进来。”   事实上,屋子里丫鬟早就熏了淡香,能驱蚊的。   楚令意又是冷哼一声。   魏亭就自己走过来,倾了倾身,缓缓伸手,将纱窗给罩上了。   无奈说道:“不骗你,虫子都有趋光性,就算熏了香也会往屋子里飞。”   楚令意手里捏着本书,但没有在看,魏亭心想她是不是害怕?   毕竟是女孩,可能是会害怕与男人同处一室的。   想了想,他慢慢抽掉楚令意手里的书,闻声说:“你去睡觉吧,我在榻上歇息,晾晾头发。”   楚令意抿着唇走到床边,脱下鞋子睡了上去,魏亭帮她放下帐子压好。   屋内灯火灭了三盏,留下一盏,放在寝塌尾处的小桌上,魏亭就靠在硬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起了书。   本想看看书一夜也就过去了,谁料从楚令意手上拿来的这一本,名字叫做水经注的读物,委实不适合用作打发时间。还是在晚上,愈发看得人眼皮沉沉。   魏亭撑不住了,闭上眼按了按眉心,索性将书本扔向一边。   心里却忍不住想,楚令意莫不是不知道什么是闲暇趣味读物?   一夜眨眼而过。   天光大亮。   晨起楚令意睁开眼,唤了丫鬟。   朱笔和徽墨两个脚步轻轻,动作温柔挂上帐子,服侍主子穿衣起床。   楚令意醒神后,睁开眼睛往另一面看了两眼,片刻后才说:“他呢。”   徽墨道:“三爷一早起来了,这会儿在前院呢。”   楚令意就没说什么了。   她昨日受了王氏的气,王氏指责她不该穿金戴玉,这会儿朱笔就犹豫着问了一句:“奶奶今日想穿哪身衣裳?”   楚令意冷嗤了一身,抬着下巴,“穿最漂亮的,头饰也要最漂亮的。”   两丫鬟莞尔,徽墨忍不住说:“奶奶穿什么都是最漂亮的。”   楚令意紧蹙的眉心就慢慢平了下来,但她还是压着嘴角。   一会儿,临纸就端着吃食进来,低声说:“我单让人一早准备好的,奶奶先吃着垫垫肚子,等下出去同她们一处吃,也不知能吃上几口。”   且依着楚令意的性子,旁人碰过的东西她自是不愿意再碰。   左右都是碍王氏的眼,还不去自己痛快些。   楚令意还真吃了不少,一小碗燕窝粥都吃完了,水晶虾饺也用了两三个。   吃完后仔细漱了口。   楚令意才扶着丫鬟的手出房门。   大户人家有大清早请安的规矩,小门小户的市井人哪个会讲究这些。不过大多是媳妇儿一早起来做早饭,扫地洗衣裳伺候男人孩子。   楚令意养着满院子的人,当然不用做这些。   到了外头之后,看见魏大嫂大嫂在给几个小孩子洗脸洗手。   这两人还挺会来事儿的,知道魏家能有如今的境况泰半都是沾了楚令意的光。   故而面上对她尊重又是奉承的,总之说的都是好话。   楚令意也就做了会儿面上功夫,别人跟她好好说话,她就不会去打人的脸让人难堪。   因昨天那点不痛快被魏亭打断,王氏也不好大清再早找楚令意麻烦,一家人安安静静吃了顿早饭。   不过看楚令意打扮得天仙似的还是觉得眼睛刺得疼。   她的儿子怕是魂都要被勾没了,简直糟心!   毕竟乡下家里还留着三个男人在,王氏也不太放心,没准备在这常住,吃了早饭就要走了。   魏亭没太挽留,给买了不少东西装车。亲自送她们出了城。   王氏一行离开了魏家,宅子里瞬间安静不少。   刘嬷嬷指挥着丫鬟婆子扫地洗衣裳,走来走去,心里想着事。   她看魏家有几个孙子孙女在热闹得很,王氏对自家姑娘不太喜欢,昨日还当众说奶奶不生孩子,虽则话头最后让三爷挡了回去,不过毕竟那意思在,没个孩子是没底气。   刘嬷嬷寻思着等有空就去主子跟前说几句,现下还只是王氏说几句不好听的话,怕再过半年,亲朋邻里都要阴阳怪气了。   魏亭送走王氏回来,直接去找了楚令意,楚令意在画画,见魏亭过来就掩住了。   魏亭没注意,对她说:“昨日的事我同娘仔细说过了,你放心,娘不会再说那样的话。且她回了乡下,估摸着这段日子不会再来了,你莫放在心上。”   楚令意就说:“我并不同她计较。我知道,她们都是这样的。”   魏亭顿了顿,不能很清楚她话里的他们指的是谁,这样又说的是哪样。   他沉思静默了一会儿,开口说:“我带你出去玩如何?”   楚令意抬眉看他,她容貌太盛,一种端丽到极致的容颜,看着人的时候容易让人分神。   她没说话。   魏亭诱导一样开口说,“昨夜答应过你的。”   楚令意挑起眉尾:“你不是很忙的?”   魏亭动了动手指,淡然道:“不忙,药房明天才开。”   一般来说,喜事办酒席面大都是提前两日的。   楚令意不说话了,魏亭就当她答应。   想了想后说了:“中午带你去外头酒楼吃饭,再去戏园子看戏好不好?”   古时候娱乐活动不多,魏亭来自己后每天都有的忙,自己没怎么玩乐过,但每天都在外面跑,该了解的都了解。   楚令意捏紧了帕子,竖着眼睛怒道:“谁家女眷会去酒楼的?戏园子更是男子消遣的地方,你作弄着我好玩不成?”   魏亭低低笑了。   本朝规矩多束缚女子重,更遑论侯门贵族高门大户,这等门户教养姑娘十分之严格,除了大家族之间的走动,轻易出不得门。   楚令意长这么大,几乎从没在坊间走动过。   酒楼那是男人们吃饭喝酒的地方,戏园子看戏更是如此。   楚令意不是没看过戏,庆阳侯府养着自己的戏班子,有什么生庆喜事都会摆台子点戏唱上半日。   但这和出门玩乐是不同。   楚令意不知魏亭笑什么,正要生气,就听对方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说:“谁跟你说的这些规矩,讲的这些话。你当姑娘时要听这些,嫁了人却不用。旁人不能出去是婆家夫君不让出去,我不拘束你,亲自带你出去,你还怕什么。”   魏亭说得太理所当然,以至于楚令意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心里是震惊的。   魏亭已经又开口,“好了,不用担心,今天带你出去放风。”   旁边两个丫鬟都听得心颤颤的,但是谁也不敢插话。   还问叫小丫鬟去备马车,生怕魏亭直接就拉着楚令意走着去。   好在魏亭并不是那么不靠谱的人。   临纸连忙把粉水色的纱质披帛给楚令意挂在手上。   魏亭拉着楚令意的手腕往外走,一边说:“今天就不带丫鬟了,可好。”   半天,楚令意点点头,应了他这话。   几个丫鬟心里急得跳,却只能眼巴巴看着魏亭把楚令意带走了。   上了马车,魏亭直接告诉车夫,“先去八宝楼。”   “好嘞三爷!”车夫长应一声,瞬时就拉了缰绳,马车卡卡动了起来。   “去过八宝楼没?”魏亭问。   楚令意摇头,“不曾。”   “他家招牌的八宝菜,味道都还不错,特别是八宝鸭,待会儿你用过就知道了。”   这事对楚令意来说,是种从未有过的大胆呢体验。   她竟然跟男人一同出门去酒楼,即使这个男人是她名义上的夫君。   她作为侯府千金,所闻所知端是不少,周夫人并不什么都瞒她们,更教过楚令意和楚令娴嫁人后该如何对待夫家对待夫君。   从没听过有男子这般对妻子的。   她跳得快扑腾扑腾,有些紧张。现到面上来就是冷冷的,矜骄自持。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感谢在2020-02-02 23:07:40~2020-02-03 17:2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96547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茶、捣蛋鬼 5瓶;clouds过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38章   马车轮子咔咔滚动, 不大会儿的功夫,就到了八宝楼。   这还是之前谭文涛请魏亭来吃饭,他才知道此地。   八宝楼面积不小, 装修得富丽堂皇。   魏亭先下的马车,下车后, 他打起帘子,朝楚令意伸出一只手。   楚令意一下没动, 肃些脸,觉有些不妥,露出犹疑抗拒之色。   魏亭就想着, 还是年岁小。   于是,从马车旁边的匣子里抽出一条面纱,俯身过去, 给楚令意戴上。   他见过几次朱笔就是这般, 出门从车里拿面纱给楚令意戴的。   戴好了, 低声哄她:“不是真的没有女子来这些地方,你不常出门不知道, 许多人家的夫人会叫带家中姑娘来吃。”   只是那些人也多不露面, 会让下人打点好, 还要领着一帮婆子丫鬟护着。   但楚令意一听就了然,蹙着眉说:“那怎么能一样。”   魏亭似笑非笑问:“哪里不一样?是指别人是母亲带着出门,你是夫君带着出门么?”   “不知羞!”楚令意气恼, 脸上染了一层薄薄的胭脂色。   绯红似雾,很好看   “好了不逗你了,下来吧。”魏亭收了眼中笑意,道。   楚令意便没在犹豫,扶着他的手下了马车。   魏亭略走在前一点, 牵着楚令意,楚令意容貌太惹眼,即使面纱遮住了容颜,但妙曼身姿却掩盖不住,魏亭也是长身玉立的体格,温润如玉的俊朗模样,登时吸引了堂坐中的大半目光。   魏亭似无所觉,坦荡自然,楚令意头一次来这种地方,挨着魏亭紧紧的。   半颔首,低眉不语。   店小二十分有眼色,见状连忙把魏亭往二楼领。   “客官您往上走。”   魏亭护着楚令意上去了。   二楼上都是雅间,布置得诗意盎然,环境清幽。   楚令意才放松了些。   这八宝楼本来也不是什么普通人都能来得起的地方,就算是堂下的那些人,也都是穿着绸缎锦衣,压根没见普通穷人。   楼上雅间更是只有贵客才能上来。   魏亭来过两三次,这些伙计的眼力十分好,自是认得魏亭。   魏亭忖度着楚令意的口味,点了一道八宝鸭,一道八珍汤,一道片鱼肉,一个高汤嫩笋。都是招牌菜。   点过之后,又问楚令意可还有别的想吃的。   楚令意摇摇头,她不贪口腹之欲,自小养成的习惯。从前在府里,老太太不喜姑娘们贪吃,说是女儿家瘦条些才好看。   魏亭更不是浪费食物的人,他们两个人,再加多也吃不完。   上菜之前,店小二沏了壶好茶过来。   魏亭不好茶之道,只作寻常饮用。   楚令意不同,她生在侯府,事事皆有讲。府里她大姐姐楚令娴泡茶是一流,楚令意品茶的功夫亦有几分。   喝了两口之后,就听她道:“水色清澈艳丽,幽香浓郁,滋味醇厚,尚算佳品。”   魏亭不免失笑,便问:“你喜好何种茶?”   楚令意抬首瞥了他一眼:“各有各的好,大红袍好,单味道来说,倒是更喜君山银针。”   魏亭点点头。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不多时,小二便将菜全部上齐了。   他们这边雅座临着窗,抬头就可见街外之景。   楚令意偶尔看看外面,魏亭便用公筷给她布菜,“尝尝看。”   楚令意又瞟了一眼魏亭。   魏亭“嗯?”了一声。   楚令意拿起筷子细尝几道菜。   果然不辜负它的名头,味道十分好。   楚令意现在也甚少吃到这些精致的菜,她带过来的厨娘自然比不上这种手上有绝活的师傅。   就是昔日在侯府,姑娘们也不轻易点那些复杂菜品,吃的多得是炖品补品。都是说汤汤水水的东西养人。   魏亭今日带楚令意出来就是为昨日王氏让她受委屈之事赔罪,故而便十分体贴,自己倒不吃多少,略沾了沾筷子,就照顾楚令意去了。   因没丫鬟在一旁看着,不知不觉楚令意就吃多了。   至少是比往常在家用饭用得多。   好在是魏亭表现得十分淡然,照顾了姑娘家微妙的自尊心。   氛围正好。   却听魏亭忽然开口问:“你知不知道赛马节?”   楚令意奇怪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嘴上回说:“自然是知道的,怎的了。”   魏亭道:“咱们大晋朝每年赛马节都在九月,算起来还有不足两个月的时间。今岁不止是本朝比试,听说,还有北面襄国来人。”   “北襄国来访?之前从未听闻。”   魏亭看楚令意一眼,道:“我知一事,但不知是否属实,你可要听?”   楚令意心下一动,愣了半秒后,飞快反应过来,“与我有关?”   “聪明。”魏亭不吝夸奖,“算有关系。”   楚令意沉了沉眼,“你说。”   “据说今上欲与北襄国联姻,今次中秋之前,北襄国会派他们的大皇子来访。”   与北襄国联姻与楚令意有什么关系,除非是……   楚令意心中一咯噔,低声说:“他们想用庆阳侯府……大姐姐?!”   魏亭摇头,“尚且不确定,我只告诉你我听到的。”   楚令意声音都有些变了,“从哪儿知道的,怎会如此?”   魏亭眉头一凛,“冷静。”   楚令意一瞬意识到这里还是在外面,连忙收了声音。   魏亭放下茶杯,“饭吃完了,我们先走。”   楚令意戴上面纱,神思不属跟着魏亭出了房门。   却不妨跟个刚从另一间雅间出来的人撞墙,楚令意身体一歪就要倒下,嘴里无意识发出一声轻叫,魏亭一反身,及时把她扶住。   与楚令意相撞的是个年轻男人,坐着轮椅,面目英俊,气质十分出众。   那人开口道:“抱歉。”   魏亭见到对方的相貌时,神色中有一瞬间的变化,难以察觉。   “不妨事,不是公子之过。”魏亭代楚令意回答。   片刻后,魏亭转头,低声对怀里人说:“令意,我让马车先送你回去,改日再陪你出来玩好不好?”   楚令意点点头。   魏亭就扶着楚令意下楼,送她上马车,叮嘱车夫几句,看着马车离开了。   送走楚令意后,魏亭再次上了楼,同方才那个男人执了一礼,道:“江公子。”   对方回了一礼,脸上带着笑:“魏公子,若不嫌弃可否陪在下喝杯茶?”   魏亭嘴里道不敢当,却淡定自如进了屋。   *   楚令意一个人坐车回了家,刘嬷嬷和几个丫鬟吓了一跳,忙问:“三爷呢,怎的让奶奶自己回来了。”   楚令意说:“路上遇见了熟人,似有事要谈,我在也不方便,故而就先回来了,也有些累了。”   朱笔上前,“我扶奶奶回屋休息。”。   楚令意却一摆手:“不急,我要写封信,你帮我磨墨。”   “是,奶奶。”   朱笔研开了墨水,铺上纸,待楚令意提笔,她就站在远处伺候了。   楚令意是想写给楚令娴的,她今日听魏亭说的那几句话,心烦意乱,便想去信问一问,看府里有没有消息,是不是真有其事。   大晋为什么会想和北襄过联姻?又为什么会选择庆阳侯府去联姻?   难道宫中是没公主了吗。楚令意冷笑想,她记得赵贵妃生的五公主已经到了适婚年纪。   没人会愿意远嫁他国,不管这消息是否真实在,她也要先跟楚令娴通通气。   至于魏亭是从何得知的消息,楚令意准备等人回来再问问。   斟酌再三,楚令意终于写好了一封信,将信封漆封好,交给朱笔,道:“你亲自交到大姐姐手上,莫叫她们拿了去。”   朱笔点头:“奶奶放心,我省得的,不会过旁人的手。”   朱笔收好信封就出门了。   对于赛马节,晋朝人都知道,楚令意也不例外,这是大晋朝历年都有的节日,每年秋季,不止皇子世子,侯门大族的公子都会参加,在南郊皇家围猎场举办,热闹非凡。   算是国家性的大型活动。   庆阳侯府的几位少爷自成年后都参加过,去年楚宏泰还夺得魁首。   赛马比赛那日,姑娘们都能出门去看,不会受到阻挠。   楚令意都见识过两次,记忆深刻。   傍晚魏亭回来,楚令意顾不得往日那些小心思,把丫鬟们都打发了出去。   拉着魏亭进了寝间,同他说话,“你今日说的那些事都是从哪里知道的?”   她见魏亭没有立即说话,难得亲自倒了一杯茶,送到他面前。   开口,轻轻软软说:“你喝茶,给我说说吧。”   她知道该怎样在男人面前示软。   没有不会的,只看愿不愿意。   魏亭把茶水接了,看了她一眼,先说了一句:“坐下。”   楚令意便在旁边坐下了。   魏亭缓缓开口:“那我且问你,如果这事为真,你是愿意还是不愿?”   “自然不愿。”   魏亭眉梢半挑,“你不愿,想来你姐姐也是不愿。若消息真,已经是最坏结果,你关心你姐姐,悄悄告知于她知晓便是,该怎么做,她定会比你清楚。若消息为假,那就再好不过。我只跟你确定一件,北襄国今秋定会来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03 17:23:49~2020-02-03 23:51: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魏樆 10瓶;车又又、王 5瓶;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39章   楚令意听得茫茫然然, 但细想来,她确实不应该追着魏亭问。   北襄国来访这等是原本不是魏亭能随意知道的事,他既能知道, 这其中未必没有因由,不一定能随便说出来。   倒像她为难人似的。   “我懂了, 不问就是了。”楚令意抿了抿唇。   她甚少有这么乖巧的时候,就说之前, 想骂人就骂人,说撞墙就撞墙,在魏亭身上撒了多少次气, 厉害得很。   魏亭真是凭着学医修成的菩萨心性才忍了下来。   因此看楚令,的目光并不很放心。   楚令意捏着帕子,下巴微抬:“这般看我做甚?”   魏亭打了个晃, 若有所思般说:“我知你聪明, 需不需要我陪你回一趟侯府?”   楚令意心说侯府哪个人愿意见魏亭的?他心倒大, 然自己不想露这个脸听人闲话。   要是以前恐怕已经出言讽刺上了,但眼下, 楚令意还是尽量把那些话咽了回去, 装作温温柔柔。   伸手端起一杯茶, 呷了一口,垂着眉眼说:“不需要,我会写信予大姐姐, 不必亲自过去。”   魏亭依她。   魏亭的确跟很多男人不同,他不沉迷美色,心智坚定,性子独,不容易被旁人影响。   但越是这样, 楚令意就越想叫他沉沦于自己。   她想着,自己因为魏亭吃过的亏怎能不找补回来?   魏亭凭什么娶她?魏亭当初为什么要拿着信物上门?   他不过是想走青云路,自己成了牺牲那个。   楚令意认为,从之至终源头都在魏亭身上,如果他不想着攀附庆阳侯府的权势富贵,那么,就不会有后面那些事。   楚令意出嫁时没哭没闹,因为她不能让周夫人为难,也没法对抗老太太,老太太真的会把她送去家庙。   当时楚令意的路走到的绝境,很多人都在其中做了推手,但她最恨的,就只有魏家和魏亭。   翌日,魏亭临南街的药房开张,匾额上的红绸拉开后,冬至在旁边放了一串鞭炮。   噼里啪啦炸着响,示意开门大吉。!   药房和燕京城内所有的药房都不一样,一走进去,只觉光洁明亮,宽敞开阔,新意十足。   这大理石白色地砖铺墙铺地可是头一份。   放鞭炮的时候外面就围着三三两两的人看热闹。   魏亭交代冬至,让他站在门口,提着一篮子他准备的山楂消食茶包,只要上门的客人,都免费送一包。   店铺的名字取的是“魏氏药堂”,四字,简单好记,也不用多宣传吆喝。   因着别具一格的新颖装修,有不少人走进来看。   但一走到新药品区那块,看见上面药品的价格,都睁大了眼睛,心说这些古古怪怪的东西怎么这么贵!   魏亭泰然自若,面色不变。有人问他,他耐心回答。   高昂的价格自然是物有所值,他不担心东西卖不出去。   只要试到效果,自会评判东西好坏。   进进出出不少人,一大半都在看药铺的装潢,心中咋舌,只觉地面都有一种踩都不敢踩的感觉。   个个领着茶包就出去了。   冬至些不舍得,等没人了,就说:“三爷,没人买东西,来一个人咱们送一个,那得多亏啊。”   魏亭好笑,“我开的是药堂,不是酒楼饭馆,这才第一天,哪会这么快有人来,送些茶包还不能亏不着我。”   “噢。”   “冬至你过来。”   冬至在门口张望呢,盼着有人来,就听魏亭叫他连忙过去了。   “怎么了三爷?”   魏亭道:“药店还没招到药徒,你过来,我教你认认这三十种药。”   “好的三爷。”冬至放下茶包,飞快就跑到魏亭面前。   中药材药柜目前就一个竖柜,也是刷的乳白色漆,一共三十格。   每个抽屉格上都有药材的名字,冬至要做的是熟识这三十种药材,记清楚每样药材的位置。要做到有人来买药时闭着眼睛都能找准位置抓对药材。   所以说识字就很重要了,不认字的看不懂药方就干不了这活。   魏亭教给冬至怎样辨认药材快速记忆,让他对着小抽屉记忆位置和名称,末了又说:“你记住,咱们这只卖药抓药,不看病。看病的有诊馆,人家拿药方子来,你对着数量抓,客人要是问你哪味药材能不能治病,你只管说不知道,让人去问大夫。”   “哎!晓得了三爷!”   药材又不多,不比那成千上百种眼睛都要看花。这点工作量一两个时辰就差不多了。   魏亭看冬至大致熟悉,考了他一会儿,念了几张药方,几次之后,冬至全然上手了。   “那边两个柜区的东西上面都贴了价格,但你还是要清楚。别人问时,张嘴就回答上来。”   冬至拼命点头,笑嘻嘻说:“三爷您真聪明,把价格贴在上面,省了好多人一个个问了。”   魏亭敲了一下冬至脑门,挑眉,:“这就叫聪明了?那边的药特殊,量少而价格贵,走的并不是多销的路子,普通人就算问了轻易也不会买,标价格的确是为省麻烦。但你知道为什么别的药铺的药都不标注价格吗?难道他们就不知道省时间?”   冬至挠挠头,懵了,“对啊,为什么呢?”   魏亭教他,说:“因为炮制好的药材是按斤来作单位计算价格的。就比如金蝉花,一斤价格五两,听起来是不是很贵?比那边架子的新药还贵?”   冬至直愣愣点头。   魏亭瞧他老实了,继续说:“事实上,炮制好的金蝉花很不重秤,一斤的量很多。而来买药的人,药方里有这味药的话,通常都是只需要一两钱,你说一钱才要几个铜板?但要是你在金蝉花的抽屉柜上标注五两银一斤,客人是不是还没进门都要跑?因为他们通常不会想那么多,一个直观而直白的数字会把人吓跑。”   “三爷您太厉害了!真是懂得真多!”冬至一脸崇拜,看着魏亭的眼睛直放光。   魏亭失笑,正了神色,“莫要偷懒,去把铺子里的药全部都认熟。”   冬至嘿嘿笑去了。   药铺新开张,魏亭留了一天,直把冬至教会。   第二日就让冬至自己去了。   药铺开起来的应该会更忙些,到时候招到人,和冬至一对手,两人一起管铺子。   魏亭自己脱开手,去了北郊那边巡视厂子。他买的时候划了很大的位置出来,但是建厂的时候先是择了一部分出来的,现在不需要那么大,后头增加别的计划里再慢慢建。   魏亭自觉工厂已经在有条不紊而进行,但谭文涛请他吃饭的时候还要问上两句,催一催。   这次也一样。   两人在茶庄吃茶。   谭文涛一说起安全套的事就很感慨:“当初真不知道这么小小一个东西,居然有这么大作用。魏贤弟,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夸你了。”   谭文涛用指节敲了敲桌面,“不说远的,就说眼前,琼楼里那些姑娘,我虽不管内里绕绕弯弯的大小事,但也知道那些姑娘容易生病,从前生病了还没处治。现下好了,贤弟你不知道,!你都成了她们心中的神了,怕是我这个老板都不及你。”   这谭文涛,不认识的时候看起来风度翩翩,优雅大方,熟识之后就知道,这人其实就是一个话唠。   魏亭抬手呷了一口茶,一边淡淡“哦?”了一声。   “你这脑子真叫人羡慕,端就是比别人聪明,你说以前怎么就没有人想出这东西来?”   魏亭淡然回说,“我是个大夫,对于人体健康方面的知识,是会比别人想的多一点,不值得一提。”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谭文涛才正经起来,说了正事,“其实这次请贤弟出来,是有一件事想拜托你帮忙。”   魏亭看了他一眼问,“什么事?”   谭文涛咳了一下,好像有些难以启齿,支吾半天,才豁出去一般低声道:“是我母亲那边有一位堂侄儿,我勉强叫一声表兄的,他得了一种病。”   魏亭看他脸色心里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但还是问:“什么病?”   谭文涛顿默了半晌,说:“就,就是那方面的病……”   魏亭心说果然是性|病。   性病别说魏亭,就算身在现代都治愈不了,只能吃药控制。   魏亭有一个随身大药房,里面能买到药,但治不治得好不敢肯定。   沉吟半晌,魏亭问:“很严重了?”   谭文涛说:“应该是,看了许多大夫都束手无策,人现在躺在床上都起不来了。”   魏亭眉头就拧了起来,“我没这个本事治好。”   谭文涛见他这表情应该是能治,立马说:“哪敢奢求那么多,贤弟能去看看就行,都道医得了病医不了命,只看我那位表兄的造化了!”   实则谭文涛跟那位表兄并不熟识,只知道那人的一些混账事,从来看不上人,不过是这个月他母亲去郭府探望了好几次,回来就感慨,还到处打听大夫。之前听谭文涛说过魏亭,依稀记得是个大夫,就让谭文涛把人请去郭府瞧病。   谭文涛拗不过他母亲,这才舍了面子来求魏亭。   魏亭点了点头,说:“那就后日吧,我匀出空来,上午你派个马车来接我,知道我家在哪儿么?”   “知道知道!那就先谢过贤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晋江好像都比较卡,更新了也刷不出目录……感谢在2020-02-03 23:51:59~2020-02-04 18:34: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965477、875824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言笑琰琰 8瓶;35934274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40章   和谭文涛分开后, 魏亭先回了家。   他不知道病人具体什么情况,大药房就没法提前检索,从而给出药。   谭文涛说他那表兄症状已经很严重, 看后很多大夫,都是摇头束手无策。   估计是不太好了, 魏亭心想?   到时可以给开点清热解毒调理温补中药,以做掩人耳目之用, 不然以后常拿楚效果惊人的药,难免惹人怀疑。   谨慎些不为过。   转眼就到了约定好的日子。   魏亭一大早就起来,换好衣裳, 吃过早饭。   丫鬟就说外头停了马车,找三爷的。   魏亭提上药箱出门,就见一辆马车停在路边。   才下得台阶, 车上的竹门帘就被一只手拉开。   谭文涛面带笑容道:“魏贤弟。”   魏亭抬眼, “怎么亲自过来了?”   谭文涛礼数很周到, “怎能让你一个人。”   魏亭不置可否,上了马车。   车内, 魏亭问:“你那表兄是什么人, 那日听你说姓郭?”   谭文涛点点头, 道:“同我外家是一族,未出五服,我娘同他娘亲年轻时就是闺中好友, 十分不忍心,才托人四处打听。”   “那他是……”魏亭原本想说,谭文涛表兄年纪应该不大,怎会把身体搞成那样?   然话还没说出口,就先反应过来, 暗道脑子蒙住了。   自己都是当医生的,这也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现在都多的是人得那方面病,古代两性健康知识薄弱,保障措施更是没有。如果谭文涛表兄是个沉迷女色常在妓-院流连忘返的人,年纪轻轻得上这个病也不奇怪。   但谭文涛已经从魏亭的表情里看出他想说的话。   自己跟着都有些没脸,摸了摸鼻子臊道:“哎,他那个人,不提也罢!”这已是难以启齿的意思了。   过了会儿,谭文涛才又道:“我那位表兄叫做郭旭阳,父亲是刑部的一位小官。她母亲就生了他一个,家中倒有几位庶出兄弟,因为表兄不成器,舅父对他失望至极,如今专注培养几个庶出子去了。”   说起这点,谭文涛对郭旭阳有了些同情,郭旭阳混账不成器,多少和他父亲偏心有关。郭大人私下宠爱偏房,宠爱庶子,对嫡子动辄打骂,这才叫郭旭阳逆反,变成如今这样子。   外人不知,都道是郭旭阳自己扶不起,没出息,不怪他父亲宠爱庶子去了。   这些都是谭文涛从他母亲嘴里听来的。   半个时辰,马车驶到了郭府。   两人先后下来,早有小厮在门口处等待,一见二人,连忙躬身行礼,“表少爷好,魏公子好,小的领你们进去。”   这就是谭文涛昨日跟郭家人通过气了。   小厮带着二人去了一楚院子。   先见了郭夫人,郭夫人脸色苍白,神态疲惫,眼中带泪,明显是伤心至极的模样。   郭夫人见二人,先是说:“涛儿你来了,”又转脸看向魏亭,“这位想必就是魏公子了,麻烦魏公子了。”   虽是外甥带过来的人,但郭夫人仿似没有抱什么希望。   其一是魏亭看起来实在太年轻,学医要的是时间积累,这么小的年纪,想必医术高深不到哪里去。其二是郭旭阳生病后看过的大夫没有十个也有九个,其中不乏名声显赫之辈。   每次郭夫人都满怀希望请人来,最后都是失望,那滋味实在难受。   魏亭大概也看出来了,但他并不介意。   郭夫人作为病人家属,又是病人的母亲,恐怕没有人比她更难受。   对于别人的痛苦,虽然做不到感同身受,但也不能苛责,保持着点仁善之意,就是对别人最大的善良。   很没必要计较人家的不重视。   魏亭作为医生,能做的就是尽力而为罢了。   没有多寒暄,郭夫人拿手帕擦了擦脸说:“旭儿在里面,你们跟我来。”   魏亭看了谭文涛一眼,两人跟着走了进去。   魏郭旭阳养病的屋子,门窗紧闭,闷热。   丫鬟们都立在外面,最里面的床上围上了密密实施幔帘帐子,捂得紧紧。   魏亭一见眉头皱了下。   郭夫人边拭着眼角,一边说:“旭儿不愿意叫人伺候,把丫鬟都赶了出去,他生病了脾气不好,若说了什么话不好听,还请魏公子见谅。”   魏亭摇摇头:“无妨。”   郭夫人走在最前面,对着床内温声开口:“旭儿,娘请了个大夫来给你瞧病。”   半晌,里头传来一道病弱男声:“娘,儿子的病怕是治不好么,您让人回去吧。”   魏亭听这声音有气无力的。   床前郭夫人当即就哭了起来,喊着:“儿啊!你万不可这么说,你听娘的话,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这次的大夫是你表兄好容易请来的,你让他给你看看!”   郭夫人把床帐掀起来别好。   却见里头的人裹在被子里。   这么热的天气,郭旭阳却像感觉不到似的。   谭文涛看着在旁劝了一句,说:“舅母,先让人看病吧。”   郭夫人才把位置让了出来。   魏亭坐下后说道:“烦劳郭夫人将门窗打开,屋内太憋闷,并不利于养病。”   “这……”郭夫人犹豫了一瞬,但在魏亭平淡的眼神中,连忙让丫鬟去把门窗都打开了。   屋内有了动响,床上之人却将被褥裹得更紧。   待到屋子通风,丫鬟都出去之后,魏亭伸手,拧着被子用力一掀——   没掀开。   “谭兄,过来帮忙。”   谭文涛瞥见魏亭不动声色的样子,赶紧搭了一把手,终于将郭旭阳身上的被子给撕开了。   没了被子,穿着白色寝衣的人立马蜷成了一个球状,面朝内,不让人见。   魏亭淡淡道:“你死都不怕了,还怕让人看?”   许久,郭旭阳嗤笑了下,再次开口:“反正也治不好了,省得恶心了人。”   魏亭无话可说,心说这人要早有这份觉悟,也不会染上这病。   他懒得跟人啰嗦,直接问:“你是几时起的病?我是指,下身有不明显的变化,但没有明显症状,是什么时候。”   屋子内很安静。   