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女配咸鱼了 作者:久岚   文案:   宁樱入宫两年后,发现自己只是书中的深情女配,难怪就算把命给皇上,他对她也颇为冷淡。   宁樱佛了,打算收回感情,悠闲的过完一生。   所以……   把给秦玄穆酿的酒送别人了。   把给秦玄穆种的花也送别人了。   把给秦玄穆画的舆图也送别人了。   秦玄穆:???   后来,宁樱莫名其妙的发现,自己的位份一升再升,最后竟是有了宠冠后宫的迹象。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甜文 穿书   主角:宁樱,秦玄穆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皇帝偏要宠她。 ==================== 第1章   午时忽然飘起了鹅毛大雪,棠梨殿的宫女白鹃十分惊讶,悄声与月桂道:“主子随口说的话,竟然成真了!”   “可不是,明明刚才还艳阳高照呢,”月桂推她一把,“我们赶紧将兰花搬进来。”   她们都知兰花的重要,因皇上喜欢,主子爱屋及乌,亲手种了十盆精心照顾,视若性命。   白鹃放下手中的活,快步朝院中跑去。   雪花纷纷扬扬,顷刻间就将地面覆盖住,两个宫女的身上很快就落了白,脸颊冻得红扑扑的。   宁樱看着窗外,暗道果然下雪了,跟梦里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没有冲出去搬兰花,把自己的腿给摔了。   她垂下眼帘,翻了一页书。   贴身宫女红桑问:“主子不去看看兰花吗?”   “不用,她们搬进来就行了。”宁樱心想,她现在什么都想起来了,又哪里会那么傻,把几盆花当做宝。   她的腿不比花重要吗?   红桑吃了一惊。   她下意识朝宁樱的耳朵看了看。   小巧的耳廓,如雪般白,显得那一对耳极是可爱,只左耳有道暗红色的疤痕很是显眼——那是重阳节皇太后在御花园举办宴会,皇上突遇刺客,宁樱疯了般护驾被一支箭伤到而留下的。   当时说什么的都有,然而皇上还是提了她的位份,从贵人升到了五品的婕妤,甚至还过来亲自探望,只不过后来又不了了之,仿佛再一次遗忘了她。   红桑不由替宁樱委屈,也许别的妃嫔别有所图,但自家这位主子却是一腔痴情,只可惜皇上没有耐心去了解。在这方面他对谁都是公平的,太后前年选了十数位女子入宫,但凤位至今空悬,妃嫔们也没有哪位能入得了皇上的眼。   不过即便如此,该争的还是要争,万一哪天就得了皇上青睐呢?   红桑挽袖给宁樱倒茶:“主子,京都难得下雪,太后娘娘看了定会喜欢,必然要请妃嫔们一起赏雪,奴婢替你将手炉准备好……主子的风寒应该已经痊愈了吧?”   是痊愈了,不止痊愈,因为这场风寒她还做了许多奇怪的梦,在梦里得知了一切。   比如她原是梁朝太傅的女儿,十六岁病死后灵魂飘到了这本书里,在宁夫人腹中待了几个月,记忆尽失,长大后完完全全变成了书中所描述的那个宁樱——为秦玄穆生,为秦玄穆死,但最终却得不到他一丝怜爱的,短命的傻子。   有个极好的词可以来形容她,“情深不寿”。   宁樱支起粉腮:“这么冷的天还是待在屋里最舒服,你再多用些炭。”   红桑愣住,她不知宁樱已经变了,提醒道:“皇上也许会陪着太后娘娘的。”皇上虽非太后亲生,但因太后膝下无子,十几年相处下来也颇有感情。   就是知道他会去,宁樱才不想去。   上一世,她是太傅之女,天下俊杰任她挑选,如今在这书里倒成什么了?她心情不好。   “主子,”红桑疑惑,“主子到底怎么了?难道是身子仍不舒服?”   “嗯……”总得找个借口,她掩嘴轻轻咳嗽。   怎么会还没好呢?红桑很是担心,高声道:“月桂,你快将剩下的药熬了,主子怕还要再喝两日。”   月桂放下兰花快步跑来,一眼瞅到屋内的主子,心神为之一晃。   宁樱本就生得娇弱,此番露出难受之态,扇子般的睫毛阖下盖住一双明眸,柳眉微颦,纤手捧心,她一个姑娘家都想抱在怀里疼,皇上怎么就看不上呢?月桂心想,实在是没有眼光。她道:“奴婢马上就去。”   做戏得做全套,宁樱又咳了几声,站起来,软绵绵的靠在红桑身上,换到铺着厚毯的榻上歇着。   果然很快就有宫女来请,说太后娘娘在延辉阁设宴,让她们一同去赏雪,不过太后娘娘是个细心的人,派来的宫女头一句就问起宁樱的病情,听说不舒服便是让着好好歇息。   见宫女离开,红桑忍不住叹气,觉得宁樱错过了一个好机会,但病着也没有办法,她关切的一再询问病情。   宁樱没怎么说话,搭上条棉被睡着了。   住在棠梨殿主殿的杨昭仪听说此事,眉头微微一扬:“看来宁婕妤的病况甚重,等会送些灵芝去。”若不重的话,为见皇上,怕是爬都要爬过去的。   她关怀下的表情下藏着几分讥诮。   宫里所有的妃嫔都期望得到皇上的宠爱,但没有谁会出这种风头,唯独这宁婕妤也不知道是傻,还是太有心机……就说刺客那事儿,皇上身边又不是没有禁军的,用得着她扑上去?就她那个弱柳般的身子能挡得住几支箭?也是运气好,没被射死,不然就算换到位份也没那个命受着。   杨昭仪拂一拂袖子,去往延辉阁。   雪下得更大了,将园中光秃秃的树也染了一层白。   延辉阁燃着炭,没有一点冷意,皇太后手里捧着热茶,瞧着一个接一个进来的妃嫔,笑着与秦玄穆道:“玄儿,你看这一下就过去两年了,皇后的人选,是不是……”   “此事急不得,以后再议,”秦玄穆看着窗外的雪,“难得赏雪,母后就不要太过操心了。”   这分明是不想立后,皇太后忍不住皱眉。   早先他是要守孝,但出了孝期,又给他选了妃嫔,两年后却仍然毫无想法,皇太后打量这儿子英俊的侧脸,暗道如此下去怎么得了?就算她能忍,那些文武百官也忍不了。作为皇帝,有没有皇后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得有子嗣,有太子,那是国本。   “还让我不要操心,你不也在担心明年的农桑吗……瑞雪兆丰年,一定会有起色的。”皇太后往前微微侧身,“宁婕妤今儿身子抱恙不曾来,不然弹一曲《冬雪》,倒是很应景。”   宁婕妤?   宁樱。   秦玄穆立刻想起了那日她耳朵被羽箭擦伤的情景。   当时血流入了脖颈,她却只顾着关心他,自己身上的痛一点都感觉不到。后来太医说掉了一块皮肉,必然会留下疤痕。   他亲自去探望,又升之为婕妤,搬入棠梨殿侧殿。   收回思绪,秦玄穆淡淡道:“会弹琴的也不止她一个吧?”   皇太后噎住。   当初选了宁樱入宫,就是看中她的容貌还有才情,当然她还选了别的女子,比如出自簪缨世族的两位大家闺秀,比如会跳舞的徐贵人,会吹笛的张贵人,但能做到为秦玄穆舍命的怕就这一个宁樱了。那时候,别的妃嫔都吓傻了,唯独她义无反顾的冲出来。   后来秦玄穆确实升了她的位份,皇太后一度以为他有可能会看上宁樱,结果……   看来当初真的冲动了,这儿子就是无心选妃,是她偏要挑人进来,但她确实是真心为他着想啊。   “玄儿,如今国泰民安,你也没有必要时时刻刻将心思放于政事。”皇太后忍不住婉言相劝。   秦玄穆沉默,他觉得在这方面与皇太后没什么可说的。   也许在女子的眼中,守住江山是十分容易的吧?退一步讲,就算如此,他也不会将心思放在一干妃嫔身上,好比他的父皇,广纳天下美人,每一日都宿在不同的女子身边,到最后如何?差些被他的七皇叔坐上龙椅,后来又有两位皇兄作乱,用了许久时间才平息下来。   经历过这一切,他又怎么可能会懈怠?   秦玄穆眼见外面的雪慢慢变小了,站起来道:“母后继续赏着吧,喜欢的话,叫个戏班子入宫唱个应景的也行。”   他在勤政之暇愿意陪她已经十分难得,太后也不好再挽留,目送他离开。   玄色的龙纹袍在漫天飞雪中格外显眼,一如他英挺的身姿,众位妃嫔眼巴巴望着,一个个暗自叹气,惋惜精心准备的才艺没有机会表现,只也不敢将这种想法露在脸上,陪着笑与太后继续赏雪。   等到雪停,宁樱睡了一个好觉也醒来了,睁开眼就看到桌上放着一盒东西。   红桑禀告道:“是杨昭仪使人送来的灵芝,说让主子补补。”   杨昭仪是左都御史之女,许是仗着家世好,在宁樱面前总有几分掩不住的傲慢,故而红桑提起时口气颇为不善。在她看来,宁樱比杨昭仪美貌多了,又有才情,总有一日能将杨昭仪远远的抛在后面。   谁料宁樱却道:“杨昭仪这般关心我,我也不好白白收了……月桂,你送一盆吴兰去主殿。”   月桂的嘴巴一下大张:“什,什么?”   红桑也愣住了,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这吴兰开花时可漂亮了,杆子是深紫色的,花瓣英红,绿叶宽大,乃是主子很喜欢的一种兰花,她怎么会想到送给杨昭仪呢?   一个个都像要被割块肉似的,宁樱心想,只是盆兰花至于吗?她都没有心疼,她们心疼什么?她轻哼了一声:“快去送吧,送迟了,我可是要送两盆了。”   这话吓得月桂赶紧捧上一盆吴兰走了。   作者:开新文啦,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哦,散花都有红包,另外,这书是1v1,提前说一下~ 第2章   杨昭仪正让宫女涂蔻丹。   为讨主子欢心,绮云将之前在延辉阁看到的事情一一告知:“徐贵人去之前又练了会舞,不小心将脚趾扭到,竟忍着痛来了,五官都憋得抽搐不止……还有刘贵人,那真是个蔫坏的主,怕张贵人吹笛引皇上注意,偷偷堵了笛子的洞眼,张贵人回去的路上才发现!”   杨昭仪当做笑话听。   她翘起手指,看了看颜色,满意的道:“挺好看。”又问,“惠妃姐姐可准备了什么?”   在这些妃嫔中,只有惠妃何卿秋的家世比她好,父亲乃是吏部左侍郎,举止端庄大方,当初太后是想选之为皇后的,谁想皇上不同意。后来太后就想出个法子,说什么自己年老体弱不便管理后宫,愣是给何卿秋弄到了一个惠妃的位份。   虽然她自个儿也是因为家世才被太后劝着皇上升为了昭仪,但上面有个惠妃,心里总是不太舒服。   绮云愣了下:“奴婢没打听到惠妃娘娘的事……”她为人谨慎,周身一个错处都找不到。   殿外此时有宫女禀告:“主子,月桂求见。”   知道是宁婕妤的人,杨昭仪道:“让她进来。”   月桂捧着兰花走入殿内,行礼后道:“见过昭仪,我们家主子感念昭仪关怀,命奴婢送来兰花一盆,还请笑纳。”   杨昭仪微微一怔。   在宁樱搬入棠梨殿时就带着不少兰花,宫女们捧着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将叶子损伤,她当时就想着这宁婕妤的心思太过明显了,谁不知道皇上喜欢兰花?这是为取悦皇上而种的,如今,竟然愿意送给她……杨昭仪瞄了一眼兰花道:“这是吴兰吧,再过两个月想必就要开了,告诉你们婕妤,我很喜欢。”   月桂垂首答应,躬身告退。   杨昭仪叫宫女把这盆吴兰放在殿内的高几上,欣赏了几眼道:“养得不错,宁婕妤倒是蕙质兰心。”此举肯定是来示好的,看来宁樱心里也明白一个小小的婕妤是没法越过她这个昭仪的。   月桂闷闷的回到侧殿,想到主子亲手种的花,亲手松的土,亲手浇的水,忍不住就将眉头皱了起来,这兰花就跟主子酿的酒一样都是极其珍贵的,主子怎么舍得送走?   主子不是希望皇上哪日过来,看到一院子盛开的兰花,圣心欢悦吗?   为什么?   走到门口时,里面传来红桑的声音,月桂听见她道:“主子何必怕那杨昭仪,她也不是什么受宠的人,不过是因为有个当御史的爹,但在别的方面跟那些贵人没有什么不同,主子何必要忌惮她……”   说得对,月桂暗自点头。   都觉得兰花是珍宝吧,比她还舍不得送走,宁樱道:“兰花就算开了,皇上会来吗?”   “这……”   实在是很难回答的问题,也许来,也许不来,可她不能这么说,得安慰宁樱:“主子别灰心,上回皇上不是来看过你吗?还提了你的位份,皇上一定会再来的。”   “是啊,除非我又挡了箭,可经过上次之后,宫里肯定不会再有刺客的。”那次是三皇子残余的势力组织的一次行刺,随后就被秦玄穆全数铲除。   红桑无言以对。   宁樱道:“所以你也别抱希望了,送给杨昭仪对我没坏处。”她现在看这些兰花很不顺眼,送走一盆是一盆。   听她这番话,红桑觉得可能是皇上的举动叫宁樱伤心了,上回挡箭皇上过来也没有临幸她,后来更是不再露面。但既是妃嫔,就应该习惯这种日子,如果不去争,以后只会越来越难,至少表现出来,她还有了个婕妤的位份,比起贵人可是好多了。   不过她没有再劝,就凭宁樱的痴情,总会忍不住去想念皇上,等过段时间自然会恢复心情。   “跟杨昭仪打好关系也好,毕竟她的位份比主子高,将她糊弄住了,主子行事也方便些,不至于总被盯着……等以后主子搬出棠梨殿,自然就不必再看杨昭仪的脸色。”   搬出棠梨殿,是指她自己能拥有一座宫殿吗?   好有志气,宁樱轻轻一哂,可惜她想到以前做过的傻事就生气,真的没什么斗志呢。   雪下到天黑才停,整座禁宫到处都是白雪,小黄门们忙到半夜才清出走路的甬道,而剩下的雪靠着阳光到第三日才彻底融化。   这种时日开的花也只有金梅了,听说千秋亭的金梅开得极其漂亮,宁樱也忍不住起了心思要去赏花。   谁让妃嫔最不缺的就是大把的时间,总得找些事情来做。   “主子真的康复了吗?”月桂问。   “是,我们这就出去。”宁樱披上狐皮披风。   瞧一眼上面的狐毛,红桑低声道:“惠妃娘娘也真是替皇上精打细算,这两年就给主子做了这一件狐皮披风,上面还这么多杂毛……也是太后娘娘好说话,懒得查这些。”   她之前梦到许多书里的内容,知道她后来缠绵病榻,惠妃曾施以援手,宁樱向来恩怨分明,告诫道:“惠妃娘娘是真的简朴,这种话以后你不要再说。”   是这样吗,惠妃有这么好?她不太相信,总觉得惠妃是故意克扣贵人,谁让这宫里没皇后,皇太后又不喜欢管事呢!不过惠妃这么能干也一样不得皇上的心,主子好歹没那么劳累。   四人往千秋亭行去。   此亭离棠梨殿不远,如果是很远的地方,宁樱也未必会去。   远远看见一片嫩黄色,在灿烂的阳光下十分亮眼,她的心情不由得大好,快步而前。   香味入鼻,她笑道:“你们过来折几支,等会带回去。”   “这宫里的金梅确实不一样,我家种的就没那么好。”前方冷不丁传来一道声音。   宁樱寻声望去。   刘贵人从一株粗壮的金梅树下走出来,微微一拂身:“宁姐姐,好巧,你也来看金梅。”   她们是同一日被选入宫的,宁樱若没有那次冲动的挡箭,此时肯定与刘贵人一样还是贵人,仍然住在两人一间的玉翠轩。宁樱笑一笑:“金梅开得好,不来看可惜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刘贵人轻叹声,“金梅开花不过二十来日,错过了就是一整年。”她摘下一朵放在掌心,“姐姐,不知不觉我们在宫里也住了两年了,我现在还记得那日跟姐姐一起被嬷嬷罚跪的事情。”   她们初来乍到不懂宫里的规矩,都要由嬷嬷教导后才能去伺候皇帝,宁樱也回忆起了那段日子。   不堪回首,她想,但凡聪明点,就该捅个篓子被赶出宫,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出来走一趟都能遇到称呼她“姐姐”的妃嫔。   宁樱摇一摇头,翘首观赏金梅。   阳光落在她脸上,肌肤如白瓷细腻,美玉一般,刘贵人心想若她有宁樱这等容貌,早就赢得皇上的独宠了,又怎么会在挡箭之后还没能伺候到他?只能说宁樱傻,不会使什么手段。   她们好歹住在一起过,刘贵人对宁樱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忽然拉起她的手道:“宁姐姐,等会我去你那里坐坐可好?”   宁樱本来也闲着,没拒绝:“好啊,去我那里看看兰花。”最好看中了,顺手拿两盆。   红桑有种不好的预感,眼皮跳了下。   等宫女们折了一些金梅后,她们回棠梨殿。   因杨昭仪是住在正殿的,出于规矩,刘贵人使人去询问了一声,杨昭仪没有不准,但也没现身。   玉翠轩位于禁宫之西,离皇上所在的文德殿很远,棠梨殿就近多了,而且就算侧殿的小院都很宽敞,那是独属于宁樱的天地,瞧着里面种着的花木,刘贵人忍不住心里泛酸。   要是那天她也大着胆子去挡箭就好了,可惜她当时腿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刘贵人四处张望,目光掠过几坛封着的酒后又落于屋檐下的一排兰花上,打量着问:“姐姐,我记得你养了十盆的,怎的少了一盆?”在玉翠轩的时候宁樱就花了不少银子去买昂贵的名品兰花,不像别的贵人都用在打点黄门与宫女上,好得到皇上的行踪。   宁樱道:“送了一盆给杨昭仪。”   刘贵人听了极为惊讶。   走入屋内,宁樱让月桂上茶,二人对面坐下说话。   “宁姐姐做了婕妤,各处都不一样了,瞧瞧这屋多大,有左右两间呢。”刘贵人露出羡慕之色。   比起玉翠轩是好多了,不过头上压着个杨昭仪,让她选,她宁愿住玉翠轩,宁樱端起茶喝一口:“其实你住了也未必觉着好的。”   这是在糊弄她吧,刘贵人在心里冷笑。   她将茶喝完了,站起来欣赏宁樱收藏的书,目光很快就定格在其中一本之上,轻声念道:“《周氏兰谱》,姐姐,你还没有看完吗?”她记得这书是宁樱入宫时就带在身边的,因为写得详尽听说花费很多功夫才买到。   宁樱听到这书的名字就讨厌,侧头道:“早看完了。”   刘贵人眼睛转了转,尝试着问:“姐姐,能借给我吗?”既然她舍得送花给杨昭仪,说不定现在也愿意借书。   身后几个宫女都露出不悦之色,尤其是红桑,暗道刘贵人自己不会想法子去买吗?这便宜都要沾。   碍眼的东西罢了,宁樱道:“你尽管拿去。”   刘贵人看她如此慷慨,心头大喜:“姐姐你真好。”迫不及待命宫女取了。   红桑忍不住轻咳一声。   宁樱当作没有听见,等喝完茶,送刘贵人出去的时候,指指兰花:“可要带几盆回去?”   刘贵人一愣,推辞道:“姐姐的心血,我怎么能要。”兰花娇贵,她以前是见过宁樱怎么精心伺候这些兰花的,扪心自问绝没有这种耐心,她只要书装个样子就行。   宁樱叹气,长得这么好的兰花居然送不掉。   等刘贵人离开后,实在想不明白的红桑气道:“主子到底怎么了,不止借书,还要送兰花……”这都是主子以前最为看重的东西啊。   气什么,她还没气呢,一盆兰花都没送走。   宁樱翻着诗词,懒懒道:“都是姐妹,借本书算什么,红桑,做人不可如此小气。”   红桑目瞪口呆,怀疑自家主子风寒并没有好,到现在还没有清醒呢。 第3章   但她只敢这么想想,毕竟宁樱是她主子,她要做什么决定,身为奴婢是只能听从的。所以兰花送走了,书借走了,她也只能劝两句作罢。   过得几日,倒是迎来一个转机。   皇太后召宁樱去永安宫。   红桑感觉这是一个好机会,暗地巴望主子已经恢复心情,不要再跟自己的前途过不去。她给宁樱好好打扮了一番:“自从主子给皇上挡箭之后,太后也越发喜欢主子了。”   皇太后原本有个儿子,但七岁时夭折,令她痛不欲生,故而当时秦玄穆的生母柳婉仪去世后,她无心抚养这孩子,先帝便交托给许昭容,后来许昭容不幸去世,秦玄穆又被送去王昭仪身边,两年后,王昭仪也死了,这才被皇太后接手。   皇太后那时已经调整好心情,将秦玄穆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对待,所幸他也争气,在八位皇子中脱颖而出,最终夺得了帝位。   所以宁樱为秦玄穆不顾性命,还是让皇太后颇为触动的。   “上次赏雪你没来,如今身子好些了吧?”皇太后语气和蔼。   宁樱躬身道:“已经痊愈了,是嫔妾的错,应该早些来拜见太后娘娘。”   皇太后笑起来:“我没有召见,如无要事你又怎么敢来?”除非她自己有兴致,不然谁也不能来打搅,“坐下吧,别拘束。”   宁樱应声,侧身坐于宫女搬来的锦缎裹脚杌子。   天冷,她穿着浅红色的短袄,脸颊莹白如玉,一双眼睛清凌凌的好似会说话,皇太后心想她若是男儿定会喜欢这样的姑娘,可偏偏她那儿子无动于衷,他的眼里永远都只有政事。   如此下去,她何时能抱孙子?   皇太后面露忧色。   “宁婕妤,不如你弹一曲给太后娘娘解个闷?”姜嬷嬷见太后心情不好,忍不住提议。   这是伺候自己几十年的老宫女了,了解她的心思,皇太后道:“我还真想听你弹那曲《冬雪》。”虽说宫里不缺会弹琴的妃嫔,但宁樱弹琴时的样子是最赏心悦目的,像幅画一样。   “太后娘娘不嫌弃嫔妾的话,嫔妾愿意献丑。”   皇太后就让宫女扶她去琴桌。   并非第一次在太后娘娘面前弹琴,而宁樱此时也没什么杂念,神情自若的将手指落在琴弦上。   瞬间,瑶琴特有的声音便流淌了出来,清时如泉水,淡时如卷云,重时如山岳,急时如海浪,高高低低,将一曲《冬雪》弹得让人身临其境,仿佛就坐在高山顶上,仰头看白雪飘落。   皇太后沉浸其中,连呼吸都变得轻了。   好一会儿,琴声停止,余音却绕梁。   “这些时日,你是专心练琴了不成?”皇太后笑着看宁樱,“怕是宫里的琴师都比不上你了。”   宁樱一怔,而后明白过来。   她前世是太傅之女,自小就有名师指点,琴艺非凡,但来到书中之后前尘尽忘,连这个本事都不记得了,又重新学了一遍。如今因梦想起身世,不知不觉便融入了以前的技法。   “太后娘娘谬赞,嫔妾只是多花了一些功夫,比不得宫中的名师。”   “别谦虚了,我还能听错吗?你这才女当之无愧,”皇太后极是喜欢,“再弹一曲吧。”她想听个尽兴。   宁樱当然不可能拒绝太后。   琴音再次响起。   等弹完了,皇太后赏了支金簪给她。   看着宁樱离开,皇太后轻叹声道:“让我想起清妍了,这孩子也生了一双好手,却不喜弹琴,偏偏嘴甜,一撒娇我就不舍得让她学琴了。此番跟着她父母在越州,也不知如何。”   那是太后的表外甥女,姜嬷嬷道:“娘娘既然想念廖姑娘,不凡让皇上将廖大人调回京都。”   “后宫岂能干政?”皇太后皱眉。   姜嬷嬷眼睛一转,笑道:“皇上最近撤了刘大人尚书的职,又说京都缺能臣,想必很快会将廖大人调回。”   她这表妹夫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皇太后慢慢露出笑容。   走到殿门口的红桑轻声道:“主子,看太后多欣赏你,这簪子上的南珠多大啊,主子真的不是没有机会的。”   宁樱道:“什么机会?”   “太后喜欢主子必然就会在皇上面前说好话,这不就是个机会吗?”   太后的话有用,他会一直不封后?宁樱轻嗤:“还当你有什么好的法子呢。”   红桑期盼的道:“那奴婢真想出来了,主子可会听奴婢的?”   宁樱道:“休想。”   那还问她干什么,耍着她玩吗?红桑差点气哭。   很快就到了十一月。   前几日又下了大雪,年久失修的澄瑞亭突然倒了,工匠们忙着清理修筑连夜赶工,因离文德殿近秦玄穆觉得吵,暂时搬去景仁宫批阅奏疏。   打听到这个消息,刘贵人由不得一番精心打扮。   看时辰不早,她急忙出门:“都快些,可不能让别人捷足先登了!”   两个宫女疾步跟上。   制造与皇上偶遇的机会不容易,刘贵人也是花了许多功夫才挑到合适的地方。此时她装作晒着太阳看书,坐在铺着锦垫的石凳上,周围有一圈的藤萝可以挡风,倒也不是很突兀。   摆好最吸引人的姿势,刘贵人轻声道:“等皇上来了,记得提醒我。”   宫女应是。   果然很快,秦玄穆的龙辇就路过了。   一位宫女忙道:“主子,快。”   刘贵人立刻翻开书,假装认真看的模样,甚至还念出声音。   三个人杵在那里,秦玄穆很难不注意到,但并不想搭理,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就在昨日徐贵人还在此地赏花,假装摔了,想让他停下。   龙辇继续往前。   刘贵人见状,仿佛才发现龙辇,起身跑来行礼:“妾身见过皇上,不知皇上会来此处,妾身冲撞了……”   声音十分的娇,要把人的骨头都弄酥,更不用说那精挑细选的裙衫,使得她身段显得极其诱人,但秦玄穆无动无衷,直到刘贵人手指一松,好像是太过激动不小心将书掉了。   那书的面上画着盆葱郁的兰花,左下角微微卷曲,显见是常被翻阅。   秦玄穆目光动了动,忽地出声让轿夫停步。   刘贵人大喜。   “你在看《周氏兰谱》?”秦玄穆问。   声音冷冽却动听,刘贵人心想宁樱果然是傻,窝在殿里种花,皇上能知道亲自培育兰花的辛苦吗?还是此招有用,她感觉今日自己要成了,羞涩的道:“回皇上,是《周氏兰谱》,妾身想养几盆兰花,使人找来的书,但妾身有几处地方看不明白,刚才便是入迷了……”她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勾人,身子也伏得比较矮。   秦玄穆嘴角闪过一丝嘲讽。   真的要看书就该在屋里好好的看,来此处能看得进吗?这就不提了,还说书是她托人找来的。   他问:“何处找来的?”   刘贵人一愣。   这跟原先想得不一样,书是用来留住皇上,因为皇上喜欢兰花,从而让皇上注意到她这个人,产生亲近的心,可他怎么会好奇书的来历?宫中藏书如此之多,不应该啊。   “这,妾身是让宫女去找的……”她有点慌了。   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但他倒是知道的。   那日去看望宁樱,他一眼就发现了书案上的兰花谱,他的记忆力极佳,可以笃定此书是宁樱所有。   “是宁婕妤的吧?”他道。   刘贵人面色一变。   她实在没想到秦玄穆居然会知道宁樱有这本书,不是听说他就去了片刻功夫吗,众人都猜测十句话的时间都不够,自然不可能临幸宁樱,那他是怎么会知道这本《周氏兰谱》的?这么一想,她就觉得肯定是宁樱在阴她。   刘贵人忙跪下来:“不是妾身存心隐瞒,是宁婕妤不想养兰花了,不止把兰花送给杨昭仪,妾身问宁婕妤借书,她也毫不犹豫借给妾身。妾身不想在背后说宁婕妤,怕她有什么难言之隐,故而才……请皇上严惩妾身!”   还有这回事?   秦玄穆蓦然间想起棠梨殿左侧殿里的几盆兰花,叶片翠绿,一根根都洁净的好似每日都有人擦拭。   他淡淡瞥刘贵人一眼:“你退下吧。”   刘贵人没有得到想要的,心里极为失望,但宁樱也讨不了好,她蹲下身捡书。   秦玄穆道:“把书留下。”   刘贵人一愣,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但还是照办了。   等刘贵人离开后,秦玄穆让柏青将兰谱呈上。   龙辇又往前而行。   他往后靠着,翻开几页后,在上面发现了一行小字,“松树皮,木炭尤为有用。”那对兰花来说是很合适的养料。   秦玄穆因生母的关系自小就喜欢兰花,又继续往后翻了翻,只见陆续有小字出现,“夏季浇水不可溅于叶片,会留斑”,“摆于树荫下,不可曝晒”。字体清秀灵动,让人印象深刻,他心想这宁婕妤不止用心念了此书,还身体力行将经验总结下来,难怪院子里的兰花养得十分之好。   可刘贵人刚才的话是何意思?   他思忖片刻,随即就把《兰谱》合上了,他还不至于有空闲去揣测一个妃嫔的想法。   作者:作者:你早晚会的。   秦玄穆:呵呵。   谢谢,潇潇0411扔了1个地雷,今天继续发红包哦~ 第4章   刘贵人回到玉翠轩后将宁樱各种咒骂。   “岂有此理,她定是算准了我会带书去见皇上,才说把书借给我,我怎么会这般大意?”以前宁樱可是把那书当成宝的,天天拿在手里看,她就不该相信她那么大方,这宫里有谁是真傻的?   宫女疑惑:“可宁婕妤若是能猜到的话也太聪明了吧?奴婢觉得不可能,她真算准了,又岂会把兰花送给杨昭仪,还想送给主子?”   刘贵人怔住。   这确实很奇怪,当时她只顾着泄愤,把宁樱的事全说出来,仔细想想,是说不通。难道宁婕妤还主动想让皇上知道她送别人兰花的事情?那岂不是在表明她对皇上不上心了,对她何益?   刘贵人一时也弄不清楚了。   皇太后自从那次听了宁樱的琴声,有些着迷,隔三差五就请宁樱过去弹琴给她听。   这日又使宫女过来。   宁樱应皇太后要求弹了一曲《渔歌》,琴韵悠长,绵绵不绝,直传到殿门外。   秦玄穆由不得停下脚步,询问伏在地上的黄门:“谁在弹曲?”   作为天潢贵胄,自小所受的教导让他见多识广,琴棋书画皆有涉猎,故而一听琴声便知技艺的高低。他有些惊讶,因第一次听到有琴师能把《渔歌》弹得如此意境深远,使人想放情山水,引颈高歌。   “回皇上,是宁婕妤在弹琴。”   秦玄穆微怔。   早前就听太后说起宁樱是个才女,他不以为意,倒不知她琴艺这般出神入化。   “不要通传。”他大步往里走去。   宫女黄门都没敢通报,自行退到一边。   秦玄穆走入殿内,远远看到一道身影坐在琴桌前,白色的广袖上绣着几朵海棠,一双巧手拨动琴弦,如行云流水。   他没有惊动太后,安静听完这首曲子。   姜嬷嬷发现了,低声告知。   皇太后讶异,抬起头:“玄儿,你怎么也不出个声?”刚说完就明白过来,他应该是觉得宁婕妤弹得好听,不想打断。   宁樱心头咚的一声。   她刚才也没有注意到秦玄穆,不知是何时来的。   素淡的装束让他想起前些日子的大雪,洁白干净,秦玄穆道:“起来吧,”又问,“你的琴艺跟谁学的?”   声音清而凉,叫宁樱心里蓦地生出一种刺痛,毕竟这些年是真的爱慕过他,若非做梦知晓真相,恐怕还在傻着呢,她道:“回皇上,妾六岁时拜了一位女琴师为师,她住在梨花巷,姓钟。”   从不曾听说,看来宁樱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皇太后看秦玄穆愿意听宁樱弹琴,感觉二人有些指望,便道:“宁婕妤,既然皇上来了,你再弹一曲吧。”   宁樱没吱声。   秦玄穆发现她一直垂着头,就问道:“你还会弹什么?”   “妾会弹……”   “抬起头来。”   宁樱并不想看他,听令抬头,眼帘也半垂着。   跟在玉翠轩时见到的一样,知道他来了,她紧张羞涩的不敢对视,秦玄穆忽然就想到那本兰花谱,想到刘贵人的话,暗道必然是在中伤宁樱,她愿意为他舍命又岂会不想养兰花了。   “继续说。”他道。   “妾会弹《流水》,《长清》。”   皇太后就笑了:“怎么只说了两曲,你明明还会弹《乌夜啼》,《幽兰》什么的,依我看就弹《幽兰》吧。”   偏偏选这一曲,宁樱心想她刻意不提,太后非得想起来。   微不可察的颦了下眉,宁樱重新坐下。   太后请秦玄穆坐在身边一同欣赏。   距离不远,宁樱用余光能看到他龙袍下黑色的靴子,上面有银线织就的云纹,隐隐闪着微光。   为了这曲《幽兰》,她曾将手练伤,只为哪日有机会弹给他听,但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她就算是弹,也是为她自己,秦玄穆不过是沾光了。   她手指落下,《幽兰》在琴弦上开花,殿内暗香四溢。   她仿佛坐在光晕中,琴声是翅膀,在身后慢慢张大,把空气一层层,一层层的扇动。但到中段时,不知何故,一个黄门突然冲进来向秦玄穆禀告事情,宁樱一吓,瞬时弹错了一处。   滞了片刻,才又重新抚琴。   弹完了,宁樱心里有气,要不是秦玄穆来听,这首曲子可说完美,结果却有了瑕疵。她垂首道:“请皇上,太后娘娘责罚。”   皇太后不曾怪责:“没什么,我看你也累了,先退下吧。”   宁樱行一礼,快步离开了永安宫。   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皇太后睨向秦玄穆:“……怎么,是八百里军情加急吗?非得这时候让那黄门进来?”就不能让他在外面候着?   内宫里的任何事情都比不得国事,秦玄穆道:“她本该心无旁骛。”   皇太后并不赞同:“你要求也太高了些,她只是个姑娘家,你以为是上战杀敌的将军呢?突然有个人从旁边跑过去,她能不被吓到?”   那瞬间她像只受惊的兔子,但很快又找准了琴弦,仔细回想起来倒有几分可人,而且《幽兰》确实弹得极为出彩,秦玄穆沉吟:“既然母后喜欢她,我今日也听了一曲,便赏些东西吧。”吩咐柏青,“你去找潘海,把‘九霄’送去。”   柏青暗地咋舌。   潘海是御用监的管事太监,专门负责收集采办天下宝物,那“九霄”琴是前朝一位名师所制,三年前被潘海寻到收入了宫里,没想到皇上竟然要赏给宁樱。也许这宁婕妤要转运了,柏青应是,疾步而出。   皇太后含笑点头,有道是“宝剑赠英雄”,凭宁樱的琴艺也确实配得上这把好琴。   皇上的口谕一下来,潘海马上就去库房。   “是那位挡箭的宁婕妤吗?”他询问。   这件事宫里都知,柏青道:“是,就是那位宁婕妤。”   潘海笑:“看来这宁婕妤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库房里没有旁人,这二人本来就熟,柏青忍不住也说出心声:“真要这样就好了,皇上有个可意的人,早些诞下皇子,太后也不用这般操心。”说罢鬼鬼祟祟往外看一眼,声音越发轻了,“我是真担心皇上,皇上要有先帝一半的……”   后面的不敢说出来,但潘海也听明白了。   先帝过度荒淫,后者是太清心寡欲,潘海叹一声:“你得提醒下这位宁婕妤,既然有个好兆头,她更应该多下下功夫。”   柏青重重点头。   等潘海把‘九霄’寻出,柏青急忙捧着去了棠梨殿。   得知这个喜讯,红桑飞快的跑来,告诉宁樱:“主子,皇上赏赐你了。”   都不想听到这个名字,宁樱没好气道:“胡说什么。”   “奴婢没胡说,皇上真的赏主子东西了,柏公公就在外面呢。”红桑拉住她衣袖,“主子快去受礼。”   他怕是吃错药了赏她东西,她又没有挡箭,今日弹琴也出错了,宁樱一边想一边走到了门口。   果然看到柏青站在那里,她询问道:“柏公公,皇上真要赏我东西?”   “是,奴婢才从御用监的仓库取了来的。”柏青将琴递给宁樱,“宁婕妤,皇上为何赏赐你心里必然清楚,以后更要好好的伺候皇上……”意味深长的道,“奴婢可是第一次看到皇上赏瑶琴呢。”每年春节各妃嫔都能得到赏赐,但全部都是金银珠宝,没有谁是特殊的,从这方面来讲,皇上一定是被宁婕妤的琴艺所折服。   居然是琴,宁樱双手接下道:“嫔妾多谢皇上圣恩。”   柏青有点奇怪,这表情不够欢喜啊,还是欢喜的傻掉了?他心头闪过一丝疑惑,转身离开。   红桑等四位宫女纷纷围上来。   “这琴看着就不是凡品,皇上赏给主子,一定是很喜欢主子。”月桂笑得眼睛眯起。   “还很香,想必是有檀木!”竹苓都在估算价钱了,“刚才你们听见没有,是从御用监的库房拿来的,里面都是宝贝,价值连城,就算把侧殿所有的东西加起来也比不上呢。”   瑶琴多用桐木,但侧板却五花八门,宁樱也看出来这把“九霄”的侧板用了紫檀木,“龙池”更是上了金漆,显见是把昂贵的瑶琴,但这些不过是让瑶琴的外表惹眼,更重要的还是琴弦的发声。   她手指轻轻拨动了下,立刻就听见了一阵响亮松透之声,随后韵味不绝,仿佛要飘入云霄。   故而才叫“九霄”吧?   确实是把好琴,可为什么赏给她?莫非是良心发现,因为吓到她来补偿的?   宁樱轻哂,转身把琴搁在桌上。   而那边红桑兴奋的道:“主子,你要不要现在就弹奏一曲?”   宁樱脸色淡了些:“以后再说吧。”   红桑却道:“隔壁杨昭仪肯定在使人听着动静,主子弹一曲气气她才好,谁让她平日里如此嚣张,让她知道,主子得了把绝世好琴,皇上赏的!”   宁樱:……谁稀罕,她才不弹呢。   作者:秦玄穆:你总有必须弹的时候。   宁樱:哼。 第5章   凭什么秦玄穆赏给她的,她就要弹?   宁樱道:“我饿了,使人去膳房吧。”   红桑以为她是忌惮杨昭仪,就觉得主子实在是太温和了些,但也不勉强,这次主子明显是成功引起皇上注意了,这瑶琴可是从御用监拿来的,比起以前的赏赐皇上明显是用了心思。   “奴婢马上就去。”   却说主殿里的杨昭仪确实使人来打探,听说宁樱得了把“九霄”,心里难免有些泛酸。   绮云道:“看来宁婕妤弹琴到底是弹出个结果了。”   杨昭仪没说话。   绮云眼睛一转道:“主子,那宁婕妤也真会做戏,上次送了主子兰花,转头就去太后那里献殷勤,可见她心机有多深,奴婢看主子一定得多多提防才好!别以为她真蠢,真蠢的话,上次挡箭指不定就死了,怎么那么巧就只伤到耳朵?”   杨昭仪心里一动,半响道:“算了,不过是一把琴而已。”   皇上真喜欢她,为何不让她侍寝?送个琴有什么用,是让她天天去弹琴给太后听吗?   太后欣赏又怎么样,惠妃还不是没能当皇后,而宁婕妤的父亲不过是个小主事,她这辈子最高的位份就是当个婕妤了。   杨昭仪冷冷一笑。   过得几日惠妃的二十岁生辰到了,太后惦记她管理后宫劳苦功高,为人又朴实,生怕就这么掠过去,便放出话来令她设晚宴,众人热闹热闹。言下之意就是让别的妃嫔去拜见惠妃,好好给她过个生辰。   宁樱提前就画好了一副梅花图。   杨昭仪到时定也要露面的,她住在侧殿,按规矩得去候着。   知道她来了,杨昭仪施施然走出来:“宁婕妤未必去的太早了,恐怕惠妃姐姐还在忙着别的事情呢。”惠妃管个后宫管得兢兢业业,一刻都不容得自己休息。   “总不能去晚了,等一会儿倒是无事的。”宁樱道。   这些天一次都没有听到琴声,杨昭仪端起茶喝了两口,心想宁樱这是把皇上赏的琴供起来了吗?舍不得弹不成?   真够痴的。   “你也喝茶吧,等喝完了再去不迟。”   “是。”   宁樱小口喝茶。   杨昭仪本来对她是有些气恼,但看宁樱举止如常,并没有仗着上次的赏赐趾高气扬,一时也找不到任何借口来训斥宁樱。   过得一会儿,二人起身去缀霞宫。   惠妃果然在忙着,众人就在暖阁等候。   虽说是暖阁,但炭也用得极少,四个炭盆只有一个是燃着的,杨昭仪捧着手炉,浑身发颤,心想惠妃真是个狠人,明明管着后宫,连炭多用点都不舍得,她不怕冻死自己,倒不怕把她们冻死呢?但她也不好开口,落在别人眼里,她就是个娇奢之主。   倒是刘贵人吃不消,开口道:“也不知惠妃姐姐是否忘了让宫女添炭。”   杨昭仪嘴角一扬,忍不得的来了。   她淡淡道:“宁婕妤穿得比你少也没有喊冷,你这身子是该补补了。”   宁樱其实穿得不少,只是颜色淡,看着就很薄削,她一向不喜颜色浓重的,比如深红,深青。   “昭仪姐姐,人逢喜事精神爽,自然是不同的。”张贵人看向宁樱。   宁樱淡淡一笑,没说话。   她现在可不是得了一把琴就能欢喜的死去活来的人。   见之神情平静,丝毫没有炫耀之色,刘贵人的眼睛都要翻上天了,暗道就凭宁樱对皇上的痴迷,心里不知会如何欢喜呢,偏偏面上能装得云淡风轻,可见她以前就是看错了宁樱——她一点不傻,甚至是很狡猾!   想到自己费尽心思都得不到皇上的喜欢,宁樱却不仅升了位份还得皇上赏下瑶琴,刘贵人的心情就难以平静。   她们以前可是住在一间屋子的,如今距离越来越大。   惠妃姗姗来迟,对着众人抱歉道:“让你们久等了。”   “姐姐贵人事忙,我们等上一会有什么,只是今日你过生辰,实在没必要让自己劳累。”杨昭仪笑着道,“太后娘娘的意思,不也是想让姐姐能歇息一日吗,姐姐却还如此尽责。”   “太后娘娘宽厚,我却不能失职。”惠妃吩咐宫女再换一批热茶,叮嘱她们准备摆饭,“等会就入席吧。”   什么失职,真当自己是正宫娘娘呢?杨昭仪在心里不屑。   众人此时纷纷送上贺礼。   见到宁樱的梅花图时,惠妃的笑容格外温柔:“这幅画我会挂在书房里。”   看得出来这宁婕妤画得很用心,惠妃心里确实喜欢。   等最后一位贵人呈上礼物之后,太后的东西也到了。   妃嫔们听到一长串物什的名字,都有些羡慕。   在这宫里得不到皇帝宠爱,但能有太后的青睐总也算是一种弥补,别说惠妃还握有实权,管理整个后宫,所以巴结她的人也不少。不过惠妃也着实太过卖力了,刘贵人的眼睛在惠妃身上打转,暗道这种日子还穿得如此朴素,哪里像是个二品妃嫔,若是她,必然是一身华贵。   惠妃上前受礼。   杨昭仪瞧着黄门把一箱子物什搬进来,像是安慰般的道:“皇上的贺礼应很快也会送来的。”   惠妃面上并无异样:“太后的赏赐我都无颜接受,何况是皇上,不过是个小生辰。”   小生辰都能如此,可见太后对她的喜欢,不过么也就这样了,惠妃劳心劳力,每日都不歇息,皇上还不是当她不存在一样?说起来,都不如宁樱这个婕妤呢,杨昭仪微微笑道:“姐姐你真是贤惠。”   这宫里的妃嫔都不是省油的灯,但宁樱对她们的暗藏机锋毫无兴趣,再如何斗,最后还不是都输给了同一个人?她抱着手炉,只想早些回去,这儿的炭火真的太不够了。   见时辰不早,惠妃邀请她们去用膳。   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来,宁樱吃下去后才觉得身子暖和些,眉眼都舒展开来。   “姐姐,你有空闲时能否教我弹琴?”坐在旁侧的徐贵人忽然道,“好羡慕姐姐的才情啊。”   徐贵人生得妩媚动人,尤其是在跳舞时,宁樱道:“妹妹想学,我自然愿意教,只是学琴非朝夕之间就能成的,我学了十二年,想必妹妹学舞也是。”   徐贵人抿唇,她只是想套近乎,结果宁樱这么认真。   张贵人插嘴:“是啊,我学笛也学了十年,妹妹有这个工夫还不如精进你的舞姿呢。”   这还怎么说下去,徐贵人气结。   一顿饭用完,皇上的礼也没到,可见根本没把惠妃的生辰放在眼里,杨昭仪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时辰不早,众人纷纷告辞。   缀霞宫离棠梨宫还有翠玉轩都很远,杨昭仪走在最前面,而宁樱曾经在玉翠轩住了一年多,与贵人们颇为熟悉便走在一起。有几位贵人刚才因惠妃娘娘,杨昭仪在场之故不曾怎么开口,此番离得近,又有各自的目的,将宁樱围在中间说话,好似众星捧月。   今晚月色不明,即便有宫女提灯四周仍很黑暗,就在红桑刚刚想提醒自家主子右转时就听见一声惊呼,然后她看见一道淡青色的身影往前扑倒了去。   红桑想去扶,却来不及。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在碰到地面前,宁樱下意识用手掌撑住,掌心立即感觉到了一阵剧痛。   “主子,你怎么样?”耳边传来红桑跟月桂的声音。   宁樱抬起手掌,发现好几处地方都流出血来,目光往下一撇,才发现摔倒的地方有碎石。   刚才她的手就是按在了碎石上,有些尖锐的地方戳入了皮肤。   “谁推的?”红桑大怒,突然回头叫道,“是谁推的?”   那些贵人都受到惊吓一般纷纷退开,唯独张贵人没有,她蹲下身道:“快些请个太医看看吧,莫留下伤疤。”   这确实不能等,红桑忙让月桂去禀告惠妃后请太医,说完了,又高声道:“敢做不敢当吗,到底是谁……”肯定是这些贵人中的一个,或是指使了宫女。   “红桑,”宁樱制止道,“是我不小心,扶我回去吧。”   红桑看着她手上的血,忍不住眼睛红了:“肯定很疼吧,怎么能就这么过去?”主子在宫里安安静静的,从不惹事,这些人太不像话了。   不然怎么样?去查吗?   把所有人都抓起来审问不成?她没那么大的面子,再说今日是惠妃的生辰,指不定还被人说故意出风头,宁樱语气严肃了些:“扶我回去。”   红桑没办法,只好听从。   路上,她还是愤愤不平:“此人真是黑心肠,她哪里是要伤主子的手,根本是想毁了主子的脸!”   如果是脸着地的话,当真危险。   女子都珍惜容貌,何况这张脸与她前世的一模一样,宁樱伸手轻触了下,忍不住暗骂秦玄穆,好好的非得要赏她瑶琴,这下招人恨了吧,幸好她运气好没有伤到脸,不然……   红桑始终咽不下这口气:“主子的手伤成这样,以后还怎么给太后娘娘弹琴,此人实在阴险,主子不如去见太后,让太后给主子做主。”太后挺喜欢主子,照理应该会帮忙。   真去的话才叫傻呢,以为太后听她弹了几首曲子,就有深厚感情了?异想天开。   还不如自己解决。   她看过书,心里渐渐有了一个怀疑的人选,若真是,以后有机会必定会双倍奉还,但不是现在……无证无据的给人看笑话?宁樱淡淡道:“算了,红桑,做人要大度些,都是可怜人,何必呢。”   红桑:“……”   作者: 第6章   六宫无主,那么有什么事都是请示到惠妃那里的,惠妃急忙派遣宫女去请太医,又询问详情,听说宁樱伤势不重已回棠梨殿,当下才放了心。   太医很快过来给宁樱看伤口,因是外伤,只包扎了一下,连药方子都没有开。   红桑觉得他是在敷衍,皱眉道:“也不知是不是认真给主子治了,竟然都不用喝药。”   “药是内服,于这外伤作用不大,你别担心。”   “奴婢是怕他不用心。”万一留下病根不能弹琴了怎么办,主子的这么一双好手。   “他是太医,说不重就肯定不重。”宁樱晃动了两下手,“并不疼,你看。”只是蹭破皮,没有伤到筋骨,不然她自己都会着急。   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红桑反过来安慰宁樱:“当初主子挡箭掉了块肉呢,后来也长好了,这次应该会很快痊愈。”那次才是真的吓人呢,耳朵上血淋淋的,她一开始以为半只耳朵都没有了,幸好只是缺了一块。   不过也可惜了,始终于容色有损。   哪壶不开提哪壶,宁樱心想,如果早些做梦,她绝对不会去挡箭,白白多了一个消不去的伤疤。   她心疼的摸了一下耳朵。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惠妃第二日就去拜见太后,将宁樱的事情禀告:“……是嫔妾的错,应该让她们多掌些宫灯,路上就没那么黑了,也不至于让宁婕妤摔跤伤到手,是嫔妾考虑不周。”   太后让她起来:“怎么怪得了你,是她们离开缀霞宫后才发生的。”   惠妃垂着头:“太后娘娘喜欢听宁婕妤弹琴,这段时日怕是听不成了,宁婕妤也受了无妄之灾,怎么说都是我……”   “真要算账,那还是我的错了,是我让你设宴的。”   惠妃吓一跳,忙道:“不不不,嫔妾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就不要过于自责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太后瞧着她愧疚的脸,“我已经听太医说了,至多一个月就能康复,你别往心里去……如今整个内宫都由你管,你平日里就很劳累,如果每一桩事还要怪在你身上,那怎么说得过去?好了,好了,回去吧,我看你昨晚上也没睡好。”   太后的抚慰让惠妃眼睛红了,磕头后退下。   姜嬷嬷给太后布菜。   太后吃了一筷烩鸭丝后,拧眉道:“宁婕妤真是自个儿摔的吗?”   姜嬷嬷没说话。   在宫里待了四十多年,什么事没见过,她可不信宁婕妤是自己摔的,但要查出是谁动的手恐怕不容易。   看来宁婕妤也是个聪明人,选择小事化了,如果她吵吵嚷嚷的要查,到最后可能是碰一鼻子灰,而且还会把太后对她的一点喜欢都弄没了。   临近春节,澄瑞亭终于修好了,秦玄穆又回了文德殿。   这日他去给太后请安,太后正让宫女准备过年的事情,一副要大办的样子,让她们在光秃秃的树枝上扎上鲜花,每个宫殿都要多添十二盏羊角灯,确保除夕整座禁宫都是亮堂堂的。   不算劳民伤财,秦玄穆也就没有阻止。   “母后忙着吧,孩儿不打扰了。”他打算走。   太后道:“这个时候,你就不能歇一歇?”   “正因为要过年,所以得把年前堆积的事情解决,这样才好陪母后。”   太后被他说得一时噎住,半响道:“也不好挽留你,若是宁婕妤的伤好了,倒可以让你在此听上一曲。”   这样提起宁樱有点生硬,秦玄穆立刻明白了太后的想法,不过他也没有戳破,反而想起弹琴时女子优美的动作,问道:“她何处受伤?”身边伺候的人都知道他对妃嫔不上心,故而后宫发生什么也不会急着告诉他,他确实不知。   太后叹一声:“伤到手,暂时不能弹琴了。”   “何时伤的?”   “就在前几日,惠妃二十岁生辰的宴会后摔了一跤。”   秦玄穆唔一声:“那就等她痊愈后再来给母后弹琴吧。”   就这一句吗?太后生气的看着他,她刚才提了惠妃,提了宁樱,就希望他哪怕表现出一丝关心,结果就这一句打发了?   “玄儿……”   “既然母后没别的事,孩儿先告辞了。”   看着他的背影,太后重重叹了口气,转头与姜嬷嬷道:“再这么下去,他可别怪我再替他选妃,我给他选个二十个,不,一百个进来!”   这是气话,姜嬷嬷哭笑不得。   回到文德殿,秦玄穆批阅了半日的奏疏。   肩背有些发酸,他站起来伸展下双手,在殿内踱步。   高几上的一盆墨兰长得蓬蓬勃勃,他停下欣赏,结果却发现有两片的叶尖上出现了淡淡的褐色。   明明昨日还没有……   这是叫叶枯病吧?秦玄穆过目不忘,马上想到了上次顺手带回的《周氏兰谱》,此病他就是在上面看到的。他找出来,凭着记忆翻到那一页,果然上面介绍了兰花的叶枯病,说是但凡叶片有褐色,必是根出了问题。   怎么解决?   他好奇的往后翻,然后又一次看到了宁樱写得批注,“当即剪去病叶,更换新土放置于院中通风,不可耽误。”   看来她种的兰花也生过此病,秦玄穆嘴角不自觉的一扬,然后命柏青叫来司苑局的管事太监吕德初。   “朕看这兰花是得了叶枯病,你看是不是?”   吕德初凑过来细细观察,过得会拍马屁道:“皇上当真无所不知,一眼就瞧出来了。”   “你打算如何治?”   “回皇上,叶枯病是要剪去叶子然后换土的。”   “不用通风吗?”   吕德初愣了一下,暗道皇上批阅奏疏不累吗,居然还看养兰花的书:“这,能通风当然是最好的,不过皇上要放在殿内观赏,总是比不得外面。”   秦玄穆唔一声:“你下去吧。”   吕德初急忙捧着兰花退出。   以前文德殿的兰花也会枯萎,但他从来不会去想背后的病患,所以要说喜欢,可能也是浅了些,反倒不如这宁婕妤了解的那么细致。   想起她的一双纤纤玉手,秦玄穆忽然道:“你把宁婕妤请来。”   此时是傍晚,柏青微怔:“皇上是要奴婢这会去请?”   没听清楚不成,秦玄穆挑眉。   柏青忙道:“是,奴婢这就去。”   他飞快的跑向棠梨殿。   几个宫女听说皇上有请,心里都很惊喜,白鹃与月桂都要急着准备热水了,不过到底是不是,还得问一问。   柏青看她们都很期盼的样子,轻咳一声:“应该不是。”皇上没有明确的说侍寝,而且时辰选得也奇怪,若是侍寝应该要晚些才对,估计就是想见一见宁婕妤吧,“快些让你们主子准备下,别耽误时间。”   宫女们都有些失望,不过这是皇上第一次召见主子,已经很是难得了,慢慢来,总有那一天的。   红桑进去禀告。   宁樱很惊讶,在书里秦玄穆根本不曾召见过她,唯一的一次单独见面就是在那次挡箭之后,为何他突然……   难道是因为上次听了她弹琴?不至于吧。   宁樱没换衣裙,也没做打扮就出去了,路上忍不住问柏青:“皇上一点都没有透露吗?”   柏青差点说出秦玄穆看了兰花谱的事,忙咽回去:“奴婢不知,不过奴婢觉得皇上对宁婕妤不一样。”   不一样?不过就是赏了把瑶琴吧,能有多少区别?宁樱不再想了,反正想也想不出来。   若说棠梨殿雅致幽静,这文德殿就是雄伟富丽了,朱栏彩槛,峻桷层椽,房顶琉璃瓦映着夕阳,使得整座宫殿都在发亮。宁樱入宫后,也是第一次看到文德殿。   柏青通报之后,领着她走进殿内。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偌大的御桌,上面放着文房四宝,还有未曾批阅好的奏疏。没有看后方坐着的帝王,宁樱跪下来拜见。   女子一身淡樱色的裙衫,披着狐皮披风,乌发上只戴了一支玉簪子,极其简单,秦玄穆心想来得那么快,原是没有刻意装扮。   “起来吧。”   宁樱起身,垂着头。   小小的侧脸在傍晚的殿内显得尤其的白,秦玄穆瞄一眼,目光落在她的右手上。   并未包扎,但手微微蜷着。   “你是伤到右手?”   居然会问起受伤之事,宁樱愣了下道:“回皇上,妾是伤了右手。”   “可严重?”   “不重。”还用不到他来关心。   “不重怎的连琴都不能弹?”   宁樱语塞,暗道他的话怎么突然这么多?   秦玄穆又问:“怎么伤到的?”   “晚上看不清楚,被石头绊了一跤。”   秦玄穆眉梢一扬。   这两年间,从不曾听母后说起妃嫔受伤一事,怎么他赏了瑶琴后,宁樱就伤了手?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他道:“你过来。”   宁樱不太想过去,但那毕竟是皇帝,她慢慢往前。   每走一步,离他越近,鼻尖闻到的香味就越清晰,淡淡的松木香,凉意沁人。   是他身上的,她正想着,忽然听到秦玄穆道:“把手伸出来。”   什么?   宁樱豁然抬头。   对上他如墨般的瞳孔,宁樱的心突地一跳:“皇上,这……”   别的妃嫔听到恐怕早就急着伸手了吧,她还犹豫?秦玄穆道:“还要朕再说一次吗?”   语气明显严厉了,宁樱还不至于胆大的跟他作对,只好将手伸过去。   洁白的好像玉兰花,手指又修长,细细的如同春葱,秦玄穆托起她手背,发现掌心,食指,还有中指上有五处结了痂,他心想,可能暂时也无法写出兰花谱上秀美的字了吧?   男子手上的温度传来,连同他指腹的薄茧,好像一根刺突然扎入。   莫名的觉得疼,宁樱忽地将手缩回。   秦玄穆掌心一空,侧眸看她。   他面孔生得俊美,但眉眼之间却暗藏锋芒,好像出鞘的刀剑。   宁樱下意识垂下眼帘。   秦玄穆审视着她,像在问为什么。   感觉头上悬了一把刀随时要落下,宁樱道:“妾,妾刚才很疼。”   “不是说不重?”   “妾是忽然觉得疼,平时并不会的。”其实她也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不想再让他碰触。   “哦?朕一碰你,你就疼了?”   听起来有促狭之意,可偏偏不好解释,宁樱唇张了张,又抿住。   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秦玄穆心道她应是害羞所以才会缩回来,想了这么一个借口。可她不是喜欢他吗,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乖乖的不动?   不过她有些傻,如果不傻,又怎么会去挡箭?他身边难道没有禁军吗,想着他朝她左耳看了看。   发现他的意图,宁樱的耳朵立刻红了,恨不得上去捂住它——感觉那是个耻辱的烙印,是她最不想给他看的地方。   她微微侧身,将它藏起来。   这动作极是可爱,倒是让秦玄穆想去碰一碰了,他慢慢收回目光:“你先退下吧。”   等宁樱走后,他叫来总管太监戴鹏:“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作者:左耳:休想碰我。   秦玄穆:那你赶紧长脚。   左耳:…… 第7章   因涉及后宫妃嫔与宫女,官员们不合适插手,戴鹏就不同了,一来他平日就可以出入内宫,二来,他伺候先帝多年,对妃嫔们争宠的手段了如指掌,故而是最合适的人选。   戴鹏知道皇上点名他,也是要个确切的答案,忙表忠心:“奴婢立刻去办,明日定能让皇上满意!”   他退下后,马上就命手下把当日参与缀霞宫宴席的名单写出来。   只是一桩推人的小事,比起先帝在世时层出不穷的人命案,实在是不值得一提,所以小黄门都觉得皇上应该是对宁婕妤上心了,其中一人就道:“皇上这是在替宁婕妤出气呢。”   戴鹏斜睨他一眼:“你就只想到这一点?”   难道不是?其他小黄门们面面相觑。   戴鹏冷笑一声:“出气是其次,这些妃嫔们胆大包天,皇上赏个瑶琴她们都能不满,将得赏之人弄伤,这不是在公然挑衅皇上吗?你觉得皇上能容得下?”   原是如此,小黄门露出敬佩之色:“还是公公了解皇上。”   戴鹏袖手,淡淡道:“圣心如何揣度,天下没有谁能了解皇上,除非皇上自己愿意。”刚才那道口谕不就是表明了皇上的意思吗,可不是他猜的。   这些人,还得好好学着点。   却说柏青送宁樱回棠梨殿,路上忍不住提醒:“宁婕妤难得来一趟文德殿,应该多与皇上说说话。”   刚才他可是看见宁樱的表现了,有机会也不知道抓住。皇上拉着她的手呢,她也抽回来,就不能让皇上多握一会儿?这是多少妃嫔求都求不来的事情。柏青道:“宁婕妤,你也得为自己好好打算。”   宁樱道:“柏公公,我就是在为自己打算呢。”既然付出一切什么都得不到,她还费这个力气干什么,省着点还能多活几年。   柏青一脸疑惑,这叫什么话?   主殿的绮云一直在掐算着时间,看隔壁侧殿的宁婕妤随柏青去了多久,如果久,可能就是侍寝了,那不是一桩好事,那是对自己主子巨大的威胁,在她看来,那是不能被允许的。   幸好,半盏茶功夫后,宁樱回了。   除去来回的时间,她应该是跟皇上待了一会儿功夫,那么点时间做不了什么。   绮云松口气,急忙跑去禀告杨昭仪。   “宁婕妤回了。”   杨昭仪表面上不当回事,但心里还是一松,淡淡问:“是柏公公送回的?”   “是。”   杨昭仪眉头拧了拧,她一直疑惑为何皇上会突然召见宁樱,难道说是因为太后?太后听不到宁樱弹琴,许是给皇上诉苦了,如此说来,宁樱倒也算是因祸得福。   不过也别高兴的太早,如今后宫这种情况,她越受重视就越危险,以后可能就不是摔一跤这么简单了。   杨昭仪嘴角挑了挑。   几个宫女迎宁樱回来,急着询问:“皇上与主子说什么了?”   看她们满脸期盼,宁樱淡淡道:“没说什么,只是问了问摔倒的事情。”   “别的呢?”   “没有了。”她可不想说皇上碰了她的手,这样的话,可能会引起误会。   红桑叹气,心想皇上第一次召妃嫔去文德殿,怎么就只问这些呢?那还不如让黄门代劳,不过……她眼睛一转,突然眉开眼笑:“主子,皇上这应该是关心主子吧?皇上日理万机,却为此专门抽出时间,皇上肯定是心里有主子了。”   宁樱佩服的看红桑一眼,她可真会安慰人。   看她一副不信的样子,红桑心道,等着瞧吧,她肯定没有猜错。   此时永安宫里的太后乐坏了。   “瞧瞧,之前还漠不关心的,后来就命人把宁婕妤叫去了,看来他原先只是没开窍。”   看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姜嬷嬷收回捶肩的手,福身道:“可恭喜娘娘了,总算见到这一日。”   谁想太后又摇摇头:“现在说恭喜还早了些,他要是哪日临幸宁婕妤了我才放心,还得再等等。”   “要不太后给宁婕妤些赏赐?”姜嬷嬷建议。   太后一笑,正要寻思赏什么,过得会儿却又改变主意:“不不不,我可不能打草惊蛇,他好不容易走出一步,我马上就打赏宁婕妤,可能会引起玄儿的不喜,此事就不美了。这段时日,我还是观望观望。”   正说着,殿外一个宫女匆匆跑来,同太后的贴身宫女琥珀说了句话,琥珀听明白了,飞奔而入。   听说戴总管带着黄门去了玉翠轩,太后大吃一惊。   她只晓得秦玄穆召见宁樱的事,并不知还吩咐了戴鹏。   “难道是去查那日的事情了?”太后虽有怀疑,但始终是没有做出任何动作,没想到她这儿子居然要彻查。   姜嬷嬷也很惊讶:“看来皇上真把宁婕妤放在心里了。”   太后却忽然叹了一声。   这孩子很早就没了生母,后来先后被两位妃嫔抚养,谁知两位妃嫔都死了,虽说当时他只有八岁,可也未必记不全……   “罢了,让他查清楚也好。”   太后没有插手。   第二日,宁樱醒来,躺在床上时就听到侧间宫女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她有点奇怪,撑起身道:“红桑。”   红桑应声过来,面上喜气洋洋。   “怎么了?”宁樱看着她,“你们在说什么?”   白鹃道:“主子,就在半个时辰前,刘贵人被判放刑了。”   这是宫里的一种惩罚,夺去罪人位份,赶出皇宫,终身不得踏入京都,可刘贵人怎么无端端的……宁樱心想,她被推之后是怀疑刘贵人,因为刘贵人性子冲动,在书里是第一个犯错的,可还没有去查实呢。   红桑迫不及待的解释:“主子,是皇上命戴公公去查的,当日就是刘贵人……呵,她现在可不是贵人了,是刘锦使人伸手推得主子,才让主子受伤。”   宁樱完全没想到秦玄穆居然会让人调查此事,昨日他并没有提。   “主子,你看皇上多疼你,舍不得你受伤呢。”   简直是见缝插针的胡说八道,宁樱斜睨红桑一眼,没理她。   这次的事情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等到宁樱用完早膳后,就收到了杨昭仪的邀请。   她很快就去了主殿。   殿内点着香,味道清淡,似乎是芸香,此香常用于书房可辟蠹,杨昭仪那里也确实有不少书。   听说她到了,杨昭仪走出来微微一笑:“你今儿真是起得晚了。”   宁樱道:“昭仪姐姐此话何意?”   “我刚才在外面瞧见刘贵人了,从玉翠轩那里被拖过来,哭得涕泪横流,求那些黄门不要将她赶出去,一口一个皇上的,说自己对皇上多么多么忠心,可皇上怎么会来看她呢,你说是不是?这刘贵人也真是……”杨昭仪顿一顿,“自作自受。”她早就预料到刘贵人的下场,就是没想到这么快。   能想象出这是一幕什么场景,实在是咎由自取,不过这放刑……宁樱仔细一想,倒是有些羡慕。   这放刑也实在太好了吧?   没有皮肉之苦还能归家,至多就是不能留在京都,也不能嫁人,那也比老死在宫中要来得强。   前世她死得早,父母跟前不能尽孝,但这一世书里的父母也是极好的,她还有个可爱的弟弟,正好以后父亲要外调到柳州,如果她能跟刘贵人一样,就可以在柳州跟家人团聚了,想想都美!   可惜……   推人的不是她,真酸。   这表情有点古怪,杨昭仪打量着她:“妹妹莫非是在同情刘贵人不成?”   宁樱叹气,自然是不能说出内心所想的:“刘贵人应是一时糊涂,经过这次的事情,她应该会悔改的,也会感念皇上的仁慈。”刘贵人是真糊涂,她又没有受宠,只是得了把琴,这都受不得吗?不过没有这一次,以后的刘贵人也会得罪别人,早早出宫是她走运。   仁慈吗?   杨昭仪差点笑出声。   她们入宫前哪个身上不是肩负了重任,家族的期望?就像她,父亲便希望她能登上凤位,再诞下龙子,往后杨家能屹立不倒,荣宠不断,这才是最终的目的,所以刘贵人被赶出宫,完全没了指望,那是极重的惩罚。   她在刘家能有好日子过?   也不知这宁婕妤是不是真的单纯,杨昭仪喝了口茶,目光落在之前宁樱送得那盆兰花上面:“这吴兰长得越来越好了,我真喜欢。”   宁樱听出她的意思,马上就道:“我那里还有别的兰花呢,姐姐可要,像是墨兰,蕙兰……”全都拿去吧。   杨昭仪被她说得一愣,然后就笑了,虽然皇上此举让她很不舒服,但宁樱的态度很好,怎么都像是服软的。   “行,我改日来看看,挑两盆去。”   等从主殿出来,红桑脸都黑了:“主子竟然还要送她兰花吗?皇上都为主子罚了刘贵人了,你怕她做什么?”   宁樱并没有听见,她在寻思一件事,半响道:“要是我哪日推了杨昭仪,可会被判放刑?”   “啊?”红桑吓死,急忙道,“主子,虽然杨昭仪很可恶,但主子还是要忍一忍,千万别做出这种事情啊!”   作者:宁樱:我只是问问。   红桑:求主子做个好人。   宁樱:…… 第8章   见小宫女脸都白了,宁樱道:“我只是问你会不会被判放刑,又没说真的去做。”   “主子没有骗奴婢吧?”她怀疑宁樱一直被杨昭仪压着,心里堆积了太多的不满,她也一样,但从未想过要推人。   宁樱道:“这也难说……”   红桑噗通跪下来:“主子万万不能这么做啊,主子会前途尽毁的。听奴婢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宁樱实在忍不住了,噗嗤一笑:“行了,起来吧。”   “主子答应奴婢了?”   “嗯。”   红桑这才松了口气。   春节前几日,玉翠轩的贵人们轮流来探望宁樱,其实她的手差不多痊愈了,实在谈不上是什么重伤,但贵人们都送了礼物,有茶叶,有护手的香膏,还有祛斑的偏方等等。   一时棠梨殿的侧殿比主殿还热闹。   杨昭仪看在眼里,心想一个个都是势利的主,皇上不过是惩罚了刘贵人,又有什么?她本来就犯了错,未必是因为宁樱,宁樱还不是没侍寝吗,都上赶着来献殷勤了。不过她自己对宁樱也有了几分忌惮,说是去挑兰花,也只是去看看,并没有真的挑走一盆。   不过最近太后一直没召宁樱去弹琴,宫女们都猜测是担心宁樱的伤,怕牵扯到。但她们还是希望太后多多召见,哪怕不弹琴说说话也好,这样主子就能见到皇上了。   但宁樱却丝毫没有这种想法,这些日她在殿内养伤,闲时看看书,累了睡一觉,从没有的惬意,脸都微微的丰盈起来。   唯一让她牵挂的就是家人了。   除夕那日,她看着宫女们贴春联,剪窗花,准备宴席,一派热闹,不由想到两世的父母,心里一阵难过,如果真的可以放刑……她侧头往主殿瞧去,她不介意推杨昭仪一把,反正杨昭仪早晚也是要害人的。但此事实在不好把握,如果不成,得了别的惩罚,比如被送入冷宫,那可真完了。   宁樱头疼。   等到天黑,屋檐下挂了灯笼,红桑见饭菜都上了,扶着宁樱去用膳:“虽然就主子与奴婢几个,但还是要过好的。”   是啊,先别想这么多了,过好眼前的日子,宁樱给她们赏钱:“今儿都好好吃,好好喝……白鹃,你把封着的黄柑酒取一坛来。”   那是主子给皇上酿的,虽说不知何年何月皇上愿意来尝,可那是主子的心血,怎么今日竟然要拿出来喝?   宫女们都奇怪得看着宁樱。   也不怪她们有这种眼神,以前的宁樱确实是魔障了,做什么都是以秦玄穆为主,没有为自己做的,像这酒吧,酿了一年多了一直摆着,就等着皇上哪日过来可以献上去。   可问题是,根本没有这种机会。   宁樱不能把这些东西都解释给她们听,想一想道:“酿了几坛子都没有尝,怎么知道酿好没有呢?万一难喝怎么办?”   难喝的话肯定不能送与皇上的,白鹃一想有道理:“那主子就尝一尝吧。”   她跑去去取酒。   一开封,芳香扑鼻,有种黄柑特有的清甜,宫女们闻到味道后想,主子第一次酿的酒竟然这么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买来的呢。   她们是不清楚宁樱花了多少工夫,当初喜欢上秦玄穆后,尚在闺中就打听他的喜好,这黄柑酒也是失败过多次的,后来入宫后再一次认真酿制,已经是得了许多经验,自是不凡。   宁樱自己喝过一盅后也很满意,心想怎么就不能喝?难道她自己不能享用自己酿的美酒吗,凭什么非要献给秦玄穆?   多好喝啊。   却说宫里冷清,没有皇后也没有皇子公主,永安宫里的除夕宴上就光只有皇太后与秦玄穆母子俩,想到自己的亲弟弟靖国公父子俩也出去游玩了,皇太后忍不住叹息:“明年我可不想这样过了,怎么说你也得给我选个儿媳妇!不说多子多孙,三五个该有吧?你瞧瞧,这年过的都没有什么年味。”   秦玄穆道:“是儿子不对。”   淡淡的口气,哪里是真认为不对,可能还想着慢慢挑呢。   皇太后气恼,与姜嬷嬷道:“把妃嫔们请来,在右侧再支一张桌子。”   看皇上没有不准,姜嬷嬷便使人去了,过得一会儿,众妃嫔精心打扮后都赶来请安。   皇太后没瞧见宁樱,不由询问。   姜嬷嬷道:“听说喝醉了,怕在皇上与娘娘跟前失仪。”   该来的竟然没来,皇太后拧眉,有些懊悔:“应该早些知会她们,竟自个儿去过除夕了。”   杨昭仪见状忙道:“太后娘娘,都是嫔妾的错,嫔妾当时听说宁婕妤在设宴喝酒,只想着小酌怡情,谁想到宁婕妤……可能是过节太兴奋了些,早知道嫔妾该去阻拦一下,喝醉了总不是好事。”   皇太后很喜欢宁樱,并没有因此而怪责,还为之开脱:“许是不小心喝了烈酒,是不是膳房拿错了。”   秦玄穆想起宁樱的样子,怎么也无法与“喝醉”两个字凑一起,她虽然生得娇弱,但眉眼之间清清冷冷的,实在不像是会把自己灌醉的人。   在各位妃嫔们想尽办法要献艺时,他却不想再在永安宫待着了,说出去散步,稍后再来与太后守岁。   外面的寒风吹来,立刻将他身上的暖意驱散。   沿着竹林缓慢走着,秦玄穆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她真的是喝醉了吗?她这样的女子居然也会好酒?   念头闪过,他转了个身朝棠梨殿走去。   这是皇上第二次去看宁婕妤了,第一次是人之常情,毕竟她以身涉险,虽然并未挡到什么箭,但这回……   柏青暗地咋舌。   侧殿里的宫女们此时不知多后悔,宁樱醉酒不能去永安宫,少了一次见皇上的机会,被别的妃嫔抢先。   “我应该拦着主子喝酒的!”红桑十分自责。   白鹃宽慰道:“姐姐别这么说,谁能有先后眼呢?去年除夕太后并未请妃嫔们,不然主子也不敢喝酒。”   “那倒是,也幸好太后没强求,不然真拉去永安宫不知得……”   正说着,听到外面柏青的声音,三个人愣住,直到看见一抹玄色的身影,她们才反应过来,纷纷跪下。   “宁婕妤呢?”秦玄穆问。   “回皇上,主子,主子醉了……”红桑结巴的道,“奴婢,奴婢这就去叫醒她。”   醉了还能叫醒,那是没醉吧?秦玄穆道:“让她出来见朕。”她上回撒谎说是被石头绊了一跤,这回该不会还敢谎称喝醉?   红桑急忙爬起。   但好一会儿不见人影,秦玄穆沉着脸往里走去,只见内殿里,红桑用力推着宁樱,叫道:“主子,皇上来了,主子快醒醒,你可不能睡了,皇上真来了……主子!”   可能是太怕了,这宫女的额头流下汗来。   “当真醉了?”他问。   “皇上!”红桑噗通跪下,“主子真醉了,奴婢不敢欺瞒皇上,主子喝了好几盅酒。”   有股熟悉的味道忽然传入了鼻尖,秦玄穆侧头,发现案几上摆着一坛酒,酒坛边的酒盅里酒剩下一半,色泽鲜丽,如春芬芳。   红桑见机忙道:“这是主子给皇上酿的黄柑酒。”   给他酿的?   那是他很喜欢喝的一种酒,秦玄穆心想,既然是给他酿的,为何自己喝了?   红桑说完了又觉得何处不对,忙补一句:“还,还有两坛,主子今儿是想尝下味道,生怕酿的不好。”   感觉到耳边有声音,宁樱嘟囔道:“红桑,你好吵。”   红桑吓得又出了一身冷汗:“主子,皇上也在呢,主子,你醒了吗?”   宁樱侧了个身:“胡说,什么皇上……你出去。”刚才被猛烈摇了一会儿,她的好梦被打断,正不舒服。   红桑战战兢兢朝秦玄穆看去。   “退下。”他道。   啊,这时候退下,不知道主子发酒疯了会如何,红桑颤声道:“皇上,还是让奴婢……”   秦玄穆脸色一沉。   红桑闭嘴退下了。   秦玄穆走到案几边,将酒盅拿起闻了下,竟是涌起想喝的念头。   不过没有人试酒,到底没有动。   真是她酿的吗,他想,酒味似乎很正。   柏青早已退到了门外。   秦玄穆在床边坐下,低头看去,只见宁樱正侧对着他睡着,青丝铺满了枕头,脸颊绯红,一双玉手蜷着靠在耳边,有种可人的妩媚姿态。   “宁婕妤,”他俯下声问,“酒是你酿的?”   她没有声音。   可见有多醉,又睡过去了,不过黄柑酒真的很好喝,他以前也醉过,想来她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秦玄穆嘴角勾了勾,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想起之前碰触过的感觉,忍不住将之握在掌中。   柔弱无骨,小的只有他手掌一半大,慢慢摊开来,只见上面的痂已然没有了,莹白一片。   不像耳朵,留下了疤,秦玄穆侧头去找。   她的耳朵此刻跟脸颊一样的红,但那道疤仍很明显,秦玄穆伸手去碰触。   小小的,却很精致,像是工匠雕刻出来似的,每一处都透着美感。他手指落在那道疤痕上,感觉此处不比其他地方那么柔滑,有些粗粝,但他却忍不住多摩挲了一会儿。   梦中,有一阵淡淡的味道飘入鼻尖,略带凉意,似秋日风中的松竹,十分好闻,宁樱不知不觉靠了过去。   秦玄穆此生从来没被女子这么接近过,浑身一僵。   她在他衣袍上蹭了蹭,睡得更沉了。   作者:秦玄穆:就是喜欢朕^_^。   宁樱:???? 第9章   红桑不知道喝醉酒的主子会是什么反应,在外面担心的要死,别的宫女也一样,一个个都感觉时间难熬。   幸好秦玄穆待得不是很久。   “恭送皇上。”她们马上跪下。   等到秦玄穆的背影消失后,红桑飞快的朝殿内跑去。   床上,宁樱睡得好好的,一切仍如原样。   “红桑姐,你说皇上刚才做什么了?”月桂十分好奇。   红桑道:“我怎知,我倒是希望皇上做什么了呢。”   其他三位宫女一愣,但过得片刻都了悟了,月桂掩着嘴悄声道:“总是比上回来得久,兴许,兴许……”   四个人面面相觑,都在暗暗祈祷。   宁樱这一觉睡到辰时,因要去给太后拜年,是被宫女叫醒的。她感觉额头一阵阵的抽痛,才想起来昨夜好像不知不觉喝多了。   “主子,昨晚太后召见嫔妃们呢。”红桑端水来的时候告知。   宁樱问道:“你怎么说的?”   “奴婢实话实说。”   “太后没有怪罪吧?”   “没有。”   宁樱便没再问,起身下床。   乌黑的头发长长的,及至细腰,中衣略微宽大,但穿在她身上却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韵味,红桑心想,不知皇上昨晚可看清楚了,想着便告诉宁樱这个好消息:“主子没去永安宫其实也是好事。”   “此话怎讲?”宁樱奇怪,难道红桑也想开了?   “主子没去,所以皇上才来看主子呢。”   宁樱呆住,过得片刻道:“红桑,你的胆子未免太大了,这种谎话如何能讲?被外人听见,你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红桑噗嗤一声。   宁樱皱眉:“红桑。”   “奴婢可没有吃豹子胆,主子不信去问,白鹃月桂她们都能作证的,还有柏公公,甚至是主殿的那些宫女,还不是探头探脑的来偷看。”   听到这几个人的名字,宁樱没说话了。   红桑晓得她是不敢相信,默默得给她梳头。   镜子里映出惊讶的神情,宁樱伸手碰触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不解的道:“他……皇上来做什么?我不是醉了吗,皇上为何还要过来,你真的没有骗我?”她越想越奇怪,“你们该不会也都喝醉了吧?”生了幻觉不成?   “瞧主子这话说的,皇上心里有你,来看看不是人之常情?”   红桑跟以前的她一样傻,不知道书里有一早就定好的皇后,在那女子入京之前皇上不可能喜欢上别人,所以他来应是为别的原因。宁樱不再好奇了,她只想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出冒犯的举动来,这可是关乎自己的小命的。   她还没活够呢,前世死于十六岁,在书里也只有二十一岁的寿命,想想真是伤心,什么坏事都没做,偏偏这般短命。   她询问道:“我没有发酒疯吧?”   “这得问主子自己了,皇上一来就让奴婢退下,奴婢又怎能违抗?”红桑委屈的道,“之前奴婢已经尽力拦着主子喝酒,可主子偏偏……”不知怎么好像跟黄柑酒过不去似的,喝了一盅又一盅。   宁樱扶额。   她想了好一会儿,都想不起自己做了什么。   罢了,应该就是睡着了,不然皇上治罪的口谕早就下来了,他行事雷厉风行,不然刘贵人也不会立刻被赶出宫。   等梳好发髻,宁樱换上散花纹的湖色织锦棉袄,披上披风便带红桑,竹苓二人去主殿,与杨昭仪一起去永安宫拜年。   杨昭仪看她脸色不太好,淡淡道:“昨日喝多了吧,虽说是除夕,你也该克制些,幸好太后娘娘没有怪罪。”   太后娘娘可不像她,宁樱怀疑杨昭仪多半是在永安宫说了坏话,敷衍道:“昭仪姐姐说的是,往后我不会了。”   杨昭仪在心里冷笑一声。   走到半途时,又遇到惠妃,还有张贵人等妃嫔。惠妃容貌不算特别出众,但胜在有一身的书香气,很是端庄,见到二人,面上微露笑容,显得极为亲切。   宁樱上前行礼。   惠妃道:“不必如此,都快些走吧,听说太后娘娘今儿起得挺早,等会多说些吉利的话。”   杨昭仪笑:“我们行礼是该的,谁让姐姐是惠妃娘娘呢,姐姐拦着不让,别哪日被谁背地里去告状,说我们不知礼。”她福身道,“姐姐,虽说六宫无主,你可是管着后宫的。”   这话让惠妃嘴唇抿了抿,淡淡道:“妹妹你多虑了,宫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杨昭仪挑眉:“怎会没有,那刘贵人可不是?”不过也没有揪着继续说,“姐姐是看宁妹妹有些憔悴吧,出于体恤的话,这样我倒是无话可说。宁妹妹昨日喝醉,连永安宫都没能去,还惹得皇上亲自去探望。”   宁樱眉梢一扬。   刚才此事杨昭仪忍着没提,偏偏遇到惠妃等人,马上就说出来了。   果然,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宁樱的身上,刀锋一般戳人。   阳光照耀下,宁婕妤的脸白净的能泛出光来,惠妃目光微黯,心想也不怪皇上会看上她,这等容貌实在是人间少有。而她自己,不过是有个好家世,还有那一股勤奋的劲儿吧。   但这有用吗?   她不清楚,至少得试试。   惠妃道:“别停在此处了,还要太后娘娘等我们吗?”她快步往前。   其他妃嫔也都收回了目光,一个个跟了上去。   来到永安宫,却见秦玄穆也在了,今日穿了一件绛红色的衣袍,龙纹绣成暗纹隐于袍袖,腰束金玉带,面色冷肃。   在宁樱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见过他笑,这样的人,竟然会来看醉酒的她?心头疑惑一闪而过,她与众妃嫔跪下行礼。   皇太后早就备好了赏钱,命她们起来后,就叫宫女一个个送了去,同时侧头与秦玄穆道:“这一年又辛苦她们了,我不多赏点都过不去。”当初选了她们入宫,结果这儿子碰都不碰,皇太后心里还是有点愧疚的。   秦玄穆淡淡道:“是该多赏点。”   这是听明白了还是继续敷衍她呢?皇太后道:“玄儿,你又长了一岁,二十三了。”   二十三难道年纪很大吗?秦玄穆道:“母后放心,孩儿身子很是康健。”   谁还不知道他身体的情况,但总不至于因此就要拖着不碰女人吧,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的,皇太后气恼,但也不易说太多,大过年的惹得彼此心情不好。   徐贵人得了金元宝,万分感谢,此时拜伏道:“嫔妾无功不受禄,在宫里好吃好喝的哪里谈得上辛苦,如今拿了太后娘娘的金子,嫔妾想舞一曲献于皇上与太后娘娘。”   皇太后含笑应允:“就等着一饱眼福呢。”   徐贵人脱去披风,露出赤红色的裙衫,剪裁得当,显得身子格外轻盈。   看来早就想着来跳舞了,瞧这衣服穿的,杨昭仪心想,刘贵人是第一个被赶出宫的,这徐贵人怕是会成为第二。   乐声响起,她展动四肢,柔弱无骨。   琴棋书画宁樱都精通,跳舞却不曾学,虽说徐贵人的舞姿“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然在前世,大家闺秀都是不屑的,总觉得跳舞是舞女才会去学的东西,她身为太傅之女,自是不碰,但在这里,徐家竟会让女儿去学舞。   好似徐贵人是庶女?宁樱托着腮,一时想得出神。   再后来,又有张贵人吹笛,惠妃吟诗。   太后看了忍不住替宁樱着急,心想皇上昨夜都去了棠梨殿,这宁婕妤怎么就不知道加把劲呢?   她侧头朝秦玄穆看去,打算说点什么,结果就瞧见秦玄穆的目光正落在一处地方。   正是宁樱所在的方向,太后急忙就闭了嘴,没有打搅。   回去的时候,红桑低声道:“主子,那些贵人一个个都急着表现,偏主子跟木头似的。”她在身边暗示多次,宁樱却毫无动静。   宁樱道:“我手还没好。”   骗人,红桑心想,傻子才信,主子就是变得很奇怪,不说对兰花没有以前那么照顾了,做什么事都与皇上无关了。瞧瞧最近都看的什么书,不再是种花的,不再是酿酒的,不再是大燕各处的舆图,而是一些诗词,话本。   这么下去怎么能行?她暗暗腹诽着,满脸担忧。   谁料行到殿门口,柏青突然出现。   主仆三人停下来,都很惊讶。   柏青行礼:“奴婢见过宁婕妤。”   宁樱看着他:“柏公公有何事?”   “宁婕妤,这是皇上赏给你的披风……”柏青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小黄门双手捧着一样东西上前。   这是一件紫貂皮做的披风,乍一眼看去像是纯黑的,但小黄门走动时,那上面的根根毛尖仍会反射出炫目的紫光。比她身上的狐皮披风昂贵多了,宁樱诧异:“真是给我的?”   “是,”柏青道,“婕妤为何总质疑呢,奴婢可不敢做这个主。”   宁樱心想,她怎么能不质疑,分明不应该有这些事的,怎么秦玄穆会赏她披风?她又没有弹琴。   眼前的女子原该满眼欢喜,可偏偏只有疑惑,柏青皱了皱眉,忍不住提醒:“宁婕妤,这紫貂皮披风,别的妃嫔可是没有的。”她应该觉得荣幸,应该激动万分才对。   宁樱一怔,双手接过披风:“嫔妾多谢皇上赏赐。”   柏青将事情办完,告辞离去。   红桑这才兴奋的跳起来:“奴婢就说皇上喜欢主子,这不,主子今儿什么都没做就得了赏赐呢。哪里像徐贵人她们,费尽心机又怎么样,还不是空手而归。主子,皇上定是觉得这狐皮披风配不上主子,奴婢也早就看不顺眼了,瞧瞧这紫貂皮,多漂亮!”   说得滔滔不绝,可宁樱一个字都没听见,她十分奇怪,觉得此事诡异极了,无端端的赏披风……   莫非,她昨晚喝醉干了什么事?!   作者:秦玄穆:对,你好好想想。 第10章   不然也没有别的原因了。   宁樱走入殿内,马上问几个宫女:“你们真的不知昨晚皇上来之后的事情?”   红桑摸着披风喜滋滋的道:“主子,奴婢在外面怎么看得见呢,主子也别担忧了,皇上此举说明主子定是做了皇上喜欢的事情,所以才会有赏。”说罢,意味深长的眨眨眼睛。   暗示的很明显,宁樱的脸莫名一红,暗道她该不是勾引他了吧?   不可能。   他不会喜欢嫔妃勾引的,不然刘贵人什么的早就得逞了。   那是做了什么?宁樱实在想不起来。   罢了,只要不是送她小命的事就行。   隔壁主殿的杨昭仪听说此事后极为震惊,短短时间,宁樱竟然得了两样东西,瑶琴还有披风,这都是皇上从来没有赏给过别人的,看来以前真是低估她了!   见她面色难看,绮云低语:“是不是宁婕妤昨晚……”   杨昭仪目光一闪。   是啊,宁樱醉了,皇上正好去探望,也许她就借着醉酒的名头使出什么花招。毕竟比起宫里的一众妃嫔,她有副绝好的容色,而皇上总是个男人。杨昭仪将桌上的茶壶一推:“倒是被她抓住机会了。”   绮云忙道:“主子,宁婕妤应该是没有得逞的。”秦玄穆到棠梨殿侧殿,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她们一清二楚,短短时间不足以伺候。   杨昭仪沉吟,虽是如此,但宁樱显然不能小觑。   “主子也该多在皇上面前讨个好,”绮云劝道,“主子看惠妃娘娘多勤苦,还有徐贵人。”   杨昭仪淡淡道:“你觉得我能如何?”   刚刚入宫时,谁还不是使出浑身解数呢,然而两年过去心就慢慢凉了,是有些不甘,但也想不出别的法子。就像她知道,徐贵人等人的招数都是徒劳的,只是,这宁婕妤怎么就……难道说,当初挡箭的事儿,还是在皇上心里卷起波澜了?   “好好盯着宁婕妤。”她道。   绮云应声。   年后,天气转暖了,日日晴天,殿内早就撤去了炭,宫女黄门也不再缩在屋檐下,时常站到院中去晒太阳。   待在巳时,光从窗口照入,主子握笔的一双手沐浴在阳光中,比兰花还好看。红桑心想,怎么皇太后还是不让主子去弹琴?皇上也没了动静,那之前赏的东西又算什么呢?   “主子……”她刚要说话,却听见宁樱吩咐竹苓,“你去买些茉莉花的种子。”   妃嫔们在宫中太闲,总得找些事情做,司苑局会提供方便,以前宁樱的兰花就有部分出自此处。   竹苓一愣:“茉莉花?”   是,茉莉花。   她前世的母亲极喜欢茉莉,为此父亲专门辟出一块地方来种,待在中秋前后,茉莉花盛开,雪白一片。后来她病了,母亲每日都会剪一些新鲜的茉莉花放在她的闺房,说能安眠。   宁樱的眼睛发酸,轻轻拭了下道:“茉莉花挺好看的,你快去给我买些种子。”   兰花不管,又要种茉莉花了,竹苓不知道她哪里来的突然的念头,只得取了银子去往司苑局。   回来时,竟然不止她一个人,还有两个黄门跟在后面,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筐泥土。   宁樱站在屋檐下问:“这是什么?”   其中一个黄门道:“吕公公知道主子要种茉莉,让奴婢们拿了这些泥过来。这泥里掺了河沙,谷糠灰,堆肥,还有鸡鸭粪,种茉莉极合适。”   听到这些东西,宫女们忍不住皱眉。   “那不是很臭吗?”月桂嫌弃。   “不用姐姐们动手,”黄门笑,“婕妤,奴婢们这就给你种上吧。”   “好好好,你们来。”竹苓也怕宁樱脏了手。   两个小黄门马上就在指定的花盆里把茉莉种子种好了,又浇上水放在阴凉的地方,叮嘱说暂时不能见光。   “辛苦你们了。”宁樱让红桑给赏钱。   小黄门领了,道谢一声离开。   “以前奴婢们去买兰花他们可没那么殷勤,要了几个品种他们都有些不耐烦呢。”红桑告诉宁樱,“可见人多势利,尤其是在这宫里,主子你也该看清楚了,可不能满足当个婕妤。”   确实人往高处走,如果她尚在前世,也会给自己谋个好前程,找个好相公,但书里的一切都是注定了的,宁樱道:“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学刘贵人去路上偶遇皇上?”   红桑觉得不可行,毕竟刘贵人都被赶出宫了:“主子可以送酒啊,这黄柑酒不是很好喝吗?”   宁樱斜睨她一眼:“行,你去送,要是皇上喝了不舒服,你就拿命去赔吧。”   红桑脸色一白,嘟囔道:“可主子不就是酿给皇上喝得吗?”   “是我思虑不周,”宁樱回想起美酒的滋味,“还是自个儿喝吧,不醉就行了。”   红桑怀疑主子是骗她的,心里根本还是想送给皇上,只是没有勇气吧,主子一贯如此。   正说着,月桂得了话飞快的跑来:“主子,太后娘娘召见。”   终于等来了!   红桑急忙给宁樱打扮:“肯定是要主子弹琴,奴婢刚才就在想呢,太后分明很喜欢听主子弹琴,怎么就没有动静了,这不就来了?主子得好好表现下,往后又能去太后跟前。”   宁樱将她戴上的一支赤金荷花簪子取下:“是去弹琴又不是去做别的,戴这么多作甚?”她可不想打扮给秦玄穆看。   “万一……”   “皇上哪里有这么多时间去永安宫,走吧。”   到得永安宫,太后投来的目光极为亲切,宁樱感觉到了,她跪下行礼。   姜嬷嬷上前扶起来:“太后可惦念你了,就是怕你的手没好,不舍得让你弹琴。”   其实年前就痊愈了,但她不想表现,宁樱低声道:“劳太后娘娘关心,嫔妾的手已经无碍。”   “那就好了,”太后笑道,“宫里的琴师我这阵子也召来听过,但没有人能胜得过你,我要是年轻几岁,定要向你请教一番。”   “太后娘娘谬赞,可折煞嫔妾了。”   这姑娘很谦虚,明明有那么好的本事却愿意藏着,太后道:“你弹一曲《阳春三月》吧。”   正适合这样好的春天。   宁樱应是,在琴桌前坐下。   刚刚要弹,却听太后问:“玄儿送给你的‘九霄’弹得可惯?”   她一僵,因从来没弹过,是以这瞬间竟不知说什么。   太后看出来了:“还没弹过呢?为何?”   不等宁樱回答,姜嬷嬷笑着道:“娘娘,这还用问吗,宁婕妤定是舍不得弹。”   痴情的傻孩子啊,太后明白了,由不得哈哈大笑:“良琴也得觅知音,你可不能束之高阁。”   真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可偏偏她不能解释,妃嫔还能嫌弃皇上赏得东西吗?宁樱暗地叹一声,手指落下,弹起了《阳春三月》。   温暖春光在眼前展现,和风荡漾,万物复苏。   太后闭起眼睛欣赏。   不知不觉,曲子已终,她意犹未尽。   “弹得真好,”太后赞叹一声,“可惜宫里最好的琴就是‘九霄’了,不然我也得送你一把。”   若是太后送了,她倒是愿意弹,因她前世宫里也有个太后,嚣张跋扈,仗着儿子是皇上胡作非为,父亲身为太傅也时常为此头疼。两相比较,这里的太后好多了,不干政,也没有什么架子。   外面一个宫女此时来禀告,琥珀听明白了,与姜嬷嬷低声说了一句。   姜嬷嬷笑道:“太后娘娘,皇上调廖大人入京了。”   “是吗?”太后满脸欢喜,“好好好。”   听到这个姓氏便知发生了什么,宁樱嘴唇抿了抿,告辞道:“……嫔妾不打搅了。”太后一定有事要吩咐。   她很识趣,太后点点头,让宫女送之离开。   谁料行到殿门口就遇到了秦玄穆。   廖大人是太后的表妹夫,他是来告诉太后此事的。   他停下来。   “嫔妾见过皇上。”宁樱行礼。   动作很是端庄,看起来规规矩矩的,但秦玄穆脑海里却回想起那晚她依在自己身边的样子。   许多天过去了,赏了她紫貂皮也没见有什么反应,如果说别的妃嫔动作太多,她是什么动作都没有。秦玄穆问:“你刚才又给太后弹琴?”在殿门口他听到了最后一段,然后就没有声音了。   “是。”   “弹的什么?”   “《阳春三月》。”   短短四个字,秦玄穆扬眉:“是不是朕问你什么,你就只会回答什么?”   宁樱一愣,抬眸看他。   那错愕茫然的表情让他忍不住一笑。   眉眼瞬时舒展开来,眸中仿佛有宝石璀璨的光。原来他笑时是这样的,宁樱的心忍不住一阵摇曳,但很快就回过神,暗道有什么好看的,不过一张臭皮囊,她低下头:“请皇上责罚,嫔妾愚钝,不知皇上何意。”   的确是愚钝,秦玄穆道:“没什么,你退下吧。”   “是。”宁樱听从。   殿内,秦玄穆将把廖大人调到京都任户部尚书之职告知。   太后刚刚已知晓,笑着道:“你是很满意他在越州的政绩吧?”   他喜欢公事公办,如果没有本事哪怕是皇亲国戚也不会得到重用,比如她的亲弟弟靖国公,这不就闲赋在家,后来到处去游玩了吗,太后还是很了解这个儿子的。   “是,户部空虚,早些年滋生了许多蛀虫,需要他大刀阔斧的治理。”秦玄穆承认。   “那他必不会让你失望。”太后笑道。   谈完正事,太后问他:“可看到宁婕妤了?”没料错的话,他们应该会在路上遇到。   “嗯。”秦玄穆没否认。   “我刚才问她‘九霄’好用否,她竟是一次都没弹过,心里舍不得,你说痴不痴?玄儿,这样的姑娘可是少见。”   秦玄穆道:“太傻也不好。”本来就是给她弹的,反正不用何必?   太后急忙道:“哎呀,她当然也不会太傻,不然怎能把瑶琴弹得这般精妙呢!”   秦玄穆一笑,没说话。   宁樱入宫以来,若不是出来挡箭他压根就没注意到她,但那日涉险的情况他看在眼里,知道她是出于真心。   对他真心,而又不让他讨厌的人,宫里确实就一个……   晚上,他坐在御桌前,将所有奏疏批完之后,忽地吩咐柏青把宁樱接到文德殿。   有了上回的经历,柏青这次多了个心眼,提前询问道:“皇上可是想要宁婕妤侍寝?”   作者:秦玄穆:你说呢。   柏青:奴婢不敢揣测圣意。   大家猜呢,哈哈~ 第11章   侍寝对秦玄穆来说不陌生,在他幼时,见多了妃嫔为争个侍寝而头破血流,甚至是不惜弄死对方。   他淡淡道:“让她把‘九霄’带来。”   那是要弹琴了。   柏青领会,飞快的跑去棠梨殿。   这么晚,谁都以为皇上是要宁樱侍寝,结果从柏青说出来“九霄”,宫女们的心就凉了。   果然皇上是清心寡欲,大晚上的召见妃嫔,竟然是想听琴,不过往好处想,主子这是所有妃嫔中第一个去了文德殿两次的,管他是去做什么呢,反正别的妃嫔都比不上。   宫女们喜滋滋得去准备,唯有宁樱觉得心烦,本来她都不想碰这把琴,现在倒是没有办法了。   月桂小心的将琴拿出来,主子一次都没舍得用,她也不敢磕坏,交到柏青手里叮嘱道:“柏公公也注意些。”言下之意,这是宁樱的珍宝。   柏青点点头,从月桂手里接过琴,双手抱着,然后请宁樱坐上轿子去往文德殿。   外面灯笼的光透进来,宁樱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始终是妃嫔,还能怎么气呢,等弹完就回来了,镇定些。   轿子在殿门口停下,宁樱走出来,抬头就看到屋檐下的羊角灯。共有十二盏,将周围照的清清楚楚。   门口的小黄门还有禁军看见她,都低下头去,不过心里都忍不住想,皇上竟是又召见妃嫔了,这在他们看来,极为罕见。毕竟自从登基以来,皇上的殿门口除了太后就没出现过别的女子。   宁樱提起裙摆,走入殿内。   秦玄穆坐在一张椅子上,穿着白日里上朝的玄色龙袍,但腰带除去了,显得有些宽松。   宁樱上前行礼。   秦玄穆看了一眼她身上的狐皮披风,他几次见到,她都披着这件,所以才赏下紫貂皮披风。他道:“你应该知道要做什么了。”   “是,妾这就为皇上弹曲。”她转过身,坐在琴台前。   因为没用过这把琴,需要调音定弦。   秦玄穆想到太后说得,宁樱不舍得用“九霄”,果然如此,看来那件紫貂皮的披风也是一样不舍得,他嘴角忍不住露出笑意来,她确实有点痴。   宁樱定好弦,询问:“皇上想听什么曲子?”   他倒是没想好,只是觉得今日在永安宫门口听到短短的一段很不尽兴,就想听她弹一曲完整的。   “你随意。”   随意?   宁樱微微颦眉。   如果是以前,她可能会弹一曲表露心迹的,要么是《凤求凰》,要么是《相思曲》,哪怕是《幽兰》也好,但现在她并不想弹这些。   既然是随意,那就随意吧,最好不合他的心意,这样以后就不会再召见她了,也省得给红桑几个宫女莫大的希望,好像真的会得宠一样。   宁樱手指微动,琴弦很快就发出一阵低沉之声。   仿佛秋日落叶,仿佛乌云遮日,天地之间充满了一种沉闷,阴郁,叫人透不过气。   柏青在外面听着,暗道这宁婕妤怎么回事,大晚上的弹这种曲子?还想不想让皇上睡个好觉?他恨不得进去提醒宁樱,让她赶紧换一曲,不然指不定会惹怒皇上,且导致她自己也失去前途。   但声音并没有停止,渐渐的急了,句句风云,声声雷电,催着一场雨下得畅酣淋漓。   柏青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色。   星光耀眼,应该不会变天。   最后的尾音消失在指尖,风雨过去是一片压抑的平静,宁樱安静坐着,等待着秦玄穆的反应。   她穿着浅碧色绣梨花的薄袄,下面是一条月色长裙,乌发松挽,在夜色里好似一朵昙花,但刚才的曲子……秦玄穆心想,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宁樱居然会弹《风雷引》,这与她整个人的感觉截然相反。   “你怎么会弹这首曲子?”他问。   宁樱装样道:“妾也不知为何,就是突然想弹,请皇上恕罪。”   “恕罪?为何?”   “妾怕皇上不喜……刚才并没有考虑周全。”她就是想让他不喜。   她刚才确实是随心所欲了,但他原也是想让她随意,所以宁樱是认真的听从了命令,不若那些想尽办法讨好的,许是会弹些别的曲子。   “你弹得很好。”   这么不合适睡前听的曲子他也喜欢吗?宁樱眼皮跳了跳,暗道她是不是选错了,或者应该弹一首惨不忍闻,令人悲戚的。   思忖间,秦玄穆让她过去。   等宁樱走到身边时,他将一本书拿出来。   看清楚是什么后,宁樱的眼眸睁大:“怎么会在皇上手里?”她当时觉得这本书碍眼,刘贵人想借,正中下怀。   秦玄穆没答,欣赏了她的惊讶神情后道:“以后你得学会识人,别把什么人都当做朋友。”他以为是宁樱傻,被刘贵人把书骗去的。   却不知宁樱是不想要了。   “此书有许多批注,既是你认真看过的,别再随意借人,”秦玄穆把《周氏兰谱》递给她,“收好了。”   他手指碰触到手背,好像火星落在肌肤上,宁樱拿了书下意识缩手。   像是受惊了一般,这叫秦玄穆想起上回看她伤口时的样子,反而是伸手拉住了玉腕,紧紧握着。   比起那次,他的动作用力多了,眼神也格外的深幽,仿佛是同这殿内的暗色一起落下,叫人格外心悸。宁樱下意识往后退去,谁知腰碰到了桌案,坚硬的突起令她一疼。   看她拧眉,秦玄穆略松开手:“伤不是好了吗,还疼?”   “不是,”宁樱道,“是,是被桌子撞到。”   他扬眉:“你慌什么?”   她不是喜欢他吗,如此好的机会,难道不知道抓住?   她当然慌了,宁樱心想,她只是来弹琴的,可没有想过别的,她也不想,宁樱颦眉:“皇上,妾不明白,皇上到底……”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抬起她的脸。   弯弯的眉,秋水般的眼,红润漂亮的唇,他第一次看得那么清楚而仔细。   心里忽然有种冲动,如同那晚她贴在衣袍上,他伸手将她挪开,指尖碰到唇角……他微微低头道:“朕让你更明白点。”   作者:今天散花都有红包哦~   宁樱:我突然不想明白了。   秦玄穆:不,你得明白。   宁樱:T_T 第12章   忽然而至的吻让宁樱懵了,眼睁睁看着他亲在自己唇上。   温热的感觉袭来,她脑中一片空茫。   然后等有知觉了,她下意识伸手挡在他胸前,但那根本不足以阻止。他习惯掌控住一切,一手箍住她的腰揽在怀里,一手抚在后脑勺上,将她牢牢固定住。   宁樱动弹不得,心里乱极了,红桑曾说过的话一句句的冒出来,令她生出疑惑,莫非红桑真的猜对了?   不然怎么会……   正想着,唇间一疼,她攀在他胳膊上的手忍不住用力揪了下。   秦玄穆停下来。   他瞥了眼宁樱的手,她仍抓着他,手指看起来比平时还要白上几分,像是用了不少力气。   “怎么?”他问。   声音有些哑,宁樱抬头看去,一眼就对上了他的唇。形状虽好看,但平常总抿着,给人的感觉像坚硬的山岩所刻,就算张开也是冰冷的,但刚才却……她的脸不受控制的红了。   如同她的唇一样,此时格外的艳,像熟透的樱桃。   回味起来,确实有几分甜,秦玄穆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你可以放下来了。”   龙袍已经被她揪得起皱,宁樱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她居然掐了他的肉,好像还不轻。   秦玄穆道:“朕不怪你。”他不熟悉,可能是何处用力不当。   他怎么好意思怪她,是他将她弄疼了,宁樱暗自腹诽,如果可以,她还真的想再掐一把呢。   “皇上,时辰不早,妾该回去了。”她不愿意再待着。   头垂下来,只露出如晚霞般瑰丽的脸颊。   这是害羞了要逃吧?秦玄穆心想,其实他早先也并无此意,只是想听弹琴……刚才亲她,是一时之念。   不过感觉很好,是一种尝了想再尝的味道。   但今晚也该止住了,秦玄穆松开她的手:“是不早了,你退下吧。”   宁樱低头应是。   她转身去抱琴,然后飞快的离开了文德殿。   柏青刚才偷偷瞧见了那一幕,眼见她坐入轿子,心想宁婕妤以后怕是要青云直上了,这么多年来,皇上可是第一次这般亲近一个女子。   到得棠梨殿,红桑白鹃几个上前相迎,白鹃将琴小心拿好,跟柏青道:“多谢柏公公送主子回来。”   “应该的,”柏青道,“宁婕妤歇着吧,奴婢告辞。”   红桑见他走远了,迫不及待的问:“主子,皇上让主子弹了几首曲子?”   “一首。”   “可与主子说话了?”   “不曾。”   她看到宁樱手里的书,又惊讶道:“《周氏兰谱》,这书怎么会……”   “许是刘贵人被赶走,有人去收拾过。”她也只想到这个理由。   “那皇上……”   宁樱正心神不宁,见她没完没了,皱眉道:“没发生任何事,我累了,想早些休息。”   怎么,难道皇上责备主子了?为何主子看起来很不高兴,红桑很担心但也不敢再问,急忙使人去厨房挑热水。   洗浴后,宁樱躺在床上。   然而怎么也睡不着,刚才的情景涌入脑海,她仿佛再一次感觉到了他在亲她,那种无间的亲密,交缠,让宁樱的心变成了乱麻,理不清楚。   她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想得会儿,宁樱翻了个身闭起眼睛,管他怎么样呢,反正她是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傻了。   听说昨晚秦玄穆召见宁樱去弹琴,太后乐不可支,早膳多吃了半碗红枣粥。   如果皇上日日这样,太后可能要胖上几斤呢,姜嬷嬷笑着给太后揉肩:“看来宁婕妤是真的合皇上的心意了。”   照此下去,她定能得偿所愿。   在太后心里,是将秦玄穆当亲生儿子的,所以十分期盼能抱上孙子,皇室有了血脉才能谈得上真正的国祚绵延。   “叫膳房送一碟莲蓬豆腐去。”说着,她顿一顿,“让宁婕妤不用来叩谢,歇着吧。”   “是。”琥珀得令。   因宫中没有皇后,太后也不喜欢妃嫔日日去请安,是以宁樱睡了许久才起,等她睁开眼睛,就见到满脸喜意的宫女们,好像一直在等着她醒来,急着道:“主子,太后那边来赏赐了。”   宁樱立刻坐了起来。   “主子你瞧,”竹苓手里端着莲蓬豆腐,“是太后专门让琥珀姐姐送来的,好香呢,可惜有点冷了。”   太后居然送她吃的?为什么?宁樱奇怪。   “依奴婢看,定是昨晚主子去伺候了皇上……”   “我何时伺候了?”   看宁樱不满,白鹃奇怪:“难道弹琴不算伺候吗?主子弹琴取悦了皇上,也是一样的。”   她本以为伺候是那个意思,怕她们误会,毕竟太后一直都希望皇上能亲近她们这些妃嫔,可能见昨日她去了,心里欢喜吧?也不知太后知不知皇上……她摇摇头,不想了。   宫女们此时将早膳端来,宁樱吃的时候,被这莲蓬豆腐惊艳了一把。   在宫里,妃嫔们用的膳房是一处,皇上用的是一处,太后也有自己独有的,但前者与后两者比起来,厨子的水平真的差远了——瞧瞧这豆腐,不光样子做得与莲蓬一模一样,味道也是鲜极了。   打量着主子的神色,红桑又觉得之前是不是猜错了,实则皇上并没有责备主子,可她昨晚上为何看起来心情那么差呢?   “等会主子做什么?”红桑看宫女把残羹收拾走了后问。   宁樱没说话,走到外面看茉莉。   经过一段时间,茉莉花已经长出了小苗,嫩绿嫩绿的十分可爱,而旁边的兰花也都开了,院子里香气馥郁。   她欣赏后回了屋,然后就开始看书。   红桑见状转身把几张舆图摆在书案上:“主子如果无事可做,不如试着画下全图?”   秦玄穆刚刚登基就命相关的官员画一张《万国全图》,当时宁樱听说了就让丫环将所有可以买到的舆图都买来,又让表哥告诉她曾去过的地方。   宁夫人江氏是商家女,江家家财万贯,宁樱的表哥江绪年幼时随父亲四处游历,见多识广,对吕州,澄州,旻州好几处城池都了如指掌,当下便告诉了宁樱。宁樱聪慧,画得极其细致,已经集成了好几张舆图,但要拼出一张《全图》谈何容易,她心里也清楚不可能,只是想为秦玄穆做一点事,哪怕是微不足道的。   如今又看到这些舆图,宁樱微微叹了口气。   当初太后选妃,表哥曾问她是否真的要入宫,她那时只想着可以离他近一些,什么都没有考虑。   她太傻了。   红桑见状宽慰道:“主子,今时不同往日,皇上见了主子多次呢。”   那又如何,就算秦玄穆真对她有几分喜欢,等正主来了恐怕也是烟消云散,宁樱道:“以后再画吧,收起来。”   红桑不明白:“主子,奴婢瞧着你最近变了。”   “人都会变得,红桑,”宁樱扬眉道,“但你不觉得我比以前好了吗?”照现在这么下去,她肯定不会像书里写得那样“情深不寿”,英年早逝。   红桑愣住,然后眼睛一亮。   主子这段时间很懒,什么都不想为皇上做,但皇上对主子却越来越好了,莫非皇上就喜欢主子这样吗?如果是的话,那她确实不应该让主子改。红桑用力点点头:“奴婢这就收起来。”   两个人想得完全不一样,但红桑却理解了宁樱,而且还将自己的观察所得告知其他宫女。   宁樱的耳边终于没有人再唠叨。   三月春光明媚,宫里的鲜花尽数开放,太后请妃嫔们一起去御花园赏花,热闹热闹。   杨昭仪看到来等候的宁樱,目光有点凌厉,但很快就化作一笑:“难得出门,妹妹也不打扮的精致些?”仗着皇上的一点宠,就这么随意吗?   她就是懒得打扮了,大差不差就行,宁樱笑一笑:“我只合适这样的,不像姐姐淡妆浓抹总相宜。”   嘴倒是甜,杨昭仪扬眉:“你是谦虚了,走吧。”   二人一前一后出去。   太后还未来,倒是妃嫔都聚在了御花园里的浮碧亭。   亭子外面是一汪湖泊,波光粼粼,细看的话,有许多的花鲤在里面游动,但凡有人走近些,那水波就翻动的更加厉害。   张贵人竟然带了吃的,往里扔着道:“经过一整个冬日养膘,它们果然越来越肥了。”   众人忍不住都笑了,一个个走过来看。   徐贵人盯着宁樱:“我瞧宁姐姐也长了些呢,但并不显胖,刚刚好,可羡慕死我了。”   她很瘦,所以跳舞很轻盈。   张贵人道:“你是不想长吧?不然可劲的吃荤,还能不胖吗?”   真真是气人,徐贵人觉得张贵人老是拆她台,狠狠甩了下帕子道:“谁说我不吃荤,我吃了仍然不长,可不像你。”   张贵人身材略微丰满,闻言道:“别气,我再告诉你一个法子,你每日少跳舞就成了。”   杨昭仪忍不住笑了,徐贵人就想用舞姿迷住皇上,时常要练舞的,让她不跳舞怎么可能?   果然徐贵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也别这么说,让你不吹笛你不难受吗?”杨昭仪打趣道,“你们啊,都没有宁婕妤厉害,我在棠梨殿一次都没有听到她弹琴,可人家的琴就是弹得好,不然皇上也不会晚上叫去听了,是不是?你们得多跟她学学。”   已经是第二次,说着话将火引到她身上了,宁樱看看杨昭仪,又看看身后的池塘,暗道如果此时把杨昭仪推下去……   正想着,突然听到徐贵人娇声道:“皇上,皇上来了!”   她侧头,一下就撞到了那双深邃的眼睛。   被压着再没想的事情忽然又浮现在脑海,她本是可以显得很平静的,但偏偏脸不争气的红了。   与她一样,秦玄穆也想到了亲吻时的感觉,唇舌间就仿佛有阵香甜之味,他的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平时那么冷厉的人露出这样的表情,众位妃嫔都傻了,但很快就都明白过来,皇上是在对着宁婕妤笑呢。   看着这张俊美的脸,徐贵人的指尖掐入掌心,感觉到一阵疼痛。   为什么,皇上就不能多注意注意她呢?   她一点都不比宁樱差。   作者:二更~继续发红包哦~ 第13章   妃嫔们都上前行礼,宁樱落在后面,几乎把头低得让他看不见。   这么多天还在害羞吗,秦玄穆好笑。   太后姗姗来迟,妃嫔们忙让开一条路。   她与秦玄穆走在前头。   “你瞧瞧这些海棠开得多好。”太后心情很不错,笑容满面。   秦玄穆道:“母后喜欢的话,可以让司苑局再多种些。”   “不必,已经够多了,可惜不能种丁香,不然这个时节,丁香开得也很漂亮。”太后有点惋惜,她幼年时很喜欢丁香花,可不知为何,在十岁的时候突然就不能闻到它的香味了,不然会透不过气导致晕厥。   后来贺家再没有出现过丁香花,包括宫里也是。   秦玄穆沉吟:“要不将丁香种在密闭的地方……”   太后打断道:“不要这般费事,见不到就罢了,人生在世,总是有一些遗憾的。”只是一种花而已,算什么?她连亲生的孩子都没有了。   语气中透出隐隐的伤怀。   这些年太后对他的照顾,秦玄穆并不曾忘记,他面色变得柔和了些:“如今外面风光更好,母后若是想出去走走,孩儿可以陪你。”   太后笑了:“这倒不用,你能在宫里多陪陪我,我就很满足了。”她指着那些盛开的花,“也就这两三个月,等过去了,很快就是秋天,到时候就全凋零了,所以才有那句‘有花堪折直须折’。”   是何意思,秦玄穆当然听得明白,只是他会怕没有花折吗,是他想不想折的问题吧。   “母后,廖大人应该就要到京都了。”他无意多谈此事。   这孩子,太后叹气,但说起自己的表妹一家,太后还是很高兴的。贺家子嗣单薄,她只有一个弟弟,故而与表妹张蕙走得很近,宛如亲姐妹一般,她当了皇后之后也常常接张蕙入宫做客。后来张蕙嫁入廖家,夫妻恩爱,廖大人被调去越州,张蕙舍不得与丈夫分开带着一双儿女也跟去了越州,这才与太后分离。   “不知不觉,都过去五年了。”太后道,“清妍这孩子恐怕长成了大姑娘。”笑着问秦玄穆,“你还记得她吧?”   “小小的,这么高吧?”秦玄穆比划了一下,记忆里这小姑娘嘴很甜,特别会讨母后的欢心。   “你那时还逗她,说她不会再长高,把她吓得都哭了。”太后笑容格外的慈祥,“阿蕙个子高挑,她的女儿定然不会矮……”说着朝后看一眼,“应该与宁婕妤一样,这样的个头正好。”   宁樱站直了刚到他的嘴唇,所以他低下头亲她时并不需要过多的弯腰,想着,眸色也变得温柔了些。   眼神容易出卖人,太后喜闻乐见,吩咐琥珀:“把宁婕妤请来,让她陪着皇上弈棋。”借此多培养一下感情。   秦玄穆看向太后:“弈棋?在此处?”   “有何不可?”太后一挥手,“把我宫里的棋拿来,就摆在这石桌上。”   琥珀急忙去了。   看起来太后是很想撮合他跟宁樱,若是以前他可能会反对,但现在并没有排斥——尤其是看到宁樱坐在对面的时候,他还真想跟她对弈一番。   “学了多久?”他问。   明明是来赏花的,又变成弈棋了,真是躲也躲不掉,宁樱回道:“七年。”   虽然宁家不富裕,但她外祖家阔绰,宁夫人嫁入宁家后生下宁樱,发现这孩子自小就很聪颖,便一心培养她,请过许多夫子,所以宁樱很早就才名在外。不然只凭宁樱的父亲宁步青的名声,一个六品官的女儿怎么也不可能被太后知道的。   秦玄穆道:“七年时间不短,朕且看你学得如何。”   他让宁樱先走棋。   走就走吧,宁樱瞄一眼棋盘,暗道她要是将秦玄穆打输,不知他面子可下得来?想想都舒服。   她郑重的应对。   但一盏茶功夫之后,她并没有赢。   太后含笑道:“玄儿,你棋逢敌手,我就不打搅了,年纪大了得回去歇着了。”   秦玄穆道:“孩儿送你。”   “不用,不用。”太后这会儿跑得比谁都快。   这让秦玄穆有点哭笑不得。   妃嫔们远远看着,心里都明白了太后的意思,而且皇上没有拒绝,看来对宁婕妤也是极为满意,不然岂会有那一次次的召见?顿时一个个都酸得不行,只面上不敢露出来,生怕得了个善妒的名声。   “惠妃姐姐,我看我们待着也没什么意思了,”杨昭仪建议道,“不如姐姐去向皇上告辞。”   惠妃当然也伤心,但她性子一向冷静,赏着一株早开的牡丹道:“又不妨碍我们赏花,何必急着走?”   她可没那么大度。   杨昭仪心想,太后明明选了她们一起进来,怎么最近就只帮着宁婕妤呢?她父亲好歹也是左都御史。皇上要管着整个天下,没有能臣匡扶,能像现在这般顺利吗,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   她气恼之下,将一支花枝给折断了。   宁樱最后输了,不甘心的道:“皇上棋艺高明,妾非对手。”毕竟他长她四岁,给她再学几年,秦玄穆不一定能赢。   秦玄穆放下棋子:“你这七年也未曾白费。”能与他下那么久,足可见宁樱花了功夫。   宁樱道:“皇上谬赞。”   她的唇生得很好,不笑的时候好似也翘着,秦玄穆盯着她看了看:“这个时节,你养的兰花都开了吧?”   宁樱一愣,片刻后道:“是开了。”   已经开了一些时日了,怎么不知道送他一盆,不是早早都送给杨昭仪了吗?不过秦玄穆看到她的神色,又有些了悟。她对自己的喜欢是内敛的,若非那日挡箭,他都不知她会愿意为他舍命,不像别的妃嫔,总是想尽办法露面,她却只知道默默的养花,酿酒,什么都不说。   她心里定是想送给他的,只是不敢吧。   想着,秦玄穆笑了笑。   突然的笑容,叫宁樱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她想起了上回在文德殿的事情。   此时四周都是鲜花,春和日丽,原本就容易令人心生绮念,指不定他……宁樱感觉到了一种危险,手指渐渐握在一起:“皇上,”她眼眸转了转,“皇上不想赏花吗?总坐着辜负了好春光。”   那些贵人倒是真的在赏花,走着走着就过来了,秦玄穆吩咐柏青:“叫她们都退下。”   柏青去传话后,妃嫔们立刻走得干干净净的。   她并不是这个意思,宁樱站起来:“皇上,那妾……”她也应该走了。   谁料秦玄穆却拉住她的手。   “不想跟朕待着吗?”他问。   声音比平日里低,很勾人,宁樱的脑袋瞬时空了下,朝他看去,发现他表情淡淡的,但春日的阳光落在眉眼间,有种说不出的温煦。其实就算在前世的大梁,也没有人能比得上这副皮囊,宁樱忽地想起第一次看到秦玄穆,他当时尚是四皇子,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站在岸边。   隔着一丈的河流,她的魂儿都被勾去了。   恍神间,手腕被他一拉,宁樱跌坐在他腿上。   那张俊脸近在咫尺,宁樱的耳朵差点碰到他挺直的鼻,下意识往后一让。   秦玄穆怕她摔下,用手扶住了背。   宽大的衣袖中飘出清凉的,带着淡淡的松香气的味道,宁樱抿了抿唇道:“皇上这样不好吧。”   “何处不好?”他问。   “大白天的……”   “那你是想晚上吗?”   问得一本正经的,宁樱的脸被他惹红。   他低头吻了上去。   刚才就想亲了,只是不便。   漫天的光被压住一样,宁樱浑身僵硬,下意识闭起眼睛,直到他撬开她的唇,吻得越来越深的时候,她仿佛听到亭子四周的鸟叫声,还有风声,不知怎么突然憋不住恼意,用力咬了一下。   两个人嘴里顿时有了淡淡的血腥气。   秦玄穆停下来,看她一眼。   做了胆大包天的事,宁樱心里很紧张,面上装无辜:“妾不小心……”   他没有怀疑,因他不会想到宁樱是故意的,秦玄穆抬起她下颌:“你是第一个尝到朕的血的。”   千算万算,没算到他会说出这句话,宁樱眼眸微睁,她真的吃了他的血了。   这表情极是可爱,秦玄穆忍不住又低下头。   比刚才吻得轻柔,好像是怕她太紧张又咬他,宁樱本来内心是一直抵抗的,但时间长了就难以集中精神。他的唇舌似乎有毒,渐渐的搅乱心神,他吻得太缠绵。   不知不觉,她慢慢放松了。   柔软,顺从驱使着他索取更多。   过得许久才放开。   此时的宁樱跟那日醉酒时有些像,脸色绯红,比桃花还艳,他倒是不讨厌,秦玄穆伸手摸了摸她耳朵。   宁樱感觉到他的碰触,一下睁开了眼,好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   这样子取悦了他,秦玄穆将手挪到宁樱腰间。隔着薄薄的春衫,能感觉到里面肌肤的温热,还有柔软,他下意识往怀里收了收,本能的想要她贴得更紧。   这动作将宁樱吓了一跳,急忙把手挡在中间。   可春衫薄,晃动间已是隐约透出美好的轮廓,再这么被她自己的手一挤压,形状陡然变了变。   宁樱的脸更红了。   她一时不知道把手抽出来,还是应该继续放在那里。   就在这时,腰间一松,听到秦玄穆道:“朕该去文德殿了。”   宁樱诧异,抬眸看去,发现他脸颊似乎有一抹红色,但她来不及细究,迫不及待从腿上下来:“妾恭送皇上。”   作者:作者:我怀疑你看见了什么。   秦玄穆:……没有。 第14章   幸好要走了,不然以这种姿势被抱着,真不知道怎么办,宁樱垂着头,轻轻吁出一口气。   秦玄穆的目光在她如雪般的脖颈上停留片刻,想起刚才那种陌生的感觉,十分诧异……可能是抱得太紧了吧。   “等会你做什么?”他忽然问。   宁樱怔了一下,暗道这与他何干啊?但还得回答:“妾可能会再赏一会花,或者回去写写字。”   她的书法真的不错,秦玄穆嘴角翘了翘,想象了下宁樱写字的样子,然后就起身离开了。   宁樱感觉他问得没头没脑的,抬头朝他背影看去,结果就与柏青的目光碰上了,他朝她感激的一笑,极其灿烂。   宁樱:“……”   柏青真是很感谢宁樱,因为皇上越来越像个正常的男人了,照此下去,可能子嗣也会很快就有的,他快步跟上。   眼见皇上离开,在远处等候的两个宫女一前一后快步跑来,表情像是遇到了天大的喜事,她们刚才可是看清楚了,皇上竟然将主子抱在腿上亲呢,这简直就跟做梦似的。   她们原先哪里想到主子会这么得宠,只是去弹琴,对弈……   主子这回真是扬眉吐气了。   因为此事别的妃嫔肯定也会知晓,毕竟她们都被皇上屏退了,只剩下主子,这样主子也能一扫以前受到的窝囊气。   主子以前去挡箭,不知道被多少妃嫔嘲笑呢,说主子傻,说主子爱出风头,说主子不择手段,岂知主子的痴情?主子就该得到这种回报才是。   两个宫女越想越高兴。   却说秦玄穆回了文德殿,将余下的事情处理好,然后就想给宁樱赏一样东西。   思忖片刻后,他叫柏青把殿内的一座插屏送去。   那插屏的屏座是紫檀木所制,中间镶嵌了一幅兰花刺绣图,栩栩如生。   因为很重,柏青叫了两个小黄门给抬过去。   得到这个赏赐后,不说宁樱,其他宫女也很惊讶,暗道皇上为何要赏一座插屏啊?这么大的物件,摆在何处?为什么不能赏些首饰呢,小巧又有用,她们百思不得其解。   柏青道:“宁婕妤,皇上已经赏了你好些东西了。”言下之意,以后一定得伺候好皇上。   宁樱当然只能表示感谢。   等柏青走后,红桑调整了一下插屏的位置:“虽然大了些,但气派,以后谁进这屋,马上就能看见这座插屏,没人敢对主子不敬。”也没别的好夸了,只能自己找点理由。   宁樱没说话,她在欣赏这副刺绣图。   图里的墨兰栩栩如生,碧绿的叶子看起来挺而秀气,仿佛刚经历过雨水的冲洗,十分洁净。就算在前世,她也没有见过这么精湛的女红,应该是御用监收来的。这样的插屏,他为什么突然赏给她?是很满意刚才的事情吗?   可她分明咬了他,还见血了……   柏青回去复命,秦玄穆问:“宁婕妤可说什么?”   “宁婕妤感谢皇上圣恩。”   “别的呢?”   “别的……”柏青还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宁婕妤很吃惊,话真的不多。   秦玄穆眉头拧了拧。   他刻意选了这副刺绣图,就想宁樱明白他的暗示,主动送一盆兰花来,可这样她都没有看出来。   她弈棋时的敏锐呢?她不是才女吗?   他刚才甚至还与她当面提起过“兰花开了”的事情,秦玄穆负手在殿中走了几步。   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柏青立时很紧张,低声问:“皇上,可要奴婢做什么?”   秦玄穆突然停步:“你出去吧。”   柏青不敢再问,赶紧退下。   等出了殿门,他轻轻拍了一下胸口。   守门的小黄门见状问:“柏公公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去了棠梨殿,为何公公看起来一副刚受过罚的样子?”   罚是没罚,但也让他心惊胆战的,就怕自己做错事。   身为贴身的黄门,皇上的喜怒哀乐他们都得明白是个什么意思,不然死都不知道死的,可刚才他就是没弄清楚。   仔细想想,莫非是因为宁婕妤?   皇上问宁婕妤可说过什么话,这就是希望宁婕妤说什么,可偏偏那一个总是一脸疑惑的样子。明明是个才女,怎么这种时候就不太聪明了呢?皇上赏东西,不得感恩戴德,马屁拍上天吗?   她就只会说一句道谢。   柏青叹气。   过得几日,惠妃忽然来棠梨殿。   宁樱放下笔,起身迎接。   惠妃平日很忙,若非重要节日几乎是看不到人影的。   “我知道你心里奇怪,”惠妃坐下后笑着道,“我来是想请你画一幅画。”取出图样,“我妹妹喜欢放风筝,我入宫之后再没有见过她,得太后许可,妹妹的十岁生辰,我可以使人送件礼物。”   许是上回送了梅花图,惠妃觉得她画的好,宁樱道:“举手之劳,我会尽快画好给娘娘。”   “我带了一坛酒来,是百花酒,这种酒喝多了也不会醉,你可以试试。”除夕她醉了,惠妃以为她平日里喜欢喝点酒。   “多谢娘娘。”宁樱收下了。   惠妃又将做风筝的纸张予她:“不必着急,十日之内便可。”   宁樱点点头。   旁边的红桑忍不住皱眉,暗道惠妃的态度似乎很温和,但还不是在差使自家主子吗?做个风筝也要主子动手,把主子当什么人了!   她上来奉茶的时候,差些就把茶倒了出来。   晓得她在为自己鸣不平,宁樱道:“我家中也有个弟弟,如果可以,我也想送最好的礼物给他。”身为姐姐都是有这种心的,她不觉得惠妃别有所图,再说,梦里所见,惠妃也是个可怜人。   送别时,她礼尚往来,将一坛黄柑酒递给惠妃:“娘娘有百花酒,想必也知黄柑酒,这是我自己酿的,还望娘娘喜欢。”   几个宫女的眼睛都差点掉下来。   惠妃道:“我是来请你办事的,怎么好还拿你的东西?”   “没事,我自己也喝不完。”   惠妃就没有再推辞。   看着她离开,宁樱心想,但愿惠妃也不要那么痴了,虽然皇上这张臭皮囊是极好,又是文武全才,可她们自己的命,自己的人生又何尝不珍贵呢?还有她们的家人。   但宫女们不明白,竹苓问:“主子怎么把酒送给惠妃呢,现在就只剩下一坛了。”   “是啊,主子……”红桑更着急,“奴婢上回都与皇上说了,这是主子给皇上酿的酒。主子费了多少心血,就这么送给惠妃吗?”   “但皇上并未想喝,摆着又有何用?”宁樱拂袖,“我要歇会儿了,等申时再来叫我。”   她去睡午觉。   宫女们目瞪口呆。   红桑半响叹口气:“算了,总算还有一坛,我们一定要保护好。”   另外几个重重点头。   三月中,好些兰花开始凋落了,给惠妃的画宁樱却画好了,这日拿着去给惠妃。   谁料路上遇到秦玄穆,他穿着深青色的常服,胸前盘旋着暗色的龙纹,走动间才能看到整条龙的样子。   宁樱愣了下。   她怀疑自己是走错路了,但转头看看,并没有错,那么秦玄穆难道是要去缀霞宫吗?   “见过皇上。”她上前行礼。   一晃六七日过去,她连个脸都没露,更别说送兰花了,秦玄穆心想,难道他的暗示她是真不知吗?他看到宁樱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是惠妃娘娘请妾画的画。”   “拿来。”   她双手递上。   秦玄穆展开一看,发现是一只色彩斑斓的大鹦鹉,那鹦鹉双翅展开,做成风筝刚刚好,但细看却见里面还有玄机,鹦鹉咋看是鸟,而中间的大幅颜色却是瑰丽的牡丹花。   也不知她怎么做到的,两厢融合竟然毫不突兀。   “画了几日?”   “五日,刚刚画好。”   原来这几日都在给惠妃作画,真是花了大功夫了,秦玄穆把画合上后,淡淡道:“看来你最近很闲。”   这话就奇怪了,宁樱心想,她哪日不闲啊?除开太后与皇上召见,她就是无事可做的,所以给惠妃画画也能打发时间。   “皇上是要去见惠妃娘娘吗?如果是的话……”他们应是有事要谈,她不便打搅,就不跟着去了。   “不是。”她从何处看出他要去缀霞宫的?只是路过此地罢了。   语气忽地变凉。   宁樱下意识抬头。   他瞳孔如墨,直直的盯着她,宁樱不知何处出了问题,低声询问:“可是妾说错话?”怎么感觉他一副要对付自己的样子?   见她仍懵懂无知,秦玄穆正要伸手将她拉过来,却听后面一个黄门跑来道:“皇上,太后娘娘使人来问,说廖大人一家已经入宫,皇上稍后是否有空一同用膳。”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至于用膳……   罢了,太后把廖家视为家人,廖明翊亦是能臣,他便给份面子,等会再来见她。   秦玄穆递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将画还给宁樱。   这是什么眼神?是在告诫她什么吗?宁樱奇怪,但很快就不深究了,既然廖家回了京都,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应该都不会再继续了,也算是拨乱反正。   这样最好,省得总莫名其妙的召见她,或者像上次……她想起那些吻,以后也再没有这种麻烦的事情了。   宁樱拿着画去往缀霞宫。   作者:宁樱:总算能甩掉这个麻烦精。   秦玄穆:???! 第15章   太后正与廖家一家叙旧。   廖夫人自小就跟太后很亲,若非要顾着夫婿也不舍得离开太后,说着话就忍不住抹起眼泪。   太后道:“往后不走就好了,时常来宫里陪我,带着清妍一起来。”她看向坐在身边的表外甥女,一晃数年,都长成十五岁的大姑娘了,忍不住将她搂在怀里,“清妍,有没有想表姨母啊?”   “做梦都想!”廖清妍哽咽,落下了泪。   前世她没有听表姨母的话,非得要嫁给济宁侯府的独子齐湛,结果死于非命。   齐湛性子温和,虽然喜欢她也娶了她,可却保护不了她,连好人歹人也分不清,愣是被他那个时常哭哭啼啼的表妹卢静所蒙蔽,最后把她给害了,廖清妍恨恨的想,不过就算如此,卢静也嫁不了齐湛。   看她哭得很是厉害,太后忙拿帕子给她抹泪:“怎么了,清妍?就这么想表姨母?”   “嗯,很想很想。”廖清妍搂着太后的胳膊,“在阿妍心里,姨母跟娘亲一样,都是阿妍最喜欢的人。”   廖明翊听了忍不住侧眸看向女儿。   太后笑了:“瞧瞧,说得廖大人都吃味了。”   “爹爹是阿妍最佩服的人,可不止是喜欢。”廖清妍又朝父亲撒娇。   廖明翊老怀安慰。   有他们在,宫里一下就热闹了,太后一手拉着廖夫人,一手拉着廖清妍:“等会陪我吃饭,玄儿应该也会来……”   “这使不得,”廖明翊正色道,“怎敢劳烦皇上。”   “有什么,你在越州帮了他大忙,一去这么多年,同你吃顿饭怎么了?”   廖清妍竖起耳朵听。   她小的时候,太后就有意让她嫁给秦玄穆,可惜她看多了宫里的事儿,觉得先帝滥情糟蹋了太多女子,哪怕表姨母贵为皇后,也得与那一干女子争宠,便很排斥入宫。谁想到她嫁给齐湛后,才发现秦玄穆并不像先帝,他的后位一直空着,而且也没有听说宠幸过哪位妃嫔。   这样的皇帝,她为什么不嫁呢?   比起齐湛,秦玄穆可是好多了,有主见又英明,也不会像齐湛那样有个精明讨厌的母亲,她入宫后还有太后疼,没有妃嫔争宠,怎么想都是十全十美。   廖清妍忍不住笑起来。   秦玄穆此时走入了殿内。   除开太后外,众人齐齐上前行礼。   “辛苦你了,”秦玄穆托住廖明翊,“越州没有你廖大人,不会如此太平。”   “皇上,此乃微臣本分,不敢居功。”   秦玄穆道:“众目共睹,不是你的功劳是谁的,坐下吧。”   “是。”   他一来,殿内的气氛就不一样了,廖清妍偷眼打量,发现秦玄穆似乎比她印象中还要来得俊美,可能是因为她想嫁给他了吧,廖清妍很是满意。   “玄儿,这是清妍,你瞧瞧还能认出来吗?”   秦玄穆看过去,发现廖清妍完全不同了。   离开京都的时候,她是个个头很矮的小姑娘,不过细看的话,眼睛仍没有变,很大很圆,好像杏子。   “皇上必然不记得了。”廖清妍娇声道,“我走的那天,皇上还叫我小苗儿呢。”说是像一颗长不大的树苗。   廖夫人看她胆子太过大了,急忙道:“清妍,别胡闹,皇上面前称什么?”   廖清妍好像才发现:“是臣女不对,请皇上见谅。”   那时候,她才几岁,在秦玄穆跟前当然是“我”啊“我”的叫,可他现在是皇帝了。   秦玄穆倒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把她当个许久不曾见面的小妹妹。   “你一说话,朕就认出来了。”他看向太后,“确实如母后所说,能长高。”   廖清妍暗自哼了哼,真当她是矮子啊?   太后摇头:“瞧你,还在取笑她。清妍已经十五了,我刚才还在想,得嫁人了。”问廖夫人,“你们在越州没有给清妍定下亲事吧?”   “还不曾,这孩子眼光高,挑来挑去没个合适的。”   廖清妍听到这话未免惭愧。   她本来也以为自己眼光高,能娶她的必得是英俊无双,才高八斗的俊杰,结果竟然被齐湛感动了,就因为他什么都顺着她,且长了一副如芝兰玉树般的皮囊,后来被他的表妹所害,早早就死了。   所以说,她眼光哪里高了?她真的高,就应该看上秦玄穆。   太后道:“眼光高是好事,可不能让哪个傻小子给娶去了,清妍的条件这么好。”   多好看的一个小姑娘,粉雕玉琢似的。   廖夫人忙摆手:“她也就是瞧着乖巧罢了,还不是任性?让她学女红都不肯。”   “家里有的是绣娘,学了作甚?”廖清妍奇怪,她又不是给丈夫去做衣服的。   太后笑了:“她啊一向如此,那时候我还想她学弹琴,结果被她一求,就不舍得了。”   廖夫人叹气。   “没事儿,就算不会这些,清妍还不是能找到如意郎君?”太后拉住廖清妍的手,“表姨母定然替你选个乘龙快婿。”   可她自己已经选好了。   “我,我还小呢,不急的。”廖清妍忍不住朝秦玄穆瞥了眼。   只当她是害羞,太后没有再提。   很快宴席就摆好了,但席上秦玄穆心不在焉,并未说几句话,其他人当然也不便多话。   “玄儿,可是有什么事?”太后问。   其实是因为太后她们刚才提到弹琴,秦玄穆又想起了宁樱,还有一些她的事情,但太后问起,倒不好直说。   太后看他没有立刻回答,关切的问:“怎么,是很棘手吗?正好廖大人在,你们可以商量商量。”   廖明翊忙道:“皇上心怀百姓,胸有丘壑,必是早有主张了。”   此话一出,让秦玄穆蓦地生出几分惭愧。   往前,他脑中想得都是政事,可廖明翊在场,他刚才居然还在疑惑宁樱的举动。她不过是给惠妃画了五日的画,不过是没有送他兰花,这又有什么?他难道还缺一盆兰花不成?   秦玄穆摈弃脑中的杂念:“户部的事,是该与你先说一下。”   廖明翊颔首:“臣愿意为皇上分忧。”   太后见状微微一笑。   父亲得秦玄穆重用,往后对她也有益处,廖清妍的嘴角翘了翘,只是很快她又生出几分失落,因吃完,秦玄穆就与父亲去了侧殿,再也没有跟她说过话。   明明她比小时候漂亮多了,本以为他会多看几眼呢。   不过也有可能他其实是注意到了,只是没有表现出来,他一向都很内敛——毕竟宫中那么多皇子,但只有八位皇子是活到成年的,他很早就学会了隐藏心思。   廖清妍摸了摸脸,下回来,她一定得精心打扮打扮,车上颠簸,面色也不太好。   从永安宫出来,已经是戌时。   天色早已一片漆黑,柏青见秦玄穆径直去往文德殿,突然想到一件事,急忙上前两步道:“皇上不去看宁婕妤吗?”   傍晚的时候皇上本就打算去棠梨殿,不然怎么会在缀霞宫附近遇到宁婕妤?只没想到被太后请了去。柏青为皇上着想,大着胆子来提醒,他真的希望皇上能早点临幸宁婕妤,也好早点有子嗣。   谁料秦玄穆道:“不去。”   柏青愣住,难道自己猜错了,皇上只是去缀霞宫附近散步不成?   秦玄穆回到文德殿,将之前吏部尚书陶大人的奏疏重新看了一下,里面建议吏部考察外官,从布政,按察使开始,成为正式的法令。秦玄穆斟酌片刻,写下圣旨,考察每半年一次,从最高品级的布政使到六品的知县,全都列入其中,算是同意了陶大人的意见。   “明日一早送去吏部。”   柏青应是。   秦玄穆又去看别的奏疏。   柏青见他心无旁骛,愈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猜错了。   棠梨殿侧殿里,月桂不停的往外张望,眼见已经到亥时了,才失望的走回殿内。   “没有来吗?”红桑问。   “没有。”   “这不可能啊。”红桑道,“我想来想去,皇上应该就是来看主子的,不然怎么会遇到主子,我才不信皇上是去找惠妃的呢。”惠妃管了内宫两年,皇上一次都没有去过缀霞宫,最近看上主子了,又怎么可能注意到惠妃?不是她偏袒主子,惠妃真的没法跟主子比。   月桂思忖片刻:“可能皇上是太忙了吧,今儿不是廖家一家入宫了吗?”   “他们又不住在宫中,早早就走了。”   “那皇上许是去忙别的事情,皇上夙夜不懈,姐姐又不是不知道,谁不称赞皇上是明君?”   “可再忙也能抽出空来,为何皇上……”   “许是在太后那儿。”   一句接一句的,生怕她听不见?宁樱正当在练书法,收了笔将宣纸递给红桑:“拿去吧,这首诗合适你跟月桂。”   洁白的宣纸上几行字秀丽灵动,红桑瞄了一眼,发现前面的字有一些极难认,她掠过去,只认全了后面两句,轻声念道,“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笑话她们?难道主子就不盼着皇上来吗?   真是个叫人担忧啊!   作者:作者:奏疏好看吗,有我女鹅好看吗?   秦玄穆:…… 第16章   皇上这一阵子都没有召见宁樱,若是以前自然不会引起猜测,但上回赏花时皇上让别的妃嫔都退下唯独留下宁婕妤,众人都知发生了什么。   现在情况又有变化,自然是议论纷纷。   徐贵人身边的宫女甘露道:“都说宁婕妤得罪了皇上呢。”   “是为何事得罪?”   “这就不知了,不过对主子来说这是个好机会。”   徐贵人正在绣花,闻言手一顿道:“为何?”   “主子,之前为何难不就是因为皇上不近女色吗?所以不管主子做什么都不会引得皇上动心,但现在不一样,皇上既然喜欢过宁婕妤,那也会喜欢别的女子,这难道不是一个好兆头?”   徐贵人心头一动,随即又不甘心的道:“总是被宁婕妤抢先了。”   “抢先又如何,也是皇上第一个遗忘的。”   徐贵人被说动了,忍不住笑起来。   是啊,她又不是不如宁樱,宁樱会琴棋书画,她会跳舞,各有所长,风水轮流转,是该轮到她了。   棠梨殿中,几个宫女唉声叹气。   宁樱却在画金鱼。   之前给惠妃画了鹦鹉,她自己也被勾起了放风筝的念头。   年少时的第一次放风筝,是表哥带着她,还有弟弟去城外的玉湖边放的,那风筝就是金鱼的样子。表哥在前面放,弟弟傻乎乎在后面追,叫着道,“鱼上天了,鱼上天了。”   她就坐在地上看。   表哥嫌她懒,拉着她一起跑。   宁樱画着,嘴角翘了翘,但很快笑容又淡了。   在这里,可没有表哥跟弟弟。   “主子还有心情画这个呢,”红桑道,“也不想办法去见见皇上。”   人的贪心都是越来越多的,一开始,皇上别说亲她了,看都不看一下,她们还不是一样过日子吗,现在呢,就指望着皇上日日召见。   宁樱道:“皇上忙着呢,我可不敢去打搅,”把画递给竹苓,“你使人给我做个风筝,最近的天气适合,快些做好。”   她们都很着急,主子却优哉游哉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竹苓应是。   过得一日,风筝做好,宁樱让宫女拿着,去外面找地方放。   杨昭仪在主殿瞧见,出来道:“妹妹要去放风筝吗?”本以为宁樱会躲着不出来,毕竟曾风光过,丢脸的时候都不想被人瞧见。   “是。”显而易见,还问什么?   此时正值春夏之季,风中都带着花香,杨昭仪四处看看,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我跟妹妹一起去,不介意吧。”   没想到她要同行,但宁樱也没拒绝,现在这种情况,不管是杨昭仪还是别的妃嫔都不会傻得这时候来加害,更多的是想看她如何落魄:“我打算去晚清轩。”   杨昭仪赞同:“晚清轩合适,走吧。”   晚清轩离棠梨殿不远,前面有一处很大的空地,四周无遮拦,平常也没什么人,放风筝最好。   二人便朝晚清轩走去,结果路上又遇到惠妃与张贵人。   张贵人是去给惠妃请安的,后来说是天气好出来赏花,这就碰上了,惠妃瞄一眼竹苓手里的风筝,笑道:“许是因为我上回让你画图吧?”   惠妃当真是聪慧,宁樱道:“什么都逃不过娘娘的眼睛,确实如此,我画过之后就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娘娘可要一起放?”   “不用,我看着你放吧。”她比宁樱虚长两岁,但因为生于望族,又是长女,自小父亲就很严厉,性子便很内敛沉静,笑一笑,“再说,风筝就一个,难道我还能抢你的不成?”   张贵人则道:“瞧今日的装束,也就宁婕妤最合适。”   为了方便,宁樱穿得极其简单,就怕跑着跑着摔跤,她可不想为放一个风筝在床上躺几个月。   杨昭仪道:“就这样吧,你放,我们都瞧着。”   一众人朝晚清轩走去。   来到空阔的草地上,竹苓手持风筝站在远处。   宁樱道:“再远一些,听我的令,我喊撒手,你就撒手。”   “是。”竹苓道。   宁樱拿着线往后走,感觉风的力道差不多了,她叫道:“快放。”   竹苓马上扬起风筝。   风筝立刻飞上了天,红色的金鱼在上方极为鲜艳。   本来红桑还在为主子的不主动而不悦,看在这一刻也笑起来,追着风筝跑:“主子再放高一点。”   宁樱抬头,看见碧空如洗,一片旷远。   小的时候她曾羡慕表哥可以到处游玩,谁想后来长大了却喜欢上秦玄穆,如今被困在了宫里,如果可以变成风筝……   她扯着线,把风筝放得越来越高,直到变成一个黑点,而她自己也好像飘上去了。   笑声如铃,时时传来。   惠妃看在眼里,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妹妹,但宁樱漂亮得多,不管是静止的时候,还是这么活泼的时候,她身上总有一种吸引人的感觉,惠妃心想,她比前些日子更为显眼。   也难怪皇上……   惠妃收起心里的一点伤怀,这世上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强求不来,也不能怨人,她只能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   听说惠妃几个都在,徐贵人等也过来凑热闹,一时晚清轩附近红飞翠舞,欢声笑语不断。   很少有这么多妃嫔聚集的时候,姜嬷嬷告诉太后:“因为宁婕妤在放风筝,就都去了。”   “是吗?”太后沉吟。   秦玄穆没有再见宁樱的事情,太后当然知道,她就盯着这儿子呢,指望他早日开窍,结果又停滞不前了,听说晚上都在看奏疏,太后操心的不行,想一想道:“把皇上请来。”也是下午了,他又能有多忙?真就一点空都抽不出来吗?   姜嬷嬷一愣:“娘娘?”太后很少这么做的,怕打搅皇上。   太后道:“如今我还管这些?现在户部有廖大人看着,他有什么不放心的,还盯着政事,他怎么不去出家呢!”   姜嬷嬷轻咳一声:“娘娘。”   作为太后,也得慎言啊。   太后收敛了一下。   她亲生儿子在的时候,她就想过以后的子子孙孙,后来秦玄穆代替了她的儿子,她自然也是有很多期望的。   “去吧。”   姜嬷嬷只好听从。   秦玄穆听说太后有请,有些诧异,但并没有拒绝,当下就去了永安宫。   太后装模作样的道:“我是怕你一直待在文德殿伤了身子,难得天气那么好,陪我出去走一趟,看看花,看看水,哪怕是喂个鱼喂个鸟都好,你说是不是?”   最近确实是坐得久了,秦玄穆稍微舒展了一下道:“儿子愿意相陪,是去御花园吗?”   “去别处吧。”太后醉翁之意不在酒。   别处是何处?秦玄穆疑惑,但也没问。   二人从宫里出来,坐着龙辇行了一会儿,太后道:“停下吧。”   “母后想在此处赏花?”   晚清轩能有什么花赏?此地很空,以前父皇在世时,偶尔会让几个皇子在一起玩蹴鞠,要么是……他脑中浮现出父皇与好些个妃嫔追追躲躲的样子,心底生出几分厌恶。   太后从龙辇下来:“你没听见什么声音吗?”   秦玄穆一怔。   太后已经往前走了。   他只好跟上去。   宁樱还在放风筝,神采飞扬。   坐在惠妃后面的徐贵人忍不住撇了撇嘴,恐怕宁樱是装得,这么久皇上没有见她,说不定心里火急火燎的呢,哪里还有什么心情放风筝?或许是用此招引皇上过来也难说。她不由整了整裙衫,又把口脂拿出来往唇上涂抹。   张贵人瞧见了,轻声一笑:“你还带着这个呢?”   有什么奇怪的,徐贵人挑眉:“你不也带着笛子吗?”   张贵人伸手轻抚腰间的玉笛:“这是我的佩饰,你别误会。”她可不是要给皇上吹笛,只是带着好看。   徐贵人想翻白眼。   旁边钱贵人扑哧一声。   就在这时,有个小宫女惊呼起来:“皇上,皇太后……”   众人吃了一惊,纷纷站起。   而在放风筝的宁樱并不知晓,还在瞧着天空扯动着线。   她一身月白色的裙衫,好像朵荷花盛放在草地上。   映着阳光,比任何东西都要来得耀眼,尤其是她脸上的笑容,秦玄穆心想,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灿烂的笑。   “主子。”红桑发现了,急忙跑到宁樱身边,拉住她衣袖,“主子别放了,皇上与太后娘娘来了。”   宁樱怔住,转头看去,果见远处有一抹玄色的身影,她忙把线交给红桑:“你找个地方拴着,可不能让风筝飞走了……那边有块大石头,快去。”   这时候还管风筝呢,红桑气死,急忙去栓线。   等她过来时,皇上与皇太后也走近了。   众人一起行礼。   “都起来吧,草地上没那么干净,小心弄脏。”太后摆摆手,目光落在宁樱的身上。   她几乎一身的素色,但在衣襟与袖口上却绣着小朵的金梅花,被太阳一照,闪闪烁烁,好看极了。   很合适她,太后点点头,与秦玄穆道:“玄儿,看见没有,宁婕妤的风筝放得很好呢。”   很高很高,他略略抬头,能看见一点红色,仔细辨认,似乎是一条憨态可掬的金鱼——她确实没有什么是做不好的,秦玄穆的嘴角翘了下。   太后见状道:“宁婕妤,你过来。”   宁樱上前两步,询问道:“不知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这风筝是你做的?”   “是嫔妾画的。”   “哦,挺好看,没想到你还会画风筝,”太后笑道:“何时再画一幅,我送给清妍。”   廖清妍吗,宁樱心想,太后果然很疼爱这个表外甥女,什么都能想到她:“嫔妾随时都可以画,就是不知道廖姑娘喜欢什么样的。”   “下回等她来,我问问。”   宁樱颔首道:“是。”   太后朝秦玄穆看一眼,好似在说,你也说个话。   秦玄穆没有马上开口。   他刚才一直在注意着宁樱,然而宁樱从头到尾没有给过他一个眼神,仿佛他们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从不曾亲密过。秦玄穆心里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过得片刻后道:“母后,你不是要去看花看水,喂鱼喂鸟吗,这就走吧。”   太后表情一滞。   但当着众位妃嫔的面,她能说什么,只好转身离去。   看着刚才这一幕,众位妃嫔几乎都得出了一个结论:宁婕妤好像真的失宠了。   作者:宁樱:挺好的。   秦玄穆:挺好?你再好好想想。   宁樱:嗯…………挺好。   秦玄穆:呵。 第17章   走到龙辇旁,太后觉得很不对头,明明他见到宁婕妤时颇为欢喜,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她停下来问秦玄穆:“玄儿,你与宁婕妤怎么了?你不是对她很是满意吗?”   秦玄穆道:“依母亲的意思,所以朕得天天见她不成?朕难道不用早朝,不必处理政事?”   平常他在她面前可不会自称“朕”,看来心里不太痛快,太后捉摸不透是何原因,婉言相劝道:“玄儿,我是关心你,像宁婕妤这样的姑娘真是凤毛麟角。”如果这一个都不成,她都不知道要去选个什么样的了。   “儿子会处理好的。”秦玄穆安抚她。   姑且信这一回,太后心想,他最好是说真的,不然她还得要插手。   皇上跟皇太后离开之后,宁樱又放了会儿风筝,徐贵人在旁边笑眯眯看着,心里高兴极了。果然如甘露所说,她虽然是第一个引起皇上注意的,但也是被皇上第一个抛弃的,如今还装什么样?就不信她不想哭。   红桑是真的要哭了,那些妃嫔三三两两聚着,或是窃窃私语,或是光明正大的露出嘲笑的神色,她难过极了。   就在前不久主子还是被人艳羡的对象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掉入了谷底,而主子偏偏还有心思放风筝。   红桑走到宁樱身边,未语泪先流。   宁樱起先还没发觉,后来听到抽泣的声音才发现这丫头在哭。   真丢人,这有什么好哭的?秦玄穆不过是没同她说话,宁樱收了线,嫌弃的道:“要哭走远点哭。”把风筝交给竹苓,“我们回去。”   惠妃走过来:“可要去我那里坐坐?”她觉得宁樱表现的太过平静了,似乎一点都不伤心,但她曾经为皇上挡箭,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兴许心中早已经……   惠妃未免同情。   “多谢娘娘,还是不打搅娘娘了。”宁樱并不想被人安慰。   惠妃只好作罢。   宁樱跟几个宫女,还有杨昭仪回棠梨殿。   今日真是看足了一场好戏,杨昭仪甚为舒服,但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与宁樱道:“皇上许是心情不好,我听说户部空虚,皇上为此头疼不已,妹妹别往心里去。”   这么假惺惺的话说出来干什么?宁樱道:“还有这回事吗,我真不知。”   宁步青只是个小主事,在宫里能有什么人,不像她,要知道外面的事情并不是很难。杨昭仪道:“真的,所以你放宽心,指不定皇上过几日就会召见你。”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杨昭仪这是要害她往坑里跳呢,宁樱心想,她才不会那么傻,秦玄穆现在不喜欢她最好,觉得她碍眼了,那么以后找机会推了杨昭仪说不定就会被判放刑,到时候就能一家团聚。宁樱笑一笑:“多谢姐姐告知。”   …………   夕阳西下。   宁步青从衙门回来,在路口遇到了江绪。   “姑父。”江绪行一礼。   “你姑母请你过来的?”他笑着问。   江绪道:“是,又打搅姑父了。”   “打搅什么,我是说你最好住在我们家,明光常年在外,你住过来你姑母也方便照顾你。”明光是江绪的父亲的字,江绪的母亲已经逝世了,父亲经商,而他在京都为官,一个人住,身边只有几个小厮,没有嘘寒问暖,知冷知热的人。   江绪并不肯。   宁步青回到家,就跟妻子江氏说:“阿绪不愿意住过来,你劝劝他。”   谁料江氏道:“劝什么,他这样才好,小姑娘方便去见他。”她这个侄儿年少有为,生得又俊朗,可偏偏找不到意中人,拖到二十二还未成亲。她又不能强迫,那就只能寄希望于那些胆子大的姑娘了。   宁步青恍然大悟:“对,对。”   宁潞听说表哥来了,飞奔而出:“表哥,快来教我玩双陆,我总是打不赢别人。”   “阿潞,你表哥在兵部忙得焦头烂额的,还得陪你玩?好好念你的书去,让你表哥休息会。”江氏训斥儿子。   宁潞委屈道:“谁让姐姐入宫了,不然姐姐还能不教我吗?”他平日就喜欢跟姐姐一起玩,谁想到姐姐一走,分别了那么久,他拉住江绪的袖子,“表哥,你不是在兵部当官吗,也见不到姐姐?”   江绪默然。   那道宫门怕是人世间最难迈过的门了吧?可惜宁樱偏偏要进去。   一去两年,也不知她如何了。   江氏偷偷擦拭下眼睛:“兵部与工部有什么区别,阿潞,你就别烦着你表哥了。”   “兵部不是近一些吗?”宁潞不依不饶,“表哥,你说说看。”   江绪很有耐心:“是近一些,或许哪日能见到的。”宁樱那么聪慧,生得又好,怎能不受宠呢,如果得宠了,自然就能与家人见面。如果圣宠不倦,或许还能准许她归家一趟。   宁潞高兴起来。   小孩子就是容易糊弄,江氏心里清楚,这女儿怕是一辈子都不得见了,这是她最大的伤痛。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将这女儿培养成才女,弄得京都皆知,才会被太后看上。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但愿她的女儿能平安吧!   宁步青也难过,但江绪在不能弄得愁云惨雾的,他拉着江绪去里屋坐下,问起舆图的事情:“是不是快要画好了?”   江绪在兵部的职方清吏司任主事,上峰听说他去过多处地方便将部分的舆图让他来负责,去年甚至派他去了大燕西部的马暹国,洞布国等。   江绪道:“六月应能完成。”   “好好好,”宁步青拍拍他肩膀,“皇上很重视,你要是做好了必然会被嘉奖。”   “我会尽力的。”他对许多城池都很熟悉,以至于早前宁樱就问起过。   当时他并不想帮忙,但宁樱拉着他衣袖,表哥表哥的叫,他好像就不能拒绝了,哪怕明知道她是为了秦玄穆,他也拒绝不了。现在想想,他就不该纵着她。如果一早告诉姑母,姑母想办法让宁樱避开,又怎么会有后来入宫的事情?   是他疏忽了。   是他没有料到宁樱的决心,也没有料到她真的会入宫。   他本来以为宁樱只是一时的喜欢,对一个只见过数面的帝王,她又能有多少了解,他以为过段时间,宁樱就会忘掉的。   然而……   江绪心里一阵刺痛。   作者:这章比较短,晚上会再更一章哦~ 第18章   廖家本是太后表亲,这回廖明翊又被封为户部尚书,皇上表明重用,一时廖府门庭若市——今日这家请,明日那家请,但廖明翊不为所动,除非是原本就有交情的家族,别的一概婉拒。   听说今儿济宁侯府相请,廖清妍一早就装病不起,惹得廖夫人十分着急,幸好大夫看过,说无大碍才放心。   等到夫人离开,丫环秋葵疑惑的问:“姑娘为何如此?奴婢听说齐公子温文尔雅,乃是众位闺秀心中的佳婿首选,姑娘幼时便认识他,不想去看看吗?”姑娘正当待嫁之龄,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   虽说有太后帮忙,可若有中意的,岂不是锦上添花?   廖清妍从床上爬起:“我不想看到他,也不想他看上我。”   秋葵一头雾水:“姑娘……”   “你不会明白的。”廖清妍哼了哼,齐湛对她一见钟情,可齐夫人却并不满意,只是因为廖家的关系才让齐湛娶了她,后来那卢静也是齐夫人的纵容,才留在齐家的。   廖清妍在屋中伸展四肢,揉捏长腿,而后又察看妆奁。   秋葵道:“姑娘既不想齐公子看上,怎的又这般在意呢?”   “谁说给他看的?”廖清妍轻嗤。   天下这么多男人,就齐湛一个吗,再说她已经选中秦玄穆了,女为悦己者容,当然希望秦玄穆觉得她好看。   廖清妍往唇上试口脂,准备挑个最合适的,下回去宫里抹上。   外面此时“咯吱”一声,有人进来。   廖清妍一惊,飞快的躺回床上。   秋葵给她盖上被子,回头看去,才发现是廖清妍的闺中好友叶蓉。   两人分别数年,廖清妍回到京都后,几乎是隔三差五就要见一次,这回也是听说她病了,叶蓉很担心。   “叶姑娘。”秋葵道,“姑娘在歇息。”   叶蓉走去床边,看了一眼之后,噗嗤笑起来:“原来是假的。”   廖清妍惊讶:“你怎知?”   “口脂都没擦干,”叶蓉拉她起来,“怎么回事?”   廖清妍叹气:“我是不想去齐家。”   “为何?”叶蓉挑眉,“那可是济宁侯府啊,你知道多少姑娘想去看一看齐公子?你竟为此装病?”   “他算什么?”廖清妍转眸,“你不也没看上他吗?”叶蓉前不久已经定亲,比起自己,叶蓉选的人可对极了,婆婆温和,丈夫能干,她嫁过去一年就生了对龙凤胎,日子和和美美。不像她,连叶蓉一半的好运气都没有,廖清妍很不甘心,“比齐湛出色的公子多着呢。”   叶蓉倒没有觉得齐湛不好,只是对他并无男女之情,她好笑道:“我怎么没发现?”   廖清妍直言:“皇上就比他好。”   皇上?   叶蓉并不赞同:“你是太后娘娘的外甥女,自然是偏着皇上,可皇上,”她压低声音,“你可知,皇上从来没有临幸过妃嫔呢,外面都在传……”皇上是不是何处不对,官员们上奏疏请求皇上立后,皇上也当做没有看见。   廖清妍心道,都是胡说,秦玄穆自幼学武,身材伟岸,哪里像是有病的,不然太后早让太医给他医治了,他就是没有遇到喜欢的女子。   “算了,不说了,你帮我看看哪种口脂更好。”廖清妍拉着叶蓉帮她挑选。   叶蓉打趣:“怎么,你心里有人了?”   “哪有。”廖清妍否认,虽然叶蓉是她好友,但她想做皇后的事情还不宜告诉任何人。   她得等着秦玄穆喜欢上她,到时候求娶了,她才会答应。   …………   明明还不是酷暑,柏青却在流汗。   他不知道皇上最近怎么了,他站在身侧时感觉特别压抑,透不过气来。这跟以前皇上发脾气时不一样,皇上当太子时,刚刚登基时,都发过脾气,但每一次都是有迹可循的,比如当太子时,先帝沉溺女色险些将龙椅被七王爷坐上,比如刚登基时,是发现贪官污吏之多。   而这次发作的很不明朗,像平静的水面下隐隐的躁动。   难道是因为宁婕妤吗,可他们不是说宁婕妤失宠了?不然皇上真想着宁婕妤,为何不召见她?   到得傍晚,柏青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大着胆子提议秦玄穆去御花园转转,看看花木,或者心情会变好。   今日是感觉文德殿有点闷,秦玄穆站起来朝外走去。   柏青跟在后面。   “皇上,马上就要端午了,皇上今年可要去观舟?若是的话,得早些安排。”   “到时候问问太后吧。”他没什么想法,如果太后想去,他顺便就陪着一起去。   皇上还是很孝顺的,柏青心想,可为什么就不能听太后的话,赶紧临幸个妃嫔生下皇子呢?要么挑个合适的皇后?   可他不敢说。   刚刚来到园中,就听到一阵娇笑声。   天气好,时常都有妃嫔出来赏花,柏青心想要是现在来一个合皇上心意的妃嫔,他后面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他伸长脖子看是谁。   结果竟是徐贵人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杏红色绣梨花的裙衫,细腰盈盈一握,面上妆容画得甚为精致,远山眉,丹凤眼,在妃嫔中也是极为出色的。而她的体态亦很动人,学过跳舞,走路都不一样。   最近宁樱不得宠,徐贵人每日出来都花费许多功夫,就为能遇到秦玄穆抓住机会。   今日终于等到了。   “皇上。”她声如黄莺,上前见礼。   笑容甜甜的,秦玄穆瞄了一眼,忽地就想起宁樱,她在放风筝的时候笑得那么欢快,在他面前却从来没有。   甚至是,连敷衍的笑都没有过。   他第一次发现这件事。   “退下。”秦玄穆道。   “皇上?”徐贵人愣住,万万没想到连两句话都没说到,他就不想见自己了,她不甘心,咬唇道,“可是嫔妾何处让皇上……”   秦玄穆冷声道:“你没长耳朵?”   徐贵人浑身一僵。   柏青急忙使眼色:“徐贵人,你快走吧。”   再不走,指不定皇上马上就要严惩了,他听得出秦玄穆已经没有耐心。   徐贵人没办法,只好离开。   等到了远处,她的眼泪忍不住落下来,呜咽着跟甘露道:“你还说有机会,我又白白打扮了。你可看见皇上的样子,他根本就不想见到我。”越想越伤心,眼泪流个不止,“我又没有做错事,为何要这么待我?甘露你说,皇上到底在想什么?”   甘露刚才也瞧见了皇上的态度,叹口气道:“许是皇上没什么心情。”   “我不信,他难道每回都没心情?你说,我到底哪里不如宁婕妤?明明他都不喜欢她了,也不多看我一眼。”   甘露也不明白:“主子下回再试试吧。”   徐贵人没说话,哭了许久。   秦玄穆在园中走了一圈,又觉得没什么意思,年年花都如此,其实早就看腻了。   他从西边的洞门出去。   在路口遇到四个小黄门,每个黄门手里都提着一袋泥。   “要种什么?”   小黄门们急忙跪下来:“回皇上,是补些新泥,另外种上点菖蒲。”   秦玄穆道:“弄完了,给朕那里多放几盆兰花。”   “是。”小黄门应声。   等晚饭过后,司苑局的管事吕德初亲自带着两个小黄门来了文德殿,一人捧一盆兰花,有夏兰,剑兰,蕙兰。   养得都不错,其中两盆已经开花,花香馥郁。   柏青领着吕德初,让他放在合适的地方。吕德初想讨好秦玄穆,笑着道:“皇上这里多放几盆也好,皇上对培育兰花如此精通,往后生了病皇上都能治好了。”   秦玄穆目光闪动了下。   他原先并不清楚,都是看了宁樱的《周氏兰谱》才知,但这本书现在已经还给她了。   柏青心里叫苦,什么不好提,非得提这个,他道:“种花是吕公公的职责,怎么还推到皇上身上去了?皇上哪里有这个闲工夫。”   是吗,吕德初奇怪,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上回皇上分明刻意炫耀过他知道叶枯病呢。   “是奴婢的错,奴婢失职。”不管如何,先认错总是对的,吕德初道,“皇上日理万机,是不该管兰花的事儿,别说皇上,妃嫔们都没这个时间呢。”   “你还管妃嫔的花?”秦玄穆忽地问。   “是,”吕德初回答,“像徐贵人,钱贵人等就养了几盆兰花,奴婢偶尔会派人去送泥,要么帮着治治病。”   吕德初这么一提,秦玄穆就知道这两位肯定是给了吕德初好处,不像宁樱,从来没有在这种地方花过心思。他沉吟片刻:“宁婕妤最近没有要你们帮忙吗?”   怎么会提宁婕妤,吕德初愣了一下,她不是不得圣心了吗?那他该怎么回答才好。   见他犹豫不决的样子,秦玄穆看向另外两个小黄门。   那两个平常很少见到皇上,立时心跳加快,其中一个急忙道:“回皇上,宁婕妤确实派宫女来过司苑局,前不久是买了茉莉花的种子,奴婢们帮着去种了。后来又让宫女来问苗长虫了如何处理,还问奴婢们要了些肥泥。”   茉莉花?   她什么时候种茉莉花了?   秦玄穆问:“没来买兰花吗?”   “没有。”小黄门摇摇头。   “下去吧。”他道。   “是。”吕德初急忙带两个小黄门走出殿门。   行到僻静处,他一巴掌打在刚才说话的小黄门的肩头:“让你多话,哪日掉脑袋了都不知。”   小黄门一头雾水。   唉,有得学呢,吕德初摇摇头。   柏青战战兢兢的道:“皇上,没事吩咐的话,奴婢先退下了。”   秦玄穆手指轻抚了一下兰花的叶子:“宁婕妤种茉莉花的事情你可知道?”   “奴婢不知,奴婢一点不知。”   他也不知,就像之前刘贵人说宁婕妤送别人兰花,不想种了,他以为是中伤,现在想想,可能是真的。   秦玄穆没再说话。   但柏青感觉这种安静特别的可怕,完全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他自觉得又跪了下来。   作者:作者:推荐你一首歌曲《我爱的她不爱我》~   秦玄穆:……完全不合适朕。   作者:呵呵。 第19章   却说廖清妍这日与母亲进宫看太后。   太后非常高兴,使人准备宴席,打算让她们在宫里待上一整天。   “我是怕你不舍得,不然真想让清妍住在这儿。”太后没有女儿,看廖清妍生得好,越发喜欢,搂着她在怀里,“你应该多生几个女儿,怎么就这一个呢。”   廖夫人哭笑不得。   廖清妍抱住太后的胳膊:“我可以经常过来的,只要姨母不嫌弃。”   “怎么会嫌弃,你得说到做到才好。”太后巴不得。   这样的话,她就有机会经常见到秦玄穆了,不信他不对自己动心,廖清妍抿了抿唇。   太后问起廖明翊:“今日没休息吗?”   不等廖夫人回答,廖清妍道:“爹爹如今可忙了,有时候数日不归歇在衙门,但清妍知道,爹爹是为百姓,为大燕。”   “清妍你真是明事理。”太后夸赞她,又看一眼廖夫人,“就是辛苦表妹夫了,来到京都后都没个停歇。”   廖夫人闻言摇摇头:“就算在越州还不是一样?他并非来户部来才这样不归家的。”她这个丈夫习惯如此,不然也不至于被秦玄穆调去越州,治那一干子别人都管不住的刁民。   太后笑了:“廖大人生来就是国之栋梁。”   廖夫人都不知是喜是忧:“怕是又要得罪许多人。”皇上要清理户部,便是把廖明翊当做利剑,到时候官员们掉了乌纱帽,还不是将账记在他的头上,又有哪个敢去针对皇上呢?   “他的功劳,玄儿都会记着的,你别担心。”这是在宽慰廖夫人,如果以后有人为此弹劾对付廖明翊,秦玄穆也不会坐视不理。   见二人一直在说政事,廖清妍道:“姨母,母亲,我想去外面转转。”   太后当然没有不准,吩咐琥珀:“你陪清妍去御花园吧。”   琥珀应声。   此时天气已经有些热了,廖清妍怕晒黑,躲在油伞下面。   “廖姑娘要不要去看芍药?开得很盛。”琥珀晓得太后对这表外甥女的重视,态度也颇为殷勤,“奴婢可以给姑娘准备些吃食,姑娘想吃什么果子也可以跟奴婢说。”   醉翁之意不在酒,廖清妍出来根本不是想去赏花,她指指前方:“我听说澄瑞亭重修过?”   “是,年前倒塌了,姑娘想去看?”   廖清妍点点头。   二人便去了澄瑞亭。   文德殿就在澄瑞亭的西边,廖清妍站在亭子前方假装观赏。   “廖姑娘若想要看鱼,此地也有。”宫中有好几处湖泊池塘,虽然澄瑞亭附近的池塘最小,但也有假山流水,别具一格。   廖清妍心不在焉嗯了声。   她在四周走了一圈后,问琥珀:“我在越州就听闻皇上勤政恤民,皇上当真很少离开文德殿?”   除了给太后请安,皇上确实很少出来,琥珀道:“大燕有皇上,乃百姓之福。”   而廖清妍听完了的感觉是,如果秦玄穆一直不出来,她怎么遇到他?没有召见,她可是不敢私自去文德殿的。   她烦躁的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   就在这时候,远处有一道声音传来,她仔细听,然后听到了一阵惨叫。   琥珀忙道:“廖姑娘,我们走吧。”   廖清妍没走,她睁大了眼睛辨认,发现是几位禁军拖着一位官员从文德殿出来了。   那官员的官帽已经失去,头发在风中飞舞,看来是被秦玄穆亲自问话之后摘了乌纱帽的,她心想,前世就听说他是个对官员极其严苛的皇帝,果然如此,不然也不会让父亲当户部尚书,父亲这刨根问底的性子,也不知会揪出多少人。   琥珀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廖姑娘……”   “我还没有看够呢,”廖清妍道,“你使人去拿鱼食,我想在这里喂鱼。”   琥珀见她不怕,有些惊讶。   廖清妍继续磨时间,心想秦玄穆总要吃饭的,今日母亲也在,或许太后又会请他去永安宫。   功夫不负有心人,等到快要正午的时候,秦玄穆终于出现。   见到廖清妍,秦玄穆询问:“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廖夫人呢?”   “母亲在跟姨母说话,臣女过来看看澄瑞亭的,”她歪头一笑,“皇上要去哪儿呀?”   精挑细选的口脂在唇上显出嫩嫩的樱桃色,被阳光一照,显得极为润泽。这瞬间,秦玄穆脑中忽地浮现出宁樱被亲过后的样子,挪开目光道:“时辰不早,你该去永安宫了。”   他没有回答自己,廖清妍有些失望:“皇上不需用午膳吗?”   秦玄穆挑眉。   廖清妍才发觉自己说错话了,谁又能不吃饭,她轻笑声:“臣女是说,皇上不去陪姨母吃饭吗?”   他没胃口。   刚才知道了一桩贪墨案,有百万银两之多,而他一直被蒙在鼓里,可见身为帝王也有耳聋眼瞎的时候,也不怪父皇沉溺女色之下多少官员作乱。他看着塘中的水,静默不语。   居然就不理她了,廖清妍皱眉,感觉与秦玄穆说话很费劲。   他完全不像齐湛,哪怕是第一次见面,齐湛就知道逗她开心了,后来更是时时刻刻把她放在心里。她笑,他也会笑,她哭,他跟着伤心,只是,这样仍是不够的。廖清妍走近两步:“皇上,我小的时候,来澄瑞亭挂过风铃呢,还是皇上带我……”   秦玄穆打断她:“琥珀,你送廖姑娘回永安宫。”   他是来这里散心的,最近的事情没有一桩能让他舒服。   没料到会这样,廖清妍睁大了眼眸,暗道他怎么如此冷漠,话少就算了,她想与他叙叙旧,居然连话都不给她说完!   难道是心情不好?   她也只能得出这个结论,因为前世入京后她没有主动找过秦玄穆,后来与齐湛相识,很快就嫁给齐湛了,与他几乎没有什么往来,是以她也不是很了解十七岁以后的秦玄穆。   她咬了咬嘴唇,轻声道:“臣女告退。”只能以后再找机会。   琥珀领廖清妍离开。   远处,有几位贵人看见了,由不得一阵窃窃私语。   妃嫔们最关心的是什么,当然就是皇上,此事很快就在内宫传开,等到了棠梨殿,就变成了“皇上与廖姑娘私会。”   月桂压低声音道:“是真的,钱贵人与张贵人亲眼所见,皇上与廖姑娘在澄瑞亭说了许久的话。如果皇上没有兴趣,会跟廖姑娘单独见面吗?廖姑娘本来是跟着廖夫人一起过来的。”   红桑不信:“定是看错了。”   “我也不想相信,可红桑姐姐,廖姑娘是太后的表外甥女,从小就与皇上认识,奴婢听说,廖姑娘幼时还住过宫中呢,那岂不是青梅竹马?”   红桑心里咯噔一声。   白鹃也来凑热闹:“那廖姑娘可会成为皇后?”   “胡说!”红桑道,“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几个人声音越来越大,宁樱将手里的书放下:“什么有趣的事儿,进来说与我听听。”   外面顿时一片安静。   半响,红桑探进一个头:“主子,吃午膳了呢。”   宁樱站起来。   过得会儿,就闻太后召见,她收拾一番后去永安宫。   太后,廖夫人,廖清妍都在。   宁樱上前行礼。   “这是宁婕妤,清妍,我刚才跟你说过,她的画功很好,你想要什么样的风筝,尽管与她说。”   宁樱的名字廖清妍有所耳闻,前世太后跟母亲提起过这个妃嫔,说对秦玄穆极为痴情,为了他去挡箭,为了他养兰花,有一日怕兰花受冻急着去搬,竟然还为此摔断腿……她当时就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她与母亲说,“真有箭射过来我早跑了,谁还管别人呢,疯了才去挡箭呢!”   母亲却笑道,“你姨母倒挺喜欢这宁婕妤,说对皇上一心一意,可惜皇上看不上,可把你姨母愁死了。”   今日她见到这宁婕妤了,宁婕妤居然没有摔断腿,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重生导致。   廖清妍好奇的打量着宁樱,心里闪过一丝讶异,这傻姑娘居然生得这般好,近看都挑不出瑕疵,尤其一双眼睛,狭长明亮像被雪水清洗过的一般。不过可惜了,就算长得再出色也没有用。   “宁婕妤,可要劳烦你了,”她笑着道,“我喜欢燕子,你帮我画一幅吧,不要花里胡哨的就行。”   眼前的小姑娘杏眼挺鼻,雪肤粉腮,极其娇俏,单论容貌自己不是及不上,但在书中各自的命运却是……宁樱心想,全天下最傻的就是她,幸好已经醒悟,不至于到头来还被廖清妍同情,说世上有这么一个傻人,劝秦玄穆去看看临死前的她。   这一段是最让她不能接受的,有种锥心的刺痛,她绝不会让它发生。   宁樱收敛起心中所想:“燕子风筝是素一些好看,我会尽快画好。”她应付了几句,打算告辞。   谁料廖清妍拉住她的手道:“宁婕妤,我刚才听姨母说你的琴艺很精妙,什么时候让我欣赏下,因我实在学不来,一首曲子都弹不完。”她很好奇宁樱的琴艺,太后一直说她是才女,前世并没有如此,前世太后只与母亲提过,这回居然都在她面前夸赞不已了。   宁樱敷衍道:“廖姑娘想必会时常入宫,以后总有机会。”   看这表外甥女似乎对宁樱一见如故,太后颇为惊讶,说实话,她让宁樱画风筝还真不全是为了廖清妍,她是想找个理由让宁樱在永安宫画画,这样秦玄穆来请安的时候总会见到。   她就不信这儿子真的能无动于衷。   亲都亲过了,怎么能半途而废?   作者:这章发一百个红包^_^~   宁樱:求放过。   