须臾,只听郭旭阳弱弱回答:“大概是半年以前。”   魏亭继续问:“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妥,看大夫的。”   “一个月前。”   魏亭:“……”这心也太大了些。   这么长时间,就很有可能把一个病从一期拖到三期。   但凡早点去看,都不会这么严重。   但这话魏亭不能对病人说。   “转过来,让我看看你的症状。”   或许是魏亭的声音太过平淡自然,不同之前郭旭阳看的所有大夫,无一不是上来就诊脉,诊了之后就摇头说没法治。   没像魏亭一样问这些问题,更没主动让郭旭阳给他问看过症状。   虽然之前那些大夫没说,但郭旭阳能从他们眼中看出嫌弃和害怕,好似怕那些脏东西会传给他们似的。   郭夫人还担心儿子会犯逆,刚想出声哄两句。   就见郭旭阳慢慢将头转了过来。   脸色惨白,双眼无神,眼珠发黄。这是病毒已经影响到肝脏的表现。   最明显的还不是这个,而是郭旭阳脸上脖子上,但凡外露的皮肤,都有一个一个溃脓破皮正在往外渗液体的疖子样的东西。   魏亭上上下下细细看了一会儿,越来越觉得郭旭阳得的怕就是梅|毒。   为了确认,他再问:“最开始,是不是……”话没说话,魏亭自己停下了,敲了下手指,怕人不懂,组织了下措辞,干脆直白些,“就是,你那下面是不是有溃疡,溃疡的地方还有些硬度,但不疼不痒,且过几日就自己好了。”   “是!对,就是这样,所以我一开始才没当回事!没想到后来会那么严重。”   郭旭眼神亮了一瞬,他见魏亭还未诊脉就将对自己病情一清二楚,心里陡然又升起了希望!   郭夫人也看出了魏亭似乎很有本事,跟着激动了起来,急忙说道:“魏公子!魏大夫!求你一定要救救旭儿啊!”   魏亭让郭夫人冷静,一边掀了掀眼皮,对郭旭阳说:“除了脸上,身上也有疖子吗?给我看看。”   不用多说,郭旭阳老老实实脱了上衣。   情况还真不乐观,已经扩散到全身。   只看大药房有没有药了。   心里想着,魏亭嘴上说:“手腕伸出来。”   郭旭阳伸出手。   魏亭转头看向郭夫人,“郭夫人,烦劳借方帕子来用。”   郭夫人赶紧递了条帕子过去。   只见魏亭不慌不忙把手帕盖在郭旭阳手腕上,然后才搭上二根手指,闭上眼睛。   开始诊脉。   屋子里包括郭旭阳在内三个人,无一对魏亭这做法有什么意见或者不满。   只紧紧看着魏亭,等待他诊完,说结果。   魏亭闭上眼睛,神思已经进入了大药房。   几秒钟后,大药房“叮”一声响,窗口掉下来一种药。   “梅|毒特效药一”   价格十两。   魏亭挑眉,这些药也真不便宜。   随即又看了看书名,啧了一声,他说怎么是特效药一,原来后面还要接着吃二和三。   不过总算,郭旭阳运气好,有得救。   等魏亭收起手,已经是一刻钟以后。   “大夫,如何,旭儿这病,可以治好吗?”问话的是心急如焚的郭夫人。   魏亭站了起来,没先回答,而是说:“借纸笔一用。”   郭夫人赶紧吩咐下人送来东西。   魏亭提笔在纸上写字,一边说:“先来一副清热解毒的药,另我要回去再配一副药,明天旁人去魏氏药堂拿。那家药房是我开的。”   谭文涛神情松了,郭家母子二人则是大喜!   魏亭这模样分明是能治了!   这一刻,郭夫人几乎要跪下来给魏亭磕头。   作者有话要说:  先发再修吧,没时间了。感谢在2020-02-04 18:34:06~2020-02-04 23:53: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城、晴天 10瓶;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41章   既然自己开着魏氏药堂, 更方便,正好让人直接拿药就行。   魏亭没马上把随身大药房的药买下来,一是因为郭旭阳不是发急病, 并不急在这一会儿。二是就算拿出来也不好直接给郭家人,难道说未卜先知一早备着药不成?   索性就让他们明天自跑一趟魏氏药堂。   郭旭阳此时已经跟魏亭刚进来的时候完全不同, 那会儿他颓丧失去意志,一副绝望等死模样。现在眼神发亮, 充满希望。   “魏大夫,我的病真的能治好吗,我还不会死是不是?”郭旭阳哑着嗓子, 眼睛睁得很大,那里衰败的光复燃了像燃起了一簇火苗。   他原本想伸手去拉一拉魏亭,但一看自己皮肤上恶心的脓疮, 怕会恶心了人, 生生止住。   “好好吃药就行, 但你以后再无所顾忌地厮混下去,神仙难救。”   “若真能干, 我定不会再去那些地方!”郭旭阳竖着三根手指头发誓, 大悲大喜之下, 情绪实难控制,以至于话落痛哭起来。   宣泄情绪。   魏亭没说什么,他站了起来, 低声让一丫鬟打水过来,洗了手后,才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郭夫人急忙留人,“魏公子请留步,在寒舍用顿便饭吧!”   魏亭抬手拒绝了:“倒不用, 郭夫人不必如此,我既然来了自然会尽力医治令公子。况郭公子的病复杂,配药并不容易,我需回去准备准备。”   他这样一说,郭夫人就不敢再留。   回过神来想魏亭毕竟是个男子,自己招待着实略失礼数,即使有外甥在不显尊重。   想到这郭夫人心里不禁恨了起来,儿子已病至如此,她那伪善的夫君却从来过来看一眼,从未踏进过这院子一步!   甚至对着下人骂,说:“不肖子孙,只当没生过罢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那人心肠何其硬何其狠毒!令人齿寒!   谭文涛回身对郭夫人道:“舅母你先照看着表兄,我去送魏贤弟。”   郭夫人拉着谭文涛的手,满脸感激:“好孩子,舅母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了,多亏了找来了魏大夫,你救了你表兄一命,也救了舅母一命。若是……舅母是真的没法活了。”   郭夫人现在整个人精气神也慢慢回转,但还是有些后怕。   谭文涛安慰了对方几句:“舅母,咱们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您同我娘打小玩到大的关系,表兄生了病,她比谁都急,这才让我找来了魏贤弟。”   “舅母都知道,我也只剩你娘一个贴心的说话人了。”这点,郭夫人是真感动,领恩情。   寒暄了一会儿,魏亭和谭文涛一起出了郭府。   郭府下人亲自送着两人上马车。   车子发动后,谭文涛想着刚才的情形,感慨了一会儿,说:“我那表兄从前也是个俊朗人,今日见他,不说那一身的脓疮,面目人都瘦脱了相,眼里的神采都没了。”   魏亭瞥他一眼,手指无意识敲了敲身前的小桌几,悠悠道:“疾病一毁形貌精神,二毁意志心气。你表兄患的是梅.毒,乃隐疾中的私疾,一般得病之人都觉难以启齿,心中羞愧彷徨,难受至极却要遮遮掩掩,以至陷入绝境,病痛更加趁虚而入,毁你身躯。从医学上来说,人自身和病毒,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谭文涛听得连连点头,只觉魏亭虽然年轻但在医学上的造诣却十分高深,果真其实人不可貌相。   魏家不愧是世代家传的医术,很有些不为外人道的本事。   又听得“梅.毒”二字,连忙请教,“却那梅.毒就是我表兄所患之病名称?”   魏亭说是。   谭文涛不由想,下次回琼楼需得给老鸨说两句,让她严格管着那些姑娘,务必让客人使用安全套,定不能让梅.毒在琼楼就是传播,坏了琼楼名声。   魏亭不知道,谭文涛亲眼见识了一次梅.毒的可怕后,让他愈加重视使用安全套,间接促进妓.院里两性健康卫生知识的宣传和预防。   并且大家都知道了这病叫做梅.毒。   郭夫人不在,谭文涛放心地问了一句:“真的能治好?”   魏亭回:“命是可以保住,后面有很长一段时间要吃药。能不能断根,会不会复发尚不清楚,但有一点,这个病的传染性极大,要是郭公子好了些后又同人行敦伦之事,会把病传给女子。”   谭文涛一时没了话。   魏亭问:“郭公子可曾娶妻没有?”   谭文涛摇头:“尚未。”郭旭阳名声太差,常年在妓.院厮混,他虽是嫡子却不如庶子受宠,几乎没人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他。   魏亭道:“那便别急着娶妻,省得祸害了人好人家的女孩。让他先治病,等把我开的药全部吃完后,我在给他看看。”   谭文涛苦笑,“就是想娶,我舅母现在也没心思去帮他物色姑娘啊。”   又想着,等以后见了郭旭阳,一要让他知道安全套这东西,多好啊,要是郭旭阳知道这东西,说不定就不会遭遇这一出。   谭文涛认认真真把魏亭送到了家门口,才自行离去。   魏亭一回来就沐浴洗澡,天气热本来就容易出汗,外出一趟就更沾汗了。   他才洗好澡,想着不用出门了,就只穿了中衣,衣带都不曾系好。   抬脚进房——   不妨楚令意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   四目相对。   魏亭抓着身前头发正想往后扔的手,顿了一瞬。   过了会儿,楚令意轻飘飘偏过头,拿帕子遮了半边脸。   魏亭也淡淡然系上了衣服的带子,遮住了隐隐的人鱼线和结实的腹肌。   楚令意先说话:“我有件事想同你商量。”   片刻后。   魏亭:“好了。”   楚令意露出一个疑惑表情:“你说什么?”   魏亭见楚令意侧对着自己还举着帕子遮住脸的手,觉得人有点可爱。   “衣服穿好了,手可以放下来了。”   魏亭看见楚令意动作僵硬了一瞬间。   须臾,才没事人一样收起手帕别在腰上。   魏亭不想把人真惹生气了,不然到时候闹的还是他。   他走到桌子旁倒了一杯茶,自自然然递过去给楚令意,一边问:“你刚才说什么事要跟我商量的。”   楚令意就说:“我想出一趟门。”   魏亭以为是什么大事,哂笑,“我不是跟你说过,在魏家并不限制你,没这等规矩。”   楚令意只是轻轻瞥了魏亭一眼。   那眼神就跟一片羽毛从脸上无声无息飘落下午一样。   魏亭心一动,问:“是去哪儿?”   楚令意张了张嘴,开口:“巴蜀。”   魏亭愣了一会儿,回神后看她,“去巴蜀,你一个人?为何要去巴蜀?”   楚令意轻轻巧巧把茶杯放在一边,说:“不是我一个人,还有大姐姐。”   魏亭神思转得飞快,几乎立即就察觉到了什么。   “你跟楚大姑娘说了那件事是不是,确定同北襄阳联姻的人选有你姐姐?”   楚令意点头,“大哥哥查出来了些苗头,母亲断然不会让大姐姐冒丁点儿险,她安排大姐姐去巴蜀给和庆观主侍书。”   “大姑娘去,如何你也要跟着一同去?和庆观主又是谁?”魏亭糊涂了。   “和庆观主是昔日先圣慈太后的义女,后来去巴蜀出家当了观主,圣上赐号和庆。为什么我要跟着去……”   “因着和庆观主性子孤傲,身边不留外人,不喜见客……”   楚令意一句接着一句。   魏亭看着她说。   “她是我姨母,和庆观主是我亲姨母。”   魏亭:“……”   “所以我要同去,不然和庆观主不会见大姐姐。”   魏亭是真没想到,问几句话最后还能跟楚令意扯上关系。   他眯着眼睛把两人的话串联起来前后一想,旋即就说:“等等,巴蜀离京城甚远,不可能就你们姐妹二人去,所以你是准备……”   他视线慢慢看着对方。   楚令意抬眉,一字一顿矜持开口:“想让夫君陪我同去。”   魏亭栽在了夫君这个称呼上。   之后魏亭问过楚令意,才知道她生母家那些事。   原来楚令意的外公原是御史大夫,后来触怒君王被下了诏狱,家中两个女儿,小女儿就是现在的和庆观主,她因打小被太后留在身边收作义女逃过一劫。另一个就是楚令意的娘,当时十五岁,被楚令意她爹庆阳侯府大老爷买回家当了妾,不过生了孩子后很快病逝了。   和庆观主当时才八岁,等长到十五岁就自行请求出家,去了巴蜀,立了三阳观。   楚令意其实也未过自己这位姨母,但周夫人从来没隐瞒过她的身世,是以她才知道这些。   燕京城内但凡有些身份的人家,也都知道这件往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04 23:53:40~2020-02-05 17:4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8758248、41965477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42章   “这事你跟岳母回过了?”魏亭指的是让自己送她俩姐妹去巴蜀的事。   楚令意顿了顿道:“说过。原要把姐姐送去三阳观就是母亲的主意。母亲道和庆观主毕竟是先太后的义女, 圣上名义上的义妹,大姐姐去给和庆观主作侍书女的话,圣上就算想和亲, 之后也不会再考虑大姐姐。本来要哥哥送我们去,但上面临时派了哥哥差事, 他抽不开身。”   楚令娴乃庆阳侯府嫡女,肯定不能随意让别人护送她出远门, 有楚令意同前行的话,魏亭就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   故而楚令意今日会亲自过来。   但她拿不准魏亭会不会答应。   她也知道,魏亭最近极忙, 像是有许多事。   魏亭那里思索了片刻,心里算着从燕京城到巴蜀的路程,中间不耽搁的话, 往返大概得要两个多月时间。   这要是别人, 他还真不会答应。   但楚令意这骄傲的姑娘, 难得看她能开口求人,又事关庆阳侯府。   魏亭和楚令意成亲以来, 在外面, 不管他愿不愿意, 都是占了庆阳侯府女婿身份的便宜,自然不好得罪岳家。   心里有了决定,魏亭便说:“岳母说过几时出发没有?”   楚令意一听这话, 知他是答应下来,眉眼瞬时氤氲半挑起,温温说:“定的是初八,算过那日宜出行,你若能腾出空来, 初八是最好的。”   魏亭心想她都让步叫自己夫君了,自己岂好拒绝。   又再次深觉周夫人实在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从得知这件事到做决定前后怕只有三五日功夫。果决得很。   两国和亲这事,北襄国使臣还没到人选却露出来,恐是暗中有人想摆庆阳侯府一道。   于天子而言,重要的是和亲这件事,人选反而次要,对他来说哪个大臣的女儿估计没什么区别。   但偏偏就提到了庆阳侯府的大小姐,约摸是有人在皇帝耳旁进言了。   须臾功夫魏亭脑子就闪过许多。   随后他道:“那便初八好了,明日我同你去一趟侯府。”   这次楚令意没有拒绝。   楚令意这边做好了决定,那边一屋子四个丫鬟和刘嬷嬷才收到话。   刘嬷嬷急得跳脚,“初八就走,今日且初五了,剩两日功夫,这还什么都没收准备,奶奶以为是去城外的寺庙里上香不成,巴蜀离燕京城远着呢!怎的不早些说。”   过了会儿又道:“过去就要一个多月,还赶上最热的时候,奶奶到时候怎么受得了!哎哟,还有大姑娘,你们一个比一个娇贵的人,这是要作弄什么哟!”   朱笔在旁耐心道:“嬷嬷现下抱怨也晚了,您还是快些盯着小丫头们准备东西去吧,我和徽墨收拾姑娘的衣物。”   “哎是是,没有功夫耽搁了!”刘嬷嬷一拍大腿,赶紧往屋外去了。   魏亭这边同样有不少事要交代处理。   头一件就是郭旭阳药的事,当晚他就从大药房购买,一二三个疗程全都买了下来。   一疗程是一个月的量,吃完疗程一要接着吃二再吃三。   第二天一早,魏亭去了魏氏药堂,郭府的人更积极,两个下人早早等着了。   魏亭先把清热解毒的药开出来,让冬至包三十剂,也是一个月的量。   又把治疗梅.毒的药一期拿出来,这药是装在罐子里的一粒粒丸子,白色。   魏亭告诉郭家的下人,说:“这药一日吃三次,一次一丸,饭前吃,乃一个月的量。那边一包一包的,回去用三碗水煎成一碗服用,也是一个月的量。等你家公子把这些都吃完后,再来这里,另一种药。”   郭家两个下人竖起耳朵听得清清楚楚,不敢漏下一句,直点头:“都听明白了魏大夫!多谢魏大夫,那小的就先走了。”   魏亭摆手,“去吧。”   等郭家的下人走了,魏亭又对冬至说:“我过两日要出远门,下面两罐药,每过一个月给郭家人一罐,知道吗?”   “知道了三爷,三爷您什么时候能回来?”   魏亭说:“少则两三个月吧。”   郭府的事处理完,他还有北郊工厂的事。   北郊那边就差半个月时间完工,魏亭自己不能验收了,就去托了谭文涛一嘴,让他到时候帮忙看着,等他回来后再正式动工。   谭文涛拍胸脯答应下来。   如今是七月初,等把楚令娴送去巴蜀后,大概就是八月中旬,那时候北襄国的人差不多也正好过来,时间上刚刚错开。   周夫人打算得仔细。   翌日一早,魏亭和楚令意坐车去了庆阳侯府。   楚令娴这事并没声张出来,被周夫人满得死死的。   要让别人觉得庆阳侯府不知情,到时候真提了楚令意,只说大姑娘不在就是。   府里知道的除了周夫人和楚宏泰,只有老侯爷老太太,这两位都是人老成精,谁会愿意把自家精心培养的嫡女送出去当个牺牲品,遂都暗暗默许了周夫人的做法。   庆阳侯府风平浪静一点风声都没有。   只有周夫人放出了一个消息。   更早些的时候,府里人都知道,周夫人让崇德寺方丈给大姑娘算过八字,说是大姑娘犯了一道疾,婚姻之事要等到十八岁之后。   也是因着这个,周夫人没早早给大姑娘看人家,家中姊妹也不比尊这个序出闺阁。   周夫人正好利用了这茬儿。   日前众人听说周夫人又去了一趟崇德寺,言道大姑娘这年正是关键,眼下需得静心去侍书。   周夫人的正德院,还有大姑娘的明非院这几日都有些动静,下人们也没谁觉得奇怪,只道大姑娘是要去寺里住几个月,斋戒侍书去了。   没人知道周夫人是要借着这个机会把楚令娴送去巴蜀和庆观主的三阳观。   周夫人为了不声张,已经是一切从简,饶是如此,最后也有三辆马车,加上楚令意那边一辆,一共是四辆。   出发前,周夫告诉他们,城外别庄里有五十个侍卫在等着,是护送他们去巴蜀的。   楚令娴从侯府出发,不算赶车的车夫,只带了两个贴身丫鬟。魏亭和楚令意从魏家出发,带了徽墨和临纸。   两方在城外楚家的一出别庄汇合。   魏亭骑马,两个丫鬟陪楚令意坐马车,一大清早出发。   夏日天亮得早,清晨更凉爽。   到别庄的时候,才将将辰时。   楚令娴是楚宏泰护亲自送过来的。   楚令意过去福了福身,喊:“大哥哥。”   没外人在,楚宏泰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说:“去你跟你姐姐说会儿话吧。”   楚令意知道他二人有话要说,点点头过去了。   魏亭叫了一句兄长。   楚宏泰跟魏亭介绍那五十个侍卫,又吩咐侍卫一路上只听魏亭吩咐,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云楼,一路上就麻烦你照顾二位妹妹了。”   云楼是魏亭的字。   这是他做了庆阳侯府的女婿后老侯爷给他起的,男子二十而冠,此是为成年,魏亭十九,但成婚了,也可以取字。   只是在外面,大多人都直接叫魏亭魏公子。   “兄长不必跟我外道,我定会把妹妹安全送到,放心。”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大都是楚宏泰在交代一些事情。   大约过了一刻钟,楚宏泰才说:“你们出发吧,时候不早了。”   一边丫鬟叫上楚令娴和楚令意,扶着二人上马车。   魏亭打马走在前面,同楚宏泰作别。   一行人,四辆马车,带着五十个骑马佩刀的侍卫,驶向官道,缓缓出发。   楚令意和楚令意坐的一辆马车,非常宽敞,有内外两层,外层丫鬟坐,随时听主人的传唤。   车璧是镂空式样的,车顶非常高,两边的大窗户封的是细纱窗,夏天乘坐不会太憋闷。   比普通的马车要好上太多,车内小桌上放着茶水点心。   楚家二姐妹,一个穿着杏粉色衫裙,一个穿着鹅黄色衫裙。一个赛一个的姿容绝色,清贵高雅。   满室光辉。   虽说事关楚令娴,但也并未见其心绪受到影响,还是同以前一样从容不迫,没有丁点急躁之意。   反而一会儿就同楚令意说来别的事来。   “对了,母亲让你的玉贴身收好莫弄丢了,道是和庆观主并不识得你,若没个物件给她看,到时我们俩说不准进不了三阳观的。”   楚令娴口中的玉佩,是楚令意生母留给她的,一块暖玉。   这玉有两块一样的,另一块在和庆观主身上。   楚令意努了下嘴,“一直贴身戴着呢,怎会丟了去。”   一边伸手扯开了衣裳就要把玉拿出来。   楚令娴瞥了一个不赞同地眼色,抬手就将楚令意的手摁了回去,帮她整理好衣领口,道:“没外人在也不可如此。”   楚令意哼了一下,“姐姐也太庄重了些。”旋即话锋一转问,“这边走过去下面是到哪儿?”   楚令娴给她递过去一份舆图,“自己看。”   拿过去翻来,“杨县?”   楚令意从未出过远门,自然不知道这些地方,“什么时候到?”   楚令娴想了想说,“看路程,应该要傍晚才能到。”   “大姐姐什么时候爱看得这些东西,我以为你只看诗经楚辞之类的。”楚令意语气淡淡。   楚令娴用书敲了她一下,云淡风轻回:“三妹妹下次看话本也要藏紧实些,莫要让人发现了。”   两人一人一回合,不相上下。   魏亭骑马,七八点的时候还好,日头升起来就晒人了。   中途停车休息的时候,他就换回了马车。   正好,大药房两个窗口刷出了东西。   防晒霜和解暑药。   魏亭想也不想就买了全十份的。   购买之后,东西瞬间出现在马车厢内,依旧是包装颜值十分在线,大罐防晒霜,解暑药是绿色的丸状。   魏亭把东西收好,放在马车厢内的抽屉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05 17:44:01~2020-02-05 23:54: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965477、小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ypsophila 10瓶;烟火流光、暖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43章   魏亭起先担心马车上那位那两个姑娘受不受得住周车劳顿之苦。想这官道的路平整些, 但如果一直坐在马车上,滋味也是可想而知。   倒没想到小看了她们,平素看楚令意最是娇惯爱闹, 眼下倒是一声不吭坐了两个时辰。   当然,也因为赶车的车夫都是经验十足的老把事了, 一等一的好手。   马车驶速度不快不慢,还特别平稳。   二个是, 她们虽没吃过苦,却也知道轻重缓急,楚令意耍性子也会看时候, 再者有个懂事的楚令娴在,闹不出大问题来。   正中午那那会儿是最晒人的,魏亭就安排停下休息, 正好休息吃饭。   出了城, 在官道行进了几个时辰, 周边渐渐没你房舍,路边的茶水摊都不多见。一行人找了一块片阴凉, 靠近河边树下的魏亭停车。   侍卫门积极将旁边守了起来, 一些人开始架锅做饭。   两位小姐这边要精细许多, 四个丫鬟辟出一块安静的地方,铺上娟布,上上水差点, 让主子休息。   楚令意和楚令娴才下来马车,透透气,丫鬟已经收拾整理妥帖。   她们用了精致的陶瓷小罐熬了粥,点心还是新鲜的,眼下亦能吃。不过这东西热天不能放, 需得快些吃完。   楚令娴还好,细细吃了一碗粥。   楚令意胃口都不佳,只吃了些果子。魏亭估摸着她应该是有些苦夏。   又担心她中暑生病,时时注意着楚令意的神色。   索性这才出门第一日,两姐妹看着都还好。   那群侍卫都在远处守着,没传唤不会过来打扰。   魏亭把他刚从大药房得的解暑丸拿出来,   见这漂亮陶瓷小罐,楚令意问:“拿的什么东西?”   魏亭把小罐盖子打开,那里面还放着个小镊勺。   “是防暑丸,你且吃一丸,能缓解头晕头疼,路上生病就不好了。”   边说,边把小药罐放在楚令意的手上,“拿着,给你打姐姐也吃一丸,还有那几个丫鬟。”   魏亭看着楚令意吃。   转身去拿一罐,给那些侍卫。   侍卫骑马,在外面暴晒,就算身体素质好也很容易中暑。   午间大概停留了一个多时辰,用过午饭,整理妥帖之后,又上车马继续向前走。   马车内,魏亭看了地图,算算时间,傍晚能到杨县。   老老实实赶了一下午的路,终于在晚饭之前到了计划好的地方。   侍卫打头,直接找了一家客栈,让楚令娴她们住进去,自己就在旁边客栈下榻,留下两人在主子身边值夜看护。   坐了一天的马车,楚令意她们显见地露出了疲态。   丫鬟们忙伺候着沐浴洗漱。   魏亭先周遭观察看了看,又在下面老板说了一会儿话。   不久,上楼来,径直去了房间看楚令意。   楚令意刚洗完了澡,徽墨指挥着这家客栈的婆子把水盆子抬出去。   临纸在给楚令意绞头发。   听见响动,丫鬟给魏亭行了礼,楚令意也抬头看过去。   魏亭走近,从临纸手里拿过干帕子,临纸识相地退下,轻轻关上门。   楚令意是坐在床上的,魏亭顺势也在床延边坐下,手上捧着她的头发,一下一下给她擦。   过了会儿,他问:“累不累?”   楚令意先没说话,过了几秒钟点了一头。   魏亭就说,等再过几天,习惯后就好些了。   毕竟还要走一个多月路,说别的安慰话也没用。   “以前可曾没出过远门没有?”魏亭问楚令意。   楚令意说不曾。   魏亭继续说:“若是去南边,倒能走水路,坐船顺水而下,比坐马车要轻松些。”   楚令意一听,歪头,问:“你去过江南?”   魏亭好笑回答:“没有。”   魏家几代都生活在燕京,可以算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   魏亭的记忆里,原身并没有南下过。   头发擦得差不多,只剩一点洇湿,晾着就成,魏亭把帕子放在一边。   说:“我让人给你送吃的过来?”   楚令意立马摇头,“且还不饿呢,不想吃。”   魏亭抬眉,淡淡看她,完全一点纵容的想法都没有,“中午就没吃几口,现下再不吃,三姑娘是想把自己饿成什么样,等到了巴蜀还见到人?”   楚令意拧着眉,“胃堵着,实在是吃不下。”   一路上都没吃什么东西,胃里哪有什么东西堵,不过是热得反胀,苦夏的毛病多半有这样的症状。   魏亭以前也见过这样的人,一到夏天,看着饭菜一口都吃不下去,或者只吃想吃点冰的。   但看楚令意娇弱,身子骨并不多好,魏亭不敢给她喂生冷冰的东西。   他没松口,让人送来饭菜,亲自盯着,肉蛋蔬菜吃几口,米饭吃了小半碗。   见也差不多,没在勉强,让人漱口去了。   魏亭自己就着楚令意吃剩下的,也不嫌弃,一并吃完。   “你……”楚令意十分吃惊,她看着魏亭,旦见他神色如常,张了张嘴,反而说不出什么开了。   只最后能把头日偏向一边,耳朵有隐隐发红的迹象。   吃完饭,魏亭没让楚令意干坐着,哄她起来写字。   这会儿徽墨就进来伺候了,给他们准备笔墨纸砚。   “三姑娘习的是什么帖?”   楚令意自己研磨,低声道,“习的是卫夫人的古名姬帖,写的不好。”   说罢,抬手,在洁白的纸上落下一行字。   流畅瘦洁的簪花小楷跃然纸上,看着赏心悦目。   书法里都讲究,善笔力者多骨,不善笔力者多肉。   魏亭没有学过毛笔,从小练的是硬笔书法,从的是柳体,到这里后改成软笔,适应几个月后尚算得心应手。   鉴赏水平水品谈不上,好歹能看出字的好坏。   于是就笑了,道:“三姑娘的字我瞧着挺好。”   楚令意现在才多大,十六岁,把字练到了这个程度,已经值得夸赞了。   楚令意不以为意,心里有数,自己在这方面从来不是好的,只是因为魏亭对她没有要求,才说写得好。   不过说来,庆阳侯府是什么门庭,魏家又是什么,魏亭的追求又怎会和她一样。   方才一时忘了,现下回过神,楚令意才纳罕察觉,魏亭倒也并不是市井那等不学无术之人,对书法这些还能侃侃而谈,不算是个睁眼瞎。   于是,她也自然而然问了一句:“你习的谁的字?”   “习的是柳体。”   魏亭写了十几年硬笔书法的人,就算换了毛笔,多年形成的写字习惯却变不了,转折收尾处笔锋十分明显。   他的字一看就觉十分强劲有力,筋骨多而肉少。   楚令意多看了他两眼,不得不承认他字比自己好看多了。   一时心里有些丝丝缕缕说不清的感觉。   “大姐姐字习得好,改日可一同切磋切磋。”   两人放在笔后,徽墨待墨迹都干了之后就将两人的字收了起来。   魏亭寻思着这一番走动也差不多了,瞧着天色已晚,就让楚令意早些去睡,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众人各自休息,一夜无梦。   翌日早晨,客栈里人声响动,魏亭下楼来。   昨天下午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客栈前面的一方台子。   有两个姑娘在台上弹唱。   魏亭对乐器没研究,半点不懂,认不出那是什么,只见那两个姑娘一个在弹一个在唱,配合得十分好。   下头桌子上坐着三三两两吃饭的人。   魏亭自过去坐了一个空桌,小二见上昨日晚来的魏公子,连忙上前。   昨日见一行人几辆马车,穿着华贵,就知道是哪家出远门的公子。   “魏公子想吃些什么,小的这就让厨下去准备。”   魏亭道:“随意捡着清淡不油腻的上些。”   “好的公子,您稍等!”跑堂的小二应下声,一溜烟走了。   很快小二给端上来一屉小笼包,一碗青菜菌菇粥,几碟小菜。   魏亭吃着饭,耳边传来咿咿呀呀的小调。   没一会儿的功夫,弹唱结束,那两个面向着人的这边福了一个礼。   然后一人拿着一个小托盘走下台子。   这就是向听众讨赏钱。   两姑娘生的只算清秀,但胜在年纪轻,皮子白,眼睛里还有一股绕绕的劲儿,弹唱又不错。   客人多了偶尔会有人调笑几句,但那两人只低着头脸色绯红,更惹人欺负。   魏亭看了几眼,刚好小二过来添茶水,因魏亭给他不少赏钱,他就放低了声音提醒了道:   “公子莫被这二人骗了,她们可不是什么良家子,乃是暗巷私门里头养的外人跟前叫女儿其实就是私妓的。在客栈卖唱得的钱一半儿给我们掌柜,咱们客栈在城门不远处的大街上,来的客人多是外地人,她们一早瞄准了,您可千万不要上当。”   魏亭给了一个角银赏他,笑说:“行了,你去忙吧。”小二谢过,挠挠头走了。   魏亭对别人以什么手段行当谋生不置可否,这社会对女性本就不太友好,他无意站在高处批判或指手画脚的人,更没有救风尘的心思。   是故等那弹乐器的女子走到他年前时,魏亭随手给了一块小银。   却那女子自小看男人长大,端是个眼睛毒的,更不说魏亭本就穿得玉袍锦衣,面相生的温润俊美,叫女子看得面颊绯红,十分招人眼。   五十柔柔媚媚说了一声,“谢公子赏。”   魏亭并不看她,女子流连了一会儿,才慢慢转身离开。   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从她腰间掉下一方粉色的帕子,正好落在魏亭旁边那条长凳子上。   