太后:求成全。   秦玄穆:…… 第20章   端午节的习俗,要戴香囊。   红桑从尚衣监要了些料子放在宁樱的面前。   从窗口看过去,茉莉花的枝条已经抽出来,前不久又下了肥想必很快会开花,宁樱拿笔画了幅茉莉的图样。料子选了竹青色,配上浅色的裙衫一定好看。   她拿起白色的丝线绣茉莉。   正当这时,姜嬷嬷来了侧殿。   寻常传个话可不需要她亲自来,宁樱看看姜嬷嬷后面的宫女,询问道:“是太后娘娘有什么要事吩咐吗?”   “太后娘娘想让你去永安宫画画。”   “廖姑娘急着要?”宁樱一愣,她本来打算过一会儿再画。   “急倒是不急,是太后觉得太冷清了,且她年轻时候也很喜欢画画,你去的话,热闹些。”   宁樱有点奇怪,但太后这么要求也只能听从。   “你看想带什么,奴婢让宫女捧过去。”   宁樱就指指毛笔,颜料等。   姜嬷嬷这时看到她手边的香囊,忍不住提醒:“宁婕妤,你若有空,可以多做几个。”   “嗯。”宁樱知道什么意思,却不会听。像秦玄穆这种性子,假使他真的对她没兴趣了,就算送上自己的命都没用,还香囊呢。   她跟在姜嬷嬷后面去永安宫。   棠梨殿附近,杨昭仪正跟徐贵人回来,她们是在外面碰到的,杨昭仪道:“许是太后让她去画画。”   虽然宁樱失去了皇上的喜欢,可太后还是没有放弃,徐贵人暗自咬牙,心想太后为什么就不想着帮帮她呢?以前也唤她去跳舞,后来就只看宁樱了。   宁樱有什么好?   杨昭仪观察她的表情:“宁婕妤以后未必能经常去永安宫的,你没听说吗,太后的表外甥女已经回京,太后那么喜欢她,有她陪着,宁婕妤恐怕就用不上了。”   那宁樱在太后跟前很快也要失宠了?徐贵人心头一喜。   却说宁樱很快就到了永安宫。   四月的牡丹开得极为富丽,一朵朵大如海碗,鼻尖飘过的风里都是浓郁的香气。   宁樱走入殿内,发现两边的花瓶里也插了几只,皇太后见到她,招招手道:“阿樱,你就在我旁边作画吧。”   居然没有叫她宁婕妤,太过亲和了,让宁樱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慢慢将宣纸铺好。   画画要调颜料,也是她自己动手。   太后眼睛不眨的看着,心道宁步青这个六品官到底是怎么养出这样的女儿的?放眼整个大燕都寻不出几个,且听她提起过的夫子都没有这种才气,许是天赋太好了!她瞧着宁樱的侧脸,越看越喜欢,这样的姑娘若是跟秦玄穆生下孩子,一定是又聪明又俊俏。   “阿樱,等会皇上过来,你主动一些。他幼时被几个妃嫔养过,性子不是很容易接近,但相处久了,你会发现他的好处,你也真是他第一个看上的……”   太后这话不该与她说吧,秦玄穆命定的妻子可是太后的表外甥女,宁樱道:“太后娘娘,依嫔妾看,皇上应该很快就会封后。”   太后已经不抱希望了,管什么皇后不皇后的,谁生的孩子不一样:“你听我的准没错。”   宁樱苦笑,却又不好过多解释,暗道只能等过段时间太后发现廖清妍的心思,自然就不会再想着撮合他们。   傍晚的时候,秦玄穆来永安宫请安。   太后为让他们有单独的相处时间,便寻了个借口一直待在内殿,让秦玄穆等一等。   宁樱行过礼之后道:“皇上,妾先告退。”   秦玄穆道:“你继续画。”   “妾怕打搅皇上……”   “不会。”   宁樱没办法,只得回书案前坐下。   然而就在她在燕子的翅膀上添了一朵云纹后,秦玄穆忽地来到了身侧,她手一顿,险些将上面的颜料滴下,忙把笔搁在笔架上。   秦玄穆问:“怎么,怕朕不成?”   “没有,是妾自己不小心。”   长翘的睫毛下,她清澈的眸子望都没有望过来,似乎是不敢看他——他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以为宁樱是出于害羞,但后来……她不弹他送的“九霄”,不披紫貂皮的披风,晚上给他弹《风雷引》,甚至是咬他,恐怕都是故意的。   他却丝毫没有察觉,只当她是喜欢他。   这是何等的可笑?   宁樱不知他在想什么,只觉浑身不自在,但干坐着总不好,挽起袖子磨墨。   动作很慢,拖延时间,希望他能离开。   但就这么磨了会儿,秦玄穆仍然没有走,她感觉他一直在看着她,目光沉沉的,压得她手臂都好似变重了。   秦玄穆看在眼里,心想,他不过是站在身边,她都难以忍受吗?那为什么要冒死替他挡箭?要种那些兰花,要为他酿酒?   他始终弄不清楚。   太后终于出现,秦玄穆前去请安。   宁樱周身一松。   秦玄穆问太后:“母后,端午可想去观舟?”   太后摆摆手:“不了,去一趟劳师动众的,我看就在宫里过吧,你心里定然也不想去,那么就简单些。”   “是。”   太后瞄一眼远处的宁樱:“你可要在这里用膳?”   秦玄穆道:“不,孩儿还有事情。”   “连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吗?”太后不满,那么漂亮的姑娘他没看见?画画的样子不美吗?到哪还能找到同她一样的!   秦玄穆只好道:“那孩儿就留下陪母后吧。”   然而用膳的时候,他目不斜视,吃完就告辞走了。   太后脑门发疼。   宁樱倒是彻底松了口气。   …………   粽叶清香,宁潞早上起来就闻到了,一骨碌爬起来跑到外面。   “娘,是不是做粽子了?”   虽然还没到端午,但家人都喜欢吃,宁夫人便使人早早做了些解馋。   宁夫人道:“冒冒失失的,去洗个手。”比起女儿的乖巧,儿子的性子宁夫人不是很喜欢,平常语气都比较严厉,但心里还是很疼爱的。   宁潞乖乖去洗手。   宁夫人把粽子剥好给他吃:“吃完了去私塾,别惹夫子生气,知道吗?”   “嗯。”宁潞点点头,吃下一口道,“好香啊,是肉粽子。”   “你不就喜欢吃肉粽子吗?”   “嗯,姐姐喜欢吃红枣的。”宁潞说着叹口气,“爹爹说宫里的东西都很可口,想必粽子也比家里的好,姐姐应该长胖了。”   宁夫人眼睛一热,摸摸他的头:“别整天姐姐,姐姐的了,阿樱在宫里应该过得很好,你别惦记。”   怎么可能不惦记?宁潞心想,宫里的皇帝是个坏人,非得将姐姐抢进宫,等他长大了,他要想办法进宫去看姐姐。吃完了,跟母亲道:“过几日我要跟表哥出去玩,表哥答应了的。”   “你啊,就喜欢烦着他。”宁夫人本来又想说他,但后来忍住了,难得出去一趟就随他吧。   等宁潞出门后,宁夫人把粽子收起来,最后拿起那只红枣粽子的时候,她的手忍不住一颤。   宫里一直没个消息,也不知她女儿到底如何,平时她可以忍着不去想,但每到节日总是会特别的思念。   她长叹一口气。   宫里这几日也做了粽子,太后正忆起年少时与双亲还有弟弟在家过端午节,贺禹却携着儿子入宫了。   贺老夫人老来得子,靖国公贺禹从小便得万千宠爱,慢慢得就被养废了,但因亲姐姐做了皇后,还是谋到了官职。然而先帝在位时不管政事,到得秦玄穆登基便不同了,得知他在任期间犯下错事,毫不留情就撤了职。   贺禹每日领着国公爷的俸禄过日子,衣食无忧,经常去游山玩水,去年还带着儿子一起,这会儿才回京都。   在文德殿拜见过秦玄穆后,他笑道:“皇上,还请先不要告知姐姐,臣打算给姐姐一个惊喜。”   贺禹就一个缺点,做不了好官,但别处还是很讨人喜欢的,秦玄穆道:“好,我跟你一去过去。”伸手摸摸贺禹的儿子贺廷扬的脑袋,“廷扬,回京了好好念书,以后给朕办事。”   贺廷扬点点头:“好。”   贺禹虽然被撤职,但对这外甥是服气的,也没有怨念,先帝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都被收拾好了,足见其魄力,不过……他笑一笑:“皇上何时娶妻啊?”   秦玄穆道:“舅父管好自己的事情吧,不也没有续弦。”   贺禹指指儿子:“臣有廷扬啊。”不像秦玄穆还没有子嗣,姐姐都要操心死了。   秦玄穆冷冷看他一眼。   贺禹立刻禁声。   行到永安宫,里面传来一阵琴声,刚入耳便知是宁樱弹的,这阵子太后似乎想让她在永安宫扎根,几乎天天召见。   贺禹停步细听,面上露出沉醉之色:“此曲只应天上有……宫里竟然有这等琴师吗?皇上可知是谁?”   他虽然不喜念书,但浸淫琴棋书画多年,要求格外之高,秦玄穆很少听他称赞别人,心里莫名的有些得意,暗道那可不是琴师。   正想着,贺禹已经飞快的跑过去了,连儿子都丢下不管。秦玄穆一怔,随即跟上,到得殿门口,就见贺禹傻了一般站在那里,目光定定的落在宁樱的身上。   宁樱已停了手,诧异的看向外面。   干净的脸,好似雨后盛开的荷花,有种不染尘埃的清美。   任谁见到都有一种惊艳之感,秦玄穆的面色沉了沉,对宁樱道:“你退下吧。”   作者:贺禹:给我再看看啊。   秦玄穆:做梦。 第21章   皇上发声,宁樱当然要听从,她站起来向太后告辞。   太后的心思却在门口的那人身上,叫道:“阿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提早告诉我?”   贺禹进去行礼:“才回来,是想给姐姐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太后恼道,“我恨不得打你呢。”   “姐姐打吧。”贺禹走到她身边,“狠狠的打。”   太后却忍不住笑了。   这弟弟比他小了十几岁,从小也是被她宠着大的,怎么舍得下手,她拉住他胳膊:“廷扬呢?”   秦玄穆带着贺廷扬进去。   贺廷扬立刻就扑到姑姑怀里去了。   突然来一场家人团聚,宁樱走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退到一边。   贺禹与太后叙旧了几句,想到宁樱,好奇的问:“姐姐,这是你哪儿找来的琴师?”   太后好笑:“什么琴师,那是宫里的妃嫔,宁婕妤。”   贺禹一愣。   竟然是妃嫔?他心里一阵失落,转头看过去,只见宁樱站在角落里,好像一朵雪白的昙花,安静又美丽,一时又挪不开目光。   秦玄穆眉头微拧:“你怎么还未退下?”   又不是她不想走,谁稀罕与他待着呢?是她刚才跟太后请示,太后顾着与亲弟弟说话没有理会,宁樱心头暗恼,再次向太后告辞。   贺禹在,太后也觉得宁樱留在此处不合适,便让她先回去。   背影都很动人,可惜是妃嫔,贺禹笑着问秦玄穆:“皇上想必经常听这宁婕妤弹琴吧,真有耳福。”   不等秦玄穆回答,太后轻哼声:“有些人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是吗,贺禹心头一动。   秦玄穆却心想,是宁樱“身在福中不知福”吧。   …………   宁樱的画很快被送去了廖家。   廖夫人使人赶制出风筝,与廖清妍道:“明儿休沐日,我带你出去放风筝,去城外的玉湖边,你看如何?”   廖清妍还沉浸在被秦玄穆冷落的情绪中,摇头道:“不想去。”   这孩子怎么回事,廖夫人心想已经过了及笄,该定亲了,不出去怎么能遇到合意的公子?她若不合意,做母亲的也不想强迫,她就希望女儿能嫁给一个两情相悦,且又是年轻有为的男儿。   “清妍,你最近怎么了?”廖夫人坐在榻边,握住她的手,“是有什么心思不成,说与为娘听听。”   怎么说呢,说她想嫁给秦玄穆?恐怕会把母亲吓到的,而且母亲肯定也不会同意。   母亲知道先帝的风流韵事,怕入宫委屈了她,只有她知道秦玄穆不是这种人,哪怕有妃嫔也不会贪恋美色。   廖清妍道:“没什么。”   廖夫人就着急了:“清妍……”   看母亲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廖清妍只好道:“我是怕晒,不过母亲一心要我出去,我便去吧。”   “四月能怎么晒,等到五六月你想出去都不成了,到时候又嫌闷。”廖夫人把风筝拿出来说,“太后专门请宁婕妤画了画给你做风筝,你怎么也得给份面子不是?难道就放在这里,一次都不玩吗?”   “是,母亲说得对极了。”廖清妍把母亲往外推,“我要歇息会儿,明日一定随母亲出门。”   廖夫人就放心了。   廖清妍又躺回榻上,心想如果秦玄穆一直看不上她的话,她也确实不该等下去,不如相看一下别的公子……想着又摇摇头,不,她不信秦玄穆不喜欢她,他们算是青梅竹马,前世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封后,可见是没有遇到喜欢的女子,那么,为什么不能是她呢?   还有比她更合适他的人吗?   不可能。   等到明日,廖清妍被廖夫人催着早早起来,坐车去玉湖。   晴空万里,绿草如茵,许多人来玉湖边踏春,她们到的时候,都见到天上飘着一片风筝了。   廖夫人带着廖清妍去见相熟的夫人,收获了许多称赞。   从越州回来后,廖明翊就被升任被尚书,手掌实权管着大燕的银库,谁见到不想着亲近几分,有儿子的家族更是想要联姻,是以廖清妍很快就被围在夫人们与姑娘们之间。   她倒是不喜欢这样,觉得他们是别有意图,没有真心,就跟当年的齐夫人一样,敷衍会儿便说要去放风筝。   几个姑娘见状忙也跟着。   看到她的风筝拿出来,众人都觉漂亮,询问是在何处买的。   廖清妍心想,那宁婕妤的确是有几分才华。   她让丫环拿着风筝过去,她手里牵着线。   姑娘们鲜艳的裙衫在草地上本来就是很美的风景,但江绪的注意力却被那只风筝给吸引去了。   “表哥,你在看什么?”宁潞问,“不是说要教我钓鱼吗?”   他们刚刚到河边。   江绪低头叮嘱道:“你在这边等我,我马上回来。”   “你要去何处?”   江绪没有解释:“乖,听话,我下个休沐日还出来带你玩。”   宁潞马上就坐下来,摆弄鱼竿:“好,我一定不乱跑。”   江绪就朝廖清妍走了过去。   “这位姑娘……”他扬声道。   廖清妍起先没听见,等听见的时候,身边的丫环已经拦住了江绪:“公子,还请不要再往前。”   “我有要事问你们姑娘。”江绪道。   他一身青衣,唇红齿白,容貌虽比不上齐湛,但也是少见的俊朗了,廖清妍微微一怔,心想此人是谁,为何找她?前世她并没有见过这个人,心里不免有些好奇,让丫环们放行。   江绪也没有走得很近,站定了问道:“请问姑娘的风筝来自何处?”   居然问风筝,廖清妍扬眉:“这关你何事?”   “如果姑娘能回答的话,江某感激不尽。”江绪此时把那风筝看得更清楚了,燕子风筝,翅膀左右两边都有一朵祥云,“此物可能事关江某的家人。”   家人?   宁婕妤?   廖清妍很惊讶:“你是宁婕妤的哥哥吗?”   当真是宁樱画的!   印象里有日他带着宁樱姐弟俩去买风筝,宁潞在那里挑挑拣拣,宁樱就与他说摊上的那些风筝不好看,如果是她画会如何如何,像是燕子风筝,她要在翅膀上画两朵祥云,蝴蝶风筝她要用大幅的青金色,而宁樱的画风他也很熟悉。江绪有些激动,往前走近两步:“你见过阿樱吗?她在宫里可好?”   眼前的男子面露关切,令廖清妍想到了自己的哥哥,他在别处当知县呢,也是有许久没有见面。廖清妍道:“她挺好的,很得我表姨母喜欢。”   表姨母?江绪明白了:“你是廖姑娘。”他行一礼,“多谢廖姑娘告知。”   “没什么。”廖清妍打算继续放风筝。   江绪道:“江某有个不情之请,廖姑娘哪日若再入宫,可否告知我表妹一声,说家中一切安好,望她莫挂念。”   这倒不难,她下回还要听宁樱弹琴呢,廖清妍嫣然一笑:“好,我定会告诉她的。”   江绪又道谢了一句方才离开。   行到湖边时,他暗暗叹了口气,他原想多问一些宁樱的事,比如她还喜欢笑吗,比如她可曾后悔,比如她可得皇上喜欢了,比如……然而他不能问,一旦问了,可能会给宁樱带来很大的麻烦。   希望她能一切如愿吧。   就像那年中秋拜月,她许的愿一样,“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作者:二更~ 第22章   昨晚下了一场大雨,将才起的热意又压了下去。   趁着太后没召见,惠妃请宁樱过去喝茶。   缀霞宫种了许多竹子,青葱一片,风吹过的时候沙沙作响。   “过阵子我也在院中种几棵。”   红桑心想,茉莉花还不够吗,又要种竹子,那摆兰花的地方还有吗?想到宁樱以前如此痴情,现在变成这种样子,她哭都哭不出来。   一走入殿内就闻到清香,惠妃正亲自在泡茶。   大家闺秀出身,惠妃的姿势优雅极了,宁樱笑道:“光是看娘娘的动作,就知道这茶好喝。”   “我还怕你不来呢。”惠妃放下茶壶,“最近总惦念你。”   她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可能是看着宁樱得宠,又看着她被冷落,有种说不出的怜悯,因这如果换做她,肯定是承受不了的。   得到又失去,是最难受的一种惩罚。   “娘娘邀请,我怎会不来?之前那次是太晚了,生怕打搅娘娘。”   原是如此,惠妃请她坐下:“尝尝我这茶吧,看味道如何。”   茶色嫩绿,清澈见底,泡开的茶叶舒展开来,微微泛黄,宁樱端起喝一口,只觉香味格外的清淡,似有若无,竟是从来没有吃过的。   见她面有疑惑,惠妃笑道:“是吕溪的火绿。”   吕溪吗,宁樱仍是不知。   “我外祖家在吕溪,这种茶很少,也没什么名声,故而你没听过,可能也喝不惯吧?”   “倒是没有喝不惯,它的回味很浓。”刚才只是一小口,到现在味道还在唇舌间流连不去。   “你喜欢的话,等会带点回去。”   “好,多谢娘娘。”   她不叫自己姐姐,但惠妃却有种胜似姐姐的感觉,妃嫔之间姐妹的叫,又有几个是真心的呢?   二人喝完茶,宁樱看到惠妃的侧间的案上摆着双陆,惊奇道:“娘娘竟然喜欢玩双陆?”   “闲时会玩一局,你也会?”   “在家中时,弟弟时常让我教他。”宁樱脑海中浮现出宁潞的样子,心头一涩,那时候她失去记忆被书所控,总想着秦玄穆,要为他做些什么,结果却忽略了弟弟,教个双陆也没教好……两年过去了,他应该长高了不少吧?   “要不我们玩一局?”惠妃提议。   “好。”闲着也是闲着。   两个人便走去案前,面对面坐下。   结果一玩就玩到了晚上,意犹未尽,惠妃留宁樱在缀霞宫用膳,两个人喝了点百花酒,相谈甚欢,到最后都有些醉意。   生怕宁樱又跟上回那样,红桑几个赶紧带着她告辞。   雨后,风寒,宁樱喝了酒身上热,一出去就打了个哆嗦。   红桑本来要去拿披风,宁樱觉得麻烦便是走快些回去。   到得棠梨殿侧殿,她清洗后便睡下了。   红桑在外面值夜。   半夜突然就听见宁樱的哭声,低低的,断断续续,她急忙掀开被子跑进去。   月色下,见宁樱蜷成一团一动不动,但睫毛却一直在颤动着,有眼泪落下来,她走近了仔细看发现她脸颊通红,当下急忙把手覆在额头上。滚烫的好像火,红桑吓一跳,低声道:“主子,你病了,奴婢马上去惠妃那里禀告,给你请大夫。”   宁樱没有动静。   主子很容易得风寒,应该注意点的,红桑很自责,急忙往外走,到门口时,听到宁樱呢喃道:“娘……”   原来主子想家了。   红桑脚步顿了顿,突然有点心酸。   她自小就被父亲卖入了宫,对自己的家毫无留恋,只想在宫里能过上好日子,可宁樱不一样,是从官宦之家出来的,她却一直没有听宁樱念起过家人,今日才知宁樱心里也是惦记的。   红桑叹口气,去缀霞宫。   惠妃那边的宫女得知宁樱生病,急忙禀告惠妃,而后去太医院请大夫。   大夫问清楚之后,就知道是喝酒吹夜风着凉了,开了药。   第二日太后一早就得知宁樱病了。   “怎么突然就病了,上回来还好好的。”太后想起宁樱娇弱的样子,很是心疼,“叫金太医再去看看,用最好的药材。”   “是。”姜嬷嬷应声。   这一病又不知要多少天不能来,太后念着自己的计划,有点不太甘心,渐渐就生出一个念头,起身去秦玄穆下朝的路上。   见到太后,龙辇停下了,秦玄穆询问道:“母后有什么紧急的事情,竟来这里等候?”   “宁婕妤病了,”太后道,“病得很重,你随我去看看。”   秦玄穆一怔,随即有点哭笑不得,太后也太不择手段了吧。   “她病了,让太医看便是。”   “一直都没好。”太后皱起眉头,“我已经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看待,知道她这样我吃不好也睡不好,你说怎么办?”   这些日,秦玄穆被太后折磨的不轻,也许去一趟让她死心了也好,便道:“既然母后那么看重,孩儿就陪母后去棠梨殿。”   太后得偿所愿,急忙上了龙辇。   太后与皇上一起来探望主子,那是何等的荣幸,棠梨殿侧殿的宫女齐刷刷的跪下迎接,而主殿的杨昭仪气歪了鼻子,心道不过是一场小病,用得着太后大费周章的把皇上也劝来吗,太后就那么看重宁樱?   她当然会这么想,因为秦玄穆仍是一次都没有召见宁樱,显见不再喜欢。   太后让宫女起来:“宁婕妤可好些了?”   “好些了,奴婢这就去叫醒主子。”   太后道:“不用,让她睡着。”   秦玄穆眉头拧了拧。   去内殿的路上,他扫了一眼院子里的花木,只见真的种上了茉莉花,有些长得很高了,而兰花早已经凋谢。   他差点要离开。   太后却盯着他:“不知宁婕妤病了是否又要瘦上几斤呢,真是可怜。”   秦玄穆保持沉默。   来到内殿,他们走到床边,果见宁樱未醒,原本很白的脸有些发红,好像桃花的色泽。他瞧了一眼,不知为何就想起她醉酒时的样子,她躺在床上好像是格外的娇小,明明站起来并不矮。想着,秦玄穆背过身:“母后打算看多久?”   太后道:“等她醒来。”   秦玄穆语气很冷:“朕还要去文德殿,最多待一盏茶的时间。”   这孩子怎么这么无情?看到宁樱这样不心疼吗?太后心想,该不是真的不喜欢宁樱了吧?   她一时也没有办法了。   秦玄穆不想再看着宁樱,转去侧间。   映入眼帘的是靠墙的一排书格,书格不大,不过一手宽,上面齐整的摆着些书,他很快就发现了那本《周氏兰谱》,心里像被刺扎了下,目光下意识就往别处看,在书格的最边上有一本《九域志》。   那是舆图,秦玄穆有些惊讶,伸手拿下来。   打开一看,只见上面也有批注,宁樱全看完了,他在下方又找到了一本《北梁地理志》。   宁樱竟然喜欢看舆图吗?   秦玄穆弯下腰,又仔细的察看书格第二排的书,发现还有一叠宣纸折着塞在里面,他抽出来一看,顿时明白了一切。   每一张宣纸上都画了一座城池。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宁樱是想画《万国全图》。   只是,连大燕官员都花费数年没有完成的事,她怎么可能完成得了?秦玄穆拿着宣纸,让柏青把红桑叫来,询问道:“她何时画的?”   刚才秦玄穆去了侧间,红桑不敢跟去,没料到是发现主子画的舆图了,急忙道:“主子入宫前就画了,画了好几年呢。”   四年多吗?   他登基时命官员画的。   那一刻,他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当时他的这道圣旨,许多官员都不赞同,觉得费时费力,纷纷反对,只有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想要更了解大燕,想要了解大燕之外的世界,想要大燕变得更为强盛,他不想做井底之蛙,所以一再坚持。   可宁樱竟能理解他吗,在四年之前……   他把宣纸重新放了回去,然后与红桑道:“若告诉宁婕妤,朕要你脑袋。”   红桑吓得跪下来:“皇上,奴婢绝不告知。”   秦玄穆又走回内殿。   宁樱此时刚刚醒,见到秦玄穆吓了一跳:“皇上……”太后没跟她提起,怎么他也在这儿。   太后见机就道:“皇上也很担心你。”   骗谁呢,宁樱心想,肯定是太后想方设法把秦玄穆拉来的,太后这些天不就打得这个主意吗?她垂眸道:“只是小小的风寒,竟让太后娘娘与皇上如此挂念,嫔妾心里十分不安。”   “有什么不安的,”太后拍拍她的手,“你得快些好起来,我还等着听你弹琴呢。”   “是,”宁樱暗暗叫苦,“嫔妾实在不敢耽误娘娘与皇上的时间。”   再待着也确实不合适,太后笑着道:“你好好歇息。”便同秦玄穆离开了。   路上,太后问:“你后来怎么又过来了?还当你直接回了文德殿。”   秦玄穆道:“总要等母后一起走。”   是吗,但愿是因为宁樱。   太后苦口婆心:“我在宫中这么多年,还能看不出真心歹心吗,玄儿,宁婕妤是真的难得,你不想想别的妃嫔,哪一个像她这般敦厚……”   滔滔不绝,秦玄穆难得的没有打断太后,听完之后道:“儿子知道了。”   他确实知道了。   宁樱不是不喜欢他,是太过喜欢他,为他做了许多事,所以那次挡箭之后,自己的冷淡叫她伤心了。那日他去探望她,不过才说了三句话,不曾想了解她,也不曾真正的关心过。   她为此在跟自己赌气吧,刻意不用他赏的东西,秦玄穆嘴角翘了翘,但她心里肯定还是喜欢他的……四年前就画舆图了,她喜欢上他,应该更早,是五年前,还是六年前?   他这些天心里藏着的郁气忽然一扫而空。   作者:手滑。明天有事本来想放存稿箱定时发的,结果不小心直接发了,三更了啊,所以明天没更新了哦。。   宁樱:你想多了!   秦玄穆:嗯,你继续装。   宁樱:…… 第23章   红桑端药来给宁樱喝。   几个宫女围在旁边,都笑得很开心。   宁樱就怕她们胡思乱想,整天动些没用的脑筋,泼冷水道:“一看就是太后的主意,真当皇上想来呢?都别做梦了,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月桂的脸色立刻就暗了。   这些天太后的心思是很明显,而皇上确实不为所动,不然今日过来也不会撇下太后一个人看着主子。   只有红桑知道皇上发现了什么,但她不敢说,脑袋要紧。希望皇上看到舆图后,对主子能多怜惜。   因为金太医的医术是太医院中最为精妙的,药也是用得最好的,宁樱很快就痊愈了。   这日廖清妍又来了宫里。   “上回用宁婕妤画得画做了风筝,拿出去个个都眼红呢。”她依偎在太后身边,“姨母能否请她过来?我要谢谢她。”   太后当然依她。   琥珀便去棠梨殿请宁樱。   到了永安宫,宁樱行过礼之后,廖清妍笑着道:“我刚才跟姨母说风筝的事儿呢,真是辛苦你了。”   “无事,我平常也会画着玩,谈不上辛苦。”   说起来轻描淡写,但廖清妍觉得宁樱肯定是下了很大的功夫,不然怎么能画得如此漂亮,她跟太后道:“姨母,我想听宁婕妤弹琴,行不行?”   “当然行,只怕你听得痴了。”   “听痴了才好呢。”   太后笑,看向宁樱:“随便弹一曲给她听听吧,让她自惭形秽。”   廖清妍嘟起嘴:“姨母,你这就看不上我了?”   两个人十分亲昵,难怪太后想让廖清妍当皇后,一来是对廖清妍的喜欢,二来,这始终是她的表外甥女,如果嫁给秦玄穆,又生下孩子,那与贺家也有了一些真正的血脉联系。   宁樱道:“嫔妾弹一曲《长清》吧。”   “光是名字就很动听。”廖清妍托起腮。   她手指抚上琴,一阵悠扬的声音随之而起。   仿佛在夏日里下了一场小雨,淅淅沥沥的,廖清妍闭起眼睛,感觉自己是坐在了河边,脱了鞋袜,把脚放入水中,说不出的惬意。   耳边有风声,也有蝉鸣。   她浑身都觉得很舒服。   一曲终了,都没有回过神来。   太后道:“怎么样?”   廖清妍睁开眼睛,惊叹道:“闻名不如一听,我觉得我都能看见这首《长清》了,难怪姨母夸你。”   “何止是我夸,玄儿还赏了她一把‘九霄’呢。”   廖清妍一愣。   “‘九霄’是把前朝的名琴。”太后解释。   其实廖清妍不是惊讶这把琴,而是这件事,印象里她不记得有此事,可能是因为宁樱摔断腿的关系吧?这一世,她的腿好好的,是以秦玄穆才听到她弹琴?   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不过只是一把琴而已,秦玄穆又没有看上她,廖清妍展露笑容:“可惜我没有带什么好东西,不然我也想送呢,宁婕妤的琴艺是该配把好琴。”   太后揶揄道:“你就光想着送东西,怎么不想着自己也学一点?”她以前就希望廖清妍学琴。   “我怎么学,我可没有这样的名师……”说着灵光一闪,廖清妍道,“姨母,不如我拜宁婕妤为师吧?”   宁樱身子一僵,暗道这是在说笑吧?她可不想教她。   太后听了却非常欣慰:“我怎么就没想到?难得你愿意,实在太好了!”   “以后我学会了也可以弹给姨母听呢。”   “说是这么说,但学琴不是儿戏,你要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学十年都学不会。”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宁樱张了张口又闭上,最后还是插嘴道:“太后娘娘,这恐怕不太合适,凭廖姑娘的身份大可以找个京都的名师,嫔妾从未教过别人学琴,没有经验,怕耽误了廖姑娘的时间,还是另外……”   “没教过不正好学学怎么教吗?”太后笑了,“你不必紧张。”   “是啊,宁婕妤,你弹得琴曲是我听过的最好的,别人望尘莫及,我只想跟你学。”廖清妍心想,如果拜了宁樱为师,以后更有借口入宫,到时候就能时常见到秦玄穆。   宁樱头疼。   太后看出她的为难:“你可是怕清妍任性?我同你保证,如果她不听话,我必然会教训她,你不用管这么多,如果教不好我也不会说你一句。”又揶揄自己的外甥女,“她可不像你这么有天赋,也就是试一试罢了。”   话说到这份上,宁樱也没办法。   不过书上廖清妍是不喜欢这些的,想来也是一时的兴趣,过得阵子就会放弃了吧。   “既如此,嫔妾自当尽力而为。”   见宁樱告辞,廖清妍道:“我去送送她。”   宁樱心想,真不用。   结果廖清妍在她耳边说的一句,她脸色猝然一变。   等来到僻静之处,各自让宫女在远处等着,她急着问:“廖姑娘当真见到我表哥了?”   “是,他认出你做得风筝。”   宁樱就想起了那时候的情景,心里对江绪很是愧疚,当时他是劝自己不要入宫的,奈何她被秦玄穆迷了心魂,满脑子都是他,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你表哥很担心你,我让他放心,说你很得姨母喜欢,他后来说让你勿念家人,他们都安好。”   她的父母是真的安好吗,明明入宫时母亲哭得那么伤心,宁樱道:“多谢你了,廖姑娘。”   “这不算什么。”廖清妍笑着道,“举手之劳,因我时常出门游玩,不像宁婕妤你只能……”妃嫔一旦入宫,与坐牢无异,但她不一样,她就算嫁给秦玄穆,有太后疼着随时都能出去,母亲也能经常入宫。   如果她不是失去记忆,也会像廖清妍那么自由自在,又岂会连与家人说句话都不行呢?回到棠梨殿,想到双亲与弟弟,想到表哥曾经劝告她的话,她的心情变得低落极了。   红桑不知她们单独在一起时说了什么,只当是廖清妍欺负宁樱,皱眉道:“可是廖姑娘为难主子了?”之前是传过廖清妍与皇上单独见面的,莫非主子刚才受了气了,是不是有谁在廖清妍面前挑拨离间?   宁樱道:“不是。”   “那主子为何……”红桑皱眉道,“莫非是担心教廖姑娘学琴一事?”   其他宫女没跟去,月桂闻言笑起来:“主子的琴艺学了多少年,廖姑娘而今十五了,才开始学,能学多好?”   “你管她能否学好,”宁樱想到书上的廖清妍是如何风光,到底忌惮,此人绝不可得罪,“到时候你们都收敛着点儿,那可是太后的外甥女……尤其是你,红桑,别给我惹麻烦。”   红桑垂首道:“奴婢不敢,就是怕主子受委屈。”   “这倒不至于,太后已经说了教不好也不怪我。”   太后还是明事理的,红桑几个宫女都应诺。   而此时的文德殿里,秦玄穆刚刚写好一道圣旨,交给柏青。   柏青看到的时候,眼睛瞪圆了,虽然那天他知道秦玄穆发现了舆图,但也没想到突然就升宁婕妤为三品的昭容了。   “去宣旨吧。”   “是。”柏青飞快的走出了殿门。   宁樱正在殿内翻棋谱看,之前与惠妃玩双陆引起了她的兴趣,月桂突然跑进来道:“主子,柏公公来了。”   宁樱愣了下问:“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要主子去领圣旨呢。”   不是召见,竟然是领旨?那么就不是小事了,宁樱心里十分疑惑,急忙走去外面。   柏青站在殿门口,见到她时一脸笑意:“宁婕妤你莫紧张,是好事。”   “好事?”宁樱颦眉,实在想不出会是什么好事。   隔壁主殿听说柏青来宣旨,一个个都跑来看热闹,绮云道:“宁婕妤该不是要被打入冷宫吧?”   杨昭仪笑了,如果是这样,那宁樱也太惨了。   她到底怎么得罪皇上了?   柏青把圣旨打开,高声念起来。   杨昭仪听到前一句话,脸色就不对了,后来越听越难受,最后简直是难以忍耐,拂袖走入了殿内。   柏青的声音在耳边盘旋。   “宁婕妤即日起封为昭容,搬入玉芙宫。”   玉芙宫比缀霞宫还要离文德殿近,就在永安宫的右侧,皇上去永安宫请安,出来右转很快就能到玉芙宫,先帝在世时,那是丽贵妃的居所。   可宁樱偏偏只是昭容。   月桂几个极为奇怪,但很快她们就欢呼起来,管玉芙宫以前是谁住的,总之主子的位份升了,还拥有了自己的宫殿!   听着耳边的笑声,宁樱心里一阵恍惚,怎么就被升为昭容了?明明之前还在失宠啊。   作者:明天入V拉,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哦,订阅撒花的都有红包,么么哒~   另外打滚求下作者专栏的收藏,希望能破个六千~ 第24章   晚上,她坐在榻上发呆, 几个宫女在积极的收拾东西。   “这些都不要了, 玉芙宫肯定有。”   月桂道:“花瓶是云窑出的。”   “那是玉芙宫。”红桑再一次强调,“丽贵妃当年多受宠, 宫里的东西会比我们殿差吗,不信你明日去看看, 能把你的眼睛都看花。”   玉芙宫在整个皇宫中都是极好的一处地方,若非深得皇上喜爱根本不可能赐予, 但皇上是什么时候改变心意的?月桂疑惑的问:“姐姐, 你可知?”   红桑心想, 应该是看了舆图,皇上觉得主子痴情, 本来也是,世上哪里还有比主子更喜欢皇上的女子呢?可她没有胆子说, 只好道:“何必去管, 只知道主子又复宠便是。”   确实, 真要想, 那还得想前段时间皇上为何冷落主子呢,月桂没再吱声。   宫女们收拾好, 红桑服侍宁樱洗浴:“明日一早就搬去,主子早些睡吧。”   宁樱嗯一声。   今晚的话特别少,可能主子也是懵了。   她猜得没错,宁樱确实是懵了,上回生病时见到秦玄穆, 他并没有同她说话,看起来就像是被太后强行拉来的,且不说廖清妍已经回了京都,时常入宫,怎么他还会晋封她?不止如此,还让她搬入玉芙宫。   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宁樱实在捉摸不透。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事情起了这种变化,往后又会如何?玉芙宫的宁昭容,会是个什么结果?   听到这个消息,太后却是高兴极了,与姜嬷嬷道:“他早应该这么做了,害得我提心吊胆的就怕又不成……你明日送两盒珍珠,一对玉簪去玉芙宫。”   “是,”姜嬷嬷笑,“娘娘这回总算放心了吧。”   太后道:“没有呢。”她最关心的可是子嗣,现在顶多说只是踏出了第一步,谁知道这孩子何时临幸?但愿他不要再拖延了。   姜嬷嬷安慰道:“怕是快了。”   等到早上,宁樱还没睡够就被红桑叫醒:“快要到吉时了,得赶紧搬家,不能误了时辰。”   宁樱哭笑不得,嫁人呢,还吉时?   月桂上来替她穿衣:“主子,快些。”   一个个都兴奋得跟什么似的,宁樱心想,她们可真算是得偿所愿了,尤其是红桑,很早前就希望她能独占一处宫殿,谁想到,竟然还真的被她盼到。   宁樱洗漱好,来到殿外。   知道她早上要搬家,戴鹏已经派遣小黄门过来,因为离玉芙宫远,他们甚至带了几辆装运东西的马车。   “恭喜宁昭容。”领头的黄门来行礼,“如果昭容没什么要再收拾的,奴婢们这就搬过去。”   “搬吧。”她道。   黄门们立刻忙了起来。   从主殿出来的杨昭仪一眼看到了站在院中的宁樱,心里忍不住生出厌恶,明明已经不得宠了,倒不知她使了什么花招让皇上回心转意?昨晚上问宫女,她们一无所知,都说没见宁樱去文德殿。   那么,是因为上次生病吗?可也不至于吧,生个病就能升为昭容,与她同级?杨昭仪气得嘴唇都有些发颤。   宁樱发现了杨昭仪,走过去道:“姐姐,可是吵到你了?”   杨昭仪面上不得不装着理解的样子:“搬家能有不吵的吗,就是不知你会那么早走。”那些黄门也没有规矩,知道她是住在主殿的,却没有提前告知,一来就去侧殿了,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勉强撑着的表情真的难看,宁樱此番对着她,心里不得不说是有些舒服的,往后她不用再经常看到杨昭仪了。   “真是不舍得姐姐呢。”她叹气。   杨昭仪险些吐血,可偏偏她一直不知宁樱的虚实:“什么舍不舍得,都在宫里,要见还不容易?行了,你快走吧。”   宁樱颔首,转身走向殿门口。   其实在这里也不过住了几个月,没什么可留恋的,倒是……她突然回头吩咐红桑:“把茉莉花都带上。”   竟然只问茉莉不问兰花,红桑道:“主子,还有兰花。”   一直没送出去,也只能勉强带走,宁樱道:“我记得黄柑酒还剩下一坛吧?”   最后一坛了,她们要誓死保护,红桑忙道:“主子放心,奴婢们晓得,必定会拿好的。”   宁樱点点头。   去玉芙宫需一炷香的时间,刚刚到她就闻见一股花香,抬起头,发现原是墙内伸出了几根枝条,上面有晚开的樱花。   不如春时繁盛,但也极是可爱。   小黄门们陆续把车上的东西搬进去。   玉芙宫占地极广,从门外到内殿,竟也要走上一会儿,沿路树木葱茏,鸟语花香,比棠梨殿不知好上多少。而到得殿内,整套的檀木案几,精美的玉雕屏风,细腻的瓷器,摆满珍宝的博古架,每一样都让宫女们忍不住发出惊叹。   月桂仔细看过之后道:“一点灰尘都没有,看来皇上已经命人打扫过了。”   红桑笑道:“皇上还真细心,”问宁樱,“主子可要去叩谢皇上?”   宁樱其实也在犯难。   以前都是些小物件,没必要,但这都提位份了,还赐下玉芙宫,照理该去,可她心里不愿意。   她有点怕。   也说不清楚是怕什么,可能是不能预知以后的事情了。   她道:“再说吧。”   红桑目瞪口呆:“主子,你怎么能……”   宁樱歪在美人榻上:“昨晚都没睡好,累极了,让我歇息会。”   这种时候不急着去拜谢皇上,还要睡觉……   见主子阖上眼帘,月桂小声道:“姐姐没发现吗,主子自从得了风寒之后就这个样子了。”   确实是啊,那病看来不简单,将主子整个都改变了,不过因祸得福,就这样还能升为昭容呢,红桑道:“罢了,皇上愿意宠着,我们还说什么?”只愿主子不要后悔,这般懈怠,就不怕又像上回那样遭受冷落,到时可没有舆图救她呢。   她们去整理别处。   半个时辰后,太后送的东西到了,姜嬷嬷恭喜了一番:“太后说,宁昭容缺什么尽管报上去。”   “多谢太后娘娘,这里什么都有,不缺。”   知道宁樱不是贪得无厌的主,姜嬷嬷笑道:“换个地方怕不习惯,你先适应下,太后过几日应会召见你。”   “是。”   姜嬷嬷又提醒:“奴婢第一次见皇上主动升妃嫔位份的,宁昭容,你怎么也得去好好感谢下皇上。”   宁樱道:“我知道。”   她目送姜嬷嬷离开。   红桑几个把红木的描金盒子打开来,只见里面除了一对羊脂玉的玉簪外,都是珍珠,一颗颗大如拇指,极其圆润,有米黄色的,有粉色的,还有白色的,随便一颗都很昂贵。   “太后真大方,”红桑把其中一支荷花头的玉簪给宁樱戴上,“与主子好般配。”   宁樱伸手摸了摸玉簪,心想太后送这么厚的贺礼,无非是希望她与秦玄穆和睦,将来为皇家开枝散叶,只是那未来皇后就是太后的表外甥女,此事就显得荒谬了。   若太后有一日知道廖清妍的意思,不知会如何,宁樱把玉簪拔下:“去太后那儿再戴吧,别磕坏了。”   听起来似乎很珍惜,红桑没有阻止。   午时膳房送来的吃食与平日里不同,每一道都摆得极为精致,让人垂涎。   红桑道:“主子可瞧见了,连厨子都知道见风使舵,何况是主子你呢?等吃完饭主子就去文德殿吧。”   宁樱不说话,夹了块松菌放进嘴里。   “姜嬷嬷的话就是太后的意思。”   宁樱又去吃石蟹。   “主子要是不听,得罪太后,指不定这玉芙宫很快就被收回去了,主子还得住回棠梨殿,跟杨昭仪作伴。”   到时候,杨昭仪怕是要嘲笑死她了吧?宁樱手一顿:“谁说我不去的,用得着你唠唠叨叨?”   红桑高兴了,急忙去给她剥蟹肉。   等吃完了,惠妃偕徐贵人,张贵人等妃嫔前来恭贺。   “杨昭仪说在棠梨殿已经贺喜过了,故而不想再来打搅。”惠妃笑着看宁樱,“我们如今离得近,可时常见面。”   这二人都是一宫之主了,不像她还住在小小的玉翠轩,徐贵人转头看向外面巨大的院子,心里嫉妒极了。   幼时,她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将来要为家族谋取最大的利益。她不甘心被这么牺牲掉,索性后来选择了入宫。   搏一搏,能得皇上宠爱的话,诞下皇子,她的身份就不单单是徐家的庶女,而是皇子的母亲,以后甚至是太子的母亲。哪一日如果能登上凤位,徐家所有的人都得拜服在脚下,为曾经的轻视而后悔。她也为此付出了努力,相信自己能被皇上青睐。   然而,后来发生的一切击碎了她的梦。   张贵人见之一副失魂的样子,讽刺的笑了笑,走上来道:“瞧见没有,一院子的花,好多还都是樱花。”   言下之意,皇上很喜欢宁樱,为此细心到刻意选了玉芙宫。   徐贵人道:“还有很多兰花,你怎么不说?”宁樱也不是天然就得皇上的喜欢的,她难道没少花功夫吗?   还不是种兰花,挡箭?她只是运气好,正好合了皇上的胃口。   张贵人道:“这不是兰花。”   “怎么不是?”徐贵人指着远处的花苗,一大片呢,“昭容姐姐,这是兰花吧?”   宁樱莞尔:“这是茉莉花。”   什么?   徐贵人愣住,这么多茉莉花?她刚才并未细看,只以为宁樱为讨秦玄穆欢心肯定是种了很多兰花,她此时抬头打量着宁樱,看到宁樱腰间的香囊上也是绣着茉莉花,一时心中极为奇怪。   倒是惠妃不觉得诧异,因她去请宁樱画画的时候,棠梨殿侧殿就种了许多茉莉,今日只是一起带过来。   “你今日搬家,许是累了,”惠妃柔声道,“就不多打搅了。”转头吩咐别的贵人一起离开。   刚才姜嬷嬷都提醒过了,也只能去文德殿,宁樱坐到梳妆台前。   红桑上来给她打扮。   宁樱生得好,平常穿着素雅时清丽脱俗,适宜远观,但若花些心思,又是不一样的风情。   拿起桃红色的胭脂,红桑打算给宁樱抹上,扮个浓妆叫皇上更为惊艳,谁料被宁樱识破,阻止道:“文德殿偶尔会有臣子拜见,你将我弄得花枝招展的成何体统?”   皇上洁身自好的名声在外,红桑只好收手。   出玉芙宫时刚过午时,太阳正烈,出门都是打着油伞。   幸好离得近,很快就到,宁樱身上的汗都没有来得及出。   见到她,柏青笑了,宁昭容总算聪明了一回:“请宁昭容稍候,奴婢马上就去禀告。”   他飞快的走入文德殿。   “皇上,宁昭容求见。”声音都比平时响亮。   到底出现了,秦玄穆搁下笔:“让她进来。”   柏青领命,出去告知宁樱。   白日里的文德殿看起来格外的富丽堂皇,连地面铺着的青砖都能照出人的影子,宁樱进去的时候有点紧张,心想赶紧把此事解决了也好早点离开,故而走得很快,等到御桌前,跪下行礼道:“妾叩谢皇上恩典。”   秦玄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只见穿着打扮一如往昔。   “起来。”他道。   宁樱便起来了,酝酿下一句话准备告辞。   结果秦玄穆又让她过去。   宁樱不想去,可也不好违抗,走到御桌旁停下。   “玉芙宫如何?”他问。   “绝佳之处。”这她不能昧着良心,在整座内宫中,只有永安宫与景阳宫两处宫殿能比得上,前者是太后住的,后者则是历来皇后的居所,“皇上圣恩,妾心里自问愧不敢当。”   “你的意思,是要朕收回吗?”   没想到他这么说,宁樱愣住,过得片刻后道:“皇上是可以收……”还未说完,就见秦玄穆站了起来。   他长得高,立时就让她感到了一种压迫感。   宁樱往后退。   “别又撞到桌子。”他提醒。   宁樱一僵,脚步顿住。   秦玄穆抬起她下颌,气息逼人。   许久没离那么近,宁樱的脸忍不住发红,心跳的咚咚响,她就知道过来准没好事!   “不知会否有臣子求见?”   “不会。”秦玄穆盯着她。   颤动的睫毛下,她清澈的眸子看向了别处,仍没有正视他。但秦玄穆现在已经不在意了,反而觉得赌气的宁樱很可爱,特别可爱,他摩挲着她小巧的下颌:“既然来见朕,怎么也不笑一下。”   突然提这种要求,宁樱愣住。   “不会笑吗?”他扬眉。   这事傻子都会,宁樱敷衍的满足,但笑的时候突然发现,她从来没有当面对他笑过。以前在远处看着时,会忍不住偷偷的傻笑,但后来他来探望自己时,却偏偏紧张的笑不出来了。   她眉眼弯起,添了几分甜美。   如果是真笑的话,会更好看吧?秦玄穆低下头亲她。   不知是不是因为隔了一阵子,宁樱觉得他亲了许久,中途一度将吻延至耳边,绵绵密密的,好像火一般落在脖颈。宁樱想逃逃不走,被亲得站不稳,他却箍住她的腰,毫不留情。她后来实在难以忍受痒意,手指在他胳膊上抓,将他的衣袖揉在掌心,感觉再用力指不定就要被判个忤逆罪了,秦玄穆才放过她。   等结束了,他道:“你退下吧。”   刚才为抵抗他的吻,宁樱费了不少力气,实在累极了。   背影可称是落荒而逃,秦玄穆收回目光,把皱了的袖子卷起,发现胳膊上有她指甲的痕迹,一点点红,小小的月牙状。想起她刚才被亲到耳朵时,软弱无力好像个小猫儿急得挠人的样子,嘴角不由翘了翘。   柏青回到殿中,发现皇上的脸上明显多了一种愉悦感,看奏疏都比平时顺畅——果然多见见宁昭容没坏处!   红桑见主子出来了,撑起伞遮阳。   “皇上可说什么了?”宁樱进去很久呢,比她想象的长。   “没有。”   “是吗?”红桑目光落在她唇上,还有脖子上。   宁樱下意识收紧衣襟。   一片片花瓣似的梅红色映在上面,红桑马上就看到了,掩不住笑意:“看来皇上这些天很想念主子。”   宁樱不置可否,她有种莫名的感觉,好似他跟前两次亲她时不一样。   第一次,她抓了一下秦玄穆就停住了,那次咬他时也是,但这回却没有,她都差点痒得哭了……   总感觉他是故意的。   红桑见她突然神游天外:“主子,你说皇上晚上会不会过来?”   这句话成功的把宁樱吓到。   “不会的。”   “为何?皇上让主子住在玉芙宫,可不就是希望主子离得近一些吗?”   “离得近又如何?皇上的御厨不比玉芙宫的好?再说,你何时见过皇上晚上去哪个妃嫔的住处的?”   都已经晋封为昭容了,主子还没个数不成?红桑揶揄道:“要这么说,奴婢还没见过皇上把哪个妃嫔亲成这样的呢。”   脖子上都是痕迹,皇上难道对别的人做过?   宁樱的脸一下通红,第一次感觉说不过红桑了,她狠狠瞪红桑一眼:“给我闭嘴!”   主子害羞了吧,红桑笑眯眯的闭上嘴巴。   但晚上的时候她不消停,跟月桂两个人在殿门口探头探脑,就巴望着秦玄穆能出现。   瞧见她们这个样子,宁樱也有点担心了。   但凡皇上提位份,又搬迁,多半是要临幸的,或许是临幸之后才会有这种晋封与赏赐,绝不会什么缘由都没有,而今日他亲她的时候似乎也格外热情……   不会真的来吧,如果来了,她该怎么办?   宁樱心里七上八下,翻着书,目光时不时飘到外面。   幸好等到亥时,还是很安静,她才放心的去睡觉。   这日廖清妍又来宫里,找得借口是学琴。   太后道:“你让琥珀领着去玉芙宫吧。”总是去学习,第一次登门拜访应该的。   “玉芙宫?”廖清妍诧异,“宁婕妤何时搬入玉芙宫了?”玉芙宫应该是贵妃这样品级的才能住吧。   “就前几日的事情,不止如此,她还被封为昭容。”太后很是欢喜,“清妍,你既然去见她,便恭贺一下吧……”叫姜嬷嬷找来一对手镯,“拿去当贺礼。”   廖清妍脑中嗡嗡作响,一时都没有听清楚,茫然的接过装玉镯的盒子。   等快要到玉芙宫的时候,她才清醒过来。   “琥珀,皇上很喜欢宁昭容吗?”数日不见,她居然从五品升到三品了!   “是啊,宫里的妃嫔,只有宁昭容的位份是皇上封的。”   廖清妍手指紧紧握住了盒子,咬住嘴唇。   前世分明没有这回事的,太后提起秦玄穆,都是满脸忧愁,说他一直不曾临幸妃嫔,生怕断子绝孙。后来有没有绝后,她不知,毕竟她也是很早就去世了。   可在此之前,宁樱根本没有得到秦玄穆的喜欢啊。   嘴唇都咬出了一道红色,廖清妍低声问琥珀:“皇上可曾……表姨母就等着抱孙子呢。”   琥珀摇摇头:“这倒没有。”   廖清妍马上松了口气。   如果只是升个昭容,搬个宫殿,那不算什么,也许是宁樱没有摔断腿,被秦玄穆看到她弹琴了吧,那就只能算是个奖赏,跟那什么“九霄”是一样的。   廖清妍静下心来。   听说廖清妍到了,宁樱出来迎接:“怎么太后没有召见我,反而劳廖姑娘过来了?”   “姨母让我恭贺你呢。”廖清妍把手镯的盒子递给她,“恭喜你升为昭容。”   “这太贵重了,我可不敢收。”   “你收下吧,不然姨母会说的,你不是没见过她嫌弃我的样子。”廖清妍嘟嘴,“反正也是姨母的东西。”   太后的意思,宁樱自然不便拒绝,道谢一声侧身请她进去。   廖清妍没有立刻走,回头看了一眼院中的花木,有一些晚樱尚且在开着,一朵朵清丽可人,仿佛是宁樱的样子。   樱花,是因为宁樱的名字吗?   “宁昭容,听说皇上很喜欢你呢。”   宁樱脚步一顿,回过身:“廖姑娘听谁说的,皇上怎么会……”说着垂下眼帘,“并没有,皇上只是喜欢听我弹琴。”   廖清妍是未来皇后,她傻了才在她面前炫耀。   当然,也没什么可炫耀的,只是亲了亲而已,在将来的漫长岁月里,那不过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   她好像很失落,廖清妍又略微放松,看来自己没有猜错,秦玄穆怎么会喜欢宁樱呢?宁樱这种傻子,为了一个男人竟然去挡箭,谁又会珍惜?廖清妍安慰道:“宁昭容你这么好,皇上早晚会发现的。”   她是很好,这一点用不着别人来跟她说,宁樱请她入座,让红桑看茶。   廖清妍四处打量。   这玉芙宫以前是丽贵妃住的,丽贵妃是倾城的美人,先帝极为喜欢,有阵子日夜宠幸,丽贵妃当时的地位仅次于皇后,也就是她的表姨母,但最后还是削发为尼了。   在庙里吃斋,为先帝点长明灯,廖清妍心想,所以只要是妃嫔,没有谁的下场是好的,她要当就当皇后。   “宁昭容,你现在教我弹琴吧。”既然宁樱的琴艺能让秦玄穆刮目相看,她学了总没坏处。   以后还能去弹一弹,让他点评下。   没想到她那么积极,宁樱走去琴台前。   想到“九霄”,廖清妍看向那把琴:“这是九霄吗?”   “不是。”宁樱一顿,“我要教你,那得要两把琴。”她让红桑把九霄拿出来,“廖姑娘就用这把吧。”   红桑脸色一变,暗想主子也太和善了吧,这琴是皇上赏的,凭什么要给廖清妍用?   她重重咳嗽一声。   宁樱当没听见。   比起宁樱原先的那把旧了的琴,“九霄”叫人眼前一亮。   难怪被称为名琴,实在是非同一般,廖清妍虽然自己不弹,但生在簪缨世族,对好东西的鉴赏本事不差,她手指拂过琴弦:“这琴怕是百年都难出一把呢,难怪会被收入宫里,不过能被宁昭容你弹,也是这把琴的福气。”   这种称赞宁樱受了,就是可惜此琴是秦玄穆的赏赐,她真的不喜欢弹。   宁樱开始教她最基本的功夫。   没弹几下,廖清妍的手就疼了:“果真是不太合适。”   琥珀道:“许是姑娘的手太娇嫩。”   廖清妍的肤色白,手也一样,指尖已经有些发红。   可红桑看不得,暗道主子的手也娇嫩,可谁会像她弹一下就喊疼呢,再说了,想学好琴,怎么能不花费功夫?主子种个兰花,酿个酒都有那么多讲究呢。不过之前宁樱已经叮嘱过,红桑不敢开口讽刺。   “要不你休息一下吧,也不要操之过急。”宁樱走过来,看了看她的手,“真伤到了,太后也会担心。”   “嗯。”廖清妍点点头。   宁樱坐到一边摆弄花插里的花。   青色的鹅颈瓶里有一支粉色的牡丹,一支萱草还有两支樱花,错落放着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然而宁樱的容色似乎比这些花更来得吸引人,廖清妍看着她,心里忽然有些担忧,秦玄穆真的只是因为她的琴艺吗?   看廖清妍突然不说话了,宁樱问:“廖姑娘可要吃些点心?”   廖清妍心绪不宁:“不用了。”站起来道,“我还是去姨母那边吧,过几日再来跟你学……哦,过几日是端午了,我要同母亲来宫里过节,不知可会见到宁昭容。”   “这得看太后娘娘的想法,不过我之前见到靖国公,他想必也会陪太后过节,也许太后不用我们这些妃嫔去凑热闹。”   廖清妍没再说什么,告辞离去。   但并没有直接回永安宫,她跟琥珀说:“还想去看看澄瑞亭的鱼,不知又长大没有。”   太后心尖上的小姑娘,琥珀自然领着去了。   但没有上次的运气好,秦玄穆一直没有出现。廖清妍想到他冷淡的表情,心里有些刺刺的感觉,转身道:“这鱼好似长不大,算了。”   等回到永安宫,太后问:“学琴学得如何?”   廖清妍把手指给太后看:“我没用,一弹就疼。”   “哎呀,怎么会这样,那算了,以后不要再学。”   “这不行,说好学的怎么能反悔?”廖清妍笑一笑道,“姨母不是喜欢听吗,我一定要学会。”   太后揉揉她的发髻:“何时这么乖巧了?教我更舍不得你。”   “舍不得我?”廖清妍奇怪,“为何?我可以日日来宫里看姨母的。”   “瞧瞧你这孩子,都忘了自己几岁了?上回就说起给你定亲的事情,我不得要替你好好选?虽说可以再留一两年,但总是要嫁出去的,往后孝敬公婆,操持内务,生儿育女,哪里还能经常往宫里跑?”   廖清妍眼角一热。   前世就是如此,她嫁给齐家之后,就没有办法总见太后了,太后虽然惦念,但也会收敛,生怕引起齐家的不满。   太后总是很顾大局的。   廖清妍扑入太后怀里:“我想留在宫里陪姨母。”她得把心意表明了,省得太后替她择夫,再者,宁樱也真的让她感觉到了一点威胁,她不能再拖着。   太后起先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廖清妍红着脸再一次道:“我想一直陪着姨母。”   一直陪着她?   那是……   太后狂喜:“清妍,你是说真的吗?”   在她小的时候,太后就打这个主意了,希望廖清妍以后嫁给秦玄穆,亲上加亲,结果别看廖清妍小小年纪,却已经知道拒绝,说不要住在宫里,说害怕。太后当时就恼极了先帝,但先帝一直都是这种浪荡的性子,又能如何?要不是只有他一个嫡子,太子铁定是当不了的,后来也难怪别的藩王要造反。   现在这表外甥女竟然肯了,太后笑道:“清妍,你可是喜欢玄儿?”   廖清妍害羞的不说话。   太后笑得更大声了:“好了,我知道了,不过你母亲那里……罢了,我能说服她。”   廖清妍用蚊子般的声音道:“不知皇上……”   “他当然愿意,你是他少时就认识的,为何不愿?”太后道,“我马上就跟他说。”   廖清妍拉住太后的手:“莫要,姨母,你答应我,先不要说。”   “怎么,你怕他不肯?”   廖清妍点点头。   会不肯吗?   太后思忖,然后突然间就想到了宁樱。   坏了,她怎么忘掉了宁昭容?她这儿子现在正喜欢宁樱呢,也许不会想到娶妻。   不过,妃嫔始终是妃嫔,娶妻也并不冲突吧?宁樱虽然好,但她的家世不足,宫里总得要有个皇后的,太后思来想去,半响道:“好,我答应你先不说。”   廖清妍松了口气,她并不想让秦玄穆知道她喜欢他,这样太没有面子。   “姨母你得帮我。”她弱弱的道。   “当然,我不帮你帮谁。”太后跟姜嬷嬷道,“晚上请皇上来用晚膳,”看着廖清妍,“你也留下来吧。”   姜嬷嬷便去了文德殿。   平常秦玄穆也会陪太后用膳,但姜嬷嬷亲自来请,就显得有些古怪,暗道莫非太后又像上回那样,把宁樱放在永安宫画画,好让他见到?   秦玄穆道:“朕稍后就去。”   姜嬷嬷告退。   处理完事情,秦玄穆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袍,淡淡的月色,敛去些逼人的威势,方才去永安宫。   谁想到一踏入殿门,才发现宁樱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廖清妍。   秦玄穆扬眉道:“是你。”   这般浅的颜色使得他添了几分出尘之气,宛如谪仙,廖清妍此时才发现,他生得一点不比齐湛差,斯文的时候能斯文,换身衣服也能显得英气勃勃,她脸色不由泛红:“姨母让臣女留下用膳,不知有没有打搅皇上。”   天色已暗了,秦玄穆道:“这个时候母后竟不让你归家?”   “臣女也是难得陪姨母,往常都是下午就走的……”   既然有廖清妍陪着用晚膳,那还请他来做什么,又不是廖明翊在宫里,他与一个小姑娘有何可说的?秦玄穆询问:“母后人呢?”   “姨母有事吩咐姜嬷嬷,要皇上稍候。”廖清妍知道太后是为帮自己,好让她与秦玄穆能单独相处。她走近一点,与他并肩,“今日臣女入宫与宁昭容学琴了。”   “是吗,她教得如何?”太后还没有来得及提,秦玄穆不知,不过他觉得凭宁樱的琴艺完全可以担任夫子。   “宁昭容教得很用心,可惜我笨,怎么也学不会,只是弹了一会儿,手就……”   修长的手指上面仍有红色的痕迹,秦玄穆瞄一眼:“又不是舞剑。”   “可‘九霄’的琴弦真的很利。”   秦玄穆脚步顿住:“她把‘九霄’给你弹?”   “是,”廖清妍笑着道,“宁昭容人真的很好,这么一把好琴竟然让我用呢,难怪皇上会封她为昭容。”   秦玄穆沉默片刻后道:“‘九霄’这样的琴几乎没有缺点,如果你觉得它的琴弦都用得不舒服,这琴趁早就别学了。”   廖清妍呆住。   “我,我刚刚才学,许是要慢慢习惯。”   “朕只是给你一个建议,”秦玄穆淡淡道,“学些皮毛并无用处。”都几岁了,何必勉强去学琴。   这话把廖清妍气到了。   他怎么就知道自己学不好?他就不能安慰她一下吗?廖清妍咬着唇,眼眶忍不住泛红,心想难怪没有妃嫔能得宠呢,他这样说话,谁又能受得了,还有谁敢来接近他?不过……宁樱怎么就能搬入玉芙宫,成为他主动晋封的妃嫔呢?   他跟宁樱说话时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廖清妍忽然很想知道,这样她心里也有个底。   “皇上,宁昭容今日教臣女弹琴,臣女能否请她过来一同用膳?”她请示秦玄穆。   作者:今天撒花都有红包哦~   宁樱:……求放过!   秦玄穆:你该求朕。   宁樱:哼。 第25章   此时的宁樱正在用晚膳,桌上一碟蚕豆瓣炒虾仁, 一碟香袋豆腐, 一碟酱切肉,还有一碗清笋汤, 色泽鲜丽,香味扑鼻。   烧得十分合她胃口, 宁樱正慢条斯理的吃着,忽然就听月桂说太后有请。   这个时候总不至于是要听琴吧?宁樱放下筷子询问。   月桂道:“自然是去用膳了, 太后娘娘真的很喜欢主子呢, 总是想到主子。”   宁樱觉得没那么简单。   如果是用膳, 太后肯定不会掐着时间来请,刚才她饭都吃了几口了, 宁樱思索着往永安宫而去。   等到了殿门口她惊讶的发现,不止廖清妍在, 秦玄穆竟然也在。这种情况实在不应该请她, 宁樱愣了愣上前行礼。   此事是秦玄穆同意的, 太后后来才知, 睨了廖清妍一眼,暗道本是想让他二人多多亲近, 结果竟然请了宁樱来,这孩子怎么想的?不过也好,身为皇后,必然要学会接受妃嫔,太后让宁樱坐下:“清妍说想谢谢你, 便请了一同用膳。”   恐怕是想试探什么,宁樱垂下眼帘,规规矩矩的道:“嫔妾不才,并没有教会廖姑娘什么。”   在烛灯的照耀下,宁樱跟秦玄穆身上的衣着十分显眼,竟是同一种颜色,廖清妍起先一惊,但随后又想,秦玄穆并不知宁樱会来,定是巧合,就笑着道:“不,宁昭容你教的很好,是我耽误了时间,下回必不会如此……不过刚才皇上说‘九霄’的琴弦已经十分之好,让我不要学了呢。”   廖清妍的手很娇嫩,许是心疼吧,宁樱道:“皇上这么说也是体恤廖姑娘。”   是吗,廖清妍脸一红,飞快的睃向秦玄穆,结果却发现他面无表情,一时也不知是何意,便问:“宁昭容,那你说我该不该学下去?”   “还得看廖姑娘自己的心意,但凡坚持,总能办到的。”   她目不斜视,行礼后再没有看过他,倒是对廖清妍有问必答,秦玄穆盯着宁樱,心想她还真忍得住,就看能忍到何时。   太后见廖清妍才学了一天,打趣道:“清妍,你岂止是两天打鱼三天晒网,你是想天天晒网吧?好不容易宁昭容愿意教你,你就这么应付?”   不能让姨母失望,廖清妍解释:“我不是不想学,是怕学不好,皇上又对我冷嘲热讽。”   这算冷嘲热讽?秦玄穆挑眉:“你幼时也不是没学过琴棋书画,但哪一样是超过十日的?如今学琴……”   以前的事他记得,廖清妍心头暗喜,抢着道:“我会把琴学会的。”到时候让他后悔今日所言,转头问宁樱,“宁昭容,你仍愿意教我吧?”   她恐怕没有拒绝的本事,宁樱颔首:“当然愿意。”   本就是请着来吃饭的,见天色已晚,太后让宫女们把膳食端上。   其间,廖清妍坐在太后身侧,时不时得向她撒娇,十分亲密,反观宁樱跟秦玄穆,却是除了进食外就没怎么开口了。   据此,廖清妍觉得秦玄穆可能对宁樱也没什么喜欢,不然岂会一句话都没有与宁樱说,而宁樱……更是傻了,明明心里喜欢秦玄穆,愿意为他挡箭,可竟然也能装得无动于衷,连个娇羞的样子都没有。   廖清妍同情归同情,心里始终放下了一块石头。   宁樱只是琴弹得好,但人还是那个人,前世秦玄穆没有看上她,今世果然也不会,是她多虑了。   廖清妍暗自思忖时,太后也没少注意那两个人,心想秦玄穆才封了宁樱为昭容,可宁樱入殿之后别说暗送秋波,什么举动都没有。这孩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傻,不知道争取,不过作为妃嫔没有野心也是好事,太后道:“宁昭容,我看你今日教清妍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宁樱起身行礼:“是。”   她早就巴不得走了,看秦玄穆这身装束,应该就是为廖清妍而换的,她杵在这里只会打搅他们。   宁樱告退。   太后看向秦玄穆:“是我留清妍在这里用饭的,不料弄晚了,玄儿,你使人备轿送她回去。”   为何要他吩咐?秦玄穆见宁樱走了,更没兴致:“母后一句话罢了,还要儿子下令?儿子还有事。”   “这么晚还有事?”太后其实是想让秦玄穆顺便送一下廖清妍,当然不是送回家,就是送去坐轿,路上也能再相处会。   “事情不分早晚。”秦玄穆站起告辞。   太后眼睁睁瞧着他离开,恼得拍了下桌子。   “姨母也不必这样帮我的,可能我才回京都,皇上与我不熟悉。”廖清妍心里失望,但还得安慰太后。   太后笑着拍拍她的手:“你越来越懂事了,我不信他会不喜欢你。等端午节再过来……对了,你不如替他做个香囊。”   廖清妍摇头:“这不行。”他都没喜欢上她呢,凭什么给他做香囊。   “还害羞呢,那算了。”太后心道,看今日的情况,恐怕宁樱也不会给秦玄穆做香囊,那一个也是太过老实。   太后使人送廖清妍回去。   路上,难得两个宫女没说话,宁樱感觉她们突然变成了哑巴似的,但转念一想,可能是因为廖清妍。   原先红桑总觉得她能得宠,今日见到太后对廖清妍的疼爱,也是有所忌惮了吧?本来书里廖清妍就是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但凡谁与她作对都没有好下场,尤其是女子,所以她还是安安静静的过她宁昭容悠闲的日子吧。   宁樱抬头望天:“今晚的月亮真圆。”   还有心情看月色,红桑不得不佩服主子,要是她不知得多担忧。   太后今日那么晚还留廖姑娘用膳,又请了皇上,恐怕是有让廖姑娘为后的心思了,可主子刚刚才有复宠的苗头,万一太后偏心,要帮廖姑娘,那主子的处境……   她长叹口气。   遭受多次打击,徐贵人终于挨不住病了。   听说大夫已经看过,开了三日的药,宁樱吩咐月桂:“你替我去看看,带些枇杷,能止咳。”   眼下是枇杷成熟的季节,月桂去膳房要了些,随后就去玉翠轩。   到得时候发现杨昭仪也在,她有些惊讶,行一礼后道:“主子很担心徐贵人你,叫奴婢送些枇杷来,吃了有好处。”   徐贵人淡淡道:“多谢你们主子了,等我痊愈后必会去拜见。”   月桂告辞。   “姐姐你也吃一点这枇杷吧,好歹是昭容送的。”徐贵人的口气中不无讽刺,“昭容百忙之中还记得我,也不容易。”   杨昭仪剥了一只吃,笑道:“你这病是合适吃枇杷,也不要怪宁昭容,她可能心情不好。”   徐贵人怔住:“为何?”   宁樱不是都升为昭容搬入玉芙宫了吗,这么风光,还想怎么样?   “前几日的事没听说吗?她被太后请去永安宫了,陪着皇上,还有廖姑娘吃饭,你琢磨琢磨这是何意?”   “宁昭容是在教廖姑娘弹琴吧。”   “又得教弹琴,还得陪吃饭,你猜宁昭容会如何?”杨昭仪拿帕子擦擦手上的枇杷水,“她往前多得太后喜欢,隔三差五的去弹琴,太后还让她一整天都待在永安宫,但那个廖姑娘来了之后,太后又是怎么做的?你记得吧,让她给廖姑娘画风筝呢,可不是从天上掉到地下了,她会不怨恨太后?你觉得她还有心情来看你吗?”   原是如此,徐贵人恍然大悟。   “不过皇上仍很喜欢宁昭容,你我也只能靠边站。”杨昭仪幽幽的道,“你好好歇着吧,别多想了。”   等走到门外时,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她唇边浮起一丝冷笑。   却说贺禹这几日总想起宁樱。   自从妻子去世后,他一直没有续弦,尽管因太后的关系许多家族都想要把女儿嫁入贺家,然而却没有入得了眼的。后来他四处游历,去过一座又一座的城池也没有遇到能让眼睛一亮的女子。   结果回京后,这个人却出现了。   贺禹昨晚上甚至做梦都梦到了她。   可宁樱偏偏是秦玄穆的妃嫔。   照理,皇上的人他不该动这个心思,但秦玄穆不一样。   早前太后要给选妃,他不愿意,是太后一意孤行硬是挑了十来个女子,就在去年,太后跟他诉苦,秦玄穆一个都没有临幸,当时他还说,“姐姐,何必害了这些女子,放出去得了。”   但是太后不肯,说还要再等等,也许会有转机。   那时他不知,宁樱就在宫里了。   贺禹手指摩挲着茶盅,寻思半天,突然站起来使人备车。   秦玄穆刚召见吏部的几位官员,听听他们打算提拔谁填补空缺,贺禹在外面等了会儿方才能进去。   “舅父怎么又来了?”秦玄穆瞧他一眼,“有要事?”不是前不久才见过吗。   贺禹心里颇为畏惧,但寻寻觅觅好不容易遇到合意的女子,怎么也得争取一番。再说,此事也有先例,燕光宗曾经就将他的一位妃嫔赐与手下的将军,所以也未必不行,他正色道:“臣有事请求皇上。”   秦玄穆道:“说吧。”   官职是撤了,但贺禹的请求若不过分,他仍会满足。   贺禹走近两步,轻声道:“皇上,此事较为特殊。”   “何事?”古古怪怪的,秦玄穆扬眉,“直接说吧。”   贺禹吞咽了一下,鼓起勇气道:“宁婕妤才貌双全,臣颇为倾慕……”   秦玄穆的目光忽地专注了起来。   被他瞧着,贺禹后面的话几乎说不出口,硬着头皮道:“臣望皇上成全,臣到时会让她隐姓埋名,无人知是从宫中出来的。”秦玄穆介意,完全可以寻个借口对外称宁樱已被打入冷宫,或是得了别的惩罚,无人会来追究。   这么荒唐的话他竟然能说出口,秦玄穆手指在御桌上敲了敲:“你只见了她一面吧。”   “是,”贺禹低声道,“虽是一面,可有些人见一面足矣。”   秦玄穆蓦地想起他看着宁樱的样子。   此话确实有几分真。   他的目光如刀,在贺禹身上划过:“你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贺禹听着他清冷的声音,突然之间不敢回答了,感觉心跳得好像擂鼓:“臣……臣……”   秦玄穆淡淡道:“滚出去。”   “是。”贺禹毫不停留,逃得飞快。   等走到外面后,他的汗忽然就全流了下来,将中衣都湿透。   太后刚刚起,就听说贺禹来拜见。   前阵子才见过,怎么又来了?太后很奇怪。她刚歇了一个午觉,此时起来洗漱了下,命琥珀请进。   姜嬷嬷道:“许是跟娘娘分别时日太久,想着多亲近亲近。”   太后看着镜子里自己日渐衰老的容颜:“我倒是不要他怎么亲近,他最好快些续弦,给廷扬找个娘亲,这比什么都好。”   “国公爷许是看花了眼。”   太后摸摸自己的眉毛:“那倒是,选的人越多他越不知道选谁了。”不像秦玄穆,此前是压根不想选。   贺禹很快进来。   太后使人看茶。   此事不宜被外人听见,贺禹道:“姐姐,我有事想单独与你说。”   连姜嬷嬷都要屏退,太后面上生出几分疑惑。   等宫女都离开后,太后问:“什么事情?”   贺禹“噗通”声跪了下来:“姐姐,你得救我啊!”   太后脸色一变,霍得起身:“你做了什么事情?”   “姐姐,我,我刚才去向皇上要宁婕妤……”   “混账东西!”太后大怒,“你疯了不成?皇上的妃嫔就算放出宫,也不能再嫁,你怎么这么糊涂?”   “我以为皇上对宁婕妤无意。”他是该先跟太后说的,但太后一心想让那些妃嫔替秦玄穆开枝散叶,断不会答应,他就以为去求秦玄穆有用。结果听秦玄穆的口气,好似是被惹到了,不然岂会问他是否愿意付出一切?   他是要杀了自己吗?   贺禹瑟瑟发抖。   太后被这个弟弟气死了,戳着他额头:“我何时表现出玄儿对宁婕妤无意了?她是那些妃嫔中最有希望的,前不久才升为昭容。”   贺禹跌坐在地上:“那日姐姐为何要说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这是在故意激他,当时他们……”太后拧眉,“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尽给我惹麻烦!”   “姐姐,你得救我啊!”贺禹拉住她衣袖,“皇上的手段你不是不了解,当时登基时砍了多少贪官的脑袋?就是我这舅父也没能躲掉,被他削去官职,这回我的命怕也是保不住了。”   看他面如土色,太后都被气笑了,捏了捏眉心:“他看在我的面上不会动你,他难道不知道你是什么性子?”她这弟弟就是不懂事,别的没什么大毛病,不贪权也不贪财。   “姐姐真能保住我?”   太后点点头:“起来吧,不过你那心思得收起来了,切勿再提。”   “给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想了。”贺禹答应。   贺禹走之后,太后叹口气与姜嬷嬷道:“走吧,我得去文德殿替阿禹求情了。”   听说太后来了,秦玄穆知道是为贺禹,搁下笔让柏青请进。   太后看着桌案上的奏疏,摇摇头道:“阿禹太不像话,为这种事来打搅你,确实该严惩,绝不要留情。”   谁不知道太后对贺禹的疼爱?姐弟之间相差了十几岁,当半个儿子似的养,秦玄穆淡淡道:“朕不跟他计较,母后也不必多说什么。”   太后把错归在自己身上:“都是我不好,那时候让他误以为你对宁昭容无心,他正好又是喜欢弹琴弄曲的,这才会生出歪心思,你真的莫怪他才好。”   也不知贺禹哪只眼睛看出他对宁樱无心,分明他当时就让宁樱退下了,秦玄穆道:“母后不如花点时间替他挑个贤妻,他要喜欢的话,朕给他赐婚。”   听他这么说,太后就放心了。   很快便到端午。   廖夫人早上去看女儿,发现廖清妍竟然在做抹额,不由摇头失笑:“说了让绣娘帮你,非是不肯。”   “得亲手绣,才对得起姨母。”廖清妍揉揉手,“很快就好了。”   “幸好是午时去,不然看你怎么办!”廖夫人说着坐在廖清妍身边,“清妍,最近你也见过不少人了,你可有心仪的公子了?”   廖清妍脸一热,摇头道:“没有。”   这么多俊才,没个能入眼的吗?廖夫人皱眉。   母亲肯定不希望她入宫,廖清妍心想,只能让太后去同母亲说了,至于父亲……父亲时常提起秦玄穆,称赞不已,应该是会同意的,她继续做抹额:“娘别跟我说话,万一又做错呢!”   “你这孩子。”廖夫人戳一下她的额头离开。   而此时的永安宫里已经摆了很多粽子。   太后道:“让她们都过来吧,我再赏些东西。”每年端午,中秋,太后都要让妃嫔们过去领粽子,领月饼,凑一起热闹热闹。   琥珀应声。   秦玄穆也在,太后道:“你今年倒是难得,这么早过来,奏疏看完了吗?”   “就算没看完,也得先来给母后请安。”   太后就笑了。   正说着,宁樱与杨昭仪等人来请安。   太后看到宁樱,招招手让她过来:“我记得你喜欢吃红枣馅儿的粽子,对吗?”   宁樱微愣:“太后娘娘竟然记得。”   “当然,你的事我都记得。”太后虽然疼爱廖清妍,但这丝毫不妨碍她欣赏宁樱,在她看来,两个姑娘的性子都很好,将来一定能和平共处。   然而宁樱却没那么乐观,现在廖清妍还没当皇后吧,如果当了,太后又岂能一碗水端平?始终她不是太后的亲人,真的要到抉择的时候,没有谁是能如此理智的,太后心里或许已经在筹谋什么了。   书里,太后为廖清妍做得也不少。   宁樱垂下眼帘:“娘娘垂爱,嫔妾不敢当。”   “有什么不敢当的?你还跟我生分了?”太后叫琥珀剥一只红枣馅儿的粽子给宁樱吃。   在家中时,母亲也喜欢做红枣馅儿的粽子,那红枣是特意使人去荆州买的,个头适中,味道却十分浓郁。宁樱低头咬了一口,感觉唇舌间都是甜味,这粽子也是荆州的,让她更想念家。   此时,父亲母亲与弟弟也在吃粽子吧?   她小口咬着,细细咀嚼,秦玄穆看在眼里,觉得这粽子一定很好吃,他叫琥珀也剥了一只红枣馅儿的。   太后发现徐贵人不曾到,问了才知还在生病,就使人让金太医去看看。   就在这时,黄门来禀告:“皇上,太后娘娘,靖国公偕子拜见。”   脑中立刻回想起贺禹讨要宁樱的事情,秦玄穆心里不太舒服,眼见宁樱还在吃粽子,起身道:“宁昭容,你随朕出来。”   宁樱差点被粽子呛到。   抬起头的时候,眼神茫然,秦玄穆见状催促道:“快些。”   众位妃嫔的目光都集中在宁樱身上,满是羡慕。   太后晓得秦玄穆为何要带宁樱走,十分好笑,这孩子是真的上心了:“阿樱,你便去吧,不用在这里了。”   “是。”宁樱擦净嘴唇起身。   秦玄穆已经走到屋檐下。   宁樱跟上去,红桑跟月桂喜滋滋的服侍在侧。   他一直没说话,行至香玉亭方才停下,回过头只见宁樱莲步轻移,裙摆拂动,心想这样子被贺禹看见,又不知道会在心里想什么。   他无法容忍。   走到亭中,宁樱屈膝行礼:“不知皇上有何事吩咐妾?”她心里有气,秦玄穆当着一众妃嫔的面让她出来,简直是在害她。那些人不知道会怎么想呢,以为她真受宠,却不知皇后的人选都已定下。   照理那是让人眼红之事,可宁樱的脸上并无欢喜,越是这样,他越想想看看宁樱露出真心的样子,秦玄穆伸手将她拽入怀里。   猝不及防的贴在他衣袍上,宁樱惊诧的抬头:“皇上……”   声音倏然消失在唇间。   宁樱下意识的挣扎,他低语:“是不是还想咬朕?”   她一吓,整个僵住。   好像本要伺机逃跑的幼兽突然就缩起不动了,他趁机撬开她的牙关,吻得又深又重。   与那次在文德殿的感觉又不一样,她手指在他衣袖上抓住又松开,感觉他好像要吞噬她一般,然后突然间,舌尖一疼竟是被咬了下。   并没有破,他没舍得用力:“朕差点也尝到你的血了。”   对上他的眼睛,只觉里面似有暗涌,要把她卷进去,而这句话的语气听起来也很古怪,好像是……宁樱摇摇头,不管他是什么意思,都不应该。   明明那日他为了见廖清妍特意换了衣袍,还心疼廖清妍弹琴弄伤手,现在为何要亲她?   难道这一世他要学先帝左拥右抱吗?   他要学先帝这般荒淫吗?!   作者:秦玄穆:你别诬陷朕。   宁樱:你就是坏!渣男!   秦玄穆:……   谢谢21233829扔了1个地雷,读者“Cpc”,“﹏ωli暖阳”,“三天行”,“”,“刺猬Zoe”,“mei”,者“﹏ωli暖阳”,“小雄”,“21233829”灌溉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26章   想到先帝,宁樱嫌弃的垂下眼帘。   秦玄穆已经饱足, 手指抚过她色泽鲜丽的唇, 叮嘱道:“不用再回母后那里。”   无端端叫她来狠狠亲了一通,又让她不要去永安宫, 宁樱对秦玄穆的行为实在疑惑,询问道:“为何?”   秦玄穆当然不会告知, 收回手道:“等会朕让人给你送些粽子。”又问,“只喜欢吃红枣馅?”   “……”关他什么事, 宁樱腹诽, 嘴里还是嗯了声。   似乎口中还残留着一点红枣的味道, 秦玄穆嘴角勾了勾,转身走了。   宁樱一头雾水, 然后舌尖又是一疼,心想还知道她要吃粽子呢, 既然如此, 为什么要咬她!   香玉亭四周没有遮蔽之物, 两个宫女看得清清楚楚的, 只是不敢多瞧,都挪开了眼, 此时双双迎上来。   宁樱瞧见她们的眼神就知道怎么了,脸庞红了红道:“回宫吧,等会惠妃从永安宫回来,请她过来打双陆。”   红桑笑嘻嘻答应,心想, 虽然太后可能会偏袒廖姑娘,可看刚才的情形,皇上明显很喜欢主子,这样就没什么可怕的。   贺禹父子俩刚到永安宫,廖家母女俩也到达了。   不见秦玄穆,廖清妍询问道:“姨母,皇上没有来吗?”在家中她光是挑选裙衫都花费了半个时辰,就为让秦玄穆觉得惊艳,结果人影都没有见到,白白打扮一番。   “玄儿才来过,刚刚走。”   竟然走了?廖清妍起先失望,后来一看那些妃嫔,心想秦玄穆许是不愿意见到她们,便生出几分欣喜,不过很快她又觉得不对头。   怎么宁樱也不在?   宁樱个子高,在妃嫔中容貌也很显眼,可她就是没有找到。   有种不好的预感,廖清妍问太后:“姨母,宁昭容呢?”生怕母亲发现端倪,还故意解释,“宁昭容是教我弹琴的。”   太后道:“被玄儿叫去了。”   廖清妍心头一沉。   坐在旁边的贺禹更是面色顿变,暗道以后就算入宫,见到宁樱他也绝不会多看一眼,小命要紧!   廖夫人笑道:“皇上终于有可意的人了?可喜可贺。”   听到这话,廖清妍更是难受,不免胡思乱想,但她没有在母亲面前表现出来,反而让琥珀给她剥粽子吃。   等后来寻到一个机会,廖清妍把自己做的抹额送与太后,太后很喜欢:“你的女红倒是不错。”   “姨母就别安慰我了,做这个我手都弄破了几次。”廖清妍撒娇。   为她破了手,当然是有孝心,太后笑着揽住她:“我没白疼你。”   真疼她就该帮她啊,廖清妍挨着太后低声问:“姨母,皇上真的很喜欢宁昭容吗?”   太后一怔。   仔细看发现廖清妍眼里满是委屈,她突然间明白过来,这表外甥女在吃味,可她上次不是还请了宁樱一同用膳吗?她是一早就知道宁樱被升为昭容的啊,怎么现在又介意了?   如此,这皇后还怎么当?   太后原本以为廖清妍想通了才会愿意嫁给秦玄穆,但现在看来并不是。太后摩挲着抹额道:“清妍,姨母不骗你,玄儿早前就对宁昭容有意了,不然也不会提她的位份,不过这么多妃嫔中,也就这一个得他的意。”   那是真的喜欢宁樱了?廖清妍低头拨弄着指甲,感觉脑中一片混乱。   怎么会这样?   前世宁樱明明没有得到秦玄穆的喜欢,而且上次她故意请宁樱来,也没瞧出什么端倪,怎么短短几日,秦玄穆竟对她留意了?   这么多妃嫔在场,就把宁樱叫去,廖清妍心里慌乱,一不小心折坏了片指甲。   看着裂开的口子,她心想,这一世关于宁樱,许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她没有摔断腿,还搬入玉芙宫,升为昭容,莫非……   一个念头忽然闪过,廖清妍险些跳起来,莫非宁樱也是重生的?   看她沉默不语,太后轻抚着小姑娘的后背:“都是我不好,看玄儿不近女色心里着急,愣是给他选妃,早知你会答应,我又岂会多此一举?不过你不愿意,我是不会强迫你的,明白吗?”   廖清妍点点头:“姨母,我明白。”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听明白了,起初太后得知廖清妍愿意,一时高兴过了头,并没有考虑周全,但见廖清妍这样,也冷静下来了。她希望廖清妍能好好考虑,无论做什么决定,她都会支持的:“姨母希望你能想清楚,毕竟是关乎一辈子的大事。”   虽然这消息对她来说是个很大的冲击,可廖清妍不甘心这么放弃:“我就想陪着姨母。”   秦玄穆是她重生之后就想嫁的人,凭什么要让给宁樱呢?宁樱若是重生的,她更不能让了。   太后轻抚她的发顶:“你真的能接受?不要勉强。”   “嗯,”廖清妍道,“除非姨母给我找个比皇上还要出色的夫婿。”   这倒是难了,自己这儿子的才能,容貌,大燕都无出其右吧,太后思忖着问:“那你还跟宁昭容学琴吗?”   “学啊,可不能半途而废。”廖清妍歪头道,“不过今日不学了,我等会要去观龙舟,与爹爹说好了的,我好几年没在京都看过龙舟。”   “你不早说,玄儿来问我,我还说今年简单些,不然就安排去观龙舟了。”   “那等明年,我与姨母一起看。”   “好。”   廖清妍又道:“我明日来同宁昭容学琴。”   她得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宁樱回到玉芙宫后,果然柏青送来很多红枣馅的粽子,红桑笑着剥给她吃:“皇上算是记住主子的喜好了。”   可她舌尖还在疼呢,宁樱道:“不吃。”   红桑:“……”   后来惠妃来了,二人玩了半日的双陆,几乎是不分输赢,本来还约好第二日再玩,谁想到早上有个宫女来请宁樱,说廖清妍在御花园等她,想一起赏赏花。   竟没有直接来玉芙宫学琴,宁樱心里不想去,奈何廖清妍不好得罪。   玉芙宫里的樱花此时已凋谢,只有几支芍药开着,但御花园里仍是百花争艳,海棠,牡丹,荷花,忘忧……姹紫嫣红。   半途遇到杨昭仪,宁樱道:“这么巧,姐姐也在。”   “是啊,你也要去御花园?”   “廖姑娘相请。”   杨昭仪眼睛转了转:“廖姑娘是为学琴的事情请你吧,那我倒不好打搅了,我等会去别处。”   话是这么说,但真的见到廖清妍的身影后,她并未离开。   “这位是……”廖清妍没想到还有另外一位妃嫔。   琥珀介绍:“是杨昭仪。”   廖清妍不认识,前世她也来过宫里好几回,但对那些妃嫔毫无兴趣,就是宁樱也是从母亲口中得知的。   “坐下吧。”廖清妍没有赶她走。   “多谢。”杨昭仪之前就晓得廖清妍在,也知道请了宁樱,就是过来看好戏。   她有一种直觉,宁樱跟廖清妍势必会成为仇敌。   不知谁会赢呢?她觉得应该是廖清妍,毕竟廖清妍无论是家世,还是与太后,皇上的关系,都比宁樱来得亲。也许皇上对宁樱现在有些兴趣,新鲜感过了也就没什么了。   “廖姑娘今儿不想学琴吗?”宁樱问。   这两个人,她都不想坐着谈心。   “学琴不急,我又不是很难得才来一趟……姨母让我天天过来呢。”廖清妍微微一笑。   那就随便了,宁樱端着宫女倒的花茶喝。   茶里有桂花的清香,带着一点点甜。   杨昭仪瞥宁樱一眼:“妹妹,你可是用‘九霄’教廖姑娘了?”   被她逮到机会了吧,又要挑拨离间,宁樱都懒得回答。   “宁昭容把‘九霄’给我用了,”倒是廖清妍替她说了,专注得看着宁樱,“宁昭容的琴艺真是出神入化……不过我之前听姨母说,刚入宫时也没那么出彩,宁昭容可是毫不懈怠的练琴了?”   “廖姑娘,宁昭容是天赋异禀,在棠梨殿我一次都没有听到她练过。”杨昭仪见缝插针。   风寒就是搬入棠梨殿才得的,后来知晓书里的事情,她再没心思练琴,当然,本来出众的琴艺也是得益于她的前世,不过廖清妍为何会这么问?   五月的天,竟从茶盅上传来一阵凉意。   难道廖清妍怀疑她了?   也是,廖清妍是重生的,她知道曾经的自己如何凄凉,而这一世却被升为昭容。如果让她发现秦玄穆还亲了她,不知会生出什么心思。   宁樱道:“在翠玉轩的时候,我每日都要花功夫练一会,时日久了自然水到渠成。”   真是这样吗?廖清妍脑中又闪过太后说的话,笑着道:“昨日我本想与你说说话,结果问姨母才知,竟是皇上将你召去了。端午节,也不让你多吃几个粽子,有什么要紧事吗?”   此事不光廖清妍好奇,杨昭仪还不是?   这两年来,秦玄穆是第一次当众把个妃嫔带走的。   问得是单刀直入,宁樱手指摩挲着茶盅:“皇上岂会有要紧事与妃嫔商量?廖姑娘说笑了。”   并没有回答,廖清妍咬了咬嘴唇:“那到底说什么了?”   这么紧逼着,难道她就会告诉真相吗,她又不傻,宁樱垂下眼帘:“我倒是想与皇上多待片刻,可皇上什么性子廖姑娘不知吗?只是随意说了几句便丢下我去了文德殿。”   听着有些幽怨。   廖清妍拧眉,只是这样吗?   不过秦玄穆讨厌的时候确实讨厌,就像上回她在澄瑞亭遇到他,还不是被他冷落。   他这个人不容易动心。   别的皇子十几岁时都在讨论哪家姑娘好看时,他从不这样,有回她还问他呢,“四哥哥怎么没有瞧上谁呢?”   他道:“水都要漫上头顶了,还有心思看姑娘?”   她就奇怪,水怎么就漫上头顶了。   后来才知道,他是说身边危机四伏。   回忆起往事,廖清妍忽然觉得她跟秦玄穆仍很熟稔,他们只是分开了几年,宁樱算什么,他们才认识两年多,她与秦玄穆认识十几年了。   就算现在有那么一点喜欢,秦玄穆也不会把宁樱看得很重,未来的皇后才是与他并肩齐行的人,而宁樱并不配,想清楚这一点,廖清妍再看宁樱,就觉得宁樱也不足为惧。   她有姨母在背后撑腰,又与秦玄穆有幼时情谊,宁樱有什么呢?廖清妍懒得再探究:“我去陪姨母,你们随意吧。”   宁樱巴不得她走。   倒是杨昭仪看宁樱也要离开,凑过去道:“依我看,廖姑娘似乎挺喜欢皇上。”   宁樱脚步一顿。   是啊,廖清妍来试探,定是觉得她是挡在路上的绊脚石,如果是这样,可能廖清妍会想法子对付她。   不,书里的廖清妍从来都没有自己动过手,全都是别人替之解决,要么是太后,要么是秦玄穆,要么是齐湛。   宁樱心头一冷。   “宁昭容,我如果是你,一定会好好对待这位廖姑娘,毕竟她是太后最为疼爱的,太后没有女儿,这可不就是她女儿吗……”   杨昭仪的声音好像苍蝇讨厌的“嗡嗡”声绕在耳边,本来宁樱心里就烦,突然间一个念头冒出来,伸手就把杨昭仪一推。   没有防备,杨昭仪一个踉跄,身子摇摇晃晃的,随后就摔倒在了地上。   绮云惊住了,急忙上前扶杨昭仪:“主子,你怎么了,可摔伤了?”一边怒目瞪着宁樱,“宁昭容,你居然推主子,奴婢一定会告知皇上与太后!”   杨昭仪躺在地上直哼哼,好似伤得很严重。   其实她力气哪有这么大?   不过算了,宁樱看着装样的杨昭仪,她一直都想推杨昭仪,正好自己撞上来,也是个好机会。   她不喜欢杨昭仪,杨昭仪又何尝喜欢她呢?恐怕心里早就想着她死了。   而太后那边,太后想让廖清妍当皇后,如果这时候她犯错愿意出宫,那么廖清妍就少了一个对手,何乐而不为?凭太后在后宫这么多年的经历,不会想不到。   至于秦玄穆……   她确实犯错了,他应该很讨厌推人的妃嫔吧,刘贵人可不就是的?   宁樱道:“你现在就去告诉太后吧。”   身边的红桑与白鹃已经吓傻,尤其是红桑,之前主子就说过要推杨昭仪,没想到真的推了!   主子不是说没骗她吗?为什么还要这样?   红桑欲哭无泪。   此事先是禀告给了惠妃。   惠妃完全不敢相信,与宫女说:“应是杨昭仪设计陷害宁昭容,宁昭容怎么可能推她?”   宁樱极为聪颖,有如此才情,又得皇上喜欢,为何会推杨昭仪?   “让太医先看伤势,晚一点才禀告太后。”   宫女应是。   虽然被推,但却是对付宁樱最好的机会,决不能错失,杨昭仪在等太医过来的时候,忍痛用簪子在自己的腿上弄出伤,好嫁祸宁樱。毕竟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宁樱是赖不掉的,得意了这么久,最终还是毁在她自己手上。   她就说,宁樱可能会有轻狂的一天,可不就来了?   绮云看得惊心:“主子何必如此,不疼吗?”   这种痛比眼睁睁看着宁樱受宠来说算什么?杨昭仪把簪子给绮云,闭起眼睛道:“你来,弄得像一些。”   绮云吓地手都抖了。   杨昭仪腿上鲜血直流。   只是簪子刺破皮与擦破始终不太一样,太医看过之后神情复杂,给杨昭仪开了药。   后来惠妃问清楚,马上上报给太后。   此时时辰已不早,廖清妍已经离开,太后听说后极为震惊,立刻使人去请秦玄穆。   “我让姜嬷嬷去查实了,在场所有的宫女都说是宁昭容推了杨昭仪,不管是棠梨殿的,还是玉芙宫的。”红桑跟白鹃,甚至是宁樱也都没有否认,太后摇摇头,“我都不知如何处置。”   秦玄穆比较冷静:“太医给杨昭仪看过了?”   “是,说有多处伤口,不过看起来并不是摔倒所致……”   “言下之意,宁樱推得很轻?”   “是,但总是推了。”太后摇头,“我实在不明白她为何如此。”   宁樱这种性格不可能会推人,秦玄穆心想必有其他的理由:“把宁昭容带过来。”   “是。”柏青领命。   玉芙宫里,红桑几个都要哭瞎眼睛了,完全不明白宁樱的做法,但宁樱很冷静,这是她回家唯一的路。   她随柏青去往永安宫。   走进去,行了叩拜大礼,她低声道:“妾让皇上,太后娘娘失望,是妾大错,妾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秦玄穆问:“你为何推杨昭仪?”   “杨昭仪时常搅事,令人生厌,妾一时没忍住。”   太后哎呀一声:“你管她怎么样呢,你如今都住去玉芙宫了,何必这般冲动?”   宁樱抱歉道:“是妾不对,还请太后责罚。”   “这要怎么责罚?”太后犹豫。   宁樱道:“上回刘贵人推妾被判了放刑,如今妾也犯一样的错误,委实惭愧,还请太后娘娘秉公办理,莫寒了别的妃嫔的心。”   放刑……   秦玄穆眼眸眯了眯:“上次刘贵人推你,你确实受伤了,但今次杨昭仪却是故意弄伤自己,如何一样?”他转头看向太后,“母后,你可愿意判她放刑?”   万万不行!   真如此,一生可不就毁了?太后与她相处许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宁樱落得这个结果?太后思忖片刻道:“刘贵人意图不轨,推了你也不出声,更别说承认错误,被判放刑不为过。而你口口声声都在说自己的错,有道是‘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你心里已经悔过,我看就算了。”   推人就这么算了?   宁樱目瞪口呆,太后也太没个规矩了吧,她只好把希望压在秦玄穆的身上:“皇上向来英明公正,还请皇上严惩妾身。”   真判放刑,恐怕就不是公正了,那是着了她的道。   秦玄穆道:“罚俸半年,好好思过。”   宁樱:……就这样吗?没有了吗?   作者:杨昭仪哭晕在厕所。   宁樱:好想被罚,别怜惜我。   秦玄穆:嗯,可以考虑别的惩罚。   宁樱:……想想还是算了。   秦玄穆:不能算。   宁樱:……   感谢在2020-03-29 10:48:04~2020-03-29 21:06: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622915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慢慢飞的虫、Cpc 2瓶;3100207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听说只是罚了半年俸禄,杨昭仪差点没气晕过去。   一样是推人, 刘贵人被赶出宫, 宁樱就只罚那么点银子,她缺那点银子吗, 太后与皇上何其不公。   早知道,她干什么要对自己动手?   杨昭仪恨得摔东西, 结果不小心就把伤口扯到了,疼得她龇牙咧嘴。   而在玉芙宫的宁樱却受到了宫女们的一致控诉。   红桑抹着眼睛道:“主子心里有苦, 奴婢也知, 但杨昭仪什么东西何必要用自己的前程去换?为她值得吗?主子如果真被责罚了, 一辈子就毁了,主子何苦这样?”   “是啊, 主子不能为此脏了手啊。”   宁樱叹气:“以后我不会如此了,你们别再这样, 吵得我头疼。”   她难道不灰心失望吗,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推了杨昭仪, 以为就此能回家, 结果呢,还是留在宫里。   “主子真的能答应奴婢?”红桑问。   宁樱点点头, 她推人不行,也不至于去杀人的。   其实就算是杨昭仪,她也没有下重手,就是猜到杨昭仪会顺杆子往上爬,借此陷害她。   众位宫女松了口气。   晚上宁樱躺在床上, 翻来覆去睡不着。   没想到太后会袒护她,居然一点惩罚都没有,这跟此前想得不一样,她以为太后会因为廖清妍而舍弃她,宁樱心想,这么好的机会太后为何不这么做呢?至于秦玄穆……他是念着亲过她的那点情分吧?   这次失败,以后怕再没有机会了,宁樱把被子拉上来,心里很是惆怅。   在文德殿的秦玄穆也没睡好。   他以为宁樱光是赌气,谁想到她还不择手段的想要出宫,她现在看到他就那么生气吗?还是觉得他并不喜欢她?   这一次,秦玄穆真有些不明白。   不过宁樱做出这种事,让他隐隐有些不安,这种不安的感觉很少出现,好像是事情快要脱离他的掌控。   有一日,她还会想着出宫吗?   秦玄穆闭上眼睛,他决不能容忍。   过得几日,秦玄穆命柏青把宁樱接来,简单扼要的表明了要她侍寝。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柏青心花怒放,几乎是飞一般的跑到玉芙宫。   “月桂,快给宁昭容收拾一下,皇上要她侍寝。”   月桂眼睛瞪圆:“侍寝,是那种侍寝吗?”   “还能有哪种?快去!”   月桂急忙奔向屋内,路上差点摔一跤。   听到这个消息,众位宫女齐声欢呼,比过年还热闹,唯有宁樱呆呆的坐着,心里没有一丝欢喜,反而满是恐慌。   看来秦玄穆真的要变成先帝那样了。   怎么会这样?   红桑以为宁樱是因为第一次侍寝而害怕,安慰道:“只要主子照着嬷嬷教得这么伺候就行。”   嬷嬷是教过,但她不是怕这个,宁樱没说话。   宫女们备好水,给宁樱洗浴。   因平时也是极干净的,倒不用特别仔细,宁樱穿上中衣后,宫女们拿来好几套裙衫给宁樱选:“今日对主子很重要,断不能马马虎虎。”   宁樱道:“晚上又能看清楚什么?”她打算随便挑一件,但念头闪过,忽然觉得若按照平日穿的兴许还对了秦玄穆的胃口,不然岂会要她侍寝?宁樱的手停在了一件很鲜艳的裙衫上——霞桃红色,绣有大朵的芍药,衣襟盘锦,袖口镶银,夜里看起来都格外的斑斓。   “这件吧。”她道。   与原先不一样,宫女们面面相觑十分奇怪,但这套裙衫穿在身上必定很是美艳,倒也都觉得不错。   她们替宁樱细心装扮。   镜子里,她好像要嫁人般的明艳。   等出来后,柏青都看呆了,心道宁昭容这是做什么……也不是说不好,就是有点不太习惯。   宁樱坐上轿子。   因为侍寝后还要宫女来照顾,红桑与竹苓也跟去了。   走入殿内,宁樱一眼就看到了秦玄穆,他只着中衣,似乎也是刚洗浴,坐在案前有种不容亲近的清冷。   “妾见过皇上。”她上去行礼。   与他月白色的中衣相比,宁樱的裙衫简直是花团锦簇。   她怎么穿成这样?秦玄穆颇为诧异,印象里,宁樱是个喜欢素色的,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宁樱。   但实话实说,也不难看,反而有种耳目一新之感。   是专为他打扮的吗?秦玄穆走上前,鼻尖闻到浓郁的香味:“你这么穿也很合适。”   怕不是说笑吧?宁樱一僵,试探的道:“皇上到底喜欢哪种呢?”不喜欢真不用勉强的。   “都可,”秦玄穆低头擒住她嘴唇,含笑道,“无论你穿什么,朕都觉得不错。”   宁樱闻言身子更僵了,难道今晚上逃不过此劫?   “皇上,请三思……”她道。   三思?秦玄穆感觉到她的紧张:“朕已经三思过了,你不要怕,朕知道怎么做。”   在宫中长大,对此事不可能一窍不通,他好歹也二十三岁了,秦玄穆俯身抱起她。   宁樱双脚腾空了,让她的心一阵飘忽——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会被他这样抱着,在以前那是梦寐以求的,但现在她并不想。   因为一旦被临幸,要再保持距离可就难了。   就在秦玄穆把她放在御床的时候,宁樱偷偷用力掐了下自己,眼泪止不住落下来,好像珍珠一般。   看起来楚楚可怜,秦玄穆坐在床边问:“怎么哭了?”   “妾怕,”宁樱找借口,“妾今日好似也不太舒服……”   秦玄穆可不像以前那么好糊弄,见宁樱突然说不舒服,就晓得她应是不愿意,毕竟之前还想过被判放刑呢。他握住她的玉手:“要不要叫太医看看?如果不舒服,休息一日,明日也可。”   宁樱睫毛一抖。   装病也只能拖延一天吗?   那有什么用?   秦玄穆将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问宁樱:“到底何处不舒服?朕给你看看。”   他会看什么?他是太医吗?宁樱咬唇,含糊的道:“心口不太舒服。”   哦,秦玄穆伸手抚上去:“这里吗?”   宁樱极为慌乱:“不,不是……”   秦玄穆险些笑出声。   但触及到的东西让他一阵面红心跳,上回在御花园瞧见个轮廓,此番才知是什么感觉——如同她的唇舌一样,应该是让人流连忘返的。   他不再给宁樱拒绝的机会,俯下身:“忍一下。”   感觉到他坚硬而宽阔的胸膛,宁樱下意识闭起眼睛,但随着衣物的减少,她心里越来越慌,又忍不住挣扎。   然而秦玄穆已经做了决定,宁樱的这种抵抗就像豆腐一样不堪一击。她的两只手瞬间被他扣住,他凑上来吻住她的唇,慢慢落到耳边。   见到那道疤痕,他含住了,唇舌如羽毛般来回撩拨。   宁樱感觉被点到了死穴,顷刻间力气全无。   站在殿外什么动静都听不见,红桑与竹苓两个面面相觑,都很担心宁樱。幸好也没有过多久,秦玄穆的声音传了出来,让她们去照顾宁樱。   两个宫女急忙跑进去。   宁樱披着件外衫,头发散落下来,脸上稍有泪痕,我见犹怜。   “主子,没事吧?”红桑轻声问,侧眸瞥见床上有一点点血迹,虽然心疼但也欣喜,主子总算被临幸了。   宁樱此时正又恼又气,秦玄穆当真是学先帝了,竟然真的让她侍寝,可他不是要立廖清妍为后的吗?   宁樱道:“回去再说。”   秦玄穆却不准:“就在此处洗浴,”看向两个宫女,“回玉芙宫拿干净的衣物来。”   还不放她走吗?宁樱诧异的看向秦玄穆,谁知他也在看着她,漆黑的眼眸很是平静,不似刚才伏在她身上时,有着浓郁的情欲之色。   宁樱的脸莫名一红,转过头去。   竹苓去取中衣与裙衫。   水备好了,红桑扶着宁樱去清洗。   “主子疼吗?”她问。   倒也不是很疼,他动作应该算轻的,忍一忍确实很快就过去了,但想到被他看了个干净,宁樱就有种不堪回首之感。   红桑见她不答,以为是疼极了:“皇上是习过武的,主子第一次难免遭罪,但休息几日就好了,以后也不会再觉得疼。”   还以后呢?宁樱斜睨她一眼:“我不想以后。”   听着很孩子气,红桑笑,目光落在她胸前:“主子只是不习惯。”   宁樱皱眉:“你看什么,快些洗好了,离开这里。”   等竹苓拿了衣服回来,三人出来后,只见床上的东西全都换掉了,干干净净的。   秦玄穆与宁樱道:“今日在此歇息。”   他转身去洗浴。   两个宫女闻言大喜:“主子可听见了?”   有什么可高兴的,她才不想歇在此处呢,可刚才连侍寝都没能阻止,这一个怕也不行。宁樱坐在床边与宫女道:“你们出去吧,我歇着了。”   红桑脸色一变:“主子不等等皇上……”   谁要等他,宁樱爬到床上,将被子盖起来。   红桑吓得扯她被子:“主子这样恐怕不好吧。”   宁樱一动不动。   红桑又不好去拽她的人,只能与竹苓低声相劝。   秦玄穆出来之后,就看到两个宫女面色惶恐的跪在地上,而宁樱却似乎已经睡着。   “皇上,主子应该是太累了,请皇上恕罪。”红桑拉着竹苓一起磕头,都是她们没管好主子,让主子这般任性。   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秦玄穆道:“你们退下吧。”   虽然不知秦玄穆的想法,但看起来并没有生气,两个宫女暗自庆幸,一起退到殿门外。   秦玄穆与柏青道:“你也退下,不用再伺候了。”   “是。”柏青应声。   门关上了,秦玄穆走去床边。   其实宁樱哪里睡得着,耳朵竖着,感觉秦玄穆掀开被子睡下时,她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   她紧紧闭着眼睛。   秦玄穆有些好笑,宁樱这是又在赌气了吧?   是气他临幸,还是气别的,她难道不知道他为何临幸她吗?秦玄穆从后面抱住她,将下颌抵在发顶。   女子身上的馨香瞬间就溢满了鼻尖。   宁樱既然在装睡,自然是不能动的,只是眉心拧了起来。   他的手起先在腰间,后来摆放的位置就不对了。   宁樱急得不行,好几次要动最后还是忍住——后背贴着的胸膛很热,她总觉得动了会更危险。   手掌下面,那颗心跳得非常快,扑通扑通,秦玄穆感觉着她的心跳,嘴角忍不住轻轻一勾。   虽然这样子的宁樱会带给他烦恼,但到底是属于他了。   永安宫里,太后激动的问姜嬷嬷:“真的临幸了吗?”   “太后,当然是真的,宁昭容就在文德殿睡着呢。”姜嬷嬷笑道,“皇上没舍得让她回去。”   盼了这么多年的事终于成了,太后大为欣慰:“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当初尽力撮合,没有白费力气。   姜嬷嬷道:“皇上也未让太医送避子汤去。”   “是吗?好好好!”太后心想,秦玄穆这年纪是该有个孩子,“明日让金太医去玉芙宫,给她调理下身子,阿樱容易得风寒,这毛病得治好了。”   “是。”姜嬷嬷应声。   但愿这一次就成了,最好还是个儿子,那么就有龙子了,等以后再……太后想着一顿,如此的话,岂不是妃嫔先有孩子了?那廖清妍,太后眉头紧锁,她竟然忘了这个表外甥女!   如何是好?   她实在没想到这儿子的动作这么快,超乎她意料,而且今日不止临幸,还打算让宁樱生孩子。   虽是好事,可这样廖清妍如何能接受?上回端午节廖清妍就问起秦玄穆是否喜欢宁樱了,但现在看来,他对宁樱的喜欢比她想象的还要多,太后忽然觉得此事棘手——不说廖清妍,就说她的表妹张蕙,得知此事恐怕也不会同意。   张蕙是看着她怎么当皇后的,如果知道秦玄穆如此宠爱一个妃嫔,怎么舍得让女儿嫁入宫里?   可是,她也不能因为想要廖清妍做儿媳妇,就去拆散秦玄穆跟宁樱。   太后做不出来。   姜嬷嬷道:“娘娘可是在担心廖姑娘?”   “是啊,我一直都希望她能嫁给玄儿,但现在却不能让她受这种委屈了。玄儿那么喜欢阿樱,我怕清妍入了宫,玄儿做不到雨露均沾,她会因此生恨。”之前是她贪心,希望那两个她喜欢的姑娘能和和睦睦,但到底是太难了吧,太后思来想去,长叹一声,“世上没有两全之事,也只能替清妍另选个好夫婿了。”   虽然比不上秦玄穆,但名门望族出身的公子不难寻。   姜嬷嬷宽慰太后:“廖姑娘会明白娘娘的苦心的,将来只会更孝顺娘娘,而娘娘以后也不用左右为难了,皇上又钟情宁昭容,宫里往后会越来越热闹。”   “你真会说话,被你这么一讲,好像是只有好处了。”   太后笑起来。   不知是不是御床不习惯,还是身边躺着秦玄穆,宁樱一晚上没睡好。   做了无数的梦,这次仿佛回到了十四岁,她与父亲母亲,还有弟弟,表哥去踏春。   那段时间先帝回光返照,让几位皇子陪同他出来游玩,她得知四皇子也在场,偷偷的去看他。   四皇子好像不合群,别的皇子在一起玩耍,他却一个人坐在树下钓鱼,仍是一身月白色的衣袍,杏花落在衣袖上也不知,只是专注的看着湖面,过得一会儿,就钓起了一条鱼。   也不知是什么鱼,她看不清楚。   往前走,不敢,因为他身边有护卫,可又不舍得离开。   就在这时,四皇子忽然发现了她,招招手道:“过来。”   她情不自禁走过去。   树荫下的四皇子清俊出尘,宁樱的心好像小鹿乱跳,垂着头道:“不知四殿下是怎么……”他怎么看见她的?   四皇子却抬起她下颌亲了上去。   宁樱的心跳瞬间止住,她感觉四皇子的唇柔软又温热,在她唇上碾磨缠绵,叫她的心又慢慢恢复了跳动。她不知不觉搂住了他的脖子,笨拙的回应着他。四皇子戴得玉冠上,有珠玉垂落下来,碰触到脸颊,冰冷又坚硬,她好像被他放倒在了草地上,他膝盖抵着她,俯下身……   感觉四皇子的动作越来越激烈了,宁樱脸庞绯红,然后突然间她就醒了。   什么四皇子的玉冠?   碰到脸的分明是秦玄穆的冠冕上的玉珠,这是只有皇帝才能戴的,宁樱愣愣的看着他,才发现她躺着的也不是草地,而是御床。   坐在床边亲她的秦玄穆穿着龙袍,此时还没有停手。   宁樱的脸霎时红了,推开他:“皇上,你,你该早朝了吧。”   为什么她会做这种梦?明明是当时失去记忆时,那个无知的自己,现在,她才不稀罕呢。   秦玄穆抬起头,回味着她刚才的反应。   起初他是因为要去早朝了,想亲一亲宁樱,结果没想到她会搂住他脖子,还在耳边呢喃“四殿下”,差点让他忍不住……   但身为帝王,肩上自有该当的重任,是得要去早朝了,秦玄穆低下头啄了啄她嘴唇:“你要喜欢,偶尔也可以叫朕‘四殿下’。”   什么……   宁樱僵住。   秦玄穆走出文德殿后,她才明白过来,气得差点将枕头扔在地上。   谁要这么叫他!   作者:二更^_^~   秦玄穆:你心里想叫,朕懂。   宁樱(……无力):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第28章   宁昭容一夜未归,宿在文德殿, 消息很快就在内宫传开。   杨昭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皇上当真临幸她了?”   绮云垂着头:“是, 今日早上好些宫女看到宁昭容从文德殿出来的,当时皇上在早朝, 那必然是住了一夜。”   是可忍孰不可忍,杨昭仪将床头案几上的茶壶猛地砸在了地上。   宁樱可是前几日推了她的, 太后与皇上不追究就罢了,皇上竟然还临幸她, 那在别的妃嫔眼里, 她成什么了?不就是个笑话吗?   杨昭仪又要砸茶盅。   绮云拦着道:“主子别这样, 为今之计只能忍着了,宁昭容如日中天, 主子若与之作对,恐怕对自己不利。再说, 主子生气, 别的妃嫔难道不生气吗?主子还是好好养伤吧。”   杨昭仪手一颤, 缓缓靠回床头。   是啊, 她还能做什么呢?宁樱现住在玉芙宫,不说不好下手, 她与自己有过节,就算有机会动手,皇上也会怀疑她,那就只能一直养伤。   杨昭仪闭起眼睛。   金太医来看过徐贵人的病之后,徐贵人很快就好了, 起身去永安宫道谢。   甘露撑着伞道:“主子也不必这么着急去。”   还能拖着吗,宁樱都被临幸了,她躺在床上等死不成?徐贵人前几日听到这个事情的时候,感觉心脏被戳了一刀似的。   端午节她因病没有露面,太后还会关心她,派去金太医,可皇上呢,却把宁樱叫去外面,后来更是召到文德殿。对比下来,她何其的悲惨,徐贵人无法忍受,她走的更快。   听说徐贵人来拜见,太后让琥珀请进来。   “不是才好一些吗,怎么急着出门?”   “上回端午嫔妾不曾陪娘娘一起过,心里总有些不安,嫔妾还记得去年的事情,娘娘赏了嫔妾一只豆沙粽子,十分可口。”徐贵人跪在地上轻轻擦拭眼角,“嫔妾真的很久没有见到太后娘娘了。”   太后未免愧疚。   这些妃嫔都是她选来的,可这两年留在宫里,白白浪费了美好的年华,要怪真是要怪她,秦玄穆是一早就反对了的。   可她也是为皇族子嗣着想,太后叹口气,让姜嬷嬷将她扶起:“瞧瞧你瘦了好些,这样吧,今日留在永安宫用膳,我看你得好好补补。”   “多谢太后。”徐贵人差点哭了。   太后吩咐御厨准备膳食。   徐贵人一直乖巧的陪着太后说笑。   其实一开始太后也挺喜欢徐贵人,喜欢她灵动的舞姿,喜欢她娇俏的脸,嘴巴也挺甜,可秦玄穆不喜欢,太后也只能作罢,别说后来秦玄穆对宁樱有意,她当然就更偏向宁樱了。宁樱的琴还弹得那么好,深得她意。   但徐贵人也很可怜,太后想安慰一番:“你最近也不曾练舞了吧,可会生疏?”   徐贵人道:“嫔妾八岁就开始练舞了,已经刻在骨子里。”   “那等你好了,跳给我看看。”   “是。”徐贵人欣喜。   等用完膳,徐贵人从永安宫出来,径直去了玉芙宫。   宁樱正在吃午饭。   月桂来禀告:“主子,徐贵人求见。”   奇怪,她来干什么?   宁樱漱了口:“请她进来。”   月桂应声。   路过院子的时候,徐贵人这回仔细看了,果真是茉莉花,枝条都抽了出来,许是很快要长出花苞。   她竟然没有再多种兰花,徐贵人甚为不解。   “见过宁昭容。”徐贵人走入内殿行礼,“上回姐姐送了枇杷,一直都没有机会多谢呢。”   宁樱道:“这话倒让我惭愧了,枇杷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是听说你咳嗽让你试着吃吃的……如今可痊愈了?”   “是,金太医开得药。”   专门说金太医,是想炫耀吗,宁樱笑一笑:“太后真的很关心徐贵人你,上回端午节听说你病了,马上就派了金太医。”徐贵人就等着听这话吧,听完赶紧走吧。   徐贵人抿唇一笑:“再如何也比不上姐姐你的,姐姐此前可是隔三差五都在永安宫的呢。”   “只是琴艺得太后喜欢罢了,妹妹的舞姿也不差。”   “那倒也是,要说真得太后喜欢的,恐怕还是廖姑娘吧。我刚才在永安宫就听太后提到廖姑娘呢,恨不得让她住在宫里……是了,姐姐是教廖姑娘弹琴的吧?到时候恐怕要天天见到廖姑娘了。”   挑拨离间,想让她痛恨廖清妍吗?宁樱心想,她是不喜欢廖清妍,但绝不会去动手。   宁樱支着粉腮:“廖姑娘其实挺讨人喜欢的。”   完全没有厌恶之色,也不知真假,徐贵人柳眉拧了拧,生出一个念头:“我只听过廖姑娘的名字,却从不曾见过廖姑娘,不如哪日她来学琴,姐姐也让我见一见吧?”   宁樱已知她想做什么,有些不屑。   徐贵人大概是没领教到廖清妍这个未来皇后的“本事”吧,那么正好,让她也来试试,替自己分担一点,她笑地格外亲切:“当然可以,等廖姑娘来了,我一定会派人告知你。”   没想到一口就答应了,徐贵人捉摸不透宁樱,出来后与甘露道:“刚才她说得是真话吗,竟然说廖姑娘讨人喜欢。”   能在一众妃嫔脱颖而出,岂会真傻?甘露摇摇头:“奴婢觉着是骗人。”   “可她真能装。”徐贵人捏着帕子,“装得一往情深,把皇上都骗过了。你刚才瞧见没,院子里全是茉莉,什么种兰花,挡箭,她都是在做戏吧?住进玉芙宫就原形毕露了。”   甘露道:“不过此招也未必无用。”   徐贵人摇摇头,她还不是学着种兰花,贿赂吕德初让他在皇上面前说些好话,可哪里有用?皇上根本就没召见过。   至于挡箭,宫里不可能再有刺客了,她也不觉得自己有这种勇气。   也许,只能靠这个廖清妍去除掉宁樱了。   一连好几日,秦玄穆都没有召见宁樱,玉芙宫的宫女有点慌,月桂每日都要去外面看看,见是否能撞到柏青,但柏青也没有出现。   几个宫女窃窃私语。   “许是体恤主子,主子第一次承受不起,自是要好好歇息的,这么看,皇上还是出于喜欢。”   “太后也派了金太医来,便是想让主子调理好呢……”   调理好了做什么,个个都心知肚明,但也更盼望秦玄穆再临幸宁樱,作为妃嫔,只有生下龙子才是最大的保障。   幸好这日秦玄穆来了玉芙宫。   正是用晚膳的时候,宁樱顿时觉得胃口不好了,可也只能去迎接。   秦玄穆走进来,看着桌上的四菜一汤问:“不介意朕在这里吃吧。”   真怕她介意,又岂会突然过来,他这是故意气她吧?宁樱让红桑添碗筷:“妾不敢,皇上可要御厨再做几个菜?”   “不用,晚上不易吃多。”   宁樱就没再说什么。   宫女们看到秦玄穆来,早已心花怒放,很积极的给他布菜。   反观宁樱,却不曾问过一句,秦玄穆忽地道:“你酿得黄柑酒呢?”   宁樱僵住,暗道好好的提什么酒,她就只剩下一坛了,还是留着给自己喝的:“皇上晚上不看奏疏吗?”喝多了眼花看不了的吧。   秦玄穆睨了宁樱一眼:“朕要看奏疏会上你这边来?”   言下之意,他是为别的。   宁樱的脸不由发红,贝齿用力咬了下嘴唇,心道喝酒也好,最好他自个儿把自己灌醉了,就不能做什么了。   “红桑,去拿酒。”   终于派上用场,红桑飞奔着出去。   酒坛子打开来,黄柑酒特有的味道立刻就在殿内蔓延开,秦玄穆自己动手倒了盅喝下去,只觉唇齿留香。比起他以前喝得黄柑酒,这酒不够烈,但却有种醉人的清香。   “何时想到酿黄柑酒的?”他问。   宁樱当然不会说出真实的原因:“父亲喜欢喝,妾便在家中试着酿酒。”   “令尊喜欢喝黄柑酒?”   父亲当然不是,宁樱垂眸不语。   就那么难说出来吗,秦玄穆道:“过来。”   他总是喜欢说“过来”,宁樱听着就讨厌,可也不得不去。   在没了解宁樱前,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喜欢让女子坐在腿上,秦玄穆把酒盅凑到宁樱嘴边:“挺不错,你也尝尝。”   看着是不用布菜了,宫女与柏青悄悄退下。   宁樱道:“皇上喝吧。”   秦玄穆手指摩挲酒盅:“你不喝,朕一个人喝也没兴致。”   她是怕喝醉,不过……宁樱眼眸微转:“妾酒量不行,如果皇上喝一盅,妾倒是能喝一口。”   秦玄穆笑:“可以。”   宁樱就低头抿了一口,剩余的皆被秦玄穆喝光。   秦玄穆又夹菜给她吃。   宁樱咀嚼着的时候,他就看她,宁樱有点受不了:“皇上自己怎么不吃呢?”   “朕也不太饿,刚才在文德殿吃了些点心。”   那何必过来,专门临幸她吗?可偏偏不好拒绝,那只能弄醉他,宁樱主动给秦玄穆倒酒。   中间都不停歇,等几次过后,秦玄穆忽然扣住她玉腕。   宁樱心头咚的一声,手指下意识握紧酒盅。   秦玄穆道:“该你喝了。”   “妾不胜酒力……皇上既然酒量好,不妨多喝些。”宁樱为了躲避这件事,说了往常不会说的话,“本来就是给皇上酿的。”   秦玄穆嘴角一勾。   为了让他喝醉,她也是不遗余力。   他低头,将酒都喝了,然后突然间托住宁樱的后脑勺,往她唇上覆去。   宁樱没有防备,只当是寻常的亲吻,谁想到黄柑酒就藏在口中,一时竟是吃了大半,她的拳头抵在他胸口,差点没忍住敲下。   眸中的恼意却掩不住,像火星一样明明灭灭。   看起来分外动人。   秦玄穆手指轻抚她脸颊:“这么快就红了,难怪上回醉酒。”   也不知是不是被他喂酒的举动气得,宁樱慢慢也感觉不太行了,晕乎乎的坐也坐不稳,可还强撑着。   摇摇晃晃,着实可爱,秦玄穆打量会儿,忽地想起前几日她搂住自己脖子叫“四殿下”,心里就有一种柔软之感——不知宁樱是几岁时认识他的,也不知她在何处见过他,如果能回到那时候,他真想看看宁樱的样子。   手轻轻捧起她的脸,低头亲上去。   两个人唇舌间都有酒味,交缠时似乎更浓,亲得阵子,他感觉自己也有点醉意,就将宁樱抱去了床上。   帐幔落下来,这些天晚上曾想过的事,他一样都没有漏掉。   可能有些痛意,宁樱伸手挠他的背,声音里带着哭腔。   反而第一次她哭的时候是静默的。   秦玄穆放轻了,比之前更温柔,然而宁樱却好像沉浸在梦中一样,手脚很不老实,也不控制自己的力气。   等他停下来,伸手触摸后背,发现指尖沾了血。   宁樱却睡得很沉。   他眉头微拧,起身让宫女照顾宁樱,自己则回了文德殿。   红桑高兴的进来,发现宁樱醉得人事不知,当下便没有叫醒她,只是收拾了一下床。中途看到被褥上有红色,她十分奇怪,暗想主子应该不会再落红了吧,想着很是担心,低头察看,谁料在宁樱的指尖上发现了线索。   粉色的指甲边缘有血。   红桑差点瘫倒。   等到第二日,宁樱一醒,就见红桑跪坐在地上。   “怎么了?”她扶着额头问。   红桑垂泪:“主子昨日将皇上弄伤了,也不知到底伤在何处,奴婢害怕。”也许主子又要失宠了。   宁樱:“……”   昨晚好像是梦到秦玄穆了,梦里她是太傅之女,原要坐车去罗刹江观潮,谁料路上遇到秦玄穆,他不过是个放牛的竟然也敢欺负她,她当然要打他了。   作者:秦玄穆:你说清楚,谁是放牛的?   宁樱:你,就是你。   秦玄穆:你怕是没被欺负够。   宁樱:T_T 第29章   看宁樱还在神游,红桑恳求道:“主子去向皇上陪个罪吧。”   “你怎么知道皇上被我弄伤了?指不定是我自己伤到自己……”   “奴婢已经看过, 主子身上并无伤口, 而主子右手四个指甲都有血迹。”证据确凿,还能有假?   宁樱抬起右手看了看。   指甲不长, 但要抓破皮不难。   难道昨晚上真打他了?她心里有种隐秘的愉悦,不过如果太严重的话……宁樱问:“皇上走的时候可曾生气?”   “这倒没有, 但皇上并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所以奴婢才想让主子去陪罪。”   要说起来这事得怪他, 不然她岂会喝醉?宁樱揉了揉额头:“我昨日醉了, 皇上也知, 应不会降罪。你给我拿醒酒茶来,我不太舒服。”   红桑叫苦不已, 等端来醒酒茶,忍不住相劝:“主子好不容易得宠, 得珍惜才行。”   珍惜的话, 只会让她患得患失, 最后仍与书中结局无异, 宁樱喝下醒酒茶:“过几日再看看。”   结果只隔了一日,秦玄穆就召见她了。   看来是轻伤, 没有大碍,红桑心里松了口气,扶着宁樱坐上轿子,低声道:“主子这回切莫动手啊。”   真当她胆大包天吗,也是梦里才会如此, 不然早就打他了,宁樱心疼自己,要她还是太傅之女,秦玄穆是个放牛的,该多好?   脑中浮现出秦玄穆牵着一头牛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   轿子落下时,她就笑不出来了。   他始终是他,是皇帝,而她只是妃嫔,宁樱走入殿内乖巧行礼。   秦玄穆道:“过来与朕对弈。”   宁樱一怔。   靠着窗的案几上摆放着一副檀木雕刻的棋盘,他坐在南边,对面的位置是给她的。   宁樱坐下道:“皇上怎会突然有此雅兴?”   “想看看你可进步了。”他说。   手谈恐怕不行,上回对弈显然不是他的对手,宁樱尝试着问:“皇上可会打双陆?”   少时玩过,但很少碰,不过宁樱难得主动提议,秦玄穆吩咐柏青:“把双陆取来。”   柏青应声。   书里好像也没见秦玄穆会玩这种棋,宁樱最近又看了不少的制胜策略,觉得大有把握。   她玩得很专注。   对于一心想赢自己的宁樱,秦玄穆有些好笑,似乎上回在花园里对弈时也是,她不会像有些臣子揣摩他的心思,变着法子让他赢,宁樱像只敏锐而迅捷的……花豹,有着一身华美的皮毛,爪子也尖利。   想着,他后背的伤口似乎一刺,耳边回想起她醉酒时生气的说“滚开”。   不知她梦到什么……   就在这时,宁樱道:“皇上,承让。”   她赢了。   面上神采飞扬,得意藏都藏不住,秦玄穆捉住她的手:“赢了朕,就那么欢喜?”   宁樱一僵,忙收敛:“不是……妾怎么敢。”   “没什么敢不敢的,朕输了就是输了。”秦玄穆道,“双陆朕很少玩,不知你如此精通。”   “也是妾运气好。”   双陆确实很讲运气,但也需要策略,秦玄穆摩挲着她手背:“你要是手谈也有如此本事,朕可时常令你来对弈。”   为什么要陪他玩他擅长的棋子呢?她又不喜欢输,宁樱道:“妾恐怕比不过,妾如今只对双陆有几分兴趣。”   “学精了与宫女玩?”   “可以与其他姐妹啊。”他那么多妃嫔,不记得了吗?   莫非是惠妃,上次她画风筝就是给惠妃画的,秦玄穆眉梢一扬,站起身。   宁樱忙也站了起来。   秦玄穆将她捞到身前,低头亲吻。   宁樱的腰抵在案几上。   他吻得几下,忽然抱起她放在上面。   宁樱吓一跳,手撑在案几上,把刚才的棋子弄得噼里啪啦落在地上。   秦玄穆似乎没听见,吻不时的落在她唇边,有时候是鼻子,甚至是脸颊,宁樱被亲得浑身发软。   可她并不想沉浸在里面,手不由自主攀上他手臂,想令自己清醒一些。   她的指尖又让他感觉到一阵疼痛,秦玄穆眸色晦暗,忽地分开面前那双修长的腿。   没想到这次侍寝竟然是在案几上……   抬头看着他冷峻似乎不沾一点欲望的脸,宁樱又把眼睛闭了起来,这一定不是她起先认识的那个四皇子。   案几上的双陆棋几乎都掉落了,棋盘在桌角也摇摇欲坠。   可宁樱一点声音都没有,不像醉酒时至少还会娇哼。   秦玄穆停下来,把宁樱抱去床上。   不知何时,都是不着寸缕了,宁樱的手再次落到后背,竟是一下触到了结痂的伤口。   当真被她抓破了,好几道口子纵横交错,宁樱的指尖按在上面好一会儿,最终慢慢松开。   感觉到她的动作,秦玄穆凑到耳边问:“……那日梦到什么了。”   声音低哑,有别于他平时说话的语气,宁樱的皮肤上莫名的起了小疙瘩,摇摇头:“妾不记得了。”说出来,他会折磨她的,她有这种感觉。   秦玄穆也看不出真假,托出她的后背拉近些,低声道:“不用忍着。”   宁樱一听,嘴唇闭得更紧了,脸色一片绯红。   等完事后,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秦玄穆俯身亲了亲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想让宁樱再歇在这里,不过最终还是叫宫女扶着去坐轿子。   这不能成为习惯。   玉芙宫早就备好水,宁樱泡在浴桶里,觉得舒服极了,这抚慰了她的疲惫,也让她精神松弛,因为在伺候秦玄穆的时候,她会逼着自己保持清醒,实在很累,此时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见宁樱似乎睡着了,两个宫女低声细语。   “恐怕很快就会有的,得盯紧主子的小日子。”   “放心。”   “要是这个月就……”   宁樱都听见了,却装作没听见,那日太后派了金太医来,她就明白了,只是一直不想去想。   在这件事上,她有点迷茫。   万一真的怀上了,怎么办呢?   天气渐渐炎热,永安宫已经用了冰,殿内如春。   但沿路阳光甚烈,廖清妍到的时候,额头上都在冒汗。   见到她,太后笑道:“这么热的天你还来学琴呢,也不用如此勤奋,又不是什么必要的东西。”   “说好不半途而废的。”廖清妍给太后送上一篮子的桑葚,“娘让我带来的,可甜了。”   “这东西我喜欢吃,难为你娘记得。”太后叫琥珀去洗干净。   “我等会拿一些去给宁昭容,”廖清妍道,“她教我也很辛苦。”她得让姨母知道她懂事。   太后欲言又止。   最近秦玄穆临幸了宁樱好几次,越发证明她之前的想法不可行,太后不能再迟疑了,把廖清妍拉到身边道:“清妍,不如姨母替你挑个合适的公子吧。”   廖清妍心头一沉。   太后握住她的手,安抚道:“你始终比玄儿小了七岁,我以前也不该问你的,你放心,只要是你喜欢的公子,姨母必定会让你如愿。”   廖清妍的睫毛颤了颤:“姨母,到底出了何事?为什么姨母要这么说?”   “玄儿他很喜欢宁昭容,我不想你伤心。”   太后突然做出这种决定,应该是秦玄穆临幸宁樱了,不然岂会让自己放弃做皇后?   明明秦玄穆是她看中的……   廖清妍极为恼火,但她不能表现出来,不然太后更不会让她当皇后:“还当是什么事情呢,皇上不是一直很喜欢宁昭容吗,姨母此前就说过了,我又不介意。”   “你不介意,你娘能不介意吗?清妍,你年纪还小,与玄儿又分开这么多年,他的臭脾气你是不知道的,姨母也是为你好。大燕俊才良多,姨母一定会帮你选个最合适的夫婿。”   把廖夫人搬了出来,廖清妍确实是犹豫了,母亲疼她,定然不会同意,而姨母也是出于相同的目的,怕她受委屈。可她就是不甘心,明明前世宁樱不得宠,就算重来,她又能有什么不同会让秦玄穆看上?   而如果她猜错,宁樱非重生,那就更没有理由了。   太后见她沉默不语,打算再劝一劝:“清妍啊……”   廖清妍没让她说下去。   既然太后已经做了决定,她不可能再死皮赖脸的相求,但此事不会就这么算了,廖清妍嘴唇抿了抿,忽地噗嗤一笑:“姨母别着急,我本来就不怎么喜欢皇上,主要是为陪姨母,既然姨母这么说了,我都听姨母的。不过,这相公我要慢慢挑,一定要挑个世上最好的!”   太后心头一松:“你明白就好。”   廖清妍道:“但我还是要跟宁昭容学琴,我得学好了弹给姨母听。”   已经让这表外甥女当不了皇后了,这件事总不能还反对,太后道:“你既然喜欢,那便学吧。”   廖清妍稍后就拿着桑葚去玉芙宫。   知道她来了,宁樱吩咐白鹃去请徐贵人。   再一次看到宁樱,廖清妍发现自己真的天真,还以为有姨母撑腰,幼时认识秦玄穆,会让她打败宁樱,可宁樱却把她抛得更远。   不过她还小,有得是时间。   她仍然可以入宫,可以见到秦玄穆。   前世他对宁樱毫无兴趣,这一世,她不信秦玄穆能对宁樱有多深情,不过是一时的喜欢罢了,早晚会忘记她的。   廖清妍微微一笑,把桑葚递给宁樱:“你尝尝,我家庄上长得。”   只是果子,宁樱没有拒绝,笑着吃了一颗:“真甜。”然后问廖清妍,“徐贵人想见见你,廖姑娘不介意吧?”   徐贵人又是哪个妃嫔?廖清妍道:“没事,让她过来吧。”   宫里其他的妃嫔都是宁樱的敌人吧,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坏处。   宁樱请她坐下:“廖姑娘真的下定决心要学琴了?”   “嗯,我羡慕你的才情,我可是一样都拿不出手。”廖清妍自己也拿了桑葚吃,“不知你可会弹《幽兰》,我想学这首曲子。”   偏偏是这首……   宁樱道:“此曲不易,恐怕廖姑娘需得学上半年才能弹呢。”   廖清妍瞄了宁樱一眼:“也未必半年,我回去也可以练。”   突然这么认真,宁樱心想,书里的廖清妍可不会如此,倒是为何?因为秦玄穆吗……   徐贵人很快就到了,见到廖清妍夸张的道:“闻名不如一见,我在宫中就听说廖姑娘你的美名,果真是如仙子下凡!”   这马屁拍的,宁樱在旁边看好戏。   称赞的人太多,廖清妍已经听的腻味,淡淡一笑:“哪里,你也生得很漂亮。”   “在廖姑娘面前我可不敢称什么漂亮,倒是宁昭容……谁见到也是要夸一句好看的。”   廖清妍听了就不太舒服了,心想这徐贵人会不会说话,拿谁跟她比不好,非得要用宁樱?她当下就撇下徐贵人,坐去琴桌前:“宁昭容,你教我学琴吧。”   宁樱道:“不再坐坐吗,可以与徐贵人说说跳舞,徐贵人的舞跳得很好。”   是吗,廖清妍心想,这徐贵人看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怕是经常想用舞姿勾引秦玄穆,她依稀记得,前世好几个妃嫔后来都被赶出宫的,这徐贵人肯定是其中之一:“跳舞我是不想学的,太累,喜欢的话不如看看舞姬,她们自小就练,经常去各府跳给贵人们看。”   没想到廖清妍会讽刺她,徐贵人差点发作,但今日她是为让廖清妍恨宁樱,再说,那是太后的表外甥女不好得罪,只能忍下来:“是不如琴高雅,所以我到现在都没有被皇上召见,不像昭容姐姐,晚上一次又一次的去文德殿。”   那是去了多少次?难怪姨母不想让她当皇后,就怕宁樱太受宠,她受委屈。   可姨母为什么就不能打压一下宁樱呢?还让她住在这玉芙宫,用这么大的冰鼎,过这么舒服的日子?   廖清妍咬唇。   “姐姐,你快些教廖姑娘吧。”徐贵人还不知道闭嘴,“等天色暗了,指不定皇上又有请。”   侍寝的事情早晚会被廖清妍知道,宁樱也没什么可惊慌的,如果廖清妍要对付她,她一定会迎战。   谁让出宫的路被堵住了呢?她只能竭尽全力保住自己的命。   廖清妍听得刺耳,对徐贵人更是讨厌,皱眉道:“徐贵人,你退下吧,你又不学琴,在这里也无事可做。”   下了逐客令,不,她根本就不是主人,徐贵人脸色难看极了,暗道这廖清妍是不是不太聪明?宁樱才是她敌人啊,为何要赶她走?她是为提醒廖清妍,宁樱早已经捷足先登,如果廖清妍想当皇后,就该想办法除掉宁樱!   “廖姑娘,”徐贵人道,“我也不是……”   宁樱打断她:“廖姑娘看起来心情不好,你快些走吧。”   主人也开口了,徐贵人只得怏怏的告辞。   背影都很惹人厌,廖清妍收回目光,忽然发现宁樱变得顺眼多了,至少她不会胡乱说话。   “这徐贵人你下回再不要请了。”她道。   宁樱刚才差点发笑。   徐贵人的挑拨之计实在是很拙劣,只会激怒廖清妍,还不如上来就跳个舞,也许能博得廖清妍喜欢。   她坐在琴桌前:“廖姑娘不喜欢,我自然就不请了,我教你弹琴吧。”   廖清妍点点头。   这次算是学得长的,她没喊疼,让宁樱很意外,心想莫非真的认真了?那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她真的不想时常见到廖清妍。   等弹好了,廖清妍道:“你可还有别的琴谱,借我回去看看。”   宁樱道:“有,不知你想学什么曲子。”   “你都拿出来,我选一选。”   宁樱走去书架前找。   廖清妍见她的书颇多,走过去看。   只能选些容易的,不然她可能都看不明白,宁樱选了《秋风引》,还有《白茶》,《古琴怨》。   就在这时,廖清妍忽然道:“你这儿怎么多舆图?”   宁樱一愣:“以前闲着看的。”   廖清妍心里冷笑。   谁会闲着看舆图?一定是因为秦玄穆,她记得父亲说过,秦玄穆登基时让人画《万国全图》,恐怕宁樱是为此才看的。前世宁樱就很痴情,什么事儿没做过,廖清妍挑唇道:“我就算闲着也看不进舆图,宁昭容的喜好还真有些特殊呢。”   这话刺痛了宁樱,恨不得闭门送客,等廖清妍拿着琴谱离开后,她把架上折着的一叠宣纸连同那几本舆图一并交给竹苓:“收起来,别再让我看见。”   幸好这些她亲手画的城池图没被廖清妍发现,不然真是奇耻大辱。   竹苓不知她气什么,为皇上画舆图又怎么了,本来就是妃嫔,她询问道:“奴婢该放到何处去?”   宁樱略一思忖:“库房。”   “……”   那是要永不见天日啊。   作者:秦玄穆:幸好朕已经看过,不对……你给朕过来!   宁樱:…… 第30章   廖清妍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差过。   本以为太后会成全她,所以早早才会告诉太后她想当皇后, 结果今日竟然被拒了, 而原因只是因为秦玄穆喜欢宁樱。   越想越生气,她与车夫道:“去四季茶馆。”   她要去那里散散心。   四季茶馆是专为达官贵人开设的场所, 那里一壶茶能抵得上普通百姓一年的收入,而廖清妍知道这个茶馆还是叶蓉领着她去的。在茶馆东苑, 有供贵夫人,大家闺秀游玩之地。   廖清妍很喜欢。   马车在茶馆停下来, 廖清妍把舆图交给丫环秋葵, 径直往里走去。   秋葵问:“可要请叶姑娘来?”   “不必, 如今天色不早,她就算来了也待不了多久, 我来此也是想看看那些雪兔。”   那种兔子的毛特别长,浑身雪白, 不知是从哪国买来的, 姑娘们见到了都很喜欢, 去喝茶时都会抱一个, 可要问掌柜买,他是不卖的。明知是招揽生意的手段, 客人们也是乐此不彼,去晚了甚至看不到。   廖清妍快步去东苑,结果还真没有了。   “去找找,看看兔窝里有没有藏了一只。”   秋葵没找到。   廖清妍很失望,往回走时却看见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脚步一顿,好像僵住了似的。   “姑娘怎么了?”秋葵问。   “没事。”廖清妍摇摇头。   秋葵却看清楚了那人,说道:“姑娘,那位公子手里有雪兔呢!”   那公子闻言,侧头看来。   廖清妍想躲都没地方躲。   小姑娘一身杏色的裙衫,宛如夏日微风突然就吹了过来,齐湛愣愣的看着她,忽地一笑:“姑娘是不是喜欢这只雪兔?”   她摇摇头:“没有,我不喜欢。”   “姑娘明明……”秋葵脱口而出。   廖清妍瞪秋葵一眼。   齐湛走上来,把兔子给廖清妍:“它自己跑到外面来,我本要送去兔窝,你抱走吧。”   年轻公子眉目俊雅,声音尤其温柔,廖清妍这一刻心头五味纷杂,他对她的体贴,顺从她都记得,可是……如果他的性子能再果断些就好了。   “姑娘?”齐湛看她出神,忍不住笑,“快拿去吧。”   廖清妍这才把兔子抱过来:“多谢。”   齐湛转身要走,但行到拐角时忽地回头:“敢问姑娘贵姓?”   不知为何,他感觉回去之后,可能会想起这位姑娘,但却不知道她名字。   廖清妍道:“我姓廖。”   就算不说,齐湛也会使人去查的,如今既然碰到她也没什么好隐瞒,廖清妍抱着兔子离开。   裙摆飘飘,连同她头上戴得步摇。   齐湛心想,这位廖姑娘他怎么没见过,难道是才来京都的?姓廖……今年入京的官员好像只有廖明翊吧?她是廖明翊的女儿?   坐在案几前,廖清妍抚摸着雪兔,感觉心情好多了。   秋葵道:“刚才那位公子真好,可惜不知是哪家的。”   这阵子廖清妍都在刻意避免与齐湛见面,所以秋葵也不认识,廖清妍心想,但终究还是没躲过,不过他们都在京都,碰到的机会太多,也是难以避免的,只要她不同意,母亲就不会将她嫁入齐家。   念头闪过,她手指忽然一顿,这一世齐湛会娶谁呢?想到他娶别的姑娘,心里竟是有种说不出的酸意。   不过,就算如此,她也不会再嫁给齐湛的!   天上突然打了几个闷雷,很快就下起漂泊大雨。   江绪在屋檐下拍打着衣袖。   江氏皱眉道:“幸好你回得早,他们也不知道带把伞去,可不是要淋得湿透?”随即训斥那几个小厮,“又不重,以后都带着。”   “是。”小厮应声。   江绪并不在意,夏日淋雨不冷。   桌上已经摆好饭菜,江氏让他进去吃。   宁潞笑着道:“表哥,今天雨大,你不走了吧?”   十二岁的少年生得很俊俏,仔细看眉眼与宁樱有六七分相像,江绪抚一抚他发顶:“今日不走了,等会与你打双陆。”   “好。”宁潞用力点头。   江氏欣慰的一笑。   等吃完饭,江氏把儿子先打发走,然后问江绪:“上回你说得廖姑娘,后来可曾遇到?”   “廖尚书家的千金,我自然是碰不到的。”那日江绪认出风筝,后来自然就把消息告诉宁步青夫妇了,江氏就一直记在心里,“我也不知该不该去找她,阿樱真的在宫里过得很好吗?”   “不是都升为昭容了,姑姑不用担心。”江绪叮嘱,“轻易还是不要去找廖姑娘,万一被人知道廖姑娘替我们传话,恐怕也不好。”   江氏轻叹声:“你说得对。”   宁步青握住妻子的手:“阿樱被提了位份,一定是得皇上喜欢,我们该替她高兴才是。”   江氏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关于宁樱,无论他们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只能在心里徒添伤痛吧。   不过始终还是有好消息,这比没有消息好多了。   …………   雨一连下了好几日,后面几日慢慢小了,但连绵不绝,地面没有干的时候。   宁樱坐在窗口看着外面,只见茉莉花已经长出了小小的花苞。   生怕雨水不停将根弄烂,她使人去司苑局,让他们派小黄门搭个挡雨的棚顶。   那边听说是宁昭容的意思,立刻放下手里的事情赶来,吕德初亲自出马指挥十数个黄门,不到半个时辰便做完了。   “请吕公公喝杯茶再走。”宁樱叮嘱红桑。   吕德初喝到茶的时候,心想这宁昭容挺会做人。   现在宫里谁不知道宁昭容的事儿,皇上经常要她侍寝不说,还想让她替皇室开枝散叶,如果真生下龙子,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宁昭容的地位也堪比皇后,吕德初笑着道:“替我多谢昭容,这就走了。”   他站起告辞。   红桑收了茶盅进去。   等到天暗,雨更小了,只有零星几点。   柏青过来接宁樱。   几个宫女都在想实在不凑巧,主子身子不便,月桂低声告知柏青,柏青道:“等去了再说。”   这样还要去吗?宁樱扶着红桑的手坐上轿子。   她真的不太想动。   六月酷暑,下了雨也很闷,幸好轿子开了窗,有丝丝的风。   不过等到殿内就好多了,有两个冰鼎,往外冒着冷气,宁樱拿帕子擦擦汗,面上露出舒服的神色。   “可是很热?”秦玄穆问。   “嗯。”宁樱行一礼,“似乎还要下雷雨。”   见秦玄穆坐在远处,她直接走过去,反正等会他也是要令她走近的,不过今日他可别想碰她。   难得见她主动过来,秦玄穆看看自己的腿。   真是得寸进尺……   宁樱犹豫会儿往上面一坐。   秦玄穆顺势就搂住了她的腰。   很纤细,也很有韧劲,如果她会跳舞的话一定也跳得很好看,不知怎么他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手指忽然就捏了一下。   宁樱:“……”   见宁樱不说话,他又捏了下。   宁樱终于受不了:“皇上为何捏妾?”   因为她的话总是很少,若非他说,她是不主动讲的,秦玄穆道:“你在家中也是这般寡言吗?”   那才不呢,是她不想跟他讲话,但这是不能说的,宁樱嗯一声:“妾自小就很文静。”   秦玄穆:“……”   他为什么有点不太相信?   外面这时果然狂风又起,只见一道雪亮的闪电忽然掠过,然后就听到“轰”的一声,雷打下来。雨水“噼里啪啦”落在琉璃瓦上,再从屋檐流下形成了一道水帘。   宁樱吓一跳,往他怀中一缩。   他手臂紧了紧。   “你怕打雷?”   略带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宁樱想坐正,可却被他按住了,只好就一直靠着。   “是太突然……”   “不要一副让朕恕罪的样子,这样挺好。”他希望宁樱能多主动靠近他。   宁樱却是心不在焉的,目光往别处瞄。   秦玄穆这时忽然抬手将一本书给推远了,她一时也看不清是什么书,只感觉他有点鬼鬼祟祟的,心道莫非是《春宫图》之类?也是难说,他如今的做派跟她了解的完全不一样呢。   宁樱故意问:“这是什么?”   其实是打双陆的书,上回宁樱赢了,他想提高下水平。   秦玄穆道:“奏疏。”   是吗?才不信,她有些想笑。   秦玄穆低头瞧着她,在她耳朵上亲了亲。   很痒,宁樱偏了偏头。   秦玄穆又亲上来。   若是平时她又要觉得十分无奈,但今日不同,宁樱很有底气的道:“皇上,妾不方便,恐怕不能伺候皇上。”   不方便?秦玄穆一怔,随即明白。   看他露出失望的样子,宁樱很高兴,打算告辞:“妾不打搅皇上。”   急着要走了?秦玄穆道:“未必回回都要侍寝。”   “可是,妾也不太舒服……”那是真的。   “何处不舒服?”   宁樱道:“有些酸痛。”   女子身上有这种东西,男子一般都会避开,她觉得可以回去了。   秦玄穆往前被先帝的三位妃嫔养过,第三位妃嫔小日子时,就会有酸痛之症,他将手放在宁樱的小腹上:“这里吗?”轻轻揉了揉,“还有哪里,朕都给你揉一下。”   宁樱:“……”   见她无法招架的样子,秦玄穆勾唇一笑。   宁樱道:“没有别处了。”   他就给她揉小腹。   宽大的手掌,掌心很暖,似乎被这么揉着真的有点好转,宁樱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忍不住抬眸观察。   他嘴角噙着笑,好似在做一件有趣的事,感觉到她的目光,低头看来,漆黑的眸子泛着细碎的光,有些撩人,也有些温柔,宁樱的心忽然跳快了一下。   但很快她就垂下了眼帘,低声道:“妾还是不太舒服,妾恳请回去。”   他停下手,暗想他揉得有那么差吗?   作者:加更频率大概是隔天加更一次~   作者:服务水平有待提高。   秦玄穆:…… 第31章   “外面还在下雨,等雨停。”他道, 但并没有再揉了。   能有皇帝亲自动手给她揉, 竟也不知夸赞一句。   真笨。   秦玄穆暗自腹诽。   宁樱却只想离开。   幸好雨很快就小了,她马上告辞。   秦玄穆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 若有所思。   徐贵人这段时间总去永安宫,这日廖清妍来的时候, 她也在,正跟太后闲聊说起少时学舞的事情。   廖清妍嘴角轻轻一撇。   “廖姑娘, ”徐贵人见礼道, “你又来陪太后娘娘了, 真有孝心。”嘴上夸赞,心里却是想自己父母不陪, 总往宫里来陪这个表姨母,还不是亲的, 别无所图她才不信, 定是为了秦玄穆。   每一句话都令人不适, 也是少有, 廖清妍越发讨厌徐贵人,走到太后身边:“姨母, 我最近学琴略有所得,等再顺畅些弹与祖母听。”   太后惊讶:“是吗,才学了几次啊。”   “我回去也练了。”   这般勤奋,太后欣慰道:“难得你生出兴趣,那就好好学, 但也要注意身体,累坏了可不行。”   “嗯。”廖清妍瞄一眼徐贵人,与太后道,“母亲有话让我与姨母说。”   徐贵人只好告辞。   “何事?”太后问。   “最近天热,娘问姨母可要去避暑,娘准备带我去庄上。”   “是云县的庄子吗?”   “是。”   在云县本也有皇室居住的行宫,想起那里清凉的泉水,太后生出几分向往:“说起来,我是许久没有出宫了,等我与玄儿商量一下。”   二人说得几句,廖清妍忽地问:“姨母也很喜欢徐贵人吗?”   “怎么这么问?”   “上次我同宁昭容学琴,徐贵人也在,她句句不离皇上,说什么皇上总是召见宁昭容去文德殿,又说让宁昭容早些教我,稍后晚了,怕皇上那边来催……姨母你说,是不是莫名其妙的?”   太后脸色微沉,这徐贵人太不像话,怎么能在廖清妍面前说侍寝的事儿?居心叵测,之前还觉得她可怜,原这么不安分!   等廖清妍去了玉芙宫,太后就吩咐姜嬷嬷:“以后徐贵人再来拜见,便让她回去吧。”   姜嬷嬷心想,这徐贵人怕是再无翻身之地了。   而徐贵人此时正在棠梨殿。   杨昭仪养伤至今还未康复,她去探望。上回她病了,杨昭仪也是亲自过来的,算是礼尚往来。   见到徐贵人,杨昭仪让宫女上茶:“还未好,只能躺着与你说话。”   “宁昭容还真狠心,竟把姐姐推得这么重。”徐贵人怜惜道,“我看着都心疼呢,宁昭容竟未曾来道歉吗?”   有太后与皇上撑腰,宁樱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还会道歉?杨昭仪道:“我可不敢劳烦她,其实就算别人,也只有惠妃与你来看过我。”墙倒众人推恐怕就是这样的吧,她如今连贵人都不如。   徐贵人叹一声:“姐姐别忘心里去,把伤快些养好吧。”   “我知道。”杨昭仪套她的话,“我听说你最近常去太后那儿?”   “太后仁慈,体恤我,姐姐,太后也是被宁昭容蒙蔽了才会如此。”   “我何尝不知呢?太后与皇上岂会不明事理,是宁昭容太会演戏……只可惜我们都不是她的对手,不过我今日碰到了廖姑娘……”   “廖姑娘?宁昭容这等轻狂,倒是与廖姑娘相处如何?”杨昭仪很关心。   徐贵人的表情却是疑惑的:“我竟看不出,不过这廖姑娘似乎过于天真。”   天真才好,杨昭仪拍拍她的手:“难得你有这样的机会,一定要抓住,与廖姑娘也打好关系,凭你的条件一定能如愿以偿。”   徐贵人也明白太后是唯一能帮她的人,当初宁樱就是因为得了太后喜欢,所以才有机会接近皇上,最终被升为昭容,她颔首:“承姐姐吉言。”   而廖清妍已到了玉芙宫。   这样一趟一趟的来,宁樱心里也是嫌弃极了,恨不得秦玄穆马上立她为后,那么廖清妍目的达成,恐怕就不会来烦她了。不过这样兴许又会引起新的矛盾,毕竟她“得宠”过一阵子,指不定廖清妍会清算。   因分神,她不小心弹错一处,不过廖清妍并未听出,宁樱停下手:“要不要歇息会儿?”   这是第一次宁樱叫停,廖清妍心想,莫非她有什么不如意的事?   “宁昭容累了?”   宁樱没有否认:“嗯,许是天热。”   从窗外吹进来的风都是热的。   廖清妍叹道:“京都的天气是难受,比不上越州,越州夏日也热却不闷,风大……所以我也待不下去了,过几日便与母亲去云县的庄上避暑,等到立秋才回。”   前世她也有清凉的地方避暑,不,就算这一世,她外祖家也很富裕,庄子算不得什么,只可惜生在宫中不得离开,宁樱真心道:“好羡慕廖姑娘。”   嘴角挑起一丝笑,廖清妍手指划过琴弦:“姨母可能也会去呢。”   太后也去吗?   宁樱思忖着,好似书中是有这么一段,太后同廖夫人母女俩去云县的行宫避暑,在那里见到了齐湛,太后觉得齐湛很是出色,与廖清妍甚为相配,便想撮合那二人,谁知廖清妍不愿,太后只得作罢。   “云县想必是个好地方吧。”她道。   廖清妍笑起来:“当然,要是可以,我都想请宁昭容一起去。”   明明知道那不可能,宁樱道:“继续弹琴吧。”   看得出来宁樱有点不悦,廖清妍心想就算她一时风光又如何,只不过是个昭容,一辈子得困在宫里。   小姑娘脸上的得意隐隐露出,宁樱眼眸眯了眯。   隔了一日,太后请她去永安宫。   最近太后是不像之前召见的那么频繁,不过事出有因:“怕累着你,闲着的时候还是多多歇息。”儿子身材英武,这姑娘又娇弱,怕是吃力了点。   宁樱脸色微微一红:“是。”对此她真不想说什么。   感觉她有些羞涩,太后也不提了:“弹一曲《长清》给我听听吧,能祛暑。”   宁樱应诺。   琴声响起的时候,似乎殿内也扬起了一点凉意。   有雨丝从天空降落,落在手边,落在发顶。   等听完了,太后笑道:“要是清妍能学得你一半的本事就好了。”   “廖姑娘很聪明,反而我怕教得不好。”   “你就别夸她了,她什么性子我不知吗,但愿能一直学下去。”   宁樱心里暗自叫苦。   太后叫宁樱坐过去:“后日我要出宫去云县,故而让你来弹曲给我听,因为这段时间听不着了。”   “此事嫔妾也听廖姑娘说了,云县山清水秀,是避暑胜地,娘娘就算不去避暑,观览下风景也是好的。”   “确实……”太后看着宁樱,“此等地方,要是能听你弹琴更好,不过我怕玄儿不舍得你。”   太后原想带她去吗?宁樱念头一动:“娘娘要去几日?”   “十来日吧。”   “只是十来日,皇上怕中途都不会记起我。”虽说他每一回花样都不一样,但还算节制的,总要隔几日才会令她侍寝。   宁樱眼里有所期待,太后心想,是不是在宫里关了两年多也难受了?太后笑:“我是想你随我一起去,可还得问过玄儿。这样吧,你自己去问他,他答应,我就带你去,如果你能说服他一起去那就更好了。”   这儿子整日忙于政务,也该歇息一下。   宁樱愣住。   她可能说不出口。   但不知道是不是太后与秦玄穆提了,晚上他便召见宁樱。   宁樱穿着湖绿色绣折枝梨花的襦衣,下面一条素白长裙,头上戴着玉簪,清新的如同春风。   看见她,刚才奏疏里各种难事带来的烦闷也轻了些,秦玄穆将她抱在腿上。   这种天气还粘着,就不怕热,宁樱拿着纨扇扇风。   秦玄穆感觉到凉意,说道:“扇快一点。”   宁樱:“……”   又不是给他扇的,宁樱抿唇,但还是往他那边扇了一下。   秦玄穆满足了,问道:“听说你想去云县?”   果然是太后告知了,宁樱停下来,摩挲着扇柄道:“太后说想带妾去,但要问皇上的意思。”   “那你想去吗?”   宁樱唇张了张又闭上。   她当然想去!   前世她多么逍遥,可这世竟然被关在宫里两年多了,一次都没有出过宫门,谁会不想呢?可若说出来,他就会答应吗?总觉得不会。   宁樱道:“皇上不让妾去,妾自不会去的。”   秦玄穆盯着她:“朕说过不让你去了?”为什么她都不问一下?在宁樱的心里,他真是对她无情无义,以至于生气到现在?   宁樱睨他一眼:“皇上真肯吗?”   “那也未必。”   宁樱差点气得跳下来,不肯还这么说,这不是耍着她玩?   一条腿下意识动了下,踢在秦玄穆腿上。   他低头看看,好像在说“你故意的?”   “……坐得久了,有点麻,请皇上恕罪。”   “是吗?”他手伸下去。   宁樱脸微红,两条腿越并越紧。   她的腿又直又长,雪白无暇,看着是种极大的诱惑,秦玄穆收回手:“母后很想带你去,说你一直弹琴给她听,也算是奖赏。”   太后还是挺好的,宁樱想到之前太后没有为廖清妍除掉她,总是有些感触,虽然这坏了她的计划:“遇到太后,是嫔妾之幸。”   那遇到他呢?难道不是幸运吗?   他可是她的“四殿下”。   秦玄穆道:“朕准许你去。”   得到的太轻易,宁樱愣住:“皇上真的允许?”   “是。”他要让宁樱知道,他对她并非无情,宁樱完全可以向他敞开心扉,不用这么遮遮掩掩的。   宁樱心头一喜:“妾多谢皇上。”   “不过有个条件。”   “……”就说没那么好。   “你第一次见到朕是何时?”   宁樱诧异,他为何想知道?   那年她十三岁,在镜湖游玩时见到他的,当时就在想,她要嫁的公子就是这等模样,后来才知,那是大燕的四皇子。此后就好像魔障了一般,满心满脑都是他,甚至不惜为他抛弃家人。宁樱轻轻摇着晚膳:“妾当然是入宫之后才见到皇上的。”   那些舆图分明是入宫前所画……   给她这样的机会,偏偏不要,她就不能露出一点真心吗?   秦玄穆扣住她摇扇的手:“你恐怕记错了,朕帮你重新想一想。”   “……”   “十岁对吗?”   宁樱:……谁会这么小就对男子生出情愫?   “十一岁?”   “……”   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他,明明是对他们都好的事情,秦玄穆起身抱着宁樱:“看来要换个办法帮你记起来了。”   “……”宁樱有种很不好的预感,“皇上,妾不想去云县了。”   “不行。”   作者:秦玄穆:总觉得是十岁。   宁樱:= =# 第32章   这次侍寝比以往都久。   往前柏青听不到一点声音,这回却不是, 宁昭容似乎被折腾的够呛, 而红桑跟竹苓的脸皮都听红了,一个个背转过身。   宁樱感觉自己是被惩罚了, 哪里是侍寝。   她背靠在墙上,垂着眼帘恳求道:“皇上, 能否容妾歇息……”明明都告诉他十三岁了。   声音略哑,却更显媚。   现在后悔了吗, 刚才好好问她, 偏不诚实, 不过他似乎也是被欲望所驱使,索求太多了, 秦玄穆松开手,让她的腿能落地, 然后把刚才抛在衣架上的外袍披在身上。瞥一眼过去, 宁樱的模样仍很勾人, 想到她最后终于忍不住溢出的声音, 嘴角翘了一翘:“累是累了点,但你可以去云县避暑。”   宁樱闻言在心里把秦玄穆骂了一百遍。   早知道她才不要去!   “回去歇着吧。”他手指在她脸颊上抚了下, 感觉湿漉漉的,她出了很多汗。   不过他也是。   宁樱急着走,结果腿软差些跌倒,扑在他怀里。   秦玄穆轻声发笑。   宁樱咬唇。   秦玄穆扶起她:“难怪母后让金太医给你调理身子。”那日让宁樱侍寝之后,太后就派去了金太医, 他也不反对,宁樱的身体是该调养下,他已经两次听到她生病的消息。   说起金太医,宁樱倒是不急着走了,抬眸看了看秦玄穆,试探的问:“皇上真的想让妾怀上孩子吗?”最近侍寝次数多,很有可能哪次就中的。   她不能一直逃避。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说起这个问题,秦玄穆对上她清澈狭长的眼眸,心想如果将来有孩子,眉眼若生得像宁樱倒是好看。   他道:“是。”   “为何?”宁樱手指紧紧握着,斟酌言辞,“历来长子应该是皇后所出,皇上而今还未立后,会否太过草率?”   秦玄穆眸光一动:“怎么,是怕朕忽然立后吗?”   “皇上总要立后的。”   立不立后的事他其实并不看重,因他自己就是妃嫔所出,并不觉得嫡庶有何差别,不过见宁樱很在意的样子,秦玄穆心头闪过一个念头,抚着她后背道:“怕朕立后了,将来冷落你不成?”   谁是担心这个,听起来好像在说她吃味似的,宁樱暗恼,她不过是觉得秦玄穆考虑不周。毕竟他是要娶廖清妍的,廖清妍当了皇后之后,怎么能容忍她生下长子?   “妾并非怕冷落,只是觉得皇上应从长计议。”   “不必,朕主意已定,不会更改。”   真的是希望她生孩子吗?说起来,这方面太后的反应也一样奇怪,宁樱眉头拧了拧,他们母子俩到底是怎么想的?   出来后,她的脑中还盘旋着这个疑问,不过坐到轿中后,身体太累很快就睡了过去,至于太后说得让她劝秦玄穆一起去避暑的事,早就因为被秦玄穆欺负的过度而忘记了。   得知太后要去云县的行宫,同行的还有宁樱,徐贵人极为羡慕,马上过来拜见太后,心里暗暗希望太后也能带她同去。   结果到得宫门口,守门的黄门一瞧见她,马上就让她回去。   “可是太后娘娘在歇着?”徐贵人询问。   小黄门道:“不是。”   “那是为何?”   小黄门已经得了姜嬷嬷的吩咐:“徐贵人往后都不用来了。”   徐贵人脸色一变,急忙追问:“为何,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吗?”   小黄门不答,只令她离开。   徐贵人失魂落魄的走去远处。   “发生何事了,明明太后还让我跳舞给她看,怎么才过了两日,太后就不想再见我?”徐贵人满腹疑惑。   甘露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怎么可能是误会,你没看见那黄门的嘴脸吗,很明显是得了太后口谕,态度才会如此强硬。”徐贵人思来想去,忽地忆起前日她在跟太后说话,廖清妍来了宫里,面上没有好颜色,该不会是她吧?那日在玉芙宫,廖清妍也是对她冷嘲热讽,甚至还将她赶出了玉芙宫。   是不是她在太后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   徐贵人心头一震,肯定是她,太后很疼爱廖清妍,也很容易相信廖清妍的话,除了廖清妍别无他人。   她一定是污蔑自己了!   那瞬间,徐贵人把廖清妍恨到了极点——太后可是她在宫里唯一的出路,结果就这么被摧毁了。   而玉芙宫里,宫女们正给宁樱收拾衣物,因是夏日,裙衫单薄倒也占不了太大的地方。   “红桑你留下,管好这些人。”宁樱打算就带竹苓与白鹃去。   这两个人话少,耳边清净。   红桑有点失望,不过主子不在,是要有个人管家的,她道:“幸好只是十来日,不然奴婢真不希望主子出去呢。”要是数月的话,可不是与皇上生疏了?   宁樱心想,她倒是希望一直待在外面,可惜只是避暑。   外面的小宫女忽然来禀告,说惠妃正在殿门口。   宁樱忙道:“快请进来。”   其实她应该向惠妃辞别,但总觉得去了似乎有炫耀之意,再说时日也不长,她原是想在云县买个礼物带回来送给惠妃,谁料惠妃却先来看她。   “可都准备妥当了?”惠妃一来就问。   “嗯,我是想轻车简从。”与太后同去,太过繁琐不合适。   惠妃点点头:“那我来得正好呢,还怕打搅。”   “怎么会是打搅,我该与娘娘说一声的。”   知道宁樱在顾忌什么,惠妃眸色一暗,起先她可是有望做皇后的,太后也甚为喜欢她,然而得不到秦玄穆的心,哪怕是一点点的注意都不曾有,最后便是成了管理六宫的人,不像宁樱,倒是让秦玄穆越来越喜欢。   要说羡慕,惠妃也羡慕,但自问自己没有这个福气,毕竟她已经做好分内的事情了,可依然一无所获,也就知道自己大抵是个什么结果。   幸好,宁樱与她关系不错,以后宁樱若能一直得到盛宠,她在宫里的日子也不会差,但前提是,她们的友情不能变。   所以不管是为自己,为何家,她都会跟宁樱继续做朋友,当然,她本来也挺喜欢宁樱。   “云县的蜜桃很是出名,你去了一定要尝尝。”   “是吗?”宁樱笑起来,“我一定给娘娘带一筐回来。”   “好,那我可有口福了。”   二人说得会儿,惠妃就告辞了。   看着那道窈窕的背影,宁樱轻轻一叹。   似乎她的处境现在比惠妃好一些,可将来呢?她越来越难以预测,不过她一定不会让自己出事。   眼见时辰不早,两个宫女让黄门提着东西同宁樱一起去永安宫。   太后笑着看宁樱:“也不用着急,你应该多睡会儿。”听说昨日宁樱又侍寝了,她有点心疼这孩子。   看起来,眼睑都隐隐发青了。   “睡不着,”宁樱道,“索性就起来了。”还是开开心心的起来,不管如何,总是两年多以来第一次出宫。   太后道:“果真是把你给闷坏了,等去了云县,我们到处转转。”   “好。”宁樱又问太后,“廖姑娘怎还未曾来?”   “她们母女俩先去云县了,省得多跑一趟,到时我让她们也住在行宫,不过也可以去庄子上看看……那里种了许多果树,上回的桑葚就是庄子上采摘来的,听说寒瓜也长得不错,可以放在井水里泡一泡再吃。”   宁樱微微笑着听着。   不像她带的东西少,太后有几大车,晚上用来洗脚的木盆竟然也带去,还有惯用的枕头,丝被,熏衣服的熏香……   等秦玄穆到得时候,还没有全都搬上车。   “不知道的还以为母后要搬家。”他打趣,“不过十来日,需要这么多东西?”   “当然,既然出去游玩,那就得让自己舒服一点。”太后斜睨秦玄穆一眼,“我可不像你,只知道看奏疏。这么热的天,出去几日又能怎么样?那么多臣子呢,连几日的时间都不能交托给他们,那要他们有何用?”   秦玄穆道:“京都也没那么热。”   他还有冰鼎,没有冰鼎的人家数不胜数,还能不做事了?   太后摇摇头:“难怪连阿樱都劝不了你。”   秦玄穆一怔,暗道宁樱何时劝他了?昨晚并没有吧。   他朝不远处的宁樱看去。   她今日穿了一件杏黄色的襦衣,衣襟上绣着粉白色的桃花,花蕊是金色的,华光微闪,与她头上戴得桃花簪十分相称,还有雪色的暗银刺绣的月华裙,如同流云一般轻盈。   平时她来见他,都不曾这样打扮吧?   此时太后要带的物什都已经搬到车上了,而护送的禁军护卫也都站在了两侧,太后叮嘱秦玄穆:“我虽然去得时间不久,但你也不能太过分了,饭要准时吃,晚上要早点睡,”看一眼柏青,“要是皇上瘦了,我唯你是问!”   柏青忙道:“奴婢晓得,一定会照顾好皇上。”   皇上虽然忙碌,还是有数的,不至于糟蹋自己的身子,而且宁昭容去了云县,皇上只会睡得更早吧?   当然,这话柏青是不会说的。   太后招呼宁樱上车,不忘刺激一下秦玄穆:“你喜欢京都这种天气,那就继续待着吧,我与阿樱可是去享福了。”   宁樱朝秦玄穆行一礼,坐去车上。   车夫立刻就甩动马鞭,往宫门而去。   开着的车窗口,宁樱一眼都没看过来,毫无留恋的走了,秦玄穆面色微沉,早知道他就不该让宁樱去。   他极为怀疑,宁樱到了云县会不会想起他。   还有,她到底为何打扮成这样?   秦玄穆心里忽然有个古怪的念头,总感觉宁樱是要去会见情郎……   作者:宁樱:我和夏天有个约会O(∩_∩)O~~感谢在2020-04-02 12:02:34~2020-04-03 10:57: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e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萝卜包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外面的空气似乎都比宫内清新,宁樱听着嘈杂的人声, 闻着街道上熟悉的味道, 深深怀念曾经年少时的时光。   可惜她不曾珍惜。   太后指着外面一个店铺道:“这家‘柳记点心’开了六十年了,我曾买过他们家的马蹄糕吃, 不比宫里的差。”   宁樱侧头,看到了柳记的匾额   在她十一岁那年父亲中举后, 他们一家子都搬入了京都,当时母亲也买了柳记的点心给他们吃, 宁樱忍不住往柳记的右侧看了看, 她的家就在不远处, 离柳记只有一条街的距离……   想念与难过忽如潮水般涌来,可尽管如此, 她也不能向太后提出回家一趟,这次能出来已经是太后的仁慈。宁樱压抑住这种情绪, 说道:“柳记的马蹄糕嫔妾吃过, 他们家的红枣糕也很香。”   “你还真的喜欢吃红枣呢。”太后笑, 让车夫把马车停下, 叫一个宫女去买马蹄糕与红枣糕。   皇上没有同行,太后虽然几大车子的东西, 还有禁军护卫,但并没有怎么张扬,马车用的是平常的马车,非是凤辇,也没有旗鼓喧道, 不知的只以为是哪户勋贵之家,是以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宫女把点心送上,太后与宁樱在车内品尝。   味道如记忆里一样,宁樱笑道:“真好吃,这枣子也是荆州的。”   “但是这马蹄糕有些差了……我是十几年前买的,可见是换过厨子。”   “娘娘记性真好,要是我,肯定不记得这么多年前吃过的滋味。”   太后笑起来:“那是你还没有老。”   人都是越老越容易怀旧,所以她也羡慕宁樱现在这样年轻漂亮的样子,太后揉揉她的发髻:“可得早点给我生个孙儿啊……孙女也行。”反正可以多生几个,她就指望宁樱了。   宁樱的脸刷的红了。   傍晚时分,马车才到云县的行宫。   此行宫就是用来避暑的,依山伴林,后方还有一处湖泊,是个难得的清幽之地,唯一的坏处,蚊虫多,所以听说太后来,驻守的黄门已经点燃了艾草,将那些虫子都驱散掉。   味道还有些残留,太后道:“晚上应不怕被咬了。”问那黄门,“廖夫人可曾过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道清脆的声音:“姨母!”   太后往前一看,那边可不就站着她表妹与那表外甥女吗。   “阿蕙,清妍,你们到了?”   廖夫人偕女儿上前行礼:“表姐,我们也是刚刚到。”说着看一眼宁樱,“宁昭容也来了?”   论品级,廖夫人是一品夫人,宁樱见礼道:“都是托了太后娘娘的福,才能出来避暑。”   廖清妍的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   之前她还在宁樱面前炫耀的,谁想到太后竟然会把她带出宫。   太后怎么就那么喜欢宁樱呢?廖清妍感觉自己都要气炸了,可偏偏不能发作,太后不会喜欢脾气不好的姑娘。   “姨母带了宁昭容出来倒是好,我有个伴呢,正好还能跟宁昭容学琴。”廖清妍朝宁樱微微一笑。   这笑容可不善,不知心里怎么恼她吧,宁樱也回她一笑。   廖清妍见她笑得那么开心,更是气了。   太后让宫女去收拾行李,一边同廖夫人说话:“要不是你来了京都,我也懒得出来……上次避暑,是六年前吧?也是我跟你,还有清妍住在这里。”   “是啊,不知不觉都过去六年了。”那时候先帝还在世,自己这表姐虽是皇后但也不得宠,不过好在表姐心大,并不是那么在意,不然换个心胸狭窄的不一定熬得过来,但现在总算好了。   成为了皇太后,还有个秦玄穆这样出色的儿子,谁又能比得上?   廖夫人问:“皇上怎么不一起来避暑?”   太后无奈:“他同廖大人是一个性子,让他不管政事比登天还难。我今日还说了,要这么多臣子有何用,就这几日都不能放手。”   廖夫人笑:“他是要做明君的。”   谁不知道呢,只是这孩子有点过于执着,可能是因为先帝的懈怠导致了两次祸事,让他难以放松,太后摇摇头:“我是担心他,人生短短几十年,该享受的时候还是得享受一下,不然坐拥天下又有何用?”   廖夫人倒是赞同。   在后面听着的宁樱心想,太后还是豁达的,只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秦玄穆是想要一个更强大的燕国吧。   他也最好这样,如此就不会总召见她。   “宁昭容。”廖清妍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怎么太后与你来了,皇上竟没有来?”   书里秦玄穆就是没有出现,宁樱引用刚才廖夫人的话:“皇上是要做明君的。”   廖清妍扬眉。   是吗,恐怕是因为他没那么喜欢宁樱吧,不然怎么舍得分开,她嘴角露出一丝了然的笑,再看宁樱今日的打扮,就觉得很可笑——如此费心,还不是没有引得秦玄穆同行?   行宫不比皇宫富丽堂皇,但陈设布置都很雅致,里面有处竹屋尤其秀丽,皆是用青竹所建,外面看青青翠翠,屋内又很古朴清凉,太后就让宁樱跟廖清妍住在那里。   一人分一边,宁樱住在西边,共有三间厢房,十分宽敞。   都整顿好,便去主屋用饭。   吃得是猎户打来的野味,喝得是干净清甜的泉水,周围景色又宜人,叫宁樱想起以前无拘无束的日子,觉得这趟出来很是值得。   晚上,太后让宁樱弹琴。   廖夫人第一次听到惊艳不已:“难怪清妍要跟宁昭容学,果真精妙,”回头叮嘱女儿,“可一定要学好。”   也就那样吧,起先是容易吸引人,但一直听总有厌倦的时候,廖清妍心想,就不信宁樱还能用琴艺捆住秦玄穆一辈子,她笑笑:“是。”   山里的月亮好像都比宫中明亮,宁樱弹完琴后歪在榻上赏月,山风徐吹,丝丝凉意,偶尔还有萤火虫飞来飞去。她叫竹苓去抓,竹苓抓了十来只,晚上放在竹屋里一闪一闪的,宁樱睡了一个很香甜的觉。   第二日去请安,太后正与廖夫人说话,让宁樱不用陪着,宁樱就去行宫附近散步,看看花木。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远处禁军们的声音,她转头看去,只见是一位年轻公子从树丛中走了出来。   防卫很森严,那些禁军一个个都把手放于剑柄上。   那位公子停住,面色自若,其中有名禁军认出了他:“齐公子?你为何会在此处?”   姓齐……   宁樱马上就想到了书里的齐湛,此人是廖清妍前世的丈夫,对廖清妍极为痴情,可惜有些优柔寡断,被廖清妍不喜,但这一世,齐湛仍对她痴情不改,在廖清妍当了皇后之后,终身未娶,孤寂一生。   这样的男子未免让她想起自己,倒是对齐湛生出几分同情。   齐湛笑道:“我昨晚听到琴声,好奇谁人弹奏,来此一探……怎么,看你们这架势,是太后娘娘在此?”   并未听说皇上出宫,那肯定是太后了。   “是。”那名禁军道,“你既知道,便快离去吧。”   齐湛也是陪她母亲在云县避暑,本是想看看弹琴之人,谁料……他抬眼远眺,见棵杏树下有位女子,就在想会否是她,身姿若仙想必能弹出这等仙曲。正思忖时,有位姑娘的声音传来:“宁昭容,原来你在这里,我正要找你呢。”   仿佛是夏日果子般的音色,又甜又脆,齐湛马上就认了出来,是那位廖姑娘,一时心中极为欢喜——自从见过廖清妍一面后,他念念不忘,谁料竟在行宫遇到。   来人确实是廖清妍,她也是出来玩的,刚才发现宁樱在前方,正要上前不料看到齐湛,便止住了脚步,谁想到齐湛竟是听到琴音才寻至行宫,一时难以忍受——宁樱引得秦玄穆喜欢不说,难道还要勾搭上齐湛吗?   被廖清妍找到,宁樱却是烦不胜烦,心想定是又要学琴,她转过身道:“那走吧。”   廖清妍回头看齐湛一眼,拂袖跟了上去。   而秦玄穆此时刚刚下朝,前阵子雨水不断,澄州爆发水灾,与臣子相商许久,已派出官员去治水,发放粮食。   及至午时,他用完膳,叫黄门把碗筷撤下。   