魏亭:“……”   这其实就是这些女子的手段,她们深谙男人心性,知道有些人在人前不会表现出来,落下手帕,上头绣有一行小字,若真起了心思,之后必定会寻过去。   好巧不巧,这一幕就被二楼,刚出房门,倚在围栏边的楚令意看了个正着。   一张小脸瞬间变得冷若冰霜。 第044章   楚令娴一出来, 见她三妹妹脸色似有不对,气呼呼的女王,款款走过去, 看着她道:“怎么站这里?”   顺着楚令意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是魏亭是在下面用饭。   楚令娴以为又楚令意犯小性, 招着她的手拉到自己身边,神色不赞同:“不准下去。”   楚令意一滞, 想反驳几句,但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解释。   楚令娴又担心她饿肚子, 一边说:“我让人去拿吃食了,过来屋子里等。”   楚令意哼声嗤道:“这地方,哪来的什么好吃的。”   楚令娴睨她一眼, “怎么又使小性子了, 出门在外, 不可多生事端。”   楚令意双手捏着帕子在身前,人局在门上, 挑着嘴角冷笑, “大姐姐这话不该对我说, 生事的可不是我。”   “谁一大早得罪你了?嘴巴都快撅到天上去。”楚令娴很是诧异。   楚令意心里烦闷,把脸偏向一边,“谁得罪我, 我自己不痛快行不行。”   楚令娴知她就这样的拧拗脾性,最爱作弄,就没理她了。   丫鬟摆好了桌子,楚令娴看了一眼,特特说:“过来吃, 不许挑食。”   楚令意又不能真的绝食,冷着脸到饭桌旁边坐下。   她生的好,生气冷脸也是漂亮,楚令娴亲自给她添了热汤,素饺,看着她吃下了。   一边分心同她说话,“再走个三五日就到了青州,你爱吃的一道糖心奶糕点心,就是那地方的特产,咱们家位点心做得极好师傅就是青州人,等到了那儿,你要愿意,咱们就多留两天,不急赶路,可好。”   楚令意抿抿唇,“姐姐怎的这般好说话了?从前最爱说我的规矩,现下倒都依着我来了,我可不敢逾矩。”   这话说得旁边几个丫鬟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徽墨好歹忍住了,但还是眉眼弯弯,说:“姑娘,大姑娘哪一次不是依着你的。”   楚令意哼了一声,用心吃饭去了。   心里却想还着魏亭方才在下面跟个陌生女子说话调笑的事,那女子还把手绢都扔在魏亭面前。   不知羞耻的很!   “果真就是内里的坏胚子,装不了好人!”楚令意咬着后槽牙狠狠道,骂的自是魏亭。   吃过早饭,众人继续赶路,出了杨县。   趁着太阳没那么大,不是最热的时候,马车速度加快了些。   楚令意原又要跟楚令娴同座一辆马车,却不妨楚令娴直接打发她。   “且瞧你摆的这副模样,快些自己去一边待着,莫要来闹我,我不稀得看你。”   楚令意气性颇大,听了话甩着袖子转头上了自己的马车。   书也不看,点心也不吃。   临纸把她常把玩的玩件儿拿过去,只见楚令意直直盯着那东西,然后突然发作,扬手起,将玩件儿狠狠忘地上一摔!   “砰垌”一声响,碎了。   虽然车地都铺了地毯,但玉件细碎怎经得住摔,一下子就碎成了几瓣。   临纸心下一噔,知道主子是真的发了脾气。   登时小心翼翼跪坐在一旁,不敢出大声。   楚令意内火越来越大,摔了东西之后脸色也没见好转消气,反而越发沉沉。   车厢里十分安静,半晌,她一挥手:“你出去吧,让我一个送呆会儿。”   临纸说是,连忙退下马车。   去了旁边一辆,在车辕上坐着。   魏亭骑马一直走在楚令意的马车前面,听到了些动静,拉着缰绳折回来,就见临纸从车内下来,一脸恼丧。   就问:“你家姑娘怎么了?”   临纸摇了摇头,嗫喏说:“不知是不是昨日没睡好,在那儿跟自己发脾气,说先不用我们伺候了。”   魏亭一听就下了马,让人把他的马牵走,自己转头上了车内。   竹帘一手被撩开,人进去了。   一个身形过来,倒让楚令意猝不及防地愣了下,回神后立即道:“你上来做什么。”   魏亭看着她,又瞥见碎在地上的碎玉。   显而易见,这位主儿又闹不痛快了。   魏亭把碎玉捡起来扔在茶几上,问她:“不高兴了?谁招你了?”   昨天晚上还好好的,真是没睡好起来就这样了?   魏亭不信。   “哪里不痛快你说出来,这且还是行车路上,你记不记得我们是出来做什么的,闹得这样不怕外面人知道了笑话你?”   楚令意嗤嘲看着魏亭,讥诮:“别人为什么要笑话我,做那样让人不耻事的人是你!”   魏亭一愣:“我做了什么让人不耻的事,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脑子一闪,突然想到什么。   楚令意眼睛里簇着两团火,一寸不让:“不用谁来告诉我,我自己亲眼瞧见的,你同那卖唱女子嬉笑说话,你给了她银子,她还把贴身帕子丢给你,是也不是?”   大约是说出来更怒了,楚令意手里的手绢捏成一团,就往魏亭那边扔。   手帕轻飘飘,自然砸不到人。   魏亭心下一叹,果然是这个事。   这火是冲自己来的。   心说这次算是知道,为什么事情经过多人传播后,会偏离轨道变得十分离谱的因了。   一件简单的事,楚令意都能把真相歪曲成另一个样子,若再多一个人来传,结果真不敢想象。   眼见这人把自己气得发抖,还是因为一见莫须有的事——   遂魏亭靠近坐过去楚令意旁边,把她压住。   在她耳旁道:   “嘘——”   “安静一点,我跟你解释,事情不是你看到的样子。你只看见我给人家赏钱,怎么没看见当时在楼下的客人都给了,那女子在客栈你卖艺,我不给钱说不过去此其一。其二,我与那女人素不相识,从头至尾未对她说过一句话,哪来的嬉笑打骂。其三,那人扔下帕子,却与我何干,我一眼也未多看。”   “三姑娘若不信不如我们再调转车头回去看看,看我是不是对那东西视而不见的?”   魏亭一字不顿飞快解释一通。   好半天楚令意都没出声,似乎在像判断魏亭说的是真是假。   旦见魏亭一手抱紧自己的腰,从上略低头打量自己,俊美的面相,神情坦荡自然。   楚令意忽然心一慌,旋即脱口而出,“狡辩!”   她伸手要打魏亭的脸,却被魏亭轻而易举捉住。   “三姑娘,你是对自己的容貌不信心么,为何会认为我能看上其他人?”魏亭眼神深沉,定定看着楚令意。   楚令意脸上升起一股热度,不知是羞是臊,想到要叫魏亭看了笑话,挣扎着抬腿去踢人。   还真把魏亭踢得闷哼一声。   然而下一秒——   魏亭压过去,直接吻住了楚令意的唇。   皮肉贴着皮肉的温暖触觉,就像吃了棉花糖,慢慢融化,浸入。   柔软,芬芳。   从微张的唇缝而进,轻轻扫过贝齿纠缠。   一时间,马车厢内只听见清晰的交错的呼吸声,一道深沉绵长,一道急促断续。   半晌,楚令意都回不过神来,那种带着强势的缠绵令她抵挡不住,只能备受欺负。有湿热的气息从自己脖颈处,她下意识发抖。   因为挨着太近,鼻腔里浸了一股药香味,避不可避,直至被楚令意完全吸进胃里。   冷幽掺合着苦味的药香,十分独特。   楚令意十根纤纤素手,掐在魏亭的腰上,手背隐隐可见细弱的淡青色血管,以及苍白的指尖。   其实是很短的时间。   过后,魏亭抬起来头,缓缓说:“你要再不乖,外面人都听见了。”   *   徽墨见魏亭又从马车出来,迟疑了下问:“这会儿天热,三爷怎么不在里头坐?”   魏亭表情淡淡,没说话。   徽墨误会了,连忙说:“是奶奶还没消气吗,我进去伺候主子。”   “站住。”魏亭及时把人拦住,“让她自己静一会儿,莫进去,不然更难哄了。”   徽墨信以为真,登时止住了动作,道了声是,然后就坐在车辕边。   这番过后,接下来几日,楚令意再没做作什么幺蛾子。   安安静静同楚令娴做一辆马车上,两人下下棋,看看书,说说话。   除了闷热让人心燥有些心绪不宁外,其他倒没什么别的问题。   魏亭给的防暑丸效果十分不错,或稍微有些热得头昏,送一丸服下,半个时辰就能缓解。   转眼五日过去,一行人抵达了青州。   青州不比之前路过的几个小县城,物资匮乏。   一州之城,地大人多,热闹非凡。   进城后,人来车往,坊市喧闹,旁边两侧酒楼茶馆林立。   侍卫一部分人去找地方暂住安顿,魏亭这边几辆马车不紧不慢走着。   因楚令娴说完在这里留几日,他们便不准备住客栈,直接去租下了一座私宅。   侍卫来报,让几人先去安顿放好行礼。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感谢在2020-02-06 15:53:30~2020-02-06 23:1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捣蛋鬼 5瓶;烟火流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45章   那次马车上的事过去之后, 楚令意就不怎么跟魏亭说话了。   不知在想什么。   但因她惯常就易喜易怒,性情多变,丫鬟没觉得不妥。   楚令意这人, 一向是,真生谁的气, 定是要闹腾得不休不止,不管是明着还是暗着, 需得让得罪她的人崩溃才解气。   眼下不声不响,若说她没生气,但对着魏亭时又肃着一张脸, 冷冷淡淡,话也不跟人说一句,爱冷着人。   只有楚令娴若有所觉。   这些日子一路走来, 楚令娴冷眼瞧着两人相处。   知他两人不睦, 因多在楚令意。   魏亭真心不像个小门小户家出身, 自身有股说不出来的气质,为人处事周到妥帖。   待楚令意极是包容, 楚令娴细细想了想, 魏亭的表现她十分熟悉。   楚令娴十分了解楚令意, 知她的性子。某些地方,执拗非常。   楚令意身为侯府闺秀,显见的有着与之匹配贵女的脾性, 神态不自知高高在上,从来冷睨旁人,惯是争强好胜,不肯让步。   这是楚令意的天性,股子里带来, 就是人们常说的本性。   古话就说本性难移。   早先几年,楚令娴还时常教导楚令意,令她不可喜怒形色,待人应当更宽和,而非计较。教训她嫉恶如仇。   是之后,周家外祖的一番话,才令楚令娴醍醐灌顶。   当时周老太爷对她说:“脾性生而固之,只要非作奸犯科之辈,何须要以自己的准则要求责令改之,否则岂非强人所难?”   当是时,楚令娴震惊异常。   周夫人也说:“你从小就容仁,万事不用我多教便能很快领悟,透彻聪颖得罕见。都知庆阳侯府大姑娘好,然这却不是我教的,各人有各人造化,我只教你们何事可做何事不可做。而今,你和你妹妹依旧截然两种不同性格。”   楚令娴醍醐灌顶般明白过来。   是啊,这世间只有一个楚令娴,也只有一个楚令意,她怎么能去强行改变别人,以自身的准则要求别人。   那之后,楚令意再不觉楚令意偏执执拧爱作翘耍赖有甚错处,只要不在原则没犯错,她都不言。   是以,府里大家都知道,大姑娘纵容三姑娘。   周夫人管后院之事都是大面上的。   几位姑娘们的院子是大姑娘管着。   老侯爷和老太太都没说大姑娘一句不好的地方,只有夸的。   两府姑娘性格各有各的不同,在大姑娘跟前却都老老实实,受她管教。   楚令意是庶出,却没下人可不敢因这个怠慢,你叫三姑娘生气,这位姑奶奶一旦闹起来,是说发作就发作。   只要不出大问题,周夫人多数时候不闻不问。   找大姑娘,大姑娘菩萨心肠,极好的规矩,但她偏疼人啊。   是故庆阳侯府内院奴仆几乎心里都知,三姑娘不能得罪,那比嫡出还像嫡出!   看看别人府里骄纵肆意的哪个不是太太生的,庶出的就算养在正院,那也是低眉顺眼,给嫡出的作陪衬。   楚令娴在魏亭身上看到一股劲,一瞬间明白过来,是了,是对方待楚令意的方式几乎同自己如出一辙。   屋子里,两人坐在小塌上。   楚令娴看着正在玩九连环的楚令意。   心说,楚令意对富贵权势生来有追求。   她同魏亭之间,恐还有得磨。   “姐姐叹什么气。”楚令意抬头,过了会儿,把九连环扔了过去,“喏,给你解。”   楚令娴把九连环摸过来,看了一眼,慢慢说:“这是你十二岁生辰时母亲送你的,把玩了五年,日日都要摸,怎么不会腻。”   楚令意几乎奇怪地看了楚令娴一眼,“为什么会腻。”   楚令娴一笑,“好了,跟你说笑的,你收起来吧,待会儿要出门。也是机会倒难得,没那起和亲事,我们不定一辈子都出不得京城一次……”   最后一句话似有感而发。   楚令意点头,“那你先等等,我回屋换身衣服。”说完就抄起九连环走了。   等那身影都消失不见,楚令娴才低低叹:“世间哪有无缘无故就得人偏疼的人呢……”   楚令娴这一路走来,对魏亭时有观察,对他倒是越发认可。   楚令娴许诺了要带楚令意去吃点心,不过傍晚出行,却不是吃点心的好时候。   之所以这时候出门,是因为进城后发现,发现今日是青州府的花灯节。   既然来了,巧遇节日,怎么都要赶一趟热闹。   官宦富贵人家都是提前包了画舫,在湖中看灯才美。   被各色各样的花灯包围,乃是一景。   他们一行人下午才到,时间太晚,已经没有画舫可租。   魏亭当然不能就让楚家两姐妹自己出去,不放心。   只得亲自领着,带了四个侍卫,一起出门。   晚上街上果真十分热闹,坊市间人流川杂,各色小摊小铺令人眼花缭乱。   临纸跟在一旁,小声说:“青州府跟咱们京城甚是不同。”   这就是各地习俗文化不同带来的差异了。   “走吧,我们也过去买盏花灯。”魏亭道。   既然是花灯节,怎么好让楚令意楚令娴干看着。   最后,一行人一人捧了一盏花灯,那四个侍卫也不例外,被卖家把东西塞到手上的时候,整个表情都是木的。   楚令意稀罕,从前没弄过这些,双手捧着,一边走一边说:“咱们也去湖边放。”   楚令娴道:“走慢些,莫撞着人。”   青州府的青池湖非常大,一眼望不到边。   此时,放眼望去,湖面上已经漂着星星点点的光,如星辰银河一般。不过星辰银河美丽而幽冷,这里却是暖暖黄光,似万家灯火,散着烟火人情味。二者给人感受截然不同。   楚令意说:“这青池湖,当真名不副实,这般宽阔无边。”   画舫驶在其中,都是小小一个点了。   魏亭好笑:“青池湖是最大的内陆湖,自然如此。”   楚令娴:“是这话。”   因为湖泊大得没边际,即使放花灯的人多,却也一点不拥挤,还能小一处没有的地儿。   侍卫打着灯笼在前面照亮,魏亭走在最前面试试水,怕那俩姑娘踩水摔跤。   确认没问题了再招呼人过来。   “放吧。”   两人上前蹲下来,捧着着花灯慢慢放入水。楚令,还忍不住吹了一口气,想叫灯顺风飘走。   魏亭正看着河面,忽然皱了皱眉,打着灯笼往前走了几步。   盯着一个地看着。   侍卫连忙问:“怎么了公子?”   魏亭看了水面扬出一串气泡。   沉了沉神色,“好像有人溺水了。”   话落已是脱下外袍,一下跳入水中。   等几人回神魏亭已经游过去钻入了水中。   楚令娴面色一冷,旋即道,“快下去看看。”   两个侍卫一合手,放下佩刀,噗通一声跳进水中。   片刻后,魏亭救上来一个人。   魏亭抹了一把脸,长长呼吸了几口,才沉声道:“你们散开些。”   人已经失去意识,魏亭将他放平,领口解开,开始按压腹部和人工呼吸。   旁边几人见魏亭这样都顿了顿,不解其意,但也知紧要关头,不敢出声。   几分钟后,躺在地上的人一抽一抽吐出几口水。   临纸惊喜道:“有反应了,水吐出来了!”   魏亭停止动作,起身,道:“先把人带回去。”   回去后,魏亭把脉开了副药叫人去买。   丫鬟帮那人换了干净衣服。   不多时,躺在床上的人慢慢睁开眼睛,   他看着床前站着的楚令意几人,说了第一句话:   “我乃……蜀中府城前郡守,李道司之孙李丞宴,多谢各位……救命之恩。”   他气虚还未恢复,一句话说得断续。   魏亭挑眉,蜀中前郡守之孙?   “你先休息,我让人给你煎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几人一道出去了。   楚令娴才缓缓说:“蜀中前太守之孙怎么会出现在青州府?还在湖里淹着,是自己失足还是为人所害?”   “等明日那人好了,问一问就知道了。”楚令意说。   好好的出门看花灯,救回来一个人,众人也没心思再玩,各自回了屋子。   第二日,李丞宴身体恢复,起来后,就要去亲自道谢。   “多谢魏公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日后若有所言,我必但死不辞。”   眼前青年,有着皎皎明月一般的相貌。   昨日这人一身狼狈,又黑灯瞎火没注意,今日一见,竟生得这样的颜色。   魏亭心里一瞬冒出太的念头竟然是,这人是他看到的第一个长相上跟楚令意不相上下的人。   虽然是个男人。   之后,李丞宴介绍了自己的来历。   他年纪十七,三个月前从蜀中来青州府,拿了举荐信来青州府任职,后被人诬陷,昨日被歹人推入青池湖中。   如果不是被恰巧被魏亭救下,此时怕是已经枉死青池湖中的一具尸体了。   事情的经过李丞宴几句带过,显而易见不想对外人说起。   魏亭并不计较,本来大家就是陌生人,他救对方也是巧合。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一点~感谢在2020-02-06 23:11:10~2020-02-07 20:2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eashell 3个;4196547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烟火流光 76瓶;21196033 10瓶;羲和 8瓶;娃娃的名字 3瓶;莫忘旧人曾婀娜&、拔剑起长歌、只想看卖萌不想带走、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46章   魏亭自然不会多问。   不过, “对了,我并非青州本地人,只是路经此地而已, 过几日就要出发离开,去的, 却正是巴蜀。”   “恩公一行是要去巴蜀?”李丞宴讶异,“这般巧……”   魏亭嗯了一声, 又说:“不用叫我恩公,我字云楼,你叫我云楼便可。”   李丞宴就叫他一句:“云楼兄。”   魏亭:“我们此行, 乃是去巴蜀探亲。”   李丞宴见魏亭跟他说这话,心中不由想到,莫非他真是单纯一片好意?   但李丞宴自小饱受人情冷暖, 受过的恶意嘲笑比吃过的饭还多, 久而久之都落了个不轻易跟人交心又虚伪的模样。   于是, 就假作伤感,苦笑道:“我如今一身落魄, 身无分文。不知云楼兄方不方便, 可否顺道捎带小弟一脚, 我亦是要回蜀中,实在……”   话到此,他面露羞愧, 似是不好意思极了。   魏亭沉吟,随后笑了笑,“倒也不是不可,只是我这里有两位姑娘家,马车走得慢些, 你若不觉得麻烦,一同行路亦无妨。”   “怎会嫌弃,我是麻烦了云楼兄才对。”李丞宴连忙道。   正说着这话,楚令意和楚令娴进来了。   魏亭对李丞宴介绍:“这是拙荆,”他指着楚令意,随后又指了指楚令娴,“这位是姨姐。”   李丞宴连忙各手执了一礼,“两位姑娘好,在下李丞宴。”   楚令意和楚令娴各自回了礼,道:“李公子无需多礼。”   李丞宴生得好相貌,一般来说更能得人好感。   只是楚令意不知为何,不冷不热瞧了他好几眼。   魏亭告诉两人,说李丞宴这番也要会蜀中,之后会跟着他们一道走。   楚令意不知听没听,有着心不在焉。楚令娴面上无什么表现,心中却沉思了下。   两人也没在魏亭那里呆多久,李丞宴毕竟是外男。   楚令意说要去外面逛一逛,楚令娴自然陪她去。   乘马车出门,带了侍卫。   车厢内。   楚令意说:“姐姐,就这么让那人跟我们一起走?”   楚令娴心里正想着别的事,思绪一下子被打断,回神听见这话,当下立即就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她神色淡然,回道:“人也救了,送佛送到西,并非什么大事,左右是同路,没甚影响。”   见楚令意蹙头紧蹙的模样,故意问:“怎么,三妹妹对那位李公子有意见?”   “姐姐莫要随意揣度旁人的心思。”楚令意哪会认。   楚令娴摇头叹息。   两人带吃了青州府有名的点心,又在茶楼李喝了茶,才返回。   在京城时一人有八双眼睛盯着,一举一动都有讲究,规行矩步,半点不能踏错。   出了远门倒能放松深片刻,两人心照不宣。   李丞宴的奇怪之处不用说,年纪尚幼,将将十七岁,自言是蜀中前郡守之孙,却又拿着举荐信到青州府来任一低微职位。   需知蜀中距青州路程依旧十分遥远。   家中既不是无名百姓,身在士家大族,怎会被走得那么远?   魏亭也只是见这人面相端正,眼神清朗,不似奸诈狡猾之辈,算做一回好事。   并不关心李丞宴身世。   但是,跟魏亭冷战了好几日的楚令意,这晚居然主动来了魏亭的屋子。   “三姑娘怎么过来了。”   楚令意不肯坐下,端着手站在一旁,“我有事与你说。”   “嗯。”魏亭点点头,“你说我听。”   楚令意看着他:“你怎么答应李丞宴同咱们一道上路,还有大姐姐在呢,多有不便。”   这么长时间了,魏亭也悟了些跟楚令意说话的诀窍,此时便缓声道:“原也没想到会有这出,救了人是偶然,哪知事情巧,对方是蜀中人。年纪又小,遭人迫害,却不肯给人添麻烦,未曾多说遭遇之事,叫人可怜。再者一个,我等对蜀中一无所知,路程也是第一次走,不如捎带上他,一来有个指引,二来等到了蜀中,有个当地人在旁,会少很多麻烦不是?大姑娘通情达理,心地仁善,想来不会不答应的。”   魏亭一边说心里一边想,楚令意见都没见过李丞宴两面,怎么看着对人像是有什么意见?   他脑子忽然闪出一个不着边际的想法,心说该不会是楚令意觉得人长得漂亮,天然就有敌意,就像王不见王的那种?   下一瞬,魏亭自己都要被自己逗笑了,赶紧收回脑中不靠谱想法。   好话都被魏亭说了去,楚令意一时滞住,想不出反驳的话,一时恼来,就甩袖子走了。   在青州留了三四日,就又出发了。   只是比之前多了一个人。   魏亭觉得不错,多了个可以说话的人。   李丞宴这个人教养学识不错,越相处就越发现此人极聪明。   一个人的性格从他的言行举止,以及与人相处尺度的拿捏上,很容易看出来。   特别是在不熟的陌生人之间。   短时间内就大致就可以判定自己接不接受得了这个人。   就像在学校里,一个新开学时期,刚认识的同学在经过一个星期的相处接触后,就能准确选择到能玩在一起的同学。   因为人本能会选择和自己三观性情最相近的接近。   李丞宴似乎非常懂得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之道,丝毫不会令人感到不舒服,甚至能和魏亭交谈甚欢,有种知己的感觉。   这种,要么是魏亭和他三观极为相合,要么,就是李丞宴情商极高。   两人在马车内闲谈下棋看书,魏亭越来越欣赏这人。   年轻,涉猎极广,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你说什么他都能接上。   自然,李丞宴也试出了魏亭的深浅。   “云楼兄上次说,你们是去蜀中寻亲,不知是哪一家,我自小在长在蜀中,若不嫌弃,或许能帮上忙。”   魏亭摆摆手道:“不着急,是一位隐世的长辈,不好大张旗鼓,到时若真遇上麻烦,我必不推迟。”   李丞宴心知这是问不出来了,就从善如流换了话题。   又一连走了十多日,天气越发热得吓人,蜀温笼罩,烈日灼人。   楚令意楚令娴两姐妹精神也不好起来。   中午那两个时辰几乎不怎么赶路了,把行路的时间挪到了清晨和傍晚。   在一连几日的高温之后,这日傍晚,又突然降下猛烈暴雨。   当时魏亭他们正走在峡谷山道,中间一条长道,两侧高崖耸立。   是处十分危险的地形,若是行军对敌,这就是和埋伏奇袭的好地段。   魏亭沉思了一会儿出了马车,并不顾滂沱大雨打在身上。   直直走到前面,和那些侍卫说着什么。   因为大雨,石路泥泞,马车都非常不好走。   楚令从马车窗户意望着外头的大雨,愈发心烦意乱,偏偏马车走得极慢,左摇右晃。   她伸手探了探楚令娴的额头,脸色一沉:“姐姐,你发热了。”   楚令娴瞥了她一眼,平静说:“不妨事,你且莫急,等过了这段路再说。”   楚令意并没依她,一下将马车帘子拉开,跳了下去。   “我去叫人。”   “你等等……”楚令娴伸手衣角都没拉到一片,人就出去了。   直听外头丫鬟的声音跟着喊:“姑娘您慢些,我给你打伞……”   这么大的雨,一把油纸伞根本不顶用,楚令意提着裙子直直往前走,一边挥开人,“别跟着。”   魏亭才跟侍卫吩咐完话,回头就见楚令意伞也不打淋得湿哒哒的模样,只冲着自己走过来。   他太阳穴突突一跳,想也不想翻身下马!   几步过去一把将楚令意拉到自己身边,从追过来的丫鬟手里接过伞给人撑着,拧着眉,半训斥道:“小姑奶奶,这么大的雨,你跑出来做什么!回头生病是谁遭罪?”   哗啦啦大雨遮住了大半声音,楚令意踮脚凑近魏亭耳朵旁,用手捂住,大声道:“大姐姐发热了,你快去看看。”   魏亭心一凛,不敢耽搁,拉着着楚令意往前走。   楚令意一身衣裙湿了个透彻,雨淋在身上把裙子黏连在一起,脚下又是泥泞石路,一不小心就被绊了个踉跄,要不是魏亭牵着她的正扶住,又要受罪。   魏亭也嫌麻烦,心说别让这丫头也跟着病了。   索性扔了伞,打横将人抱起来,大步往前走。   飞快走向另一辆马车,将楚令意放进去,嘱咐丫鬟,“给她换干净衣服。”说完就去了楚令娴那边。   楚令娴那里,丫鬟已经进了内间陪着,一看魏亭过来,赶紧腾出位置,“姑爷,您快给我们里姑娘看看吧。”   魏亭说:“伸手。”   随即,两根指头搭了上去,沉心静气给人诊脉,同时问:“几时起的症状?几时发的热?”   一旁丫鬟连忙回答:“昨天姑娘喉咙就有些不舒服,还以为是热的。早上起来嗓子就哑了,大约是中午发的热。”   一刻钟后魏亭收回手,对楚令娴说,“没什么大问题,不用担心,回头我开些药,吃下就好了。”   丫鬟却在旁边急得快哭了,“可是眼下不知几时才能走出去,走出去了还要多久找到药铺子抓药……”   魏亭按了按太阳穴:“我那里有药,你跟我过去拿。”   说完就先下了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  先发再修改。感谢在2020-02-07 20:28:11~2020-02-07 23:5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碧丽屋悠 10瓶;江南柳堤 6瓶;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47章   从魏亭那里拿了药丸子, 丫鬟当即过去喂楚令娴吃下了。   边又给倒了一杯水温茶,一边庆幸说:“还好有三姑爷在,他随车带了这么多药, 还都是做好的药丸子,吃起来方便, 不用去熬汤药汁子。”   楚令娴服过药,丫鬟要扶她躺下, 说:“姑娘睡会子吧。”   楚令娴摇摇头,马车走起来深深浅浅摇晃,哪里睡得着。   一边看外面一边问:“三妹妹呢, 方才在外面淋了雨,可有赶紧换干净衣裳?”   丫鬟回说:“姑娘放心,三姑娘在那边马车上, 丫鬟伺候着, 想是不会有问题。”   楚令娴闭眼揉了揉眉心, “那便好。”   雨势越来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迹象。   眼看着天渐渐暗了下来。   不怎么好看路了。   不知什么时候, 李丞宴也穿着蓑衣下了马车, 走到魏亭身边。   魏亭就让人牵了一匹马过来, 说:“会骑吗?”   李丞宴翻身跨马而上,动作利落。   李丞宴:“这雨要再下下去,情况不妙。”   魏亭安排一大半侍卫守在后面四辆马车旁边, 打头探路的有四人。   魏亭看了一眼远处,“天黑了更糟糕。”   这样的天气在这样的地方,必须尽快走出去,找到能下榻的地方,否则有危险。   看着周遭看不到头的峡谷险道, 两侧陡峭斜坡山体。魏亭担心泥石流和山体滑坡。   他问李丞宴,“走出这条山道大概得多久?”   李丞宴顿了会儿,知道魏亭的意思,却只有摇摇头,“我之前来得时候,天气尚好,速度更快,这样也走了整整一日。我们是未时正刻进的峡谷山道,眼下已是申时,若是骑马,天亮前能出去。”但他们一队人几辆马车,根本走不了那么快的速度。   要去巴蜀,这条是毕竟之路,要是有选择不要魏亭也不会走。   倒霉就倒霉在进来的时候还是大晴天,走到半道开始下雨,从小雨变暴雨。   就算现在折返的话也要两个时辰,不折返……接下来一天一夜都要耗费在这里。   魏亭眉头皱成了个川,沉思片刻,最后还是说:“折返吧。”如果真这么倒霉,雨继续下不停,魏亭不敢赌后果。   李丞宴也是这个意思,他出来原本就是要提醒魏亭折返,没想法魏亭比他想的更果断。   随即魏亭扬手,吩咐点头回转,侍卫应下,立马缓慢动作   楚令意在马车见晃来晃去,当即就招来丫鬟问:“出什么事儿了,马车怎么往回走了?”   临纸是问了马车夫,随后拉开帘子回话,“姑娘,是地势不好,下雨前面危险,姑爷说要折返,等天晴了再走。”   楚令意不再说了。   马车又一点点往回,摇摇晃晃,时而听见马打鼻响躁动不安。   走了大概有一刻钟,前面探路的人骑马飞快跑了回来,面色焦急报告,“公子,前面走不了了,山体塌了,路被堵住了,马车过不去!”   这话一出,大家脸色都不好看,魏亭道,“先停下,我过去看看。”   李丞宴跟着过去了。   魏亭叹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还真是山体滑坡。   折返走不通,现下没办法,只能耗在险道里头。   李丞宴看了魏亭一眼,说:“不能停,停得越久越危险。”   魏亭点头,道:“我知道,必须走夜路了。”   马车往往返返来回打转,雨声躁人心弦,又听人说路挡住了,众人心中各自焦急不安。   楚令意问丫鬟:“他怎么还进来,这天都要黑了。”顿了下又说:“大姐姐应当吃了药,不知好些了没有。”   临纸先回说三爷在和侍卫商量着什么。   又担心主子一个起意就要出去,忙道:“我看丫鬟去三爷那边拿了药,大姑娘肯定是吃了,应当在休息。”   楚令意嗤了一声,“大姐姐那样的脾性,眼下定是睡不着的。”   徽墨也说:“总之姑娘现下不好过看,外面一团乱,三爷都淋成什么样,全身上下衣服都湿了个透。”   楚令意道:“你招个人去请他来,说我有事找。”   马车旁边就有守着的侍卫,得了话过去了。   不多时,魏亭就骑着马过来。   楚令意撂开马车帘子就要探出身去,魏亭立马伸出一只手给她挡出住,嗓音低沉:“别出来,外面到处是湿水,别又弄你一身身,在车里坐好。”   楚令意就没动了,但她说:“天都黑了,你却还在外面做什么,为何不上来车上?”   