饱足后都要歇息会儿,秦玄穆靠在椅子上,伸手把双陆的棋谱拿来看,扫了一眼,脑中突然又浮现出宁樱离宫时的样子。   不知今日她又穿成什么样了?   也不知她做了什么……   太后应该不至于太宠她,让她到处去乱跑吧?   作者:作者:哎呀,是不是越想越害怕啊?   秦玄穆:……呵,怎么可能。 第34章   宁樱回去行宫后,喝了口花茶问:“廖姑娘可是要学琴?”   廖清妍面色难看, 差些有些控制不住。   济宁侯府有庄子在行宫的附近, 她竟然忘了这一茬,难怪宁樱的琴声会引起齐湛注意。   如果当时她不露面, 真不知道宁樱会做什么,也许会去同齐湛搭话, 那么齐湛可会被她吸引?越想越是生气,哪里还有学琴的兴致, 廖清妍道:“此段时间都不必学了, 宁昭容你难得出来, 我还是少麻烦你。”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宁樱瞄她一眼,心里乐开花, 那她倒是可以玩得尽兴。   不过廖清妍为何如此?   是因为刚才齐湛来寻找弹琴的人吗?书里,廖清妍虽然对齐湛有所不满, 但也不能说一点儿都不在意, 可是, 这点在意又有什么用呢?对齐湛来说, 是引他深陷的毒药。   宁樱摇摇头。   等廖清妍离开后,她与竹苓道:“我们去后山看看。”   皇宫里虽然什么都不缺, 景色也好,但却没有巍峨的高山,也没有蜿蜒的流水,竹苓给宁樱撑着伞,白鹃提着点心盒, 三个人去了山边。   刚刚到,就瞧见一条瀑布从山腰“哗哗”流下来,水珠四溅。   阳光一照,那些珠子都变成了七彩色。   而瀑布下方是一处湖泊,因周围长满了树,绿色倒映其中,湖面好似块翡翠一般,美得惊人。   宁樱坐在树下看了好一会儿。   隔了一日,太后又带她去廖家的庄上玩。   果然里面很多果树,空气中飘着甜香味,十分馋人,廖夫人让奴仆挑个最甜的寒瓜放在井水里。   “等会再吃。”廖夫人道,“先坐着歇息会儿。”   从行宫过来还是有一段路的,而且山路不好走,有些时候还得从车上下来,难免是有些疲累。   丫环给她们端来凉茶喝。   太后却还不尽兴:“等会再去县里逛逛。”   年纪都这么大了,廖夫人劝道:“这可不行,县里三教九流都有,万一出点什么事,我把命赔给皇上都不够的,再说,还能比得上京都吗?也就看个景。”   想想也是,太后打消了念头。   过得会儿,寒瓜切好送到她们手中,又甜又沙,也很凉,瞬间就把夏日的暑气都驱没了。   看宁樱很惬意的样子,廖清妍暗暗咬牙,想到之前自己的炫耀,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宁樱此时可是在她家的庄子里,吃着她家的寒瓜。   她真的太低估宁樱了!   管事此时来禀告:“娘娘,夫人,齐夫人偕同齐公子求见。”   廖夫人一怔,随即问道:“该不是济宁侯府的齐夫人吧?”   丈夫回京时,济宁侯府曾请他们去做客,那日女儿生病错过,她倒是对那齐湛很是满意。   “回夫人,就是济宁侯府的齐夫人。”   “快请进来。”   书中在云县是有这一段的,宁樱碍于自己妃嫔的身份与太后道:“嫔妾先告退。”   太后点点头。   看宁樱避开,廖清妍松了口气,但她自己又有点犹豫,不知该怎么办:“姨母,娘,我……”   “你打算去何处?就在这儿坐着。”廖夫人道,半年都过去了,不见她提起谁家公子,但总得要定亲。   廖清妍只好听从。   齐夫人是从儿子口中得知太后来避暑,这种机会怎么能错过,当下就带了自家庄上的果蔬过来拜见。   母子俩行礼后,齐夫人笑道:“没想到娘娘也在,能见到娘娘是妾身荣幸。”   太后笑道:“又不是没见过,济宁侯身子如何?”济宁侯原先是大燕的勇将,有一次在战场受重伤后不能再领兵,后来就在兵部任职,秦玄穆也很倚重他,去年升为左侍郎。   “多亏皇上与娘娘体恤,旧伤早就康复了。”   太后点点头,目光落在齐湛的身上。   少年郎身穿青袍,长眉秀目,不像济宁侯这般英伟,倒似齐夫人的文雅,彷如玉树一般。   “听说是从文了,去年中举的?”   “是。”齐夫人道,“他颇为文弱,不合适行军。”   “也好,这般年纪能中举,也是少有的俊才。”秦玄穆登基后,扫平了所有的叛乱,周边小国时常朝贡,是更需要文官。   儿子得太后夸赞,齐夫人甚为欣慰,笑着看向廖姑娘:“上回也没见着,廖夫人真是好福气。”   廖夫人自是谦虚一番。   而齐湛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廖清妍身上,掩饰不住的喜欢。   廖清妍也感觉到了,心想这时看她做什么?他之前不是要找弹琴的人吗,她的琴可弹得没那么好!   小姑娘嘴角抿着,似乎不太高兴,齐湛心想,不知她怎么了,可惜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去询问,甚至于还得压抑自己,不能总看她,给太后与廖夫人留下轻浮的印象。   等母子俩告辞之后,太后道:“这齐公子瞧着不错。”   廖夫人也是满意的,就看女儿的意思。   然而廖清妍却不肯:“姨母,娘,你们刚才没发现吗,他瞄来瞄去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乃人之常情。”太后心想,难道都要像她那儿子不近女色才好吗?且别说,他都已经改了。   廖清妍嘟起嘴:“我不太喜欢。”   太后叹口气,与廖夫人道:“果然是眼光高,我看那齐公子很出色,长得不俗,也考上举人了,还是济宁侯的儿子,她都不满意。”   廖夫人道:“表姐可算发现了吗,我也头疼。”   太后拧了拧眉,想起廖清妍说要找个比秦玄穆还要出色的夫婿,如果是这样,那恐怕是找不到了。   不过她年纪还小,孩子气重,等长大些,早晚会碰到让她中意的公子,太后倒也不急。   回行宫的时候,廖夫人要太后带些喜欢的果子去:“庄上太多了都吃不完。”   太后笑着问宁樱:“你可有想吃的?”   宁樱刚才看见很多果树:“不知可有蜜桃,惠妃娘娘送我的时候提起云县的蜜桃很好吃,我说带一筐给她。”   惠妃……   太后暗叹一声,这也是个好姑娘,可惜了,幸好宁樱提起,她道:“那就蜜桃吧,等我们回宫的时候,让管事送来,带回宫里去。”   “好。”廖夫人答应。   见太后连这个都要问宁樱,廖清妍极为不适,感觉宁樱也许过不了多久会抢走太后对她的宠爱。她急忙揽住太后的手臂:“姨母,再带些葡萄回宫,姨母不是喜欢吃葡萄吗?”   太后笑道:“你倒是记得。”   “当然,姨母的事我都记得。”   “那就再带一筐葡萄。”   坐上车的时候,廖清妍也紧紧挨着太后,宁樱见状坐得远远的,她无意跟廖清妍争宠。   又过得几日,秦玄穆早朝回来忽然命人备车。   柏青极为惊讶,因秦玄穆登基后还没有出过宫门,前两年是要守孝,后两年心无旁骛一心处理政事,大燕也因此国泰民安,而今日竟然要出宫了吗?他是要去何处?   “把奏疏收拾一下,”秦玄穆道,“带上车。”   柏青:“……”   出门就出门么,怎么还要带着奏疏。   柏青收拾的时候,就听秦玄穆又在叮嘱戴鹏:“明日虽不早朝,但通政司那里不得懈怠,奏疏收好后朕晚上回来看。”   戴鹏忙道:“是,奴婢遵旨。”   秦玄穆又让柏青收拾几件衣物便上车出了宫门,当然,随行的护卫不可少,禁军统领亲自带了十位禁军沿路护送。   与太后一样低调出行,等到城门口,禁军统领亮出牌,立刻就放行了。   到得云县,刚刚过午时。   秦玄穆从车中出来,看了一眼行宫。   十五岁时他曾来此避暑,中间已经隔了八年,没想到这次竟然是因为一个女子。   秦玄穆略微惭愧,但想到车上的奏疏,心里又定了定,虽然是浪费了些时间,但奏疏他仍会及时处理。   他快步进去。   守卫的黄门看到秦玄穆大吃一惊,急忙跪下来。   “不必去通报。”   他径直走向主屋。   太后刚刚与廖夫人等用完午膳。   今日吃了从泉水里捞出来的鱼,做法多样,有清蒸的,有煎炸的,有烩的,但怎么做都很鲜嫩,太后意犹未尽:“可惜再住几日就要走了。”她不能总住在这里。   宁樱也颇为留恋。   要是住到秋天就好了,还能住一个月呢。   廖夫人道:“只是一时新鲜,就是要像表姐这样,难得出来才有意思。”   “被你一说倒也是。”太后笑。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宫女的声音。   太后摸摸耳朵:“我莫不是这里坏了,怎么听着像是玄儿来了?”在说什么皇上。   “母后,”秦玄穆已经走到门口,“你没有听错。”   “哎呀!”太后站了起来,“你怎么过来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宁樱也呆了。   面前的男子穿着身淡紫色绣竹纹的夏袍,头戴玉冠,足蹬轻靴,仿佛是被阳光带来的,那么的不真实。   明明书里他没有出现。   难道说……宁樱朝廖清妍瞥去,心想秦玄穆莫非因为思念她,放下政事赶来了?   真是“专情”呢。   作者:秦玄穆:你除了会污蔑朕还会什么?   宁樱:会打你。   秦玄穆:…… 第35章   “还没有吃饭吧?”太后急忙让厨子再做些菜,“怎么会想到过来的?之前明明不肯……”   秦玄穆淡淡道:“出来两日也无妨。”   “才两日?既然来了, 就多住几日吧。”   “不, 就两日。”   太后无言。   廖夫人急忙带着廖清妍上前行礼,宁樱跟在后面。   秦玄穆审视着她:“你好似胖了。”   宁樱:“……”   “怕是果子吃多了。”但她看不出来, 许是日日在一起,不像这儿子……太后笑, 忽然了悟,他大概是因为惦记宁樱, 不由揶揄道, “后悔之前没同我们一起过来了吧?”   也谈不上后悔, 秦玄穆心想,他要来何时都能来, 又不是什么难事。   主要是因为宁樱。   目光再移到宁樱身上时,发现她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竟是神游天外的样子, 秦玄穆暗道, 换做他是宁樱, 早就扑上来了,还傻站着。   厨子很快就将饭菜端来, 太后让秦玄穆慢慢吃。   此时廖清妍的脑袋是空白的,早前与他的几次接触,她明白秦玄穆肯定不是为见她,那么一定是宁樱了。   为什么?   宁樱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   她捏着手指,有种说不出的怅然。   秦玄穆吃完后, 太后道:“瞧瞧你这一身汗,先去清洗下吧。”   太阳很烈,坐在车中跟在蒸笼里无异,几个时辰自然会出汗,秦玄穆喜欢干净,当下就出了去。   而宁樱离开主屋后则去了后山观瀑布。   行宫附近这一处景色是她最为喜欢的,水流从山上落下来惊心动魄,而下方的湖却寂寞安静。   她采了一朵野花玩。   竹苓虽然话少也忍不住:“主子不去看看皇上吗?”难得皇上从京都过来,身为妃嫔应当陪着才对吧。   宁樱没说话,不知为何,秦玄穆出现后她想到了许多书里的事情,若他真是为廖清妍而来,她又何必去打搅。   “也待不了几日了,再回宫里可出不来。”   再美的景色又能比皇上重要吗?可服侍宁樱这么久也知道她的执拗,红桑每一次都劝不动的,自己更劝不了,竹苓轻叹一声。   秦玄穆沐浴出来换上干净的衣袍,让柏青去请宁樱,但柏青却没找到:“守门的黄门说看见宁昭容出了行宫。”   秦玄穆眉梢一扬。   有她这么当妃嫔的?让他去请已经不像话,现在还不见人影。   “去找,”他沉声吩咐,“不要惊动她,回来禀告。”   “是。”柏青无奈,暗道宁昭容这回又不聪明了。   行宫虽不大,但附近的山水都隶属于此,像宁樱看的瀑布,除了皇室中人也无人能接近,故而十分幽静。   偶尔有些鸟叫,几乎没有声音。   泉水清澈,坐在水边的石头上能看清楚里面的鱼,有些时候还有虾,宁樱正要让竹苓找根长树枝来,突然有双手蒙住了她的眼。   宁樱惊呼一声:“谁?”又叫道,“竹苓,白鹃!”   两个宫女都被带到了远处,没有谁回答她。   宁樱忽然就禁声了。   不止如此,她也再没有动弹。   秦玄穆暗道,莫非吓傻了?这样的话,他要真是歹人,岂不会马上就能得逞?想着,目光落在宁樱的衣襟,上面绣着两朵淡紫色的玉兰花,花瓣纤长往下伸展,碰到如山峦般起伏美好的轮廓。   他呼吸忽地加重,但忍住了,他还没有逗弄够——谁让宁樱一个人跑来这里。   掌心下她睫毛微颤,带来轻微的痒意,秦玄穆靠近后低下头。   鼻尖的味道越来越清晰了,淡淡的如同松柏,微凉,宁樱仔细辨别,忽地道:“皇上。”   秦玄穆一僵。   她怎么知道的?   宁樱眉头微拧:“皇上?”   秦玄穆还是没动。   她大着胆子伸手去摩挲。   覆在眼睛上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掌宽大,分明是她所熟悉的,她把它慢慢拉下来:“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刚才她差点吓死,要不是忽然闻到味道,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实在是没有意思,这么快就被识破,秦玄穆挑眉:“你怎么猜到的?”   “皇上惯用的香很是稀有。”   闻出来的?秦玄穆嘴角翘了下,心里有种莫名的愉悦,但很快又板起脸:“你一个人来此作甚?”   “散步,”宁樱看着秦玄穆,“皇上又是为何过来?”   怎么像是一无所知的样子?秦玄穆眸色深了深,低头吻住她的唇,啃咬似的。   宁樱立刻就痛了。   忍不住往后退,他伸手箍住她的腰,紧紧按在怀里。   “皇上……”她受不了。   听着她求饶,他略微温柔。   但宁樱的唇还是肿了,忍不住伸手挡在上面。   秦玄穆审视着她,片刻之后问:“为何来这里?”她是他的妃嫔,难道不知道该做什么吗?   语气不好,然而宁樱被亲得痛也有些生气:“皇上并未召见妾,妾为何不能来观景?再说,皇上……”   她忽然止住。   秦玄穆挑眉:“朕怎么?”   宁樱沉默。   秦玄穆抱起她:“信不信朕把你丢下去。”   湖水挺深的。   宁樱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她可不会游水。   秦玄穆道:“怕了?”   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宁樱弱声道:“皇上刚到行宫,妾以为皇上要歇息呢。”   休息的话,她不更应该来陪他吗?秦玄穆冷声道:“真该把你丢下去。”   宁樱一吓,搂得更紧。   秀发拂到他脸上,这种亲密又让秦玄穆心里舒服了些,抱着她往回走。   地上的断枝残叶在轻靴的踩踏下发出“咯吱”声响,宁樱窝在他怀里,手仍勾着脖子,心里是有点疑惑的。本以为她会在后山待上好一会儿,可秦玄穆竟然这么快就寻来了,他难道没有去见廖清妍?   那他为什么……   想到他初时的生气,吻时的激烈,宁樱眼眸忽地睁大,直直得盯着秦玄穆。   那道目光从上而下,又从下而上,仿佛看不够似的,秦玄穆心想,明明这么喜欢他,却偏偏要隐藏起来。   她到底要赌气到什么时候?   眼看行宫就在前面,宁樱回过神:“皇上,妾可以自己走。”   秦玄穆却不放。   行宫内来来去去人不少,宁樱感觉这种样子实在不妥,轻声央求:“皇上,把妾放下来吧。”   秦玄穆置若罔闻。   “皇上为自己的名声着想,也不该如此啊。”   “皇上,妾不是胖了吗,很重。”   “皇上……”   诸多方法无用。   秦玄穆睨向她:“你再想想该叫朕什么。”   宁樱呆了呆,眼见他就要踏入行宫,有个念头闪过,忙扯了扯袖子,低声道:“四殿下。”   轻轻的好像羽毛一样拂过他的心,他嘴角一弯,将她放下了。   作者:二更就明天中午拉~ 第36章   本想出来寻秦玄穆的廖清妍呆若木鸡,眼睁睁瞧着这一切, 双腿好像灌了铅似的无法迈动一步。   他竟然是抱着宁樱回来的。   堂堂一个皇帝都不顾及脸面吗?他不是向来都不近女色的?而宁樱只是一个妃嫔, 并非皇后。   廖清妍心里的感觉实难形容。   眼见要被发现,她艰难的挪到墙后。   “姑娘这是做什么?”秋葵奇怪, 刚才说要出去玩,怎么见到皇上与宁昭容还躲起来了?   “别出声。”廖清妍瞪她一眼, 她这狼狈的样子可不想被那二人看见。   秋葵不敢再开口。   等到那二人过去之后,廖清妍方才出来。   秋葵发现她的脸色极其阴沉。   “姑娘……”秋葵颤声道, “姑娘你怎么了?莫吓奴婢。”她很担心, 姑娘跟平日里判若两人。   “没什么。”廖清妍很快恢复平静, 但摊开手时,发现她的指甲已在掌心刻出了一道道月牙般的淤红。   行至秦玄穆休息的宅院, 宁樱道:“皇上想必累了吧。”   “朕容不容易累,你难道不知?”   宁樱的脸一红, 随即就被他拉了进去。   被他按在门上亲。   又被他抱起放在榻上, 案几上……   太急, 谁的衣物都没有除。   在这样的清凉之地, 也挡不住她汗透衣襟。   其实也没隔几日,但宁樱却觉得他好像是跟她分开了数月之久, 让她很快就溃不成军了。   末了,宁樱卧在榻上,感觉自己奄奄一息。   秦玄穆叫宫女备水。   洗浴出来后,宁樱困得都要睡着了,秦玄穆抱起她放在床上:“就在这里歇着吧。”   竹苓与白鹃退下。   心里不想睡这儿, 可挡不住身体的疲累,宁樱几乎是立刻就陷入了沉睡,秦玄穆看她一眼,出去的时候,吩咐柏青把车上的奏疏取来。   柏青应诺。   没有做任何梦,宁樱睡至感觉到饿的时候才醒,睁开眼睛看到屋里还有个人,她先是惊了一下,看仔细了才发现是秦玄穆。   夕阳的光透过窗口落在他身上,是种温柔的橙色。   他翻着奏疏,声音很轻,手中执笔,或是在上面添上几个字,或是写上好几行,能从侧面看出他很欣慰,或者是有些头疼的神情。   没想到他竟然还把奏疏带来了。   宁樱看着他勤政的样子,忽然想起前世的父亲。   父亲也很忧国忧民,在她十六岁的人生中,父亲很少陪在身边,难得有几次愿意带着外出游玩,她都会觉得十分幸福。后来她病了,父亲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但这并不是令人欢喜的事,她那时候甚至在想,父亲要是还跟以前一样就好了。   父亲又要担心她,又要担心国事,不知会多么劳累。   宁樱的眼眶忽地一热。   不知自己逝世后,父亲母亲怎么样了。   可惜再也不得见面。   她轻声一叹。   幽幽的,传至秦玄穆耳中,他转过头来。   “醒了?”他问。   宁樱嗯一声:“皇上一直在看奏疏吗?”   “是。”   既然如此,何必过来呢?宁樱道:“皇上放不下政事,那在何处也得不到心静,若遇到十万火急之事,找不到臣子相商,岂不是更加麻烦?”   说她傻也傻,说她聪慧也不为过,秦玄穆搁笔,坐到床边:“朕确实不该来。”奈何宁樱令他心神不宁,为此,他不得不放弃些时间,“不过,也只待两日,明日下午朕就走。”   至此,宁樱已不在怀疑他是因为廖清妍而来,毕竟廖清妍就在行宫内,如果他喜欢,又怎么会让自己在这里侍寝?这只会让廖清妍远离他吧。   只是,以后的事情仍是未定的,难保他过段时间会改变心意,宁樱不再多想,这世既然成为妃嫔,就不该有那些没用的心思,长不长远,专不专情,都不该去考虑……过好眼前的时光吧。   宁樱打算下床,肚中却忽然传来“咕咕”之声。   清脆的让两个人都无法忽视。   她僵住了。   秦玄穆却忍不住笑出声。   宁樱手抓着中衣,脸色发红。   “也确实过了晚膳的时间。”秦玄穆瞄向她发出声音的位置,“想吃些什么,朕让他们去做。”   已经过了时间?宁樱问:“太后都吃好了不成?”   “是,使人来的时候你还未醒。”   那么太后肯定知道这件事了,都怪秦玄穆,还不到晚上呢就忍不住,宁樱抿了抿唇:“皇上也没有吃吗?”   “没有。”他将她抱在怀里,虽说乍一看是胖了些,但宁樱仍然很轻,坐在腿上好像只漂亮的大猫儿,她的头发很柔软,秦玄穆忍不住抚了抚散开的青丝,“想不想吃锦鸡?刚才狄统领打到一只。”   禁军统领狄眀善巡视行宫周围的时候发现的,一镖击中,献了上来。   “怕来不及做呢,不然我想吃蘑菇煨鸡。”雨多,这个时节的蘑菇长得特别肥美。   “那就先吃点别的。”   宁樱想一想:“蓬蒿菜,素烧鹅,腐干丝。”   秦玄穆吩咐下去。   宁樱问:“皇上没有想吃的?”   “朕不挑食,都可。”   他确实是这样,宁樱没再问。   秦玄穆又抚了抚她的头发,像是漫不经心的问:“这几日去何处玩了?”之所以来云县,是他还做了几个梦,梦到宁樱去游玩遇到不少公子,其中有个梦,宁樱竟然与一位公子私奔了。   “去过廖家的庄子,原本太后想去县里看看,但是被廖夫人劝阻,生怕太后弄伤,不过就行宫附近的山水也足够观赏的。”   秦玄穆唔一声,幸好廖夫人还是有数的,不然母后恐怕真要带着宁樱上街,也不想想她的身份——她是他的妃嫔,怎么能随便抛头露面?   等饭菜端来,二人坐着用了膳。   那道后上的蘑菇煨鸡烧得尤其可口,宁樱吃了好些。   晚上,秦玄穆没让她回去。   廖清妍住在竹屋,瞧见对面没有灯光,黑漆漆一片,她心想,宁樱难道还跟秦玄穆待在一起吗?他们已经一个下午没有出来了,这还不够?   发现她总往那边看,秋葵道:“宁昭容肯定是住在皇上那儿了,皇上对宁昭容真好,晚饭都等着宁昭容一起,听说狄统领打到一只锦鸡,皇上马上就让厨子做给宁昭容吃了。”   廖清妍听得心烦,把手里的茶往桌上一顿,朝外走去。   秋葵都来不及跟上。   大片海棠花后,是秦玄穆的住所,廖清妍站在远处,只见那院中亮着灯,但苦于无法接近,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她徘徊许久,脑中想得是那二人如何亲密,如何缠绵,只觉浑身难受不已,急忙回了去。   次日,宁樱早上起来的时候腰酸腿酸,见秦玄穆又在看奏疏,找了个借口告辞。   等午时过后,秦玄穆就准备离开了,这样天黑前能到达京都。   太后少不得一顿数落:“多住一日又有什么,你这样哪里算是避暑,倒是一来一去舟车劳顿,比平日还累。”   “儿子又不是来避暑。”   哦,也是,太后睨他一眼:“那你现在又舍得回去了?”宁樱可还在行宫呢。   秦玄穆道:“已经让柏青去传话,叫宫女收拾行李。”   太后:“……”   那头宁樱知道秦玄穆要走心里松了口气,昨日为应付他,感觉半条命都没了,简直是日夜不歇,她打算等秦玄穆走之后好好睡一觉,休息够了,指不定太后后面几日还要带她去别处玩,谁想到柏青突然出现:“宁昭容,皇上命你回宫,快些收拾吧。”   宁樱:“……”   作者:宁樱:讨厌!!!   秦玄穆:^_^   感谢在2020-04-05 00:13:01~2020-04-05 11:23: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e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萝卜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一道口谕下来,剩下的欢乐时光全没了。   宁樱失落的坐在榻上。   竹苓跟白鹃却欢欢喜喜的收拾行李。   去向太后辞行的时候, 宁樱的脸色不大好, 有些憔悴,太后心疼的道:“等回宫后一定要让金太医给你看看, 开副补药吃。”昨日她已经听说了,宁樱下午进了儿子那院子后, 到早上才出来,怕她承受不了。   这种关爱只会让宁樱脸红, 完全不知该说什么。   在旁侧的廖清妍却恨不得宁樱当场消失。   怎么看, 秦玄穆就是为带宁樱走而来行宫的, 他竟然都不能离开宁樱了吗,不过才几日功夫!   廖夫人也很惊讶, 但同时又为表姐高兴,太后心心念念想要个孙子, 看来是不远了。   “母后也不用着急回来, 不妨多住几日。”秦玄穆看一眼廖夫人, “你多多照顾母后。”   “是。”廖夫人明白他的意思。   至于廖清妍, 秦玄穆没有同她说一句话。   倒是廖清妍忍不住道:“皇上怎么不让宁昭容同姨母一起回去呢?宁昭容在这里玩得可高兴了,少了她, 我也少个伴。”   “她是朕的妃嫔,可不是你的伴,”秦玄穆挑眉,“这一点你要弄清楚。”   廖清妍脸色微变,飞快的看了宁樱一眼, 轻声道:“宁昭容一直教臣女弹琴,臣女也是希望她能开怀些。”   她难道平日不开怀吗?秦玄穆眼眸一眯。   “走。”他拉住宁樱的手。   宁樱无奈的走向马车。   看起来,她是不怎么高兴,秦玄穆心想,许是在宫里待久了很贪恋外面的新鲜,但他从来没有。   自从确定一生的目标后,他所有的心思只用在一个地方,宫外的热闹与他无关,但同时他也明白,宫外的热闹却是他来决定的。一旦他做错选择,也许整个大燕都不复存在,又何来歌舞升平。   但宁樱始终是女子。   也许何时得空,他也可以带宁樱出去看看,光是京都下辖都有许多可观之地。   二人坐上车后,立刻往京都而去。   四匹骏马拉得马车走得飞快,两边的树木“刷刷刷”的从窗口掠过,宁樱想要看都看不清楚。   一直到进了城门,马车才慢下来。   行到柳记点心的附近,她忍不住往外张望。   好像个孩子似的,秦玄穆道:“嘴馋不成?”   “没有。”   不是馋那是什么,秦玄穆看着那条街道,忽地道:“朕记得宁主事好似是住在春熙街。”   宁樱心头咚的一跳,暗道他记性怎么这么好?每个臣子家的住址都知吗?   “是不是?”他问。   宁樱不好否认:“是。”   原来真是在看她的家……   想到宁樱十三岁就喜欢上自己,后来为了他还入宫,秦玄穆不免有些爱怜:“是不是想家了?”   宁樱鼻子一酸。   看起来颇为伤心,秦玄穆将宁樱揽在怀里:“要见你家人也不难,只要朕一句话。”   宁樱霍得抬头:“皇上准许妾见家人?”   眸中的光亮得惊人,是太欢喜了吧,秦玄穆捏捏她挺而小巧的鼻子:“朕可以准许。”   宁樱马上道:“多谢皇上。”   他只是说可以,还没有说一定,这就急着道谢了?秦玄穆瞧出了宁樱的小心思,笑一笑没说话。   因为这件事,宁樱被迫回宫的郁闷也被冲淡了不少,以至于红桑迎上来时叽叽喳喳的声音也没让她觉得烦人。   “皇上亲自去接主子,宫里都知道了,刚才各个局都使人来问,主子刚回可缺什么……”   “他们问归他们问,你不要收什么。”   红桑笑道:“奴婢当然不会,就算收也得要主子发话。”上来给宁樱通头发,“主子这趟累了吧?”   也就昨日累了点,但收获不小。   想到马上能看到家人,宁樱忍不住露出笑意。   宫女们不知她想什么,只当是因为皇上,心道这次皇上去了行宫,莫非打动了主子的心,又让主子变回了以前痴情的模样?   一个个倒是很高兴。   而远在云县的太后因为宁樱回了京都,也不知怎么兴趣变小了,没过几日就说要回去。   廖夫人笑道:“表姐是惦念皇上与宁昭容了吧?急着想看是否有喜事?”   “真要有就好了,我能享天伦之乐。”自己的亲生儿子夭折了,太后就把希望寄托在秦玄穆身上,希望他多子多孙,到时她身边围着一堆的小人儿,宫外的世界再多彩她都不会稀罕。   廖夫人道:“那表姐快回去吧。”   廖清妍听着有种心如刀割之感,仿佛疼她的人都被宁樱给抢走了,忍不住落下泪来。   太后奇怪道:“清妍,你这是怎么了?”   “姨母都不喜欢我了,才出来几日就急着回宫。”   太后哭笑不得:“这叫什么话?好似我回宫你就见不着我一样。”   “难得跟姨母一起游玩。”   “以后也有机会。”太后轻抚她发髻,“不是说好明年端午一起观龙舟的吗,哭什么?等你回京后,也还是能到宫里来。”   廖清妍想到秦玄穆冷淡的态度,哽咽道:“真的还能入宫吗,我怕哪一日都不给进去。”如果宁樱越来越得宠,指不定她会吹枕头风,说点自己的坏话谁又知道。   “胡说,谁敢拦着你不让进?”   “我看皇上就有可能。”   秦玄穆确实是没有搭理廖清妍,太后心想幸好当初没提立后一事,他根本就不喜欢:“我早跟你说过,你同他分开太多年了,不知道他的脾气。不过他再如何也不会阻止你入宫的,有姨母在,别怕。”   廖清妍心里还是没底,但现在太后很喜欢宁樱,她如果没有宁樱不好的证据,说了只会给自己带来坏处。   只能忍一忍了。   太后这就让黄门备车回京都。   到得宫里,她使人把廖夫人准备的一筐蜜桃送去缀霞宫。   宫女们都很欣喜,唯有惠妃知道,太后一半是出于对自己的欣赏,另一半是因为宁樱。   宁樱答应过她带蜜桃的,但后来被皇上提前接回,太后就把这事儿给补上了。   而此时的宁樱却很焦躁。   一连几日过去,连太后都回了京都,秦玄穆却一直没有让她家人入宫,偏偏又不好让太后帮忙,宁樱愁地晚上都睡不好——万一秦玄穆忘记了怎么办?这样岂不是又落空了,她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看她心神不宁,红桑只当是因为皇上没有召见。   “要不要奴婢去探探消息?”宫里谁都知主子受宠,应会卖几分面子,看看皇上最近是不是很忙。   宁樱道:“算了。”   “奴婢也是看主子寝食难安。”   宁樱扶额。   “其实历来妃嫔也不是没有自荐枕席的。”   “……”   这个主意还是荒唐了点,红桑自觉得闭上嘴。   又过了两日,眼看就要到月底,宁樱终于忍不住。   自从恢复记忆之后她就很想念家人,甚至为此涉险推了杨昭仪,就想得到放刑回去一家团聚,然而失败了。但秦玄穆的那句话点亮了希望,“看到家人”这个念头在心里疯长,压都压不住。   她没有办法了。   这日宁樱亲自对镜梳妆了半个时辰,然后就去澄瑞亭附近散步。   宫女们都有些傻眼。   要知道宁樱就算以前痴情的时候都不曾做过这种事,虽然她们也撺掇过,宁樱从来不听。   宫女们看着行为诡异的宁樱,有点莫名的不安。   月桂问:“主子在行宫跟皇上到底怎么了?”   “也没怎么,皇上让主子侍寝了一回,”除了时间久些并无不同,竹苓道,“主子应该是开窍了吧。”   开窍是这样的吗?她们总觉得何处不对。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柏青耳中,毕竟宫里盯着宁樱的人太多,有个风吹草动都知。   柏青犹豫再三,眼看秦玄穆批完最后的奏疏,终于上前道:“皇上,有人看到宁昭容在澄瑞亭。”皇上不喜欢听别的妃嫔的事,但宁昭容一定不一样。   “……”她在那里做什么?   “听说徘徊许久了。”   上次在行宫秦玄穆很是饕足,这几日就没有让宁樱侍寝,她这是……秦玄穆嘴角一勾,当然要去看看。   他起身走向澄瑞亭。   看到前方的玄色龙袍,宁樱想迎上去又犹豫,她第一次做这种事很是生疏,思忖片刻,没有再假装不曾看到秦玄穆。   “妾见过皇上。”   她穿着海棠红的绣兰花宽袖襦衣,束腰小裙,外罩月白色轻纱,那纱衣上有银线镶得小朵玉珠,别有新意。   这是第一次为他而打扮?   秦玄穆扶起她:“为何没有来文德殿?”   “怕打搅皇上。”   他携着她的手走入亭内。   柏青将石椅擦干净。   秦玄穆坐下去之后,看了一眼宁樱,还未说话,宁樱自觉得往他腿上一坐。   “……”   很好。   他搂住她细腰:“前些日澄州闹水灾,后来有匪徒趁机劫掠,朕刚派了巡抚过去。”   在向她解释没有召见的原因,宁樱怔了下,她其实并不介意秦玄穆要不要她侍寝,她是想提醒他上回承诺自己的事,不过怎么也得回应下:“这些匪徒想必多数都是灾民,只要皇上安抚得当,定会很快平息。”   确实如此,秦玄穆嘴角翘了翘:“宁主事平日归家可会提起衙门的事?”   还记得她父亲吗,那怎么……   宁樱道:“父亲甚少提起。”   印象中,宁步青分内之事办得不错,但从未上过奏疏,倒是他的妻侄江绪经常会有合理的建议,说起来,《万国全图》似乎快要画好了。   不知他在想什么,宁樱鼓起勇气道:“皇上此前曾说过,让妾见家人的。”   秦玄穆眉梢一扬。   难道她是因此过来的?他原是想等中秋,那不是一个团圆的佳节吗,宁樱倒是等不及了。他轻声一笑,低下头:“你是来收买朕?”   鼻尖差点碰到她,宁樱的脸微微发红,也不知这算不算收买,她希望秦玄穆能早些让家人与她一见:“妾知此举冒昧,还望皇上恕罪。”   “朕是答应过你,但仍需安排一下,”他问,“你希望是何时?”   当然是明日,就是不知他可答应?   一双眸子会说话似的,还未开口,心里的想法已向他倾泻,但秦玄穆假装没看出来:“要不等到重阳。”   九月?   还有三个多月,宁樱瞧着秦玄穆,见他似笑非笑,不知怎么就觉得他是故意的……既然提到收买,她思忖片刻,忽然仰起头往他唇上一触。   明明是极轻的,极快的,却叫他的心重重一跳。   他的喉结滚动了下,哑声道:“继续。”   作者:^_^感谢在2020-04-05 11:23:25~2020-04-06 10:4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雄、糖,不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潇潇0411、44602979、3622915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萝卜包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这样的宁樱,让他忍不住贪心。   见他眸中已有□□之色, 宁樱的心跳得也很快, 不过都侍寝多少回了,又有什么, 为了见一见家人,她能豁出去。   宁樱再次碰触他的唇, 用舌尖抵着他,学着他曾经的动作。   不像他, 时常是带有侵略性, 宁樱显得青涩, 但却意外的勾人,唇舌好像是羽毛在他心里轻轻的撩动。秦玄穆的呼吸越来越重, 此时要得就不是亲了,手扶着她的腰道:“去文德殿。”   宁樱红着脸起身。   刚刚到殿内, 就觉身子腾空, 旋即就被他压在了御案上。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主动的缘故, 宁樱感觉他似乎要比以往亢奋一点……   反反复复不知折腾多久。   第二日, 秦玄穆与太后说过一声,就派黄门去了宁家。   因是内宫, 宁步青不合适出现,故而就宁夫人江氏与宁潞母子俩。   江氏听完黄门说的话,许久没有反应过来。   “宁夫人,如果方便的话……”   “方便方便,”江氏总算回过神, “是现在就能入宫吗?”   “是。”   江氏急忙让小厮把宁潞从学堂叫回。   “阿潞,等会见到阿樱不要胡乱说话,那是皇宫,犯错可不是打几下就完事的,知道吗?你得听话,不听话,为娘就不带你去了。”   只要能见姐姐,让他做什么都行,宁潞用力点头。   江氏这才与宁潞出去。   不知何时到,宁樱让月桂一直在门口等着,从早上等到中午,她的母亲与弟弟终于出现了。   宁樱飞奔出去。   “娘!”她扑到江氏怀里,忍不住哭了出来。   恢复记忆之后,她把对两世的母亲的感情都放在江氏身上,这一哭极其悲恸,让江氏误以为她在宫里受了多大的委屈,也跟着掉眼泪。母女俩这般伤心,宁潞也哇的一声哭了。   红桑劝道:“主子,此乃喜事啊。”   “主子,快请宁夫人进去吧?”   “是啊,外面也热。”   宁樱渐渐止住哭泣。   江氏擦干眼泪,仔细打量宁樱。   两年多过去,这孩子几乎没什么变化,就是略微丰盈,但仍是皎如明月,绰约多姿,江氏伸手轻抚她脸颊:“阿樱……”说着一顿,意识到此时宁樱的身份,忙福身行礼,“见过昭容,阿潞,快。”   宁潞还在抽泣:“快什么?”   宁樱拉住弟弟的手:“娘,不要这样,进去坐吧。”   江氏愣了一下,跟上去。   刚才也没看这宫殿,此时才发现占地如此之广,江氏想起江绪说的,女儿很得太后喜欢,看来是真的,不然今日也没有可能让他们入宫。那刚才女儿哭那么厉害,应该是因为太想家了吧?   等到坐定后,江氏宽慰宁樱:“家中一切安好,你莫要惦记。”已经入宫,那就不要有别的念头,“好好伺候皇上,还有太后。”   宁樱答应。   宁潞一直挨着宁樱坐,歪头道:“姐姐,你真的不能出来吗?”   弟弟果然长高了不少,又俊又可爱,宁樱捏捏他脸颊:“也不是,之前我才跟太后去了云县的行宫避暑呢。”   “那你怎么不归家……”   江氏急忙打断他:“阿潞,来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   宁潞嘴巴扁了扁,很是委屈:“我也没说什么。”   只是一句寻常的话罢了,若不是妃嫔,又怎么不能归家?宁樱轻抚弟弟的发顶,一时难以安慰。她不可能承诺弟弟她能回去,他们来宫里见一面已经很是难得。   一切都要看秦玄穆的意思。   想着,宁樱心头一动,如果明年她再去收买他,也不知他会不会接受。   回过神,宁樱问道:“爹爹可好?”   “都好,身体也康健。”   “舅父可在京都?”   “不在。”   “表哥呢?”   “说起阿绪,他还未成亲呢。”江氏犯愁,“你可记得,你在家中时我就替他相看了,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中意的,真不知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他可与你提起?”   宁樱摇摇头。   不止她印象中没有,就是整本书都没有提到表哥,只说起父亲调任柳州,而她那时已经染病要死了。   他们一家都是微不足道的人物。   “娘也不用急,表哥又不是不知数的人,心里恐怕早有主意的。”   “但愿如此。”   宁樱看时辰不早,让宫女把饭菜端来。   “姐姐,我今日能待到晚上吗?”宁潞缠着她不放,“姐姐,我要跟你打双陆玩。”   “好,你想玩多久,我陪你玩多久。”秦玄穆准许他们来,但并没有定下时间,只要天黑前送出去就行。   她要了很多菜,满满一桌。   江家虽富裕,也不能请到御厨,宁潞笑嘻嘻的道:“爹爹就说宫里吃得好呢,果然是,难怪姐姐会长胖。”   “也因太医给我调养身子。”宁樱捡好的说,这样母亲会欣慰不少。   “太后真好,可惜见不到面,不然我一定要拜谢太后。”江氏拉着女儿的手摩挲,“阿樱,见到你这样,为娘就放心了。”不过也不能说不后悔,可事到如今,只能往好的方面去想,她沉吟片刻,轻声问,“皇上对你怎么样?”太后始终是不能替皇上做决定的。   宁樱想起那一桩桩事,微微一笑:“皇上对我挺好的,娘也知道我现在是昭容。”   两年多的时间,升到三品,不能说不受宠。   江氏道:“这就好,”又叮嘱,“伴君如伴虎,你一定要拿捏好分寸。”   “我知道,娘。”   下午,宁樱又跟宁潞打双陆,发现他水平精进不少。   “是表哥教的。”   凭江绪的水平,确实教得出这样的徒弟,宁樱摸摸他脑袋:“我送你几本棋谱,你回去自己看,准保越来越厉害。”   “好!”   相聚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宁樱送他们到殿门口。   “阿樱,你要保重。”江氏红了眼睛。   “娘也是,还有爹爹,替女儿问好。”   江氏答应。   宁潞拉着宁樱的手很不舍得放开:“姐姐,我何时再能见你?”   对上他依恋的目光,宁樱不知说什么,半响道:“你要听爹跟娘的话,知道吗?”   宁潞嘴巴又扁了,想哭,姐姐没有说什么时候能再见,那只能等到他长大了,他用力点点头。   宁樱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心头变得空落落的,如果早些恢复记忆就好了,她岂会抛弃他们入宫?如今已是覆水难收……   正想着,耳边传来月桂的声音:“主子,皇上来了。”   宁樱抬眸,果见远处有道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走来,她踌躇片刻,疾步迎了上去:“妾见过皇上。”   声音甜甜的好像掺了蜜,再看那张脸,眉眼弯弯巧笑倩兮,秦玄穆怔了一下,暗道宁樱怎么会……   哦,刚才见了家人。   他道:“送走令堂了?”   “是。”宁樱与他并肩,“多谢皇上,妾才有这等机会。”   走得都比平时近,衣袖贴着他的衣袖,身上淡香袭人,秦玄穆心想,看来以后要多让她见见家人了,这样宁樱才会露出她的真心,不再做那些赌气的傻事。他顺手牵住她:“听说你还有个弟弟?长得可像你?”   “有一些像……眼睛最像,鼻子与嘴似父亲,将来定是个俊儿郎。”   “那你何处像宁主事?”   宁樱思忖片刻:“鼻子?”   他笑:“朕看不像,会不会是耳朵。”说着伸手去捏了捏。   宁樱立刻就有些痒:“父亲的耳朵才没那么小。”   “是吗,给朕仔细瞧瞧。”他将她拉过来,撩开她的发。   那个耻辱的疤痕又要露出来,若换在平时肯定是很不情愿,但想到刚才与母亲弟弟相聚的滋味,心想,她可以忍一下。   宁樱没有躲也没有掐他,慢慢靠在他肩头。   柔顺的样子叫秦玄穆喜欢极了,心想中秋节再把宁家人请来,就算是宁步青,也可以破例见一面。   而宁樱忍着他“□□”她的耳朵,差些把腰间的香囊给扣出一个洞,正把手搭在他衣袖,想掐的不得了时,忽然听到他叫了一声:“阿樱。”   声音低低的,很柔,显得极为亲昵,宁樱一怔,手指松了开来。   她的名很好听,秦玄穆又念了声问:“你家人是不是都叫你阿樱?”   “是。”宁樱被他忽然叫小名的举动弄得有点发愣。   “母后也这么叫你,阿樱……”他的手终于离开了小巧的耳朵,“你是三月出生的?”   “不,妾是九月出生的。”宁樱回过神,想起当时父亲取名的原因,嘴角翘了翘道,“父亲第一次看见母亲是在一片樱花树中,后来母亲嫁与父亲后,有日做梦在樱花树下撞见个小姑娘,醒来后就发现有喜了,故而给妾取名樱。”   “令堂可瞧清楚那小姑娘的模样?”秦玄穆问。   宁樱摇摇头:“母亲不记得了,只说那小姑娘在找娘亲。”也许那个小姑娘就是前世的她,去世后如浮萍无根,最终来了宁家。   说着,二人走入殿内。   秦玄穆看到一张案几上摆放着双陆,微微扬了扬眉。   宁樱解释:“妾在家中时弟弟就喜欢打双陆,今日见到我便玩了一会儿。”   “他可赢了你?”   “妾让了他两回,不过他进步不小,听说是表哥教的。”   秦玄穆坐下来:“朕再与你试试。”   上回都输了,又来吗?要不要让他赢呢?赢了他可会让自己多见几次家人?宁樱难得的有些踌躇。   结果还在她犹豫不决间,秦玄穆竟就赢了。   她吃惊的看着棋盘。   秦玄穆颇为得意:“还要玩吗?”   宁樱的好胜心立刻被吊起。   你来我往,最后各自赢了两局,输了两局,平手。   宁樱怀疑他背地里下了功夫,毕竟上回还很生疏呢,怎么突然就追上她了?不过转念一想,他喜欢的是手谈,应不至于花时间在她感兴趣的事情上吧?   “不早了,安置吧。”对面秦玄穆忽然起身。   宁樱的心突突直跳。   “皇上不回去吗?”她弱声道,昨日才在文德殿恣意过,他不应该连着两天都这样吧。   “不,朕今晚歇这儿。”   表达得很明确,就是要在玉芙宫过夜,宁樱虽然头疼但也不好说什么。   秦玄穆让柏青备水。   清洗过后,他先歇下。   轮到宁樱去洗的时候,就想泡在浴桶里不出来。   昨日宫女把她从文德殿接回,就知她累极了,谁想皇上又来临幸,红桑柔声宽慰道:“别的妃嫔求都求不来呢,主子忍忍就过去了,幸好这几日都在吃补药。”金太医开得方子,一日两顿。   宁樱叹气。   该来的总要来,躲也躲不过,她还能洗到明早呢?披上中衣出了去。   蹑手蹑脚,行到床边一看,只见秦玄穆并无动静,宁樱心头一喜,当下又靠近了仔细瞧,想要确认。   平日里与他面对面,多数都被那双深邃,瞧一眼就心慌的眸子所吸引,别的仿佛都看不见,但他闭上眼,那眉,那挺鼻,那唇就格外的清晰而夺目,不知怎的,宁樱眼前又出现了那个站在岸边的四皇子,有种少年的澄澈明净。   这几年,他的样貌其实并没有怎么变,变得是那双眼……看尽了朝堂诡谲,深宫纷争。   正想着,腰间忽地一紧,宁樱被一双手拉过去。   “看够了吗?”他道。   宁樱伏在他胸口,又对上了那双眼。   她的心马上加快:“妾以为皇上睡着了。”   “在等你。”   宁樱听到这话,顿觉腰酸腿酸,不,浑身都在酸,有一处尤为的不舒服。   眉心微颦,状似难受,秦玄穆的手指在她腰间捏了捏:“怎么,怕朕临幸你?”刚才他说要留下,她就开始害怕。   “也不是……”她垂下眼帘,想一想打算说实话,他不至于真的不讲理,“妾有些承受不了。”   他轻笑,原来如此。   “算了。”将她放在身边,“好好歇息。”   宁樱一怔,随即道:“多谢皇上。”   “没什么好谢的……”他将她揽在怀里,“金太医还在让你吃药吗?”   “嗯。”   那就行了,秦玄穆没再说话。   宁樱今晚不用伺候,心里松了口气,此番就算在他怀里也没那么紧张,甚至还调整了一下,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方才睡去。   想起她第一次歇在文德殿,从头到脚好似僵硬的石头,再看现在,她一只手搭着他的腰,半边脸埋在怀里,很是自然。   宁樱应该是在慢慢习惯他了吧。   …………   等到六月底,《万国全图》终于完工,秦玄穆看着这张一丈余长的舆图,极为欣慰,当即奖赏了所有参与舆图的官员,而因上峰举荐,江绪更是从兵部主事升为了兵部郎中。   晚上,秦玄穆还在欣赏这幅舆图,他主要是看燕国之外的大国小国,想要知道燕国真正的处境,以及未知的将来。   等看完了,方才把目光落回到燕国。   柏青掌灯,予他照亮舆图:“奴婢竟不知外面如此之大,难怪皇上有此圣命呢。”   不说柏青,就是了解他心意的官员又有多少?还不如宁樱……想到宁樱,他朝吕州,旻州等城池看了看,当时宁樱画得就是这些城池吧?   他极为专注,手指甚至按上去丈量。   然后,目光忽地一闪。   怎么这几处的舆图与宁樱画得那么像?甚至是标记的方法……秦玄穆脑中闪过一个名字。   江绪。   那是宁樱的表哥吧?这几座城池是他负责的。   秦玄穆直起身,与柏青道:“把舆图收起来。”   “是。”   因极其宝贵,柏青派六个黄门小心翼翼,一点一点的卷起。   等卷到一半的时候,秦玄穆突然朝外走去。   柏青惊住:“皇上……”转头吩咐那些黄门,“你们小心点,弄坏一处都要掉脑袋!”旋即就追出了门外。   看方向,是去玉芙宫。   柏青心想,这么晚,宁昭容应该已经歇下了吧?皇上想去临幸也该早些啊,怎么这么突然?   等到玉芙宫殿门口时,秦玄穆不让宫女通报:“把红桑叫来。”   宫女跟柏青此时的表情一样,一头雾水,应一声立刻前去寻找红桑。   红桑跪下来道:“奴婢见过皇上,不知皇上有何吩咐?”她脸色发白,心跳的七上八下,唯恐秦玄穆治她罪,虽然不知道她犯了什么罪。   “你把宁昭容画得舆图拿来。”   红桑差点瘫倒,结巴道:“皇上,皇上此时要看舆图?”   秦玄穆挑眉:“怎么,舆图不在殿中?”   “不,不是……奴婢马上去取。”要命,皇上竟然还惦记着舆图,岂不知被主子放到库房去了。   红桑起身。   看方向不对,秦玄穆道:“难道不是去殿内拿吗?”   红桑腿一软,差点就摔了。   “主子换了个地方……”   “何处?”   红桑真不敢说。   秦玄穆淡淡道:“朕不会问你第三遍。”   最后一次。   红桑遍体生寒,只好道:“在库房。”   库房……   秦玄穆道:“带朕去。”   红桑抖抖索索的在前面带路,柏青提着灯笼在后。   等红桑把库房的锁开了,推开门,柏青走进去,红桑借着灯笼的光,在一个角落把舆图翻出来,颤声道:“皇上,主子也没想放在这儿,主子是让竹苓去放的,竹苓年纪还小,也不太懂事……”   “拿来。”秦玄穆伸手。   红桑把舆图递给他。   上面已经落了灰,不知放了多久。   他展开来,墨迹却还是清楚的,看得见她一笔一画的痕迹,仿佛是花了无尽的时间。   可这样的东西,却被她丢弃在此。   这真是赌气吗?   秦玄穆手指摩挲着舆图,沉默不语。   压抑的感觉让柏青想起了那次秦玄穆听说宁樱种茉莉花的事……   柏青自觉的跪了下来。   作者:算两更拉,比较肥~   作者:上次我推荐的歌你可以再听一遍了。   秦玄穆:不必。   作者:哦,会唱了?   秦玄穆:…… 第39章   见状,红桑也急忙跪下。   她是想给主子开脱, 奈何怎么想也想不出好的借口, 毕竟是被秦玄穆亲眼看到了,还能如何解释。   也不知过得多久, 秦玄穆终于开口:“何时放来的?”不至于是才搬到玉芙宫的时候吧。   “奴婢也不太记得,”红桑回忆道, “是有日廖姑娘来学琴,说了什么主子才……”她很不喜欢廖清妍, 当然要把她拉下水, 而且事实确实如此。   是吗?   可就算廖清妍说了难听的话, 宁樱也不该把舆图放到库房,除非这已经不是她所珍视的东西, 就像那些兰花一样。   秦玄穆把舆图交给红桑:“莫要告诉她朕来过。”   “是。”红桑应诺。   秦玄穆随即离开。   月色下,也看不出他的喜怒, 柏青一路提心吊胆。   幸好回到文德殿, 秦玄穆如常洗浴歇息, 并没有发脾气。   第二日, 宁樱醒来,看到红桑惴惴不安, 有些奇怪,问道:“发生何事了?”睡前还好好的,怎么过了一晚上,红桑像是要大祸临头的样子。   红桑有苦说不出:“奴婢没睡好。”   她真不敢告知实情。   宁樱颦眉:“那你再去歇着,让竹苓过来。”   “是。”红桑退下。   刚刚用完早膳, 太后那里就召见了。   “快到七夕了,你打算怎么过?”太后问,“平日在家时,七夕节都做些什么?”   七夕是牛郎织女相会之日,宁樱笑着道:“就在家吃点巧果,与姑娘们丢巧针玩,晚上观星。”   多是如此,太后沉吟:“到时我让御厨多做些巧果,不过阿樱啊,现在你可以‘种生’了,抓紧时间,粟米种子让她们去问膳房要。”   宁樱无言,太后真是每时每刻都在想这件事情。   她答应下来。   出去的时候,白鹃就去膳房拿粟米种子。   所谓“种生”是在七夕前几日在土里撒下种子,浇些水,等长出几寸的小芽后,用红蓝丝线扎成一束,用来求子。她往前见母亲这般做过,后来就怀上弟弟了。   宁樱心想,若真灵验,她会否很快也有孩子?下意识伸手抚了一下小腹,一时滋味纷杂。   “主子,快种吧。”竹苓催促。   宁樱把种子撒下去。   几个宫女见状,彼此交换了下眼神——主子的小日子就在这几日,如果推迟,一定要请太医来看。   远在云县的廖清妍日日在练琴,几乎把手指都练痛,廖夫人觉得她性子大变,问道:“怎么这么喜欢弹琴了?”   “娘不是要让我学好吗?”   “话是这么说,但为娘也不希望你弄伤自己。”   廖清妍咬了咬唇,她也不指望能追上宁樱的琴艺,但至少要能弹一首流畅的曲子:“我会小心些。”   “那就好,等再过几日就回京都吧,天气很快就要转凉。”廖夫人心里惦记自己的丈夫,生怕他过于忙碌把身子熬坏。   廖清妍其实也没心思留在云县,当然很是赞同。   等廖夫人走之后,她出去散心。   回到京都之后,似乎没有一步是走得顺畅的,明明在越州的时候都想好了,结果事与愿违,她的情绪坏到极点。   廖清妍走到湖边,捡起地上的石子狠狠往水中扔去。   咚的一声,水花溅落,在周边泛起点点涟漪,她心里舒服了些。   正待又扔,却见后方抛来一个石子,竟是在水面上弹跳了数次,几乎飞到对岸方才落下,廖清妍吃惊的转过头,看到齐湛站在身后,嘴角含笑,她马上又转回头,然后把手里的石头再次扔下。   又是咚的声。   齐湛看着水纹,问道:“最近是廖姑娘在练琴?”   完全没有宁樱弹得好吧,廖清妍暗哼道:“是不是污了公子的耳?”   听起来就是很生气的样子,齐湛道:“从琴声中能听出姑娘的心情,倒不知姑娘为何伤心?”   他的语气温柔极了,廖清妍想到之前受得冷落,眼睛一红险些落泪。   如果她哭了,齐湛一定会安慰她的,廖清妍眨了眨眼睛,硬生生忍回去:“我可没有伤心,是这首曲子太难弹。”   “既然难弹就换一曲,何必委屈了自己?”他顿一顿,“总不至于是廖夫人逼迫你吧?”   怎么可能,可廖清妍却道:“如果真是我娘逼迫,那该如何?”   “我有个好法子……你半夜练琴,夜夜不缀,廖夫人自不会再逼你。”   那是要让母亲不得入睡吧,廖清妍噗嗤一声。   听到她笑,齐湛心想,应该笑起来很好看,不过他到底没有走那么近。   山风徐徐吹来,廖清妍的心情也慢慢平静了,她踌躇片刻,想与齐湛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说,转过身告辞。   这姑娘心里好像藏着许多事情,而且也不愿意与他多待着,齐湛看着她的背影,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七夕节到了,太后下午让妃嫔们来永安宫领巧果,赏钱,又让她们丢巧针玩。   徐贵人打扮得体,想重新讨太后欢心,然而太后却对她很是冷漠,反观宁樱与惠妃,一坐一右坐于太后下首,三人言笑晏晏,十分亲密,徐贵人看在眼里,心里越来越凉——拜廖清妍所赐,太后再也不可能信任她了!   可徐贵人不会就此放弃。   她不会学惠妃,兢兢业业做好分内之事,也不会学杨昭仪隐忍蛰伏,她自问自己还有机会。   毕竟秦玄穆是皇帝,她不相信他会独宠宁樱,宫里的妃嫔真的就全是摆设,那怎么可能?就算他不像先帝那般荒淫,但始终是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上次宁樱去澄瑞亭,他不就让她侍寝了吗,可见皇上已经能接受这种投怀送抱。   徐贵人低头沉思。   别的妃嫔还在丢巧针,张贵人看向宁樱:“昭容姐姐不来投针吗?”   “不,你们玩着吧。”宁樱一是没有兴趣,二是这么多妃嫔聚在一起,让她想到最初被推之事。那时她还只是得了把好琴呢,不像现在经常侍寝,不知她们背地里会怎么想,怎么做。   以防万一,还是远离为好。   见宁樱不肯,而皇上也一直不曾出现,其他妃嫔也就兴致缺缺了。   眼见天色暗下,太后也热闹够了,摆手令她们退下,唯独留下宁樱:“等会跟我一起观星。”   宁樱当然愿意。   “去文德殿看看,皇上还不曾得空?”太后派一个黄门去问。   柏青道:“是,今日事情繁多,你回禀太后,说皇上要晚一会过去。”   黄门应声。   柏青探头往里看,见秦玄穆还在批阅奏疏。其实这等日子,放一放也没什么,不知怎么就要看到这么晚。   又过去小半个时辰,秦玄穆才搁笔。   “皇上,该去永安宫了。”柏青提醒,“太后已经使人来问过几回。”   “嗯。”秦玄穆起身。   他也没有坐龙辇去。   一整日待在文德殿,此时正好散散步。   七月流火,晚上很是清凉,秦玄穆抬头看天,很快就发现了织女星,不由想起幼时生母讲鹊桥相会的故事。他也就只剩下那么一点回忆了,当时年纪太小,生母于他来说,只剩下兰花的香气,还有零星几段画面。   前方花木丛中此时忽然传来声响,打断他的思绪。   柏青喝道:“谁?”   没有回应,但见有个女子从苑中走出来,着杏红裙衫,身姿婀娜脚步轻盈,像是在跳舞,有种勾人的味道。   柏青怔住,暗道这是徐贵人,他朝秦玄穆看了看。   秦玄穆显然没什么兴趣,冷声道:“退下。”   还是那句“退下”,似乎从来都不会改变,但这一次徐贵人决定搏一搏,她娇笑着朝秦玄穆直走过去,衣袖拂动如云,找准时机要往他怀里靠。   他侧身一让避之。   酒味扑面而来。   跌坐在地上的女子脸庞绯红,眼神迷离,醉态十足,不止如此,口中还呢喃:“皇上,妾终日念着你,日日盼着你……”   有几分媚,有几分娇憨,让他忽然想到了宁樱。   第一次在棠梨殿见到醉酒的宁樱,让他觉得很是新奇,不管是她睡着时的样子,还是靠近过来的亲昵,此后他都没能忘掉。但这徐贵人……秦玄穆心想,她哪一点比得上宁樱?就算是会跳舞,那也是因为宁樱没有去学,不然徐贵人也只有给她伴舞的份吧?   “皇上。”徐贵人见秦玄穆并没有拂袖而去,只当颇为希望,宁樱也是因为醉酒那次之后才被他召去文德殿的,她挤出两行眼泪,“皇上,你是真的皇上吗?是不是妾在做梦……”   她确实是在做梦,秦玄穆冷冷道:“徐贵人屡次冲撞圣驾,不知悔改,今日起褫夺封号,即时逐出宫门。”   徐贵人一声尖叫:“皇上,皇上恕罪!”   她只是喝醉酒来试试运气的,因为这几日宁樱没有侍寝,想着秦玄穆或许需要纾解,为什么就被判放刑了?她什么都没做啊!   她爬行往前,想去扯秦玄穆的衣袖,柏青却吩咐两名黄门上来把徐贵人给拖走。   哀求声回荡在宫中,一直到很远才消失。   柏青心想,这徐贵人也是傻了,学谁不好,偏偏学宁昭容,不知道皇上前不久才发现宁昭容画得舆图在库房吗?这就不说了,她还学得不像,宁昭容可是在殿内喝醉的,岂会跑到外面来发酒疯?   真是活该。   在永安宫等着的太后没有见到秦玄穆,竟是先听到了徐贵人被判放刑的事,一时惊得差点把手里茶盅摔了。   怎么回事?   “好似说徐贵人冲撞了皇上。”姜嬷嬷道,发生的太快,宫里的人都不太清楚。   说什么冲撞,只是想引起他注意吧,太后摇摇头,虽然她听了廖清妍的话对徐贵人不喜,可这姑娘无论样貌还是舞姿都很出众,就这么被逐出宫了。说来也是因她,早知道就不该把徐贵人选入宫,就跟那个刘贵人一样,都是她做得多余事儿,毁了两个人。   等秦玄穆出现之后,太后道:“也不至于罚这么重吧?”   “她是屡教不改,母后,不必多说。”   看他心情似乎不好,太后只好闭嘴,但织女星也不太想看了,用完饭后把院子留给秦玄穆跟宁樱。   书里徐贵人是要对廖清妍下手,但未遂,被太后知晓而驱出宫的,没想到这次是被秦玄穆惩处,宁樱十分好奇徐贵人到底做了何事,她不信是因为“冲撞”——宫里妃嫔假装偶遇他的事情还少吗,也没有都被判放刑,徐贵人是第一个吧?   感觉到她的目光,秦玄穆侧眸:“可是很羡慕?”   羡慕?   哦,羡慕放刑……她当然羡慕了,但如今已被秦玄穆临幸,怎么可能还出宫,如果犯错只能是被打入冷宫吧?   不对,他为什么要这么问?宁樱一惊,睫毛颤了两下道:“妾怎么会羡慕,妾是在想徐贵人为何这般冲动要冒犯皇上。”   撇得那么干净,好像她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   他眼眸微窄,旋即把宁樱拥在怀里,低头亲她。   有点重,还有浓郁的酒味,因为过节太后使人开了一坛酒,刚才他好像喝了不少,宁樱缩在他怀里,生怕被咬到。   但纠缠的太狠,仍是有些隐隐发疼,她很快就气喘,秦玄穆转而吻到脖颈,弄出了一片红色后忽地抵着道:“朕问你,朕要不是皇帝,你今日还会跟朕观星吗?”   声音轻轻的,好像睡时的呢喃,宁樱心想,他怕不是醉了吧,他明明就是皇帝,怎么可能不是皇帝呢?   这要她怎么答?   见她没有说话,秦玄穆搂得更紧,也吻得更激烈,她的耳朵再一次遭殃,感觉都要被吃了,宁樱忍得皮肤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栗子。   看着她无奈的样子,秦玄穆模模糊糊的想,不管宁樱现在心里是什么想法,她始终只能陪在他身边,其实这样就够了。他身为帝王,说起来又能有多少精力分在她身上,去猜她的心思?他有多少事情要解决,他面对的不止是大燕,还有大燕之外更广阔的世界,宁樱到底只是一个妃嫔。   他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呢?   就这样吧。   抱着她的动作再没有变,宁樱僵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发现他竟然睡着了。   星光柔和的覆在脸上,如画般的五官有种不真实感,她伸出手指悄悄的碰触了下,落到眉间时,他微微的一拧,似乎有些痛苦。   酒喝多了难受了吧?   她把他的剑眉抚平,脑中忽然又浮现出他问的那句话,如果不是皇帝……   如果他真的不是皇帝,如果他非常喜欢她的话……宁樱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画面,秦玄穆牵着一头牛跟她一起看星星,忍不住噗嗤一笑。   作者:^_^感谢在2020-04-07 12:19:35~2020-04-08 11:36: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934493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出 10瓶;楼兰月与玉门关 9瓶;萝卜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听说徐贵人被驱出宫,杨昭仪失望透了。   这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那次提醒她, 廖清妍回京,宁樱在太后面前会失宠, 她听话抓住机会得到了太后的怜悯,然而好景不长, 没多久就被太后厌弃,这一回更是没个数, 在七夕节被皇上严惩。   杨昭仪捏着眉心, 连连摇头。   妃嫔中最能跟宁樱一争的棋子就这么没了, 往后还有谁能对付宁樱?   绮云道:“主子莫气,这徐贵人本就不上道, 一次又一次的去找皇上,皇上真有意, 第一次时就不会拒绝她。”   可皇上第一次见到宁樱也没有动心啊, 怎么能说无用?只是法子错了。   杨昭仪心想, 将来恐怕只能看那廖清妍了, 倒不知她何时回京。   如果廖清妍愿意对付宁樱,她也可以请父亲帮忙, 内外夹击,宁樱必然是撑不住的,她让绮云磨墨,提笔写信。   夜深了,宁樱不好一直坐着, 也生怕秦玄穆受凉,朝柏青招招手。   柏青走近。   “快扶殿下歇着去吧,对了,让御厨熬点醒酒茶。”   柏青看秦玄穆毫无动静,确定是睡着,急忙就让两个黄门上来。   结果扶起没走几步,秦玄穆就睁开了眼睛。   那酒虽烈,但还不至于让他醉得人事不知,只是头脑不太清楚,容易犯困,他皱眉:“何时了?”   “亥时。”   这么晚了,秦玄穆看一眼宁樱:“你还没有走?”   他抱着她呢,怎么走?宁樱道:“皇上睡着了,妾在帮皇上看星星。”他自己要说看的,结果醉得跟什么似的。   “……”秦玄穆捏了捏眉心,还有点昏沉,“你先回去吧。”   刚才被抱着身上一直很暖,此时分开了宁樱也有点冷,起身道:“皇上记得喝醒酒茶,妾先告退。”   看宁樱走了,秦玄穆才回文德殿。   刚刚洗浴出来,御厨那里也煮好了醒酒茶,他喝下去之后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   本不该喝那么多酒,也不知怎么……   “明日朕若迟了,你记得来提醒朕。”他不想把早朝推迟。   “是。”柏青应诺,心里有点心疼他,其实大燕早已安定,根本不必如此辛苦,却一日不懈,如今是年轻,往后又怎么受得了?可也无人能劝,本来宁樱很得皇上喜欢,但偏偏又出了那事,也不知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宁樱回去后也很困,碰到枕头便沉睡过去。   守在外面的宫女们小声议论徐贵人的事儿,都很好奇徐贵人到底是怎么得罪皇上,竟然直接就被判了放刑。   不过那徐贵人貌美如花,兼会跳舞,怎么也算是个强敌,她不在了,对主子来说当然是好事,月桂笑着道:“往后看看可还有谁敢去见皇上?又不像主子得皇上宠爱,还妄想能一飞冲天呢。”   要是平时,红桑怕也会得意痛快,但此时只能暗叹一声,希望皇上别把舆图的事儿往心里去,不然主子也许就会像上次那样失宠。   除非……   她忽然道:“主子的小日子应该是在明日吧?”   “是。”   红桑来了精神,暗暗祈祷一定要怀上。   等到第二日,宫女们都盯着宁樱,发现她接近傍晚还是好好的,红桑就道:“许是要请太医来看看。”   宁樱愣了下:“再等两日吧,也许会推迟。”   “主子,此事决不能马虎,若是的话,主子就得多注意了。”   但宁樱还是道:“别着急,太后的心思你们都知,万一真去请太医,毫无消息,太后该如何失望?”她存着侥幸的心里,觉得应该没有怀上。   那倒也是,红桑叮嘱:“主子最近饮食小心些。”   这两日,宁樱就吃得比较简单。   然而小日子一直没有,红桑高兴的去禀告太后。   太后简直要跳起来,一挥手:“快去请金太医!”她甚至自己也没有坐在永安宫等待,而是直接去了玉芙宫。   “见过娘娘。”宁樱急忙行礼,不知道她会过来。   “坐下,坐下。”太后快步走到身边,把她按在椅子上,“你往后不用这样行礼,我又不是多讲规矩的人。”   “……”太后实在太期盼这件事了,宁樱心想,万一没有怀上,不知太后会如何。   金太医很快就赶来了。   “快些给宁昭容看看。”太后也免了他的礼,“仔细看,切莫看错。”   金太医摸一把额上的汗,把手搭在宁樱玉腕上。   在他的调理下,宁樱的脉比往前有力多了,他屏气凝神。   太后也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扰乱。   过得会儿,金太医脸上慢慢露出笑容,站起来作揖道:“恭喜太后,宁昭容确实是有喜了。”   太后很激动:“你没有看错吧?”   “没有,臣可以笃定。”   “好好好。”太后长舒一口气,秦玄穆总算是有子嗣了,她也总算如愿以偿,急忙吩咐琥珀,“快去告诉皇上。”   而宁樱愣愣的,手指搭在自己的小腹上,心道竟然真的有了,脑中有些空空。   “能摸出来,这孩儿也不小了。”太后笑着道,“应该是在行宫怀上的,看来我带你去行宫并没有做错。”如此算的话,这孩儿应该有二十来日的样子,不过应还不知男女,不然金太医会告知。但她也不在意,反正要生好几个。   “阿樱,”太后拉着宁樱的手,“我真要谢谢你,没有你,我还在愁着呢。”   “太后,妾不敢当。”   “当得当得,我一定要好好奖赏你。”太后高兴得差点忘形,“你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但凡是地上有的,天上有的……”   姜嬷嬷咳了一声,天上的星星还能摘吗?她道:“娘娘,该让金太医说说如何养胎的事情了吧?”   “对对对。”这是最重要的,太后忙让金太医详细说来,又让宫女们都记住。   宫女们不敢疏忽,关乎皇家子嗣,谁哪日犯错都是要掉脑袋的,一个个都使尽全力,有不明白的也一而再,再而三的向金太医确认。   琥珀跑到文德殿,气喘吁吁的与柏青道:“宁昭容有喜了。”   这是天大的好消息,柏青飞快的走进去通报。   秦玄穆搁下笔,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不知宁樱欢不欢喜,他拧了拧眉,站起往玉芙宫而去。   “皇上来了。”宫女告知。   太后迎上去,拉着秦玄穆说个不停。   秦玄穆安静的听着,等走到宁樱面前时,忍不住打量她。   宁樱行礼道:“妾见过皇上。”   太后可以免宁樱的礼,但秦玄穆面前,太后却不敢这么要求。   秦玄穆扶住她,目光落在小腹上:“可有什么感觉?”   宁樱摇头:“没有……”   太后失笑:“怎么会有感觉,现在这么小,真要等到动,得要四五个月呢。”看看秦玄穆,“真是第一次当父亲。”   父亲……   这孩子生下来是要叫他爹爹了。   不知是什么样的孩子,可是像宁樱,亦或是像他?秦玄穆总是期待的,笑道:“这些事朕不清楚,只能等以后慢慢再学。”   听到这话,太后趁机就道:“阿樱有喜了,你多抽出点时间陪陪她。”正好让秦玄穆不要那么拼命。   秦玄穆不置可否。   为让他们俩说说话,太后很快就告辞离开。   秦玄穆握着她的手问:“金太医可开药?”   足见他对养胎的事很不了解,宁樱道:“无需吃药,皇上也不用担心妾,刚才金太医已经说得很清楚,但凡是需要注意的,妾都记得。”   她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秦玄穆道:“你让朕不要担心,那你真的能把孩子养好?”   “当然,妾一定会让他平平安安的。”不管她早前怎么想,但始终是怀上了,那就是她的孩子,怎么会希望他不好呢?哪怕现在小的好像不存在一样,她却已经反应过来,她跟自己的母亲一样,也要当母亲了。   回答得丝毫没有犹豫,秦玄穆嘴角翘了下,低下头。   吻得很轻,比任何时候都轻,没有什么侵略性,好像只是习惯性的亲亲她,但宁樱因为有了孩子,不知怎么对他的吻比往前能接受,就有些回应。   她这回应出于本能,而非任何目的,秦玄穆停顿片刻,随后就将吻加重了,往前走几步将她抵在了衣柜上,一只手控着她后脑勺,一只手抚在腰间。   淡淡的冷香味将她笼罩,宁樱觉得有一种极大的压迫感。   他的手还掀开衣摆顺着往上。   略带薄茧的指腹在肌肤游走……看趋势不对,宁樱急忙按住他的手:“皇上,刚才金太医说了,这几个月不能侍寝。”   “……”   作者:感谢在2020-04-08 11:36:09~2020-04-09 00:10: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糖,不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兔几 3瓶;巫婆婆婆婆婆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看他脸颊已有薄红,眸色也深了, 宁樱从他跟衣柜中间慢慢挪出来:“真的, 不信皇上可以去问金太医。”   她当然不敢撒谎,秦玄穆一只手撑在衣柜上, 闭了闭眼睛,暗道她就不该回应他, 往前也不见如此……想着侧头看一眼宁樱,见她满脸无辜, 体内的火越发旺盛, 勉强冷静下来:“你好好歇着吧。”转身出去。   宫女们看在眼里, 都有些担心。   主子几个月不能侍寝,万一再有妃嫔去勾引皇上, 指不定皇上会意动呢。   可见这事有好处也有坏处,不过如果主子能生下龙子, 就算皇上临幸了别的妃嫔, 主子的地位也不可动摇。   在宫女们的眼中, 皇帝都不可能从一而终, 故而比来比去,还是生子最重要, 红桑扶着宁樱去休息。   而秦玄穆到得文德殿,在浴池待得许久才出来。   宁樱有喜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内宫。   第二日,太后先是奖赏了两箱珠玉宝石并绫罗绸缎,随后就有惠妃,杨昭仪还有贵人们前来恭喜。   不过前后几日的功夫, 徐贵人是被赶出宫,而宁昭容却是怀上龙胎了,可见人的运道何其不同,惠妃心想,宁樱当真是好福气,她坐在身侧道:“我真替你高兴,你以后一定要注意身体,少出门……如果有什么聚会,我也不叫你了。”   一来是为宁樱着想,二来,她也担不起这个责。宫里早些时候是算得上太平,但宁樱如今的状况显然打破了平衡,谁也不知别的妃嫔在打什么算盘。   宁樱当然知道:“多谢娘娘提醒。”   杨昭仪没有出声。   她的嚣张气焰早在宁樱推她却没有被责罚时就被灭得一干二净了,她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以至于连一句气话都没有说。   至于别的贵人,多数都在巴结宁樱,满口是讨好的话。   惠妃怕打搅,很快就领着妃嫔们告辞。   等到下午,太后派了一个嬷嬷来,姓张,这张嬷嬷对养胎颇有经验,太后想着宁樱身边都是年龄小的宫女,觉得还得有个有资历的更放心。   宁樱自然也愿意接受,毕竟她也希望这孩子能顺利的生下来。   就是不知是男是女……   她抚着肚子,一会希望是男孩,一会希望是女孩。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张嬷嬷赶紧给她盖上薄被。   不知不觉半个月就过去了。   廖清妍刚回到京都,就听管事告诉廖夫人,说宁昭容有喜。   廖夫人替太后高兴时,廖清妍却觉得如晴天霹雳,她不过才在云县多待了几日,宁樱竟然就怀上了。   如果是龙子……   廖清妍抚着心口,觉得气都喘上不来。   为什么宁樱能把她抛得那么远?她连秦玄穆的衣袖都没有碰到,宁樱竟然就要给秦玄穆生孩子了。   “清妍,”廖夫人侧头要与她说,结果就看见她青白的脸色,大吃一惊,“清妍,你怎么了?可是何处不舒服?”   她难受极了,可偏偏不能说,廖清妍尽力镇定,笑一笑:“是被惊到了,宁昭容前不久还在行宫呢,居然就有喜了。”   “怕就是那次怀……”廖夫人没有说下去。   但廖清妍听懂了,宁樱是那次侍寝怀上的。   那晚,她就站在外面,看着秦玄穆院子里的灯火。   廖清妍心里一阵刺痛。   “明日我要去宫里贺喜,正好看看姨母。”   廖夫人笑道:“好,我跟你一起去。”   太后见到这母女俩,分外高兴:“你们从云县回来了?清妍,往后多来陪我。”宁樱要养胎,她不可能还经常召见,至于这表外甥女,多陪一日是一日,等以后寻到合意的夫婿,也不太合适经常入宫。   廖清妍正中下怀:“姨母愿意,我可以天天过来。”   “也不怕烦着你姨母。”廖夫人斜睨女儿一眼。   “不会的,我喜欢还来不及。”   廖清妍眼眸一转:“姨母,我想见见宁昭容,我想当面恭喜她。”   “去吧。”太后道,“她也许久不曾见你。”   廖清妍当即去往玉芙宫。   听说廖清妍过来,宁樱只觉麻烦,但也不好拒见。   月桂领着走入殿内。   宁樱坐着没起,微微笑道:“廖姑娘总算回京都了?”   “是啊,我怕姨母想我,这不早点回来?刚才姨母跟我说,让我天天来宫里。”廖清妍坐下来,看一眼宁樱的小腹,“我是来恭喜宁昭容你的。”   “多谢。”   “听说有喜了,不能出门,是不是?”   “最好是这样。”   不止不能出门,连侍寝也不行,廖清妍前世嫁过人,对这些事情当然是明白的,宁樱虽说有孩子了,但也未必是好。她笑了一声:“宁昭容,我之前在云县练了许久的琴,弹给你听听吧,能指点一下我。”   宁樱道:“可以。”让红桑把九霄拿出来。   廖清妍坐在琴桌前弹奏。   快至午时,应该要传膳了,可秦玄穆一直没出声,看一封奏疏看了许久,柏青心想,不知是谁写得竟能让皇上如此专注,他微微探头瞧了一眼名字,发现是江绪,一时也弄不清楚是哪位官员。   反正不是重臣,柏青继续等着。   上次秦玄穆重新看了宁樱的舆图,确认是与江绪画得相像无疑,可见宁樱当初是问过他了。也不怪,她一介女子岂会游历诸多城池,不像江绪……   秦玄穆忽地道:“传膳,端去玉芙宫。”   柏青愣了下。   这还是第一次秦玄穆把吃食搬到别处的。   肯定是临时起意。   去往玉芙宫的路上,柏青道:“听说今日廖夫人与廖姑娘也在宫里,恐怕是要陪着太后用膳。”   秦玄穆没说什么,倒是在玉芙宫门口听到一阵琴声。   他脚步顿了顿,暗道这肯定不是宁樱弹得。   走进去,才发现是廖清妍。   她急忙行礼:“臣女见过皇上……刚才弹奏一曲,是想让宁昭容指点下臣女,不知弹得如何。”   差了十万八千里,秦玄穆道:“我看你这琴你也不必学了,没什么意思。”   廖清妍一僵。   就算弹得不好,他也不用这么说吧!   宁樱没想到秦玄穆这么评价,不由道:“廖姑娘是初学,还得循序渐进,能如此已是不易。”好歹是她教过的,秦玄穆这也是不给她面子。   秦玄穆瞧她一眼:“你午膳还未吃吧?”   “不曾。”廖清妍一直杵在这里,她可不想请她吃饭。   廖清妍暗地咬牙,对秦玄穆的态度气极了,说道:“既然皇上说臣女琴弹得不好,那臣女只能再下苦功,到时还请宁昭容多多指教。”   宁樱现在有喜了,还想她教着弹琴?   想到上次红桑提及,不知廖清妍说了什么,才让宁樱一气之下把舆图放去库房,秦玄穆淡淡道:“你去外面请个琴师教你吧,她怀了朕的孩子,朕不容许有一丝的闪失。弹琴费时费力,别说教你,她以后也不能多弹。”   廖清妍心头一震,觉得极为难堪,她只是要宁樱指点又不是想让她多辛苦,欲要解释:“皇上……”   “去永安宫吧,母后应该等着你用膳。”秦玄穆不再看她。   眼泪在眼眶中转了转,廖清妍起身,快步出了去。   看着她的背影,宁樱的心情却是大好,她总算不用再教廖清妍弹琴,为这事,她不知多烦呢。   今日秦玄穆一句话就解决了。   不过,秦玄穆对廖清妍是真的一点都没有看上吗?疑惑间,膳食端上来,宁樱问:“这是……”她好像没有传膳吧。   “朕吩咐的,”秦玄穆让她坐过来,“可有不能吃的?”   宁樱仔细看一眼:“没有,多谢皇上。”   文德殿的御厨烧得东西更可口,宁樱吃得津津有味。   秦玄穆看得一会儿,忽地道:“朕的《万国全图》已经完成了。”   突然来这一句,宁樱马上想到自己画的舆图,立刻就被呛到。   心里有鬼……   秦玄穆眉梢一扬,伸手在她后背轻抚:“怎么,你知道此事?”   宁樱轻咳几声,定了定神:“妾曾听说过,恭喜皇上。”   “你表哥也参与绘制,朕已经升他为兵部郎中。”   原书中并没有提及江绪,宁樱还不知道他画舆图升职了呢,顿时极为高兴:“表哥才思敏捷,见多识广,皇上若重用他的话,一定不会让皇上失望。”   “哦?你与你表哥很是熟稔?”提起江绪,她脸上的欣赏也太明显了吧,“是自小就相识?”   “是,舅父曾在苏中一带行商,妾往前与父母就住在渝州,舅父外出时,表哥时常待在妾家,长到八岁方才随舅父外出游历,此后每次归家都会与妾说些趣事……妾十三岁随父母入京,表哥也来京赶考……”   还未说完,就听秦玄穆道:“朕从来不知道你话这么多。”不是说从小就很文静吗?怎么夸起她表哥来滔滔不绝?   宁樱:“……”   作者:宁樱:不是你要听的???   秦玄穆:朕没想听这么多。   作者:他的意思,你人设崩塌了。   宁樱:…… 第42章   刚才她话多了吗?   可也是秦玄穆问起的,她当然要回答, 如果不从幼时说起, 他又怎么知道她跟江绪熟不熟稔,是不是自小相识呢?   宁樱疑惑:“妾说了很久?”   久, 久得刺耳。   秦玄穆深深看她一眼:“你不是自诩文静?”   宁樱:“……”   “好好吃饭。”秦玄穆给她夹了一筷子菜,“你表哥是不是能担当大任, 朕自会分辨。”   江绪之前是六品官,早朝站在殿外并不能参与议事, 虽说时常上书但他从没有见过, 既然宁樱说得那么好, 看来有必要召到文德殿亲自见见了。   却说廖清妍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就掉了眼泪, 她实在没想到秦玄穆的态度会那么差,简直是一次比一次的差, 她几乎都没法说话了, 说一句都能惹他生气。也许她真的不能再把秦玄穆看成是年幼时熟悉的那个人, 他早已不是。   在分开的几年中, 她并不在身边,又怎知他经历过什么?   她不能再用现在这种办法。   正想着, 耳边听到杨昭仪的声音:“廖姑娘……”   廖清妍急忙擦掉眼泪:“是你。”   “我是去御花园,没想遇到廖姑娘。”杨昭仪关切的问,“你没有事情吧?”   “没有。”   杨昭仪朝玉芙宫的方向看看:“廖姑娘是去探望宁昭容?”   “是。”廖清妍与她无话可说,拔腿就走。   明明是哭了,应该是被皇上训斥, 她刚才已经知道秦玄穆也去了玉芙宫,至于宁昭容,她这么狡猾肯定不会当面对付廖清妍。杨昭仪心里了然,看来廖清妍确实挺在乎秦玄穆,不然岂会如此?   那么此事希望就大了。   “宁昭容如今独宠后宫,廖姑娘是该小心些,之前不管是刘贵人还是徐贵人都已被皇上驱出皇宫。”   徐贵人是怎么回事,廖清妍忽然好奇。   “还不是去勾搭皇上吗?皇上的心现在都在宁昭容身上,岂是那么容易的。”杨昭仪循循善诱,“也怪她们不了解皇上,冲动鲁莽行事……”   廖清妍挑眉:“似乎杨昭仪你很了解皇上?”   杨昭仪轻叹一声:“我若是了解,岂会得这种结果?廖姑娘你不知吧,宁昭容当时推我摔倒,令我受伤,可太后与皇上都免了她的罪,只是罚半年俸禄,可怜我在床上躺了两个月。”   廖清妍惊讶:“还有此事?”   “若廖姑娘愿意,我倒是想让你看看伤疤。”杨昭仪极为无奈,“所以我是再不敢去招惹宁昭容的。”   廖清妍皱了皱眉,暗道宁樱竟然如此嚣张,但她也不信任杨昭仪,宫中妃嫔有几个是单纯的,原先她以为宁樱傻,不也看错人?这杨昭仪今日堵在路上也不是什么好的。   “既如此,你为何还来玉芙宫附近?快走吧。”廖清妍没再理会她,朝永安宫而去。   竟然不上钩,杨昭仪眼眸眯了眯,暗道这廖清妍的苦头怕是还没有吃够,那就再等等。   见到廖清妍,太后招招手:“正好过来用膳,”又问,“与阿樱说什么了?”   “弹了一曲让她指点,结果皇上来了,说我弹得不好。”廖清妍观察太后的表情,“皇上还不让宁昭容教我,说弹琴太累。”   今时不同往日,太后赞同道:“她如今有喜,玄儿在意也是正常的,这样吧,我让宫里的琴师教你,虽然不如阿樱,但琴艺也算精妙,反正你也是初学,不必着急。”   果然如此,不管是太后还是秦玄穆,他们的心都已经偏向宁樱,如果她明面上与宁樱作对,那必然是自取其辱。廖清妍没接着说,等到用膳后,方才提起之前宁樱推杨昭仪的事情。   “确有此事,我现在还未想通,许是阿樱一时生气冲动……是谁告诉你的?”   廖清妍直接就出卖了杨昭仪:“杨昭仪说她不敢再招惹宁昭容,让我也小心些。”她不喜宁樱,但也不喜想拉拢她的妃嫔,好比徐贵人,杨昭仪之流,也不照照镜子,凭她们配吗?   岂有此理,太后立时就对杨昭仪生出了厌恶。   难怪宁樱那日没忍住,要推她,看来真是情有可原。   “你往后莫搭理她,既不去玉芙宫学琴,便待在这里吧。”不能让那些居心叵测的妃嫔带坏了廖清妍。   不管怎么说,太后还是疼她的,廖清妍心想,还有机会。   只是,她要换个方式……   秦玄穆不念旧情,但他看重大燕,正好她知道一些关键之事,应该能让秦玄穆刮目相看——她要让宁樱也尝尝这种难受的滋味!   半个多月后。   金太医辨认出了性别,马上就告知太后与皇上,说应该是个男孩,太后就更高兴了,让张嬷嬷好生照顾宁樱。   秦玄穆道:“也未必,金太医不是说十有八九吗?”   “管他呢,反正又不是只生一个。”太后笑,“就是这段时日辛苦阿樱了,不能侍寝。”   说起这,就想到上回在玉芙宫亲宁樱的事,导致他最近都没有亲她,生怕又被勾起欲望。   看秦玄穆沉默不语,太后心想宫里还有好些妃嫔,不知他可会去临幸?对太后来说,此事没有对错,如果儿子愿意为宁樱熬着,她不反对,熬不住,太后也觉得理所当然,毕竟是皇帝,寻常的官员都有妾侍呢,还能要求一个皇帝忍十个月?   柏青也怕他难受,犹豫着问:“皇上可要召哪位妃嫔?”   哪位?   今日召一位,过几日再换一位吗?   那岂不是跟父皇一样?秦玄穆心里顿时有种厌恶之感,他吩咐轿夫:“去玉芙宫。”   龙辇停在了殿门口。   宁樱扶着宫女的手出来迎接。   院中的茉莉花此时已是开到荼蘼,枝头缀满了雪白的花朵,地上也有飘落的花瓣,香气四溢。   不是什么令人舒服的景色,秦玄穆眼眸眯了眯,当做没看见。但牵住宁樱的手时,忍不住力气用重了几分,宁樱轻哼声,不解的看向他。   