魏亭靠近了些,俯下身,大半个身体挡在门口,慢慢跟楚令意说:“今晚要赶夜路,我要看着,你乖乖待在车里,要是饿了就先吃些干粮,累了就睡会儿。别怕,我就在外面。”   楚令意抿着唇。   魏亭又嘱咐丫鬟照顾好楚令意,才又走了。   魏亭这般哄楚令意,徽墨和临纸两个也看的脸红。   心说他们三爷俊朗不说,人且体贴温柔,对她们小姐再好没有了,倒比那些养了三妻四妾的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不知不觉中,几个丫鬟对魏亭早已十分尊崇。   雨夜赶路非常艰难,即使在四辆马车顶延都挂了灯笼,也只有些微弱的光。   还很容易被风雨打灭。   车队缓慢行进。   从黑夜到黎明,熬过了长长一夜。   楚令意昏昏沉沉,没真的熟睡,总是一会儿就醒,一会儿就醒。   幸好,慢慢长夜过去,并未出现意外,他们快走出来。   前方,魏亭好歹松了一口气,出了险道也不怕雨了,等到了有人的地方,就能歇息休整。   李丞宴说:“出了这条峡谷道,还要过一条河,之后再走一日差不多就能到宁州。”   魏亭道:“那就快些吧。”这一路每个人都是筋疲力竭。   楚令意醒来后,因为不能下去,她睡得浑身酸疼,心情就不太好,临纸拧了帕子给她擦擦脸。   安慰说:“姑娘先忍忍吧,咱们已经出了山谷,马上就要到宁州了。”   楚令意瞥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临纸:“方才车停了一会儿,我下去打水,听三爷说的。”   楚令意又问:“大姐姐那边如何了?”   “大姑娘有些没精神,但已经退了热,药还吃着。只能等进了城再好好养几日。”   楚令意想去看看人,最后还是忍住了。   天渐渐大亮,但是阴暗,一行人继续行进,不多时,果然到了李丞宴说的那条河边。   没想到又遇到新的问题。   下了半日加一夜的雨,河水涨了,原先的桥被没在里面,看不见了。   魏亭看着李丞宴。   李丞宴思索了一会儿,指了个方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那边。”   侍卫们分开去试找。   两刻钟后。   有人在远处喊:“公子!找到了!”   魏亭:“走,过去吧。”   侍卫把桥摸清楚,人走进去试,水大概淹到了膝盖。   几个侍卫走最前,装货物的紧跟着,再是坐了楚家两姐妹的马车,魏亭和李丞宴垫后。   这条河很长很快,魏亭粗略看着,他们走的这块宽度怕是有三四十米。   因为天气原因,河面亦是汹涌澎湃,左右荡漾,远没有平时的平静清澈。   “什么声音?”魏亭突然开口。   跟在他身边的侍卫以为他有事,向前跑了几步,“公子您说什么?”   魏亭眉一皱,“不是,没叫你们,刚才好像……”   骤然,他脚一顿,脸色大变,立即出声喊:“所有人都停下——!”   然而变故就在一刹那!   已然来不及撤退,脚底下咔咔的崩裂之声。   是桥断了!   进退不不得,所有人面露惊恐。   跌入河流的前一秒钟,魏亭偏首,沉沉大喊道:“李丞宴!帮我看大姑娘那车……”   咔嚓!崩落!   尖叫声,马嘶声!   所有东西所有人,一同掉入了湍急的河流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07 23:59:11~2020-02-08 17:54: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喜欢小包子 10瓶;阿文 3瓶;简、小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48章   魏亭在桥断掉的前一刹那, 就飞快向楚令意乘坐的那辆马车跑了过去!   但伸出去的手刚摸上车辕,木桥彻底断裂,就听“砰隆”一下, 接着哗啦啦的响声。   所有人全掉入河水中。   咕咚一下。   铺天盖地的冷水瞬间侵入五官七窍,蒙上一层水。   整个身浸入冰冷的河内, 挣扎,扑腾。沉下。   不知过了多久, 魏亭从慢慢从水中游李上来。   楚令意还在马车内!她不会水,得赶紧去救她。   魏亭转头,举目看看, 很快,发现不远处的马车,已经半沉, 中只剩小部分在水面声。   他立马手脚并用拼命向前游去!   终于, 在咕噜咕噜, 水流扑腾中,魏亭一把抓住了马车的帷幔。   旋即, 魏亭屏住呼吸, 潜入水底, 四处摸拉,找到车门。   细细去看,正见里面半蜷缩着一个人, 便毫不犹豫游进去将人拉了出来。   然后抱着向上游,哗啦一下破出水面。   魏亭用力呼吸了几口气。   一看,救回来的人是徽墨。   这河太宽阔了。   此事看着,仿佛是无边无际。   魏亭用了最大速度,带着没了意识的徽墨上了岸边, 将她抱到了地势略高的地方放下。   然后摁压了几下心肺复苏,几秒钟后徽墨吐出一口水。   魏亭见她睁开了眼睛。   立即站起来,再次跳进了河中。   河流是流动的活水,水势因为气候原因还比较湍急,他们这么多人掉下来,不都在一个地方。   不过身边好十一起几个侍卫渐渐游了出来,第一时间就在找两位主子。   魏亭看了一下,又往地势低的下游游去,那辆马车已经完全沉入水中。   魏亭一边往前游,眼睛四处寻找,下一秒又沉下去,循环往复。   楚令意应该是在马车落入河中后跌撞出来。   她不会浮水,坚持不了多久,还有楚令娴,不知道李丞宴在不在她身边。   魏亭心中越急,面上却越冷静,动作并不慌乱。   直直往下游而去。   一次一次潜入水中。   不知道找了几分钟,或者是十几分钟。   终于在水中看见一个。   魏亭游过去,把人一下拉起来,一手抱着一手奋力向上去。   是楚令意。   楚令意没了意识,魏亭抱着她给她度了一口气。   很快,两人出了水面。   魏亭把人放在地方,按压一会儿,一边叫她,“三姑娘,楚令意?醒醒……”   楚令意没反应,魏亭就用手指把她下巴略略抬起来,俯下身来给她做人工呼吸。   一下一下。   几分钟后,楚令意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魏亭温声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又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水。   楚令意大概是受了惊,脸色苍白。她没说话,而是伸了伸手。   魏亭马上把她抱坐起来,靠着自己,“怎么了,是不是难受?”   楚令意双手环抱住魏亭的腰,慢慢把脸埋进他怀里。   不一会儿,魏亭听见了轻轻的啜泣声。   魏亭抬起手顺她的后背,哄道:“没事的,不怕了。”   好半晌,哭声渐止。   楚令意回神,拉着魏亭的手,颤声说:“其他人呢,大姐姐在哪里?”   魏亭捏捏她的手,道:“你在这休息会儿,我去找。”   楚令娴没见着,李丞宴也没看见。   魏亭心依旧悬着。   又下了河里。   另一边,楚令娴的马车落入水中之后,楚令娴也从马车中摔了出来,她和丫鬟们都被水分散。   李丞宴掉下来,好歹记得魏亭的话,冲着楚令娴那辆马车过去。   说起来倒霉,那架车入水后,马和车身上连着的绳索并未第一时间挣断。   马儿入水发了狂,扑腾挣扎,将马车翻来覆去拖了好久。   楚令娴当时额头被马车柱子狠撞了几下,拼命出了马车,被水流冲的很远。   李丞宴顺着她那辆马车找了过去。   万幸,终于将楚令娴救了回来。   也顾不得男女之别,抱她上了岸。   李丞宴自叹了口气,心道他今年莫不是犯了太岁,霉运连连,一月内就落了两次水。   不禁嗤嘲,如今还活着,倒也是命硬。   楚令娴把呛的几口水吐出来,就醒了。   “楚姑娘,你还好吧。”   楚令娴又咳了几下,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李公子……”   李丞宴:“嗯,在下在。”   “李公子,其他人呢,家妹呢,都还好吗。”   “楚姑娘不必太着急,有云楼兄在,应当没事。我们现在被水冲出了下游,应该有些远了,楚姑娘还能不能走?”   楚令娴闭了闭眼,深呼吸几瞬,再睁开眼,已经平复下来。   “李公子,烦劳你扶我一下。”   李丞宴挑了挑眉,随后伸出手,扶住楚令意。   楚令娴站了起来,挺直了背,慢慢往前走。   下一秒,却突然一个踉跄,一边膝盖一软,半分力都使不上了。   李丞宴即使将她扶住,放在地上,问:“怎么了?”   楚令娴皱眉,伸手摸去脚踝,然后摸了一手的血。   “被河里的东西割了……”   一撩开湿透黏腻在一起的裙子,触目的就是鲜红的血色。   楚令娴的脚踝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利器割了一长条伤口,现在还在飞快往外面汩汩冒着血。   方才还不觉得,眼下之觉得伤口处钻心地疼了起来。   “得包起来,不能让它继续流血了。”李丞宴道。   说罢,他一手撕了自己里衣的下摆,给楚令娴的伤口包扎起来。   随后又楚令娴一眼,说:“楚姑娘若是不介意……我带你过去吧。”   事急从权,楚令娴并非迂腐之人。   她点了点头。   李丞宴也没说什么,走过去,将人拦腰抱起。   逆着水流,走在河堤旁,大步往前,去寻魏亭他们。   过了好半日,那边侍卫也找了过来,见楚令意没事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庆幸所有人都没事,只一部分人受了点轻伤。   只是眼下情形十分不好。   马车只两辆找了回来,其他的都沉了下去,行李亦损了许多。   魏亭道:“暂时走不了了,先找地方落脚。”   “是!”   过不了河,就先只有在周遭找地方扎帐篷。   索性当初是带了帐篷出来的,这些侍卫都会。   找回来的其中一辆是行李车,从里头拿出东西,选了一个平地开始搭。   这边,魏亭把楚令娴的伤口重新清洗包扎了下,只是现在太乱,也不知他的那些药都丢没丢,没法找。   两楚姑娘和几个丫鬟都穿着湿衣服,又是落水又是惊吓,保不齐就要生病发烧。   雨终于渐渐停了,乌云散开,似要放晴。   几个丫鬟想生点火,但是经过一天一夜的暴雨,野外没有一点干柴火。   无奈只能作罢。   日常金贵骄傲得什么一样的三姑娘,眼下全身湿透,发髻散乱,脏兮兮,脸蛋素白,坐在那里精神恍惚。   魏亭看得心疼,走过去给她擦了擦脸,有用背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   “好了些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楚令意摇摇头。   楚令意那边的衣物都掉进水里,现在连换洗的都没有。   半个时辰后,侍卫搭起了四顶帐篷。   魏亭让楚令意和楚令意进去,整理一下,将湿透的外衫先脱下来。   有七八个侍卫已经骑马分头去周边找,看有没有村落农户,能用钱换买些东西都是好的。   魏亭懒得动了,索性就在外头金刀大马坐着,直接拧衣服上的水。   快中午的时候,出去的七八个侍卫回来,带着一大袋粮食,吃的用的,还有几捆干柴火,一些干净盆子,衣裳。   有了火,就能烘衣服烧水。   一会儿,丫鬟端了热水进去,给两位主子擦身体,再把湿衣服换下来。   外面又煮了些热粥。   侍卫从那村子打听到消息,再往前走几公里路,那边也有桥可以过河。   在帐篷略略处理了一下,等衣服半干了,才整装出发。   一天后,终于到了宁州。   一到宁州府,他们马上包下一家客栈,丫鬟出去买主子能穿的干净衣裳。   魏亭亲自去了一趟诊馆,把大夫请李过来。   给楚令意楚令娴两人都把了脉,说是没什么大碍,只有些受惊,于是就开了一剂安神汤药方。   大夫走后,魏亭自己也给两人看了,随后把药方给丫鬟让她拿去抓药。   药熬好后,魏亭把自己从大药房里买出来的药也放进去,让她们吃下。   楚令娴脚上的伤也给上了上好的伤药。   这次实在伤了精神和元气,楚令意和楚令娴,从小在闺阁中娇养着长大,哪里经历过这些波澜。   好生洗过澡后,就上床歇息了。   楚令意半夜惊醒过两回,第二天丫鬟就跟魏亭说了。   因这事,大家就不急着走,决定先休养一段时间,必须等楚令意和楚令她好全了,才能动身。   “丞宴,这次多谢你,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么腾出身去找大姑娘,回想起来依旧心中发冷。”   “云楼兄何必这么客气,之前你救我一命,还让我跟着你一起走,对小弟来说是莫大的恩情。这次的事我又怎么能袖手旁观,大家都无事,便是不幸中的万幸。”   魏亭笑了笑:“你说得对。希望这次过后,后面的路会顺当平安。”   “放心,后头也没有什么险要的地势了。对了大姑娘和三姑娘怎么样了。”   魏亭道:“已无大碍,只是有些惊吓。养几天就好。大姑娘伤在脚上,这几日不方便走动,只在屋子里养伤。”   “那便好。”   两人在客栈下面用饭。   吃完后,就准备一同去外面看看。   毕竟两辆马车损毁,要去蜀中,还是有很多东西要准备的。   干粮吃的用的,最重要的是魏亭自己带的很多药材,他之前准备的很多药丸,都是从大药房里兑换出来的?   外表看来非常普通,并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实际药效却非常很。   现在魏亭还是要再当地买一些,随身大药房里的暂时不能用了。   免得惹人怀疑,不然分明那日东西都掉进河里了,怎么眨眼又有了?   必要的时候倒是可以打个掩护。   作者有话要说:  先发再修改。   感谢在2020-02-08 17:54:28~2020-02-09 00:0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才、拔剑起长歌、逍遥腐兔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49章   路上要备的干粮倒是都让侍卫准备好了, 又添了两辆马车,楚令意她们贴身的东西另有丫鬟去买。   魏亭单做个查漏补缺,想别人想不到的地方。   不过就算另准备, 跟开始从侯府里带来的东西是没得比了,毕竟也没周夫人去精心准备。   客栈二楼的房间里。   “委屈姑娘了, 不过眼下在路上也没法子的事。”丫鬟说,“等到了巴蜀就好了。”   楚令娴摇头:“又胡说了, 这且是什么委屈,你把我当个玻璃人了不成。再者我去巴蜀是去求庇护,哪里来的这么多讲究派头。”   丫鬟一笑, “奴婢说错话了,姑娘饶我一回,莫怪都说咱们姑娘聪慧通透。”   楚令娴脚下的伤口没好, 出不得门, 楚令意过来陪她说话。   两人下棋。   她俩棋技都不算出众, 普通闺阁女儿的水平,平素只当个趣儿, 打发打发闲暇时间罢了。   但今儿个, 楚令意已经连输了三盘。   如此就不耐烦下了, 稍稍推了下棋盘,说要让丫鬟收走。   一边拿帕子擦手,道:“大姐姐今日做什么这般认真, 以后不同你下棋了。”   楚令娴正端着茶盅,放在嘴边吹了吹。   听着话面上就讶异了下,“三妹妹怎的倒打一耙来了,是哪个人心不在焉呢?”   楚令意就嗤了嗤,“好没意思, 不然咱们来写字好了,姐姐写与我瞧瞧,姐姐的字可又精进了?”   楚令娴睨了她一眼,“没大没小。”   “那姐姐看我的字好了。”   楚令娴神色自如,“不看。”   楚令意越大不让:“你从前月月去崇德寺看旁人写字,怎么我的就看不得了?”   楚令娴放下茶杯,叹了一口气,道:“你今天又在谁那里受了气,这会儿跑到这来闹我?”   “我好得很。”   “好得很就陪我下完这局棋。”   楚令娴这边的丫鬟见楚令意这样,不知怎么的就忽然说:“三姑娘觉着闷,去画幅画好了,也让咱们姑娘欣赏欣赏。”   “阿青!”   几乎是立刻,楚令娴的声音就沉了下来。。   叫阿青的丫鬟瞬间回过神来,一哆嗦,然后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奴婢油蒙了心,姑娘恕罪!”   “且出去站着。”   丫鬟白着一张脸出去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   片刻,楚令意冷笑:“姐姐骂丫鬟做什么,想是怕我听了难受?我不难受。哪年的陈谷子烂芝麻了,谁还记得,不碰画便不碰,还死不了人的。”   楚令娴闭了闭眼,“行了,你回自己房休息,让我静一静。”   楚令意甩着袖子出去了。   楚令娴眉眼沉沉,手中还捻了一块白子来会磨搓。   另一个丫鬟心中叹气,心说那事不止是让三姑娘难受,更是成了她们大姑娘的心结。   多少年过去都忘不了。   当年,周夫人请先生给家中几个姑娘上才艺课开始,三姑娘别的都不出众,偏就在绘画一项上表现了极高的天赋。   她仿佛天生双眼能辨各种颜色之间的细微,能看美丑,脑中自成画像,手下生来知道怎么下笔。   先生原话是怎么说的且不记得了,只道三小姐是个罕见的好苗子,女先生才教两年就说自己才学已尽,教不了三姑娘了。   后来周夫人回周家请周老先生请来名师,收下当时七岁的楚令意。   老天爷赏的天赋,别人学三五载都比不上她这个后入门者。   只是后来,出了一件事。   楚令意因恃才傲物,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为很多人看不惯。   在一次赏花宴会上,她同一家的闺秀闹了矛盾,那人便说:“你也太狂妄了些,满京城谁个姑娘同你似的,真以为自己会两笔画就是天下第一了不成?旁人内秀矜持却纵了你的张扬,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今日我且说这话,楚三姑娘,你可敢同我比试一场,败者,从今往后再不拿画笔,敢是不敢?”   楚令意当年十三岁,那般骄傲的人怎容得旁人羞辱,当即应下。   一时间百来人作证,好不热闹。   后来就是,楚令意输了。   故而,从那以后,楚令意再没拿起过画笔。   但其中又有一个缘故,当初那个激怒楚令意的人,是楚令娴在周家学书法时周老夫人带她认识的一个人。   那姑娘的祖父是江南一位书画大家,自小长在江南,在江南也是很有才名,但回到燕京,无人知她。说到年幼绘画厉害的都道是楚家的三姑娘。   她心里起了妒意,特地去认识了楚令娴,同她结为朋友。   那姑娘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妒忌狭隘之心颇重,刻意接近楚令娴,只是为了见一见别人嘴里夸的楚家三姑娘。   楚令娴邀她来庆阳侯府参加赏花宴,她就设局毁了楚令意。   这事发生后,楚令娴自请去祠堂罚跪思过一个月,不为别的,只为让自己记住这个教训。   后台这件事在侯府下了禁口令,无人再敢提起一句。   如今再想来,却已是四年过去。   每每谁说起这事,楚令娴必定心情不好。   丫鬟不敢上前打扰,退下去了。   心里不由想,大姑娘不像三姑娘,三姑娘若生了气便事冷言冷语,直直表现出来,旁人心中总有个谱。如她们大姑娘这样不动声色的才,叫人发慌。   *   魏亭回来见楚令意在客栈外间小塌上看书,但半天一页没翻,就知她在走神。   “闷了?”   楚令意的书依旧坚在眼前,没去魏亭,却说:“闷。”   魏亭:“那我陪你出门逛逛?”   楚令娴掀起一只眼皮,“有什么可逛的。”   这话的意思是拒绝,但从楚令意嘴里说出来,魏亭领会其意,那是答应。   “走吧,宁州我们都不熟,逛来想必更有意思。”   楚令意去换衣服了。   两人坐上车上,魏亭想了想说:“我见你首饰都掉了没找回,先去给你买些新的好了。”   楚令意带出来的一匣子东西,那日全跟着马车掉进河里。   今天出门头发上都光溜溜,簪子也没簪一个。   不过她才十六岁,年纪小,素面都比别人漂亮。   魏亭吩咐,车夫应声,驾着车,到了宁州府内有名的头面铺子。   像魏亭这样,带着女子来买东西的,很少见,几乎没有。   这要是在燕京,楚令意怕都不肯,索性在宁州没个人认识他们,半推半就来了。   店铺伙计非常有眼色,把魏亭往二楼请,一盒盒的好货呈到魏亭面前摆,魏亭问也没问价格,一样一样给楚令意试戴。   最后一共买了三套,都是上好的东西。   好东西配好看的人,相互辉映。   魏亭把楚令意当个手办娃娃打扮,嘴里一边说道:“今日这发髻不适合戴簪子,就戴个手镯好了。”   说着就从锦盒里拿出一个通透无暇水头非常好的玉镯,给楚令娴戴上。   楚令意也不做声,任他摆弄,眼睛转来转去,一会儿看着外面。   忽然她看见了,轻描淡写地说:“之前不是说了带我去听戏的,燕京城里还怕有人见,这里正好。”   魏亭心一动。   心说她今天这是怎么了?   面上却无觉,当即应承下来。   马车掉头。   宁州府里最火的戏园之一叫芳满园。   下车前,魏亭依旧从侧面屉子拿了面纱出来,好生给楚令意挂在耳朵上。   然后牵着人下车。   随着人流,进了芳满园。   里面非常热闹,吵杂的很,三三两两一群,大都是男人。   也有男人带着女人的,正被两人看见,又在他们前面。   但显然,人家并不是夫妻。   问怎么知道?一人搂着一个姑娘,其他人拿姑调笑打趣儿,那样还是夫妻的话,魏亭也无话可说。   这儿看戏分普通位和贵宾桌位。   一个在一楼,一个在二楼。   魏亭自然买的二楼的票。   楚令意从进来后进去目不转睛,开了眼界似的。   “这是什么?”她问的是魏亭手上拿的票根。   魏亭答:“票根,写着我们的位置,你看在二楼,乙桌,就照着这个找。”   “这又是什么,”楚令意摇了摇手里的一个铃铛。   “续茶水和点心吃食的,你一摇,就有人过来了。”   这些都是进来满芳园时买的,基本上各地只要是有点规模和名气的戏园子都是这样。   大戏园子里都有一两个有名气角儿,这样就招客人,人愿意来听。   “走,跟我上来。”   里头姑娘少,而但凡跟人进来的,就未有像楚令意这样戴面纱的。   但魏亭不以为意,楚令意当做没看看见,有两人看几眼也就不看了。   上了二楼,去包桌上坐好。   除去面向戏台的那一面,其余三面都围上了高高的屏风。   须臾之后,只听一声清脆的锣鼓声。   戏就开场了。   人物出场,便开始了咿咿呀呀之声。   两人一边看,魏亭一边同楚令意说话。   道:“这番去巴蜀,岳母可说了让大姑娘在那里留多久?”   楚令意回说:“道是要等北襄国选好和亲的人,尘埃落定,回了北襄国之后,大姐姐才能回。”   魏亭又说:“虽说着是要留在和庆观主的三阳观里侍书,但是令意,这事你们有没有同和庆观主说过?即便她是你名义上的姨母,也该告知一声才好。”   “放心,有一封信。母亲早年是识得和庆观主的,两人似有什么约定。”   魏亭面上点点头,心里却想那约定必定是同楚令意有什么关系,不然也不会一定要把楚令意给捎带上。明显不可能是单单为了求一个人情分。   “遭了!”楚令意突然低声一喊。   “嗯?怎么了?”   “母亲写的信放在大姐姐那里,可上次我们都落水了,那信件大约肯定是毁了。”   这次轮到魏亭宽慰她了,“安心,你可见大姑娘这几日有何异常或是焦急不妥?并无是不是?想来问题不大。况你在,这么大一个人,比什么信都强。”   “来,听戏……”   “这里点心不错,不甜不腻,要不要再来一叠……”   魏亭太会哄人,教楚令意很快就把那事丢开。   听完戏,两人一起出去。   在园子门口,又看见进门时看见的那几个带了姑娘的男人。   只见那男人搂着姑娘的细腰,竟然就在人来人往的假山旁戏谑亲人,时而传来嬉笑之声。   楚令意惊住了!僵直直地愣在那里。   直到魏亭伸手把她眼睛一捂,带回了马车上。   “好了,喝茶。”   魏亭把倒了一杯茶塞进楚令手里。   “他、他们……怎可……”楚令意结结巴巴。   魏亭一挑眉:“怎可如何?两厢情愿,旁人也管不着。”   楚令意愣了,继而更生气,“光天化日,无礼,不堪!”   “光天化日下不可……”魏亭忽而一笑,顿了顿后,道,“那在那车上……是不是就可以了?”   楚令意睁大眼睛,倏然抬头。   下一秒,魏亭直直压着她,吻在了唇上。   作者有话要说:  又晚了。感谢在2020-02-09 00:00:33~2020-02-09 22:2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烟火流光、驭驼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成一口小胖子 41瓶;殇琪、驭驼人 10瓶;邪灵、不才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50章   魏亭一手抱着楚令意的腰, 一手放在她的后脑勺上。   温温热热地亲昵。   贴合交融的唇很软,腰也很软。   好像过了很久,但其实不过几个呼吸。   魏亭就放开了她。   魏亭想, 他的确是对楚令意这丫头动了点凡心。   放开后冷静了一下,然后又慢慢抵着她的额头, 声音低低哄她:“亲你行么?想不想和我谈恋爱?”   楚令意被弄得精神恍惚,思绪都漂浮起来了, 不知做什么反应。   但听见了魏亭的话,下意识开口:“谈恋爱是什么……”   “谈恋爱就是……”魏亭贴近她耳边,然后说了一句话。   楚令意听得眼睛都湿了, 睫毛颤得厉害,眼眶发红,满是绯色。   魏亭又在她眼睛上亲了一下。   继而问:“答应吗。”   楚令意双手撑在坐垫旁边, 低眉垂眼, 看不见处, 眼波缓缓流转,浸出一层一层的光。   半晌, 她道:“答应。”   *   两人回来后, 楚令意在自个儿房间里待了好一阵, 傍晚才想起来那封信的事,于是连忙去了楚令娴那屋子,问她信是不是没了?   楚令娴面色淡定, 点点头,“自是没了。就算当时捞起来晒干,也会变得不成形状,亦是不能再送出去的,会失礼于人。”   楚令意崩溃, “姐姐怎么不担心?那是母亲给和庆观主的信!”   “我自是知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那信我看过,堪堪十几个字,回头我写了放进信封也使得。”   楚令意先是睁大了眼睛,“你私下看了信?”继而更是不敢相信质问,“你还要替写?”   楚令娴挑眉,没理楚令意,自顾自走去案桌旁边,动手磨上墨,又铺好纸张,提笔,笔走龙蛇,几息功夫就写下一行字。   嘴中这才道:“母亲给我信时信封未封漆,便是能看的意思,不止我能看,你也能看。至于我要仿母亲的笔记再写一封……”楚令娴放下毛笔,搁在笔托上,转身,看着楚令意,“事急从权这四个字妹妹忘了?”   楚令意气得手帕都拧成了一个团,被说得哑口无言。   接着气咻咻去看纸上的字,只见上面写着:“见信如吾,望履当年之诺。”落款就是周夫人的名字。   楚令意看着这几个字,蹙了会儿眉,“履什么诺?”   楚令娴把纸折起来放进信封,漆好。才说:“想来大概是……和庆观主答应过母亲一件什么事之类的。等到时见了人就知道了。”   楚令意就没再问了。   楚令娴脚伤养好,一行人再次出发上路,前往蜀中。   算算时间,他们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大概还有半个月就能到巴蜀,   现下已经是七月底,暑气十足,温度很高。   这时候在路上实在是一件难熬的事,然也只有咬牙坚持了。   李丞宴无事,和魏亭闲谈时,想起一件事,就问他:“云楼兄会医?”   魏亭点头:“会一些,家父是大夫。”   “怪道我见云楼兄准备了好些药材,更会拿脉,原来是家学。”   魏亭笑了笑。   之后李丞宴又问魏亭说,那时有人落水他那样按压是为何意。   难得有人询问落水急救法,魏亭就耐心给他讲了一遍什么是心肺复苏,以及人工呼吸的作用。   “人溺水救起来后,如若没了意识脉搏微弱,就必须快速实施此法,说不准就能救别人一命。”   李丞宴受教,深以为然,又道:“云楼兄博闻强识,见识不菲,更是心怀大义。”   “不敢当。”   一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半个月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了蜀中。   马车驶到城门外,看城楼上挂着的硕大“川府”两个字,众人皆有一种心神放松的感觉。   “走吧,进城。”魏亭一声吩咐。   车马队列蹄声哒哒,车轮滚动嘎吱,不绝于耳。   “川州府可真热闹。”   楚令意的马车里,丫鬟掀开一点竹窗,看着外面车水马龙。   临纸自从出了燕京城,走了这一个多月胆子都变大了。   徽墨拍了一下她的手:“越发没规没矩了,出来这一个多月,我看你心都养野了,回去嬷嬷一准饶不得你。”   临纸嘻嘻笑告饶:“好徽墨,咱们又不是在家中,回去我自然省得的,你可千万别让嬷嬷知道了。”   “你就瞧着咱们姑娘好性儿就作吧!”徽墨作势揪了她一下。   先一来肯定不能直接去三阳观,还是找了客栈下榻,再慢慢打听三阳观的事。   进了川州府,李丞宴就要和一行人分开了。   他对魏亭道:“云楼兄,我且先回家处理一些私事,过几日再来寻你。”   魏亭说好,同他说了几句话,李丞宴才离去。   楚令意刚扶着丫鬟的手,踩着脚凳下马车,刚好看见人离开,就说了一句:“李公子走了?”   魏亭嗯了一声,“他在青州遇上了那些事,自然是要去弄个明白。别看他路上一句都没提过,但依李丞宴的性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李丞宴的性子怎么了,不是挺温和的?”楚令意道。   魏亭一听就笑,摇摇头,“好了,不说他了,先进客栈。”   第二日,魏亭着人去打听三阳观,才知道三阳观在川州府非常有名,几乎随便在路上捉一个人问都知道。   侍卫回话时这样说。   楚令意也在一旁听,然后道:“这有甚奇怪,和庆观主怎么说都是先太后收的义女,姑且算是圣上义妹,当年丁家出事也没牵连到她身上,身份尚算尊贵。再者川州府人大多不知京城之事,只知三阳观是圣上赐的名,这就足够让百姓津津乐道。”   侍卫点头,回:“正是三姑娘说的那样,因皇上赐观,赐号,香火旺盛,据说川州府郡守夫人每个月都要去三阳观上香。”   魏亭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却忽然因侍卫那话又想起一事。   就问:“李丞宴说蜀中前郡守是他祖父,那现任可还是他家人?”   于是侍卫就把调查来关于川府郡守的事说了。   却原来现在的郡守是是李丞宴祖父李道司的义子,而李丞宴是私生子,五岁才被李道司接回家。在他的生父病故的一年后。   后李道司年纪渐大,举荐了自己的义子做官,靠着自己的关系把人一步步扶上来,就盼着自己死后,义子能照顾帮助一把自己的亲孙儿。   都是些市井坊言,流言有几分真几分假魏亭不知道。   但就看眼下,李丞宴长到十七岁,在有一个做郡守叔父的前提下,还需远去青州任一不上不下的职位,想来这位现郡守大人怕是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魏亭心说,难怪李丞宴小小年纪,为人处事就十分老练,心思亦深,恐是寄人篱下的经历对他颇多“鞭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09 22:23:16~2020-02-10 02:41: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捣蛋鬼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51章   “难怪李丞宴之前不曾跟我们说过一句半句他家世之事。也是,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怎好说与旁人知道。”楚令意说了句。   魏亭:“他既没主动说,我们之后也不好再他面前提起这事。还是先商量三阳观的事情吧。”   “最好这几日就去拜访。”   侍卫又会:“据说和庆观主不喜见外人, 许多达官贵人想见人一面都难。”   魏亭一挑眉:“无妨。这样,我们先送一封信过去, 端看观主什么态度。”   楚令娴也同意,就吩咐丫鬟把那封信拿出来, 交给魏亭。   “这是母亲写的,给和庆观主的。”   楚令意瞥了楚令娴两眼。   楚令娴淡定自如。   魏亭心中了然,不动声色接下了。   “我让侍卫将送过去, 就约三天后去拜访。”   其他人都没异议。   第二日,侍卫从三阳观回来,说:“和和庆观主收了信, 应下了。”   幸得事情顺利, 众人心下安定不少。   就楚令意看着有些不寻常, 她问楚令娴:“姐姐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指的自然是和庆观主。   楚令娴又哪能知道,不过她知道楚令意为什么这么问, 就捡着自己知道的说给她听:“据说观主自小聪慧机敏非常, 所以一下合了先太后眼缘, 收她为义女还养在自己身边。年纪约摸是此你大八.九岁。”   楚令意捏着自己的帕子,声音轻浅,“我连自己亲娘都没见过, 姨母这么多年亦是当陌生人的,如今将要见了,也怪不习惯。”   “宽心。”   过了会儿,楚令意又说:“我是担心万一和庆观主不让姐姐留在那里给她侍书怎么办?”   楚令娴一笑:“那就要劳烦妹妹替姐求求情了。”   “哼。”   三天后,魏亭带着楚令娴和楚令意前往三阳观。   两姐妹坐马车里, 小声说话。   楚令意:“其中这边的衣裳同京城样式不一样,不过也好看,前儿我发现了一种蝉丝料的内衫,轻薄如翼,正适合夏日。”   楚令娴:“他们这边盛产各色锦缎,故而花样繁多。”   “姐姐我们去三阳观要不要备些礼?”   “从京城带来的东西都没了,这里现买怕叫人误会我们敷衍没诚意。我想着,和平观主是修行之人,带东西过去反而不好,今日先就过去见见人吧。”   ……   三阳观坐落在城外,还是有些远的。   马车驶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   三阳观在山顶上,要走上一条长长的青石阶梯。魏亭让那马车停在山脚下,自己先下了马车,然后扶着让楚令意和楚令娴下车厢。   长长的百台阶,一眼看不到头,抬头只见耸立的三阳观。   有些云山雾罩的感觉。   楚令意环顾四周,开口:“这三阳观修建得不错,地方也好,绿阴环绕。”   魏亭赞同,“的确不错。”   “走吧,先上去,你二人走路时当心些。”魏亭看着她们长及脚踝的裙子都有些担心。   楚令意道:“且注意着呢。”   他们是过来时不算晚,吃了早饭就出发了。三阳观香火旺盛,到山脚下就看见不少人,很多还是从观上下来的,想是已经拜好了祖师爷。   山脚下摆了几个小摊,有卖香纸的,有卖香包灵符的,一些小东西。   三都人挨着树荫边上走,一步一步,终于走到顶。   看到了三阳观的正门。   硕大的“三阳观”三个字,清正飘渺。   楚令意问:“这就是圣上赐的字?”   “应该是了,就因这块御赐的招牌,和庆观主在三阳观的名声十分显赫,达官贵人都礼待有加。”   这三阳观的面积亦是不小,一间殿挨着一间殿。   因魏亭几人是递了拜访的帖子的,便一早有小道在一旁守着。   等他们一来,就引着进去,行礼道:“三位施主这边请。”   三人被带进一处清幽的院子。   院中有一条天然小溪流过,旁边绿树成荫,花虫鸟鱼。溪边不远处是一座八角凉亭,一张石桌,四个石凳。   “几位施主可先在此稍作歇息,我去请观主过来。”   小道等三人坐下,又添了一壶茶上来,就下去了。   大约一刻钟,院前竹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一身白色道袍,头束高髻,缠着白色纶巾的人,缓缓踏步而入。   身姿飘渺,俊逸出尘,不似凡人。   和庆观主相貌似仙,非一般人能比,通身气度让人见之忘俗。   魏亭合掌略略躬身行了一礼,眼睛下垂,礼貌地并不多看。   楚令意看得最久,只等楚令娴给她使了个眼色,才也福身行了个礼。   和庆看着魏亭:“你就是魏云楼了?”   “在下就是了。”   “三日前是你让人给我送的信?你是庆阳侯府什么人?”   魏亭只好回答:“楚大老爷乃是在下泰山,周夫人是我岳母。”   和庆脸上表情讶异了一瞬。   随后把视线转向两位姑娘身上,问:“都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楚令意相貌和她生母有六七分相似,和庆观主定定看了她几眼,心里就有些明白了。   楚令娴为长是姐姐自然先说话,将自己和楚令意的身份略略说了一遍。   和庆观看起来性子十分温和,略略问了几句之后,就对着楚令意思索:“你母亲原有一枚家传的玉佩,如今可在你身上?予我看看。”   楚令意就背过身,解开衣领口子,将自己贴亲佩戴的玉佩解了下来。   递到了和庆观主眼前。   和庆放在手心,看了好一会儿,可能是回忆起什么往事,过后,她将缀在自己腰间的玉也扯了下来。   两方合在一起,放在手心,轻声自语:“这东西本是一块玉石做成的一块东西,后来分成两个,没想到现在还能见到……”   只是物似人非。   和庆观主留三人用午饭,听魏亭说燕京城里的事,以及他们一行人为何来此。   和平并不像传言说的不近人情,待人温和看上去十分好相处,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楚令意的原因。   于是细细说了楚令娴的事。   和庆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可以让楚令娴在这里留几个月,陪在自几身边诗书。   “只要大姑娘不嫌观清苦。”   楚令娴莞尔,“晚辈怎敢。”   和庆又道:“三姑娘也留下来住几日吧。”   楚令意点点头,“好。”   用过了午饭,魏亭就自己回去了。   和庆让他三日后再来接楚令意。   魏亭自然答应。   魏亭返回客栈,不妨李丞宴过来了。   “云楼兄。”   魏亭诧异,“丞宴?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没多久,刚到。我听他们说云楼兄去了三阳观。”   “嗯。”魏亭点点头,又说:“丞宴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实不相瞒,今日过来,的确是有一件事想请兄长帮忙。”   “你说。”   魏亭一边领着人坐下。   李丞宴叹了一口气,半晌,慢慢开口:“我一直没同云楼说过我家中之事,不是因为防备,而是羞于启齿。我祖父李道司乃是川州府前郡守不假,但他在我十岁时就过世了,之后我被现任太守王守仁收养,他原是我祖父的义子,无父无母,是我祖父养他长大,后来更是一步步替他筹谋,为他打下基础,将他推举到现如今这个位置上。”   李丞宴饮了一口茶,才继续,语气半带嘲笑,“论理,王守仁亦算是我之长辈,养了我几年。我不该背后议论,实乃是,如今的一件事情我以无法再忍让。”   魏亭问:“什么事?”   “我祖父在世时,曾主张监办了一项修路的事,工程颇大,涉及的东西众多,但这条路与民生十分有利。当时这事阻了许多人利益,但祖父主意坚定一力主张,所以还是开工了。   祖父死于这事经行后的第六个月,旋即工程被迫停下来。次年,王守仁任新郡守,但这项事宜再无人再提及,竟然就这般没尾过去了。   却在今年初,燕京城派过来几位大人,说要重修此路,调查之下,牵扯到当年拨下来的修缮款一事,足有白银二十万两,当时是有记录,银子也在库房的。   现而今,那王守仁却向上禀告是我祖父贪墨了二十万两银子,当真是无耻险恶至极!”   魏亭听着,也皱起眉头,而后道:“此事令人唏嘘,但丞宴,你想我怎么帮你?”   “兄长,我知此事是唐突,但却是实在没法子了!”李丞宴忽然站起来,一掀衣袍直直跪下。   魏亭连忙把李丞宴拉了起来,“不必如此,你起来说。”   李丞宴声音微哑,“我祖父生前有一好友,是燕京城内一官,他如今正是下来蜀中调查当年之事的官员之下。我欲前往陈情,然身份低微,无法得见大人,想让兄长以庆阳侯府的名义,帮我递一张帖子。”   魏亭听完后,沉吟许久,说:“你让我考虑考虑。”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了,今天没二更。感谢在2020-02-10 02:41:09~2020-02-10 23:40: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才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52章   魏亭一时间无法给人答复, 他虽然认识李丞宴,但对李丞宴所说的事并不了解,即使李丞宴是朋友, 也并不能听他一人之言。   李道司是李丞宴祖父,感情上或许有所偏向也未可知。   “丞宴, 你为何就如此确定,那些款银就一定同你祖父没有关系?当时你还小, 事情也过去这么多年,你没有证据。”   李丞宴手指紧捏了捏,沉了沉声才道:“以兄长的角度来看的话, 有此疑问并不奇怪。起先我会认定祖父无辜,的确是因为坚信祖父的为人,他做官数十载, 任劳任怨为民请命, 修那路道也是一力主张。   我非家生子, 祖父知道我的存在后将我接回来李佳,自此带在身旁教养, 一言一行都是祖父所传, 我也知道别人并不信我所说的这些话, 因为没有证据。   故而,今天一月份的时候,我开始暗地查访当年之事。当年祖父为蜀中郡守, 库房派来二十万两白银,是他清点锁定,一同的还有两位执事文官,登记造册,记录在案。   要取银子, 必须备齐两把钥匙,一张开库文书。   两把钥匙,一把钥匙由祖父掌管,另一把钥匙在文官之一手中,另一位文官负责文书。如此想要取银必须要三道手续,是为防他人私吞昧银。”   “王守仁污蔑祖父之后,我拖了些关系,翻阅了当年的案卷记录。才知道,当年的卷宗记录里,祖父去世的头一天,案卷上记载有祖父调取文书和钥匙,取走全部的银子。   我当年已经十岁,记忆中并未有这样一件事,那显然是一份伪造记录。   于是,我私下寻找当年的那两个文官想问他们口供。两人中,其中一人现下成了王守仁的心腹,在蜀中辖下一个县衙任县令之职。要从他嘴里得知当年缘由难如登天,但我还是试着去拜访人,却人家根本见都不见我。又有王守仁时刻盯着我,无奈只能放弃,转求他法。   之后,我多方调查,才终于打听到另外一位文官的行踪。原来那人早已经在三年前调任去了青州。   那人是我祖父当年十分信任的下属,于是我才会决定离开蜀中前往青州,所幸   祖父当年认识的几个人对我还算照顾,我请人给我写一封举荐书,去青州任一小职,准备找到那人后,再伺机行事。”   魏亭挑了挑眉,“是想让人翻供,还你祖父清白?”   没想到李丞宴讥讽一笑,道:“兄长,我还没有那么天真。当年的款银能悄无声息地被弄出去,那二人定时叛变了,如今他们若是反口,岂不是送自己下地狱?我想的是通过接近人,能直接掌握对方的把柄。”   魏亭一叹气,瞥了他一眼,“最后失败了。”   李丞宴自嘲一笑:“是啊,还差点送了性命,若是没遇见兄长的话。”   “你先回去,过两日再给你答复。”魏亭说得直白,顿了几秒钟,然后忽然说:“你单知道楚家那两姐妹是庆阳侯府的小姐,但却不知我的情况,以及我是怎么娶到三姑娘的。”   李丞宴心念一动。   就听魏亭一边喝茶,一边说:“她嫁我实乃下嫁中的下嫁。楚家高门侯府,富贵已极。我魏家却只是市井小户,行医为生。能结成姻缘也是因为祖上一件旧事,不提也罢,总之是我多亏欠于她。所以庆阳侯府名头虽然好用,却不是我能轻易用的。”   魏亭和有些人不同的地方在于,他并不讲究所谓的男人颜面,明明占了便宜却还要以高娶这事为耻,觉得伤了自尊。   即使外人看来就是他攀附了庆阳侯府的权势富贵,眼红说酸话的人肯定少不了。   魏亭对这些,压根不放在心上。   坦荡无比。   是以向别人说起时也是神色坦然,并不觉得羞愧没面子。   而这态度反而让人就对他更为肯定了。   李丞宴就是如,他一早接触魏亭过后,觉得他是个可结交之人,之后与人相处就多了两分真心。   目下见魏亭坦荡自如说起自己的私事,愈发觉得他心智定,主意正,很不简单。   于是道:“是我为难兄长了,若兄长十分难办,且当我没说过这番话吧……”   魏亭就笑了下,然后摆摆手,“好了,先回去吧,过两日再来。”   李丞宴道了谢,这才离开。   李丞宴走后,魏亭找出纸笔,把李丞宴方才说的话,人物关系和要点列出来做了个关系图。然后收了起来。   随后又叫来两个侍卫,让他们去帮自己查一下,月前从京城来蜀中的几位官员分别是谁,有没有谁跟王守仁有来往。以及王守仁当蜀中郡守这几年私下风评如何。   “去查。”   从感情上来说,魏亭肯定愿意帮助李丞宴,前提是事情真的像李丞宴说的那样,他祖父是被冤枉的。   若是真正贪墨了款银的人另有其人,对方想让死人背锅,不道德是一方面,但最麻烦的地方其实是,李丞宴作为李道司的亲孙子,如果他祖父一旦被定罪,他自己就完了。   前途不提,命保不保得住都不一定。   虽然晋朝并没有十分严酷律法注明连坐刑法,但那种一人犯罪全家遭殃的例子还是很常见的。   只是大多不会祸及外姓亲友出嫁女儿及邻里乡亲罢了。   庆阳侯府的这批侍卫是楚宏泰的私卫,能力手段都不俗。   才吩咐下的事,第二天傍晚,就来魏亭跟前汇报了。   “今次来蜀中一共有三位大人。一位是大理寺左钦,一位是吏部的张大人。最后一位,乃是内阁大臣贺孟章。”   魏亭有些惊讶,一个地方州府的贪.污案,上面派人下来调查不奇怪,来三个人也不奇怪,因为涉案金额并不是小数目。但是,其中有一个内阁大臣就比较奇怪了。   魏亭当即问:“三人以谁为首?”   “自然是贺大人。”侍卫答,见魏亭没说话了,又继续禀告,“除了这个,公子让我们去查的王守仁,我们发现这王守仁并不是个多清廉规矩之人。朝廷历年来增收赋税,这本是寻常,但我们发现,在蜀中下辖的几个县内,赋税中又巧立了一项名目,叫做拆田税。本朝正税是丁税和田税,一户几丁就缴几税,田税照着田地数目来。而这蜀中多出来的拆田税,乃是说,一户几个儿子分家之后,每个人依旧要缴纳原本数量的田税,交满五年方可降到原本之数。这样一来就交了重复的税。”   这就是钻了空子,而且这部分征收起来的是不会收入国库的。   有人又要说了那就不要分家不就好了,但实际上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晋朝为了多增收丁户税,规定一户人家中儿子全部成家后必须分家,否则每年的徭役税就不交钱来代替。   “这位郡守这么大胆?”   魏亭这么问,但心念一转也能想到一句话。   天高皇帝远。   并且这个拆田税很有意思,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要交,有一个看似退路的退路,并不足以引起民愤。   大多数农民也不懂这些。   况且这事,是经从辖下各个县衙之手,要真的被人追究起来,想必王守仁也有方法不让事情牵扯到自己身上。   “你们是去了周边地方?”魏亭说。   侍卫点点头。随后退下了。   从这事可以看出,这位王守仁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三个朝廷来的官员,就不知道李丞宴想见的是哪一个。   不过这事魏亭真要好好想一想。   翌日,魏亭去了三阳观把楚令意接了回来。   几日没见,倒有点想人,于是马车上说了几句话哄逗她。   下车时楚令意已经面目绯红。   “三阳观好玩儿么。”魏亭问。   楚令意慢悠悠说:“是挺好,三阳观上十分凉爽,是个避暑的好地方,我看姐姐都不舍得下来了。”   楚令娴脾性教养一等一的好,魏亭一路上也见识过,之前还拿不准和庆观主的态度,现下看来,情况比预想的要好很多。   “对了,令意,我们可能要在蜀中多留些日子。”   多留几日楚令意没意见,只是不知道魏亭怎么突然这么决定。   “要留多久?是有什么事么?”楚令意问。   “是丞宴的事,暂时先不急着走。”   “李公子来了?”   “嗯,昨日来的,与我说了些事。”   后面楚令意就没问了。   又过了几日,魏亭让人去请李丞宴。   人来了后,魏亭当面就问他,道:“你说要亲自见一位大人,你为何觉得旁人会相信你?”   李丞垂着眉眼,绯色艳丽的面容透着一股形容不出来的沉稳。   他道:“兄长应该想到了,我手中是有一些线索。”   魏亭再开口:“据我所知,京里来了三位大人,你想见的是哪一位?”   李丞宴:“内阁大臣贺孟章。”   半晌后,魏亭淡淡看着他:“我可以为你递帖引荐。”   李丞宴立刻合掌躬身,面上有几分动容:“多谢兄长!兄长大恩,小弟没齿难忘。”   “别了。”魏亭一下笑了,伸手一抉人,“我也就能帮你这点了。”   既然答应了人,魏亭又和李丞宴多说了几句,他都能知道拆田税那点事,李丞宴肯定也清楚。估计更清楚这点“微不足道”的事,一定动摇不了王守仁。   现在李丞宴要替自己祖父洗脱嫌疑,肯定需要点切实的证据。   他敢去见贺大人,手中必定是有所依仗。   “你自己把握分寸。”魏亭最后提醒了一句。   *   蜀中有避暑山庄,楚令意闻其名却没见过,他就央魏亭带自己去。   魏亭自己答应。   楚令意换了衣裳,两人坐马车一同前去。   车帘是敞开的,不过挂了薄纱。   “不知道这里比起燕京的避暑山庄如何。”楚令意随口说。   魏亭只知道燕郊有皇家避暑山庄。   就问:“令意去过?”   楚令意此时声音软软散散,眼睛时而看向外面,好不惬意,“自是去过,那年皇后邀各家夫人女眷,母亲将府几个姑娘都带上了。”   两人一路说着话就到了避暑山庄。   这避暑山庄乃是前朝时期,蜀中一位官员修建的。   到了本朝,这地方成了一个游玩景点,不过只接待有身份地位的人。   楚令意把楚令娴从楚家带来的那块象征身份的牌子一亮,就能进去了。   避暑山庄三面被山水环绕,从山脚下看,仿佛云山雾罩,仙气飘渺。   人进去后,凉爽之气登时扑面而来。   “走慢点,我牵你。”魏亭道。   楚令意正抬手递过去,忽然见到前面有两个人,她的眼睛就不动了。   “怎么了?”魏亭笑问。   不待她出声,魏亭寻着她视线看过去,   就看见对面走过来两个人。   “不知前面的,可是庆阳侯府楚家的三小姐?”   说话的是一位黄衣女子。   楚令意没有说话,但魏亭感觉她有些不对劲。   “方知非……”楚令意低喃自语,倏尔轻蔑一笑。   下一瞬抬,楚令意轻描淡写道:“你又是哪一位。” 第053章   那位穿黄衣服的女子, 楚令意口中的方知非,听着这话却是勾起唇角一笑。   慢悠悠扶着丫鬟的手往前走。   “可见楚三小姐是贵人多忘事,咱们几年前见过的, 哦,当是还是你们府里举办的赏花会呢。”   楚令意语气淡淡:“不及姑娘那般好记性, 咱们家历来举办过的宴会多了去了,哪能个个都记得。”   “三姑娘口舌还同以往似的不饶人, 怎生也不知忌讳些,也不怕……”   就在魏亭皱眉,楚令意横眉冷对的时候。   一道低沉的男声传了过来:“师妹慎言。”   几人循声望去, 只见是一锦衣男子,眉眼俊朗非常,踏步远远而来。   方知非见到男子的一刻, 脸上瞬间露出欢喜眼色, 但是还是尽量忍住, 矜持地福了福身,唤道:“师兄。”   被方知非叫做师兄的人, 名字叫做贺霖声,   他朝着魏亭二人方向道:“在下贺霖声, 二位有礼。”   魏亭方回道:“在下魏亭,这位是拙荆,贺公子有礼。”   “师妹说话无状, 还望海涵。”这句是对着楚令意说的。   楚令意忍了一肚子的气,闻言当即嗤了一下:“不敢当,只盼这位姑娘以后说话也要有所顾忌才好,否则,就不知贺公子是不是回回都能出来代人赔礼。”   这是结结实实把方知非刚才说的话还了回去。   “楚令意你……!”   “住口。”   贺霖声声音平稳, 却叫方知非立刻止住了声音。   一脸可怜,看着贺霖声,“师兄……”   贺霖声不为所动。   之后又同魏亭说了几句话后,才带着方知非离开。   人走后,魏亭问:“令意,你认识那两人?”   楚令意面色不佳,道:“贺霖声,内阁贺大人的孙子。方知非,我同她不对付,素来有恩怨。同她说一句话都是恶心。”   魏亭却觉得事情不上如此,但楚令意不说他也不好去逼问。   就只道:“既然不喜欢她,不见就是了。走,咱们去别处看看,这里景致甚好。”   说着二人一起去了别处。   倒是贺霖声,魏亭心中忍不住想,居然是贺孟章的孙子?   怎么这么巧?   他正要给李丞宴写帖子去拜访贺孟章,转头就先见到了人的孙子。   在避暑山庄待了半日两人就下山了。   楚令意情绪明显受到了影响,没有刚来时那般开心放松。   魏亭把楚令意送回客栈休息,自己又出了趟门,去找李丞宴。   另一头,在魏亭楚令两人离开后。   贺霖声径直去了一见内室。   “师兄。”方知非娇着声音叫了一声。   贺霖声沉下眉眼,冷冷看向方知非,“你无端去得罪楚姑娘却是为何。”   方知非听见贺霖声提到楚令意,心中更是恨不得去死,就想万般羞辱她,就是想看她笑话。   但当着贺霖声的面,她并不敢表露出来,于是就软软说着:“师兄你误会了,我没有要针对楚姑娘的意思,只是偶尔瞧见了,上前打个招呼。只是这位楚姑娘端的是没教养,牙尖嘴利,说话难听,我忍不住才多说了一句。”   “好了。”贺霖声摆摆手,并不想听方知非解释。   下一瞬,他眯着眼睛道,“你跟踪我来的这里?”   方知非心里发抖,手不自觉捏了捏帕子。   她知道贺霖声这样的语气是真的生了气,哆嗦了下手,回说,“没,没有,我去驿馆找你,下人说你在,去了避暑山庄。正好我也想上来看看,这才过来的……”   贺霖声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却十分摄人,“你年纪已是不小,如果以后再做这种事,别怪我不留情面。”   “师兄……”方知非怆然欲泣,“师兄怎么能这么说。”   贺霖声:“等下我叫人送你回去。”   “师兄,你是不是觉得我欺负那楚令意,但是三年前,她比画输给我是她咎由自取!”   已经胯步准备离开的贺霖脚下一下子顿住了。   然后转身,挑了挑眉,像是想起什么笑话般笑了一下,“楚三姑咎由自取?”   方知非不自觉后退了一小步。   “你是不是以为,骗过了大家,假的就能成真的?是不是时间久了,你自己都以为,你真的赢了她?”   方知非脸色乍白乍红,心里开始后悔了,她为什么要提楚令。   “师兄,你别说了!”   然而贺霖声像来了兴致似的,甚至嘴角都有些微微勾起,“方知非,我要是记得没错,当年你激怒楚三姑娘同你比作画,最后却偷了我的画,李代桃僵,羞辱楚三姑娘,令她封笔。”   说着说着贺霖声眉头又皱了皱,好像这是说楚来侮人耳朵。   “楚三姑娘与作画上十分有天赋,你因嫉妒设计毁了她。方知非,你心性太差,实乃有辱画作一道。”   方知非就像被人当众扒了衣服讽刺,已经是难堪至极,身体发抖。   脸色更是没有了之前面对楚令意时的盛气凌人和得意。   她咬着唇后槽牙,恍惚道:“师兄既然早已经知道了,那么当时为什么没说出来。没说出来,不也就是和我同流合污了,呵呵。”   贺霖声的眼神完全没有温情,哪像是什么师兄妹,恐怕连普通人都不如。   “我的确是做错了,并且余生都要为这件事情所内疚,每一次想起这事,就会觉得又亏欠楚三姑一回。”贺霖声坐在椅子上,仿佛自言自语。   方知非受不了!形如恶妇,大声道:“她有什么好,就因为会画画?我也会画画,师兄怎么从不称赞我一句!”   “来人,把方姑娘送回去。”   贺霖声俨然已经没了在听方知非说下去的想法。   叫了了下人,将人送回方家。   却原来,方知非就是当年那个和楚令意打赌画画的闺秀。   方知非的祖父是江南书画大家,方知非幼年时表现出了几分画画天分,就被他祖父带在身边学画。   只是没想到这人是个明显的伤仲永的典型,幼年时的天分灵气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泯灭。   方知非十二岁后他祖父就不再教她,道她心念太杂,于书画途的成就已经到顶。   方知非自己心中也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依旧在外营造自己才女的名声,更享受旁人对她神童的各种夸赞。   而贺霖声,是方知非祖父的弟子,爱徒。于画一途天赋极高,非方知非能比。   方知非早就对贺霖声有了爱慕之心,那年回京,贺霖声闻楚家姑娘擅画,便暗地收了一幅画回来,看过后。眼神中是毫不吝啬的欣赏。   方知非未见人面先恶人,随后,设了打赌封笔的局,她心知自己画技比不上楚令意,就收买了人,作比试的那幅画,是她从外祖父哪里偷拿来的贺霖声的画作。   彼时楚令意才十二三岁,尽管有天分,笔触意境还稍显稚嫩,最后毫无意外地输了。   大受打击。   之后没几日,贺霖声知道了这事,他原想着让方知非去楚家赔罪,再将这件事说清楚。   没想到方老老夫人先找了她,求他不要将这事说出来,否则,方知非的名声就毁了,方家姑娘的名声都要毁了。   贺霖声陷入两难境地,叫他彻底退步息了这个心思的,是方老太爷也是他的师傅出面了。   “为师知道此事不妥,然你师母年事已高,受不得刺激,你忘了这事,就当还了为师多年的教育之恩吧。”   当年,就是方老先生的这一句话,让贺霖声无法再追究下去。   此后,这事成了贺霖声一个心结。   好容易事情几年过去,方知非却又恬不知耻去挑衅楚令意。   贺霖声嗤嗤一笑。   他这个外人眼中的端方公子,却心有所亏,可见世间大多数人都是眼盲心瞎。   *   而魏亭,之后也从丫鬟口中,得知了当年的寥寥几句真想。   当然,他并不知道方知非作假这一茬。   这事是楚令意的心结,单纯安慰几句也没用,没有人能切身体会感受他人的不幸,当时当刻,可能让对方独自待一会儿消化掉更合适。   魏亭已经计划明日带楚令意出去玩儿散心,分心能把不愉快的记忆抛开在一边了,毕竟人的脑容量有限,被一件事情占据,另一件事情肯定要让位。   魏亭拿了一份蜀中的地图,又叫了人来,介绍一下蜀中有什么玩乐散心的地方。   还别说真有个应时的地儿,是为“泡清泉”。   清泉正好和春秋冬人们喜爱的温泉相反,适合夏天玩。   魏亭听了人一解释,就明白过来,这清泉是从高山上顺着山涧留下来的清泉水,夏日泡来消乏除热。   就好比游泳池,但又比游泳池高档。   正好这几日高温,魏亭就让人去把山脚下一家清泉铺给包了下来。   第二日就要带楚令意过去。   楚令意竖着耳朵一听,就有些羞恼。   “这川州府,怎么净是这些东西,我且不会水,谁要去。”   魏亭一笑:“好姑娘,那池子里的水也才一米多深,淹不了人。况我还在一旁,我看着你,教你浮水好不好?”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楚令意就推了他一把,转侧过脸,双手一起捂着。   “快别说了,都成什么了,好不知羞!”   魏亭:“……”   只是游泳而已。 第054章   两人坐上马车带着俩侍卫, 直往东郊山脚下而去。   泡清泉的地方也被人叫铺子。   冬天是汤铺子,夏天就是清铺子。   水源是从山上引流下来山泉水就那一片地方,就有三四家差不多的清泉水铺子, 宅院铺子依山旁水而建,内里分成一个一个池子, 又各有特色。   基于楚令意方才羞恼和她某方面腼腆的性子,魏亭最后还是定了两个房间, 两人一人一处。   因为没带丫鬟过来,魏亭就先去把楚令意安顿好,水又平又凉, 依着庆阳侯府之前的规矩,是不大允许女儿家用凉水的。不过这是在夏暑,魏亭觉得偶尔一次也无妨。   “你略泡一泡, 时候莫长了, 觉得凉了就早些起来。我就在另一处院子, 你出来了等我给你擦头发。”魏亭细细交代。   楚令意点点头。   “旁边的门板上有个铃铛,是使唤人的, 你若有什么事就摇那个, 会有丫鬟进来, 知道么?”   “听见了。”   楚令意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一个别院修一个池子,假山绿树, 别有一番滋味。   这就忘了自己在马车上说的话,连忙推着魏亭出去。   魏亭低低一笑,转头去了自己院子。   他天生比较怕热,燥热体质,火气足。夏天里就比较难受。这里又是里外穿要三层衣服, 更留着又厚又长的头发。   都是麻烦。   魏亭进了自己院子,走到池子边,脱下衣服,下水池,开始来来回回地游。   这水是活水,说是从山上直接引过来,魏亭身心愉悦,不免佩服起古代的劳动人民来。   这里修建得好,水质清将透彻,让人十分惬意。   游累了就停下来,便靠在旁边休息,泡着解乏。   这一待,就在清泉池子待了半个时辰。   起后,魏亭擦干净水后换上干净衣裳,正系衣带的时,忽然觉得有点不对,楚令意怎的还没过来?   之前让人别泡太久了的,姑娘体质不比男儿糙,按理说这会儿应该早起来了,怎么不见来找自己?   魏亭眼皮一跳,迅速穿好外衣,推门而出,直接去了楚令意的院子。   咚咚咚敲了几下。   没人应。   