秦玄穆的手指略微松开,说道:“下回朕再来,你待在殿内就好。”   怕伤到孩子吧,宁樱点点头。   “刚才在做什么?”他问。   “在画画。”宁樱走到书案前,“孩子应该是明年四月出生,妾想画个图样给他做衣衫。”虽一开始是用襁褓,但很快就要穿小衣衫的。   秦玄穆拿起宣纸看。   两条金黄色的小鲤鱼跃然纸上,憨态可掬,周围又有碧绿荷叶粉色菡萏衬托,颜色鲜丽,充满生机。   有丝喜悦从他心头升起,宁樱在准备孩子的衣衫,可见是很喜欢的。   “就这一件吗?”   “还有别的。”宁樱又翻出几张宣纸,有端午的五毒图案,有稻穗图,花鸟图,白鹿图,零零总总有六张。她不能出去,太后也不召见,再不用教廖清妍弹琴,颇为空闲便多画了些。   一张张看过去,秦玄穆的情绪起伏。   他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宁樱侍寝已有数月了,却从来没有想过送他什么东西,结果一怀上孩子,能画这么多图。   他想问问宁樱,她看不见他吗?   “皇上觉得如何?”宁樱见他盯着许久,不由发问。   秦玄穆回过神:“不错,到时候送去给宫里的绣娘让她们照着绣。”   宁樱笑盈盈道:“嗯,可以提早送去……张嬷嬷说新做的衣服穿着不舒服,早些做好,洗洗晒晒会柔软很多。”   好像襁褓也是一样的,所以有百家衣这种说法。   她脸上的笑很好看,是他从没有见过的一种温柔,情不自禁就把她抱在腿上:“朕记得你之前还问过朕,为什么让你生孩子,还建议朕从长计议,怎么现在这般喜欢?”   这就是怀上与没怀上的区别吧。   此前她确实不愿,但一知道肚子里有了,不知怎么心就软了,可能天下母亲都是如此。   宁樱沉吟:“也不好与皇上解释,除非皇上自己怀上……”   秦玄穆扬眉。   她轻声一笑:“真的。”   秦玄穆手指摩挲她的脸颊:“没有别的原因?”   别的原因?   宁樱转眸,反问道:“皇上希望是什么原因?”   感觉她目光很是狡黠,看出他心意似的,秦玄穆低下头碰触她的唇不再问。   一下一下的,好像逗弄,然后又渐渐深入。   但宁樱一点反应都没有,上次只是稍许动了动,他就突然发作起来,宁樱乖乖的被他亲,毫无回应。   “……”   秦玄穆抬起头,不尽兴。   有过那种你来我往的交融,只他自己出力就没什么感觉,他挑眉:“你不能像根木头。”   宁樱:……   居然这么直白的提出来。   她脸微微一红:“妾怕皇上……”   他又吻住她。   宁樱还是不太敢动,结果舌尖就被咬了下,她感觉再不听话会被他咬出血来,只好回应。   他握在腰间的手就越来越紧,很快控制不住。   素了二十日,本来就是一触即发。   宁樱感觉到变化,想从他腿上挪下来。   他哑声道:“别动。”   “金太医说……”   “朕知道。”秦玄穆握住她的手,“又不是要你像以前那般侍寝……”上次害得他回去自己解决,怎么也该轮到她了吧?   这双手既然能给他儿子画出这么漂亮的图,什么做不好呢?   宁樱:“……”   自二人亲吻时,宫女们就退下了。   也难怪他什么厚脸皮的话都能说,宁樱的脸红得好像晚霞,想把手抽出来却偏偏抽不动。   他的手似乎有千钧的力气。   “妾不会,”宁樱睫毛颤了颤,半响道,“万一把皇上弄疼……”   “……”   她掐人是很疼。   也曾把他抓得见血,如今想起来,背好像还有些刺痛。   秦玄穆垂眸看着宁樱好看的过分的手指,犹豫会儿,还是不想白来一趟:“没事,朕教你。”   作者:宁樱:坏,坏蛋!   秦玄穆:朕只对你坏。   宁樱:……不稀罕!   感谢在2020-04-09 11:12:00~2020-04-10 11:2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糖,不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雄 10瓶;潇潇0411 2瓶;团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殿内静悄悄的,偶尔有风穿过, 让珠帘飘动发出些许清脆的声响。   宫女们在外面也不知里面发生什么, 面面相觑却不敢进去。   张嬷嬷心想,皇上已知宁昭容不能侍寝, 应该也不会如此荒唐的,恐怕是……她有些了然。   许久, 他才停手。   宁樱面红耳赤,别说掐了, 碰一下她都不敢, 全是他握在她手背上出的力气。她难为情的一眼都没看, 只觉掌心烫的要命。   秦玄穆用帕子给她擦手,感觉手指软软的, 没什么力气,就有些好笑。明明什么都没做, 却好似心力交瘁了:“等会晚膳朕喂给你吃。”   宁樱一愣:“皇上不回文德殿吗?”   秦玄穆道:“不着急。”   留下来的话, 该不会晚上……宁樱未免惊慌。   她能侍寝的话倒罢了, 这种情况, 他还能不节制?但故意吓宁樱:“晚上可以换一只手。”   宁樱:“……”   不要。   见她全身都在写着拒绝,秦玄穆暗道有这么害羞吗, 又不是第一次见,他嘴角微挑:“亲一下朕,朕就走。”   二者选其一,宁樱肯定选亲。   她搂住他脖子,轻轻柔柔的吻。   说起来这阵子宁樱似乎真的很乖巧, 秦玄穆垂眸看着她:“现在不再掐朕了?”   掐他是因为心里不满,但现在都有孩子了,而且她还指着秦玄穆每年让她见见家人呢,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过,他为何突然这么说?宁樱道:“难道皇上喜欢这样?”   秦玄穆扬眉:“朕会是这种人?”   难说。   她之前对他又掐又抓的,还咬过他,可他不是仍要她侍寝吗?不止如此,还晋封她,让她生下他的第一个孩子。   宁樱眼眸转了转,忽地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   微微的刺痛。   秦玄穆眸色变深:“你当真以为朕不生气?”   可他的表情一点不像生气的样子,宁樱伸手:“那皇上掐回来。”   他握住她的手,像要掐的样子。   想到他的力度,宁樱手指紧了紧,结果他却放到嘴边亲了下:“朕不喜欢,但唯独你,朕可以容许。”   他的唇落在指尖,带着温热的湿气,耳边听着他微哑的声音,宁樱全身好像麻了下,然后脸就红了。   很快要到中秋。   太后让膳房多做些月饼,还让姜嬷嬷在玉芙宫准备一个拜月台,说宁樱不方便出来,那么中秋那日,他们就去玉芙宫一起过节,省得宁樱一个人冷冷清清的。   姜嬷嬷领命。   秦玄穆又看到了江绪的奏疏,这次事关重大,让黄门马上去兵部把江绪请来。   前不久江绪才升为五品官,这种品级的官职鲜少会被皇上直接召见,一时兵部的同僚都很羡慕,觉得江绪又要走运了。而江绪自己也很惊讶,他本以为秦玄穆见到奏疏应该会询问他的上峰。   来到文德殿门口,他深吸了一口气。   秦玄穆没见过他,但他很早前就见过秦玄穆了,在宁樱十三岁的时候,是他带着宁樱姐弟俩去镜湖玩的。   如果可以选择,他一定不会做这个决定。   他平复下心情,走入殿内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起来说话。”   江绪起身。   若是别的官员,他不会注意容貌,但江绪不一样,秦玄穆打量他一眼,发现他生得很是出众,至少在兵部算是数一数二的。秦玄穆拿起江绪写得奏疏:“你提到马暹国,你觉得朕应该在冀州部署兵马?”   马暹国在大燕之南,而冀州与此国相邻乃大燕边界,如果在此部署兵马,那必然是要防备马暹国。   江绪道:“回皇上,臣去年去过马暹国,马暹国的国君看似平和无争,但臣发现些蛛丝马迹,此人可能是好战之徒。”   “此话怎讲?”   “马暹国十数年不曾打仗,城内百姓应该是安居乐业,人丁兴旺,店铺食肆四处可见,生意兴旺才对,然非如此,臣怀疑马暹国国君把所有钱财都集中银库,用来招兵买马。臣前不久听说述国运送大量铁器至马暹国,此事已向友人确认,故而才会上书。”   秦玄穆面色一沉,述国多铁,但价格昂贵,马暹国竟然愿意购入,可见是有作战准备。   “朕会派人去核实,”他看着江绪,也难免生出几分欣赏,“薛尚书没白让你去马暹国。”   确实敏锐。   “此事你继续跟进。”   “是。”   待到江绪要告退的时候,秦玄穆忽地问:“你往前住在渝州?”   江绪一怔,不知秦玄穆为何这般问:“是,臣因会试才搬入京都,此前一直在渝州,不过其间与父亲去过多处城镇。”   与宁樱说得一模一样……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秦玄穆让江绪退下之后,马上就与兵部尚书薛冕商议部署兵马之事。   虽然不能确定,秦玄穆却派人去了成州一趟,告知成州总兵随时待命,一旦有迹象显现,立刻领兵前往冀州。   成州是离冀州最近的军事重地。   除此之外,还得调查马暹国的真实目的。   如果属实,这是两国之间的交战,这与之前澄州的匪徒动乱完全不同,动乱可以很快压制,打仗不一样,秦玄穆不想劳民伤财,本来国库就空虚,再打仗,整个大燕风雨飘摇,又不知何时能安定。   他忙到半夜才睡。   第二日还是正常早朝。   红桑听说此事,与宁樱道:“皇上昨日就只睡了两个多时辰,宫女们都瞧见了,文德殿内的灯火亮到丑时,在子时的时候还有官员进宫。”   那么晚。   宁樱知道秦玄穆是明君,但如此劳累肯定对身体不好,好像父亲一样,母亲也总担心父亲的身体。   经常对她念念叨叨的,但母亲心疼归心疼,却从不干涉,说父亲这样才会开心。人一辈子,能做开心的事情也不容易,父亲为国为民,对他来说,哪怕为此献出自己的一条命也甘愿。   可是,还是活久些好吧?   宁樱低头抚了抚肚子,她的孩子还要见见父亲呢,秦玄穆也应该看着他长大吧?   当然不是说秦玄穆命短……   不过书里也确实没提他活到几岁,成婚后没多久那书就写完了,当时好像才二十五,根本不知后来的事情。   “送碗补汤去?”她抬头问红桑。   红桑愣了下。   因为宁樱太有主意了,从来不会问她们宫女该做什么,但这次居然是询问的样子。   红桑受宠若惊:“好,奴婢这就让厨房去熬汤。”   “不,我是问你是不是该送补汤……”   “送啊,”红桑笑道,“皇上喝到汤就想到主子了,再说疲劳困顿也最合适喝补汤。”   宁樱嗯一声。   不知怎么,她有点拿不定主意。   可能是第一次主动的想送些什么,不是因为家人,也不是因为别的,纯粹是……对,担心他的身体。   红桑告知御厨是要给皇上喝的,那御厨马上就知道做什么汤。   等到午时,红桑与竹苓两个亲自护送着汤去文德殿。   柏青看到她俩,有点惊讶:“干什么来了?”   “送汤,我们主子送给皇上喝的,知道皇上昨夜劳累。”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宁昭容居然还知道送吃的,柏青急忙去通报。   秦玄穆问道:“谁?”他怀疑听错。   “皇上,宁昭容让红桑跟竹苓两个宫女送来的。”   “……”秦玄穆心想,她想干什么?哦,是不是中秋节要到了,宁樱希望中秋节能见到家人?那上次他去文德殿,她怎么就不能主动点?全是他使得力气,她除了献出一只手外,还做什么了?   “拿进来。”他道。   柏青马上去提食盒。   把汤小心翼翼端出来后,柏青道:“说是宁昭容知道皇上昨晚没休息好,特意让厨子熬得。”   秦玄穆一怔。   不是因为中秋节?   他低头闻了一下汤的香气,嘴角翘起来。   等凉了一些后,他把汤喝得干干净净,连一滴都没有剩下。   柏青看看碗底,心道如果宁昭容每日都送吃食来,皇上怕是很快就要胖上一圈了吧?   他收碗。   秦玄穆提笔写诏书。   诏书很少用到,寻常都是口谕,柏青觉得奇怪,偷偷瞄一眼,结果惊得差点把碗给摔了,急忙两只手抱住——皇上不至于因为一碗汤就要封宁昭容为二品妃子吧?他好像看见写了“淑妃”?   这妃子也太不值钱。   幸好秦玄穆写到一半停下了笔。   一碗汤……而且还不确定是不是因为中秋节。   这么就下旨,太后都要取笑他吧?   算了,还是不要在今日。   他不动声色把诏书卷起,藏在下面的抽屉里。   柏青:“……”   作者:柏青:一碗汤换二品妃子哩~~   杨昭仪:我可。   张贵人:我也可。   众贵人:我们都可   秦玄穆:滚!   感谢在2020-04-10 11:24:47~2020-04-11 00:13: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糖,不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同同宝宝 5瓶;楼兰月与玉门关 3瓶;团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等到中秋,宫里忽然派人来宁府。   宁樱有喜的事早就传到宫外, 宁家人都知, 但才去过宫里,又请一次, 这就有点震惊了。   宁步青问黄门:“皇上真的准我入宫?”   “是,宁主事, 快些跟奴婢去吧。”   宁步青大喜,回头与江氏道:“我也能见到阿樱了!”   江氏被这好消息也弄得有点迷糊, 快坐上马车了才想起一件事, 急忙走回屋里拿出两双鞋。女儿有喜, 将来身子重了,穿这种鞋会很舒服。当然, 她全然没想到有一日能送给女儿,只是念着女儿时, 把这份心思用一针一线密密得缝起来。   苑中的拜月台已经搭好。   宁樱在窗口遥遥看一眼, 心道太后真的不必怕她冷清, 非得要一起过中秋, 如果光是太后皇上就算了,还请廖清妍的话——上次秦玄穆为弹琴的事让廖清妍难堪, 恐怕账会算在她头上,再见面能有什么好?   可惜太后始终是廖清妍的表姨母,书中二人就好似母女般,也只能适应。   “主子,宁大人夫妇偕公子入宫了……”月桂飞奔过来, 显见是才听到的消息,“很快就要到殿门口。”   除了母亲弟弟,居然父亲也来了?   宁樱有点懵:“你该不是弄错了吧?”   “是真的,皇上使人去请的。”   秦玄穆?她都没有去求他,怎么会……   宁樱扶着红桑的手走到门口看。   果然有三道身影出现在了前方,中间那个高高瘦瘦,五官清俊的中年男子不是她的父亲是谁?   宁樱的眼睛红了。   “下官见过宁昭容。”宁步青上前行礼。   宁樱使了个眼色,竹苓忙上去扶住,笑着道:“宁大人,宁夫人,宁公子,主子不宜站着,都进去说话吧。”   宁步青抬起头来,看清楚了女儿,酸涩排山倒海般涌来,但他并非女子,不能流泪宣泄,面上反而显得较为平静。   身为父亲都不擅长表达关心,宁樱擦擦眼角:“爹爹,你好似瘦了。”   女儿的声音仍旧娇美,听到这一声爹,宁步青心头钝痛:“阿樱……”后面竟是不知道说什么。   “爹爹看,我说姐姐胖了吧。”宁潞却笑嘻嘻的。   最近膳食更讲究,胃口也大,宁樱比起之前还要丰盈,江氏笑道:“阿樱怀了孩子,这样才好。”把鞋子拿给她,“没想到还能送给你,不知道合脚不,我稍许做大了一些,等再过四五个月穿。”   母亲的女红很好,宁樱把鞋子抱在怀里:“谢谢娘。”   谈什么谢,都是她的错,女儿才入宫,所幸皇上真的很宠爱女儿,也算是一种安慰,江氏挽住她的手,轻声道:“你得好好谢谢皇上。”   也是出乎她意料的,宁樱点点头。   来到内殿,宁樱把宫里御厨做的月饼予他们吃。   宁潞很喜欢,说把棋谱看完了,要与宁樱打双陆玩。   江氏没有准许,毕竟宁步青是男子,皇上接他们过来,但他们自个儿不能不识趣,故而不肯在宫中久留,把要叮嘱的话都叮嘱好,一家三口便告辞离去。   宁樱低头看着手边的鞋,拿起来轻轻抚摸,这个中秋节她也算满足了。   张嬷嬷见她欢喜,笑着道:“奴婢在宫里待在二十来年,见过的事儿不算少。当年的丽贵妃几年都见不到家人一次呢,主子倒是连着见了两回。”   是啊。   要是明年也能这样……   宁樱难免会有所期待,心想她是该谢谢秦玄穆才行。   但拿什么谢呢?   她想来想去,忽地起身去书案那里。   反正最近一直在画图,不妨也给他画个,到时让绣娘做了中衣她再亲手绣在上面。打定主意,她马上让红桑磨墨。   笔落在纸上,徐徐开出朵花。   红桑发现是什么花,喜笑颜开。   夕阳落下时,贺禹偕子来给太后请安,太后道:“我给你挑了好些姑娘,你仔细看看。有喜欢的与我说一声,到时皇上给你赐婚。”她给予一份名单。   要找到满意的太难,之前好不容易……   贺禹摇摇头:“再说吧。”   太后皱眉,他要总这么挑三拣四,那只能一直当鳏夫,打算劝劝贺禹:“你晚上留下用膳,等会去玉芙宫,我与你说……”   听到玉芙宫,贺禹心想那不是宁昭容住的地方?当下忙道:“晚上就不打搅姐姐与皇上了,姐姐节日安乐,弟弟我先告辞。”带着儿子溜得飞快。   廖清妍惊讶道:“表舅父怎么一脸害怕的样子?”   太后哭笑不得,许是怕秦玄穆还追究那事,她这弟弟真是胆小如鼠啊。   正说着,秦玄穆也来请安,发现廖清妍在,眉头拧了拧,暗道母后也太喜欢这个表外甥女了,好似皇宫是她的家一样。可太后膝下无女,也不忍心说什么。   “你又接宁家人入宫了?”太后笑着道,“中秋节是应该见见,阿樱心情好,孩子也好。”   对宁樱这么纵容,廖清妍心头恼恨,但面上并没有露出一分,笑着道:“宁昭容是很想念家人的,上回我遇到她的表哥,好像叫……我也不记得是谁了,托我给宁昭容带话,说一切安好,宁昭容可欢喜了。”   还有这回事?秦玄穆挑眉:“是不是叫江绪?”   “对,是姓江,皇上也知呀?”廖清妍打量他的神色,发现不太愉悦,“臣女一时心软,还请皇上恕罪。”   太后忙打圆场:“以后别这样,你是初犯,不过也是为阿樱,就算了。”   谁料秦玄穆却问:“宁昭容没让你带话吧?”   廖清妍一怔,旋即道:“没有。”   他就没再说什么。   太后起身道:“时辰不早,走吧。”   身为皇太后,竟然怕一个妃嫔过节冷清,还要挪地方,廖清妍觉得太后实在是太迁就宁樱,不过多半也是为那肚中胎儿,前世太后就特别希望看到秦玄穆的子嗣,可惜盼了好几年都没有见到。   也不知她去世之后,可曾如愿?   廖清妍扶着太后去坐凤辇。   月光撒于大地,又柔,又亮,宫女们来来去去,影子在这片亮光里被拉得长长的。   宁樱出来迎接。   “娘娘大可不必在此赏月,嫔妾走几步去永安宫没什么。”   太后笑道:“我年年中秋都在永安宫过,早就腻了。”招呼她坐下,“等会你跟清妍一起拜月,好好许个愿。”   果然请了廖清妍来,宁樱一笑:“好。”   廖清妍也是面色温和,上来就道歉:“上回是我不对,宁昭容你有喜我不该还要学琴,回去想想,皇上实在教训的对,还请宁昭容莫要怪责。”   这番举动让宁樱很是吃惊,怔了下道:“我怎么会怪你,廖姑娘千万别这么说。”   “别总廖姑娘的了,叫我清妍就好,我也称你一声姐姐。”   宁樱不知道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看太后的表情是认同的,便道:“好,那我就叫你清妍吧。”   生下孩子后,她与太后的关系会更亲,那么廖清妍与她的关系也会跟着拉近,那是无法避免的。而看情况,似乎太后也没有再让廖清妍当皇后的打算,不然这种种举动就太诡异了,就是不知廖清妍到底是何想法,宁樱暗自思忖。   秦玄穆坐在她身侧:“打算许什么愿?”   “告诉皇上就不灵了。”   他嘴角微扬,希望是跟他有关的。   宁樱因刚才的事与他挨近了些:“多谢皇上让妾与家人团聚。”   “就这么感谢一下吗?”他拉住她的手。   那要怎么样,难道当着太后的面亲他不成,再说,她在准备谢礼呢,但宁樱却故意问:“皇上想让妾怎么谢?”   秦玄穆手指摩挲着她掌心,不说话。   光影交错,他的五官深邃而迷人,尤其一双眼仿佛染了月华,直勾勾的盯着她时,有种浓郁而热烈的情绪,像狂风一样席卷过来。   宁樱的脸蓦地红了,败下阵,不敢再看。   秦玄穆轻笑,忽地想起那碗汤,低声问:“上回的汤可是你为中秋而备?”   她可没有那贪心,当时完全没想过中秋节还能见家人,宁樱道:“送汤是要皇上注意身子。”   他的笑越发灿烂。   两个人亲亲密密的,廖清妍冷眼旁观等待机会。   用膳之后,要去拜月,宁樱终于起身准备,而廖清妍此时上前一步与秦玄穆低声道:“皇上。”   秦玄穆看向她。   “臣女有一事想告诉皇上。”   “何事?”   “是臣女突然想到的……臣女与父亲从越州回来的路上,有日听得两人说话,其中一个好似是从马暹国而来,他是要去京都。”   秦玄穆眸光一闪。   他站了起来,走到不远处:“你确认是马暹国的人?”   “嗯,他提到云落城。”那是马暹国的都城,廖清妍歪头想了想,“臣女不大记得他们说了什么,因当时并未在意,要不是今日在轿中看到那个人,可能都想不起来呢。”前世父亲与母亲提起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了,但父亲说秦玄穆是在去年八月就命人调查的,她说得时机正好。   “那人已经在京都?”秦玄穆果然很在意。   “是。”   马暹国是不来大燕朝拜的,而且他们与马暹国也未通商,怎么他国的人竟然在京都?秦玄穆隐隐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命令道:“你给我画出来。”   廖清妍的情报来得突然,但他并不怀疑,因为马暹国的事只有他亲自吩咐的几名官员知晓,就是廖明翊都不知的,廖清妍怎会清楚?所以她听到的看到的应该都是真的。秦玄穆决定让她去文德殿画人像,再召见兵马司总指挥使万渊根据人像进行调查。   此事决不能拖延,他叫柏青去与太后说一声,马上带着廖清妍离开。   太后极为惊讶:“没说何事吗?”正要拜月啊。   柏青摇摇头:“奴婢不知,应是要紧事。”   宁樱也看到了。   眼见这二人越走越远,她心里忽地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但她很快就忽略过去,与太后道:“娘娘,那嫔妾先自己拜月吧。”   就算秦玄穆不在,她的愿望也还是要许的,何况,这本来就与他无关。   作者:秦玄穆:无关?你再说一遍。   宁樱:不想理你。   秦玄穆:……乖,抱抱。 第45章   玉芙宫与文德殿本就离得近,很快就到。   廖清妍在画图的时候, 秦玄穆吩咐万渊一定要找到马暹国的细作——那应该是细作, 或是刺客之类。   “不要打草惊蛇,马暹国处心积虑将人安插进来, 没那么容易拔出。”   “是,臣一定会小心行事。”   秦玄穆此时看了一眼廖清妍画得图, 眉头顿时拧了起来:“你到底会不会画画?”   这纸上的人恐怕都不能称为人。   廖清妍道:“回皇上,臣女确实没有宁昭容这样的画功。”可问题是, 宁樱肯定不知此事, 前世宁樱一直在宫里, 与外界隔绝,不管是不是重生她都派不上用场。   秦玄穆捏了捏眉心:“你说清楚, 朕来画。”   “好像是长脸,眼睛不大不小, 鼻子不高不低……”   “没有别的特征?”他很快就画了出来, 但根据廖清妍说的, 这长相实在普通, 十个人中可能四个人都是如此。   “臣女实在记不清……不如等臣女回去想想,再来告诉皇上?”   也只能如此。   秦玄穆搁下笔:“你回去拜月吧。”   他还有别的事情吩咐万渊。   廖清妍点点头。   回到玉芙宫时, 宁樱早就拜好了。   太后拉着她问:“玄儿呢?他不是跟你一起走的,你们干什么去了?也不打声招呼!”这就算了,秦玄穆干脆都没回来。   廖清妍露出为难的样子:“姨母,我不便透露,不然皇上也不会带我去文德殿问话。”   宁樱眉梢微微一扬, 总感觉廖清妍是说给她听的。   “难道是有关政事?不对啊,你一个姑娘家懂什么,还与你商量不成?”太后难以理解。   “姨母到时问皇上吧。”   太后只能作罢。   廖清妍说完看一眼宁樱:“姐姐,说好跟你一起拜月的,结果迟了呢。”   “无妨,正事要紧。”   看不出喜怒,廖清妍心想,恐怕心里难受着吧?她就不信了,宁樱真的能得到秦玄穆的心,只是一时的宠爱有什么用?分明她才最有资格当皇后。   “姐姐,今日太匆忙,下回我再与姐姐多说说话。”   宁樱虽不清楚廖清妍想做什么,但言语中的挑衅听得出来,分明她是想用刚才与秦玄穆双双离开的事激怒她。   可惜,看过了书里的事,廖清妍这么一点进展实在算不得什么。   宁樱笑一笑:“恐怕我也没法陪你多说话,最近容易犯困,经常做着事情就睡着了。”   “怀了孩子都是如此。”太后马上关切的道,“你是要多歇息才行,”叮嘱廖清妍,“既然不跟阿樱学琴了,没事也莫要去找她。”   廖清妍气结。   因时辰不早,太后不想把廖清妍留太晚,马上命人送她离开。但今日这事儿实在奇怪,太后也没有回永安宫,直接去了文德殿。   “母后怎么来了?”秦玄穆正在看舆图。   马暹国在一众小国中算是地域广阔的,但比起大燕的疆土,不及六分之一。马暹国的前一任国君乃平庸之辈,不如上上辈的蒙拉,此人野心勃勃,曾吞食周遭三个小国,不过现任的蒙銮。他倒是不太熟悉。   太后瞄一眼舆图:“你是有什么事要跟清妍商量?我实在想不明白,故而来找你问问。能跟清妍商量的,也能告诉我吧。”   “商量?谈不上……”秦玄穆斟酌言辞,“她从越州回来时听说一件事,与朕在调查的有关。”   “何事?”   “关于马暹国。”   “不就是个小国吗?”   “是,所以没什么,母后也不必记挂在心里。”   对于秦玄穆的治国能力,太后是放心的,她不放心的是秦玄穆的身体:“你莫要又弄很晚,上回天亮了才睡,你当我不知?”   都追到这里来了,秦玄穆把舆图收起:“儿子现在去看阿樱,行了吧。”   “应该去,你都没陪她好好赏月。”   “知道了,母后。”   送太后回永安宫后,秦玄穆前往玉芙宫。   远处的藤椅上坐着宁樱,她今日梳着飞月髻,头发都盘了上去,耳朵上一对晶莹的珠子微微摇晃,像天上落下来的星星。   秦玄穆没让宫女通报,走到她身后轻轻环住:“还当你睡着了。”   “一年就一次,想着多看几眼。”宁樱在裙衫外面罩了披风。   “不是在等朕?”他坐下去,挤在她旁边。   幸好藤椅够大,宁樱往旁边挪了挪:“妾怎么知道皇上何时回来?再说,也不知皇上会不会来。”   “这不来了吗?”秦玄穆把她往怀里带,“已经许过愿了?”   “嗯。”   不知许得什么,可惜不能问,不然或许真会不灵。   其实宁樱许得是家人平安,一生顺遂。   为了秦玄穆,她抛弃了他们,她觉得此生最对不起的就是父母与弟弟,也就许了这一个愿望,生怕多了神佛会嫌弃。   “妾有些累了,想歇着,”她问,“皇上还想看吗?”   “朕才来,你就想睡?”秦玄穆箍住她的腰不给走,“再陪朕看看。”   真的困,不过宁樱没有反抗。   反抗也走不了,索性就靠在他怀里汲取温暖。   发髻抵着他下巴,鼻尖全是她身上清淡的香味,秦玄穆因刚才马暹国一事涌上来的烦心倏然一减。   他下巴往下靠,想在她额角蹭两下,结果却发现宁樱的眼睛已经闭了起来。   睡着的样子比平日甜美,秦玄穆心想,她醒着的时候似乎总是很清醒,难得有特别放松的时候,不过最近是越来越好了。   他抱起她去内殿。   刚刚腾空,宁樱就醒了,但并没有睁眼,她感觉他抱着她跨过了门槛,绕过了屏风,一路走到床边。然后将她放下,盖上被子,还坐着看她。   不知看得多久才离开的,因为她后来又沉睡了过去。   不知不觉便到九月。   万渊一直没能把细作找到,而秦玄穆派去马暹国的人还未有消息,他最近为此事也很头疼。   听说廖清妍求见,他询问:“你是否已想出?”   “也不是很确定,”廖清妍道,“臣女当时离得远,匆匆一瞥,又能留下什么印象?”父亲前世未提,她不知主谋生得何样,只是想以此接近秦玄穆,但事件是真实的,“皇上,臣女想了许久,晚上都睡不好呢。”   仔细瞧,她眼睑是有些发青。   算了,难道还真的去靠一个小姑娘吗?秦玄穆道:“此事你不必再管,朕想,此人若是细作的话应会易容,且也不定是去年才来京都,或许已经扎根数年,也难怪万渊找不到。”   廖清妍眼眸睁大,他太聪明了!   那些马暹国的人确实都会易容,也非去年才来,所以前世他花了许多功夫才拔除,可惜太细节的事情她不清楚。   “臣女很想帮皇上。”她垂着头,露出愧疚的模样。   秦玄穆安抚道:“没什么,这些日辛苦你。”   他的语气颇为温和,廖清妍心头一喜:“事关大燕安危,臣女累一点无妨,皇上更是辛苦呢。”   “好了,你去母后那里吧。”   廖清妍点点头,走到殿门口的时候嘴角微挑,也许她真的能把那主谋找出来,到时候,看秦玄穆如何感谢她!   玉芙宫内。   绣娘做得中衣送来了,宁樱拿起针线在上面绣花。   张嬷嬷第一次看到宁樱做女红,夸赞道:“不知主子的女红都这么好。”   红桑道:“嬷嬷看主子的香囊,这也是自己绣的。”   “是吗?真是秀外慧中。”张嬷嬷给宁樱配着彩线,“皇上见到了一定喜欢。”   两日后,完工了。   红桑正要捧着去文德殿时,柏青突然来宣旨。   竟是皇上封宁樱为淑妃。   众人都大为吃惊,感觉这道圣旨与之前晋封宁樱为昭容的圣旨一模一样,都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   红桑也是一头雾水,要说之前是因为舆图,那这次该是因为有喜,但主子都怀上三个多月了,她们都以为是要生下孩子才会奖赏,谁想到……   “主子快接旨。”红桑扶起宁樱。   看宁樱惊讶的表情,柏青心想,宫里可能除了他没有谁知道皇上是为什么而封宁樱的——是为宁樱送的一碗汤。   可能皇上也觉得丢脸,所以憋那么久才让他来宣旨。   “恭喜娘娘,”柏青笑着道,“皇上说,娘娘身子不便,不用去文德殿谢恩。”   宁樱又道谢一番。   红桑将中衣交给柏青:“说来也巧,这是娘娘送皇上的中衣……就烦劳柏公公带去给皇上吧。”   “好。”柏青小心的捧着。   文德殿中,秦玄穆正在想象宁樱得知自己被封为淑妃的表情,想来应该是很震惊的,不过,应该也很欢喜吧?   那可是二品妃子,在上面只有贵妃了。   可惜她有喜,不然来此谢恩,他非得要她……   想多了未免心猿意马,他勉强压下去,继续批阅奏疏。   柏青回来后,把中衣奉上:“皇上,此乃淑妃娘娘送与皇上的中衣,正好是今日做好,本要送来文德殿。”   中衣?   秦玄穆忙拿过来,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在衣袖上绣着的淡黄色兰花。   宁樱自己种兰,对兰花甚为熟悉,这几朵小小的兰花形态优美,栩栩如生,显见是出自于她的笔。   手指摩挲着兰花,秦玄穆心想,这一定也是她亲手绣的,他能感觉出与绣娘绣的不一样。想到之前眼红自己孩子的东西,忍不住轻轻笑了。   这一笑,仿佛珠玉生辉,殿内都明亮了几分,柏青暗道宁昭容……不,淑妃娘娘此后肯定是更为受宠了。   正想着,却见秦玄穆忽然伸手,取了一封诏书出来。   不是吧?   柏青目瞪口呆,不至于才升完又升吧!   作者:柏青:一件中衣换贵妃哩~   众妃嫔:妾都可。   秦玄穆:……柏青,你过来。 第46章   升位份的事秦玄穆并没有与太后商量,太后得知后, 与姜嬷嬷道:“我从来不知道他会这么喜欢一个姑娘。”   想起他以前冷漠的样子, 太后觉得判若两人。   “早知道,当初就选阿樱一个人入宫。”现在倒好, 两个贵人犯错被赶出宫,别的妃嫔也别想着雨露均沾, “这么下去,也不知他会不会晋封阿樱为皇后。”   看这趋势难说, 姜嬷嬷笑道:“淑妃娘娘性情温良, 敏慧聪雅, 当皇后其实也当得。”姜嬷嬷知道秦玄穆的雷霆手段,他认定的事旁人怕是难以阻挠, 哪怕是太后,所以提早便得劝劝太后, 万一有这一天, 当然要支持皇上才对。   然而太后向来心大, 此生所愿不过是享天伦之乐, 只要宁樱给秦玄穆多生几个孩子,又会管什么呢?   “随便他, 他喜欢就好。”太后道,“阿樱若家世实在低了些,那就抬一抬她父亲,升为三品官就行了。”   姜嬷嬷轻咳一声:“娘娘,这恐怕皇上不会答应。”连太后亲弟弟的乌纱帽都能摘的, 怎么可能因为要封宁樱就升他父亲的官,除非宁大人确实是能臣。   太后沉吟:“反正是他的事,为难也是他为难。”想着一笑,“他从来不为女子烦恼,让他尝尝这滋味。”   姜嬷嬷心想,大约也不会太烦恼,皇上还能怕底下那些官员呢?许是要封就封了。   “稳婆得提前接到宫里。”太后又叮嘱。   “还早着呢,太后,才四个多月。”   “唉,还得要六个月。”太后揉揉额头,“算了,慢慢等吧……正好给清妍选夫婿,你把京都的那些年轻俊杰,还未成婚的列个名单上来,”说起名单,又想到自己的弟弟,“阿禹我都不想管他了,不续弦也罢,只要廷扬能健健康康长大就好。”   姜嬷嬷应诺。   秦玄穆傍晚去了玉芙宫。   给宁樱这么大一个赏赐,怎么能不收谢礼?   宁樱听他的话,没有出去迎接,等进来后,方才起身行礼。   面前的男子未语先笑,像浑身都装满了开心,宁樱问:“皇上遇到什么喜事了?”   秦玄穆的笑容收敛了下。   其实也只是因为一件中衣,论昂贵,不值钱,但因为宁樱在上面绣了兰花,就不同了。他感觉宁樱也许会变回以前,像最初那样的喜欢他——虽然他一再对自己说不要多想,心底却总藏着一丝期待。   “没什么,”秦玄穆扶着她的腰问,“最近还在给孩子画那些图?”   “嗯,春夏秋冬,每季就算三件,都得十二件呢。”   儿子居然有十二件,他才一件……   秦玄穆忽然捏了捏宁樱腰间的肉。   宁樱:“……”   “你好像是长胖了不少。”   宁樱的脸微红,听张嬷嬷说好些女子有喜时,胃口很差,但她并不是,感觉确实越来越胖了。想着,忽然发现忘了谢恩:“妾叩谢皇上……”   他拉住她,顺便抱在腿上:“不必,小心孩儿。”   宁樱便停止了动作,问秦玄穆:“皇上怎么会突然想到晋封妾的?”   “朕看你辛苦,上回赏月时都睡着了。”他捏捏她小巧的鼻子,含笑问,“做了淑妃,欢喜吗?”   欢喜当然是欢喜的,毕竟是二品呢,她位份越高将来也越安全,对孩子也是一样。   宁樱点点头:“嗯。”   “那打算怎么谢朕?”他略低头亲亲她的唇,而后贴近了颈窝,他贵妃的诏书都写好了,谢礼可以一并收上来。   呼出的气息灼热,宁樱不用看都知道他眉眼间定是染了□□,心跳不由加快:“妾不是送了中衣?”   “中衣?你该不会以为中衣就能换个淑妃吧?”   明明是他自己要封的,怎么变成是她想换?宁樱颦眉:“皇上想妾如何?”   “你肯定知道,”秦玄穆顿一顿,“朕教过你。”   她的脸突地红了。   他嘴角勾起,声音低哑:“这回你自己动。”   “……”   …………   这晚是宁樱的手最酸的一天。   秦玄穆舒服过了,还歇在玉芙宫。   霸占她半张床,宁樱洗浴回来,躺下就睡了,不欲与他多说话,生怕他又兽性大发要她做这做那的。   秦玄穆捞着她的腰,把她往怀里带:“别怕,就算朕想要,你也没有能用的手。”   宁樱:“……”   这么一想也是,她就放松了。   秦玄穆下巴搁在她发顶:“阿樱,有没有想过朕为何让你住在玉芙宫?”   宁樱想起第一日搬进来时见到的樱花:“是因为宫内种了樱花?”   “樱花随时都能种,”宁樱的想法也太天真了,“是因为离文德殿近,朕住在这儿很方便。”如今回想起来,他并非真的不近女色,他心里还是希望有个女子可以令他喜欢,有那么一处地方他愿意日日过来。   怎么听着是要赖在这里的意思?宁樱皱皱鼻子:“妾的肚子现在还不大,但到时皇上可能会觉得挤呢。”   “是吗?”秦玄穆手往下伸,“朕怎么觉得已经不小了。”   宁樱:“……”   他手掌轻抚:“不知他可听见我们说话?”   “许是不会。”才多大一点呢。   “听不见也好,不然刚才……”他想到宁樱的害羞,低低笑了笑。   这笑容多少有点不怀好意,宁樱忙道:“皇上该歇息了,明儿还要早朝。”   确实不早,宁樱也很累。   他不再说话,抱着她入睡。   宁樱几乎是没有片刻的停顿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走在一片明媚的阳光下,天空瓦蓝瓦蓝,官道上空无一人,她吹着风,悠闲自在。   走着走着,前方突然出现一方瀑布,从高处落下打在巨石上,哗啦哗啦,水花四溅。   她蹲下鞠一捧水,感觉极其清凉。   正当要尝一口,小腹却一阵抽动,垂眸看去,只见肚子渐渐变大,越来越大,透过衣服似能看见个小孩儿的轮廓……她想要看得更清楚,阳光却大盛,周围的一切都没了,只剩下白茫茫的光。   她突然就惊醒了,躺在床上微微的喘气,然后她发现肚子里有种异常的感觉,似乎是什么动了一下。   孩子!   宁樱差点叫出声。   孩子在动。   清晰真切的感觉叫她一阵狂喜,忍不住去扯秦玄穆的中衣:“皇上,皇上!”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秦玄穆迷迷糊糊的想,柏青是不是找死?他好像是才睡没多久吧,竟敢扯他……   秦玄穆睁开眼,正待训斥,结果就发现是宁樱在扯他。   秦玄穆:“……”   “皇上,孩子动了。”她指指自己的肚子。   是吗,秦玄穆的怒气一下消失无踪,爬起来将耳贴在她肚子上。   结果并没有动静。   他侧头看着宁樱,眉梢微挑。   刚才明明是动的,怎么会……   宁樱无辜的道:“妾喊皇上的时候是在动。”   看看天色,约莫才睡了一个时辰,秦玄穆移过去,双手撑在她身侧:“你,该不是故意的吧?”   他眸色幽深,直直得盯着她,微暗的光线里五官越显深邃,衣襟领口松开,露出大片胸膛,瞧着不像是质问,反像勾引,宁樱手抓着被子,脸莫名一红,挪开眼道:“妾怎么敢故意。”早知道孩子一会儿就没动静,她才不喊他。   瞧着她的表情,秦玄穆忽然明白过来,宁樱是想与他分享——想让他一起感受到孩子。   他立时十分喜悦,侧躺下来将她抱住:“算了,朕不怪你,下回记得再叫朕。”   也不知是不是刚才扯得厉害,他的中衣此时全散开了,宁樱窝在怀里,手一碰就触到□□的胸膛,忍不住道:“皇上把中衣穿好吧。”   又害羞了,秦玄穆拉住她的手按在身上,揶揄道:“那边都摸过了,还怕别的?”   宁樱的脸腾得绯红,恼道:“你……”   “嗯?朕哪儿说错?”他带着她的手到处游走,见宁樱耳朵都红了,越发起了促狭之心,咬着她耳朵道,“不想多摸摸你的四殿下?”   “……”宁樱想把脸埋在被子里。   “阿樱,习惯就好了。”   “……”   临睡前,宁樱模模糊糊的想,让他折腾,反正明儿要早朝的是秦玄穆,又不是她,最好迟了才好呢。   看他以后还这么坏不!   作者:柏青:皇上,起床拉……皇上,起床啦……起床啦!!起床啦!!!   秦玄穆:…… 第47章   柏青发现,秦玄穆这是第二次没有准时起来, 第一次是因为喝醉酒, 这回不知具体原因,但肯定是与淑妃娘娘有关。   柏青小心挪到床边, 低声道:“皇上。”   秦玄穆没有动静。   说实话,喊皇帝起床绝对不是一件好差事, 可问题是,若是起晚耽误早朝, 倒霉的也还是他。柏青弯下腰, 在秦玄穆耳边道:“皇上, 时辰不早了。”   等到第四遍时,秦玄穆终于睁开眼睛。   发现已是卯时, 他急忙下床。   等穿好龙袍后,回头看一眼宁樱, 她睡得正香, 想到半夜的荒唐, 叫她在自己身上乱摸, 导致心猿意马好一会儿才睡着,秦玄穆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就算喜欢跟宁樱待一起, 他也不能这么放纵自己,这几日还是不要再来了。   短短时间,宁樱从五品升到了二品,妃嫔们都极为羡慕,纷纷过来道贺, 但都被宁樱以困乏的理由拒见,唯独对惠妃没有。   她还是把惠妃当成朋友的。   但惠妃也很识趣,过来恭贺之后并没有停留,说得几句就告辞了。   回来的时候,遇到杨昭仪。   “淑妃娘娘对姐姐真的不一样,我们可是连她的面都没有见到的。”她向惠妃行一礼,“不过姐姐怎么也不多待一会儿?照此下去,淑妃很有可能在生下龙子后就成为贵妃,那是比姐姐的位份还要高了,姐姐如今有机会接近她,还是努力打好关系吧。”   惠妃看她一眼:“你怎知是龙子?”   “太后这么在乎,猜都能猜出来。”   惠妃淡淡道:“你与淑妃有过节,我若是你,最好就不要露面了,也许以后还有安生日子过。至于我,你就别费心了,不管淑妃会不会成为贵妃,我与她是不会变的。”   她拂袖而去。   杨昭仪挑拨不成,恨得牙痒痒。   过得阵子,璃州进献了二十匹骏马。   璃州盛产骏马,每年都会进贡,宫里马厩中的良驹有一大半都出自于璃州,秦玄穆把其中十八匹都赏给了大燕的将军。   太后听说这事,建议秦玄穆:“不如出去狩猎玩玩?你也许久没有骑马拉弓了吧?”   确实如此,但也没必要,秦玄穆道:“以后再说。”   “哎呀,你不能总呆在文德殿,召一些年轻将军陪你去狩猎,轻松一下,有什么不好?正好打点野味回来。”   秦玄穆瞧太后一眼:“母后有话不妨直说吧。”他就算去狩猎,也不必非得要什么年轻将军吧,经验丰富的将军不好吗?野味也能多打点。   什么都瞒不过他,太后只好道:“我是为清妍着想,打算在这些年轻人里面选些出色的,她有看上的,也就成了好事,她正好也会一些马术。”   为廖清妍择夫?   秦玄穆心想,廖清妍总往宫里跑确实不合适,早些嫁出去,也不把这里当家了,再者,如果去狩猎,他倒是可以趁这个机会提拔些年轻的将军。   “母后把名字告诉朕,朕把廖大人也请去。”廖明翊在场,也能相看下未来女婿。   “好好好。”太后很高兴。   既然要狩猎,也不能太生疏,秦玄穆最近抽时间温习了一下骑射功夫。   这日看江绪上奏疏说起马暹国曾买过火-药一事,他又召他入宫。   “你好友似乎很多?”秦玄穆问。   江绪回答:“臣少时游历四海,是结识了不少朋友,这次火药的事也是从一位朋友口中得知。”   上回秦玄穆让他跟进,江绪自然照办,投入了许多的精力与时间。   比起宁步青,江绪显然是有野心的,在他年少时看尽世间惨事,早早就生出了改变官场腐化的心,后来一心科举,才能高中。而秦玄穆恰是一位明君,他自然愿意辅佐他,让大燕更为昌盛,是以总上书建议。   秦玄穆唔一声:“依你看,马暹国要火-药是做什么?”   “臣只知买进火-药一事,至于用途,臣不敢妄测。”   “要么是用于火-枪,要么是……”秦玄穆也难以判定,“马暹国有细作匿藏于京都,万渊尚不曾找出。”   江绪讶然:“竟在京都?”   此前秦玄穆并未告知,但见江绪是个活络的人,就改变了主意。   “朕猜测或许已在京都多年……马暹国国君若意图不轨,应是早早就有部署,朕觉得可能他们实施计划也不远了。”可惜还没有头绪。   江绪道:“臣一定竭尽所能替皇上分忧。”   秦玄穆笑一笑:“朕召你来,便是想你参与,等会你便去见万渊吧,”停顿片刻,“你可会骑射?”   江绪道:“臣略懂一二。”   “过几日随朕狩猎。”   “是。”江绪心里奇怪,怎么突然要狩猎,好似秦玄穆登基之后,这是第一次。   皇上温习骑射的事情也传到了宁樱耳中。   秦玄穆过来,她就问起。   “是,月底去。”   还真的去狩猎呢。   应该是去芳林苑那里吧,那是皇室专门狩猎之地,当时乃开国皇帝圈的地方,他重武,皇室子弟个个都会骑射,后来大燕渐渐安定后,狩猎次数也少了,像秦玄穆长大后就没去过,不过听说那里风景独好。   宁樱眨了下眼睛:“皇上要去一整日吗?”   “傍晚回来。”   “好似芳林苑还有温泉?”   “对。”秦玄穆看她一下问了几个问题,忽地一笑,“是不是也很想去?”那次宁樱到了行宫不舍得回来,他后来就打算带她去附近玩玩,谁想宁樱怀上了。   “嗯。”宁樱也不掩饰,“如果妾想去,皇上会带妾去吗?”   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期盼,秦玄穆揉揉她发顶:“当然……不过,你会骑马吗?”   宁樱一愣。   前世她倒是想学的,因为父亲说女子学骑马是好事,说女子也不宜太过柔弱,因大梁根基不稳,又有太后干政,父亲对大梁的将来怀有忧虑。可惜她生病了,再没有机会。   那是不会了,秦玄穆道:“等你将孩子生下来,朕教你。”   她笑了:“嗯。”   “想吃什么野味,朕给你打。”   “都行,不过得问过太医,妾怕不能乱吃。”   她很谨慎,秦玄穆道:“那朕每样都打一些,到时候问金太医。”   书里并没有写秦玄穆狩猎的事,宁樱转眸:“皇上能猎到吗?”   “……”秦玄穆捏捏她的鼻子,“看来下回一定要带你去见识下。”   但他把宁樱这话记在心里了。   过得几日骑着马直接入了玉芙宫。   宫女们都看呆了。   红桑扶着宁樱出来:“皇上真的骑马进来了,主子快去看。”真不知皇上什么意图呢,玉芙宫又不是跑马之地。   宁樱也很奇怪。   走到门口一看,只见秦玄穆穿着一身玄色的骑射服,肩部用金线绣着龙纹,精致又威武,头戴紫金冠,足蹬黑靴,□□的骏马颜色棕红,一根杂毛都没有。但四只蹄子竟是雪白的,此时并没有奔跑,走的姿势竟是非常优雅。   一人一马,在夕阳下灿烂夺目。   直到他骑到跟前,宁樱才回过神。   “上来。”他弯下身抱住她。   宁樱犹豫:“会不会……”   “不会。”他将她放在前面坐着,“朕这匹坐骑极稳,不会颠簸。”只在玉芙宫走走,不出殿门,再者,真的有什么,凭他的马术带宁樱下马也很容易。   宁樱还是有点害怕,靠在他怀里。   但这匹骏马动了的时候,她才发现,真的很平稳,而且马鞍好像是特制的,很软很舒服。   “皇上怎么会想到让妾骑马?”   “你不是在殿内闷了许久,又想学骑马,就让你提前尝尝骑马的滋味。”他放开缰绳,马走得越发的慢,仿若散步。   宁樱忍不住轻轻摸了摸马儿的鬃毛,硬硬的,没有秦玄穆的黑发柔软。   “此良驹也是璃州上供的?”   “是,朕登基时送来的,全璃州最好的骏马。”秦玄穆往前靠了靠,闻着宁樱的发香,“可惜朕几乎不骑它……要是你喜欢,朕可以送给你。”   宁樱愣住:“……”   “不想要?”   “不是,妾是想还没学会骑呢。”   “就先定了吧。”他低头,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到时学会了,你多骑骑它,或者将来教我们的孩子骑,朕平日没那么多功夫。”   宁樱嗯了一声。   确实也是,那么好的马儿浪费了。   如果生下的是男孩,她肯定要教他,不,女孩也能学。   不知为何,明明还不知生得何样,她倒是能想象出是什么画面了,嘴角不由翘了翘。   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不知不觉,马竟然在玉芙宫走了一圈。   他侧眸看去,发现她的笑容,问道:“今日这样喜欢吗?”   “嗯。”   “这马你喜欢吗?”   “嗯。”感觉这马特别乖。   “朕你喜欢吗?”   “嗯。”   不对,宁樱说完才发现他问了什么,脸顿时红了。   上方传来他似乎从胸腔里发出的,低沉的笑,悦耳又欢快。   宁樱抿了抿唇,垂眸看着他环在腰间的手,算了,今日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的……喜欢。   但此事被太后知道,却是破天荒的训了秦玄穆一顿。   “居然让阿樱骑马,万一出事怎么办?玄儿,你再宠着她也不该这样,子嗣何等重要,不能有一点闪失。”   秦玄穆轻咳一声:“母后,能有什么事?太医都说无妨。”他什么都考虑过,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可太后就是不高兴。   难得看她这般生气,秦玄穆只好道:“下回朕不会这样冒失。”   太后这才缓和了脸色:“等阿樱把孩子生下来后,你带她骑一整天的马,我也不会管的。”   生下孩子后,秦玄穆心想,怕不是骑一整天的马吧……   作者:宁樱:不想生了T_T   关于野味问题,现代不可以捕杀野生动物,但是小说是古代,而且不是珍稀动物,只是野鸡野兔什么的,数量很庞大,是可以的。 第48章   到得月底。   廖夫人让丫环给廖清妍好生打扮了一番,叮嘱道:“你姨母为你的事费了多少心, 连皇上都请出来了, 你必须得挑个心仪的。今次随皇上去狩猎的都是年轻俊才,你一定要仔细看看。”   廖清妍高兴不起来。   知道是为她择夫, 秦玄穆还愿意,可见对她全无心思, 她只觉得苦涩。   “你爹也会替你把关的。”廖夫人又添了句。   廖清妍答应一声。   宫里,太后也在与秦玄穆说话:“你也多留心一点。”   秦玄穆挑眉:“朕只能筛选出各方面都出色的年轻公子, 别的朕管不了。”总不至于还要他去问廖清妍喜不喜欢吧?她有喜欢的, 可告知, 看在太后的情面上,他能赐婚。   “这样就行了。”太后也不能过多要求。   很快, 秦玄穆就领着一群年轻儿郎前往芳林苑。   齐湛也在其中。   他好歹是侯府子弟,基本功还是有的, 蒙皇上点名更是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只是他没有想到到达芳林苑的时候竟然看到了廖明翊父女俩。廖清妍是女子, 秦玄穆是令他们先行的。   “皇上。”廖明翊携女上前行礼。   廖清妍也穿着骑射装, 但头上戴了帷帽,把娇俏的面容遮起来, 只剩下玲珑的身段。   秦玄穆道:“这些年轻人廖尚书想必也都认识,朕就不介绍了,今日除了这一件事外,朕也是想看看他们的本事。”   这么一说,廖明翊就舒服了些, 他内心是不想小题大做,为女儿的婚事浪费皇上宝贵的时间。   秦玄穆看向廖清妍:“有看上的告诉朕,他们都是太后给你选的。”   他的表情很平静,丝毫没有什么情谊在里面,廖清妍闷闷的应一声。   等秦玄穆与那些公子准备狩猎的时候,她转头看了过去。   不料竟发现江绪,她心想,皇上竟然还请了江绪来,那不是宁樱的表哥吗?好像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出身吧?   “爹爹,这江公子你认识吗?”   “兵部郎中,之前曾参与《万国全图》,不错的年轻人。”   “他看着年纪不小。”   “许是二十来岁。”   二十来岁还未成亲,廖清妍眉头拧了拧,那岂不是跟秦玄穆一样?想着,目光瞄到了齐湛,顿时就把头转了过来,暗道他来凑什么热闹?不,应该是太后选进来的,可她不是说,不喜欢齐湛吗?   她咬了咬唇,然而这些公子中,似乎齐湛的样貌仍是最为出众的,可惜他有个讨厌的表妹,还有个不好相处的母亲。   场中就她一个女子,那些公子们很快也明白秦玄穆的意思了,应该是要替廖姑娘择夫。   这廖明翊自从当上户部尚书之后,作何决定皇上都支持,以至于户部的蠹虫全部被清除,要不了多久等丰收日过去,银库就会渐渐充实,到时廖明翊必是大功臣,那谁不想当廖家的女婿?   且别说廖清妍的美貌也是众所周知的,他们一个个都摩拳擦掌,想在廖家父女俩面前留下好印象,当然,在皇上心里,也必然有个好印象了。   在芳林苑的黄门们此刻开了道门,只见远处山脚边一群的野猪,野兔,野鹿等等。   秦玄穆一声令下,少年郎纵马飞奔。   秦玄穆倒是不急不慢。   多年没有狩猎,此处野兽多到打不完,快成为祸患,他骑着马寻找合适的猎物,却见江绪也没去,问道:“你不想在朕面前表现表现?”   江绪颔首:“臣有自知之明,臣这等三脚猫功夫只能捡些剩下的打。”他又不是将门出身,怎么比得上那些人?   秦玄穆笑了,他还挺实诚。   虽然此前宁樱对江绪称赞不已令他不满,但相处下来发现江绪确实不错,秦玄穆也有意重用。   二人说起大燕的兵制。   江绪对兵制也有自己的见解,秦玄穆专心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廖清妍虽在远处,但心全在他身上,根本就没去注意那些公子。   行得一段路,秦玄穆已经顺手打了两只野兔,一只野鸡,一只野猪,两只野鸭。   江绪只打了两只兔子。   就在这时,秦玄穆忽然看到前面的林中有只幼鹿独个在啃草,比别的野鹿不一样,竟是全身雪白,他忽然想起宁樱给孩子画的白鹿图——里面的鹿好似就是这样。   不过这只鹿特别小,瘦瘦的,眼睛温润柔顺,他不知怎么就想到宁樱幼时……当然,他从来没有看过。   秦玄穆招招手,吩咐柏青:“让他们把这只鹿围起来,切莫伤到它。”   那是要活捉。   柏青急忙去传话。   得皇上的令,黄门们,还有那些年轻公子突然都静止下来,然后慢慢形成一个包围圈,将那只小鹿紧紧的围住。   那只鹿还懵懂,低头吃着草,不知危险靠近,直到这些人越来越近,它才警觉起来,然后突然撒腿,想逃走。   可惜他们围得密实,竟是找不到空隙。   秦玄穆此时也纵马过来了,只见那小鹿着急的在里面打转转,又想起宁樱惊慌的样子,忍不住嘴角勾了勾。   不知在抓什么,廖清妍很好奇,跟着过来看。   见到这只小鹿的时候喜欢的不得了,轻呼一声:“这种白鹿很少见呢,被称祥瑞。今日也是皇上来了,才会现身吧?”   话说得好听,秦玄穆道:“确实是有缘。”   “皇上要活捉带回宫里?”廖清妍心想,那以后去宫里就能看到了。   “嗯,送给阿樱的。”   那一刻,他眼角眉梢都染满了温柔,廖清妍的脸色顿变。   听到这话,江绪不由侧头,秦玄穆竟然在这个时候还想着宁樱,看来宁樱现在确实很得他的喜欢。   只是,帝王的喜欢又能持续多久?大燕历代的皇帝,没有一个是能做到专情的,也只有宁樱这样的傻子,不求虚荣,不为家族,只因为喜欢他就入了宫,丝毫没有考虑过将来,到最后也不知……   江绪想起她曾经无忧无虑的笑,心头钝痛。   他深吸一口气,保持平静。   白鹿转了一圈发现没有路,然后突然间四肢一曲,趴了下来。   那样子可爱极了,引得众人一阵发笑。   轻而易举就把它抓到。   柏青在白鹿的脖子上栓了一根绳子牵着走。   廖清妍盯着看,心里酸的要死,这么可爱的鹿他竟然是抓了送给宁樱的,他为什么眼里只有宁樱?她就在旁边,他看不见吗?不,哪怕他满脑子都是政事,也比想到宁樱好。   前世,他明明不是这样的……   那些妃嫔,他明明都不喜欢,包括宁樱。   她真想钻到秦玄穆的脑中去,弄清楚他为什么会喜欢宁樱,是因为宁樱的才情吗,还是因为宁樱的容貌?   肯定不是宁樱的痴情,他应该是不屑一顾的。   见她目不转睛,齐湛心想,难道廖清妍很喜欢这只白鹿?可惜皇上看中了,谁也不能抢。   不过,也许下回他可以去别的地方碰碰运气。   他骑马行到廖清妍身边:“廖姑娘……”   听到熟悉的声音,廖清妍身子一僵,手紧紧抓住缰绳。   那些公子都想娶她,齐湛刚才已经感觉到了,他心想,他应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廖清妍:“廖姑娘,我有些话……”   不等他说完,廖清妍一拉缰绳,飞奔了出去。   廖明翊见女儿这般,急忙跟上,追到时抓住她道:“你的马术也谈不上精湛,还是小心些……怎么,刚才齐公子说什么了,你要这样?”眉头一拧,“难道他轻薄于你?”   “不是。”这等污名扣上去,以后父亲会很厌恶齐湛。   齐湛也是要入朝为官的,她不想父亲与齐湛为敌。   “是我不小心,爹爹不要误会。”   廖明翊看不清她的表情:“那你说说,今日可曾有看上的?这么多公子,不至于一个都不行吧?”   确实不行,因为她的目标是秦玄穆。   这些公子再出众,与秦玄穆一比,全都落了下风。   看她沉默,廖明翊道:“依为父看,若这齐公子并不轻浮的话,也算是与你堪配,安南侯的独子也不错,还有新昌伯,都是年轻有为之辈。清妍,为父难得有时间替你相看,甚至皇上都出面了,你再这样的话,恐怕太后也没有那么多耐心,你自己好好想想。”   廖清妍心里岂会不清楚?可她就是不甘心这么放弃。   而且,确实还有谁比得上秦玄穆呢?可苦于没法说,只得叹口气道:“就算如此,爹爹你也不能逼我。我不喜欢,也一定要嫁吗?”   “真的一个都不能入得了你的眼?”他再次询问。   廖清妍嗯了一声。   廖明翊扶额,这样回去对妻子都不能交代,他长叹口气:“你自己与你娘说吧!”他是没有办法了,他已经尽力。   狩猎完,众人踏上回京都的路。   那头白鹿是所有猎物中唯一的活物,但因为生得小,跑不快,就放在了车上带回去。   秦玄穆听到里面传来细弱的叫声,忽地侧头问江绪:“……你觉得它像不像宁樱幼时的样子?”   江绪:?   这叫他怎么回答?   宁樱幼时可比这头鹿可爱多了。   作者:秦玄穆:朕想穿到十几年前。   作者:可以安排,你到时去渝州放牛吧。   秦玄穆:…… 第49章   江绪斟酌言辞,半响道:“都很瘦弱。”   宁樱一直都很瘦, 尽管姑母想方设法给她做好吃的, 还是像根柳条似的,幸好眉眼生得好, 瘦是瘦,却特别惹人怜爱, 见到他总是表哥表哥的叫,还会拿着书让他念。她搬着小椅子坐在旁边听, 他时常会忍不住揉揉她的发顶。   不过后来到十一岁, 突然就长个儿了, 身上也有点了肉,开始有个少女的样子。   秦玄穆想到宁樱现在的丰盈:“总算是长胖了点。”   是不是因为怀了孩子?江绪心想, 姑母怀宁樱的时候也胖了一圈,可惜他见不到宁樱此刻的模样。   不过, 见不到也好吧, 这样他才能渐渐忘掉。   江绪道:“还未曾恭喜皇上。”   秦玄穆笑一笑:“到时定会请你喝酒。”宁樱顺利生下孩子的话, 他一定会赐文武百官美酒, “希望马暹国的事情也已解决。”   说起此事,二人面上都露出担忧。   马暹人不像沙国人生得头发或黄或红, 眼睛也是五颜六色,他们与大燕人容貌相似,倘若再会京都语,混入人群中根本难寻踪迹。江绪道:“皇上派去探查马暹国的官员仍未有消息传回?”   “没有,不过应也快了。”   他后来又派人追问火-药一事, 令他们仔细调查。   到得傍晚,一行人回到京都。   秦玄穆先去永安宫,与太后说廖清妍择夫一事。   “廖尚书称她没有看上的公子,朕倒觉得各有千秋。”他也不知廖清妍为何这般挑三拣四,不管如何,他是要提拔几个年轻人入兵马司或是大都督府,各个卫所的,这些都是后起之秀。   太后头疼:“这已经是京都最出色的年轻子弟,她还不满意吗?”看来她表妹说得没错,廖清妍的眼光很高,摇摇头道,“罢了,我看她是无心嫁人,既如此,就再等上一两年,到时说不定她自己都急了。”又问秦玄穆打到什么。   秦玄穆与她说了,还提到白鹿:“送给阿樱养着玩。”她现在有喜,足不出户的,有个小东西也能解解闷儿,逗逗她笑。   瞧瞧,现在都会哄人了,还有什么不会的?太后好笑:“那你快些去吧。”   出来后,秦玄穆让柏青去太医院,问金太医宁樱能吃哪种野味。   柏青应是。   夕阳西下,宁樱正看着窗外。   秦玄穆说傍晚回来的,此时应该到了,不知他打到什么猎物,宁樱想着竟是咽了下口水。她眉头拧了拧,低头摸肚子:“可是你饿了?   她平常的饭量哪有那么大,定是因为这孩子。   回应她的是一片平静。   最近他偶尔会在肚中动弹,但也没个规律,什么时辰都有,宁樱觉得他一定不像他们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可能是因为里面太黑了吧?这孩子不知道日夜,正想着,月桂进来禀告:“娘娘,皇上过来了,还带了一只鹿。”   宁樱只当是他打到的猎物,结果看到秦玄穆进来之后,手里竟然牵着一只活得鹿,还是只白鹿。   那鹿很小,到他的腰那么高,雪白雪白,这种颜色的鹿她只在画中见过,宁樱惊讶的走过去,低声问:“皇上在芳林苑抓来的?”   看她一副怕惊吓到鹿的样子,秦玄穆道:“不用放低声音,它不怕,在路上已经习惯。”抖一抖手里的绳子,那鹿也不动,只懵懂的歪头看他一眼。   样子可爱极了。   宁樱问:“妾能否碰它?”   “能。”   她便把手放在它的小脑袋上。   白鹿很温顺,只是耳朵抖动了一下。   宁樱嘴角翘起来,又摸摸它的脖子。它身上的毛细细的,比马的鬃毛软一些。   像个好奇的小姑娘,秦玄穆伸手抚一抚她的发顶:“朕特意抓了送给你的,喜欢吗?”   “嗯!”宁樱重重点头,“这小东西真漂亮……不过它那么小,是不是与它的母亲分开了?”   “旁边并没有母鹿,许是被猛兽所杀。”不然这么小一只不会单独在外。   真可怜,宁樱道:“它吃什么?草?”   “应该是。”   “宫里可没有多少草呢。”   “要草还不容易,让戴鹏使人去城外挖,漫山遍野都是。”秦玄穆说着一顿,“不过也可能跟马差不多,还吃些玉麦,豆子,菜叶,等会朕使人去问问御马监的管事。”   “好。”宁樱抚了会儿,问秦玄穆,“别的还打到什么?”   “野兔,野猪,野鸡……”秦玄穆握住她的手,“朕问过金太医了,说你都能吃一点,清淡些就好。”   “那炖个野鸡汤吧。”天冷,喝汤比较暖和。   秦玄穆吩咐下去:“有点晚了,你可以先吃点什么垫肚子。”   “嗯。”   他们说话的时候,那白鹿就傻站着,一动不动,宁樱奇怪:“它怎么那么乖。”   秦玄穆就把抓白鹿的过程告诉她,宁樱轻笑出声,觉得这小东西实在可爱:“就养在后殿的院子里吧,给它搭个草棚,我看它也不会自己跑出去的。”歪头想一想,“给它取个名字……叫飞琼好不好?”   传闻“飞琼”是天上王母的侍女,后来也常用来形容雪花,秦玄穆看这一身的白色:“很贴切。”叫红桑过来,“你牵去后院。”   红桑应是。   谁来牵都乖乖的,白鹿慢慢的跟在后面。   “今晚得多喂点呢。”宁樱道,“看着很瘦。”   “跟你幼时一样。”   宁樱一愣:“皇上如何得知?”   “江绪说的。”他觉得应该不止是瘦弱相像,还很可爱,很乖。可惜他从来没见过幼时的宁樱。   “皇上竟然让表哥也去狩猎?”宁樱却惊讶,“妾记得表哥应该只会骑马吧,他何时会射箭了?”   还真了解江绪,秦玄穆道:“他确实只打到两只兔子。”   “那也不错了。”   不错?秦玄穆道:“朕一共打到六只。”   他不是炫耀过会射箭吗,六只也不多吧?可他眉梢微微扬着,眼睛专注的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待什么……宁樱忽然明白过来,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皇上百发百中的本事,谁又能及得上呢。”   虽然是过誉,可秦玄穆心情大好,手指在她唇角抚了下:“下回这样的话多说说。”随即低头吻她。   宁樱肚中忽地又有一阵动静,她急忙道:“皇上,孩子又动了。”   秦玄穆生怕错过,立时曲着腿半蹲下来,把耳朵贴在宁樱的肚子上。   殿内的宫女生怕扰乱,一个个都平气凝神。   见他一只手扶着她后腰,一只手的手掌轻轻放在耳边,神情专注而认真,宁樱忍不住笑,觉得秦玄穆的这个样子竟然有几分可爱。她也屏住了呼吸。   过得一会,秦玄穆站起来,疑惑的道:“似乎像水声……”也说不清楚是什么。   水声吗?宁樱也露出奇怪的表情。   “张嬷嬷,你可知?”她问。   初次为人父母的,什么都觉得新鲜,张嬷嬷笑道:“回娘娘,奴婢伺候过好些有喜的女子,肚中什么声音都有,不足为奇。等再过两三个月,不用贴着肚子,就能看到孩子在里面动呢。”   秦玄穆与宁樱对视了一下,心里更是期待了。   “得快些长大才好,”秦玄穆对着孩子说话,“半夜安静些,别总打搅你娘睡觉。”   宁樱莞尔。   等到秦玄穆离开的时候,她犹豫着道:“皇上……要不要喝鸡汤?”   这是宁樱第一次主动留他吃饭,刚跨过门槛的秦玄穆心里乐开了花,脸上表情快要控制不住,过得片刻才道:“嗯……也可以。”   柏青都看清楚了,跟在后面暗自腹诽,恐怕晋封贵妃的诏书也快下了。   作者:秦玄穆:呵,谁说的?等她哪天留宿。   宁樱:应该没有这一天。   秦玄穆:…… 第50章   野鸡汤里放了菌菇,红枣, 还有些淮山, 飘出的香味极其浓郁。即便宁樱已经垫了肚子,闻到也控制不出馋意。   没有要宫女布菜, 秦玄穆亲手夹给她吃。   宁樱不知不觉吃了许多,饭后睡意汹汹而来。   许是整日挺着肚子太累, 那小家伙不知怎么折腾她的,秦玄穆想碰触又缩回手, 恐怕把她弄醒, 悄悄起身离开。   宫女们都守着。   因是小憩, 宁樱睡得会儿又醒了,打个呵欠道:“皇上呢?”   “早就走了, 娘娘,”红桑回, “娘娘与皇上说话时就睡着了。”   是吗, 宁樱支着脸颊嗔道:“都怪他一直夹菜, 吃得我撑。”   可娘娘还不是都吃完了, 红桑笑道:“这孩子生下来一定是白白胖胖的。”   张嬷嬷瞧她一眼:“听着就是没见过初生的孩儿的,这孩子啊, 生下来都是红彤彤的,过些日子才会变白。”   “是吗?”宁樱惊讶,“居然是红的?”   “是啊,娘娘,在肚中待了十个月, 憋红的。”   宁樱笑:“那倒也是,确实时间太久了。”   得知秦玄穆捉了只鹿回来,不止戴鹏派人把草棚搭好,御马监的管事也急忙让两个小黄门送了饲料过来。   几个宫女围着看。   竹苓道:“里面居然还有栗子。”   “这个是青草吧?”   “这个好像是葛藤,胡枝子。”白娟道。   宁樱来了精神:“扶我去后院喂。”   其实有喜也不能一直总坐着,还是要走走,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扶着,把宁樱安全带到白鹿面前。   宁樱拿着葛藤喂它。   它闻了闻,轻轻咬住,宁樱不给它,故意往回拉,它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但乖乖的松了口。宁樱更喜欢了,甚至心疼它的听话,喂了好些。   “你们以后早上轮流喂它,我若是不记得了,你们一日三顿都要喂饱。”   宫女们应是。   却说廖家父女俩回了廖家,廖夫人期待的询问女儿。   廖清妍如实相告,说谁也不喜欢,廖夫人差些被她气死,戳了戳她的脑袋道:“我也随便你了,你姨母这样替你着想,你也不领情,那谁能帮你?以后找不到夫婿,看你怎么办。”她生气的进了里屋。   知道母亲是说气话,到年纪了她真不嫁,母亲还不是要着急,给她想办法吗?   不过总是得罪了姨母。   后来一段时间,太后果然没有再召她去宫里,不像以前她不去,太后都会使人来请。   晚上廖清妍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她现在只有一个机会了,就是找到马暹国的细作,破坏那个天大的阴谋。   到时候秦玄穆一定会夸赞她的,就算是姨母,也会忘掉之前的失望,觉得她能干。   这些天她回想了许多事情。   等到一个下午,她一个丫环也没带,打扮成男子的模样溜出家门。   记得前世父亲提到过“桃花胡同”,说有个马暹国的细作是住在这儿的,可惜当时她并没有往心里去,记不太清。廖清妍走到这个胡同口,发现里面好些店铺。她平常也逛店铺,但都是那些大铺子,卖得全是好东西,不管首饰还是衣料,都是京都最为时兴的,而这些铺子的店面却很陈旧。   廖清妍左右得看,也不知是哪一家。   虽是男儿打扮,但脸是女儿家的脸,有个公子从一家铺子走出来,笑着问:“这位公子怎么光在外面看呢?”   “我没想好买什么。”廖清妍道。   身上很香,那公子闻见,眼睛眯起来:“莫见外,你是不是想看花瓶?我跟你说,京都卖花瓶的铺子很多,但这一家却是独树一帜,你进来看看。”   独树一帜,会不会是马暹国的细作开的?廖清妍有些好奇,跟着走入店铺。   “拿些好东西。”那公子道。   那是常客,伙计心领神会,拿了两只花瓶出来。   “你仔细看,是不是很有意思?”公子的声音蛊惑。   廖清妍低下头,初见不觉什么,但往下看,却见花瓶上画的这个女子,隐藏在花木下的躯体竟然是光裸的。   脑中轰的一声,廖清妍的脸红得要滴血,掉头就走。   “跑什么?你不觉得好看吗?”那公子拉住她衣袖,“再多看看,你刚才在外面寻来寻去不就是在找稀奇玩意儿吗?”   这个登徒子,廖清妍差点吐了,大喝道:“你可知我是谁?”岂有此理,这种肮脏的人竟然敢碰她!   “你是谁?”那公子上下看她一眼,“啊,难道是个姑娘?”   语气如此轻挑,看来一早就认出她是女儿家,廖清妍才发现自己掉入了他的圈套,十分恼怒,抓起那个花瓶往他肩头一砸。   吃痛之后,他松了手,但很快就又追来。   廖清妍的衣袖被他撕开,她拔足飞奔。   那公子在后面道:“花瓶值十两银子,你最好给我还来,不然我非得去衙门告你不可,你别走!”那姑娘可是自投罗网的,弄不到人,银子不能少。   风从破开的衣袖中钻来,冷得刺骨。   到底是冬天了。   廖清妍紧一紧袖子,跑得更快。   那公子污言秽语,在路上见到同伴,叫着一起追廖清妍。   要是被父亲知道她来了这桃花胡同,要是知道她看了那种花瓶,不知道会被怎么斥责,而且那个登徒子若真去衙门告,肯定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廖清妍又急又气。就在这时,忽然手臂被人拉住,有个声音道:“你怎么……出何事了?”   是齐湛。   廖清妍急忙躲在他后面:“有人在追我。”   “谁?”   “不认识。”   还未说完,那公子带着同伴已经追到前面,喝道:“你最好跟我回去,我们好好把这件事解决。”   “什么花瓶?”齐湛问。   “你是谁?”那公子看他斯文俊雅,态度收敛了一些,“他刚才把我的花瓶打碎了,欠我银子,我是想与他商量。”   “花瓶多少银子?”齐湛问。   “二十两。”   “你胡说!”廖清妍在齐湛背后道,“那种花瓶连一文钱都不值。”   那公子舔着唇笑了笑:“你不妨告诉他是什么花瓶。”   廖清妍气急,与齐湛道:“你别听他的。”   齐湛朝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拿出一锭金子,他把金子给那公子:“这么多够了吧,你不要为难他。”   看起来值二十两银子,如此意外之财,那公子自然就不想再跟廖清妍纠缠,笑着收下:“行,我看你这般大方,花瓶的事就算了。”朝廖清妍看一眼,“今日是你运气好,下回可不要这么轻率。”   他扬长而去。   廖清妍脸都青了,瞪着齐湛:“你为何给他这么多钱?那人是什么东西,你也纵容他?”   看着很生气,可齐湛有种感觉,似乎她与他的关系很亲,不然岂会是这种语气呢?他嘴角一翘:“你没事就行了。”   “你,”廖清妍咬唇,“你怎么总是……”   他总是这样,与谁都好说话。   与谁都不计较。   明明是那登徒子不对,他也不去追究,任那登徒子得了钱,便宜他。   廖清妍胸膛起伏不止。   齐湛看到她衣袖破了,伸手将披风解下来予她系上:“我不知你遇到何事,但既然躲在我身后,想必是不好解决吧。也不过是二十两银子,你不必放在心里……你没受伤吧,外面冷,快些回去。”   看廖清妍不动,又道:“如果你想找谁帮忙,还是可以同我说的……”   那披风带着他身上的暖意,廖清妍耳边听着絮絮叨叨的话,不知为何,眼泪忽然落了下来。 第51章   齐湛呆住:“怎么哭了?”   廖清妍捂住眼:“痛……可能是刚才撞到了。”   “快去看大夫。”他很关心。   廖清妍摇摇头。   她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想法,也许是秦玄穆太冷了, 齐湛却对她好, 又也许是她心里明白她与齐湛没什么好的结果,齐湛再温柔, 又有何用?他的表妹这么会做戏,偏偏他看不出来, 她一再对齐湛说,卢静很讨人厌, 可齐湛却让她不要计较。   “阿静体弱多病, 很是可怜, 你不喜欢她不与她说话便是,何必理会?”   是, 后来卢静就在她马车上做手脚,把她给摔死了。   她临死前才想起卢静的那句话:“不知何时能再见面呢。”   廖清妍把眼泪擦干, 把披风还给齐湛:“我不冷, 还是还给你吧。”   齐湛道:“你要是觉得不合适, 那坐我的马车回去……你是自己跑出来的吧?”她这身打扮不像是光明正大从廖府出来的。他以前也做过这种事情, 但都是因为贪玩,廖清妍就不知是为什么了。   “不用。”   一再被拒绝, 齐湛只好道:“那你保重。”   廖清妍低声应一声,快步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齐湛心里有种茫然。他第一次看到廖清妍就有种心动之感,可后来几次遇见,她对他总是很冷淡, 但冷淡之中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她是认识他的,虽然这不可能……   他思忖着,坐入马车,然后忽地又出来。   他是要给母亲买小生辰的礼物,路上却撞到廖清妍,他没有多想就拉住了她。   可惜她终究不愿意接近自己。   齐湛亲叹一声,走入店铺。   廖清妍悄悄从后门溜到房内。   秋葵看到了吓一跳:“姑娘,你的袖子……”   “娘没来找我吧?”   “没有。”   廖清妍急忙换衣服。   “姑娘到底去做什么了?”秋葵担心道,“要是被夫人知道,奴婢的命怕都保不住呢,姑娘下回千万别这样。”   “我娘这种心肠,岂会要你的命?顶多骂几句,再说与你无关,到时就说是我逼你的。”   秋葵长叹一声:“姑娘这是为什么呢,奴婢实在不明白。”   谁又能明白呢?廖清妍心想,哪怕是她自己也不明白,明明应该放弃了,却偏偏难以接受这种结果。也许就是为一口气吧,哪怕她嫁不成秦玄穆,她也要让他高看一眼,她廖清妍不是比不过宁樱的。   但是,这件事真的不容易。   她应该再好好想想。   派去调查马暹国的人终于传了消息回来。   信里说,马暹国确实是布置了许多兵马,他们的国君甚至还与周边两个小国的国君会过面,不知是否在谋事。但关于火-药的事情,并没有查出,只说马暹国并没有大量火-枪,可能是有别的用途。   秦玄穆看完信,感觉马暹国国君的蒙銮野心勃勃,应该是想发动战争。   不过应该还是忌惮大燕的,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出手。   可兵马都准备好了,忌惮归忌惮,早晚都会出兵……也许,蒙銮是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可以一举攻入大燕的时机。   想到他之前看的舆图,马暹国其实离京都并不远,如果攻下冀州这座城池,以此为基地,再打败成州的兵马后,入京那是轻而易举的。只是,他的京都尚有六万兵马,马暹国的将士再怎么勇猛,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闯过那么多道关吧?   秦玄穆陷入沉思。   临近新年,宁樱越发显怀了,人也开始变得有些浮肿,她把母亲做得鞋子拿出来穿,觉得极为舒适。   太后这日又过来看宁樱。   “哎呀,你这肚子可真是不小。”太后想到自己有喜的时候,伸手轻抚了一下,“生下来怕是要超过六斤。”她当时的孩子才五斤重,也不知是不是因此身体就不太康健,以至于后来夭折。   “也不知呢,倒是很活泼,总是动来动去。”最近他明显是不□□分,好像在她肚中玩儿一样。   “是这样的,他在里面伸展小手小脚呢,许是觉得太挤。”太后的记忆还是很清楚的,她甚至能想起自己的孩子长到□□个月的时候,手掌贴在肚皮上的感觉,她的笑容温柔中又有些伤悲,心想,但愿宁樱的这个孩子能健健康康的长大,跟秦玄穆一样。   “阿樱,我想早些给你挑两个奶娘。”   宁樱一怔。   “有奶娘照顾他,你也可以省力一点。”太后觉得秦玄穆现在这么喜欢宁樱,等宁樱生下孩子后,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分出来,不如奶娘专心。   宁樱当然知道奶娘的用途,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她都是自己的母亲养大的,就算有奶娘,最多也是在旁边搭把手而已。她犹豫片刻:“太后娘娘,嫔妾能否自己带大他?”   太后惊讶:“你不怕累?”   “不怕。”宁樱摇摇头。   太后笑:“我是怕你白日要照顾孩子,晚上又要……”秦玄穆不想让那些妃嫔雨露均沾,那就只有宁樱一个人,他又憋那么久,怕是要经常宿在玉芙宫。   宁樱的脸微微一红,但仍很坚定的道:“嫔妾求娘娘允许。”   看来是很喜欢这个孩子了,太后也理解:“我岂会强迫你,只是怕你吃不消。你自己好好想想,主意随时都可以改。”   等太后离开后,宁樱摸一摸肚子,低声道:“你也喜欢为娘带你吧?”她辛辛苦苦孕育他那么久,怎么舍得给别人整日抱在手里?别说她还那么闲呢,又不是迫于生计要到处奔波之人,何至于连个孩子也养不好?   至于秦玄穆……   她不信他那么没节制,之前他也是几日才过来一趟的,生完孩子后应该也是如此吧?   而此时的文德殿里,秦玄穆收到一个好消息。   万渊抓到了一个马暹国的细作。   那细作是江绪发现的,他最近一条街道一条街道的暗访,有日在月仙酒楼看到一名食客与别人争吵,起了怀疑。因马暹国人很厌恶别人用鞋子碰触他,另外一个食客醉酒,不小心用鞋子踢到他的脚踝,引发争吵。   江绪后来追踪此人来到住所,又发现各种细节,便告知万渊。   可惜那细作不知为何,竟知道自己被暴露,意图潜逃,万渊不得已将他抓捕。   “一定要问出他来大燕的目的。”秦玄穆下令。   万渊应是。   秦玄穆又叮嘱道:“在他住所附近安插密探,应该会有同伴来找他……记得不要打草惊蛇,顺藤摸瓜。”   “是。”   然而几日过去,一无所获。   “此人竟如此嘴硬?”秦玄穆皱眉,已经派遣大燕最会审讯的人前往,居然也撬不开他的口。   万渊跪着道:“请皇上赎罪!”   秦玄穆忽地起身:“备轿。”   这是要亲自去看看了,柏青急忙给秦玄穆拿来一身常服。   天牢的值房里,江绪也在。   见到秦玄穆,他有点吃惊,行礼道:“臣参见……”   秦玄穆阻止他,询问:“你怎么也在?”   “臣也是过来询问结果的,臣这些日都在想马暹国国君的意图。如果只是为探消息,倒不必在意,如果是……”江绪低声道,“皇上以后出行,恐怕要多注意才是。”   “你觉得他们是想行刺朕?”秦玄穆挑眉,“就算成了,那又如何?朕不在了,京都的兵马,大燕的兵马仍在。”   江绪一怔。   “肯定不是冲着朕来的。”秦玄穆并不怕行刺,他有禁军保护,而且京都的守卫也很森严,要行刺他,最少得有百来人,如何隐藏行踪?马暹国的细作人数肯定不会多,“朕猜测,他们不过二十人左右。”   二十人……   江绪道:“会不会曾扮做商队入京?”   “极有可能。”秦玄穆灵光一闪,“或许火-药就藏在其中。”   “可进城都会搜索……”   秦玄穆冷冷一笑:“收受贿赂的还少吗?”他登基之后斩了许多贪官,可直到今日仍谈不上干净,那在一两年前,钻个空子不难。   说得会儿,秦玄穆走去牢房。   那个细作被铁链锁着,满脸是血,仔细看,身上几乎都没有一块好肉了,秦玄穆的眉头挑了挑:“他们只会打吗?”   万渊忙道:“皇上,任何手段都使过,没用。”   是个死士。   秦玄穆安静的看着他。   那个细作透过牢房,也瞧见了秦玄穆,只是离得远并不看清,但那个人站在那里,身上便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他忽地哈哈笑了起来。   万渊大怒。   牢房里的衙役急忙开锁,进去拿鞭子抽那个人。   那个人笑得几声,突地气绝身亡。   油尽灯枯,又有死意,本来也撑不了多久,秦玄穆心想,可惜这一条线索又断了。   回到宫里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但他并没有睡,与江绪商议到半夜,后来得出结论马暹国的国君应是要对付京都的大军,遂派人去调查任何可以与城外兵营接触之人。   这一弄,差不多到天亮。   晚上宁樱就听说秦玄穆病了。   月桂道:“皇上是一整晚没睡,紧接着就去早朝,回来后还批奏疏,后来还是送膳食的时候发现的……”   他一直都很勤政,但书里并未提过生病。   到底发生何事?宁樱心想,就算发生什么大事,他也该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吧?孩子还没有出生呢!   “主子要不要再去送碗补汤?”红桑询问。   宁樱颦眉:“送什么,让他……”想斥几句,适时的住了口。   “算了,我去看看皇上。”她站起身。   这个时候胎早已经稳当,但宁樱还是很小心,先是把太监总管戴鹏请来,让他把路上不必要的人都驱走。   事关龙子安危,戴鹏当然是极为谨慎,把宁樱走得那条道清理的干干净净。   宁樱这才坐轿子去文德殿。   走入的时候,鼻尖闻到药味,她问:“何药?”   柏青答:“回娘娘,皇上是心力交瘁,太医开得补气补神的药。”   宁樱点点头。   到得御床边,就见秦玄穆靠在床头,显见是知道她来了,嘴角含笑。   宁樱正待行礼,他就道:“过来。”   宁樱坐去床边。   他握住她的手:“担心朕?”来得那么快,不是担心是什么?宁樱终于又知道心疼他了,“正好朕还没喝药……”那碗药就放在案几上,等着凉一些喝。   “朕的手有些酸。”   现在知道酸了吗,怎么就不知道适可而止?宁樱瞧一眼药碗,然后看向不远处的柏青:“柏公公,快来给皇上喂药。”   秦玄穆:“……”   柏青:“……”   作者:秦玄穆:你敢喂?   柏青:……奴婢不敢::>_<:: 第52章   皇上的意思分明是要淑妃娘娘喂,可她竟是一副听不出的样子, 柏青战战兢兢道:“奴婢……”   他看一眼秦玄穆。   宁樱道:“药都要凉了吧。”   柏青欲哭无泪, 他可不想去喂皇上,那样恐怕等宁樱走之后, 他会被皇上责罚。   秦玄穆沉声道:“出去。”   柏青如蒙大赦,飞快的退出。   宁樱装作奇怪:“皇上不想喝?那可是太医开得药, 皇上喝了才能恢复心力。”   明明知道他的意思,秦玄穆垂眸, 摩挲着她的手背问:“阿樱, 你的手也酸不成?”   “嗯, 昨日画了一整日的画。”   秦玄穆眉梢扬起:“为何画这么久?你现在容易困乏不知吗,又不是什么必要的东西, 朕看你……”   她轻轻笑了笑:“皇上在担心妾?”   他一怔,随即道:“当然, 你怀着朕的孩子。”   “既然皇上能这么想, 为何想不到自己的身体?皇上这样, 不怕太后娘娘担心吗, 不怕时日愈久,造成重创, 以后处理政事有心无力?”宁樱看着秦玄穆,“还是皇上觉得皇上的身子是天神之躯,永不会受损?”   那现在算是什么呢,病了要她喂药喝。   声音轻轻缓缓的响在文德殿,让秦玄穆一个字都无法反驳, 他忽地低声一笑:“怎么,你是生气了?”   “嗯,”宁樱看看自己的肚子,“替孩子气,他也担心父亲。”   这句话叫秦玄穆的心彻底软了。   他把宁樱揽在怀里:“好了,朕以后会注意。”   “当真?”宁樱手指戳戳他的胸膛,“皇上的话,是可以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吧?”   “是。”秦玄穆捉住她的手指,“但朕也有个条件。”他轻轻咬了咬她指尖,“你真是画了一整日的画?”   