魏亭心一沉破门而入。   进去后,大步往前走,到了池子那边,一看,里面哪里还有什么人!   “令意?楚令意!”魏亭围着院子跑了一圈儿找,大声叫,却半个人影都没看见。   只有地上放着楚令意换下来的衣裳。   魏亭脸色完全变了,立马出去,先出了铺子,去马车旁边。   两个侍卫一马车夫见魏亭下来,行礼。   魏亭沉声直接问:“可有看见你们三姑娘出来?”   侍卫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回答:“我等一直守在这里,未曾见过三姑娘出来。”   “你们两个将这家清水铺所有出口守住,从现在起,一个人都不准放出去。老张你立即驾车回程叫人来,三姑娘不见了。”   “是!”   吩咐过后,魏亭转身又回到了清水铺内,将老板叫了出来。   老板叫魏亭一脸肃杀模样吓了一跳,老老实实行个礼。   唯诺开口:“不知公子有什么事,在下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好。”魏亭面无表情看着对方,“我夫人在你这清泉池中突然不见了,我要你立即关门,配合我检查。二个,立马将今日的客人名单账簿交出来,我要知道今天都有哪些人过来过这里。”   魏亭表情冷静得有些吓人,声音冷淡而沉沉。   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老板哪里敢得罪,立即应着:“是,是。”   半个时辰后,二十多个侍卫全过来了,围了这间铺子。   魏亭看着老板,问:“除了里面这些人,平素外人可否能进来。”   老板连忙摇头:“不可能,咱们这铺子也不是谁想进来就进来的,一个最便宜的清泉池子也要十两银子。没有相应对清池的木牌是进不来。门口有人守着,外人进不来,进来的客人都会登记在册。”   魏亭坐在上首,开始翻看手中的账簿。   一边看,脑子一边飞速转动。   楚令意不会无缘无故,一声招呼就不打自己离开,况且马车在外面,没说见过人出去。   所以,那么只有可能是,楚令意被人绑架了。   但为什么会绑架楚令意?楚令意和什么人有仇?   且按理说楚令意就算有仇人应该也多在京城才对,他们来蜀中堪堪几日功夫。   魏亭闭了闭眼,细细回想。   跟楚令意有仇的……在蜀中…绑架……   魏亭睁开眼。   脑子里出现一个名字——   方、知、非。   昨日见过的那位方姑娘。   他能想到的只有这个人。   有了怀疑目标,魏亭就开始对着名册再次排查。   但是,没有……   如果对方有预谋绑人,那必定不会登记自己的名字。   魏亭皱眉。   沉吟片刻后,魏亭再次开口:“今日来的女子有多少,男子有多少。”   老板连忙上前一步,指给他看,“这上边都记录着呢。东面院子是男,西面院子是女。男女一同的只有鸳鸯池。这三处都是各记各的。”   魏亭这边才看完,那边十几侍卫已经排查回来了,禀告:“公子,几年所有地方都找了,并没发现三姑娘。”   “老板,你这地方且有几个门。”   “回公子,只有一个。”   魏亭看了一眼侍卫,侍卫点点头。   那人就能是从正门出去的,从魏亭进池子到出池子,一共就半个时辰。   魏亭对老板道:“去将看门的那两个人叫进来。”   老板无有不从,赶紧把人喊了过来。   两看门的瑟瑟发抖跪下。   魏亭问:“午时到未时这段时间,你们可记得有多少人出铺子?”   十几个侍卫围着,阵仗着实下人,两个人跪在地上完全不敢扯谎,细细回忆一番。   片刻后,一人战战兢兢回说:“估摸着有二十来个人。”   “有没有见神色不用,人数在两人以上,或奇怪,或有人昏迷耷拉在旁人身上,被带出来的那种?”   魏亭这样一分析提醒。   半晌,真有一个人道:“魏公子这么一说,小的倒真想起来了,当时是有三个姑娘一同出来的,两个搀着中间那个,依魏公子说的,中间那位姑娘约摸是被迷过去了也未可知。”   魏亭一凛,“可记得她们长什么模样,穿什么样的衣裳?”   “模样……”那看门人挠了挠头,使劲回忆,“中间那位姑娘垂着脑袋看不清面目,旁边的两个姑娘……好像也并未有什么特别之处,大概是普普通通的长相?……啊对了!小的想起来了,那两位姑娘是穿的是一模一样的衣裳,都是蓝色的!”   一样的,一般来说普通人不会特意去穿一样的衣服。   很大可能那两个人是丫鬟身份。   魏亭留下五人在这里继续调查盘问。   自己带着另一部分人先行离开。   方知非。   魏亭心里默。   “去查方知非这人,昨日我和三姑娘在避暑山庄见过此人,她有一个师兄叫做贺霖声。”   魏亭把自己知道的线索一一道来。   两个侍卫领命而去。   一个时辰后,侍卫回来回话,“查到了公子。方姑娘是一个月前从京城过来蜀中,她是王郡守夫人的一位远房外甥女,如今就住在郡守府内宅。”   “今日出过门没有?”   “方姑娘辰时后带着两个丫鬟出了门。”   魏亭问:“那她现在人呢?”   侍卫:“已经回了郡守府。”   “是几个人?”   “三个,我等问过守门的。”   楚令意没有被带会郡守府,那会被人藏到哪里去?   魏亭紧紧皱着眉,他不敢赌,楚令意已经消失几个时辰了。   即使现在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就是方知非绑架的人,但魏亭已经管不了那么多。   他不能让楚令意置于危险中。   须臾。   魏亭冷静吩咐:“我要你们夜探郡守府,把方知非给我绑出来。”   侍卫一顿,“公子,这恐怕不妥……”   魏亭一挥手,“没什么可是,后果自有我来承担。”   “但是,”另一个侍卫跟着说:“郡守府定然有许多守卫。若我们进去的人太多,容易被发现。太少,又恐怕很难成功。”   “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魏亭边说,边站起身,拿出从大药房兑换出来的两样东西。   放在桌子上,给他们看。   “这第一样,是睡眠散,它的功效……这么说,只要你们能潜进郡守府的内院,将它打开后,只需要这一瓶,内里会有一股无色无味的雾气传播开,不需一刻钟,附近所有的人都会快速睡着,且没有任何副作用。其二样,叫做软骨水,水状,如果有侍卫发现了你们,就将这东西对着人脸上喷,最多三下,那人就会失去行动能力。”   说完,魏亭又向他们演示了用法,并且让两个自愿的人做了试验。   效果让其他人大惊。   只见闻了睡眠散的人几乎很快就靠在椅子上睡了过去,被喷了软骨水的人,几乎立刻四肢发软,失去了行动能力,甚至连大声说话都做不到。   侍卫个个都振奋了起来。   如果有了这两样东西,就不算难了!   魏亭背着手,环视一周:   “现在我要三个人去,你们谁愿前往?”   “属下愿意!”   “属下愿去!”   “属下愿去!”   ……   不约而同的,几乎在场所有人都大声应到。   “很好。”   紧接着,魏亭点了三人,将两种药给三人一人分了一份。   “等夜幕降临,你们就要出发。我要你们用最快的速度把人带回来。”   “是,公子!”   很快。   夜幕降临,暮色四合。   三个侍卫换上夜行衣,潜入了郡守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12 23:52:23~2020-02-13 23:53: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捣蛋鬼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55章   有了魏亭给的那两样东西, 侍卫们潜进郡守府邸果真非常顺利,悄无声息进了方知非的院子,无知无觉将人绑了出来。   绑了人, 趁着夜色带回来,送到魏亭跟前。   方知非被喷了迷药, 一路上睡得呼呼。   这会儿,魏亭拿出解药给人喷了一下, 方知非缓缓醒了过来。   魏亭并不怕方知非认出自己,没作掩饰,原本也不打算遮掩。   方知非睁开眼睛后, 先是环视一周?   然后就看见魏亭。   她的第一反应很奇怪。   并不全是害怕,反而露出几分心续不自然。   立刻就被魏亭察觉到。   本来是没有确切证据,只有七八分怀疑, 眼下心里十打十的肯定。   这事绝对是方知非所为。   魏亭站在方知非面前, 眉眼沉沉, 开口:“方姑娘,你将我夫人绑去了哪里。”   “你说什么。”   方知非惊恐了一瞬, 随后立马反应过来。   “原来是你, 你让人闯郡守府, 绑官家千金,眼里可还有王法!我定要状告于你!”   魏亭哪耐烦同她周旋,正担心牵挂楚令意, 便一字一顿道:“我再问一遍,我夫人在哪。”   方知非十分嘴硬,“且与我何干,我岂能知道。”   “你若再不肯交代,可别怪我不留情。”魏亭冷然出声。   方知非尖叫, “你敢!”   魏亭按了按眉心,“不说?”   方知非抬着下巴,眼神高傲。   魏亭闭上眼睛,神思进入大药房,看了看,倒真看见个能用的东西。   他是不愿对个姑娘用手段,前提是那人不犯到他跟前。   魏亭发现的是一种能催泪刺激眼睛的药,用着会十分难受,量大了一般人都受不住,对身体并没有害处。   魏亭拿了一小罐出来给侍卫,道:“把这东西喷洒在她眼睛上,等肯说真话了再喷解药。”   话说完就出了房间,在另一边侧厅等着。   平素娇贵养起来的千金小姐,哪里受得住这样的罪,不道一刻钟便全交代了。   “是我绑了她,人在哪儿?啊!我眼睛疼!快救我!”方知非闭着眼睛,尖声大叫。   一心求解脱,再顾不得别的,只能断断续续泣道,“……送,送走了,当时就送走了,我绑了她让下人把她送去乡下,我让她成日里张狂!”   ……   侍卫问出位置地方后,马上转身,飞快去回了魏亭。   魏亭一刻不耽搁,带了人,策马飞快出了城。   *   楚令意被人弄晕,出了清水铺子,一路被人蒙着眼睛塞在马车上,直直出了城门。   一路上还晕晕乎乎,她手脚都被反绑着,但耳朵能听见外面有人在说话。   两道声音在嘀咕交谈着,你来我往,说什么:   “这人你们看好了,只管卖的越来越好,得的钱财全归你自个儿。只一个,不能叫她找回来。”   紧接着,又听见有脚步声接近,楚令意连忙闭上眼睛。   下一瞬,一只手掀开车帘子往内一瞧,片刻,只听那声音说:“哎哟我的老天爷!好个标志整齐的模样,这当真是个丫头?”   另一道声音说:“怎么不是?就是因为生了副好模样,眼睛就长到天顶上去了,端不把人放在眼里,没规没矩无法无天,惹得主子厌恶,最后可不就有她好果子吃,自作自受!”   ……   楚令意越听,心中一阵一阵发抖,额头上冷汗都浸出来了。   知道自己这是被人绑架了!   那些人还要转卖了自己,是什么人这般大胆?   心中又怒又惊,又不可避免害怕,楚令意心想魏亭呢,魏亭怎么还不来救自己?   “好了别耽搁,我家主子吩咐过赶紧送走,一日都不得多留!”   “哎晓得了,马上就走。”   ……   那两人交接完之后,然后马车轮子再次滚动了起来,嘎吱嘎吱碾在地上。   就像碾在楚令意的心里。   她眼睛看不见,但眼泪泅湿了黑色的布条。   这一路又是走了一个多时辰,颠簸得楚令意浑身酸痛,她却顾不得,只想弄出些声响出来,让过路的人能发现。   但最后也没有人发现。   坐在外边赶车的两人,是一男一女一对夫妻。   白收了个貌如仙女一样的人,可把他们高兴坏了,虽与他们说话的那婆子道把这人卖去最穷最苦的地方。只是这夫妻二人不甘心,卖去那村子里能赚几个钱,只便宜了那些糙汉,是以表面应下,实际上却阳奉阴违。   那男人道:“旁的崇州离咱们川州府不远,马车过去也就一日工夫,就把人送那边去好了。”   楚令意听着,心中绝望,一面盼着魏亭来救自己,一面忍不住咬着嘴巴在车内无声轻泣起来。   到了晚上,天色已黑,那两人就先在路边的客栈住下,准备明日一早再出发赶路。   夫妻两人睡的是上房,楚令意却被绑着丢进柴房。   正深更半夜,魏亭带着侍卫骑马,骑马飞快行在路上。   一路踏马直奔客栈后来,踹开了大门,手持刀剑冲进——   魏亭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搜,直到踢开柴房门的时候,才看见被丢在地上的楚令意。   楚令意自是不可能睡着,一听动静就挣扎了起来。   魏亭上前扶抱起来楚令意,楚令意呜呜噎噎的叫。   魏亭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扶紧了人:“别怕,是我。”   边说魏亭边给她扯开眼睛上蒙着的东西,弄一嘴里的帕子,又给她解开身上的绳子。   楚令意一被放开,就大声哭了起来。   魏亭拍着她的背安慰,等楚令意发泄完,哭声小了,才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往外走。   楚令意面目朝内,埋首在魏亭怀里。   出得院子,魏亭问侍卫,“绑了姑娘的人是谁,拿了?”   侍卫回道:“人已经捉住了,公子。”   魏亭道:“一同带回去。”   “是!”   魏亭抱着楚令意上了马,把她放在自己的身前。   低声道:“抓紧着些,晚上有些凉,你靠在我身上。”   带着楚令意,魏亭就没骑得来时那般快。   过了好一会儿,楚令意才从魏亭怀中慢慢直起来身子。   对魏亭说:“我起清泉的时候被一股烟迷晕过去了,不知道是谁绑了我。”   魏亭一只手抚了抚她的后脑勺,“这是怪我,是是没有照顾好你。你不用担心,事情已经查出来了,我定不会善罢甘休。”   楚令意抬头,急急问:“是谁。”   魏亭沉了一会儿,才道:“是方知非。”   “是她?”楚令意睁大了眼睛,抓着魏亭的手都紧了紧,“她为何要绑我?”   魏亭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也不明白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心肠怎么能这么恶毒,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一些女儿家的龃龉何至于此?   “好了,这事咱们回去再说,眼下夜也至深,你先靠在我身上休息一会儿。”   楚令意被抓了之后一路精神紧张至极,又被捆住手脚亏待了许久,一朝得救精神松懈防备撤下。   不多久,就眼皮沉沉,歪在魏亭身上睡了过去。   魏亭一手拉着缰绳,一手环着楚令意防着她手松了摔下去。   这一路回程又是走了一个多时辰,进城天光已然微亮,晨光起水露散去。   这会儿,他们没再去客栈,魏亭早让人赁了园子,直接往那边走。   院子里灯笼火光一夜未灭,徽墨临纸两个。   丫鬟早早等着呢,直见魏亭抱着楚令意进来,嗓子眼儿里那个口气呼出来。   “哦弥陀佛,佛祖保佑,姑娘可算平安回来了。”徽墨一边说一边拿帕子拭眼泪。   “好了好了,快先别说了,先此后姑娘歇息。”临纸也忍住了害怕。   这一晚上胆战心惊,端是现下才缓过神来。   魏亭抱着楚令意将她放在床上,两丫鬟先一步将床帘拉开。   给盖好了毯子,魏亭伸手给楚令意摸了会儿脉。   楚令意睡得并不安稳,时而就要打颤惊诧醒来。   魏亭陪着坐了一会儿,让丫鬟那些安神熏香出来点了。   等人睡迷了才起身,让丫鬟好生伺候,等人醒了就过去叫他。   临纸徽墨二人自是躬身应下,半点不敢错眼。   魏亭离开,自是要处理绑架这事。   方知非这人是绝对不能放过的,这事她已经亲口认下,几个帮凶一起都抓了,就是想抵赖也没处抵赖。   而事情要处理得妥帖,也要细细琢磨。   这方知非说是来蜀中游玩的,住的亲戚家。   魏亭寻思着,要稳妥些,必须想个周全法子。   “王守仁夫人家的亲戚……”魏亭低低自语,背着手在厅中走来走去。   李丞宴那里正和王守仁有仇,他的柬帖子正给李丞宴送了出去。等人过来了,可以说一说?   他私下把方知非捉过来,虽然是无奈中的情非得已,但也是触了界限。   想到此,魏亭问侍卫:“方姑娘呢。”   侍卫道:“关在房间里,让人守着。”   “郡守府有什么动静?”   “已经让人去探了,怕很快就要让人寻了。”   魏亭说:“郡守府未必会让人声张,丟的是姑娘,只有捂着的。”   “那大人是想……”   魏亭脚下一顿,思索了片刻,道:“我写一张帖子,你帮我送去贺家临时府邸,给贺公子。”   “是,公子。”   魏亭回头就写了信,等墨迹干了才交给侍卫,说:“送过去吧,等人回了口信再回来。”   侍卫领命,出去了。   说这会儿话的功夫,那边就来人了,说楚令意醒了。   魏亭昨日到今早也是跑了一路,一身的尘土,就先洗了个澡,换了干净衣裳才过去。   楚令意屋子里丫鬟也伺候着梳洗,魏亭就在花厅里略坐了坐。   楚令意绞干了头发,系好外裳。   “过来坐。”魏亭招她,“我给你擦头发。” 第56章   楚令意在魏亭身边坐下, 魏亭就拿了帕子给她一捧一捧的绞干头发。   魏亭也担心楚令意白天睡多了,晚上再睡不着还容易胡思乱想。   楚令意比魏亭以为的要坚强些,这会儿已经不多害怕, 她过来还想问问魏亭方知非的事。   “你说怎么找到我的,又是怎么知道是她绑了我的?我自己都迷迷糊糊着, 只记得自己晕过去了。”   魏亭才道:“我们来蜀中这么些日子,哪里来的仇家。唯一见过的, 又与你不对付的,也就那位方姑娘了。”   “然后呢,你找过去了, 方知非既让人抓了我,她又岂会轻易承认?”   魏亭顿了顿,淡淡道:“只因我把人给绑来了。”   楚令意一懵。   下一瞬睁大了眼睛:“你把人给绑了?你把方知非绑了?”   魏亭一笑, “不然她也不会承认是她抓了你去。”   “那她现在人呢?”   魏亭:“在屋子里关着。我自有办法为你讨公道。”   楚令意蹙眉:“她也是官家小姐, 抓了她, 岂非犯法。”   “宽心,我已有法子, 闹不出去, 且也算不到我们头上。”   魏亭给贺霖声送信过去时已经想好应该早怎么做了。   侍卫回来后带了贺霖声的回信, 魏亭拆开一看,是约他明日见面。   第二日,魏亭哄好了楚令意, 让她在屋子里安心呆着,自己出去会儿就回来,然后就出门去了。   旋即坐车去了贺府。   贺霖声一早让自己身边的下人在侧门等着,魏亭一来,直接把人引入内, 带到自己的院子。   一处前厅,贺霖声正坐着,两人一见面,相互拱了拱手。   “贺公子。”   “魏公子。”   下人备好茶,各自退了下去。   半晌,贺霖声道:“你信中所提之事是何?”   魏亭信中其中没说清楚,只道一件要紧事与贺霖声商量。   贺霖声聪明。   郡守府邸丢了亲眷的事虽然没大张旗鼓宣扬,但他是知道方知非失踪了的。   这个节骨眼上,才见过一面的魏亭给他来信,又颇为郑重其事。   除了同这个有关,贺霖声也想不出是什么别的事。   是以,这会儿厅内只有两人,贺霖声并不遮掩试探,而是选择开门见山。   大家都是明白人。   见此情形,魏亭也就不再隐瞒,掀了茶盖子慢慢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后,开口:“日前拙荆遭人绑架,贺大人猜猜此事是谁所为。”   贺霖声手指一动,旋即也放下茶盅。   魏亭语气不紧不慢:“我一时不查,让人钻了空子,让人使了下九流的法子将我夫人捉走。当时就觉奇怪,我等来蜀中不过几日,平素没见几个外人,哪里来的仇家。若说外人,端也只见过贺公子,和你的那位师妹方姑娘,真是奇了?”   半晌,贺霖声沉声静气,道:“魏公子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魏亭视线才直直落在他脸上,却带上了三分冷然,“后我一追查,万万没想到此事是方姑娘所为。我不知方姑娘与到底与拙荆有何种深仇大恨,叫人绑了我夫人甚至要远送别地,若非我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方知非在你手上。”贺霖声肯定。   魏亭却不答,反而继续:“张贺公子的意思,方姑娘犯了这样的事,当如何处理?”   贺霖声:“你把人交给我。”   魏亭似笑非笑:“将人交给贺公子是小事,却不知贺公子准备如何处置方姑娘,还拙荆一个公道?”   贺霖声嗓音沉着,“方姑娘非我贺家人,只不过与我同出一师门。要处理她,亦只有等方家来人,或者将她送回京城。魏公子私下抓了人,已是于法不合,既然魏公子来找在下,想是应该想得很明白了才是。”   魏亭眯了眯眼睛,“贺公子聪明。希望贺公子能尽快代为转告方姑娘的家人,早日解决此事。”   两人谈完,魏亭就离开了。   翌日晚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驾着过来了贺府的侧门,随后一面上罩着面纱的女人被推了下来。贺府从内里出来的两个丫鬟连忙将人半搀半拉领了进去,然后关上了门。   贺霖声对方知非已经没半点情谊,心底只觉得厌恶麻烦。   但为着师傅那点关系,不得不替方知非收拾这烂尾子,周旋一二。   但也不欲替她遮掩,直直提了笔,手书一封封漆后直让人快速送去京城。   这头小厮跑了出去,那头丫鬟下来回禀,“公子,方姑娘接过来了。”   贺霖声眉头一皱随即松开,道:“将人带到偏厅,我稍后就去。”   丫鬟去了。   贺霖声稍作整理一番,才抬脚去了偏听。   方知非这几日过的不安生,一则是才做了那事就被人捉住审问了出来,虽之后魏亭没让人为难她,却也心惊胆战地打鼓。二则是被人关得越久就越担心魏亭不会放她出去。   今日被塞进一辆马车,心底咚咚咚了半日。   直到进了贺府,方知非才觉得活了过来。   然贺霖声进来之后。看那脸色,方知非不自觉害怕了。   疑心贺霖声是不是知道自己做下的事。   然嘴里是半分不肯说的。   掩下心底那点不安,反而站起来一下子往贺霖声怀里扑过去。   嘤嘤而泣:“师兄你要替我做主,你道是谁捉了我,却是那楚三姑娘的夫婿,简直没了王法,师兄,你定要帮我出这一口起啊。”   却见贺霖声抬手将方知非隔开,道:“方姑娘自重。”   如今私下贺霖声一句师妹都不愿意叫了,显见的疏离。   方知非咬了咬唇,心中酸楚又愤恨。   嘴却依旧叫着:“师兄……”   贺霖声面目冷冷淡淡。   方知非心里打了一个突。   贺霖声已是厌烦,拧眉道:“你也不必再我这里说什么。我已去信告诉了你父亲,到时候接你去回去,你绑了楚三姑娘这事,自有方家会处理。”   方知非不妨贺霖声真知道了这事,她头一桩张嘴就是狡辩,“我没有!你别听人乱说,楚令意被人绑了去谁知道是她做了什么缺德事!”   贺霖声一摆手,“不必再说了,这事方姑娘不必同我说。你如今回来,可先让丫鬟去郡守府告知一声。”   贺霖声离开了,留下两个丫鬟看着方知非。   *   他们这边办得悄无声息,岂料楚令意被绑架的消息还是传到了三阳观,叫楚令娴知道了。   却是那日临纸得吩咐给楚令娴送东西,楚令娴见临纸面色似有不对,一问就问了出来。   楚令娴平素多好的脾性,当时就一下摔了杯子,道:“岂是在蜀中就没了王法不成!”   “且备上马车,我出观一趟。”   楚令娴去同和庆观主说了话,请了辞却没说是楚令意出了事儿,怕人家挂心,只说想起件儿要同妹妹说。   楚令娴下了道观,坐车到了现下魏亭他们住的地方。   楚令意正在廊下的椅子上坐着乘凉,徽墨给打着扇子。   下头丫鬟小步过来回话,“大姑娘回来了。”   楚令意一抬头:“大姐姐来了,快请进来。”   这话才落,就见前头楚令娴提着裙脚小步而来。   “大姐姐来了,怎么也不使人提前来说一声,就一个人来了,快过来坐下,外头可热着呢。”   楚令娴只道:“我不来,还不知道出了那样的事,想是妹妹从没打算告诉我?”   楚令意一愣,见楚令娴声音不同以往,却是她生了真气时的模样。   随即会过意来,大姐姐怕是知道自己被绑架了的事。   忙站了起来迎上去,道:“大姐姐说什么呢,谁想瞒你了,我自己还没回过神来。”   楚令娴已经很久没置气了,这会儿平了平心,先招了楚令意。   “且去屋子里同我细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057章   楚令意跟楚令娴进了屋子。   大概是十分了解自家姐姐的性子, 故而这事就没怎么隐瞒。   就算她不说,最后丫鬟也会说。   方知非本来就是楚令娴的一个心结,放在心中几年不曾消失。她万万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巧地出现在蜀中, 还对楚令意做下绑架之事。   简直丧心病狂。   楚令意见楚令娴平静得有点不同寻常,心里咯噔, 唤她一声:“大姐姐?”   楚令娴神情淡淡,“我在, 不必担心。”   楚令意这两天听多了这句话,心说自己的确是恨毒了方知非,但也不十分担心害怕。   那两个看着倒比她还要在意似的。   她却是没明白魏亭和楚令娴说“不必担心”的含义。   只见楚令娴又像是自言自语般说了句:“这些事, 是该好好了一了。”   楚令意蹙了下眉。   楚令娴不与她过多解释,只道:“过来与我研磨。”   楚令意自矜着,不免轻轻哼了一声, 只看眼下没丫鬟在, 也就罢了。走过去, 抚袖素手执墨条,慢慢研磨。   楚令娴自己铺纸。   楚令意问:“你要写什么。”   楚令娴不答反问:“方知非送走了?”   “嗯, 送走了。”   楚令娴继续问:“她如今客居郡守府内?”   “是。”楚令意点头。   楚令娴明了, 随后提笔沾墨, 手肘压在白纸上,开始写信。   一连写了两封,一封给她兄长楚宏泰, 一封是拜帖。   写完唤找了丫鬟进来,道:“一封送回京城,一封送去郡守府。”   “姐姐想做什么。”   楚令娴眉眼淡淡,“拿人。”   “去郡守府拿人?拿人还要送拜帖?”楚令意奇了。   “自然。”楚令娴颔首,又道:“妹婿何处, 我有事同他说。”   这招虚张声势而已,不过她没明说。   楚令意道:“在前头院子,我让人过去找他。”   很快丫鬟去请人。   魏亭:“大姑娘过来了?”   丫鬟福身回:“说是有些事同三爷说。”   “知道了,你先过去回话,我稍后就去。”   魏亭寻思楚令娴眼下过来,必是知道了楚令意的事。   等过去见了楚令娴,楚令娴先福了半身,魏亭回了礼,几人才坐下说话。   楚令娴问当初绑架楚令意的那几个下人是不是被在他这里。   魏亭自然说是。   不止人抓住了,还审问了,顺藤摸瓜又抓了两个。   据最开始在客栈抓的那对夫妻的口供,把楚令意交给他们的是一个妇人。   只说楚令意是他们府里的小妾,因被主子厌弃了所以想远远发卖了去,把这事托了她们   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都是被人骗了。   那夫妇二人哭爹喊娘的,为了撇清关系什么都说了,只求魏亭能饶他们一命。   又主动提供当初把楚令意送过来那妇人的信息。   魏亭就带着人赶去,一下把人给抓了。一审问,才知道那妇人原来是方知非从京城带过来的嬷嬷。   这两厢人一抓,魏亭又写了罪证令其认罪画押。   总之是有比没有好。至于会不会后头反口,也要等以后再说。   楚令娴才问一两句,魏亭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顺势就把人想听的全说了。   魏亭得知楚令娴要直接去郡守府拿人,就问:“决定了?”   楚令娴:“此刻不拿,恐对方就要跑了。”   魏亭略沉吟,就道:“那便去。”   两人各自心知肚明。   魏亭心想,方知非拿不下,但王守仁必定是要趁此机会拿下狱的。   之前他给李丞宴写了荐帖,李丞宴已经私下拜见了贺孟章。   李丞宴似乎是有了把握,魏亭没细问,反而跟李丞宴又说了些事。   正好借以楚令意被绑架先行发难,生事必要乱,一乱就容易出错,出错就会露出破绽。   几人商量了一会儿,最后魏亭拟了一个主意。   又过了两日,楚令娴让侍卫压着那三个被抓的直接见了郡守。   这其中一人是方知非的嬷嬷,王郡守当时就变了脸。   待楚令娴两纸画押证据留下。   情况如他们最开始预料的那般,要郡守不动声色只道是那下人自己犯了事,到头反来来污蔑主子,简直罪加一等。   三个下人一脸灰败被收入监牢,楚令娴状似没有证据,只能无奈愤然离去。   方知非毕竟是方家嫡女,又是自己夫人亲眷,王郡守必然要保住她,这事一出,几乎是立即给方家去了信。   信送得再快也需要一段时间,王郡守回了府邸,立刻将自己夫人叫到身边,先是把人训了一顿,斥她连个小儿都管不好,出了大事。   “你可知她要在我们府出事是什么后果?我就是有十个郡守府也不够赔的!你还不知轻重,这两几日千万一定要把人好看了!丁点岔子都不能出!”郡守夫人只管应下,再不敢含糊。   楚令娴今日回来了,转头第二天又过去。   那模样势必要一个说法,王郡守度其身份不敢怠慢,很是分了些心。   李丞宴就是趁着这时候将当初那事抖出来的,私吞官银罪名之重,定下等同判了死刑。   这是原先李丞宴在魏亭面并没往实了说,只说自己的苦处,但实际上他在王郡守身边安排了一个内应,手里存了一些王郡守这些年或大或小的贪污证据,这便是他的底牌。   魏亭心知肚明他肯定不会没有一点准备,不然不会来请自己给他一封荐书。   眼下时机正是好,王郡守焦头烂额,李丞宴便让他的去郡守私房窃了钥匙,将当年王郡守和另外两个人来往的信件,以及一本私帐,都偷了出来。   里头记录了那一大笔官银的来往去向。   有了证据,贺孟章连同其他两位大人,一同提审了王郡守。   印了私印白纸黑字的证据,无从否认。   王郡守被抓,另外两个下属也逃不过,很快被下签文抓捕,缉拿归案。   王郡守下了狱,方知非的事被暂时遮了下去。   魏亭说:“恐怕她很快会被家人接入京城,如今在蜀中是不好处理了。”   贺霖声就算再不喜方知非,但在这里他也必定会回护。   楚令娴何尝不知,所以才会先给楚宏泰去信。   且因楚令意完好无损被救了回来,想治方知非的罪更没那么容易。   楚令娴道:“这事了了,你们一行尽快回京城。”   魏亭本来就打算要有了,他们在蜀中本来进去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   于是道:“已经定下了三日后出发,大姑娘不必挂心。”   楚令娴点点头,又同楚令意道:“走之前跟我去一趟三阳观,观主怕也有话要与你说。”   楚令意说好,第二日就上了三阳观,见了和庆观主。   留了一宿。   翌日下山,整装准备出发,离开蜀中,前往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更,我找个时间补TAT感谢在2020-02-16 20:01:50~2020-02-18 23:31: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月 30瓶;时刻记 20瓶;晴天、捣蛋鬼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58章   回去一路上没什么波折, 大半个月后,一行人平平安安回到京城。   出去一趟,去时炎热, 回来即将入秋。   别说楚令意受了累,魏亭看着都消瘦了些。   到家又是一番整装行礼, 各人上上下下收拾东西。   刘嬷嬷带着朱笔两个伺候楚令意用柚子叶洗了澡,换衣服。   堪堪在家养了四五日, 精气神才养回来些。   先头一回来,魏亭就已经让那些侍卫先回去,自己这边也打发了一个这人去庆阳侯府跟周夫人回话。   过了几日, 魏家里这边的事儿一应处理妥当,魏亭和楚令意才亲自去了庆阳侯府。   直接去见了周夫人。   将一路上的事情略略说了,又言楚令娴在三阳观一切都好。   和庆观主脾性好, 和楚令娴很是投缘。   周夫人听着心中放心, 也说了些京城的事。   “前几日朝堂里消息过来, 北襄国不日就要到达燕京,使臣先一步过来见礼通禀。这次北襄国来, 头一件事当真就是为了求取公主, 两国和亲。   而如今后宫年龄合适的公主就只有赵贵妃膝下的公主, 赵贵妃自是舍不得让女儿远嫁她国。如此一来就只有遵照旧例,从王公大臣家的女儿里里挑选。   昨日大臣们各自点了几家,其中就有娴儿, 好在是一早做了准备,你们父亲及时回话,说大姑娘今年犯了疾,出了远门。圣上一听,后又问了两句, 得知一个多月前就走了的,便也不再说什么,这事约摸着是过去了。”   若没有这一手,怕是真的就逃不过这一次。   楚令意心知这定是赵贵妃那头的主意,赵贵妃那头有了什么坏心思,只需要给娘家赵里递话,总能办妥帖。却全不顾别人家。   之前楚令意去宫里参选,就因为容貌太胜招了赵贵妃的眼,人便使计陷害了楚令意,最后反栽赃楚令意,说她给赵家姑娘下药。   楚令意心中也是恨毒了那赵贵妃。   把事情交代完了,楚宏泰那边又让下人来请,两人就过去了。   见了面说了会儿话后,楚宏泰告诉魏亭,说今年的秋马赛就快了,等北襄国的皇子过来,差不多要举行。他让魏亭最近也准备一二,到时候一同前往。   魏亭应下。   心想当初他骑马都不利索,现下都能策马奔驰的,也算进步飞快。   楚令意间魏亭唇边带笑,不禁偏头问:“你笑什么?”   魏亭摇摇头,回说:“只想到先前骑马都生疏,如今兄长都邀请我参加秋日赛了。”   楚令意就说:“兄长骑术十分高超,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魏亭挑挑眉。   过后魏亭把楚令意送回家,自己转头去了魏氏药堂。   冬至一见魏亭过来,就咧开嘴笑,过来请他安,嘴上一边道:“三爷过来了!方才谭公子身边的小厮过来了,知道三爷您回来,特特来请呢。”   魏亭一听,说了句:“他那位表兄弟的病怎么样了。”   冬至一脸笑意,“正要说呢,三爷您真是太厉害了,那位公子的病已然全好,说是已经好全能下地,但药还在吃着。谭公子就是因着这个想请公子去吃酒。”   魏亭点头说知道了。趁着有时间,直接去了琼楼找谭文涛。   谭文涛听下人说魏亭过来,直接站起来,道:“还不快请进来,怎么这么没眼色。”   魏亭正好一露面,笑:“谭兄不必如此客气。”   谭文涛一面摆摆手一面把魏亭往里面引,又让人坐下。   “你这一去可是不少日子,终于把魏兄盼回来了!”   魏亭道:“你这话说得有意思,不知道的怕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娇娘。”   “魏兄也会打趣人了。”谭文涛朗声大笑,又接着说:“不与你说笑了,你能过来,大概是听你家那位小伙计说过了,我那表兄病好了,他们一家对你感恩戴德,要亲自登门拜谢,还是我同他们说你出了远门不在家这才罢休。又嘱咐我时时注意着,等你回来了一定要告知他们。”   魏亭摇头:“却很不必如此,我只是尽力而为。郭公子能好起来也是他自己的造化。”   谭文涛心想他那表兄能有什么造化,还真就是魏亭本事大,一脚都踏进阎王殿里的人硬是让他给拽了回来。   “魏亭何必谦虚,你的本事我岂能不知。”   郭旭阳生了烂病无药可救的事很多人都是知道的,远的不说,走得近的几家姻亲大抵都知内情。   再说郭夫人为了给儿子看病,请了多少大夫,坊市里的不算,还托了关系找了两位太医,所有人都是摇头说没救了。   旁的亲近也来看过人,最后都只细声安慰劝郭夫人不要太伤心看开些。   没成想过去一个两个月,郭旭阳病就一下子好了,身上脸上疙瘩脓包都没了,结了痂落下后只剩一层淡淡的印子。   之前去看过郭旭阳的都见过他那副病入膏肓的模样,眼下一个健康的大活人走出来能走能笑,谁不觉得不可思议?   你一句我一句,实情不清楚,只都知道郭家是运气好请着了名医了。   有人心中纳罕,这岂止是名医,简直是神医了!   于是纷纷私下打听,后来听说是个姓魏的大夫。   有人一听魏亭这个名字熟悉,仔细回想,然后一拍大腿,魏亭不就是娶了庆阳侯府小姐的那个人!   之前只听人说貌似是个大夫,怎料得医术竟如此了得。   这事儿传来传去,不多时庆阳侯府里也听到了风声。   周夫人怕是魏亭年轻不知事,故意叫人散播出去的名声,这可不好。   于是把人招过来仔细问了。   魏亭不是专业中医学校毕业的人,哪敢乱说自己医术好,苦笑说并不是自己医术多好,而是手上刚好有一方祖传的对症药方,配对了药,郭旭阳吃了才好了。   其实魏亭之前也仔细想过,他身上有个随身药房,最好是能在这里开个药房,以后只卖药就好。   周夫人担心的正是魏亭的医术让人夸大了,若日后那些人碰上个疑难杂症就找他,治好了不提,治不好反而要生怨。   魏亭也是这心思。   只跟周夫人说这事巧合,自己委实没想到能穿成这样,他那点医术不值一提,都是魏家祖传下来的方子,所以才能做出好药来。   如今他也开了药房,大部分心思就放到上头,看病倒还在其次了。   “日后若是有人来岳母身边询问,还望岳母替小婿解释周旋一二。”   周夫人听罢魏亭的解释,知并非他轻狂,这才放心。   魏家有珍贵药方是好事,于是便是点了点头,让他不用担心。   果然,之后就有人来周夫人身边探口风,周夫人就笑着说:“都是大家传来传去的,将事情夸大了。你们且想想,他才多大点年纪,还能比太医院的御医太医门强不成。”   那些夫人听着这话是没错,可又想郭家那公子可真是被治好了的。   周夫人继续道:“这事而儿是没错,只是你们会错了方向。倒真不是我那女婿医术多厉害,厉害的是药方子,魏家几辈子都是行医的,他家传下来些好方子。郭公子他运气好,其中正有一方对了他的症状,这才把病治好了。”   几位夫人恍然,心说原来是这样。   周夫人又笑了笑,“如今魏家还在城内开了一家药堂,里头说是卖了好些药。前儿还在我跟前说自己那点医术哪里够看的,至多是专心调配卖些药丸罢了。”   周夫人没必要跟她们说谎,众人信了。   于是回了家就各自传开。   其中正有一人是太医院的一名御医,之前听说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子被人传成神医,心中不信,认为是魏亭作秀。   之后私下去问了那位给郭旭阳看过病的太医,对方说当时郭旭阳看着情况是不大好,没想到还能被人治好,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恍惚暗道莫不是自己断错了症?郭公子的病远没有那般严重?   两人私下说了会儿话,但那太医还是不信魏亭年纪轻轻能有那样出色的医术。   正这日,他家夫人从娘家回来,正说起来这事,还是周夫人的那番话。   这位太医听后,抚了抚胡须说:“原来如此。这样倒说得通了。杏林世家,祖辈传下来些珍稀药方来并不奇怪,那药堂在什么地方,得空我也去看看。”   ……   周夫人算是帮魏亭解决了一个不小的问题。   魏亭心中自然领情。   这一点风头过去。   不多日,北襄国的人来朝了。   浩浩荡荡的车马队进城来,晋朝的两位官员作陪。百姓都在道路两旁看热闹。   北襄国人来了,秋马赛也定了日子要开始了。   楚令意每年都会参加,今年也不例外。   参加马赛就要准备骑马装,往前侯府都是周夫人请做衣裳的绣娘来家里给姑娘们量身。   今年是魏亭直接带着楚令意去了成秀坊,让楚令意选自己喜欢的样式,然后定下。   量好尺寸,付了钱就可以走了。   楚令意出来的时候碰见一个认识的人,不过因为并不太熟,只各自点头示意的下,并没说话。   楚令意走后,那姑娘又多看了几眼,她身边的丫鬟小声说:“楚小姐身旁那个人就是他夫君吧,生得可真俊,之前听了些话,怎么把人说得如此不堪。”   姑娘摇摇头说,“谣言怎可尽信。庆阳侯府的周夫人不是那等胸无城府眼皮子浅的人,又怎么会真把女儿推进火坑。以后再别听外面那些胡话了。”   丫鬟诺诺应是。   魏亭他们自不知道这个小插曲。   回来后已经是下午,两人一处吃了饭。   刘嬷嬷使了个眼色把人丫鬟支了出去,随后自己也退下了。   两人在小厅吃茶说话。   魏亭见天色渐晚,吃完了一盏茶,就说:“我先过去,你早些休息?”   他才起身,从小榻上站起来,谁料楚令意也跟着站起来,伸手一下子拉住魏亭衣服袖子。   魏亭一顿,道:“怎么了?”   楚令意半咬着唇,但不说话,跟受了委屈似的。   魏亭就笑了,低声说:“不想让我走?”   楚令意把脸偏过去。   魏亭继续问:“想我留在这了?”   楚令意抬首,过了会儿,把拧成一团的帕子往魏亭身上扔。   魏亭忍俊不禁,怕人真恼了,摸摸她的脸,把人扺得往小榻上退。   楚令意的手向后撑在榻上炕桌,魏亭压着他,水□□融般吻了半日。   放开后,楚令意面若桃花,眼中浸水,呼吸不稳。   魏亭不遑多让,声音都哑了,等人喘了口气,又靠近亲昵了会儿。   等楚令意茫茫然然浑事不知的时候,魏亭拦腰抱日楚令意,进了寝间,放在床上。   之前去蜀中,因着有楚令娴在,一路两人都是在一个屋子的。后来在蜀中留了些日子,发生了被绑架的事,楚令意有几日缠魏亭缠得厉害。   索性后来就住在一间屋子里。   到最后魏亭也没做什么,他看楚令紧张的样子心里叹息,想着等着人再长大些,自己愿意才好。   单单纯纯抱着人睡了一晚上。   早晨起来,京城不错。   两人换好衣裳,丫鬟正伺候洗漱的时候。   外面有小丫鬟进来回话,送了封信过来。   临纸接过来,递给楚令意。   楚令意坐在妆台前面,徽墨在给她梳头。   楚令意自顾自拆开信来看。   没一会儿,看完了。   然后她偏头看了魏亭一眼。   魏亭问:“怎么了,谁来的信?”   楚令楚说:“哥哥的信。”一边把信给魏亭过目。   魏亭一目十行扫完。   沉静了会儿,开口:“之前同兄长讨论过,将方姑娘下狱是没可能,方家人说了一句话,道就是方知非死了,也不会让自家姑娘进大牢。”   所以方知非最后的结局是送进家庙。   这是方家最后给出的答复。   楚宏泰写信来说就是告知这件事的。   楚令意哼了一声,把信丢开了,说了一句:“倒像是我作恶似的,难道不是她自作自受么。”   魏亭却说:“还委屈吗?”   楚令意一愣,旋即,脸上抿出一个灿若桃花的笑容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18 23:31:42~2020-02-19 23:54: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柒柒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59章   因北襄国来访, 近日燕京城十分热闹,又因秋赛日要来,则更添了两分欢腾。   几日后, 楚令意的衣裳就做好送过来了,丫鬟伺候着她试穿, 正巧魏亭进来。   楚令意从内间走出来,在人面前转了一个圈, 偏首问:“好不好看?”   尺寸完全十个,紧紧的装束,窄袖口, 紧束腰。   无端给软柔的人添了几分英姿飒爽。   魏亭一笑,说好看。   楚令意就撇嘴轻哼了下。   丫鬟也都称赞,“咱们奶奶穿这身, 把别人都比下去了。”   “我带你出去逛逛?”魏亭坐下, 一边喝茶一边道。   正直秋高气爽, 时节恰好。   现街上又热闹,每日倒有不少人出门逛, 以至外头的一些杂耍舞龙等节目都多了起来。   楚令意说:“你不忙了?怎的有空陪我出去。”   魏亭低笑:“却也不能每日都忙, 出门的功夫总不差的。”   楚令意没应答, 但矜骄地让丫鬟帮她换衣裳去了。   下人备好马车,两人一同出门。   刘嬷嬷看着欣慰不已,心想这俩主子总算是和睦亲近起来。   不愁好日子过不起来。   楚令意以前从没逛过这样的坊市, 吵吵闹闹,叫卖声,吆喝声。   卖吃食点心的,零嘴蜜饯,瓜果点心……什么都有。   临纸坐在马车外面。   魏亭就让她各样都捡着买一些过来。   拿过来的小食都用油纸包着。   魏亭说:“尝尝鲜, 平素也没见你吃外头的东西。”   楚令意就一样一样尝了些。   她吃好了,那帕子拭了拭嘴角。   魏亭看着她笑了笑,楚令意不知怎么就有些羞恼,捻了一块点心,塞进魏亭嘴巴里。   魏亭衔着吃了,一派淡然得体。   楚令意还更不自在了,索性歪着身体,对着窗户,掀开一些帘子看外头。   前头有搭着台子表演杂耍的,不少人围着看,表演得好了就欢呼喝彩。   马车就渐渐停住。   楚令意见人堆里好像有几个装束服饰不同的人,就问:“那些是不是北襄国的人?”   魏亭也看到了,的确是北襄国的服饰。   就道:“应当是的。”   一群五六个北襄国人,大概也是出来看热闹的。   有一个瞧着像主子,另外几个衣裳一样的人大概是伺候的下人。   魏亭问:“要不要下去看看?”   楚令意摇摇头,“人太多了。”   魏亭料想她不愿意下去,依了她。   只在那车里静静看了会儿。   等她放下窗帘,魏亭才叫马车继续往前走。   而方才被楚令意看到的北襄国的人,正是北襄国的九皇子,这次是跟过来玩儿的。   只见眼下,他望着楚令意马车驶走远的那个方向,神色呆呆。   “主子,主子?”一旁的下人叫了两声。   “您怎么了?”   九皇子才回神,然后挥挥手,“无事。”   心里却一点不平静。   他方才看见一个貌若仙女的人!   太美貌了!简直让人见之难忘!   九皇子完全没有了逛街市的心情,一心只想着刚才见的人,   心想那是谁,哪家的小姐,如果要和亲,那位美貌的姑娘简直再适合不过了!   九皇子回了临时府邸后,立马吩咐下人出去调查,大晋最漂亮的小姐是哪位哪家的,姓甚名谁。   下人得令出去了。   九皇子却还在想着街上的那一瞥惊鸿。   楚令意对此完全不知。   三日后,赛马大会开始了。   楚令意心情非常好,一早起来梳妆打扮,换上骑马装束。   用过早饭之后,就拉着魏亭出门。   他们先要去庆阳侯府,同楚宏泰他们一道出发。   秋日马赛的地点去南郊皇家林园。   里面非常大,各处早就清理布置好,封了别的出口,只等大家过去了。   去了侯府,楚令意就跟着侯府大奶奶,还有几个姐妹一处说话去了。   魏亭骑马,与楚家几位公子一起走在前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恢复正常的更新,不短小。 第060章   这秋日赛马活动由来已久, 年年举行,晋朝青年才俊世家公子无一不参加。女眷则会一同来游玩观看。   为了应个景儿,大部分小姐姑娘都会做一身骑装穿。   楚令意也不例外, 她虽嫁人了,但年纪不大, 爱美比爱俏。   这会儿同几位姊妹见了,个个都穿一身利落漂亮的骑装, 好不活泼可爱。   从前三姑娘没出嫁时,在侯府一众姑娘中就喜欢争个先,加之楚令娴无知无觉的纵容, 故而处处是她最要强。本身又生得绝色,风头最胜。   眼下却与往年不同,一个楚令意出嫁了, 嫁得还不太体面。二个楚令娴不在, 大家就没了顾及, 丝毫不让着楚令意。   四姑娘最先开口,脸上笑盈盈, 说出的话却一点不留情:“咱们今年的衣裳是兰绣坊的纪师傅亲自做的, 纪师傅自个儿画的样子, 咱们一人选了一套,只单做一套,三姐姐看着还成吧?”   这话诛心, 楚令意难道会不知道绣娘给侯府做衣裳的标准?四姑娘不过故意说出来刺她的心。   侯府闺秀的骑马装,自然得是独一无二的。每年都是秀坊的人画了十来套图纸过来,让姑娘们选,选中哪套做哪套。选中的那个样子之后再不会给别家姑娘做了。   高门大户都是这样的规矩。   这就是姑娘家的矜持和体面,这样的大场合, 免得同别人穿了一样的衣裳。   四姑娘从前样样比不过楚令意,被她压一头,现在见面,可不得急巴巴来侮辱人。   放在一年前,楚令意能无所顾忌当场翻脸。   现在,自觉受过的羞辱不是一两回了,一次比一次锥心打脸,别的不说,承受能力已非当日可比。   故而,楚令意神色丝毫未变,清清淡淡睨了人两眼,慢声道:“衣裳倒还不错,鲜艳亮眼,只是……”   说着她顿了下。   四姑娘眉头一拧,“只是什么。”   楚令意嘴角扬起些弧度,半晌,悠哉悠哉道:“四妹妹长相本就略寡淡了些,再着这亮色,更被压下去了不少。”   明晃晃说她长相差压不住这颜色。   二姑娘端起茶杯吃了一盏茶,及时掩住了脸上的表情。   “你!”   四姑娘却是气白了脸,但也知道不能这时争吵。且在外头呢,闹了笑话回去要吃训诫。   二姑娘适时开口,“好了,再坐一会儿就到了,别让外人看了笑话。”一家子姐妹拌几句嘴无可厚非,让别人看见了可是给整个庆阳侯府丢脸。   这道理大家都懂,心里有分寸不会闹过头。   但总归是四姑娘吃了嘴上的亏,一路上狠狠盯了楚令意好几眼。   见她一身火红色的骑马装,也不知道在哪儿做的,虽看着并不奢华,但偏偏楚令意穿着就是好看。   她本就肌肤雪白细腻,目下被这红衣衬着更显盈盈似玉,光洁冷白。   四姑娘咬着牙,心说竟叫这么一个讨人嫌的人生了副这样好的容貌,老天爷也是瞎了眼。   低嫁了别人家去还这么嚣张!   四姑娘之前在二姑娘面前讥讽过,说楚令意那样的性子谁会喜欢,嫁了人是受婆母磨搓的命。   谁知她竟不跟婆母一道住,可恨死四姑娘了。   楚令意凤凰落魄,四姑娘偷着兴奋,她是姑娘家,没见过几次魏亭的,见了也是低着头远远瞧着。   这次才是真看仔细了,端是个俊俏风流的公子,哪是个猥琐上不得台面的人,一时间心中更复杂了,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痛快,怎么都疏发不了。   那车嘎吱嘎吱地走。   终于到了地方。   楚令意并二姑娘四姑娘跟着大奶奶,身随行后一串丫鬟婆子伺候。   待会儿男子会先去后头的山林围猎。   眼下热闹极了,前头布置后的场地上各家的太太夫人相继过来。   想熟的遇见了就在一处说说话,更有的有些想结亲的人家,还会趁此机会让双方的姑娘少爷见一见面。   楚令意不耐与二姑娘三姑娘一处,跟大奶奶说了两句后就去找她的手帕叫去了。   两位姑娘有些时日没见,找了个清净地儿说话。   钟婉茹问楚令意最近如何。   楚令意就答也没甚好说的。   钟婉茹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假装训她,“你怎的如此爱钻牛角尖,过日子不求别的,只一个和顺畅意最紧要。魏家虽普通些,但瞧着并不曾苛待与你,他家父母兄嫂一应住在乡下,不用你跟前立规矩伺候,院子里你说了算,怎么还成日撇着嘴巴,这心气高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   楚令意哼了一下,回嘴,“你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看我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现在过的什么日子,如今买件骑装都得自个儿出门,我们这样出生的姑娘,何曾有个这么跌份的时候。”   到底是方才被四姑娘说出了心火,积了怨,这话的声音都冷淡了两分。   钟婉茹要去捂她的嘴,“这说的是什么话,叫人听见不好。”   “我怕什么,我倒想捂着呢,但还管得住别人怎么想怎么说,反正我是药没脸了的,我自己心里清楚。”   钟婉茹摇摇头,道:“就那一件你也该放下了,之前进了宫未必就很好。我今日可是瞧见你家魏公子了,好个端正清俊品格,竟把身旁人比下去了,你可少犯些浑吧。”   钟婉茹方才是瞧着魏亭对楚令意是怎样好生软语,嘱咐这嘱咐那,又叫丫鬟好生服侍,有什么事就赶紧来找。   那样子对楚令意是一个纵容爱护,钟婉茹看得真切。   “他待你那样好,想必是爱极了你的。”   楚令意听了这话,却淡淡嗤笑:“这算什么,我且告诉你一桩,他从前可是万般冷淡于我,心气比我还高,从未将我放在眼里。我岂能受这样的辱?于是我就想了主意,他看不上我我偏要将他勾到手,喜欢我。你看,现在果然做到了。”   钟婉茹一急:“快住嘴,说的什么糊涂话。”   楚令意一挑眉,“好了好了,不提这茬儿。今日多好的日子,好容易这般热闹,我们也去那边看看。”   两人说说笑笑走远了。   却不知,不远处,这番话叫魏亭听了个正着。   他几乎是手指无意识颤了几下,勉强扶住了树干,不至于失态。   良久,闭了闭眼,再睁开,里面好似什么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感谢在2020-02-21 23:26:11~2020-02-25 23:08: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asa的猫 3瓶;将归未归 2瓶;泠泠泠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61章   今年的秋日马赛有北襄国人参与, 格外隆重和热闹。   林场里围猎了一会儿,陆陆续续回来了场地,各家都有各自的位置。   女客一边, 男客一边。   楚令意和大奶奶做一桌,楚家另两个姑娘坐在旁边一桌。   楚令意貌美, 但从前周夫人管姑娘家管的严,不大让姑娘传些空有美貌的话。   只是姑娘家平时会出门游玩参加些诗会花会, 各家的女眷倒是都知道。   大多数世家公子没怎么见过,不过也多少在家听过一些,今日在场众多姑娘小姐, 楚令意容貌最为瞩目。   故而,之前在大街上对楚令意有过一面之缘,并对她见之难忘的北襄国皇子也是如此。   那人目光直愣愣盯着楚令意的方向。   好歹身为皇子, 最后顾及身份没直接太过失态, 但这北襄国皇子相较晋朝人还是十分大胆, 发现楚令意后直接招来下人,耳语吩咐人去查一查楚令意是哪家的小姐。   那侍卫很快回来, 说了楚令意的身份,   原以为是个未嫁姑娘, 没想到已经是他人妇。北襄皇子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的表情,本来还想着他看上了这姑娘可以让大晋皇帝给他们赐婚。   另一面,魏亭和楚宏泰坐的近, 时而说话。   楚令意却发现魏亭有些心不在焉,便问:“你在看什么?”   魏亭手指一顿,收回目光,淡笑,“没什么。”   魏亭没心思参加赛马, 况他骑术只是一般,楚宏泰去年参加拿了头名,今次也没参与,只与魏亭一起看看,或介绍些人与他认识。   楚令意几个姐妹看的开心,间或同自己交好的朋友说话打趣儿。   看了几轮赛马之后,楚令意和钟婉茹也一人选了一匹温和的马慢慢骑着,去远处玩儿去了。   楚令意上马之前,还叫丫鬟过来说:“去跟你们三爷说一声,让他不用担心。”   丫鬟应过声就去了。   魏亭得到话时只点了点头,说了一句:“知道了,去伺候好你家主子。”并没说其他多余的话。   这一日热热闹闹,楚令意玩得开心。   一直到天擦黑时,魏亭二人才到家。   楚令脸上已经有了倦意,刘嬷嬷见她神情困顿,忙让丫鬟给她解钗去环,一面打水准备伺候人洗漱。   魏亭进得内间,丫鬟们嘴里叫着,“三爷。”   魏亭只道:“都出去,我跟你们奶奶说会儿话。”   刘嬷嬷一听,立马就笑开了,随后招呼着几个丫鬟一起出去,一并关上了门。   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   楚令意正把自己手镯摘下来,这会儿慢慢抬起头,看着魏亭。   还是那副矜骄漂亮模样。   声音是软软淡淡的,带点疑惑问,“你要跟我说什么?”   魏亭就那么看了她一会儿,心里自嘲一想,其实也没什么好说了。   “楚令意。”魏亭叫了她的全名,目光落在他脸上,淡淡道:“抱歉,今天无意听到了你和那位钟姑娘说的话,才知道原来你一直是那样想的。嫁入魏家是委屈了你。明日我会搬出去,如果你哪日想和离了,托人告知我一声,我自当无有不依。”   楚令意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魏亭没看见似的,最后说了句:“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楚令意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手中力道一松,玉镯嘭一声摔落,掉在地上碎成两半。   她眼中泪珠一下盈了出来,“不,不是……”却自己都不知道在解释什么。   魏亭走了,楚令意陡然失魂落魄。   丫鬟下人见状连忙进来,只见楚令意在哭,问她却一个字都说。   一个个都慌了起来。 第062章   魏亭说到做到, 很快就让人去另找了宅院。   魏亭收敛住情绪,垂眸想,楚令意这姑娘, 他没有心力去爱了。   一场骗局,太可笑了。   原来对方从始至终都没打算跟自己开始。   她讨厌自己。   “感情终究勉强不来……”魏亭自嘲般说了一句。   把那点痛苦难受的情绪往下压, 魏亭告诉自己早点看明白也好。   时间会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经这一遭,他自问再没有和楚令意同处一个屋檐下的胸怀和勇气。   另辟院子住是势必。   魏亭如今不缺钱, 身边也有得用的人,选好房子后没一点拖拉,请人来打扫干净, 再添了几样家具物件。   随后回魏家将自己一些书籍,贴身衣物之类一并整理好,头也不回地搬去了新住所。   冬至见魏亭是自己去住, 吃惊得犯了结巴。   “三, 三爷, 您让小的去赁个院子,是是您自己要住?您不住魏宅了?!”   一家之主另觅居所, 哪有这样的事, 下人哪能不吃惊。   魏亭终究不愿闹出太大动静, 惹麻烦,想了想,便随便编了个理由:   “北郊那里有一摊子的事, 接下来一段日子怕是忙,不得闲。新赁的院子离那头更近,你且莫要出去胡言乱语。”   “三爷,小的绝对不会乱说话的!主子放心。”冬至连忙表忠心说道。   “行了,你自去干活吧。”魏亭挥挥手打发人出去。   魏亭表面云淡风轻, 心里哪里会真那么洒脱。   他跟楚令意,是第一次谈恋爱。   真心以待,却没想到人家是愚弄他。   一想起来心脏就一阵一阵抽着疼,魏亭心想失恋的滋味竟是这般。   *   “他走了?”   菱花窗前,楚令意一动不动看着院子里的一颗枇杷树,轻声问。   刘嬷嬷已经从几天前的急得跳脚到这会儿的直叹气。   她怎么都弄不懂,好好儿的两个人,之前都瞧着日渐亲昵了,怎么突然就那样了。   “我的好姑娘,这都闹的是什么事啊,您说说怎么又别扭起来了。”   朱笔从没见自家姑娘这样,心中十分不忍,便轻手轻脚上前安慰:“姑娘莫难受,三爷性子好,又疼爱姑娘,哪会有真同姑娘闹起来,过几日一准就来看姑娘了。”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楚令意心下委屈,忍了好几天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往下掉。   一边偏首,两手捧着帕子遮脸,嘤嘤泣泣地哭。   “他不会回来了,我对他说了那样的话,必是不会再回来了。”   这般边泣边道,看得人心疼。刘嬷嬷忙上前,在旁坐下,搂着楚令意安慰,“姑娘快别哭了,哭坏了眼又要遭罪的。莫急,姑爷不是那样小性记仇的人,回头我去把姑爷请回来,姑娘再说两句劝和话,什么事儿都能解得开。谁家夫妻不是床头吵架床尾和,莫担心。”   刘嬷嬷说得再好听,楚令意却知道这次的事万不会那么容易过去。   魏亭知道自己骗了他,他不会原谅自己了,他走了。   楚令意发冷,颤抖,一寸一寸凉到心底。   有道声音在告诉她,魏亭不会原谅她了,不喜欢她了。   魏亭知道自己期满她后,楚令意一时没了反应,她刻意忽略自己的心慌难受。   她告诉自己,对,她讨厌魏家,就是要报复魏亭,她不必再跟跟魏亭虚与委蛇了。   该痛快不是吗。   可日子过去一日,两日,三日,四日……   楚令意越来越惶恐,茫然。   心像被什么挖了一个大窟窿,怎么都补不上。又像是有人拿钝刀在一下下割着她的血肉。   魏亭从前,会日日会陪她吃早饭,会哄她不准挑食,陪她吃茶,陪她看书……   有时她在妆奁前梳妆打扮,他会说她用哪一根簪好看……   以前从不曾发觉,只洒了离开后,楚令意反而清楚地一样一样记起来。 第063章   魏亭离开魏宅已半个月有余。   刘嬷嬷让下人去打听过, 知道魏亭现在住在何处。   原以为只是闹了一些小矛盾,没成想一一转头三爷都搬居别院,这事可把人吓着。   刘嬷嬷既要劝和主子, 一边还要防着丫鬟婆子们嘴上没把门乱说话,便先同院里头一干人等交代一番。   言说这段日子三爷忙, 外头事儿多,分身乏术, 近一段日子不家来。让大家心中有个谱万不可乱嚼舌根,每日屋门更要守紧。   下人们自是一一应下。   外头伺候的也并不知道主子们屋子里的事,看着倒还风平浪静。   知道楚令意心绪不好, 个个规规矩矩的说话做事,并不笑闹玩耍。   楚令意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发闷,一日下来, 话也不说几句, 吃的什么样送进去端出来还是什么样子的。   几日下来脸颊都能看着瘦了, 精气神更是显见的萎靡下去,精神恍惚。   朱笔徽墨几个轮流劝慰开解, 却还依旧如此。   朱笔几个都这事因在三爷身上, 眼下说多也没用。   这日, 楚令意一个人在屋里呆着,最后趴在桌子上哭得抽搐。   把刘嬷嬷心疼的不行,听着声儿忍不住进了里屋。   “姑娘快莫哭了, 别难受。嬷嬷这就就着去请姑爷回来!”   楚令意一下子拉住刘嬷嬷,急声:“嬷嬷别去。”边说边拿帕子擦了擦眼泪。   楚令意怎么会让刘嬷嬷去找魏亭。   