他的唇没有平日红,泛着白,但唇形仍是漂亮的,有着迷人的弧度,此番唇舌触着指尖,宁樱的脸有些发红。   “敢欺君了?”他挑眉。   “妾是为皇上……”   他盯着宁樱:“不想朕罚你,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宁樱垂眸想了会儿,把案几上的药碗端过来,低头吹了吹:“皇上是答应妾了吧。”   说了几遍,要是别人秦玄穆早就没有耐心听了,但宁樱不一样,如果她是秉着关心他的态度,说一百遍他都可以听。秦玄穆道:“是,往后朕不会彻夜不眠,要是你不信,以后朕都歇在玉芙宫。”   怎么就扯到她住得地方了?宁樱忙把药递到他嘴边:“皇上喝吧。”   害怕他住过来?   等她把孩子生下来,他就得经常去住。不是不希望他整天想着政事吗,那就别怪他要多想想她了。   秦玄穆嘴角一勾,低头喝药。   “苦吗?”她问。   “有一点。”他盯着她的唇看了看,如果宁樱没有怀着孩子,可能他会让她尝一尝,但说起药苦不苦,他问,“金太医之前给你开的补药可苦?”   “还好,算不得苦。要说苦,妾幼时喝过的药才苦呢。”宁樱回忆起往事,“那时生得太瘦,一直不长肉,母亲着急请了一个大夫,那大夫开得药可难吃了,我一喝就吐了,后来两日都没吃饭。”   母亲把那个大夫骂了一顿,再也没因为瘦而给她请大夫。   “许是令堂找得大夫不妥,如果是朕……”请个太医,说不定宁樱幼时就能长得珠圆玉润。   “皇上当初又不认识妾,怎么找大夫呀。”宁樱把药喂完了道,“皇上歇着吧,今日别再看奏疏了。”顿一顿,“明日也不要去早朝了吧,索性休息一日,想必文武百官也是可以理解的。”   秦玄穆唔一声:“好。”   不知是不是困了,他眉眼低垂着,有种柔软的乖巧,让宁樱莫名想起那只白鹿,她伸手抚了一下他的头发。   秦玄穆确实困,但因为宁樱这个动作叫他一下清醒,抬眸盯着宁樱。   宁樱的手顿了顿:“妾看皇上的头发有些乱。”   病了的人确实是会不修边幅,何况他一直躺床上,秦玄穆道:“朕不止头发乱了吧?”他哪儿都乱了,可以来摸一摸。   宁樱就想走了,暗道自己为什么手痒要去碰他头发?   看出她打退堂鼓,秦玄穆拉住她:“陪朕睡一会儿。”   “真的是睡?”宁樱小声问。   “嗯,朕现在没什么力气。”秦玄穆伸手解她外衫,低语,“朕只有这么一点力气。”   宁樱的脸更红了:“皇上……”   他没说话,与她亲昵了一阵。   宁樱发现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松了口气。她除了害羞外,也真是怕秦玄穆累着。   “都不能抱很紧了,”他看着她隆起的肚子,“晚上睡觉也不舒服吧?”   “还好,习惯了。”说起孩子,宁樱的脸上有种温柔的笑意,“总能感觉到他在,有点不舒服也能忍着。”   真乖。   秦玄穆握住她的手,想起第一次看到宁樱,当时真的没有想过有一日她会怀上他的孩子。   “朕得给他取个名儿。”   “是男孩吗?”宁樱问。   “应该是,”秦玄穆问她,“你可有什么想法?”   宁樱其实想过:“如果是男孩,妾想取名‘昀’……”她把那个梦告诉秦玄穆,“是妾在他第一次动的时候做得梦。”   昀是有日光之意,秦玄穆心想叫秦昀似乎也不错。   “你喜欢,那就用这个字吧。”   “真的?”宁樱吃惊,“皇上不取吗?”   “朕没想好,既然你有合适的,就用上。”比起他,宁樱辛苦多了,而且她也很喜欢这个孩子,秦玄穆笑一笑,“等我们有第二个孩子的时候,朕再取名。”   宁樱心里好像有股暖流缓缓淌过,她没说话,抬头在他唇角亲了亲:“多谢皇上。”   秦玄穆道:“就这么亲一下?”   她只好再贴近,但刚刚探入的时候就退了出来,嫌弃道:“好苦……”   秦玄穆哈哈大笑。   在外面的太后听到了,顿住脚步:“阿樱在里面?”   柏青道:“……是。”   不然还有谁能让皇上那么高兴?   太后笑起来,本不欲打搅,但转身之后一想,这不行啊,病成这样再放纵,那他明日还起得来吗?   她得去阻止。   作者:秦玄穆:朕是这样的人?   太后:你难道不是?你再也不是以前的你了。   秦玄穆:…… 第53章   柏青怕里面不太好看,跑快几步, 高声道:“太后驾到!”   躺在床上的宁樱一僵, 急忙把有些凌乱的中衣整理好,再披上外衫, 然后就下了床,站在床边。   太后进来后, 目光落在宁樱的身上,暗道幸好没有离开。   宁樱有喜之后, 原先瘦得地方都长得恰到好处了, 再加上这如画的五官, 活脱脱是个勾人的妖精,她那儿子能把持得住?太后瞄一眼床, 刚才两人就在床上了吧?   被太后打量,宁樱的脸忍不住发烫。   刚才秦玄穆是没做坏事, 但手是不老实极了, 太后来得快, 她也没来得及将衣裳彻底理好, 全没有平日里的规整。   幸好太后没说什么,叫宁樱坐下。   “母后怎么来了, 朕没事……”猜到太后可能会发作,秦玄穆想先澄清,他这其实算不得病,只是疲累而已。   谁想太后没理他,与宁樱道:“阿樱, 你可劝过他了?”   宁樱颔首:“嫔妾就是来劝皇上的。”   这样就行了,在太后看来,可能也只有宁樱能劝得,毕竟她已经说过多次,可秦玄穆哪一次不是当耳旁风的?他就该有个女子来管着他!   “劝过就好。”太后瞄一眼自己的儿子,“他是否也答应你了?”   “是。”   太后道:“那我便为你作证,以后他再重蹈覆辙,你莫要理他。”   秦玄穆:“……”   宁樱莞尔。   她看看秦玄穆,面上有些小得意,太后给她撑腰呢。   见她这表情,秦玄穆又笑了,暗道她敢不理他。真不理,他有得是办法,甚至脑中立时想出许多点子来。   太后开始说正经事:“玄儿,之前你说马暹国的事没什么,那怎么还为此出宫?我听说是抓到一个细作?”   “是,我本想观看审讯过程。”他希望能从中发现一些端倪,结果人就这么死了,一无所获。但那个细作看向他的目光,让他有种感觉,似乎在嘲笑他即将会失去大燕的江山。可见他们应是有了详细而稳妥的计划。   太后心头一凛:“那你还糊弄我?想让我不要跟着操心?连你都亲自出马了,还能是小事?”   “就算不是小事,我也能解决。”秦玄穆面上恢复了一贯自信的神色,“母后难道不相信我吗?”   这些年他虽是养在她膝下,但她并未做过什么,因在先帝面前不得宠,仅凭一个不易被废的“皇后”称号存活于宫中。而秦玄穆却不一样,他一路披荆斩棘,击败他的皇兄皇帝们,登上了沾满鲜血的龙椅,又凭铁腕手段,收服文武百官,如今只是一个马暹国,确实又算得了什么?   “我怎么能不信你?”太后马上就不惶恐了,“我只是希望你不要累倒,病在儿身,疼在母心啊!”   她甚至擦起眼角。   秦玄穆只好一再保证。   听着母子俩的对话,宁樱暗暗吃惊。   书里确实也提到马暹国,但细作并不是这一年抓到的,而是在来年的三月抓到第一个细作,那些细作前两年已经潜伏于京都,旨在炸掉京都城外的兵营。这样,马暹国攻入冀州时,京都也正好大乱,民心惶惶,军心动摇,就能一举拿下京都。   不过秦玄穆在马暹国进攻冀州之前就把细作都抓了起来,是以廖清妍并没有相帮,在书里廖清妍曾提到,“前世也发生此事,但秦玄穆及时阻止了,所以无需担忧。”   那么,她是不是也用不着插手呢?毕竟她常年在宫里,怎么可能得知马暹国的细作一事?   正当宁樱在思忖之时,听到太后道:“阿樱,不要打搅玄儿歇息,随我走吧。”   “是。”宁樱站起。   秦玄穆内心是真的希望宁樱陪他休息,结果太后非得要把宁樱带走,也只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走到外面,太后提醒道:“玄儿即便是皇上,有些时候,你也不能太纵着。”   宁樱脸一红,暗道太后是误解秦玄穆了,他并未有那种意图,但嘴里还是道:“嫔妾一定会记住太后娘娘的教诲。”   太后点点头:“你回去吧。”吩咐几个小黄门,“好好护送。”   小黄门们应是。   位于长柳街的一户民居多日都没有开门,住在邻近街道的颂恩确定之后,回来把门紧紧关上,与她的同伴巴裕道:“占力一定是死了,但愿他没有把我们的计划说出来!不然我们马上就会暴露。”   巴裕把玩着手里的匕首,冷笑一声:“是他该死,我们都很小心,就他喜欢出门……不过,我相信他不会出卖我们。”站起来,“但占力被抓,说明我们已经引起燕国皇帝的怀疑,也许该把计划提前。”   “怎么提前?你没听说吗,成州的兵马已经被调到冀州,我们要赢不容易,只能等万无一失……而且兵营那边的警戒也更严了,我们的震天雷只运过去三分之一。”   巴裕挑眉:“那就再利用一下你的美色。”颂恩容色出众,故而专门被安排到燕国使美人计。   想到那张丑陋的脸,颂恩差些呕吐。   可就是因为那个人,他们才能得到在兵营中掌勺的职位,才方便运送震天雷,藏在那些蔬菜荤腥下面。   “最近不行,得缓一缓。”颂恩道。   巴裕闻言打开门出去。   临近新年,秦玄穆将万渊与江绪召入宫,询问结果。   万渊道:“兵营大官小官数百人,没有那么容易排查,还请皇上再宽限臣一段时间。”   秦玄穆沉沉看他一眼。   万渊立刻跪下来,额头上汗水滚落。   秦玄穆淡淡道:“朕只能等到上元节……那细作死了,他的同伙必然得知,应会有所行动,你不能再拖延。”   “皇上大恩,臣一定不会再让皇上失望!”万渊磕头。   秦玄穆沉吟片刻:“你还得加强对城内的控制,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进出城门,哪怕是有路引,有宫内的玉牌,有再大的官阶,都需再三确认。”随后就让万渊退下,又把兵部尚书薛冕召来,让他暂时接管城外的兵营。   不打草惊蛇已经做不到了,那就只能掘地三尺的调查。   此事非同小可,薛冕遵旨。   等薛冕告退之后,秦玄穆才问江绪:“你可有什么建议?”   “臣最近在想,马暹国购入大量火-药,应是要做震雷……”他解释,“薛尚书之前为《万国全图》一事,将臣派去别国,臣不止去了马暹,还去了洞布国,吕国等国,吕国的国君曾炫耀过他们能做出震雷,一旦被引爆,可以毁掉百丈之内所有之物。不知马暹国是否也能做出此等东西。”   “如果是的话,倒是能解朕心中疑惑。”秦玄穆负手在殿中走了几步,“这样他们就能击败在京都的六万兵马了。”   若真如此,后果不堪设想。   江绪道:“不知他们会将此物藏于何处。”   秦玄穆眸光一闪:“要么是已经布置在兵营之中,要么是……”还在城中,没有运出。但不管是哪一种,都会对京都造成巨大的伤害。   看秦玄穆沉默,江绪宽慰道:“皇上也不要过于忧虑,如果在城中,他们目的达不成,不会轻举妄动。而如果在兵营,如今薛尚书接管,恐怕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那些细作想要引发震雷,也找不到机会。”   确实如此,秦玄穆捏捏眉心,他已经答应过宁樱不会再累倒,那么就等着好消息吧,毕竟再急也不可能立刻解决。   “你也回去吧,好好过年。”秦玄穆与江绪道,“最近辛苦你,这几日稍作休息。”   江绪颔首:“多谢皇上。”   等他退到门口时,秦玄穆忽然叫住他:“宁樱过年喜欢做什么?”   江绪一怔,转过身。   在对面男子的脸上,他似乎看到了自己。   宁樱尚在家时,每逢过年他都会早早得来姑母家,就为与宁樱一起过节,给她买烟花,陪她写春联,可惜她从来没有发现他的心意。   现在,秦玄穆竟然想问他,宁樱的喜好?   扪心自问,他是一点都不想说的。   作者:秦玄穆:你必须说。   江绪:忘记了。   秦玄穆:…… 第54章   殿内一阵安静。   过得会儿,江绪道:“臣不曾注意, 还请皇上恕罪。”   这叫什么罪?秦玄穆心想, 只能表示他与宁樱不甚相熟,但听宁樱的描述, 似乎对这位表哥很是了解,诸多推崇, 想着,眉心拧了拧, 觉得江绪也太不关心他的表妹了, 如果他有这么一位才貌双绝的表妹, 不知会如何喜爱。   “你退下吧。”秦玄穆道。   江绪离开文德殿。   等到春节那日,宫里张灯结彩, 太后的兴致尤其高涨,叫戴鹏到时多点些爆竹, 但却叮嘱离永安宫远些, 生怕声音太响惊着宁樱, 又与姜嬷嬷说早些接宁樱来永安宫, 路上一定要小心云云。   为助兴,宫里乐师也准备了喜庆的曲子, 戴鹏询问何时派来永安宫。   “酉时吧。”   太后应该是想用膳食时听了。戴鹏应诺。   太后此时想起廖清妍:“这孩子许久没入宫,应是怕我责怪她。”她是有些不满,但也不会往心里去,就是觉得好笑,这孩子还当真不敢来了。这么怕, 为何不就选个少年郎定亲呢,“不过她初二应会来拜年,我就不请她了,让她在家中守岁。”   “也许廖姑娘下回来,能给太后好好弹一首曲子呢。”姜嬷嬷道。   “就她那性子,怕是难。”没有毅力怎么能练好,太后摇摇头,“倒是阿樱的琴声叫我想念,但我也不舍得让她这会儿弹琴,只能等以后……”想着肚中胎儿是儿子,忽地道,“第二个要是女儿,阿樱的琴艺就有传人了。”   孙儿还没生下呢,这又盼孙女,姜嬷嬷忍不住笑。   秦玄穆过来请安。   “今日不忙了吧?”太后问。   就算忙,他也得压到明日,不然太后与宁樱都会不悦,秦玄穆道:“儿子今日什么都不做,就陪着母后。”   “可是你说的。”太后心里高兴,“你可有事叮嘱戴总管?他一并都办了。”   秦玄穆想一想:“多准备些烟花吧。”   又想哄人了吧,太后立刻猜到了他的想法:“我刚才也说把阿樱早点接来,让她午膳,晚膳都在永安宫用。”   秦玄穆站起:“我去一趟那里吧。”   他去接,肯定最安全,太后道:“那当然最好。”   秦玄穆立刻就去玉芙宫。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还在想着放刑,一心要离开皇宫,谁知这个除夕她跟秦玄穆的孩子都快七个月了,宁樱垂眸看一眼肚子,俗话说“世事难料”,书里也是一样,竟是什么都变了。而她对秦玄穆的感觉也不似当初……   正想着,耳边传来“咯-咯”的声音,宁樱抬头,原是红桑把白鹿飞琼领到了跟前,它认识自己,小脑袋一扬,跑过来蹭蹭她的裙衫,一副求喂的乖巧模样。宁樱忍不住噗嗤一笑,揶揄:“你也不瞧瞧你的肚子。”   多亏得御马监的管事,每日想着花样配饲料,它比起原先不知胖了多少。   似乎听得懂,飞琼歪头看看宁樱,不再蹭了,而是凑近她,用舌头舔了舔她的手背。   宁樱摸摸它的脑袋:“跟我走走?”   飞琼只看着她。   但宁樱扶着竹苓的手在院子里散步的时候,飞琼就跟在后面慢慢的走,好像个小狗儿似的。   “还得看着它,别把园子里的花木都吃了。”   这家伙还没聪明到那个地步,有一次把它放出来,没怎么管,结果就把左边种的樱花都啃了,幸好长得矮,没吃到多少。   红桑点点头,盯着飞琼。   就在这时,秦玄穆到达玉芙宫。   看到这幕场景时,他一笑,很自然的拉住宁樱的手,接替了竹苓的活:“怎么这会儿在散步?”   “腰酸,怎么坐都不舒服。”   她最近是更辛苦了,秦玄穆伸手在她后腰揉了揉:“这样会好些吗?”   虽然怀着孩子,心里会有满满的期待,可不舒服起来也是令人难受,宁樱道:“不是这么揉的。”   秦玄穆的手一顿,不知怎么突然想起有次他给她揉小腹,也是被嫌弃了——宁樱还真是挑三拣四呢。   “那要怎么揉?”但他并没有发作。   宁樱腰上的酸意就好像淡了,故意打趣:“皇上该向张嬷嬷学学。”   他捏捏她鼻子:“你真会得寸进尺。”   像是斥责,却没有一丝的怒意,可能因此,她才会在他面前越来越敢说话吧,宁樱嘴角翘起:“这怎么算是得寸进尺?有道是‘术业有专攻’,皇上就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学富五车,可按揉这种手艺就是不如张嬷嬷呢。”   秦玄穆:“……”   竟是不好反驳,但幸好她也借此夸了自己一番,秦玄穆扬眉:“伶牙俐齿。”   她笑。   秦玄穆揽着她:“朕是来接你去永安宫的。”   宁樱一怔:“这么早去吗?不等到晚上?”   “母后说让你两顿都在那里吃。”   也好,宁樱点点头。   二人去殿门时,飞琼还跟着,嘴里发出“呐”,“呐”的声音,秦玄穆忽地回头,盯着飞琼看一眼,笑道:“莫非是不舍得你走?”   这“呐,呐”叫得奶声奶气的。   再没有养鹿之前,宁樱都不知道白鹿会发出各种声音,第一次听到极其新鲜,后来也渐渐明白了它的意思。   “要不也带去永安宫?它会跟着走的。”   宁樱越喜欢它,秦玄穆就越高兴,毕竟是他送给宁樱的。   “行。”   来到龙辇前,秦玄穆道:“你跟朕一起坐。”   宁樱呆了一下。   回想起来,这似乎是秦玄穆第一次亲自来接她,而且还请她坐龙辇,宁樱犹豫道:“会不会不好?”   “有什么好不好的?”秦玄穆先坐进去,然后探出身子牵她手,“快些。”   红桑见状急忙扶着宁樱上去。   坐定之后,她心想,龙辇应该是只有皇帝与皇后才能坐的吧?可他竟然让她一个妃子乘坐呢……这举动,真的与先帝一般无二,先帝宠爱哪个妃子的时候,也是无所顾忌的,唯一不同的是,秦玄穆没有皇后,而且只独宠她。   只是……   宁樱想着摇了摇头,算了,多思无益。   她之前曾认定的事情都变了,以后的又能如何预测?她只能做好这个淑妃,养好她跟秦玄穆的孩子,这样就够了。   龙辇行往永安宫,飞琼果然在后面跟着,中途偶尔会分神跑去别处玩,但很快又追了上来。   雪白的鹿在宫中飞奔,比拉车的骏马还要惹人眼。   秦玄穆此时半拥着宁樱,问他好奇的事情:“以往过年你都会做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宁樱想了想道。   “说与朕听听。”   “一般都是早上起来跟弟弟向父亲母亲请安,到时一起用膳,膳后家里会贴春联,春联起先都是父亲写得,后来就交给妾了。下午会陪母亲包饺子,妾家里除夕都吃素饺子,有荠菜馅儿的,还有芹菜馅儿……等晚上,就看烟花。”宁樱仿佛是想起了每年的春节,眉眼弯了起来,“不止妾的家人,在渝州的左邻右舍都会搬着凳子过来看呢。”   幸好他让戴鹏准备烟花了,这江绪一点指望不上,秦玄穆道:“说起烟火,还是京都的好。”   “柳州的也不错,表哥买得烟花都是出自于柳州,妾记得有种梨花焰,冲上天时真正是应了那句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江绪买烟花?他不是不曾注意吗?秦玄穆眸光一闪。   龙辇很快就到永安宫。   骏马停步的时候,飞琼也停了,晃一晃脑袋,在龙辇旁边等候。   秦玄穆扶着宁樱走下龙辇。   它亲昵的拱一拱宁樱的衣袖。   走入殿内,太后笑开了:“这鹿儿都长这么大了,阿樱你是怎么喂它的,瞧瞧这圆滚滚的肚子!”   “都是张公公配得饲料好。”宁樱适时的夸了一句。   “张奎确实是尽心尽责,马厩里的马儿也养得很壮。”太后给他赏了几匹绸缎,然后马上让宁樱坐下,“别累着了。”又将姜嬷嬷把菜单给宁樱,“厨子准备的午宴,晚宴,一早就问过金太医,全是你能吃的。你看看,还有什么想添的?”   一共才三个人,几十个菜,宁樱道:“只怕吃不完呢,这些依嫔妾看,足够了。”   就算真有想吃的,她怕也不会添,这孩子向来懂事,太后没再问。   宫外的妃嫔们此时来请安。   往常太后就叫进来热闹了,但宁樱身怀六甲,不能马虎,太后赏些银子,还有首饰便让姜嬷嬷打发回去。   杨昭仪看着手里的东西,嘲讽一笑。   如今太后有了宁樱,有了孙儿,别的妃嫔全都不管了。太后尚且如此,更别提秦玄穆,杨昭仪咬一咬牙,转身回去棠梨殿——她可是跟宁樱有过节的,宁樱如此得宠,待生下龙子,她会有好日子过吗?   就算宁樱不出手,宫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也会趁机践踏她!   不能再等了!   不管是廖清妍,还是惠妃,都无法指望,只能靠她自己。   杨昭仪马上给她的父亲写了一封信。   天色渐渐暗下,夕阳全部消失之后,戴鹏使人开始放爆竹。   离得远,宁樱都不用捂耳朵,倒是飞琼吓得躲在了桌子底下,四条腿曲着缩成一团,惹得太后直笑,说“胆小的小东西”。   等放完了,膳房做得饭菜陆续端上,乐师们开始在殿内弹曲。   宁樱吃的时候,惊讶的发现桌上居然有一盘饺子,她马上侧眸看向秦玄穆,低声问:“皇上命人做的?”   “嗯,素馅儿的。”   她心头一暖:“多谢皇上。”   声音格外的甜,秦玄穆嘴角一勾,没说话。   太后看在眼里,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年少时曾在轿中看到的一位少年,当时也有种怦然心跳,如果那时不顾一切的出去询问他的名字,嫁给他,会否也有将来的花好月圆?而不是像现在……   看似什么都有了,但回顾一生,又是否真的拥有一切呢?   太后轻叹声,端起面前的酒喝了一口。   膳后,院中放起了烟花。   场面盛大,宁樱抬起头,感觉整个天幕都布满了绚丽的光,把月亮,星星都遮掩住了。   宫外似乎也有好些人在观赏,欢呼声隐隐传到耳中。   她忽地想,会不会父亲母亲,弟弟也在家中看到了?放的这么高这么多的烟花,应该真个京都的人都看见了吧?   她嘴角翘了起来。   秦玄穆侧头,微微倾身:“如何?”   “恕妾词穷,难以形容这烟花。”   不用形容,只要一个答案就行,秦玄穆问:“可是比你表哥在柳州买得要好?”   宁樱:“……”   作者:江绪:…… 第55章   真是好胜呢,她不过是提了一句柳州的烟花也不错, 他就非得要比一比高下, 宁樱忍不住笑。   秦玄穆双手环住她:“回答朕。”   炙热的气息拂在耳边,让宁樱有种感觉, 如果答不好的话耳朵必然遭殃,便顺着道:“是比柳州的好些。”   秦玄穆就笑了, 像个赢了的孩子。   这幅样子哪里还像当初那个冷峻的皇帝?宁樱忽然有点想捏捏他的脸。   等到亥时,太后犯困, 与还在守岁的两个人道:“我撑不住了, 阿樱, 你也回玉芙宫吧。”真的等到子时也不行的。   宁樱点点头。   秦玄穆送她回去。   刚才太后在,不便做亲热的动作, 在龙辇上时,他捧着她的脸好好亲了一回。   宁樱靠在他怀里:“皇上也早些睡。”   秦玄穆挑眉:“除夕, 不留朕?”   宁樱怔了下, 半响道:“皇上想歇在玉芙宫的话, 妾当然愿意。”   许多事, 宁樱已经开始主动了,但留宿是从来没有的, 也许是她怀着孩子吧,秦玄穆心想,等生下来了,她早晚会改变。他扶着她下龙辇:“朕今夜就想歇在这儿。”今年的最后一日,他想跟宁樱过, 想一起迎来新的一年。   “可皇上睡时要注意……”宁樱提醒道,“别压着孩子。”秦玄穆的身材谈不上壮,但个子摆在这儿,万一不小心,“皇上也得管着自己的腿。”   秦玄穆:“……”   之前他与她同眠,没见这么多事儿。许是孩子长大了,时常动弹,她越来越上心。   也罢,那也是他的孩子,秦玄穆道:“朕会注意。”   这一晚,他的确很安分。其实,本来是有些念头的,可看宁樱好像怎么睡都不太舒服的样子,欲望就消失无踪了,半拥着她极尽温柔。   肩侧贴在男人怀里,宁樱忽然觉得,如果他不做哪些坏事,其实她也不排斥让秦玄穆睡在玉芙宫。   他还会揉腰呢,她轻轻笑了笑。   不过第二日早上醒来,秦玄穆已经不在。   初一要去永安宫拜年,居然都不等她,宁樱靠在床头有些不满。   红桑道:“娘娘,皇上卯时初就起了。”那时天是乌黑的,她都没睡醒,只是隐约听到一点声音。   不去早朝居然都这么早?   看来马暹国的事情很让他在意,宁樱心想,也许有合适的机会她应该问问,如果秦玄穆有把握,她就不必提醒了。如果没有,她是可以帮他的,这样他也不至于新年多睡会都做不到。   初二,廖家一家与贺禹父子俩入宫拜年。   廖清妍见到太后就赔罪。   “为何赔罪啊?”太后睨她一眼。   廖清妍低声道:“上回的事是我错了,请姨母责罚。但非我故意,实在是找不到合心意的……”   廖夫人瞪她一眼,与太后道:“表姐莫管了,等到她十七八岁,看她怎么办!”   “是,就得这样呢。”太后揶揄,“到时可别来求我,求我的话,得先磕十七八个头,我才能考虑。”   这么一听就知道太后还是疼她的,廖清妍笑着道:“磕一百个我都愿意。”   太后就瞧瞧贺禹:“你也一样。”   贺禹道:“我给姐姐磕两百个头。”   太后哭笑不得。   廖夫人问起宁樱:“快要生了吧?”   “是,我已经把稳婆请入宫了,应该是在三月初。”   “恭喜表姐。”   廖清妍听着有点麻木,太后非常喜欢宁樱,而宁樱肚子里的孩子应该会安全生下来,她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如今能扭转她地位的只有马暹国的细作一事,她一定得把那个人揪出来才行。   廖明翊询问:“可是为细作?”   太后惊讶:“你都知道了?”   “如何能不知?今日初一,城门口,各大街道胡同都至以警戒,且臣听同僚告知,城外兵营的兵士都不曾给予归家。”   事态严重,不过太后还是相信儿子的能力的:“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解决。”   初三。   在薛冕与万渊的合作下,终于发现了新的细作——负责骑兵的头领闵锡林的姘头。   那个姘头叫玉竹,前两年跟着商队入城,据说她的父亲弟弟都是商队的商人,到得京都后发现生意不好做,改行当厨子。闵锡林就是那时候认识玉竹的,一次机缘巧合救了她,玉竹以身相许。   一年之后,闵锡林觉得玉竹不要名分,不要钱财实在可人,就通过关系让她家人得到了在兵营掌勺的职务。   薛冕与万渊都觉可疑,马上把厨房搜了个遍,结果竟在堆放食物的仓库之下发现一个坑洞,里面藏着数十个铁球,凑近了闻,□□味扑鼻,他们立刻把此地封锁,随即向秦玄穆禀告。   听说有个女细作,秦玄穆并不意外,财帛动人心,美色也一样。要打入城外的兵营,用女细作确实再合适不过。   “臣等不敢逮捕。”薛冕道,“兵营那边的震天雷数量不多,不足以摧毁所有兵马。”   与他之前设想得一样,秦玄穆挑眉道:“确实不能让他们狗急跳墙,祸害内城,但此事恐难隐瞒……”他思忖片刻,吩咐薛冕与万渊几句。   那二人相视一眼,领命退出文德殿。   颂恩在家中时,突然有士兵冲进来将她抓捕,连同她的父亲弟弟。   但她并不惊慌。   兵营被薛冕接管后,她就知道震天雷必然会暴露,然此时的京都插翅难飞,便与其他细作秘密商议之后,制定了新的计划。   江绪被秦玄穆指定来审讯。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浑身是血的女细作,问道:“你的真名叫颂恩?”   面前的男子年纪很轻,容貌生得也俊朗,实在不像是能胜任这份职务的人,但颂恩很关心燕国的朝堂,知道江绪的表妹是淑妃娘娘。那淑妃很得秦玄穆宠爱,自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所以这江绪也得到了重用。   想到闵锡林的丑态,颂恩心想,恐怕这皇帝也不如传闻中的英明,许是与那先帝一样。   颂恩做出痛苦的样子:“你们还想知道什么?我已经告诉你们了,我在马暹国遭人欺凌,所以才躲到燕国来。”   “遭人欺凌?”江绪扬眉,“兵营厨房里的那些东西我们都搜到了,如果没猜错的话,是叫震天雷,对吗?”   “不是我的。”颂恩叫道。   “那是你父亲与弟弟的。”   “不,也不是他们的。”   江绪见她极力否认,喝道:“你是还没尝够苦头吧?来人!”他盯着她血淋淋的手指,“给我继续……”   颂恩发出一声惨叫:“不,不……我招,我招。”   江绪淡淡道:“早该如此。”   真是初出茅庐的小子,颂恩看在眼里心里不屑,身子却缩成一团:“那些震天雷是用来刺杀你们的皇帝的。听说他每年都会去兵营检阅,我们是想趁机炸死他……谁让你们燕国总是欺负小国,经常叫他们朝贡,我们马暹国早就看不过眼了,如果弄死你们皇帝,别国自然对我们马暹国刮目相看,到时我们就能联合他们。”   马暹国确实有此种历史,江绪问:“这些震天雷是谁做得?”   “是我父亲,”颂恩求饶道,“这位大人,我都说出来了,你能否放我们一条活路?”   江绪冷冷看着她:“你在做梦吧,犯下此罪,不五马分尸已经是你的运气。”说完站起来离开。   果然是个草包!   颂恩的笑意在嘴角一闪而过。   牺牲她与父亲弟弟,没什么,只要能让燕国皇帝放下戒心,重启他们的计划就行。   江绪走到屋檐下,捏了捏眉心。   “这女细作绝不会供出实情,依下官看,他们是已经商议好要断腕了,”他问万渊,“万指挥使,另外两个细作可招供?”   “不曾,实在没有办法撬开他们的口,我都不知在皇上面前如何交代!”万渊叹气。   “不如下官去禀告皇上吧。”   万渊求之不得。   江绪立刻去往皇宫。   听完对三个细作的审问过程,秦玄穆道:“你的判断不错,故意让女细作开口,是想让我们相信她说的话是真的,毕竟是女人,挨不住酷刑。可既然能当细作,男女又有何不同?他们是要再次隐匿了。”   始终没有问出其他震天雷的下落,江绪请罪道:“请皇上责罚。”   明明是让万渊也去的,结果他却没出现,秦玄穆轻嗤声:“他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小了……”顿一顿,“你起来吧,朕也不是蛮横无理之人,这些细作是不容易对付。”   江绪道谢之后站起。   “为今之计,只能将计就计。”秦玄穆沉吟,“你觉得呢?”   江绪道:“还得有个诱敌之策。”   “这不难。”秦玄穆想了会儿,忽地一笑,“难得看到震天雷,朕也想见识下它的厉害。”   江绪一怔,随即就明白了:“皇上圣明!”   他居然猜出来了,秦玄穆暗道,这江绪果真聪慧,做个郎中倒是有些委屈了,此事之后该再晋升,想着脑中突然又冒出烟火一事,算了,还是继续当个郎中吧,谁让他不说实话——明明知道宁樱喜欢烟火,竟然称不曾注意。   他该不是……   秦玄穆摇摇头,他在想什么呢?硬是把杂念给甩开,然后与江绪道:“你出宫后去刑部一趟,命他们明日把细作斩首示众。”   刑部得到命令之后照办,京都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这日,杨家一家围坐用饭。   杨夫人听闻此事,与丈夫杨振韦道:“那马暹国的细作也太胆大包天了,居然藏在京都。相公,你可知他们的来意?”   似乎是要炸死皇上,但杨振韦不与妻子细说:“逮住杀了就成。”   “是吗?”杨夫人悄声道,“我听说是要行刺皇上……可是真的?”外面都在这么传。   杨振韦道:“大差不差。”   杨夫人忽地又叹气:“说起皇上,也不知雪琼如何了。不知不觉她已入宫三年,可这位份吧,还是昭仪,反倒是宁家那个姑娘扶摇直上,做上淑妃,马上还要诞下龙子。”   杨振韦听得心烦,之前女儿的信他已经收到,称她与淑妃有嫌隙,希望他能助她一臂之力。   女人都是心胸狭窄之徒,果真如女儿所说,恐怕这淑妃生子固宠之后,是会对付她,甚至对付他们杨家。   可怎么帮呢?   杨振韦沉思着,然后突然想到了闵锡林,闵锡林大意找了女细作做姘头,被利用,但他内心是忠于皇上的,可结果如何,立刻就被削去官职,流放三千里,如果……   一个念头在杨振韦的脑中冒了出来。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然后就感觉脚下的地狠狠震动了一下。   杨夫人叫道:“出什么事了!”   杨振韦吩咐随从:“去外面看看!”   这日的午时,不止他们,整个京都的百姓都被惊动,后来才知是细作在兵营里埋的震天雷。   这种东西,谁也不知是什么威力,皇上出于好奇命人点燃了试试,结果竟把兵营驻扎的地方炸毁,甚至还使得一些兵士弄伤。听闻兵营里乱糟糟的,许多东西都被炸得七零八落。   消息传到巴裕耳中,他嘲讽的笑了笑:“这燕国的皇帝真是井底之蛙,连震天雷都不知!”不止如此,还很愚蠢,把颂恩三个斩了,也就代表信了她的话,不再查下去。   “是啊,他怎么不在宫里点呢?能把他的龙椅都炸飞。”   细作们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又露出悲伤之色。   “别伤心了。”巴裕把脚踩在凳子上,“颂恩一家不会白白牺牲,我们以后一定还能找到机会,到时定要让他们全军覆灭!”   上元节,家家户户门口都挂了花灯,光明可比白昼。   廖清妍坐在摘星楼的三楼,看似是在观灯,实则脑中想的是马暹国细作的事情。   前世秦玄穆并没有把细作砍头,而是顺藤摸瓜,把那一伙人一网打尽,但最后时刻还是很危险,听父亲说,差点就在城内把震天雷点燃。可这一世,他在计划什么,竟然还自己引燃了震天雷?   廖清妍越想越糊涂,可不管如何,把那主谋揪出来是至关紧要的。只要她在桃花胡同发现这个人,告知秦玄穆,他就能再次把那些人一网打尽。   廖清妍寻个借口,偷偷下楼。   摘星楼这日的座位都被名门望族给包了,二楼好些公子哥儿,齐湛来之前就看到廖清妍上楼,此时又发现她的身影。   往下看,只见廖清妍鬼鬼祟祟的往一个地方而去,忽地想起那天她女扮男装的样子。   心头一动,他起身跟上。   桃花胡同也很热闹,廖清妍站在胡同口,假装看灯,借机打量从店铺,从民居进出的百姓。   剩下的细作都是男人,廖清妍专注的盯着。   后背突然有个人敲了敲她肩膀,廖清妍吓一跳,转过头发现是齐湛,才缓缓吁出一口气。   “你想吓死我!”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齐湛扬眉,“你在干什么?”   亏心事?廖清妍心想,她做得可是好事,虽然有自己的目的,但绝对谈不上亏心。   “我不在做什么,”她目光闪烁,“齐公子你快走吧,别影响我观灯。”   桃花胡同鱼龙混杂,她一个小姑娘在此观灯不好吧,齐湛道:“你不记得上次受伤的事情了?”   廖清妍嘴唇紧抿。   “万一……”   “不,我这次会小心的。”她只观察,不会随便进入店铺。   可她的容貌会引来危险,齐湛皱眉:“你怎么连丫环都不带?”   真是多管闲事,廖清妍恼火,脱口道:“齐公子有这功夫,不如去关心下你的表妹吧。”那个病痨鬼,应该已在来京都的路上。   齐湛一怔:“你怎知我有表妹?”   “谁不知道你齐大公子的事情?”   “……”听她口气很不好,齐湛也有点生气,怎么说他上回也替廖清妍解围了,这次也是出于关心,可廖清妍竟然不领情。他差些想走,但看着周遭形形色色的人群,深吸一口气,“你不告诉我,那我就把那日的事情告知廖夫人。”   廖清妍没想到一向温吞吞的齐湛还会威胁人,一时呆住。   就这功夫,齐湛扣住她手臂,将她带去别的街上:“这桃花胡同不是好地方。”   “我知道,”廖清妍抽出手臂,“劳齐公子操心,我不看行了吧。”   “站住!”齐湛在她身后道,“你要不告诉我你在找什么,我还是会把此事告知廖夫人。”   “你以为我娘会信你?”   “我没必要欺骗令堂,但是你肯定欺骗令堂多次,相信以后不会再有机会出府。”   廖清妍气得牙痒痒,半响道:“行,我告诉你,但你不能透露给别人。”   齐湛走近她,听到她在耳边说了两个字“细作。”   细作不是都被砍头了吗,齐湛惊讶。   廖清妍又把之前编给秦玄穆听的事儿告知:“我怀疑还有细作,我分明在这胡同听到那个人的声音了。”   齐湛问:“那你可禀告皇上?”   “没有证据,怕皇上不信,我得先确认。”   事关京都安危,她一个小姑娘能办成吗?齐湛低声道:“我帮你。”   …………   上元节过后,天气渐渐转暖。   自从在宫里听到震天雷的声响之后,宁樱就有些犹豫,是不是应该与秦玄穆谈一谈,可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要么是他不来玉芙宫,要么是来了便说些关于孩子的话,做些亲密的事,她有次故意说起震天雷,他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可见是不愿多谈。   宁樱能理解,他在文德殿看得想得全是政事,难得过来定是想轻松,她收回思绪,继续喂飞琼。   飞琼长得越来越大了,头上隐隐有两个小突起,似乎是鹿角。   她伸手摸一摸,硬硬的。   红桑与她闲话:“娘娘,听说城外的兵营马上要迁到平沙山丘附近。”   宁樱惊讶:“你哪儿听来的?”   “外面都在传啊,据说因为上次的震天雷一事,钦天监夜观星象,觉得兵营原先驻扎之地是凶地,于大燕不宜,称幸好皇上点了震天雷,就当是乔迁之喜,已选平沙山丘为新兵营之地。”   宁樱:“……”   怎么听着那么荒唐?不过秦玄穆使人点燃震天雷本就很荒唐,她一直摸不透他的意图。   “你相信此说?”她问红桑。   红桑道:“当然了,娘娘你想啊,要不是抓住了细作,那些震天雷兴许就把皇上……”她要是皇上,也不想再去那个兵营,多晦气啊,且别说震天雷还把地炸得凹凸不平。   似乎有点道理,可迁徙兵营非小事。   宁樱正想着,隔着墙忽地听到隐约的声音:“听说江郎中已被抓捕,他与那些细作是狼狈为奸的。”   “何止是江郎中,这宁主事肯定也没什么好结果。”   “与细作勾搭,可是要诛九族的!”   红桑听了脸色大变,叮嘱竹苓一句,快步朝殿门外奔去,她得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在胡说八道!   而宁樱的心也是一阵狂跳。   表哥竟然被抓了?还是与细作有关?   这怎么可能呢?   不会……   她手指紧紧握紧,脸色发白。   竹苓忙道:“娘娘,你别相信这话,定是吓唬娘娘的!娘娘别被骗了啊……”   是啊,这一定是假的,不管是表哥还是父亲,都不会做这种糊涂事,书里也没有这样的事情!   她不会中计,伤到孩子。   宁樱马上冷静下来,扶住竹苓的手,沉声道:“立刻把此事禀告太后。”故意在此说话的人应该是知道她最近中午都在棚子里喂白鹿,可见其早有打算想害她跟孩子。   “皇上呢?”   “只告诉太后就好。”她不会上当去找秦玄穆。   但这个躲在阴暗中的人,她一定要揪出来。   作者:走个剧情~~   这章比较肥,二更合一更拉! 第56章   太后马上就赶来了玉芙宫。   “阿樱,没有事情吧?我已经派琥珀去请金太医, 等会给你看看。”   “嫔妾无事。”宁樱让她不要担心, “嫔妾是害怕故意传话之人……不知她为何要捏造嫔妾父亲与表哥一事。”   确实是用心险恶,太后震怒:“我现在就让戴鹏去查!”顿一顿, “你可听清楚那两个宫女的声音?”   “听清楚了,但嫔妾怀疑她们是捏住嗓子说话的。”谁会那么傻让她听出来, “而红桑出去寻的时候,她们已经不见踪影。”   太后眉头拧起, 此事查起来可能颇为棘手, 但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那是她期盼了多久的孙儿?如果不把此人除掉,以后等孩子生下来, 必然还要在暗中动手脚,想想都觉可怕。   这宫里再不能像先前那样, 失去那么多的皇子!   戴鹏到达之后, 太后道:“想必你来得路上已知了, 我给你三日时间, 查不到的话,别怪我无情。”   太后轻易不说重话, 戴鹏心头一凛:“是。”即刻着手调查。   金太医很快也到了玉芙宫,给宁樱把脉之后发现一切如常,太后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但为安全着想,调派十来个黄门, 往后在玉芙宫外面日夜巡逻。   “你父亲,还有表哥的事情,我等会去问玄儿。”始终涉及到宁樱家人,太后要弄个清楚。   宁樱坚定的道:“嫔妾以为必是谣言。”就算不是,凭秦玄穆的敏锐,也定会知道真相。   这么想最好,生得担惊受怕的,太后拍拍她的手背:“你定是累了,好生歇着吧。”   “今日劳烦太后。”宁樱抱歉。   太后笑道:“这怎么叫劳烦?出这种事你不禀告,我才会生气呢。好了,别想这么多。”   太后很快就离开了玉芙宫。   文德殿里,秦玄穆也正为此事恼火。   前几日有官员弹劾江绪曾出使马暹国,与马暹国国君有交往,才引入了细作,他当时当做笑话看。因有些官员就有眼红的毛病,谁得他重用,受到的弹劾就越多,廖明翊担任户部尚书之后也曾是这种待遇。   结果前日就出事了。   有人密报,说曾看到江绪在长柳街与细作接头,后来大理寺派官员调查,竟然在长柳街那处民居里发现一封密信,内容是要江绪潜伏好,以后大业得成,定会助江绪坐上尚书之位。   因此,将江绪抓捕。   秦玄穆瞧一眼手里的密信,心想也不知是谁要陷害江绪,把这封信藏在民居。此人恐怕不知,是江绪最先发现马暹国的阴谋吧?   柏青此时来禀告,说太后已到殿门。   不知是不是又想让他好好休息,秦玄穆捏一捏眉心,把信放在一边。   谁料太后一进来便道:“玄儿,宫里有人兴风作浪,刚才竟然要害阿樱与孩子,幸好阿樱没事!”   秦玄穆沉声问:“谁胆子这么大?”   “还在查呢,要不是阿樱聪明,没有相信,此刻不知该多着急,那肯定会影响到肚里的孩子。”   见她气得脸都红了,秦玄穆扶之坐下:“母后,你慢慢说。”   太后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才发生的事情,宫里居然就知道了,看来是与外面有所勾结。秦玄穆心想,应该是那些妃嫔之中的一个。   “江绪确实是被抓了。”他道。   什么?太后大为惊讶:“阿樱的表哥真被抓了?那,那阿樱的父亲呢,该不会也……”   “这倒没有。”   太后呆了呆,忽然“哎呀”一声:“阿樱完全不信,她以为是谣言。”也幸好是这么认为,才没有害怕。   看来宁樱很相信她的家人,秦玄穆道:“她不信最好,母后也不要告诉她。”   “我会那么傻吗?我一定会瞒着的,不过,”太后拉住秦玄穆的手,“阿樱的表哥不至于如此愚蠢吧?马暹国这种小国一无是处,他与之联手有何用,还妄想打败我们大燕?不至于吧?”   “他没有,事实上,马暹国国君意图侵袭还是他告知朕的。”   太后松了口气:“那就行了,你赶紧把散播谣言的人抓捕,再把阿樱的表哥放走,此事就结了。”   “没那么容易,我虽知他被诬陷,但还是要查证清楚。”尽管密信是假,也还是要依照流程办理,抓到主谋后,江绪才能得到彻底的清白,秦玄穆道,“内宫的事就交给母后了,希望也能尽早水落石出。”   太后心想,是得越早越好,不然她寝食难安。   此事在廖家也受到重视。   知道太后喜欢宁樱,也很在乎这个孩子,是以廖夫人听说宁樱的表哥被抓,席上就问廖明翊:“应该是冤枉吧?”如果宁樱的表哥真的涉嫌与细作勾结,那宁樱肯定也会不得秦玄穆喜欢,太后就左右为难了。   廖明翊道:“大理寺在查,等结果便是。”   “别跟我打官腔,依你看,你觉得是不是冤枉?”   可廖明翊做事严谨,不喜欢信口雌黄,就是不给廖夫人说清楚:“你早晚会知道的。”   廖夫人皱眉:“你就不能告诉我吗?我觉得必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你想想,淑妃就快要生子了,她生下龙子的话,地位更不可动摇。可宫里还有好些妃嫔呢,都指着皇上,宫外的家族,又寄托多少厚望,肯定是妃嫔中哪个……”   没等她说完,廖清妍不屑道:“娘,不用猜了,必是那个杨昭仪。”   廖明翊瞧一眼女儿,斥责道:“什么证据都没有,你就敢提?”   廖清妍不服气:“女儿可不是胡言乱语,那个杨昭仪以前就想利用我对付淑妃,不是她还能是谁?”   廖夫人道:“此话当真?”   “别的妃嫔我不熟悉,唯独这个杨昭仪,我去宫里已经见过两回了,每回都好像是事先知道我出现,假作偶遇。”前世,细作一事就与宁樱的家人无关,她当然知道是有人栽赃陷害。   廖夫人念头一动,与廖明翊道:“那杨昭仪的父亲好像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吧?他可是最擅长弹劾官员的。”   廖明翊这回没有出声,杨振韦以前就曾利用职权让手下官员弹劾别人,清除异己,只因为没有亲自动手,一旦出事,都有门生抗罪,一路安安稳稳。   丈夫没否认,廖夫人心里有了主意,当下就去宫里见太后。   太后看到她,马上诉苦:“我正烦着呢,正好你来了。”   “可是为淑妃娘娘的表哥一事?”廖夫人就是来宫里宽慰太后的,“我们都觉得,此事是冤枉,想必皇上很快就会调查清楚,只要淑妃娘娘那里安稳就好。”   “哪止这一桩事?”太后把宁樱被惊吓一事也说了,“你看看这些人,多阴险,就想害我的孙儿!”   廖夫人一惊,半响道:“我就说定是那些妃嫔作祟。”   “可惜,戴鹏还未查出。”   “听清妍说,那个杨昭仪曾图谋不轨。”   太后愣了下,也想起廖清妍以前说的话,杨昭仪把宁樱推人的事情告知廖清妍……说起推人,杨昭仪可不就是跟宁樱有过节吗?宁樱只是轻轻推了下,她竟然能在自己腿上划出那么多伤口。   对自己心狠的人,对别的人难道能手软?   太后霍地站起来:“去玉芙宫。”   廖夫人也跟着前往。   宁樱看到太后又来了,有些吃惊:“莫非已经查出……”   太后打断她:“阿樱,你与杨昭仪以前都是住在棠梨殿的,你实话告诉我,杨昭仪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杨昭仪……   发生这件事后,她也在考虑是谁。   想来想去,也只有杨昭仪才有可能。   因为书里获刑的妃嫔只有徐贵人与杨昭仪,那个张贵人心眼虽多,但却是识时务的,至于别的妃嫔们,一来没这种心机,二来背后的家族不够得力,不像杨昭仪能时常与宫外通消息。所以她才会知道江绪,知道细作。   宁樱道:“不瞒太后娘娘,嫔妾当初推杨昭仪,就是因她阴险狡诈……不过,今日这事嫔妾不敢肯定。”   但太后觉得十有八-九是杨昭仪,把戴鹏叫来:“封锁整个棠梨殿,抓捕里面所有宫女,黄门,仔细拷问!”   戴鹏才开始查没多久,愣了愣:“太后可是得到什么线索?”   “没有,但你一定能问出线索!”   戴鹏被太后身上难得的霸气吓了一跳:“奴婢马上就去。”   太后叫住他:“一群小姑娘,小子,别伤得太重,我相信你肯定有办法。”假如错怪,也还有转圜的余地。   “是。”戴鹏领会。   棠梨殿里,杨昭仪正懊恼宁樱没有因此小产,谁想到戴鹏突然就带一批黄门冲入了正殿。   绮云喝道:“戴公公,你不知规矩吗?”   “我是奉了太后口谕,”戴鹏一挥手,“将他们都拿下!”   杨昭仪这才惊慌起来,站起道:“你干什么?什么太后口谕?这里是棠梨殿,我也是三品妃嫔,你们凭什么抓人?”   戴鹏冷笑一声:“杨昭仪,你这个三品什么份量自己不知吗?要我是你的话,就闭嘴。”   她怎么能闭嘴?杨昭仪眼看绮云被扣住了,想到自己干得事情,脸色瞬间转白:“凡事都要讲证据,就算是太后,也难凭一人之言就胡乱逮人吧?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她高声道,“我要见皇上!”秦玄穆至少会派人好好调查,而不是只凭自己喜厌来定夺。   戴鹏挑眉道:“这话你去跟太后说吧。”   凭什么要跟太后说?   明明是太后以权谋私,无法无天,明明她做得□□无缝,没有留下线索,凭什么太后怀疑她?凭什么!   杨昭仪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被戴鹏带走,想到宫女们也许不那么严实的嘴,只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瘫倒于地。   作者:太后: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宝贝孙孙。   宁樱:太后威武!   秦玄穆:…… 第57章   不像马暹国的细作经受过多年严格的训练,就算万渊使劲手段也不能套出一点消息, 但杨昭仪身边的人不一样, 光是见戴鹏突然过来逮人,他们就已经没了一半的胆子, 而后又被鞭打数下,恐吓几句, 立刻就全招了。   他们详细说了杨昭仪如何与宫外的杨家通消息,又如何派宫女去吓唬宁樱。   戴鹏把结果告知太后。   太后得意洋洋, 去文德殿见儿子。   “玄儿, 我已经查出来了, 全是杨振韦做得好事,他在外面诬陷阿樱的表哥, 然后把此事告诉杨昭仪,杨昭仪就借此来害阿樱。”   秦玄穆大为惊讶, 大理寺那边才刚刚着手调查, 这边太后都说出杨振韦的名字了, 他扬眉:“母后没有说笑吧?”   “我岂能骗你?我已让戴鹏把招供的宫女黄门押过来, 你交予大理寺便是。”戴鹏查得粗,他们查得细, 定能弄得清清楚楚。   此事是宫内宫外的一场联手,秦玄穆早已猜到,但没想到太后如此雷厉风行,他询问:“母后是如何发现杨昭仪的?”   这就不便说了,太后道:“你别管我是怎么发现的, 反正这些人都招了,就是可惜杨振韦写给杨昭仪的密信已被烧掉。不过也没事,这些宫女都是人证,那个绮云就是去玉芙宫后院吓阿樱的宫女,她说,杨昭仪是存心想让阿樱小产。光凭这一条,就不可饶恕!”   太后避而不谈,秦玄穆心里有数,应该是凭猜测叫戴鹏去拷问,也是运气好,竟被她发现主谋。   “多谢母后援手。”不管怎么说,总是帮了他。   太后笑一笑,承了儿子的谢,但很快脸色又是一沉:“那个杨昭仪,你一定要解决了,我不想阿樱跟孩子再遇到危险。”   秦玄穆当然也是一样的想法:“等有最终结果,朕自会处理。”   太后满意,离开文德殿。   大理寺听说有人证,马上就开始审问那几个宫女黄门,随后派人去杨家,将杨振韦以及他的随从逮捕。   杨振韦矢口否认,说与他无关。   然而大理寺的官员已经有理由怀疑是诬陷,密信上的字不说笔走龙蛇,却也端正流畅,哪里是马暹国的细作可以写出来的,所谓“言者,心声也;书者,心画也”,此人一定习过多年书法。他们在杨府进行搜查,很快发现与此信相同的笔迹。此人是一名管事,在被审问之后,承认奉杨振韦之命写下密信。   至此,真相大白。   朝堂百官得知,都对杨振韦唾弃不止,堂堂都察院左都御史陷害同僚,竟然只为一个理由——替宫里的女儿铲除对手,谁不说声龌龊?   都察院向来是以辩明冤枉,提督各道,纠察百官为己任,结果却有官员营私舞弊。借着众怒,秦玄穆命大理寺继续调查,将都察院的贪官肃清一空。至于杨振韦,自然是革职流放。   棠梨殿的宫女黄门再没有返回,杨昭仪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心里仍存一丝侥幸,但结果盼着盼着,却盼来了一条白绫。   杨昭仪的瞳孔一阵收缩,仿佛是不认识此物,而戴鹏宣读的圣旨,一个字一个字在耳边响起,她仿佛也没有听见。   她不想听见!   杨昭仪忽然站了起来,抓起案几上的花瓶朝戴鹏扔去。   “砰”的一声,花瓶在脚边裂成碎片,戴鹏皱眉看她一眼:“杨雪琼,你如今已不是昭仪了,皇上留你全尸,你应该感恩才是!历来谋害皇子的罪人,哪一个不是要砍头的?快谢恩吧!”   谢恩?   她哪里谋害皇子了,那个孩子还没有生下来,能不能顺利还不一定呢!   杨昭仪咬牙道:“我是不会谢恩的,你最好也对我客气一点!”   戴鹏冷笑:“你难道还指望你父亲救你不成?杨雪琼,你父亲已被流放,此时已经离开京都。”   父亲被流放了?杨昭仪身子一颤,倒退数步:“你,你胡说,我父亲是左都御史,怎么可能会被流放?你胡说!”   任谁到得这个地步,脑子都会错乱,戴鹏见多了,他叫黄门把白绫挂在横梁上:“你是自己动手,还是我们动手?”   杨昭仪用力摇头:“不,不,我不想死……”忆起当年入宫时的意气风发,她感觉脚底冒出一股寒气,瞬间在浑身游走了一遍,牙齿都忍不住打颤。   戴鹏淡淡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既然有胆子去害淑妃娘娘肚中的龙子,就该有胆子承受后果。”   若宁樱的孩子没了,若宁樱死了,这结果她可以承受,然而宁樱什么事都没有,她凭什么要承受?杨昭仪撕声叫道:“我没有害她,她不好好的待在玉芙宫吗,皇上凭什么赐死我?我要见皇上!”   戴鹏不再给她闹腾的机会,朝黄门使了个眼色,他们一左一右架起杨昭仪朝白绫走去。   事情做完后,戴鹏在棠梨殿的门上加了道大锁。   消息传到玉芙宫,宫女们心里都觉畅快,这杨昭仪太阴险,若非主子的身子被金太医调养好了,保不定真会出事。   幸好杨昭仪被赐死,不然肯定还得出什么幺蛾子!   红桑笑眯眯的给宁樱端来补汤,并没有与宁樱提这件事,生怕晦气。   不过宁樱零星听到一点也明白了,暗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管前世今生,这杨昭仪都会忍不住作恶,逃不过惩罚。   她摇摇头。   等到傍晚,秦玄穆过来玉芙宫。   如果时间准的话,宁樱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此时孩子比以前更为活跃,好像一条鱼,在里面游来游去。   “皇上看,他又在动了。”   秦玄穆把手掌贴上去,清晰的感觉到她肚中传来的力道,一下一下的,忍不住笑:“他在踢朕。”感觉是儿子的小脚,他很想摸一摸。   宁樱已经习惯:“他现在每次都要踢一会儿。”   果然动了许久。   等停止后,秦玄穆把手收回:“看来他去歇息了,不知可会做梦?”   宁樱轻笑:“应该会。”   “如果梦到朕跟你就好了。”秦玄穆在宁樱身侧坐下,半拥着她,“这样他可以提早看到他的父亲与母亲。”   宁樱补充:“还有他的祖母。”   秦玄穆就笑起来:“对,母后肯定比朕还要期盼呢……上次你表哥的事,也是全靠母后才能尽快查清楚。”   秦玄穆一直没有提起,宁樱以为他不会说了,有点惊讶。   他捏捏她的鼻子:“朕不说,你也不说?你怎么不问问你的表哥是否真的与细作勾结?”   宁樱道:“妾相信皇上,不管表哥是否与细作勾结,皇上都能查明真相。”   秦玄穆大悦,宁樱那么欣赏江绪,可竟然因为相信他就没有多问:“你不怕朕弄出个冤假错案?”   “不怕。”宁樱的眼神很坚定。   他忍不住低头亲她。   现在是个好机会,宁樱趁机就道:“就像妾不信皇上突然迁徙兵营只是因为钦天监说是凶地。”   秦玄穆怔了怔,然后慢慢坐直了。   钦天监一向擅长推算凶吉,历法都是根据钦天监所算制定,所以他故意利用钦天监就是想让百官与百姓相信,这样才能令那些细作上钩,可宁樱居然会怀疑,这实在是他没有想到的。   秦玄穆深深看她一眼:“你为何觉得朕不是因为钦天监?”   “大燕立国百年,兵营驻扎之地从未变过,若是大凶之地,岂能挡住数次侵袭,大燕岂会国祚延绵?且妾以为皇上并非好奇才会引燃震天雷……如果皇上真好奇,一定会找个稳妥之处,不会如此鲁莽,致仕兵士受伤,兵营受损。”   秦玄穆嘴角勾了勾:“朕非完人,也有做错之日。”   宁樱摇头:“不,皇上绝不会……”   还未说完,秦玄穆忽地将头低下,在她耳边道:“你今日为何这般勾引朕?”   宁樱:“……”   这算勾引?她是要跟他严肃的谈一下细作的事情啊。   “妾没有……”   怎么没有,她把他夸得十全十美呢,秦玄穆的吻往下移去:“阿樱,你可以更直接一点。”比如说,喜欢他。   宁樱一头雾水。   “皇上,细作的事,”她艰难得躲避他炙热的吻,“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没说话,专注的亲她。   宁樱的耳朵都被亲红了,恼道:“皇上!”   明明是想表达倾慕,非得要用细作的事做掩盖,秦玄穆好笑,敷衍她一句:“朕是想让他们把剩余的震天雷搬去平沙山丘。”   引君入瓮!   宁樱明白了。   可旁边的男人却很兴奋,愣是缠了她一个时辰。   不过好在弄清楚了细作的事,宁樱不再怕出意外,整个心情都放松了。   秦玄穆回到文德殿时仍很愉悦,把封宁樱为贵妃的圣旨找出来,交给柏青:“去玉芙宫宣旨。”   柏青:“……”   终于藏不住了吗!   不过恐怕玉芙宫的淑妃娘娘跟宫人们都很奇怪吧?这孩子都没生下来,最近又没有什么喜事,突然就封贵妃。   谁又知道,那竟是因为淑妃娘娘很早很早之前给皇上做得一件中衣呢!   作者:说下更新,后面都是单更拉,每天中午更新,因为这文字数在三十万出头,现在单更的话正好下个月月底完结,想多混几个推荐,码字不易,大家见谅啊,么么哒!   宁樱:……应该是因为我说了细作一事,觉得我很聪明!   太后:……这孩子疯了。   秦玄穆:……   感谢在2020-04-20 00:13:45~2020-04-21 11:1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784084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楂糕枣泥饼 10瓶;小许在干嘛. 5瓶;红衣宝贝 3瓶;巫婆婆婆婆婆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距离封妃不过数月,又封了贵妃, 宁樱满心疑惑, 将最近的事儿来回想了好几遍,也没找到他封贵妃的理由。   倒是今日, 他说她勾引他……   好好的在说细作呢也不知他为何这般认为,不至于是因为夸了他几句吧?   夸几句就能当贵妃, 宁樱是不信的。   等柏青走后,红桑从宁樱手里把圣旨接过来, 放在檀木架上供着, 上面一共有四道圣旨。从婕妤到昭容, 再到淑妃,贵妃, 不过一年的时间,照此下去, 应该也离皇后不远了, 也许等主子生下龙子……   红桑想想都美。   “娘娘不能去文德殿, 是不是想个别的法子道谢?”她提醒宁樱。   宁樱靠在迎枕上, 还在不解:“你说皇上因何理由封我?”   红桑笑道:“还用说吗,当然是喜欢娘娘了!”   其他宫女也附和。   宁樱脸微微一红, 心想他又不是第一日喜欢她,总得有个起因吧,不过说起来,淑妃也是封得莫名其妙的,让她觉得他的晋封好像儿戏一般, 根本不需要理由,想封就封了。那是不是哪一日,他还会封她为皇后?   念头闪过,宁樱的心咚得一跳。   不,就算贵妃已经是妃嫔中最高的位份,却也不是只离皇后一步之遥。皇后是正妻,册立时要昭告天下,绝不似封个妃子那么简单,再者凭她的家世,要当皇后实在勉强了些,若前世太傅之女的身份,倒是容易。   只是,这大燕的皇后早晚还是要有一个的吧,看廖清妍是不可能了,不知将来他会否瞧上别的女子?   思及此,心里竟有些莫名的滋味。   耳边传来红桑的声音:“娘娘,可想好了?”   宁樱回过神:“……还没有,等过几日再说。”   主子要精心准备,那是好事,红桑没有再多嘴。   永安宫那里,太后也是无话可说。   自从秦玄穆喜欢上宁樱后,举止就开始反常了,她从未听说哪位皇帝在一年之内将个妃子升到贵妃的,就算是先帝的丽贵妃,还用了三年的时间呢。   不过如果是封后的话,他怎么也会跟自己商量。这一点,太后还是确信的。   “你说,玄儿会何时封阿樱为后?”   姜嬷嬷一怔,半响道:“应该不会很快……依奴婢看,怎么也得等娘娘生下龙子。”   如果是龙子的话,宁樱的功劳很大,可以弥补家世的不足,太后点点头:“都不知道送什么去贺喜。”最近她给宁樱送得东西实在太多,沉吟片刻,“天要开始暖了,送些丝缎去吧,再送一件白玉笔架,一件白玉水盛。”   奇了怪了,还送文房四宝,姜嬷嬷微愣。   太后解释:“阿樱是才女,等孩儿生下来,她要练书法,弹琴的,将来正好可以教教孩子。”   想得可真长远啊,姜嬷嬷暗道,就算孩子要学,怎么也得长到四五岁吧,她笑着去吩咐宫女。   …………   将兵营迁到平沙山丘的日子已定下。   百姓们纷纷讨论此事,宁家也一样。   江氏问江绪:“果真要迁了?”   江绪当然要瞒着姑母:“是,那处地方也是钦天监选的,不日就要动工,到时整个兵营都会搬过去。”   江氏皱眉:“那些细作真是丧尽天良,埋震天雷就算了,还被人利用来害你,幸好皇上使人调查清楚。”她叮嘱江绪,“你以后在朝堂更要谨慎行事,与同袍打好关系,那种阴险之徒你一定要离远些!”   “是,侄儿谨记姑母教诲。”   看他一副受教的样子,江氏又啐一声:“你要真听我话,怎么就不娶妻呢?等过阵子你爹回来,我怎么向他交代?”   “侄儿自己会去请罪。”   江氏头疼。   宁步青替他说话:“阿绪如今受皇上重用,日无暇晷,就先缓一缓吧,大丈夫何患无妻?”   此原话是“大丈夫只患功名不立,何患无妻”,江氏忽地想到了一件事。   前不久女儿得皇上喜欢被封为贵妃,如今侄儿也得皇上青睐,指不定也能高升,到时就算是名门世家,或许都不会嫌弃他的商贾家世。想到江绪能娶个才貌双绝的大家闺秀,江氏突然就没那么着急了:“好好好,那就再等等。”   看着姑母眉开眼笑的脸,江绪有些疑惑,但并没有在意,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皇上的计划能否奏效。   此时,住在桃花胡同的巴裕召集了同伴在商量运送震天雷一事。   “机不可失,那个狗皇帝不止愚蠢,还要面子,不小心将兵营炸毁,竟然还用钦天监的话来遮掩,要搬什么兵营,实在可笑。我们正好让他看看,到底什么才是大凶之地!”   他们一直在京都蛰伏,就为等个天时地利人和,正好马暹国那边也传来消息,说成州附近闹旱灾,爆发动乱,成州总兵派遣了一部分兵马去镇压,所以也是进攻的好时机。   “两日后运出去。”巴裕决定。   “就怕运送时被发现。”有人犹豫。   “怕什么?这些守城的也都是傻子,当年我们不就是混在商队中进来的,就用相同的办法。”巴裕挑眉,“正好最近天气好,外出踏春的官宦家族多,两日后是休沐日,我们分成三拨运出。”   那些官员都以为细作被除干净了,他曾仔细观察,守城的兵士完全没有之前警戒的时候严,只要他们不露出马脚就行。   众人又商议片刻才离开。   廖清妍站在角落里,戴着帷帽,抱怨道:“我什么都看不清楚,怎么找得到细……找得到这些人?”齐湛非得要她遮住脸。   “你不是只听声音?”齐湛慢悠悠道,“不需要用眼。”   自从廖清妍说出实话之后,齐湛就让小厮派人在廖家门口守着,等廖清妍出来他也一起出府。   已经来过桃花胡同两次。   无言以对,廖清妍咬了咬唇,半响后轻声问:“你对马暹国人有何了解?”   算是问对人了,这阵子为细作一事,齐湛专门请教过他的父亲齐方岳,齐方岳说马暹国人身形多数强壮,不过如果是细作,会特意选一些矮小之人,不惹人注意。但马暹国人有两个怪癖,一是讨厌别人用鞋子碰触,二是喜欢抽一种黄色的水烟,味道古怪,不过当细作的话,应不会再抽。   齐湛正当告知廖清妍时,就见有一处民居里面走出数人,看起来衣着普通,像寻常百姓,他没有在意,直到说完,猛地想起什么,回头往那些人看去,却发现已经融入人群。   “怎么了?”廖清妍询问。   “刚才那些人踏出门口时,动作甚为奇怪。”   “怎么奇怪?”   “很一致。”他感觉走路的姿势,手脚的摆动极其相像,但没走几步,他们的动作又变成五花八门,这让他有一种感觉,似乎是为遮人耳目。   可能是细作。   廖清妍欣喜极了:“难道是……”终于找到了!   齐湛道:“可能那处民居是他们聚集之地,我过去看看。”   “我也去。”   “不,你待在原地,”齐湛叮嘱,“等我回来。”   廖清妍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发现齐湛原来也有敏锐的时候,可前世他怎么……廖清妍不理解,照这么看来,齐湛应该也能知道他表妹是在装样,那为何不赶之出府,只让她不要理会?   她又忍不住生气。   齐湛行到那所民居附近,假装是掉了香囊,蹲下捡起时飞快的朝里看一眼,发现了巴裕。   巴裕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半弯着腰在砍什么,可能是砍木头。   齐湛记下这处房子后立刻离开。   “我马上将此事告知父亲,这几日你莫轻举妄动,等有结果我会告诉你。”   是她带齐湛过来的,廖清妍提醒:“我提供的消息。”   齐湛嘴角翘了翘:“我知道,我不会抢你的功劳。我会告诉父亲,细作是你发现的,这样你在皇上面前也能立功。”   阳光下,他笑得很温柔。   廖清妍的心忽地一跳,垂下眼帘道:“这倒也不必。”她不想欠齐湛的人情,“实话实说就行。”   回到济宁侯府,齐湛对父亲和盘托出,齐万岳震惊:“什么,城内还有细作?你可确定?”   “儿子不敢断言,儿子也是经廖姑娘提醒才觉有异,不如父亲去请示皇上。”   此事非同小可,齐万岳立刻请求入宫。   听说与细作有关,秦玄穆自然召见。   齐万岳一五一十禀告之后,秦玄穆捏了捏眉心,廖清妍竟然还在想细作一事,也幸好她是跟齐湛去查的,不然一个小姑娘……秦玄穆看一眼齐万岳:“京都确实还有细作。”   齐万岳:“……”   本来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齐万岳也是重臣,秦玄穆告知他真相:“这段时间切勿打草惊蛇,让他们安全把震天雷运送出去,到时守城兵士一定会发现。”只是得了令,他们会装作疏忽的样子放细作们通行,“但查到他们老窝也好,等震天雷全数搬出之后,可将他们一举歼灭。”   “是,臣遵旨!”齐万岳告退。   秦玄穆继续批阅奏疏。   傍晚时,他看看天色,发现一天又过去了,但宁樱那里一直没有谢礼来,也不知她会送他什么。   会是新的中衣吗?或者是亲手做得鞋子。   香囊也可以。   他嘴角忍不住翘起。   而玉芙宫里,红桑发现宁樱一直没有反应,忍不住再次提醒:“娘娘可想好怎么答谢皇上了?”   “嗯?”宁樱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啊!我忘记了……”不知道是不是孩子又长大不少,她感觉最近特别容易犯困,记性也变差了,完全把这件事给抛在了脑后。   红桑:“……”   作者:秦玄穆:你错过了一个皇后。   宁樱:…… 第59章   连这个都能忘记,不知说什么好。   红桑叹气。   张嬷嬷却道:“这段时间娘娘是会记性差的, 孩子快出生了, 汲取比以前多,以至于娘娘承受不了, 等生下来就会好了。”   还有这回事,红桑明白了:“难怪不记得……娘娘不如趁着现在, 赶紧想一想。”   宁樱沉吟片刻:“要不再做一件中衣?”之前那件厚实,适用于冬日, 但马上就要换季, 可以做一件轻薄透气的。   红桑问:“还是像上回那样吗, 让绣娘做好,娘娘绣花?”   “不, 我自己做,你去找些合适的衣料。”   红桑点点头, 去往尚衣监。   结果等她精挑细选了四样布匹回来时, 宁樱已经去睡回笼觉了。   红桑站在床边, 看着主子睡得香甜的脸, 暗道这次的中衣可能会遥遥无期,也许生下皇子后, 都还没有做好呢。   却说齐湛从父亲口中得知真相,生怕廖清妍冲动又去桃花胡同,立刻到廖家登门拜访。   找的借口是替母亲送茶叶。   廖夫人又不傻,猜到齐湛是为女儿,当下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 把廖清妍请到堂中。   这一次,廖清妍很主动,竟说要向齐湛请教书法,廖夫人看女儿似乎开窍,喜不自禁。谁料廖清妍只是为细作一事,逮到机会询问齐湛。   齐湛把“引君入瓮”之计告知廖清妍,叮嘱她莫再去桃花胡同。   果然不愧是秦玄穆,自己所思所想实难企及,幸好这次找到细作所住民居,怎么也算是立下功劳。心里欢喜,廖清妍对齐湛也友好了些:“此事还得多谢你呢,如若你有要我帮忙之处,我一定会援手。”   小姑娘没了冷漠的态度,看起来越发甜美,齐湛盯着她杏子般的黑眸,心头一阵摇曳,如果她可以从此改变心意……   “我只愿你以后见到我,如今日一般就行。”   廖清妍的笑容僵在脸上,而后垂下头道:“我不能答应你,男女授受不亲,细作除去后,除非你要我帮忙,我们都不适宜见面的。”   再一次被拒绝,齐湛失望极了,最后看一眼廖清妍,沉默的离开。   她这才抬起头。   那道背影已经走远了,她不知为何忽地想起前世坐马车去益州玩,本是要跟齐湛一起,结果齐湛说,他要好好念书早日通过会试,让她做上官太太。她撒娇数次无用,倒是齐湛给予好些银票,让她去益州玩得舒服。   只没想到,那一次就是诀别。   临死前,她甚至怀疑是齐湛与他的表妹合谋,但这念头在她重生后就没有了,齐湛只是傻,只是优柔寡断,他绝不会害她。   廖清妍轻叹一口气。   一切都过去了,她还想来做什么?她这辈子再不会嫁给齐湛的。   休沐日。   春和日丽,果然城门口汇聚了要去踏春的家族,马车一辆接一辆的出城,巴裕几个把震天雷藏在特制的马车车厢下面,守城的兵士根本没注意,手一挥就放行了。但眼尖的其实早已发现,马车看着空空,但车轮压在地面却会显出极深的痕迹,里面定是装了重物,只当做没瞧见。   先后不过两个时辰,他们三拨人就把震天雷运到山丘旁。   那里已经规划好,何处建造住所,何处操练兵马。沙丘前最平整,最广阔的那一块地方显然是要用来操练的。   “找个机会埋下震天雷。”等他们搬迁过来,聚集时引爆,定会炸得他们血肉横飞,巴裕想想这场景就觉狂喜。   众人得令,四散分开。   虽然此时是收网的好时机,但不知是否还有震天雷遗漏,得花一段时间观察。   不过万渊早已命士兵尾随,打算将每个细作所住之地寻到,到时抓捕就不会费飞灰之力。   后面几日,细作们再没有运送震天雷,万渊确认已经全部运出,当下就做了决定,准备一网打尽。   事情在静悄悄的进行中。   然而巴裕却渐渐觉得不对劲,自从将所有的震天雷都运走之后,兵营那边就没有动静了,既没有工匠去建造兵士的住所,也没有派遣兵马去驻扎。这种平静让巴裕心底忽地生出一丝凉气……会不会是他太过自大了?会不会因为他的自大,导致他轻视秦玄穆,从而破坏了所有的计划?   再三思索,巴裕准备出城把山丘附近的震天雷转移。   谁想刚刚出门,就发现街道上有兵士,四处似乎恢复了警戒时的严密,他心头一惊,打算回屋躲避。   迎面却看到一位公子走过来。   那公子身穿宝蓝色的锦袍,生得文雅俊秀,他似乎在何处见过。巴裕突然间想起来了,有一日他在面馆吃面,透过窗子见到这位公子,他与一位头戴帷帽的姑娘站在一起,不知在等谁。   吃完面,他们还没有走。   思忖间,他发现那公子指了指他的家门,然后朝他看了过来。   在公子的身后,有十来个士兵,都腰佩长剑。   巴裕往后退,谁想,后面也有兵。   瞬间,巴裕恍然大悟,这公子那日是在找他们马暹国人,不止如此,他还发现了自己的做所,那么,他肯定此时也认出自己了!   而城内已是如此,城门必然早已封锁,他无处可逃。   巴裕从腰间抽出匕首,趁着离齐湛近,飞奔而上,挥手就朝他的心口狠狠扎去。   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   万渊当时派出去的士兵几乎寻到了所有细作的落脚之处,唯独有一人极其谨慎,很快就隐藏不见。听说是在桃花胡同附近,万渊想到了出发前皇上说起细作的老窝一事,特意向齐湛询问,齐湛生怕说不清楚,主动过来。   一场抓捕行动就此展开。   听到街上的刀剑相击声,见到士兵们封锁街道,家家户户都关紧了大门。   没过多久,很快就安静下来。   廖清妍知道必是将所有细作都逮捕了,她松了口气,以后再不会出现震天雷这种可怕的东西!   她知道真相,但百姓们并不知,一时各种谣言都有。   传到廖清妍耳中时,竟有说是城外山上的盗匪入城来抢劫富户,还有说是江湖人士门派间的厮杀,廖清妍听得都要笑了,直到一个丫环说,“济宁侯府的齐公子被歹人差点刺死,有人亲眼见到,流了一地的血!”   廖清妍脸色大变,当即就喝道:“你胡说什么,你何处听来的?”   姑娘从来不会有这么冷厉的声音,丫环吓得跪下来:“奴婢,奴婢没胡说,确有此事,宫里都派御医前去了……”   怎么会这样!   廖清妍感觉心脏骤停了一般,脸上血色尽数褪去。   “姑娘!”秋葵十分担心,扶住她问,“姑娘,你何处不舒服?”   不会的。   她用力摇着头,怎么可能?齐湛让她不要冲动行事,那他出去干什么?他又不会武功,他脑袋可是坏了?   不,不会的!   可齐湛知道那个细作首领的住所,他是不是领了士兵们过去,才会被……为什么是他,那么多人呢!   廖清妍坐在椅子上,心里难受极了——都是因她告诉齐湛,如果不是她,齐湛就不会去桃花胡同,不会找出细作,都是因她为了立功。   明明什么用都没有!   她心里清楚,就算立了功,秦玄穆也不会娶她,她只是不甘心,她只是不想输罢了!她一点都不想害齐湛的。   廖清妍掩面大哭。   丫环把此事禀告给廖夫人,廖夫人急忙过来询问:“清妍,你怎么了?你哭什么?快告诉为娘。”   廖清妍扑到她怀里:“娘,你帮我去齐府问问,看看齐公子可有事。”   只要齐湛不死,她做什么都行。她不想欠他一条命!   难道是喜欢上那个齐湛了?廖夫人也知齐府的事,立刻派一个小厮去打探。   半个时辰后,小厮归来禀告:“齐公子是受伤了,但只是被扎到肩部,皇上派了太医看过,那太医已经回宫,说是小伤。”   “听见了吧,无碍。”   没有死,廖清妍长长呼出一口气。   廖夫人爱怜的轻抚她发髻,取笑道:“还说没看上谁呢,可不是……”   “没有,我只是觉得齐公子是个好人。”廖清妍还在惊魂未定,“娘,我真的没看上谁,我还小呢。”真的,她现在谁也不想嫁了,哪怕是秦玄穆。她再不想因为要嫁给他,去做那些傻事!   她累了。   廖清妍趴在廖夫人怀里:“就让女儿多陪娘几年吧。”   这孩子,廖夫人无奈的摇头。   细作被歼灭后,秦玄穆心情大悦,提笔赏赐立功的官员,写到江绪时,手顿了一顿,但最终还是封他为大理寺左少卿,正四品。因觉江绪行事缜密,心思敏锐,应擅断案,另也有意让他先在大理寺历练番,将来再担任更为显要的职务。   一年多的时间,江绪从六品主事升任为四品左少卿,他的父亲江辰经商回来,怎么可能还责怪他未曾娶妻,倒是高兴的大摆宴席,热闹了好几日。   此时,宁樱也快要临盆了。   太后与秦玄穆道:“阿樱可能这几日就要生了。”   马上要见到自己的孩子,秦玄穆也不打算整日在文德殿待着,一挥手让柏青把他需要的东西全都搬去了玉芙宫。   看着自己的书案被秦玄穆占领,上面堆放了满满的奏疏,宁樱真有些嫌弃。   “皇上其实不必来陪妾……”宁樱心想,她闲暇也可以看看书,现在倒好,秦玄穆一来,可能她闲暇只能陪着他批阅奏疏。   秦玄穆道:“你不必愧疚,朕心甘情愿搬来此地。”说着将宁樱半拥在怀里,“往后朕一下朝就过来。”   宁樱只能装作承情的样子:“皇上这样体贴妾,妾不知如何报答。”   说起报答,他封贵妃的事儿还没答谢吧?她到底是忘了还是谢礼太复杂?可秦玄穆不打算问,要是宁樱不谢他,等她生下孩子恢复后,他有的是办法让她回礼。   “别想太多,朕除了担心你,也担心孩子。”秦玄穆让竹苓搬了一把椅子过来。   宁樱坐在他身侧。   “皇上真的要在这儿看奏疏?”她问。   “是。”秦玄穆翻开一卷奏疏,“朕可以一边批奏疏,一边陪你。”   宁樱真不信。   等秦玄穆看了三卷奏疏后,她故意抱怨道:“妾的腰好酸。”   秦玄穆就把手放到她腰上揉,但眼睛还是盯着奏疏不动,宁樱看看他的手,又看看他的脸,忍不住嘴角翘了起来。   等小半个时辰后,她说:“皇上还记得教妾骑马的事情吗?”   “嗯……”他顿一顿,“等你坐完月子,朕就教你。”   他还知道坐月子的事情呢,宁樱轻笑声,得寸进尺的问:“那妾会了之后,皇上是否马上会带妾去芳林苑游玩。”   “嗯。”   “说好了哦。”   “嗯。”   “那妾是不是要提早做骑射服?”   “……”没有回应。   “皇上?”宁樱声音放轻。   他仍是没有回应,宁樱看到他拿着奏疏的手指紧了紧,就心想,定是哪位官员写了惹怒他的事情。要么是何处发现贪污受贿一事了,要么是水灾旱灾,要么是边境……书里马暹国的细作被捕之后,马暹国国君也再没有胆子发动战争,所以应该不是战事。可能是贪官,他特别厌恶这种官员,每一次处理都毫不留情。   宁樱没有再打搅,只支着粉腮盯着秦玄穆看。   说好一边批奏疏一边陪她的呢?大骗子,这会儿可不就把她撂在一边了?   可不知为何,她倒是极喜欢他此刻的模样。   宁樱的目光掠过他微拧的剑眉,高挺的鼻子,还有因专注抿住的嘴唇,一时看得入迷,直到他蓦然侧头,对着她轻轻一笑。   又迷人又甜。   那瞬间,她的心跳竟快得难以抑制。   仿佛是回到了十三岁那年,此生初见时。   作者:秦玄穆:是不是那种“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宁樱:……你想多了。 第60章   这是一种久违的感觉,宁樱有点慌, 急忙挪开目光。   秦玄穆并未察觉, 握住她的手问:“朕刚才看到紧要的奏疏……你后来还说什么了?”似乎是听见一点声音,但他实在无暇顾及——自从都察院被整顿之后, 那几位官员似乎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连远在螺洲的知府贪墨都能挖出来。   不过这样也好, 杀鸡儆猴,别以为天高皇帝远, 偏僻之处的官员就能胡作非为。   宁樱的心已经慢慢平静下来, 手指在他掌心挠了挠:“看来皇上也是不能一心二用的呢。”   微微的痒, 他握紧她手指,嘴角微挑:“朕坐在你身边, 还不算陪着你?”天下还有谁能让他如此?   宁樱当然不是真的抱怨,她是故意逗他。   见宁樱不说话, 他忽地低头:“还是觉得朕刚才与你不亲?”托着她后脑勺慢慢靠近, “你可以主动亲朕, 这样朕还是能暂时不看奏疏的。”   他的唇近在眼前, 嘴角弯弯的仿佛在勾引她,宁樱的脸腾地红了, 想到刚才的心跳,暗道可不能再为这皮囊深陷。   可已经被他硬贴了上去。   真是厚脸皮。   宁樱心想,让别人主动亲也不能这般。   她把唇紧紧闭住。   奈何秦玄穆索吻多次,深谙此道,很快就长驱直入。   只是没亲多久, 就听柏青在远处道:“皇上,娘娘……太后娘娘来了。”   秦玄穆一怔,放开宁樱,眼里有种“母后为何这时过来”的疑惑,随即站起去殿门口迎太后。   倒是宁樱早就习惯了,她有喜之后,太后来得特别勤快。   但这次太后不是自己过来的,还带着两位稳婆。   稳婆从民间精挑细选入宫,经验丰富,太后给秦玄穆介绍:“都是接生了上百次的,我是想让她们今日起就住在玉芙宫的侧殿,万一阿樱临盆,可以让她们马上照顾阿樱,不必仓促的赶来。”   这方面的事情太后更了解,秦玄穆笑道:“还是母后考虑得当。”   太后打趣:“那是自然,这生孩子啊,可不是将奏疏搬过来就有用的。”他也是做得出来,批奏疏来这里批,就不能拖后两日再看吗?   秦玄穆轻咳一声:“儿子也是想两不耽误。”   太后扬眉,暗道等孩子生下来,他又要跟宁樱亲热,又要与儿子相处,看他还能这般对自己苛刻不,他早晚得知道,有些时间是要留给自己的。   不然就算拥有江山,也未必有太大的乐趣。   太后去看宁樱:“阿樱,稳婆也在了,你不必担心,到时候一定不要惊慌。宫里什么都有,金太医也会随时候着。”   宁樱点点头:“嫔妾不怕。”   如果说她生孩子都怕的话,民间的妇人更不知如何了。而且这些时日,她能感觉到孩子在肚中一点点长大,健康又活泼,她相信会顺利。   在稳婆住到玉芙宫后的第三日,宁樱终于要生了。   秦玄穆刚下朝就听黄门禀告此事,他急忙去玉芙宫。   太后已经陪在宁樱身边,柔声安慰:“是有些疼的,但忍一忍就过去了,我那会儿生的时候才叫艰难,不像你,你听稳婆说了吧?你这种情况,是很容易的……”说着见到秦玄穆,起身道,“你总算来了,再晚一些,只能在外面等着!”   秦玄穆惊讶:“这么快?”坐到床边看宁樱,“朕去早朝时你还在睡着。”中间只隔了两个时辰。   “快才好,”太后解释,“我见过最快的妇人,一个时辰就生了,多痛快。”   “是吗?”秦玄穆有些欣喜,握住宁樱的手,“阿樱,看来你的身子是比往前好,朕……”他顿一顿,把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朕让太医院的太医都过来,你别怕。”   让她别怕,可在他的眼神里却发现了担心,宁樱心想,可她真的不怕呢,孩子在肚中这么久,她很渴望与他见面。   她很期待他。   与之相比,害怕这种情绪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太后看宁樱额头上开始渗汗,知道要让稳婆接手了,拉着秦玄穆道:“别再打搅阿樱,随我去外面吧。”   宁樱是痛了吧?   在分别的刹那,秦玄穆忽地倾身抱住宁樱,在她耳边道:“你答应朕,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衣袍上是熟悉的清冽香味,宁樱嗅了嗅,仍是如此好闻,还有他低哑的声音,也仍是那么动听,她不由自主伸手搂住他脖子,低声道:“好。”   他又抱了会儿才放开她。   门关上时,看着站在门口的玄色身影,宁樱忽然觉得,她其实也是不舍得秦玄穆的,她不想再也看不见他。   所以,她一定会平安。   …………   太后心里也忐忑,但看儿子像根木桩似的在门口杵着,倒有些好笑,扬声道:“玄儿,你过来坐吧。”   秦玄穆这才挪步。   院中的樱花此时开得灿烂,粉白一片。   太后抬头欣赏道:“这玉芙宫果真适合阿樱呢。”   一朵朵小小的花,清丽又可爱,就像宁樱一样,秦玄穆忍不住嘴角翘了翘。   不过宁樱可能又要搬去景阳宫了,太后心想,生下孩子后,她这傻儿子没准马上就晋封宁樱也难说:“我看,孩子洗三,不如将阿樱的家人都请来热闹热闹。”   秦玄穆不反对:“当然好。”   宁樱肯定会很欢喜。   “到时阿禹也会来恭喜的。”太后想起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他如今很怕你,唯恐你还揪着那件事,下回你与他说说。”当时有胆子来要宁樱,后来连见秦玄穆的胆子都没有,难怪成不了大器。他们贺家的将来也只能指望她的侄儿贺廷扬。   秦玄穆皱眉:“他怎么还未续弦?”   “他不是不想,是实在寻不到合适的。”太后替弟弟辩解。   秦玄穆微恼,难道世上就只有宁樱合适他,别的姑娘一个都不成?心里是想斥骂贺禹一顿,但他已经知错,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确实没必要再计较,秦玄穆道:“儿子见到他,会跟他说的。”   这样两个人就会和好了,太后欣慰。   母子俩说了会儿话,然后突然间就听到殿内传来孩子的啼哭声,秦玄穆怔了怔,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错——好像他跟太后也没说多久的话吧,不至于就生好了。他又仔细听了下,然后立刻起身,奔向门口。   