魏亭听到了自己说的那样的话,恐怕恨她都来不及。   他没发脾气,对自己说一句过分的话。但楚令意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楚令意心里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惶恐。   “他不要我了, 不喜欢我了。”   魏亭走后,楚令意脑子里只剩下这句话。   这清晰的念头让楚令意害怕。   她想她应该厌烦魏家,讨厌魏亭的。可是知道魏亭走了又为什么这么难受?   “不许叫人去找他。”楚令意垂着眼皮,指间紧攥手帕变得发白,一字一顿说道。   “姑娘,总这么僵着怎么行,真叫姑爷一直住在外头成什么样子。”   楚令意已经敛住了情绪,只从眼睛能看出些形迹。   她轻声道:“嬷嬷不必管,我自己已经有章程。”   她这意思是不想再多说,刘嬷嬷便没有再问,又宽慰了几句,才起身出去让丫鬟打水进来给楚令意洗脸。   之后几日,楚令意情绪渐渐开始好转,肯吃饭了,虽说吃的少。   也不一日一日关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大部分时间端着书看,偶尔绣绣帕子。   这日,有小丫头进来回话,先在外间耳语回了朱笔,朱笔听后点点头,随后进了里屋。   楚令意略略抬眉问:“可有什么事?”   朱笔抿笑,上前回话:“是好事。侯府里来的消息,说是大姑娘将要从蜀中回了,约摸还有三四日功夫就要进京城了。等大姑娘回了,姑娘也可回府看看。”   楚令意一愣回神,直了身子,道:“大姐姐要回了?”   “正是呢。”   楚令意心中高兴了些,又细问了几句,得知宫里已经已经选好了去北襄国和亲的人,楚令娴这会儿回来就没什么相关了。   “你看着些日子,大姐姐回来了提醒我。都几个月没见了,也不知好不好。”楚令意道。   丫鬟连声应:“晓得了,姑娘。”   翌日,楚令意写了一张方子让丫鬟去抓药。   临纸有些奇怪,多问了一句:“姑娘可有哪里不舒服?怎的要抓药。”   楚令意只道:“我自有用处,你且去。” 第064章   楚令意着人买的药, 却不是治病的方子,而是令人害病的方子。   这是个私药方,早几年一次偶然的机会楚令意得来的。这药方只要接连吃三剂, 就会让人积内火,乏力厌食, 再过两日还会渐渐发热。   楚令意让人抓药来,假说开的是凝神静心药。   头一日吃, 第二日立马起了症状,第三日更严重,一下子发热梦呓, 躺床上不能起来了。   虽又预料,可到底是真难受,伤身体。   这样生受了两日, 把丫鬟婆子折腾了一圈, 楚令意才松口让下人去找魏亭。   她就是使的苦肉计。   几个贴身伺候的心知肚明, 却不能劝不能说。   只能跟着干着急,但愿闹这一出姑爷真能回来, 两人好好过日子。   魏亭离了魏家后, 当真是一心扑在工作的样子, 将厂房建起来,上次拿到了洗漱用品的方子,他计划把这两样做起来。   谭文涛也找过魏亭几回, 一处吃酒谈生意,他多少知道魏亭最近做的事,心里越发觉得他不简单。   每次都能给人带来惊喜。   魏亭工作时能把情绪藏得一丝不露,旁人丁点看不出,还真以为他最近管了地方住当真是身上事情多太忙了而已。   这日, 魏亭从魏氏药堂会到住处。   一进门,才发现朱笔竟然在院子内。   朱笔一见他,立刻扑通一下子跪下,大声哭道:“求三爷去看看奶奶,奶奶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魏亭手指无意识动了下。   过了会儿,只听他道:“你先起来。”   朱笔不肯起,反而又重重磕了个头,继续道:“奶奶病了几日,请大夫看了,药吃了两剂也没见好,昨夜里又发了热,说起了糊话,三爷去看看吧!”   魏亭没有即刻说话,沉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如何还能真的无动于衷。   ……   楚令意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到自己一只手被挪了出去,随后两根手指搭了上来。   她慢慢睁开眼睛,然后就看见了许久不见的魏亭。   他愈发面貌俊朗,身姿挺拔。   眼下神情淡然。   楚令意看了一会儿。   开口,却是对着下人说的:“你们都先出去。”   丫鬟极有眼色,低眉垂首,鱼贯而出。   房门被关上。   此刻,魏亭抬了抬眼皮,淡淡道:“这病是吃坏了东西,我开一味药给你调理,认真吃两日,别乱碰其他东西,很快会康复。”   楚令意浑身乏力,这病会让她泛热,连脸蛋都是绯红的,胭脂一样的眼色。   一对眼睛里还有神光,就这么半点不错地看着魏亭。   片刻后,她才一字一顿,慢慢开口,“我不听你说这个。”说一句,还细细喘着气,病态柔弱模样。   她测了侧身,头枕在高枕上,软哑着声音低低开口:   “你听了我的话,知道我不好,所以不想理我,不要要我了是不是?”   她说着这话时,眼底有冷浸浸的水光,像是能看进人的心底。   “我不许,你娶了我,凭什么?”   三姑娘惯是会斥人的,从来不会认错低头说软话。   凭什么?魏亭笑着心想,管他凭什么,左右是不再想顾忌太多,想自重自尊一回,有什么不可的。   但不等他多说一句话,床上的娇女,眼泪珠子一串一串往而流,丁点动静没有,无声而泣。   魏亭心中又想笑了。   他站在床边,认真看了楚令意几分钟。   随后,忽然转身,去妆台屉子里拿了一块帕子出来,坐在床边细细给楚令意擦脸上的眼泪。   他说:“你想我回来?”   楚令意并不说话,一面是身体真的难受,一面是无法开口。   魏亭继续道:“倒也不是不可,却不能像以往那样了。”   把泪痕擦干后,魏亭收回了手,淡淡开口:“我会回来,因为我娶了你。那三姑娘知道何为夫君么。” 第065章   魏亭那种随意不在意的语气让楚令意怔愣, 然后自重一阵一阵的抽疼。她感觉对方变了,和以前有很大区别。   魏亭从前十分纵容楚令意,喜欢她自然对她温柔体贴。有时候楚令意身边的几个丫头都暗暗心惊, 姑爷对他们姑娘的宠溺纵容简直有些没底线。   她们是世家大族出来的下人,内宅里头的事见得不少, 却从未见过这样宠妻的,并且身边一个妾室没有。   日子越久越是觉着, 魏三爷实实在在是一个良配,比许多世家公子都强。那些高门大户里,瞧着是光鲜亮丽富贵已极, 可哪家主子爷们身边不是三妻四妾。   反是他问三爷这样的的,一心极爱正妻,旁的女子正眼都不瞧一下。   故而身边伺候的丫鬟都一心一意盼着两位主子和和睦睦。   ……   “你这是什么意思?”楚令意睁着水浸光亮的眼珠慢慢说了一句。   只是当初楚令意几句话刺了人心, 让魏亭烦闷不顺意, 谁还没点脾气。   不可能继续送上去让人践踏自己的一片真心, 魏亭就不大上赶着对人好了。   楚令意反倒露着一张可怜兮兮的难过脸蛋,好像受了天大委屈。   魏亭定了定心, 面上不露分毫, 只冷淡道:“你哭什么。”   楚令意慌忙一抹脸, 片刻后羞愤开口,“哪个哭了!”   魏亭心说这没哭比哭了还抓心,让人想欺负。   默了一会儿, 魏亭掀眼皮看她,而后说的话也是淡淡的,“三姑娘有意思,又是厌恶我,又和离不得, 如今我择一处屋子另住,你又要哭,是何道理?”   楚令意被这番话说得满脸通红,是气的。   她本来就病着,精气神不行,眼下胸口都剧烈起伏了好几回。   魏亭不为所动,轻描淡写:“生气了?还不值当。好了不说这个,我开了药方子,回头丫鬟抓药煎了吃两剂就能好,你好好休息,我回走了。”   说完他起身就要走,楚令意急了,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心里难受鼻子一酸,这下真凄凄惨惨哭了出来。   半晌,忽听得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不多久,一只温热的手伸了过来,抚了抚细嫩的脸蛋,把泪珠轻轻擦掉了。   魏亭说了一句跟方才一样的话,“你哭什么?”   连语调都没什么变化。   楚令意再不能反驳说没哭,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难受,一片乱糟糟。但是就是不想让魏亭走。   一脸的倔强,可怜又可爱。   魏亭挑眉:“你不想我走,还想我跟以前一样对你是不是?”   楚令意没说话,但她很显然是这个意思。   魏亭知她所想,但哪能还想以前一样纵容。是以他轻笑了一声,然后开口:“那不可能。你让我跟以前一样喜欢你对你好,自己却反厌恶我。三姑娘说,天下间哪有这样的事,要我看,二人各自住一处,既不打扰也清静,这才好。”   楚令意见魏亭淡然然说出这些话,愈发慌了。   心高气傲的三姑娘之前从没想过道歉的事,眼下凭本能拉着魏亭,细细哭似的开口,“我不讨厌你,先前那些话是我胡言乱语,我给你道歉,是我错了,你别走好不好?你是我夫君,我都听你话行不行!”   她一边说眼泪一边不受控制从眼眶往外溢,有种娇弱名贵的花受尽风吹雨打后的凄零感。娇弱得让人想□□。   魏亭没说话,整个人看上去很平静,但手上却给楚令意擦眼泪,一下一下,十分轻柔。   楚令意哭了一会儿慢慢停下来,她见魏亭安慰她,好似还和从前一样,心中期盼魏亭还是喜欢自己的。   下一刻却听见魏亭说:“让我做夫君,你知道夫君会对你做什么吗?”   楚令意枕在软枕上,轻泣着没有说话。   她自是知道夫君会做什么的。 第066章   魏亭也就一时拿话轻挑她, 并不是真有什么想法,至少眼前是没有的。   只是他跟楚令意当中的确有很多不可忽视的矛盾。   之后他也仔细想过楚令意说的那句话,多半也是赌气之言, 一时同朋友言论气性起来之眼。因一面来嫁了魏家是委屈至极,但诚然赌气, 也是赌了心中的真实想法。   眼下楚令意这番话和作为竟是伏了低,她本来就生病伤了身, 现下说了这么多话情绪起伏又大,累得狠了,待魏亭略略应了她一声不急着走, 楚令意才沉沉睡了过去。   这汤药又没吃下去,魏亭只得对丫鬟吩咐说:“药先放在炉子上煨着,睡半个时辰若是还没起来就叫醒了她, 不然晚上睡不着。”   朱笔自然应下, 只是看着魏亭, 小心翼翼说道:“我去给三爷沏茶,三爷且稍等等。”   “不必了。”魏亭一摆手, “我还有事, 要往外去。”   朱笔就有些急:“可是奶奶她……”   魏亭叹了一叹, 才道:“她若醒了便告诉她我晚一点回,让她把药先吃了。”   朱笔听了这话知道他是不走了,或者两人已经好了, 心下才松了松,一边送了魏亭出门。   等到了晚上,魏亭果真还是过来了。   楚令意已经吃了药,魏亭来了,她还是伏坐在软榻上。   魏亭给她把了脉, 平和了很多,他心里哪不知道楚令意是自己乱用了药为的找自己来,不过也并没戳穿。   魏亭不说话,表情看着有些冷,楚令意盈着眼泪,颤声细细问:“你还生气么?”   魏亭就似笑非笑的:“你说我该生什么气?”   楚令意抿唇垂首,“我已道歉过了,我知道错了。”   两人生了这么大的嫌隙,不容易好。尽管因为楚令意的病,魏亭再次回来,照看她吃完。   故而这些时日,两人都是生撇撇的,再没像以前那样亲密。   又过了两日,侯府那边来客人说是楚令娴回了,昨日就到的,请楚令意回家说话。   楚令意正这段日子什么都不好,精神不至,心中苦闷繁乱。好不容易有了件喜事,立马就答应了。   当日魏亭回来,楚令意跟他说了一声,魏亭并不干涉。   翌日楚令意就坐着马车,领着两个丫鬟去庆阳侯府。   楚令意许久未见楚令娴,心中不免想念,见面就之后,姐妹一处细细说了话。   楚令娴捞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在蜀中观住着,反是养得更内敛出尘了。   楚令娴却看出楚令意脸色不算好,于是细细问了,楚令意撑不住,就把自己说错了话,魏亭有了龃龉的事都告诉了楚令娴。   楚令娴知道后,点着楚令意的额头,把人训斥了一顿,拧眉说:“你以前也知规矩,处处拔尖,怎么嫁了人反倒不及了?我若不知道他还不便说你,但我也是认识了他,是十分知礼的人,多人不及矣。你如何要去刺人?”   楚令意想说点什么,但喉头哽哽,没处作答。又因理亏,气势就先弱了,只的任由楚令娴骂了一顿。   楚令意因而说道,“我已经认了错了……”   楚令娴才摸了摸她头发,“知错能改,犹还未晚。以后不能再这样任性了。” 第067章   从楚家回来, 被长姐说教了一顿,楚令意依旧心烦意乱,她心里的想法感受自己都有点辨别不明白了。   魏亭不该捧着自己吗, 他不该对自己好吗,他不该迁就自己吗?怎么就到了现眼下这个地步?   楚令意不禁想, 是自己做得过得让人冷了心了,所以他也不愿意在来迁就, 不愿温和以待了?   楚令意一个人坐在马车上,车子行于闹市,车轮转着圈慢慢压匝在路上, 发出闷闷的嘎吱声,绵密而悠长。   市井喧闹而快活,车里的姑娘心里却一阵阵的冷, 越想得深了越揪着疼。   手中的帕子被纤细的指尖捏的皱成一团。   忽而, 楚令意的眸中凝了一层浅深雾气, 她眼睛似在看某个地方,实则眼神涣散。   “不如就这样了……我从前与他相处是也并非很亲热, 他与我想来不过秉持着礼仪。是了。我也昏了头了, 怎么又来作贱自己身体来辖制他, 这回他要怎么看待我了,怕也真是会厌了我吧。”楚令意突然一番低低沉沉的呢喃自语。   这一段话说完眼中泪珠一下子滑落下来,滴落在放在身前的手背上。   过了好一会儿, 才被她自己慢慢擦干净了。   楚令意到了家,几个丫鬟轮番伺候,楚家那送了好些东西过来。   楚令意不理会,一概由嬷嬷处理,她只吩咐朱笔一句:“姐姐从巴蜀给我带了东西过来的, 还有观主送的,这两样你仔细着给我拿过来。”   朱笔细声应了,去马车上拿了东西,妥妥贴打理好。   楚令娴的礼是一幅画,楚令意打开看到的第一眼,手都忍不住颤了几下,神情更是万分隐忍。   那画不是别的,正是楚令意几年前同人比试时的输掉的那幅画。   一副蝶戏牡丹的画。   栩栩如生,春意盎然。   当年,楚令意还是个十来岁的姑娘,然而画技却可见一斑。   如果不是那场比试,那个赌注……   楚令意一点一点把画卷放在写字案台上,眼眸轻轻往下垂,看着自己的手,忽然轻笑了一下。   朱笔却从那话中听到了灌满的伤感。心下也是难受。   “她怎么把这个找到了,原来这张东西还在世上。”她极轻的语气听在旁人耳朵里有一种无可宣泄沉闷压抑,“反正我如今,什么也不会了。朱笔,好好收起来吧。”   朱笔急叫了一声,“姑娘。”   楚令意一回头,淡淡道:“我没事。”   “姑娘你别什么都闷在心里,前儿才病身子还没好全,要不我去请姑爷来看看您。”   “快不必了,以后也别这样的。今儿一遭我突然想明白了,我折腾他做什么。不该的,我从前得罪人显些连累楚家和他不相干,愤恨于他亦是没道理。原是我心高气傲爱作弄,他现在冷淡再正常不过。”   楚令意说了这一番话,然后挥手将朱笔打发出去,独自在屋子里带了一下午。晚饭只随便用了一些,之后就再没出门了。   魏亭说话算数,那日后就内外另住,不过因着手头事多生意忙。日日晚归。加之他也想冷静下来思考下他和楚令意的这段关系,就没有每天去看人。   等他意识到有些不寻常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楚令意没再让人来请他了,也没冷着闹或者别的什么。   这一日,他往后院去,楚令意一个人坐在院廊里石架子下出神。   魏亭走近了许久,她都没发觉。   “你,在看什么?”还是魏亭先开口,打破了沉静的环境。   楚令意好像被惊着了,好在很快回过神。   “见花儿开得好罢了。”   “你身体如何了?恢复了?”一时静默,几秒钟后,魏亭开口问。   楚令意轻声应:“没什么大碍,给你添麻烦了。”   魏亭眼神落在楚令意脸上,顿了顿,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只听他说:“过来,我给你把把脉。”   说完不等人作答,就已经朝人作势,自行在石凳上坐下。   楚令意叫他这架势,便没推脱,慢慢走过去一边坐下,伸出了手。   “她乖得不像话。”魏亭在心里说出这句话。   轻慢而不可一世的眼神没了,反而真的有些冷感素淡起来。这冷感看在魏亭眼里就成了乖。   冷冷淡淡,却因太过貌美有惹人怜惜的风情。   魏亭不知怎么在心里想,外人看楚令意只看到她的好看完全不会知道她是什么脾性,自己却真真实实和她生活在一起了,她的小性子高傲他全都体会过。   纵使过程略有狼狈和苦恼,但桩桩件件也都难以忘怀了。   是他的……妻子啊。   魏亭无声叹了口气。   还是有些体弱之症,魏亭收回手,寻思着在大药堂给楚令意兑些适症的药出来给她调理身体。   一边飞快在虚拟空间里搜索,一边说:“还是有些弱症,带我琢磨下,回头给你开一个方子。”   楚令意侧首,眼睛看着花圃那边,一边说:“何必麻烦,也不碍事。”   魏亭摇头叹说,“莫要忌医,怕吃药汤。”   楚令意突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说了一句:“之前的事是我撒了癔症,我与你道歉,我日后不再说那样的话了。”   魏亭却在心里回说,哪样的话?想让自己回来不离开的话吗。   面上却冷静沉稳,“你的病忌神思多杂乱,思绪过重最为要不得。别想太多,好好养养,听话。”   这似乎是两人头一次心平气和坐在一起好好说话。   中午两人还一处用了饭,安安静静的,之后魏亭才离开。   魏亭出了内院,脑子里一边将方才与楚令意相处时所有细节都回忆了一遍。   而后又召来下人,沉吟片刻后说了一句:“使个机灵的去内院打听打听,问问那边最近有没有什么事。”   “是,主子。”下人连忙应道。 第068章   楚令意让人把楚令娴帮她寻回来的自己当年那幅画重新收拾起来, 放进画卷盒子里封起来。   似乎没没体会到楚令娴的用意,也不曾再提起过画笔。   因之前又想明白了同魏亭的关系,并不在怨恨记恨, 也没脸纠缠争吵。   这些不同寻常很容易被看出来,刘嬷嬷私下跟着叹了几回气, 说也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先前姑娘钻了牛角尖儿,心里有刺, 意难平,总与姑爷找不对付,两人似针尖对麦芒。偶尔好一下, 过不得多久依旧要闹腾。   刘嬷嬷后来是真看明白,她们家姑爷是失足的好性儿,京城中再没有这等温良性格的男子。奈何自家姑娘看不明白。   终究还是闹过了头, 结了怨离了心, 谁都不好看。   眼下好歹回了头明白了, 却也还是少了些什么,越发提不起精神头。   叫人看着担心, 心里不好受。   嬷嬷外套看在眼里, 魏亭何尝不是如此, 虽没表露出来,到底本能记挂上,心里不由自主惦念上。   之后还是楚令娴写了一封手书让人送给他, 魏亭才知晓了关于楚令意画作的事。   楚令娴没自己告诉楚令意,是觉得,或许这是交给魏亭来处理会更好,这才将自己调查所知一一告知。   原来当年,楚令意和人比画那事另有实情。   当年方知非并没有赢她, 而是作了弊,而她作弊赢了楚令意的那幅画确实贺霖声所作。   方知非偷拿了贺霖声的画作,偷天换日当做自己所作,用那副画赢了楚令意,迫使她就此封笔。   过后贺霖声知道实情,却为了方老先生那层关系,最终还是沉默着隐了下来。   受了打击和伤害的,从头至尾只有一个楚令意。   就此丢开画笔,一身天赋压下去,再也不提。   ……   魏亭看完一整封信之后,很久都说不出话来。   才知道,他能为楚令意动容到这个地步,自己都没预料到的心疼。   原以为的自己能坦然抽身,殊不知自己时早让深入局中而不自知。   魏亭不禁自嘲一笑,是啊,那样活泼貌美的姑娘,就算同自己置气胡闹不讲理时,都让人想让她迁就他,看来自己也是个大俗人,不知什么时候起,早被那丫头勾得动了心,动了情。   早结了楚令意那状心事也不难,无非一条,把方知非作弊之事戳破。   方知非早已因为之前绑架楚令意之事坏了大半名声,虽没被送官,但据说入了方家家庙,相比日子也不好过。   要拆穿当年的事,最好的办法是让被道了画的原休贺霖声亲自出面澄清,是最好的。   但是,贺霖声顾念私情,当年就不肯出面,现在想让他来说出实情恐怕更难。   但照着先礼后兵的路数,魏亭还是先去去了贺府一趟。   不出意外,贺霖声拒绝了,说了一句抱歉,他与楚令意有愧,然当年之事实在无意再提起,毕竟方老先生年事已高,受不得刺激。   魏亭从他那得到答案,谈不上失望,并且并没有过多纠缠。   因为从始至终,他的计划指望就不在贺霖声身上。 第069章   指望不上贺霖声, 只能用别的办法。魏亭有些犹豫,要不要开诚布公跟楚令意谈一谈这事?然思度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不说, 因为楚令意似乎很回避这件事。   也不奇怪,不是谁都有勇气揭开伤疤, 面对“失败”的。   他想,还是一并先将问题利索解决了再说。   不过需要楚令娴的帮助, 魏亭写信让楚令娴帮自己做一件事,举办一次诗会或花会,将当年参与过画画比试的人请来, 重部一下当年的情形。   这事容易,本来楚令娴出远门口好一段时日久没同大家聚会,回来起个诗社酒社, 再顺其自然不过。   一两日功夫, 所以请帖都派送了出去。   楚令意自然也得一份, 楚令娴的贴身丫鬟亲自送来的。她并没想这么多,以为只是单纯宴会而已。   很快到了诗会这日。   楚令意妆扮打理停当, 带着丫鬟坐车往楚家而去。   楚府极热闹, 马车阵阵, 人来人往,丫鬟下人忙着迎人登记。   满园春光色,未语笑先闻。   过来之人, 大都亦是认识熟识之人,三五两个聚在一处赏花品茶说话。   言笑晏晏,欢声笑语。   楚令娴略略有些奇怪,她家长姐从来不是铺陈奢靡之人,没料这宴会办得这样盛大热闹。   临纸一边看着, 笑说:“大姑娘出门得久,怕是闷坏了。”心几又想自家姑娘尤爱这样场面,不定是大姑娘特特办来哄姑娘开心的。   摆了流觞曲水的宴席,看到了时辰,众人纷纷入座,长长的左右两列。   菜品酒茶上齐,一声开宴,听鼓声传花枝,做诗品名词。   丝竹之声幽幽入耳,流水过石叮当缠绵。   之间,奏乐之声骤然停下,那梨花就落在楚令娴的案桌前。   有人笑说:“哟,楚大姑娘开场,好运气。”   楚令娴微微一笑,慢悠悠捻着花枝,一下一下敲击着,朱唇轻启,轻轻松松作下了一首诗。   这诗听着十分有意境,一些姑娘都嘴里都细细品了起来,随后就说:“楚大姑娘大才,男儿未能及也。”   正热闹着,偏有一人,忽然用惊诧的语气“咦?”了一声。   有人看过去,一边问:“似乎是王小姐,怎么了?”   被叫王小姐的人,看着楚令娴,露出一种欲言又止的表情。   大家都瞧见,愈发奇怪,一人只道:“要说什么便说,何故这般吞吞吐吐,叫人看着难受。”   “这……”那人摇摇头,再瞥了楚令娴一眼,“兴许是记错了。”   这番神情眉眼官司明显,惹得不少人心中暗暗揣摩起来。   楚令娴却一下笑起来,随后定定道:“哦?你记错什么了?”   对方一滞,却支支吾吾起来,丁点不干脆。   旁人看着都觉不爽快,有那脾气急的,直接说道: “亏得你平时也是个能说会道的,怎么今日哑巴了一样!”   王小姐脸颊臊得通红,然后急了一样说:“我、我是想说,方才那首诗我听着有些耳熟!”   原本还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楚令意,一听这话,立刻眉毛半挑,冷冷开口:“王姑娘说什么?再说一遍?”   对方仿佛被吓了一哆嗦,不敢再说,像受了欺负,让人觉得是楚令意在欺负威胁她。   宴会上有的是不喜欢楚令意的人,见楚令意如此冷傲无礼,当即出言:“你张狂什么,王小姐觉得楚大小姐的诗词耳熟,若真的有人不顾脸面盗用了别人的东西,难道大家还说不得了?”   众人面面相觑起来,楚令意欲要反驳,被楚令娴伸手按住。   “自然,说得。”楚令娴站起来,并没慌张或生气。   出乎王小姐的意料。   接着,楚令娴又说:“王小姐,你想说什么,说仔细些,当着众人的面。”   王若凝的一副凝柔弱相貌,好像随时被人欺负的样子,但被她身边脾气火爆的姑娘推了一把,“你忸怩什么,说呀!”   王若凝先看了看大家,最后才把目光放在楚令娴身上,才慢慢开口:“你念的那首诗,我之前听方家小姐念过。”她嗓音温柔,话中的意思却很明显,楚令娴盗用了别人的诗。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开始窃窃私语。   楚令娴依旧脸带微笑,半点不乱,好像被人怀疑的不是她一样。   “哦?那我问一句,您说的是哪位方小姐?又是何时听见人念的这首诗?”   这次不用人催,王若凝答得飞快:“你们应该知道才是,就是方家那位擅画的小姐,方知非。去年方姑娘结了诗社,我记得方小姐作过这首诗。”   在场众人心思各异。   楚令娴:“可有证据?”   王若凝道:“自然是有,当时诗社里不止我一人。”   话落,王若凝从人群中看了看,一边走,一边指了指:“我的得……那位小姐在,还有那位小姐。”   之后又走出来了两个人,楚令娴倒不太熟悉,只略有些面熟。   很快,那两位都说,似乎是听过这首诗的,   虽然用了似乎二字,但这番行为已是定了楚令娴抄袭别人诗句的罪。   “简直是,胡说八道!”楚令意站起来一声冷笑,她走到王若凝面前,声音有些阴沉,“王小姐,还有这两位小姐,慎言!”   “这莫不是恼羞成怒了?”有人道。   又有说:“楚家这位出阁前就是这样高傲霸道的性格,分明是个庶女,却一副谁也看不上的模样,讨厌死了。”   然在别人没看见的时候,王若凝嘴角勾出一道笑容。   “三妹,过来。”楚令娴唤。   楚令意再生气,也不好不听姐姐的话,只得忍耐下来咽下想说的话。   作为被怀疑的人,楚令娴不慌不忙,她招了招手 ,又叫了一名丫鬟过来。   丫鬟手里那些一本书,上来之后行过礼,就讲书本递过去给楚令娴。   楚令娴拿着书本,略点了一下头,这才向大家说道:“说起来,方才那首诗,是很早之前就作的,因是应了今日的景便吟来大家一听,怎知生出这样的笑话来。倒是不知,这诗成了方知非姑娘所作。幸而,” 她一顿,然后翻来手中的蓝册书籍,一字一顿道,“家中有习惯,姐妹得了好诗,积了些都会版成册。你们且都来看一看,这首诗到底是谁之作。”   姑娘们时常结诗社,各人自有自己的号,楚令娴当然也有。   不过因着姑娘家的东西都不张望,楚令娴这里出版的另择了名号,无人见过,单只家中人知道,不过正经版的诗词都会有年份日子时辰,这个怎么都做不了假。   几个人拿起书凑过去看,发现,里头当真有今日这首诗,时日载得清清楚楚的,是两年前。   所以,这到底是谁偷用了谁的,不言而喻。   “方小姐竟然如此无德行,盗用别人的东西用作自己的,还敢倒打一耙,我平生从未见过这样无耻之人,品性败坏之此,我羞于与之为伍!”一姑娘厉声疾斥。   方才还镇定自若的王若凝,眼下脸色变幻莫测,立刻出声解释:“我、我不知道,不知道方家小姐是先盗用了楚小姐的的诗词。”   在座各位也不都是蠢的,哪里不知这人居心叵测,只觉被王若凝耍了利用了   ,心中便生出不满。   楚令娴继续道:“王小姐说不知道,我却还想再多说几句。不知道这首诗,你有没听过。”   她一边说这话,一边有两个丫头拿着题字卷打开,几年有两首诗。   众人不解其意,就听她说:“说来是件丑事,我作这些诗词是都是兴之所至,版下来不过是自己想留个念想,并不做他用,谁知有个丫头死了歪心思,两我所作的东西拿出去售卖,又诓骗人说是没人见过,听过的东西。可不是巧,竟真也有人花钱来买。王姑娘且来看,这两首诗,是否也是耳熟的?”   楚令娴就这么淡淡几句话,王若凝额头浸出冷汗,脸色乍红乍白。   那些姑娘的目光也瞬时落到了白卷的内容上。   还别说,就有一个姑娘看后,惊呼:“这个……这一首,之前也从方小姐嘴里听到过!”   “老天爷,竟然有这样的事!”   楚令娴的出版的诗词都有日期,一目了然。   所以事实是,方知非从外头买诗,当做自己的来用。   “这样的丑事,从前闻所未闻。”   众人正一声声谴责方知非,楚令娴再次开口:“方知非所做远不止如此,不知大家是否还记得当年她与家妹比画之事,后来我去查证才发现,那幅根本非方知非所做,不过是她盗用了其祖父学生的画,充作自己的来与家妹比,最后赢了比赛,还令家妹从此放下画笔。”   “她因为嫉妒之心,毁了一个人的天赋,实在不可原谅。”   这道冷静的声音,一声声敲进每一个人的心里。   楚令娴亲自挑开这件事,把多年前用谎言和恶意编织的恶网一点点撕碎,将真相展露在所有人面前,还给楚令意一个迟来的公道和答案。   宴会散后,过了很久,楚令意依旧一副魂不守的模样。   她看着楚令娴,好想有很多话想说,却一时不知从何所以。   今日这件事她毫无准备,给她的冲击太大了,让楚令意心中脑中混乱不堪。   “姐姐……”   楚令娴摇了摇头,带着她坐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别谢我,是妹婿的主意,一切都是他的计划。他为什么费尽心力替你陈清多年前的事?三妹,有些事,我不便多说,还需你自己想清楚。”   之后,楚令娴就让人套车送楚令意回楚家了。   傍晚,魏亭回家,他尚没用饭,楚令意便过来找他。   魏亭手中拿着一株草药侍弄,见楚令意过来,便去净了手又拿绵帕擦了擦,抬眼说:“怎么过来了?”   “我,有话与你说。”   她从楚家回来,魏亭哪还不能知道她想说什么。   过了很久,楚令意问:“你为什么要对做这件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其实早没多少人记得了,我也忘了。”   魏亭沉默半晌,开口:“我见你幼时的画已经很好,人不该为了别人的错误买单。”   楚令意眼中有深沉的水光,似委屈似愤恨。有种无法发泄的崩溃在隐在其中,是她这么多年停笔放弃爱好的茫然彷徨。   这事一直在心中深埋,像一根刺,扎在肉里,从来没□□过。以往的云淡风轻不过是伪装,她从未忘过。   “魏公子,你过来。”   楚令意忽然喊了魏亭魏公子。   嗓音是一惯的清澈冷淡。   魏亭眉眼半挑,笑了一下,当真走了过去。   离着一丈之地停下。   下一瞬楚令意向他轻移莲步,而后,伸手抱住了魏亭的腰,将脸埋在对方胸膛,低声了说了一句:“你抱我一会儿吧,我日后再不同你闹了。”   这一刻,魏亭想,这辈子他栽在楚令意身上了,这样的撒娇缠绵,他不能放手。   试过了,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