稳婆抱着孩子出来,高声道:“恭喜皇上,太后娘娘,贵妃娘娘顺利生下龙子了!”   听到这句话,候着的太医们都松了口气,贵妃娘娘如今这般得宠,又是怀得长子,若出什么事恐怕他们脑袋难保。   所幸是平安度过了。   秦玄穆把儿子抱在怀里,没有来得及看就走入内殿。   “阿樱!”他坐在床边,看着脸色略有些苍白的女子,心里欢喜极了,“你没有事就好。”   他低头亲她。   吻得很温柔,生怕弄伤她似的。   宁樱嘴角弯了弯,低语:“皇上……可喜欢阿昀?”   秦玄穆才发现还没有看儿子呢,他侧头瞧向自己的臂弯,他跟宁樱的孩子正安静的睡着,小小的,红红的,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   可不知为何却丝毫不觉陌生,心里有种莫名的亲近,还有满满的期待,想要看着他慢慢长大。   “朕很喜欢。”他停一停,目光落在宁樱脸上,“不过朕还是更喜欢你。”   突然而来的甜言蜜语叫宁樱的心一酥,脸发烫,不知怎么接话。   亲亲我我的,太后都不想去打搅。   倒是宁樱发现太后,忙道:“太后娘娘。”   太后这才走上前看孙子:“叫阿昀?名字何时取好的?”   “阿樱怀他时梦到一个梦,朕以此取名。”秦玄穆没说是宁樱取的。   “好,日光鼎盛,这孩子将来也非池中物。”太后心想,宁樱一旦封后,身为长子多数都要被立为太子的,储君自然是身份尊贵。她伸手想碰一下孩子的脸,又缩回来,“罢了,让他睡着,等睡饱了,我可要多抱抱他!”   太后有多喜欢这孩子,宁樱心里清楚,此时甚至有些欣慰,真的是个儿子,没有让太后失望。   “阿樱,你真的不要奶娘?”太后最后一次问,因为一旦喝了宁樱的奶,孩子可能就不会再沾奶娘的了。   宁樱坚定的道:“嫔妾想自己喂养。”   太后看向秦玄穆:“玄儿,你也这般觉得?”   宫里不管是皇后还是妃嫔,生下的孩子都由奶娘来照顾,秦玄穆自小也是,不过他愿意让宁樱自己选择:“阿樱喜欢,就随她吧。”   太后就没再说什么,暗道这儿子以后可能会有后悔的时候,他是不知道小孩子有多缠人的。   “你好生歇着。”她离开时叮嘱张嬷嬷照顾好宁樱。   膳房此时送来了清淡的鱼片粥。   秦玄穆端着喂给宁樱吃。   吹凉了送到她嘴边,宁樱一口一口吃下。   一碗粥很快就见底了。   “要不要睡会儿?”宁樱虽然生得快,可也会疼,也会累,他瞧见她发间都是汗。   宁樱摇摇头:“我想再看会儿阿昀。”   小阿昀仍睡着,十分安静。   “皇上,你看他头发多黑。”   薄薄一层,但真的很黑,如墨一般,秦玄穆道:“像朕。”   这是在炫耀他自己?宁樱轻笑。   秦玄穆盯着孩子又看了看,疑惑道,“他怎么还没有睁眼?”   “肚中太暗了,他不习惯,张嬷嬷说孩子生下来,寻常会在几个时辰内睁眼。”   二人正说着,小阿昀忽地有了动静,小嘴张着似乎在寻找什么,然后哇的一声哭了。   “饿了。”宁樱解释给秦玄穆听,“刚才生下哭了几声就睡了,没有喂奶呢,这会儿肯定是肚子饿。”   要吃奶了!   秦玄穆很新奇,把孩子抱近。   宁樱正要撩开衣摆时,脸忽地一红,手顿住:“皇上不用陪着妾了。”   秦玄穆:“……”   这是要赶他走?   作为亲爹还不能看自己孩子吃奶了?但转念一想明白了,宁樱是出于害羞,他揶揄道:“阿樱,朕不是没见过。”   宁樱的脸更红,可孩子哭得嘹亮,一声一声催促,她只得将他要吃的送上去。   小阿昀立刻安静下来,使足力气吮吸。   从他嘴边传来轻微的咕咚声,秦玄穆低头倾听,感觉声音更清晰,他微微一笑,心想应该很快就会长大的,这么能吃。   等小阿昀吃完后,立刻又睡着了,秦玄穆让红桑抱去小床。   宁樱道:“不用,就睡这儿,万一稍后又饿。张嬷嬷说,小孩子隔阵子就要喝奶的,有时一日要喝上九,十次。”因为要自己带,所以她经常向张嬷嬷询问养孩子的事情。   秦玄穆对此一无所知,依她的话把孩子放在身边。   “你也睡会儿。”他道。   宁樱点点头。   秦玄穆扶她躺下。   许是刚喂过孩子,她身上有种好闻的奶香味,秦玄穆脑中闪过儿子吃奶的场景,莫名的有些口干,待给宁樱盖被子时,发现她胸前中衣微湿,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下,竟觉下腹发热。但宁樱显然不能伺候,秦玄穆抑制住这种冲动:“朕晚上再过来。”   最近已经耽误他不少时间,令他把奏疏都搬地方了,宁樱知道他心系国事,体贴的道:“皇上不必再担心妾,以后不用歇在玉芙宫了。”   “无事。”他却已经习惯。   可孩子半夜会哭着要吃奶,到时定会打搅他休息,宁樱思忖着道:“皇上你看阿昀也睡在这儿,恐怕皇上……皇上还是睡在文德殿吧。”   秦玄穆:“……”   作者:小阿昀:娘有我就够了^_^   秦玄穆:呵,别以为你小朕就不罚你。   小阿昀:T_T 第61章   这是被明确的拒绝了,秦玄穆眉梢微扬, 心想她这张床很宽敞, 不至于容不下三个人吧?再说,就不能把小床安置在近旁, 让儿子睡在小床上?   可这些话没说,因为宁樱忽地打了一个呵欠, 秦玄穆就不忍心训她了。   等宁樱休息后再提,他道:“你先歇着吧。”   秦玄穆一走, 宁樱立刻沉睡过去。   但过得一个多时辰, 孩子的哭声将她吵醒, 她起来喂奶,惊喜的发现儿子的眼睛睁开了, 瞳孔又黑又亮,好像宝石似的, 她轻笑声:“长得像皇上呢。”   “是吗, 我看看……”外面忽地传来太后的声音。   宁樱一怔。   竹苓轻声告知:“太后之前就来了, 说要抱皇子, 听说还在睡便一直等着。”   宁樱哭笑不得。   太后走过来,低头瞧着孙子喝奶:“哎哟, 瞧这孩子多能吃啊,难怪生下来就有六斤重。”坐在床边,“阿樱,你可太能干了,把他养那么好。”之前秦玄穆在, 她是不想打搅二人,现在话才多一些。   “都是亏得太后娘娘,不然嫔妾没那么顺利的。”照她原先的身子还真有点危险。   等孩子喝完奶,宁樱就把他给太后抱。   等了那么久总算是可以抱在怀里,太后喜不自禁:“真希望他能长快点,叫我一声祖母!”伸出手指轻触他的脸,“可听见了?阿昀?啧啧,这小脸儿真俊……以后长大肯定是个美男子。”   如果像秦玄穆的话,必然是了。   宁樱想起在镜湖的初次见面,尚是少年时的他俊美无双,嘴角忍不住一翘。   然而阿昀听不明白太后在说什么,很快又把眼睛闭起来。   太后失笑:“真是吃完就睡,睡起就吃啊。”把孩子归还宁樱,“你得空就睡,养孩子真的不是容易的,辛苦你。”   而后又派了两个嬷嬷过来,跟张嬷嬷一起照顾宁樱跟孩子。   晚上秦玄穆将事情处理完,出现在玉芙宫。   亥时初。   宁樱刚刚喂完孩子,听说秦玄穆来了,因在坐月子也没有起身行礼,只是奇怪的问:“皇上怎么这么晚过来?”不是让他歇在文德殿?   宁樱这么说,他就要听吗?秦玄穆坐在床边看儿子一眼:“朕觉得朕睡在这儿也无妨。”   “……”宁樱颦眉,“阿昀晚上要吃奶呢。”   那有什么,秦玄穆不在意:“吃奶你喂便是。”   “怕惊醒皇上……”   他睡眠没那么浅,秦玄穆目光沉沉的看着宁樱:“朕今日就歇在此地。”   语气忽然变得十分强势,宁樱感觉如果再劝的话,可能秦玄穆会生气,便道:“既然皇上不介意,妾自然欢喜。”   有人陪着她半夜起来喂奶,她介意什么?她是怕影响秦玄穆,可这人非得以为她是嫌弃他,那也罢了。反正明儿是他早起,不像她,她可以睡到日上三竿,除非孩子闹了,可以睡一整日。   宁樱推推秦玄穆:“那皇上去清洗吧。”   秦玄穆心气顺了些。   等回来后,先是又看看儿子,然后就从后抱着宁樱入睡。   坐月子不能洗浴,但宁樱爱干净,还是让宫女给她擦拭过了,此时已经换上新的中衣。秦玄穆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又有些意动,但这几日他不可能要求什么,宁樱毕竟才生完孩子,他早些就自己解决了。   为驱散体内的燥热,他问宁樱:“阿昀今日可睁开眼睛了?”   “申时就睁眼了。”   “像谁?”   “像皇上,眼睛很黑……”   “不一定。”宁樱也是目似点漆,只是宁樱的眼眸更狭长些,清凌凌的,仿佛总含着湖水。如果儿子有这么双眼,应会显得风流俊俏,“眼睛可像你,鼻最好像朕。”宁樱的太小巧了,男儿不合适。   宁樱想,他似乎很喜欢她的眼。   “太后今儿下午又来过,对阿昀爱不释手的,可惜阿昀还小不然妾可以天天抱着他去永安宫。”   有这番心意,也不枉母后对她的照顾。   秦玄穆道:“你在生阿昀的时候,母后说‘洗三’将你家人请来……”   “真的?”宁樱一激动,转过身。   阴暗中,她的明眸仍是水盈盈的,动人心弦,秦玄穆道:“还得要朕同意。”   明摆着是索吻,宁樱已经习惯,搂住他脖子把唇贴上。   只着了中衣,二人相拥几乎没有缝隙,唇舌间她的香甜逸散开来,仿佛是火星顺着下巴,胸膛往下一路燃烧。秦玄穆的呼吸忽地重了些,手指落在她肩上,将宁樱轻轻推开:“够了。”不然他又要忍不住。   宁樱道:“妾谢过皇上。”   秦玄穆用指腹擦了擦唇,见宁樱的唇上也是一片水光,目光又变得幽暗起来:“下回你可以用别的来谢朕……睡吧。”不能再继续说下去了。   宁樱也没想他是何意,只知后日要见到家人,欢喜极了,两只手抱着他胳膊,睡着了都是笑着的。   反倒他难熬,忽地就有点后悔自己意气用事,非得与宁樱同眠。   就在他刚刚睡着时,突然又有一声啼哭响起。   好像惊雷一般。   秦玄穆瞬时就醒了,他盯着儿子黑葡萄似的眼睛,暗道这么小的身子,怎么能发出如此响亮的声音?   张嬷嬷过来点了灯,伺候宁樱喂奶。   阿昀吃饱后再次变得安静。   宁樱瞧着秦玄穆恍惚的样子:“皇上,你看,妾就说阿昀要喝奶……”他非不听。   “无事,现在还早。”秦玄穆不想承认自己睡错地方,躺下去合上眼。   然而过了子时,孩子又哭了。   …………   早上,柏青把秦玄穆叫起的时候,感觉他是一整夜没睡,眼睛下方显出了乌青色,暗道皇上该不是与贵妃娘娘……   应该不至于吧,贵妃娘娘才生完孩子。   那是怎么了?   秦玄穆没吃早膳就去早朝了,下朝之后呵欠连天,脑中突然浮现出太后说的话,他才发现,他不该纵容宁樱不要奶娘。   这么折腾下来,宁樱怎么吃得消?   他立刻去玉芙宫。   谁想宁樱还在睡,他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发现她是侧躺着的,一只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搂着儿子,脸上的笑容比什么都甜。   就算请了奶娘来,她也不肯把孩子交给奶娘带吧?秦玄穆摇摇头,走出去问张嬷嬷:“她这样可能撑住?”   “回皇上,皇子才刚出生,胃口小,所以喝奶次数多,等长大一点就会减少了,到时娘娘晚上不必再起……请皇上放心,奴婢们一定会照顾好娘娘。”   原来不是一直这样,秦玄穆松口气:“那就好。”   他离开了玉芙宫。   晚上没有再来歇着,宁樱想到他昨夜被吵醒的样子,扑哧一笑,点点儿子的鼻子:“瞧,你把你爹给吓跑了!”   …………   洗三日,秦玄穆除了把宁樱的家人请来之外,也给文武百官赐下美酒,让他们一起感受这份喜悦。   贺禹父子俩当然要入宫来恭贺的。   只是贺禹与太后说完话拔脚要走时,却见秦玄穆也到了永安宫。   “皇上。”他忙行大礼。   秦玄穆见他跪下,并没有令之平身。   感觉两道目光重如泰山一般,贺禹额间瞬时被逼出汗,他的头压得更低,几乎要碰触到地面。   “往后你见到朕再跑,朕让你跪一整天。”秦玄穆道。   贺禹:“……”   “可听见了,舅父?”   听到“舅父”两个字,贺禹如释重负,高声道:“皇上的话,臣一定会铭记在心!”   秦玄穆这才令他起身。   贺禹不再逃了,笑眯眯看着秦玄穆:“早知皇上不计较,臣也不会如此,臣难道不想与皇上亲近吗?臣还想跟廷扬看看他的表侄呢。”   “廷扬可以去,你就留在这里吧。”秦玄穆拉住贺廷扬的小手,“走,朕带你去看阿昀。”   贺廷扬十分欢喜:“好,我第一次有表侄呢!”   二人行到殿门口,遇到廖夫人母女俩。   再次看到秦玄穆,廖清妍已经没有任何想法,宁樱生下龙子,地位稳固,她拿什么去争?只会平添烦恼,谁料秦玄穆主动留她说话:“上回细作一事,参与的官员朕都封赏了。你呢,想要什么赏赐?”   廖清妍一怔。   秦玄穆解释:“济宁侯之子说是你帮忙认出的细作。”   原来齐湛不止没有抹去她的功劳,还全都算在她身上了,廖清妍心头一时五味纷杂,半响道:“并不是臣女认出的,臣女只是提供了桃花胡同的消息,找到那处民居的是齐公子……他甚至为此负伤。”   秦玄穆当然知,是他派了太医前去治疗。   “就算只提供消息,也可得赏。”   “不如都给齐公子吧。”廖清妍想一想道,“齐公子原本要参与今年的会试,如今也不知会否受到影响,如果他因伤势错过……皇上能否通融,允许他在家中会试?”到时派官员监察,应该可行。   居然这么关心齐湛,莫非是中意他?那么母后应该会很欣慰的,他沉吟:“朕可以考虑。”   “多谢皇上。”廖清妍暗道,这样她也不欠齐湛了,但愿他能顺利考上,不要再像前世那样又失之交臂。   她行一礼告退。   秦玄穆带着贺廷扬去玉芙宫时,宁家一家也在。   第一次得见天子,江氏极为紧张,拉着儿子随宁步青跪行大礼。   虽然宁步青为官多年,可也从来没有像今日这么近的面对秦玄穆,他声音都有些发颤,而江氏则是浑身僵硬,生怕何处出错,连累宁樱。唯独宁潞胆子大,抬头盯着秦玄穆瞧,暗道,就是这个坏人把姐姐抢到宫里去的!   作者:后面基本是养包子日常拉~   秦玄穆:朕需要抢??   宁潞:哦,那放我姐姐出宫吧。   秦玄穆:…… 第62章   少年生得与宁樱很像,秦玄穆第一眼就注意到了, 命他们起身后, 与宁潞道:“你是阿樱的弟弟吧?过来。”   宁潞生气归生气,礼数还是知晓的, 听令走近。   秦玄穆询问:“年方几何?”   “回皇上,草民年十三。”声音脆生生的。   秦玄穆又问:“那是在国子监念书?”   “在成豫学堂。”   奇怪, 竟不在国子监?大燕有规定,凡国学学子, 一品至九品文武官员子孙弟侄, 年一十二岁以上者充补, 以一百名为额,按照宁潞的条件完全能入国子监, 除非……他问宁步青:“满额了不成?”   宁步青忙道:“回皇上,臣今年去晚了, 不能让犬子入学, 故而仍在成豫学堂。”   印象中, 宁步青性子憨直, 办事规规矩矩,不出彩也不出错, 这样的人照理不应该会耽误儿子的前程吧?秦玄穆问:“你何时去的国子监?”   “初一……”宁步青一时想不起时辰。   为此事,江氏与宁步青闹过不愉快,因觉得宁步青老实,去国子监报名,结果那里一提满额, 他一个字都没多说就回宁家了。江氏让他想法子去通融,他也不肯,故而记得很清楚:“回皇上,是在巳时。”   这么早居然就满额了?秦玄穆眉头一拧。   面前的年轻帝王虽说容貌甚好,却令人畏惧,此番转变脸色后,更有种山雨欲来的阴沉感,江氏心头咚咚打鼓,暗道莫非自己说错了?可这是皇上询问的,她只是如实回答,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吧?   她一时都不敢吸气。   里面传来宁樱的声音:“皇上,怎么说起国子监一事了?”她都听着呢,此时发现一阵沉寂,生怕吓到家人,忙着出声。   秦玄穆抛开这个话题,带着宁潞,贺廷扬往里走去。   两个小少年对看一眼,彼此都有些好奇。   秦玄穆道:“廷扬,这是淑贵妃的亲弟弟,比你大一岁,算是你表哥。”   贺廷扬眨了眨眼睛,小脑袋里满是疑惑,父亲只说他多了一个表侄,可没有说多了一个表哥啊。   宁潞也弄不清楚,忍不住道:“请问皇上,他与姐姐是何关系?”这坏人是胡说的吧,他哪来的这个不认识的表弟?入宫前,父亲母亲提都没提。   秦玄穆一怔。   贺廷扬与宁樱的关系?贺廷扬是他表弟,宁樱是他的妃嫔……忽然之间,他感觉解释不清。   宁樱却是心知肚明了,除非她是秦玄穆的正妻,是皇后,不然宁潞算哪门子的表哥啊?连远房的都算不上,她对宁潞招招手:“阿潞,你刚才还没来得及仔细看阿昀吧?快过来。”   这话算是替他解围了,秦玄穆站在原地,忽地一笑,其实是他自己说错,不知不觉将宁樱当成妻子。事实上,宁樱与正妻也相差无几,只是少个名分,这名分,他当然愿意给。   不过何时给,还得看宁樱。   如果她能再喜欢他一些……   如果她又愿意种兰花了,如果她又愿意给他酿酒,如果,她愿意为他做一些傻事。是的,仔细回想起来,宁樱主动的次数寥寥无几。   说起来,晋封贵妃的事儿,她真的忘了?那哪日封她为后,她不会也不当一回事吧?   正思忖时,耳边传来儿子嘹亮的哭声。   贺廷扬一吓,跑到秦玄穆身边:“表侄的声音好响呢!”   确实如此,秦玄穆想到半夜被惊醒的感觉,心有余悸,可也不能让儿子挨饿,他让贺廷扬与宁潞避开:“等阿昀吃饱了,你们再来看。”   吃饱意味着什么,两个少年还是知道的。不远处的宁步青与江氏也退到了外面。   秦玄穆坐在床边看宁樱,目光先是落在她胸脯,然后又落在眼睛上,发现她下眼睑也有点青,便道:“你就应该听母后的。”   宁樱盯着儿子,嘴角满是慈母的笑:“不,妾就想自己喂……皇上你看,他吃得多香啊,这表示妾的奶可口,换个奶娘可不一定。”   可口?   秦玄穆眉梢一扬:“有多可口?像蜜?”   “没那么甜,是淡淡的甜……妾昨儿尝了一点,味道正好。”满了溢出来,她出于好奇试了试。   一本正经又自豪的解释让他喉结滚动,秦玄穆垂眸看一眼儿子,发现他腮帮子一下一下的鼓动,果真吃得欢快,又抬起头:“就算可口又如何,万一你累倒了呢?张嬷嬷说阿昀以后晚上不会闹,可你真能撑到那时候?”   其实宁樱不觉疲累,她的感觉更多的是新奇:“皇上就让妾养着吧,多有意思。”说实话,在宫里闲着又能做什么?如今有孩子了,她的感觉全然不同。   秦玄穆仍绷着个脸。   宁樱转眸,忽地伸出一只手拉拉秦玄穆的袖子:“皇上,妾总得尝尝哺育孩子的滋味吧?要不第二个孩子让奶娘带……”   第二个?   秦玄穆绷不住了,嘴角忍不住翘起,但嘴巴却在拆她的台:“你确定一定有第二个?”   宁樱:“……”   看她无言以对的样子,秦玄穆弯下腰在耳边道:“想跟朕有第二个……等你熬过这月子。”顺势咬了咬她耳朵。   有种又麻又痒的感觉忽地窜上来,宁樱的脸变得绯红,忙用手捂住。   生怕他又调戏她,宁樱转移话题:“刚才皇上怎么会问起国子监的事?”书里只提过父亲曾被调职,而母亲,弟弟,表哥,全没有提及,她只知道入宫前,弟弟是在成豫学堂念书的。   “你弟弟今年十三,依照国子监的规定,他可以进国子监念书。”   那是京都最高的学府,专为培养俊才而设,汇聚了大燕学识渊博的夫子,比起别的学堂,国子监的学子显然更容易高中。   宁樱道:“妾听说是满额?”   “年初一就满额,朕不太相信,许是被人钻了空子。”秦玄穆还是第一次发现国子监潜藏的问题,“等会朕会派人去查。”   事关弟弟,宁樱心头一动:“会不会是有人冒充官员子弟入学……毕竟有些大儒,哪怕倾尽家财也未必能请到。”   秦玄穆沉吟:“国子监的官员恐怕没那么大的胆子接纳,只是亲戚分远近。”定是利用这个漏洞,什么关系都扯进去,可能一个侍郎就有十来个子孙弟侄,把别的官员的份额全部占用了。   两人正说着,小阿昀吃饱了,睁着眼睛看他们。   黑色的瞳孔好似琉璃,十分明亮,秦玄穆心生欢喜,伸指点点他鼻子问:“阿昀,认识为父吗?”   小阿昀眨了一下眼。   “阿昀。”他又想问别的。   结果就见小阿昀闭上眼,睡了。   秦玄穆:“……”   宁樱噗嗤一笑:“皇上,得一两个月后他才有精神呢。”   好罢,秦玄穆不强求,他也强求不了:“那就等两个月,朕两个月后,还得歇在玉芙宫。”   他是跟此事过不去了,宁樱好笑。   始终是“洗三”日,秦玄穆与宁樱说得会儿话,就将宁家一家请进来,太后这会儿与贺禹,廖夫人母女俩也到了。   众人围在床边看孩子。   廖夫人发现阿昀身上的衣衫很好看,笑着道:“定是贵妃娘娘亲手绣得白鹿吧?很传神。”   太后就与她道:“阿樱也养了一只白鹿,与阿昀身上这只长得一模一样。”   “是吗?”廖夫人惊讶,“就养在玉芙宫?”   廖清妍心想,她是亲眼看到秦玄穆抓了送给宁樱的,当时心里又妒又恨,如今回想起来仍不是滋味——她始终是败给宁樱了。   都怪宁樱与前世不同,明明她那么傻,可这一世却判若两人,廖清妍看向宁樱,真的十分好奇。可要是问宁樱的话,就暴露自己重生的身份了,廖清妍摇摇头,算了,反正她已经认输,何必多想呢?幸好还有太后疼她,等到将来想嫁人,仍是可以挑一个百般疼爱她的夫婿。   廖清妍拉着贺廷扬道:“廷扬,我带你去看白鹿?”   “好啊。”贺廷扬很有兴趣,立刻就跟着去了。   殿内的宁步青与江氏都很拘谨,太后让他们放松,说以后可以常来宫里,还提到“抓周”,让他们到时一定要来。   江氏就想,他们能入宫那是皇上与太后的恩赐,可太后却说得生怕他们不愿来似的,可见太后的性子多么宽厚!江氏看着宁樱,忽地有些感觉,当初培养这女儿并没有错,也许她真的能在这里得到幸福呢。   请得收生姥姥已经准备好洗三的仪式。   张嬷嬷抱着阿昀出去。   众人轮流为婴儿祝吉,替之“添盆”。   小阿昀从头到尾都睡得香喷喷的,一点儿也没有因为被太阳晒到,或是周围的欢笑声惊醒。   太后忍不住笑:“这孩子将来怕是个心大的主。”   仪式过后,宁家人也该离宫。   宁潞恋恋不舍,趴在床头与宁樱道:“抓周是周岁吧,那我要再过一年才能见到姐姐?”   “一年也很快的。”   怎么会快!宁潞想到她离开的三个年头,忍不住眼角红了:“一点也不快,姐姐何时能回家呢?”   这个怕有些难。   “阿潞。”江氏道,“阿樱今儿也累了,你别再缠着他。”   宁潞皱一皱眉,忽地道:“姐姐,我到底怎么才能把你带出宫?”   宁樱:“……”   “阿潞!”江氏一吓,“快走。”揪住儿子的袖子就往外拖,“我不是告诫过你,让你不要胡乱说话?”   “我没有胡说,我只是好奇问问……”宁潞辩解,“我听说有好几个妃嫔都出宫了。”   江氏无言,那种出宫是好事吗?那是放刑。   母子俩往外走,谁料刚绕过屏风就见秦玄穆站在那里,江氏的脸色一变,宁潞也吓了一跳,但随即就想,他没有说错什么,宁樱是他姐姐,凭什么皇上一句话,就能把人给强抢了去?如今连家也不能归,他连问都不能问。   “皇上……”江氏马上准备告辞。   秦玄穆看向宁潞,忽地道:“你过来。”   作者:秦玄穆:谈谈。   宁潞:谈谈就谈谈! 第63章   宁潞依言过去,与秦玄穆走到侧间。   江氏看不到儿子的身影了, 惊得急忙返身回到宁樱身边。   “阿樱, 刚才阿潞说的话似乎被皇上听见了,皇上此时正与阿潞在一起, 会不会……”她一直怕儿子闯祸,他不像别的孩子少年老成, 性子比较憨直,这一点像他父亲, 但却比他父亲莽撞得多。   看母亲的表情像是要大祸临头, 宁樱安抚道:“皇上怎么可能与阿潞计较呢?娘放心吧。”   江氏长叹口气:“我在家中已提醒过他, 他就是不听话,着实令人生气。”   弟弟只是想念她, 又有什么错?错就错在她身上,如果不是为入宫, 她完全可以陪在家人身边, 何至于见一面如此困难?宁樱神色黯然:“娘别怪阿潞了, 他自小就喜欢粘着我, 都是我不好。”   提起此事,又触到江氏的心结, 她擦拭眼角:“不不不,阿樱,怎么也算不到你头上,是为娘非得让你学琴棋书画,若非如此, 也不会……”突然顿住,江氏压低声音,“过去的事就别提了,你只要记得,是为娘对不住你!”   已经当了贵妃娘娘,岂能有悔过之意?江氏道:“今日我瞧见了,太后娘娘与皇上待你很好,你要珍惜才是。”   可刚才那句话把宁樱惊着了,母亲何时对不住她了?难道母亲一直都活在愧疚之中?她急忙把宫女屏退,然后与江氏,宁步青坦诚道:“今日此事得与爹,娘说清楚了,其实当年是女儿自己想入宫。女儿那次同表哥去镜湖游玩时遇到皇上,一见倾心……为配得上他,女儿才会刻苦学琴,学书法,后来渐渐有才名被太后知晓。”   江氏目瞪口呆。   宁步青也很震惊:“阿樱,你怎么不与我们说呢?”   少女心事,岂能轻易吐露?宁樱回想起那时的自己,仍是记忆犹新:“娘,你真不用责怪自己的。”   原是她自愿,江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这么多年,终于第一次释然了——宁樱这也算是求仁得仁吧?她替之高兴,也有点心疼,这傻孩子啊,喜欢谁不好,竟然喜欢皇帝!   而侧间,秦玄穆让宁潞坐下。   “你想把你姐姐带出宫?”   说出去的话他会认,宁潞道:“是,姐姐入宫三年多了,从不曾归家,草民是有此想法。”   秦玄穆嘴角一翘:“你想用什么办法呢?”   他想过许多种办法,可皇宫门口的禁军不止多,且个个武艺高强,光这一点他就知道不能硬闯,是以也很为难。宁潞沉思片刻:“草民无可奈何,所以才会询问姐姐……倒不知皇上可能准许姐姐归家一趟?”   “你知道妃嫔是什么身份吗?”   “草民知,相当于妾!”宁潞用些藏不住的怒气,姐姐原本在家中的话可以正常嫁人,怎么会去当妾呢,“寻常官宦家的妾,如奴,但奴可随时放走,不是吗?皇上可能放姐姐归家?”   瞬间秦玄穆就想到了宁樱曾要的放刑,只是宁樱与他有孩子了,他放她走,恐怕她都不会走,但此事与小孩子说不清楚。   秦玄穆问:“你还没有通过童试吧?”   宁潞一怔,脸孔忽地有些发红:“……是,是还没有。”   家里不止姐姐出色,表哥也是年轻有为,已经做到四品官了,可他十三岁了连秀才都还没有考上。   “这样吧,如果你十五岁之前能通过童试,朕就让你姐姐归家一趟,让她在家里待上三两日,你看如何?”   宁潞做梦都希望姐姐回家,霍地起身:“此话当真?”   “君无戏言。”   “好,草民一定会通过的!”宁潞一下有了奔头,捏紧拳头道,“不用十五岁,今年,不,明年就能考上!”   “朕等你的好消息。”   “不过,就三两日……”宁潞嘀咕,一晃眼就过去了。   秦玄穆扬眉:“你说什么?”   他眸光好像刀锋一样,宁潞突地有点畏惧,倒不是畏惧别的,他怕秦玄穆这个坏蛋突然改变主意,这下姐姐连在家的三两日都没了,忙道:“草民是说,一言为定。”   “行,你出去吧,记得,此事莫要与别人提起。”   他当然不提了,等他考上秀才,要给父亲母亲,还有姐姐一个惊喜,宁潞点点头告退。   秦玄穆瞧着他昂首挺胸的样子,嘴角翘了翘,这样的话,宁家的这个孩子应该会慢慢有出息了吧?   见到儿子安然回来,江氏松了口气,询问二人相谈的内容,宁潞避而不答,江氏没办法,生怕他又有何处做得不得体,忙与宁步青带着他告辞离去。   宁樱也好奇。   等秦玄穆出现时就问他:“皇上与阿潞说了什么?”   秦玄穆道:“他没告诉你吗?”   “没有,鬼鬼祟祟的。”   秦玄穆唔一声:“那朕也不能告诉你。”   宁樱:“……”   ………………   秦玄穆做事向来雷厉风行,第二日就把国子监祭酒伍觉召来,这祭酒是从四品官,乃国子监的主管官。   伍觉来时便带了手册,高声念予秦玄穆听。   与他猜得丝毫无差,像吏部左侍郎何舜之的亲戚就占了十几个名额,又有延安侯,子孙亲戚多达二十余人,他摆摆手让伍觉停下:“京都设国子监不是让几个高官受惠的,而是所有的官员,无论是一品,或是九品,子孙都该入国子监……今日起,弟侄之辈不再算入期内。”又叮嘱伍觉,“你去统算一下,文武百官的子孙共有几名,超多少便添加多少名额。若学堂实在拥挤,可在外旁听。”   伍觉明白了秦玄穆的想法,急忙跪下认罪:“是微臣欠妥,早前不曾发现不当之处,请皇上重罚!”   谁都有疏忽,秦玄穆还是了解伍觉的:“亡羊补牢,你往后多加注意便是。”   伍觉忙道:“臣马上回去统算,整顿,务必在一天之内清算干净。”   自从秦玄穆登基后,国子监是唯一没有收到影响的部门,然而这一次到底是没有逃过去,伍觉看着一干手忙脚乱的小吏,暗自奇怪,皇上是怎么想到国子监的?最近国子监并没有闹出什么事,朝堂也是……难道与昨日皇子的“洗三”日有关?   伍觉心头忽地一动,把司业叫来:“你对宁家可了解?”   “大人,请问是哪个宁家?”   “还有哪个宁家,淑贵妃的娘家!”   “哦,”司业恍然大悟,“卑职只知道宁家老爷是六品主事,宁夫人是富商之女,淑贵妃的表哥前不久刚升任为大理寺左少卿。”   “宁家是否有公子?”   “有。”   “几岁了?”   “这……”司业真不清楚。   伍觉忙道:“快去查。”   后来司业很快来禀告,说宁家公子宁潞今年刚满十三。   源头找到了,伍觉叮嘱司业:“等把多余人等清除之后,赶紧把宁公子请来国子监入学。”   “是!”司业当然不敢耽搁。   等到第二日,宁潞就去国子监念书了。   而此时京都勿论品级,任何官员之子孙,但凡十二岁以上者都有了去国子监的机会,秦玄穆早朝时,收获了一波的“马屁”。另外像吏部左侍郎等人,生怕被秦玄穆训斥,则主动承认错误,秦玄穆并没有怎么追究,罚俸了事。   毕竟当初制定的规矩也存有漏洞,人非圣贤,总归是向着自己家族的。   听说此事,红桑把宁樱未曾做好的中衣拿出来:“娘娘,看皇上对你多上心,宁公子入国子监了呢,娘娘却还没有把谢礼做好。”   说是要亲自动手,结果每一次拿起,儿子就闹着喝奶,拖到现在,宁樱捻捻衣料:“皇上可能都把这事儿忘了吧?”   晋封贵妃已经过去数月,又有了儿子,他难道还会念着什么谢礼?   红桑无言:“娘娘这是打算不送了?”   “非也,我是觉得已经拖久了,反而不必着急,慢工出细活。”   红桑:“……”   说话间,阿昀又哭了,宁樱忙去喂奶。   上回廖清妍将所有功劳都归于齐湛,秦玄穆在会试之前,命人将廖清妍的原话告知齐湛,说允许他在家中参与会试。齐湛一是感念皇恩,一是因廖清妍的关怀,一鼓作气竟考上了进士,随后伤势痊愈,在殿试被秦玄穆点为庶吉士,入了翰林院。   济宁侯老怀安慰,齐府为此大宴宾客。   廖家也被邀请,廖清妍看到齐湛改了命运,也替他高兴,只是在齐府避之与他见面,二人自始至终没有说上一句话。   不知不觉,两个月过去。   秦玄穆晚上来玉芙宫。   小阿昀已经不像以前,吃饱了就睡,他会睁着眼睛四处张望。秦玄穆伸手捏捏他的小脸蛋,感觉他的脸也比之前圆了,虎头虎脑的。   “阿昀,你在看什么?”他低头问,“是不是在看宫灯?”   小阿昀听到声响,回头又看秦玄穆。   眼睛非常漂亮,被他瞧一眼心都软了,秦玄穆忍不住亲了亲脸颊:“阿昀,可是记得为父的声音?”   小阿昀嘴角忽地一咧。   秦玄穆大为惊喜:“阿樱,他是不是在笑?”   还不会发出笑声,但小嘴这几日时常会咧一下,宁樱道:“他见到皇上高兴呢。”   秦玄穆这下更是欢喜了,把儿子抱在怀里逗弄了好一会,直到他睡着。   “抱去侧间吧。”秦玄穆交给张嬷嬷。   “侧间?”宁樱愣住,“他一直是妾带着睡的。”   “现在应该改改了。”   宁樱还想说什么,秦玄穆却捧住她的脸亲了上来。   张嬷嬷急忙带着孩子离开。   与之前的吻不一样,显然这次的很有侵略性,宁樱感觉到衣襟松开,便明白什么意思,脸顿时有点发热。其实她也不是不想的,只是有喜时极为疲累,就算有念头上来,很快也会忘掉,此时隔了许久,她也有些意动。   秦玄穆将她放平在床上,亲着耳朵问:“好了吧?”   声音低哑,像是许久不曾放纵,快要爆发前最后的抑制,宁樱的心跳得更快,一时也不知怎么回答,半响嗯了一声。   确实他忍耐许久,这段时间也没有去临幸别的妃嫔,这一点宁樱还是很满意的。   她也该配合他。   宁樱侧过头,亲在他脖颈。   他怔了一下,而后眸色就深了,手捞住宁樱的腰往身上贴近。刚刚碰触到,她就感觉到炙热,还有坚硬,忽地又有点退缩。也不知会不会疼,到底是那么久没碰了,宁樱将手抵在秦玄穆胸口:“皇上,慢一些。”   他喉头低哼,呼吸更重,但还是顺着宁樱并没有很快。   额头慢慢被逼出汗来。   宁樱深呼着气。   虽然一开始有点不太适应,但后来就好了。   见宁樱不抗拒,他也不再约束自己了,开始变得激烈。   宁樱恍惚中听到他让她抱住,便伸手搂住他后腰。掌心下肌肉很结实,湿漉漉的,她忽地睁开眼,瞧向他。他微闭着眸,脸颊泛着红,呼吸像风一样,一阵阵吹过,脸上的表情近乎沉沦,她不知怎么就有种莫名的愉悦,仿佛是浪潮般席卷上来。   忽然害羞的不敢看,将脸侧过去,可声音却不小心溢出。   秦玄穆越发控制不住,宁樱这两个月瘦下之后,细腰丰臀,无一处不美,他恨不得用一整晚来补偿此前数月的空缺。   也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间,外面传来孩子的啼哭,一声比一声响亮。   秦玄穆浑身一僵,不是说晚上不怎么喝奶了吗,怎么还哭?   这臭小子可真会挑时间啊!   作者:阿昀:哇哇哇,要娘。   秦玄穆:一天到晚霸占你娘,就这一会儿你还要,欠揍!   阿樱:…… 第64章   其实阿昀不是才哭的,起初哭几声的时候, 张嬷嬷想哄住, 毕竟皇上时隔许久才来玉芙宫留宿,她也不想让皇上扫兴, 谁料竟哄不好这孩子。阿昀越哭越响,无奈之下, 她才抱过来。   宁樱担心儿子,很着急, 想要爬起。   秦玄穆按住她:“你也太纵容他了, 哭几声就要抱, 何时能听话?”   男人语气里充斥着不满,宁樱知道他是生气被打搅, 可孩子才两个月懂什么,作为父亲还要与他计较不成?再说, 他刚才也不止两次了吧, 她已经有些酸胀。   “皇上, 阿昀还小, 过阵子就不会闹了。”   秦玄穆不听,手臂撑在她身侧, 声音暗哑的道:“朕要看他到底能哭多久。”   忽地的一阵用力,宁樱忍不住哼了声,手抓住他胳膊,颤声道:“皇上……”他怎么可能忍得下来,阿昀会越哭越响的。   秦玄穆是不想理会, 但被宁樱料到了,那个干扰大到他无法继续,他终于起身穿上衣衫。   宁樱忙道:“张嬷嬷,你进来吧。”   张嬷嬷忐忑不安,走到床前头也不敢抬:“实在是皇子哭得厉害,不然奴婢不会抱来这里,还请皇上,娘娘恕罪。”   “没事,给我吧。”宁樱已经穿戴好。   张嬷嬷把哭着的阿昀抱给宁樱,眼角余光发现秦玄穆正坐在床边,修长的手指在整理中衣,脸上丝毫没有笑容。   张嬷嬷急忙退下。   阿昀在娘亲的怀里找到了安全感,哭声立刻止住。   这哭仿佛是收放自如的,秦玄穆眼睛眯了眯:“给朕抱抱。”   声音微冷,宁樱心头咯噔一声:“皇上该不会要责罚他吧?”手将儿子抱得更紧,“他平日很乖的,只是刚去侧间睡不习惯,不是存心哭闹。”   秦玄穆见她这么护着,过去把儿子夺到自己怀里。   小阿昀吓一跳,眼睛朝秦玄穆看了看。   “知道自己做错了吗?”他问。   小阿昀当然没什么反应,但也没有哭。   秦玄穆手指在他脸颊上碰了碰,摸到许多泪水,忽地又把手掌挪到他小屁股上,似乎要打。   宁樱心提到了嗓子眼,暗道他的力气那么大,真打的话,儿子如何承受得住?正要开口阻止,却见秦玄穆只是用两根手指轻轻捏了捏阿昀的小屁股,脸上一副“臭小子,看你下回还敢不敢”的表情。   宁樱:“……”   玩弄了会儿子的屁股,秦玄穆把他还给宁樱:“这种坏习惯一定要改。”   宁樱道:“是要改,但得慢慢来,白日妾会试着让他在侧间睡。”   秦玄穆唔一声,站起身。   衣袖晃动之下,几朵兰花甚为显眼,那是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用了上好的丝线,即便在夜里也能泛出微光。宁樱心头忽地涌起温柔之意,已经好几次看到他穿着这件中衣了,可惜她动作慢,另外一件一直没有做出来。要不……后日是端午,先给他做个香囊吧?   “皇上,今晚要不要歇在这里?”她挽留。   秦玄穆都要走出去了,闻言停步。   宁樱主动留他,他满心欢喜,但那小子……如果歇在这儿,明日该不会又起不来吧?他不想犯困的连奏疏都看不了。   看出他的顾虑,宁樱道:“他真的不会怎么闹了,我现在喂他吃饱,至多晚上再起一次就行。”她得为儿子扳回一点好感,省得秦玄穆总嫌弃他。   秦玄穆返回床边:“朕信你一回。”   等宁樱喂完奶,二人清洗了歇下。   阿昀睡在最里面,宁樱睡中间,秦玄穆睡外面。   果然晚上就只哭了一次。   早上,秦玄穆起来时,亲了亲儿子的脸算作奖赏,结果就把儿子给弄醒了,哇哇哭着要奶喝,宁樱惺忪着眼起来喂。   大约是还未睡够,她没有丝毫戒备,径直就撩开中衣。   青丝落下,有些许拂在胸前,衬得那团丰润白如凝脂,秦玄穆坐下来,将她把头发撩开:“也不怕阿昀吃到你头发。”   声音在耳边响起,宁樱才发现自己的动作一点儿不矜持,衣衫几乎全都散开,她的脸忽地一红,急忙掩住:“皇上该去早朝了吧?”   “朕是要去了。”但眼睛没挪开。   宁樱感觉他眼神里的炙热:“皇上再不去要晚了。”   “怎么就晚了?你以为朕要做什么?”他调侃。   宁樱咬唇。   他微俯下身亲她。   儿子“咕咚咕咚”的喝奶声不绝于耳。   也许曾幻想过太多次,他一只手搂住宁樱的腰,吻往下挪去。   温热的唇带来些许刺痛,宁樱整个人都微微一缩,然后耳朵就红了,根本无法直视埋头的男人。   他却很泰然,满足了起身擦一擦唇,穿好龙袍去文德殿。   只是坐在龙辇上时,想起刚才那一幕,突然有□□涌出——真不该去做的,不,真不该早朝前去做这件事,他捏了捏眉心。   宁樱又睡了一个半时辰方才起来。   用完早膳后,她破天荒的让竹苓与红桑去找几块深紫色的料子,还有填塞的香草,说要给秦玄穆做香囊。   两个宫女欢天喜地的走出宫。   宁樱抱着儿子去后院看飞琼。   此时的飞琼早已不是那只瘦弱的小鹿,养得高高大大的,体型堪比良驹,而头上也冒出了两只角,只是尚未成型,短短的很可爱。看到宁樱,它发出欢快的叫声,把脑袋在她衣襟上蹭来蹭去。   小阿昀的眼睛还未长好,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只发现有个白色的东西。   宁樱腾出一只手喂草。   “阿昀,这只鹿是你父皇送给我的。”她给儿子介绍,“瞧瞧,漂亮吧?”   正说着,太后驾到。   因为宝贝孙子还小,太后生怕抱来永安宫不宜,便每日亲自过来。   从宁樱手里接过孙子,太后亲亲他的小脸蛋:“何时长大啊,阿昀,祖母就盼着你呢,长大了祖母带你去观龙舟。”   宁樱问太后:“可是明日要去?”   “本是要去的,去年清妍都跟我约好了,说想跟我一起看龙舟,结果这孩子善变,又说不去了,找得借口还挺好。说阿昀年纪小,不能带着出宫,我肯定觉得没意思……还真被她说中,那就等阿昀长大,到时我们一起去,阿樱,你也去。”   说实话她也闷在宫里许久了,对外面颇为向往,要不是因为孩子,可能早就央求秦玄穆带她出去——他之前确实承诺过,说要带她去芳林苑。   宁樱笑着点点头。   回去殿内坐,太后拿着拨浪鼓逗孙儿,闲话家常:“昨夜玄儿歇在你这里了?”   “嗯。”   “倒是难得,”太后捏一捏阿昀的鼻子,“没有吵到你父皇!”   “都是张嬷嬷的功劳,不然光凭嫔妾,恐怕晚上还得起好几回呢。”张嬷嬷是会控制阿昀在白日的休息时间的,省得他晚上精神抖擞的来折腾她,所以昨晚秦玄穆也才能安静休息。   太后就赏了张嬷嬷六匹锦缎。   竹苓与红桑带着料子与香草过来。   太后瞧一眼:“要做香囊?”   宁樱有些害羞:“嗯,给皇上做得。”   太后笑了:“早应该做了。”站起来道,“那我不打搅你,明日就是端午,得早些做好才行啊。”   她把已经睡着的孙儿交给张嬷嬷,这便走了。   宁樱拿银剪裁料,一边思忖在上面绣什么。   端午节到了。   宁樱喂完阿昀,去永安宫给太后请安。   路上遇到惠妃,还有其他一些贵人。   自从宁樱有喜之后,她极为谨慎,几乎是与所有妃嫔都断绝了往来,除了惠妃,但惠妃自己也很知趣,宁樱生下孩子她只送来贺礼,并没有露面,今日是今年的第一次见面。   众人上前行礼。   宁樱与惠妃道:“最近我忙于照顾孩子,与你疏远了,你还好吧?”   “托娘娘的福,一直顺顺当当的。”前不久父亲因占用名额一事被皇上罚俸,她当时就在想,幸好她不曾与宁樱为敌,也不曾被皇上厌恶,不然此事也许会是另外一种结果,惠妃笑容越发温柔,“如果娘娘准许,我也想看看皇子呢。”   “当然可以,你愿意何时来都行。”   二人言笑晏晏,不管是妃嫔还是那些宫女黄门,看在眼里都知道惠妃也不能惹了。   来到永安宫,众妃嫔一起给太后请安。   太后赏了粽子与各色首饰,然后就让宁樱坐在身侧。   秦玄穆过来后,瞧见那些妃嫔,一摆手让她们都退下。   “这样清净些。”他道。   太后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多补偿下别的妃嫔。   “我看明年索性就在外面过吧,带着阿樱,阿昀去看龙舟。”太后与秦玄穆道,“我也许久没去押注了,不知而今哪家的船队最厉害。”   “母后想去的话,儿子自然陪同。”秦玄穆没有异议,看一眼宁樱,“就怕阿昀年纪小,被鼓声吓到。”   太后一怔,感觉自己失策:“哎呀,是我疏忽了,那到明年再说吧。”   她随即命宫女传菜。   “早点吃完,阿樱早点回玉芙宫,省得阿昀挨饿。”   真是时时惦记孙儿,秦玄穆好笑。   用完午膳后,秦玄穆送宁樱回玉芙宫,同时打趣太后:“母后看,阿樱坐朕的龙辇回去,应该不会晚了吧。”   太后就笑了:“是是是,赶紧走!”   宁樱坐上龙辇。   二人一时无话,半响,秦玄穆忽地看了宁樱一眼:“端午节该做什么,你应该知道的。”贵妃的晋封至少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但端午节就在今日,她怎么还能这样?秦玄穆往宁樱身侧挪去,将她逼得靠在车壁上,“真被阿昀弄得一点空隙都没有?”   “嗯?”宁樱眨眨眼,假装不明白,“皇上要妾做什么?”   秦玄穆咬牙,低头狠狠亲她。   想到宁樱将他忽视,什么都不肯做,他的动作越发过分。   宁樱有点透不过气,但更她受不了的是,他的揉捏。   她央求道:“皇上……”   掌心慢慢湿了,是透过她中衣溢出来的,想到曾经尝过的滋味,他忽然有点控制不住。   气息在耳边变得炙热,宁樱感觉到他贴得越来越紧,急忙将香囊拿出来:“这是妾昨日做好的。”   一道紫色落在眼前,他凝目看去,发现香囊上绣了幅苍龙踏云图。龙首高昂,陵厉雄健,足下白云缭绕,将它一身鳞片衬得格外闪亮,秦玄穆手指摩挲了下:“怎么会想到绣此图案?”   “因是挂在腰间的,不若中衣可绣兰花,妾觉得这与皇上更为相配。”宁樱顿一顿道,“在妾心里,皇上就像苍龙一般,无所不能。”   这话将秦玄穆哄得心花怒放,恨不得从龙辇上蹦起。只怕被宁樱看轻,压抑住这种欢喜过头的情绪,淡淡道:“给朕戴上吧。”   宁樱打量他:“皇上不喜欢?”   “没有……”秦玄穆盯着她,“你去年为何不给朕做?”   怎么突然翻旧账了,宁樱心想,去年她可不想理他,只想离他远一点!   她低头给秦玄穆戴上。   手指漂亮的如兰花瓣,秦玄穆看得片刻,突然将她抱至腿上。   裙衫被往上推,窗外微凉的风使得她起了一身栗子,宁樱吓着了,低声道:“皇上……在,在龙辇上呢。”   “嗯,”他声音低哑,“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不止是在龙辇,还是白天,宁樱脸红透了:“皇上,阿昀或许饿了,在等妾回去。”   “朕也饿了,你是先喂朕,还是先喂他?”   宁樱:“……”   她突然发现秦玄穆的脸皮比她想象得还要来得厚!他怎么好意思跟两个月的孩子比?再说,他那是饿吗?   作者:阿昀:爹爹臭不要脸!   秦玄穆:……小孩子懂什么?   宁樱:你就是不要脸!   秦玄穆:…… 第65章   秦玄穆手停在她腰间:“想好没有?”   宁樱按住自己的裙边,不让它再往上卷:“皇上, 阿昀若是饿久了的话, 只怕……”还未说完,他忽地将她往下按去。   情急之下, 宁樱急忙改口:“皇上若实在想……能否让附近的黄门走远些?”   不止黄门,这龙辇前还有车夫呢。   看她十分惊慌的样子, 秦玄穆喉头发出一声低笑。   笑声中有揶揄,宁樱忽然明白过来, 她是被耍弄了, 他哪里是真的要在龙辇上要她, 不过是想听听她选谁。   说到底,就是跟自己的儿子过不去。   宁樱哼一声:“阿昀要是知道皇上这么想……”   秦玄穆扬眉:“等他长大自会明白。”掐一掐宁樱的腰, “这长大自然是指娶妻之后。”他的儿子也会有喜欢的女子,怎么可能不理解?   宁樱:“……”   秦玄穆将宁樱从腿上放下。   刚才一番动作, 裙衫都乱了, 宁樱忙着整理。   秦玄穆看得片刻, 忽地慢条斯理的问:“阿樱, 朕要是让黄门走远些,你真的愿意?”   “……”   这不是被他逼得吗, 谁愿意了?她才不想大白天在龙辇上呢!宁樱被问得面红耳赤,不知如何回答,幸好龙辇在玉芙宫门口停下了。   她松一口气,不等秦玄穆反应便撩开车帘。   宫女们过来迎接。   秦玄穆瞧着她几乎是逃跑的姿势,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等到他下来, 柏青发现他腰间多了一个香囊。   不用说,必是淑贵妃送的,这苍龙绣得威风八面,栩栩如生,皇上一定极为喜欢。如果没猜错的话,也许宫里很快就要有一位正宫娘娘了。   走到殿内,宁樱给儿子喂奶。   小阿昀吃饱后,转头四处的看。   秦玄穆把他抱在怀里,一边问宁樱:“可想去观龙舟?”   “今儿吗?”宁樱摇头,“今儿不行,一来一回用时太久。”   秦玄穆捏捏儿子的脸,扬眉道:“你现在完全离不了他了,以后可别怪朕不带你出去。”   这可不行!   宁樱拉住秦玄穆的衣袖:“阿昀年纪小,妾才离不了的,等他周岁之后就好了……皇上可是答应过妾,带妾去芳林苑的,还说过要教妾骑马。”   这些事倒是记得清楚,怎么别的就忘记了?不过看在香囊的份上,他暂时不与她计较。   “骑马容易,这会儿就能去。”秦玄穆把阿昀交给张嬷嬷,站起身把手伸向宁樱,“去吗?”   宁樱一愣:“妾没有骑射服。”   “之前不就要学的,没做?”   “妾才瘦下来。”虽说比怀着孩子时瘦,但与入宫的样子相比,身材已经大不一样。   秦玄穆的目光在她胸前转了下,收回手,轻声一笑:“是该现在才做。”   宁樱被他看得脸红。   “那今日就算了,”他临走前道,“早些做好。”   宁樱答应一声。   听说淑贵妃要骑射服,尚衣监管事很快派遣绣女来量体裁衣。   不出三日功夫就做出了四件。   晚上,宁樱告知秦玄穆,他就让她穿上,予他欣赏。   宁樱挑一件淡青色,绣着樱花的骑射服。   青色稳重,樱花粉嫩,此刻的宁樱既有柳腰花态,又有清丽出尘的容貌,秦玄穆后来就没让她脱下来。   早上宁樱醒来,发现枕头边的骑射服被弄开了好几道口子——忽然觉得,他说什么骑马,也许目的并不单纯。   他是想着昨晚那事吧?   看着宫女们把骑射服拿走,宁樱的脸忍不住红了,起来时感觉腿根十分酸疼。   下午本来要做一会中衣的,居然趴着就睡着了。   秦玄穆却是神清气爽。   处理完政事去玉芙宫时,已是亥时,见宁樱穿着中衣在床上逗弄儿子。   案几上的宫灯光晕柔和,他站在屏风旁远远瞧着,积攒的一天的情绪突然间全都释放了出来,感觉浑身都变得轻松。   他走过去将儿子抱起。   宁樱本是要睡了,没料到他会出现,忙要行礼。   秦玄穆道:“坐着吧。”   她就仍靠在床头。   他摸摸儿子的脸,淡淡道:“今儿是不打算等朕了?”她身上传来干净的清香味,显然是已经沐浴过。   宁樱心头一跳:“妾以为皇上不来呢。”   “朕不是跟你说过,以后都住在玉芙宫?”他让张嬷嬷把儿子抱走,“此时是不早了,歇着。”   说是歇着,又哪里是真的歇着,宁樱感觉到一股压力从头笼罩下来,不由将手抵在他胸口。   秦玄穆没有再俯身,用一只手肘撑着,侧躺下来问:“难道今儿不便?”是指小日子。   “不是,”宁樱道,“妾是想昨日皇上才……皇上应该多保重身体吧?”   秦玄穆笑出声:“不用,朕习过武,这算不得什么。”   夜夜如此,还算不得什么吗?宁樱忽然就想起太后说的话,顿时觉得自己太傻了,她怎么会以为秦玄穆节制?他忍了一年,能节制才怪呢。可即便如此,也该缓一缓吧,他们又不是难得在一起:“皇上日日都要早朝,总归不好,再者,妾也不曾习过武。”   原来她是受不住。   是不是昨晚上……   宁樱一直都很娇弱,虽说被金太医调理好身子,仍是远远比不上他的。最近也确实太过放纵,秦玄穆将她揽在怀里:“那今日就算了。”   也不是非得如此,他只是因为喜欢宁樱,才愿意这样与她亲昵。   二人在一起说闲话。   宁樱问:“皇上是才看完奏疏吗?”   “下午就看好了,晚上突然想起震天雷,与齐万岳交代了些事情。”   “震天雷?”宁樱好奇,“怎么了?”   “朕在让兵部照着做一批出来。”大燕如此强国,这方面竟不如马暹国,甚至是吕国,他不想落后,一定要兵部钻研出此种制法,结果只说有些眉目,不定年底能成,秦玄穆冷着脸,“实在叫朕失望。”   “他们肯定已经尽力了,可能只是欠缺此类人才,”宁樱想起父亲的办法,建议道,“不若皇上写道圣旨,让了解□□者入兵部任职。无需科举,只要自荐于吏部,或经他人举荐,考核通过后就行,皇上看如何?”   只是提了一下,宁樱居然就能想出对策,秦玄穆极为惊讶。   “其实就跟张嬷嬷擅长按揉一样,术业有专攻。未必精通□□之人也会念书,故而科举虽好,却难免会将一些特殊人才拒之门外。”   真是独到的见解,秦玄穆更喜欢宁樱了。   后来几日,他每日都会抽出一点空教宁樱骑马。   宁樱聪明,学会窍门后,不再要秦玄穆陪同,自己单独练习,等到六月底已经能御马奔驰。   又到七夕节。   秦玄穆来永安宫,见太后忙着吩咐宫女准备过节,就道:“母后不用管玉芙宫的事,朕打算带阿樱出去一趟。”   太后愣住:“去何处?”   “永辉河。”   “放河灯?”七夕节为让牛郎与织女顺利见面,许多年轻人会去永辉河放河灯,让光照到天上。   秦玄穆一笑:“是,也只能带她去近处玩玩,远的地方怕来不及赶回。”上次说不带她出宫,宁樱急得要命,可见她心里仍是想去游玩的,他是为满足她。   “好,那你们去吧,阿昀我会看着的。”太后说话时目光落在秦玄穆的腰间,他天天戴着那只香囊。   要说钟情,只怕这儿子对宁樱的情谊更深一些。   应该很快就要封后了吧?还与她一同出去,往前他怎么肯?   “让阿樱给阿昀喂完再走,这样多耽搁会儿也无事。”   秦玄穆答应。   等天黑之后,他去找宁樱。   听说要出去玩,宁樱愣住了。   “不想去吗?”他欲转身,“那朕让他们不要备车。”   宁樱一把拉住他:“去去去。”   秦玄穆笑了,看看她:“换身衣服。”   “嗯。”宁樱马上就要去,但又顿住了,先给阿昀喂奶,点点他鼻子,“我要跟皇上去放河灯了,等回来再抱你。”   阿昀没有哭闹,还咯咯一笑。   为让这孩子没那么粘自己,惹得秦玄穆不满,宁樱每日都会让阿昀与张嬷嬷,还有太后多待一会儿,所以阿昀与这二人也很相熟,宁樱才能放心离开。   太后果然也来了。   宁樱换好裙衫出来,看到太后行了一礼。   太后笑着道:“既然去了就玩个高兴,在永辉河一定要坐画舫,到时候周围全是河灯,非常漂亮……你不如把‘九霄’也带去,在河上弹一曲给玄儿听。”   确实许久没听宁樱弹琴,但秦玄穆不喜欢她弹给别人听,说道:“也用不着去外面弹吧。”   走过去拉着宁樱告辞:“母后,阿昀就交给你了。”   二人坐上马车。   普通的马车,从宫里出去后很快就与别的车混在一起,谁也不知里面坐着当今天子与贵妃娘娘。   宁樱很兴奋,也很欢喜,主动坐在他腿上在唇边亲了亲。   怕被人发现,她打扮的很简单,头发松松挽了个髻,只插着一只玉簪子,耳朵上垂着两颗小小的珍珠,但秦玄穆却觉得她此刻很勾人——宁樱一主动,她原先清冷的眸中就显出几分娇媚,半靠在怀里,可不是像个妖精?他抚着她洁白的脸颊:“以前可放过河灯?”   “当然放过了,少时是在渝州的洺河放,来京都后,也去过永辉河。”那时是表哥带着去的,她记得普通的河灯都比渝州的贵好几文钱,不过表哥向来大方,挑了最漂亮的买给他们。   秦玄穆心想,到时放河灯许愿,不知宁樱又会许什么。   一早得了令,柏青早就在永辉河边弄来一艘画舫。   宁樱与秦玄穆下车之后,没走几步路就到得河边。   坐在船上时,宁樱瞧着两岸仿佛是星河一般的河灯,转头问秦玄穆:“皇上,我们难道是在画舫上面放吗?”   秦玄穆侧头朝柏青看一眼,柏青立刻把买好的河灯送上来。   有荷花样式的,有月亮样式的,有好几种,宁樱挑了荷花的。只是画舫四周还有画舫,挤在一起未免不便,秦玄穆让船夫往前划一些,找个清净的地方。   宁樱站在船头看这永辉河在七夕节难得的热闹景象。   远处时不时传来欢笑声。   少女们的裙衫飘飘,让她想起少时最美的年华。   如果再回到四年前……   宁樱侧头看一眼身边的男人,他的眸色映着月光,温柔又璀璨,她突然之间不太确定,会不会还后悔入宫了。   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姐姐!”   她寻声看去,只见隔着半丈远的地方,宁潞站在另一艘画舫的船头,对着她拼命扬手。   “阿潞!”   宁潞见姐姐也看到他了,更是欢快,与旁边的江绪道:“表哥,幸好我今日出来许愿呢,竟然遇到姐姐了!”他是许愿能早点考上秀才的,谁料到老天保佑,他笑道,“表哥,你也许久不见姐姐了吧?”   是啊,快四年了。   那个曾让他魂牵梦萦的人,根本不应该再见到,可不知为何,他此时的目光完全没有办法移开。   他的心剧烈的跳动了起来,无法控制。   作者:秦玄穆:不玩了,回宫!   宁樱:…… 第66章   宁樱侧头与秦玄穆说:“皇上,能否让弟弟与表哥过来一聚?”   她当然也发现江绪了, 每逢过节, 表哥都会来他们家,弟弟与他在一起再正常不过。   她眸中满是期待, 但秦玄穆却不想被人打搅,淡淡道:“你不是才见过你弟弟吗?”   “那是在宫里, 妾第一次在宫外遇到弟弟呢,让妾想起以前跟弟弟一起放河灯的事情, 皇上……”   声音拖得很长, 难得同他这么撒娇, 秦玄穆就感觉不太容易拒绝,板着脸道:“等放完河灯便不准停留了。”   “好。”宁樱一口答应。   秦玄穆吩咐:“把画舫靠过去, 让他们上来。”   柏青即刻去告知船夫。   宁潞瞧着搭好了木桥,拉住江绪的袖子:“表哥, 我们快过去。”   “你自己去吧, ”江绪收回目光, “我去, 恐怕不便。”   宁潞不解,这有什么不便的?   他皱起眉:“表哥, 你难道不想与姐姐说说话吗?我好歹已经见过姐姐数次,你一次都没有呢!”扯着江绪往前走,“快点,以后可未必有机会……”也是奇怪,这坏蛋居然会放姐姐出来过七夕节。   宁潞的力气不小, 江绪感觉衣袖都要被他扯断,但他实在不想与宁樱面对面,这会引起太多的回忆。   “阿潞,你不要这样……”他正要劝宁潞,柏青却在对面喊道,“江少卿,宁公子,别再拖延了,木桥不稳,后方还有画舫催促。”他的意思,让二人动作快些,别引得众人注意,让皇上暴露。   江绪没有办法,只好牵着宁潞走上木桥。   等到得船头,柏青马上把木桥撤了,让画舫继续往前。   江绪待要行大礼,秦玄穆拦住他:“不必。”   江绪就让宁潞与他一起作揖。   曾经与她最亲的人,除了江绪外,她都见过,宁樱此时的目光停留在江绪身上,发现四年过去,他一点变化都没有,仍是印象中那个俊朗温润的年轻公子。   “表哥。”她由不得轻轻唤了声。   江绪不敢答应,尽管那是宁樱曾经叫了无数次的称呼。   他颔首作揖道:“下官见过娘娘。”   语气极其的平淡,仿佛只是点头之交。   宁樱怔了一下,有点奇怪。   因江绪从不会如此,他对她向来是包容而温和的。而宁樱也很依赖他,宁潞与她年纪相差颇大,还未出生时,宁家就她一个女儿,江绪常在宁家,就被宁樱当做亲哥哥一般,有什么事都与他说。   难道是许久未见,疏远了?亦或是她当上贵妃,江绪不敢造次?也确实,父亲母亲见到她,也是诸多收敛,很多话都不能说出口。   宁樱就没再强求,只与宁潞说话。   先是问起爹娘,听说甚好,就问宁潞可放河灯。   宁潞道:“已经放过了。”   “……这么快?你很早就来了吗?”   “是,我是打算放完就回去的,但表哥说既然来了,不妨玩一会,我才没有走,也因此才会碰到姐姐。”   宁樱听着却觉不对:“你这么贪玩,竟然只出来放个河灯?”他那次出门不是要玩许久的,根本不想归家。   还不是因为那坏蛋,他承诺过一定要考上秀才,宁潞偷偷瞄秦玄穆一眼,不说话。   秦玄穆了然,嘴角翘了翘。   两个人的神色都很古怪,宁樱就想起上回问秦玄穆与弟弟说了什么,他硬是不答。宁樱忍不住看向江绪:“阿潞真的只是为放河灯?”   “是,他最近很勤奋,回去怕是要挑灯夜读。”江绪去过宁家数次,但宁潞竟然没有一次要与他打双陆棋,后来姑姑也说这孩子转了性子。但今日,宁潞竟又主动要出门放河灯,他也是一头雾水。   宁樱朝秦玄穆看看,一副“你到底把我弟弟怎么了”的表情。   秦玄穆当然不会告知,淡淡道:“不是要放河灯吗,快些。”   宁樱就去拿河灯。   宁潞跟在她旁边,低声问:“姐姐,皇上今日为何会准许你出来?他不是关了你整整四年吗?”   “这怎么叫关?那是宫里的规矩……再说,皇上也不是第一次准许我出来。”宁樱瞧着河灯,轻声一笑,“他待我很好,之前也让我去过行宫。”   是吗,可还不是不让姐姐回家一趟?宁潞暗自嘀咕。   宁樱微蹲下身,把河灯放入水中。   瞧见河灯的样子,宁潞挑眉:“姐姐怎么每次都选荷花的?”回头看向江绪,“表哥,你也记得吧,哪一次放河灯,不管什么样式,姐姐就只选荷花呢。”   江绪:“……”   可他不能不答,因为秦玄穆的目光也落了过来。   “嗯。”他只说了一个字。   怎么都像是刻意避嫌,装得与宁樱不熟,可真的不熟,又岂会每次都与她出来放河灯?除夕还买烟花予她看?   秦玄穆眼眸眯了眯,忽地问江绪:“你也放河灯了吗?”   “臣没有。”   “怎会没有?你应该放河灯许愿,早日觅得贤妻。”   江绪心头一震。   这些年他不是没有动过娶妻的心思,毕竟宁樱已经入宫,不可能再有结果。奈何别的姑娘一出现,他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宁樱的一颦一笑,那是谁也不能取代的。就在刚才,他依然会为宁樱心动——逝去的四年时光,非但没有折损她的容色,反而像是把珠玉再行雕琢,有了更耀眼的光芒。   可这样的宁樱却永远都不会属于他。   只这种心思决不能示人,尤其是示于秦玄穆,他很快调整好情绪,笑着道:“臣也正为此事犯愁,今日承皇上吉言,应该能早些成家。”   秦玄穆深深看他一眼:“若有需要,朕可予你赐婚。”   “多谢皇上。”   而此刻的宁樱已经许过愿了。   秦玄穆瞧着她的身影,暗自揣测她许了什么。   宁樱站起身,又叮嘱宁潞一些话,因秦玄穆只准他待到放完河灯,她让宁潞听父亲母亲的话,不要惹事。   宁潞道:“姐姐,我不是小孩子,我现在在国子监念书,已经学会许多道理。”   “你能进国子监也是因为皇上……”宁樱揉揉他的发顶,“你喜欢念书也好,将来有功名在身,可辅佐皇上。”   他念书是为了姐姐,不是为了秦玄穆!   宁潞眉头拧了拧,不情愿的嗯了一声。   姐弟俩朝秦玄穆走去,宁樱准备与他跟江绪告别时,忽地有一阵琴声从西边传来,将四周喧嚣的欢笑都压住。   宁樱侧耳细听,竟发现是一曲《秋风词》。   此曲极难,她初学时就花费了不少功夫,后来弹得也是勉勉强强,一直到恢复记忆,有前世的天赋才能弹得如此自如。   可这人居然也有这样的本事。   不知是谁?   她翘首相望。   很快就找到了琴声的源头,弹琴之人也在画舫上,坐于船头,一身杏红色的裙衫随夜风飘动,有种出尘之感。   是个女子!   宁樱更惊讶了。   因那琴声悠扬动人,似乎所有的人都为之吸引,一时永辉河上安静极了,只剩下那首《秋风词》。   弹完了,众人纷纷喝彩,甚至开始打听那位姑娘是谁。   宁潞道:“那画舫我刚才见过,就在我们画舫旁边……不过我没看清楚那位姑娘的脸,她戴着帽子,表哥,是吧?”   江绪回道:“好像是。”   他其实根本没注意,来到永辉河时,就想到了以前跟宁樱放河灯的情景。   有一次她许了愿,满脸少女的羞涩,他就知道一定是与秦玄穆有关,当时心里只有刺痛和无尽的落寞。   他怀疑是自己与宁樱太过亲近了,以至于宁樱从来没有把他当外人看。如果他们之间没有表哥表妹的关系,宁樱也许会喜欢上他。   思忖时,听到秦玄穆夸赞道:“难得竟有与你平分秋色的……这《秋风词》你从来没给朕弹过。”   她本来也没给秦玄穆弹过几次,一次是《幽兰》,一次是《风雷引》,都不是她主动想弹的,后来二人亲近了,他每次见到她,也不曾要听琴,都是在……宁樱的脸暮地一红:“妾也没有机会弹。”   怎么会没有机会?她是不想吧?   他有次专门叫她来文德殿弹琴,结果她弹了一曲极其沉闷的,便是为让他看不上她。   想起那些往事,秦玄穆挑眉道:“是没有机会,还是弹不好?”   什么?   宁樱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妾没弹过,皇上怎知?”   “那你下回可试试。”她早该主动弹给他听。   他让她试,她就要试吗?   先是说平分秋色,后来就说她弹不好《秋风词》,岂不是在暗指她比不过那位姑娘?宁樱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不悦,对游船都没什么兴致了。   等宁潞与江绪告辞后,她道:“好像已经出来许久,不如回宫吧,兴许阿昀饿了呢。”   “不再看看?”   宁樱摇摇头:“看够了,妾惦念阿昀。”   难得带她出来,一会儿就要回去,秦玄穆心想,看来得等儿子完全断奶之后,宁樱才会真正的有兴致。   二人随即坐车回宫。   路上,秦玄穆想到江绪,与宁樱道:“江少卿还未娶妻,你看朕要不要赐婚?”   宁樱愣住,暗道秦玄穆什么时候这么闲了,还管江绪的终身大事?她好奇询问:“赐婚的话,皇上要赐谁家的女儿?”   “自然是大家闺秀。”   “京都的大家闺秀数不胜数,皇上了解谁?亦不知表哥喜好,如若赐给表哥,到时夫妻感情不睦,如何是好?”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之前谁又能了解谁?”   “还是让表哥自己选吧,妾不想表哥娶个不合心意的……”   秦玄穆突然就恼火了:“朕只是随口一说,你竟反驳不止!”给江绪赐婚怎么了,他二十四岁,不该成亲吗?需要宁樱替他如此打算?   宁樱:“……”   他哪里是随口说了,他分明是在问她意见的,她也是耐心分析,怎么叫反驳不止?身为皇帝,本就不该随意给人赐婚啊。何况表哥何须赐婚?他如果有喜欢的姑娘,凭他的条件,应该容易相娶吧?   再说,就算娶不到,表哥也不会勉强别人,在宁樱看来,江绪应是豁达之人。   可秦玄穆居然怪她。   不止声音大,表情还很冷。   宁樱不觉自己说错什么,保持沉默。   一路无言。   马车行到文德殿,秦玄穆一声不吭就下车了,轻靴带飞了车上的矮凳,愣是在空中翻滚了下才摔下来,发出“噗通”一声巨响。   宁樱:“……”   柏青惴惴不安的跟在后面,感觉这几日的日子又要难熬了。   作者:秦玄穆:宝宝生气!   宁樱:哼,懒得理你。   柏青:……不要啊,求求你们了! 第67章   首页 古言 现言 纯爱 衍生 完结   分类 排行 全本 半价 免费 APP   书名作者   北京时间:2020-05-11 09:47:35   反馈 ©晋江文学城 纯属虚构 请勿模仿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适度阅读 切勿沉迷 合理安排 享受生活 第68章   毕竟阿昀那么小,怎么会去想秦玄穆呢?他就跟一个小动物似的, 基本还是吃了睡, 睡了吃。   可是,她为什么要去想他?明明是他在胡乱生气, 宁樱道:“阿昀那么小就算想了也不会走路,只能等着皇上过来, 反倒是皇上没有想阿昀呢,还来倒打一耙。”   秦玄穆听了眉梢一挑, 又捏捏儿子的脸:“想朕可以让你娘抱过来, 怎么就要等着?”   “还不是怕打搅皇上?”   他何时怕被她打搅过, 秦玄穆盯着儿子:“你再信口雌黄,信不信朕严惩你!”   宁樱:“……”   “从实招来, 到底有没有想过朕?”   可怜小阿昀怎么会说话,被秦玄穆连番逼问之下, 哼哼两声一副要哭的样子。   宁樱好气又好笑。   若非与他亲近, 着实是看不到秦玄穆这么荒唐的一面。   那些文武百官也想不到他们口中英明的皇帝, 会这么折腾自己几个月大的孩子吧?她上前拉住秦玄穆的袖子:“皇上别再问阿昀了, 妾也不是不想皇上,只是妾不知皇上为何生气, 就算去了文德殿妾也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秦玄穆根本不信。   只要宁樱想讨好,凭她的聪明想不出来吗,她就是不肯,秦玄穆瞄一眼琴桌:“不知该做什么是吗?你再弹一曲。”她刚才弹给儿子听,他非得让她也给自己弹一曲。   这容易, 宁樱走去琴桌前:“皇上想听什么?”   秦玄穆道:“你不是说会弹《秋风词》吗?”   竟然要听这一曲,宁樱心想,以前也没听说他喜欢《秋风词》,怎么就非得它不可了?难道七夕节晚上,那位姑娘弹得实在很合他的心意?这么一想,心里又有几分不舒服。   她不情不愿弹完。   听者有心,秦玄穆马上就感觉出,她并没有真心实意想弹给他听,所以这首曲子是“徒有其表”,她的指法是精妙的,但意境却没有达到。秦玄穆淡淡道:“朕没说错吧,你就是弹不好。”   “皇上所言极是,妾以后会勤加练习的。”宁樱其实心里在说,弹不好,你听了作甚,以后也不要听了。   这回答,秦玄穆又不满意。   殿内气氛一时极冷。   宫女们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   柏青都差点想开口,求宁樱让让皇上。其实这种情况,只要淑贵妃肯撒娇一下,主动做些亲密的事情,皇上还不是顺杆子就下来了?   可宁樱就是没想到这些。   她还在为弹这首曲子生气呢。   就在这时,秦玄穆的手臂忽地一热,感觉儿子的屁股下方似乎有什么流了下来,忙道:“你过来。”   宁樱一愣。   他下巴朝儿子指指:“他是不是……”   宁樱会意,立刻让张嬷嬷给儿子换尿布。   阿昀被抱走时,秦玄穆的衣袖上传来一阵古怪的味道,他的眉心拧成一团。   宁樱没忍住,扑哧一笑,谁让他逼着她弹琴,活该被儿子尿呢。   她居然笑?   秦玄穆一把将她扯入怀里。   袖子搭在她肩头,那股味道迎面扑来。   “皇上……”宁樱忙侧脸。   “还笑吗?”他挑眉。   宁樱解释:“妾也不是故意笑皇上,实在是因皇上第一次遇到此事,但妾已经遇到很多回了。”   那倒也是。   这小子一天到晚喝那么多奶,肯定是经常要尿的,秦玄穆道:“那你应该很习惯才是,又怕什么?”把袖子朝她挨近。   宁樱惊得往一边躲。   看她花容失色的样子,秦玄穆忍不住笑,然后忽然用另外一只手托住她后脑勺,低头亲了上去。   在碰触到柔软的双唇时,顷刻间,所有的不满都烟消云散。   七月底,太后忽然派黄门去请薛惠昭入宫。   薛二夫人极为惊讶,询问黄门因何理由。   黄门笑道:“太后娘娘是想听薛三姑娘弹琴。”   薛二夫人面色就有些复杂。   那日她也不知女儿为何要弹琴,引得整个京都都知她的名声,其实本来以薛家的背景,女儿根本不必如此。   现在好了,让太后也注意到了。   她走入厢房,低声道:“惠昭,你当日实在不该在永辉河弹琴的,你才来京都不久,应该谨慎行事才对,现在太后请你入宫……”   “娘不必担心,宫里的事情娘也知,皇上只宠爱淑贵妃,绝不会对我有意,太后如今也有龙孙,许久没操心皇上的婚事,应只是关心我的琴艺罢。听说淑贵妃的琴艺也很精妙,为此才得太后喜欢。”   分析的头头是道,但世事难料啊,薛二夫人叹气:“真是如此就好了,我可不想你入宫。”   “女儿知,女儿也不想。”   “那你为何……”   “娘,女儿只是弹琴抒发心意罢了。”薛惠昭站起身,“女儿这就去见太后。”   她朝外走去。   薛二夫人跟在后面提醒她注意规矩。   薛惠昭时不时点头。   她今年十六岁,正当议亲之年,薛二夫人带着她入京是想让薛冕替之择一门好亲事。薛冕是兵部尚书,深受皇上重用,与之结交的家族很多,是以此事不难。薛二夫人只是怕另生枝节,万一太后看中女儿,如何是好?   做妃嫔,与一干妃子争宠,委屈女儿,做皇后,那淑贵妃都有儿子了,怕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薛二夫人是百般不愿,但也不能违背太后口谕,眼睁睁瞧着女儿坐上轿子。   永安宫。   太后却是喜滋滋的,贺禹挑三拣四一直没有续弦,这次应会成了。她已经打听过,这薛惠昭不止会弹琴,容貌也挺出色,贺禹以前看上宁樱,不就是因为这两方面吗,如今这个姑娘样样都符合,她今儿亲自见一见,果真如此,就得让秦玄穆赐婚。   “把阿樱请过来。”想着,她让琥珀去玉芙宫。   琥珀应声。   宁樱正在看儿子的嘴,果不其然,阿昀真的长牙齿了,小小的,白白的,好像米粒那么大一点,刚刚冒出个尖,瞧着特别可爱,她就想马上抱去给秦玄穆看看。他看到了,一定也会觉得新奇,恐怕想伸手摸一摸。   脑中幻想出秦玄穆探究儿子牙齿时的表情,她忍不住扑哧一笑。   这时琥珀走入殿内传话:“太后娘娘请娘娘去永安宫。”   此时是申时,宁樱颇为奇怪:“可说何事?”   “太后想让娘娘见一见薛姑娘。”   薛姑娘?   宁樱一时没反应过来,把儿子交给张嬷嬷后才突然想起,这薛姑娘是上回太后说得兵部尚书的三孙女薛惠昭!   太后当时提过会召入宫,没想到真这么做了。   她整一整衣衫,同琥珀去永安宫。   到的时候,薛惠昭已在殿中。   身形如那日在船头看到的一般,极为苗条,宁樱向太后行一礼,坐下后方才能仔细看清她的容貌。   “瑰姿艳逸”再贴切不过,这女子有一双桃花眼,勾魂夺魄。   而薛惠昭也在打量宁樱。   在入京后,但凡提到宫中的妃嫔,宁樱显然是最令人羡慕的,一介六品官之女居然能在短短时间内被升为贵妃,且为皇上生下龙子,在后宫地位尊贵。她当时就想,此女一定是人中龙凤。   果然,闻名不如一见。   薛惠昭向她行礼:“臣女给贵妃娘娘请安。”   举止很是谦逊,太后笑道:“坐下吧,不必拘束,阿樱可是很好相处的……你们都喜欢弹琴,为此我才特意把阿樱请来,想你们切磋切磋。”   言辞间都能听出太后对这淑贵妃的喜欢,薛惠昭道:“臣女早听闻淑贵妃琴艺精妙,臣女真不敢班门弄斧。”   “怎么会是班门弄斧?”太后摆摆手,“你的名声早已经传遍京都,客气话就不要说了,这样吧,你将那首《秋风词》弹予我听听。”   “是。”薛惠昭当然听从。   太后就让琥珀带着她坐去琴桌前。   琴声很快就在永安宫响起。   太后闭目细听,脸上不由自主露出欣赏之色。   等弹完了,她与宁樱道:“难得有这样的姑娘,往后你们可多见见。”太后已经很喜欢薛惠昭,一心想让她成为弟媳。这样的话,等宁樱被封后之后,她与薛惠昭的关系也会变得亲近。   可宁樱怎么会知道太后的想法呢,她也根本不知贺禹曾去秦玄穆面前求娶她,只觉此话极为古怪。   多见见?   言下之意,薛惠昭会经常入宫?   因为太后想多了解下薛惠昭,故而将她留的很晚,一直到秦玄穆来请安。   秦玄穆入殿后,发现有两位女子在。   宁樱自不必说了,另外一位姑娘却不知是谁。   太后介绍:“她是薛冕的孙女,在永辉河弹琴的薛三姑娘。”给儿子认识下也好,总归是要指婚给贺禹的,如果秦玄穆认同,事情就更顺利些。   原来那晚上的姑娘是薛冕的孙女儿,秦玄穆很倚重薛冕,见他有这么一个有才女的孙女也很替他高兴,就对薛惠昭道:“你琴弹得不错。”   “皇上谬赞。”薛惠昭不卑不亢。   毕竟晚了,太后使人将薛惠昭送出去。   虽说薛惠昭那晚的表演令人惊艳,可太后为何会请她入宫?秦玄穆还是颇为疑惑的,他朝薛惠昭的背影瞧了一眼。   他的反应都被宁樱看到了,再加上太后之前说的话,她心里忽然有个念头冒了出来——太后该不会要封薛惠昭为后吧?必然是了,这薛惠昭家世好,有容貌又有才情,宫中后位一直空悬,太后要封后也是人之常情。   至于秦玄穆,他可能也是这么想的,这位薛姑娘的琴艺不就很投他的喜好吗?   宁樱向太后与秦玄穆告辞:“恐怕阿昀该饿了。”   太后忙道:“是了,你快回去。”   宁樱转身就走,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跟秦玄穆说。   秦玄穆:???   这算是对他视而不见吗?   作者:秦玄穆:气死宝宝了!   说完结快的,我还怕后面内容太腻你们吃不消,哈哈哈~   关于放牛郎番外,暂定有两个,一个是男主穿越到女主少女时,在书中世界,一个是在女主的前世世界,两个不同的故事。有更好的想法的,可以说一下,我也能考虑写,哈哈~感谢在2020-05-01 11:17:40~2020-05-02 14:5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雄 10瓶;三天行 5瓶;萝卜包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上回的事还是他自己哄好自己的,结果没过几日, 宁樱又是此种态度, 秦玄穆由不得反省,是不是他太宠着宁樱。   正思忖时, 耳边传来太后的声音:“玄儿,你可看清楚那位薛姑娘了?”   秦玄穆回过神:“母后为何要见她?”   太后笑着道:“当然是因为阿禹了!”   贺禹?   秦玄穆顿悟, 太后是要给贺禹指婚。   “舅父也见过薛姑娘?”他询问。   “不曾,不过我敢保证他一定会喜欢。我先提前与你说一声, 到时定个吉日便赐婚吧。”   若是普通家族的女儿, 他也许不会犹豫, 可薛冕……薛冕乃三朝元老,为国为民, 贡献了自己的一生,从未有任何被人诟病之处, 该当受到尊重。可太后竟然要把他的孙女儿嫁给贺禹, 非是他刻意轻视贺禹, 实在是贺禹自己不争气, 顶着个国公爷的爵位,游手好闲, 膝下还有一个儿子,薛冕会怎么想呢?   他作为皇帝,都开不了口。   “母后,此事恐怕不妥,”他斟酌言辞, “或许薛尚书已经替他孙女儿议亲了。”   “我调查过,这薛姑娘才入京不久,未曾议亲呢。”   “……或是正在商议,未公开于众。”   太后皱起眉头:“既然是在商议,那就是没定下,你一道圣旨不就解决问题了?是你自己说要给阿禹赐婚的。”   秦玄穆轻咳一声:“朕也没说谁都可以赐婚吧?”   原来他不肯,太后就有点恼了:“你为何不同意?阿禹就喜欢这种有才情的女子,薛三姑娘正好合适。”   母后也是……   她就不看看薛姑娘的祖父是谁吗?而贺禹又是什么条件?若是年轻有为的官员,他赐婚的话,薛冕心里必定不会反对,但就算如此,他事先也会与薛冕提一下,看看他的反应。   “母后不必多说,除非是舅父自己打动薛尚书,薛尚书同意此事,不然朕不会插手。”说完,秦玄穆就告辞了。   太后气得要命,秦玄穆不赐婚,她这半天等于是白忙活。   看太后心情不好,姜嬷嬷劝解道:“皇上非是要与娘娘作对……薛尚书当年替皇上解决了不少事情,皇上也难做。”   薛冕一直都是支持秦玄穆的,在他尚是四皇子时,便劝皇上立秦玄穆为太子。   太后冷静下来,长长叹出一口气:“我也是为阿禹,希望他早日续弦,不过你说得对,是我疏忽了。”   “娘娘明白就好。”姜嬷嬷知道太后无论如何都是会以大局为重,心里松了口气。   谁料太后突然又哼了一声:“但这几日我不想见他,他要是来请安,叫他回去!”   生气还是要生气一下的。   姜嬷嬷:“……”   第二日傍晚,秦玄穆来请安,果然太后没有见,姜嬷嬷怕生出误会,悄悄将太后的心思告知。   秦玄穆好笑,很快就让御用监管事潘海送些合适的宝物给太后,并且坚持天天来请安。毕竟赐婚的话是他说得,要论起来,自己也有错。   但其中细节别的宫女黄门不知,只当这母子俩是有矛盾了,消息渐渐传到玉芙宫。   宁樱问:“太后当真不见皇上?”   “是,皇上每每到殿门口就被赶回去了。”   难怪太后这两日也没有来玉芙宫,宁樱完全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但于情于理,她都该去看看太后。   等到太后歇了一个午觉起来,听说宁樱求见。   太后让琥珀领进来。   “嫔妾给太后请安。”宁樱行一礼。   太后询问:“怎么突然来了?”   “嫔妾听说娘娘不见皇上……”宁樱顿一顿,“嫔妾很是担心。”   有些人啊就喜欢说闲话,一点小事也能到处传,太后笑道:“没什么事情,不过是因为薛三姑娘。”   居然是因为薛惠昭?宁樱极为惊讶。   “玄儿之前说与阿禹赐婚,我本是想让他赐给阿禹的,结果他不肯,我为此才生气,但也想明白了,我这弟弟啊是配不上这薛三姑娘。”   太后说得轻描淡写,但在宁樱看来却不一样。   早前她以为太后要封薛惠昭为后,想与秦玄穆商量,谁想竟是为贺禹打算,她完全猜错了,然而,秦玄穆的反应实在是……此前,他可是说要给江绪赐婚的,怎么到这薛惠昭头上,就不肯了,还是太后的意思。   难道,他真的看上薛惠昭,想留给他自己?   念头闪过,宁樱顿时有种烦闷之感。   从永安宫出来,她郁郁不乐。   红桑几个不知宁樱的心思,红桑还开解道:“太后娘娘不都说是小事吗,娘娘就不必放在心里了,太后与皇上肯定很快就会和好的。”   是啊,小事。   她怎么要这么介意呢?宁樱心想,她一早就知道秦玄穆是要有皇后的,起先是廖清妍,现在廖清妍不成,早晚也会有别的女子坐上这个位置。   这薛惠昭样样合适,家世比自己好多了,怎么想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为何要不悦呢?   自从找回记忆时,她就已经是秦玄穆的妃嫔,难道这一点还不够让她清醒的?眼见到了玉芙宫,宁樱走进去抱起阿昀:“走,阿昀,我带你去茉莉花。”   他对外面的世界越来越感兴趣,看到什么新鲜的事情,都会高兴。   宁樱低头亲亲儿子的脸,幸好她有阿昀,不管秦玄穆怎么样,她都不会觉得寂寞。   一连几日,宁樱都没什么反应。   很快就要到中秋了。   想起宁樱那天的举动,秦玄穆就很烦躁。   明明是她不理会自己,难道又要他亲自去一趟?这样一次又一次的,他脸面何在?早晚把宁樱惯得不知天高地厚。   可就算不去看宁樱,也得看儿子吧?   眼见已是夕阳西下,秦玄穆站起身去玉芙宫。   宁樱正弯着腰在查看茉莉花的叶子,上面有些虫子。   天气闷热,要下雷阵雨了,虫子也不□□分,她正要吩咐竹苓去司苑局要些除虫的东西,就听到宫女们请安的声音,抬头一看,原是秦玄穆来了。她放下手中花枝,上前行礼:“皇上怎么也不使人通报一声?”   最近他总是突然出现,让她防不胜防。   秦玄穆淡淡道:“朕愿意怎么进来就怎么进来。”   宁樱:“……”   “阿昀呢?”   “刚刚睡着。”   秦玄穆瞧一眼园子里的茉莉花:“你倒是有雅兴,还亲自打理。”   宁樱道:“也是闲着。”   秦玄穆凉凉看着她:“你闲时就只能做这些吗?”   那要她怎么样?宁樱心想,她难得闲一下,多数时间都在陪着儿子,难道弄一下花草都不行?她拧了拧眉:“妾是看到这花有虫病……”   虫病?   现在兰花的病,她还会亲自去看吗?秦玄穆忽然侧头,竟发现屋檐下都没有兰花的影子了,不知道被宫女搬到了什么地方。   他冷冷道:“司苑局没有人?要你来管?”   宁樱一愣。   怎么每句话他都要挑刺?她不过是照看一下自己种的花,怎么了?是不是他就是看她不顺眼?既然如此,为何要来?宁樱忍住怒气,淡淡道:“皇上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既如此,妾就不管花了。”   言下之意,他是有什么政事不能解决,所以把气撒在她头上。   可他会是这种人?   他的心思,宁樱当真一点都不知吗?   秦玄穆挑眉:“朕看平时是太纵容你了!”是,他就是对宁樱太好了,以至于她一点不把自己当回事,“朕今日就不该来。”   这话好像刺一样,忽地扎入她心口。   宁樱手指紧紧捏住,抬眸看向秦玄穆。   橙红色夕阳的光落在他脸上并没有柔化冷厉的眸色,恍惚间,她仿佛是看到了那个在自己奋不顾身去挡箭,弄到衣衫沾血,而在远处坐着的,表情淡漠的男人。   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她转身走入殿内。   而秦玄穆也没有停留。   仿佛是各奔东西。   宫里的宫女吓坏了,一个个小声商议该做些什么,红桑想去劝宁樱,却被张嬷嬷拦住:“都在气头上,过会儿再说。”   红桑急得要哭:“从来没见皇上与主子这样的。”   天下没有不吵架的夫妻,虽然宁樱是贵妃,但在张嬷嬷看来也是相差无几。有时候,吵架未必是坏事,再说,就算现在去劝,娘娘又能听得进去吗?   红桑只好在外面等着。   但宁樱异常的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晚膳也好好的吃,就是睡得比平时早,喂完阿昀就睡下了。   红桑打定主意,等明早一定要与主子好好说说。   其实皇上已经待主子够好的了,明知主子把舆图扔到仓库也忍了下来,还把主子晋封为贵妃,可主子呢?做好中衣也不送去,真不知道在想什么,换做别的妃嫔,不知多在意皇上呢!   红桑长长叹了口气。   然而宁樱只是表面平静,内心又何尝不生气?   什么太纵容她,分明是嫌弃她了吧,要立那个薛姑娘为后了,才过来挑三拣四!可是,她又不会挡他的道,他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为何非得要来气她?   她哪怕是一生都看不到秦玄穆,也能好好的在玉芙宫待着。   也不知气到何时方才睡下。   而睡下了,又不安宁,做了一整晚的梦。   梦里,她仿佛是回到了刚入宫的时候,心情雀跃,别的贵人总不满嬷嬷管教的太过严厉,她却学得极其认真,不想何处做错让秦玄穆失望。可后来去了翠玉轩,别说伺候他,连人影都看不见。那些贵人想方设法弄到他的行踪,装作偶遇,唯独她傻傻的等待,总以为秦玄穆会发现她好的一面。   可等着等着,等来了他封后。   封后大典何等隆重,宫里众人都去观看,她手里抱着阿昀,被那些贵人们推搡着,不停得往前。   忽然有一道身影站在面前,高声道:“这孩子不是你的,是皇上与皇后的。”劈手就夺了去。   她很着急,叫道:“阿昀,阿昀!”   远处,秦玄穆穿着玄色龙袍走过来,她本要上前让他主持公道,却看到他身边还站着一位女子,瞧不清容貌,却见一身华美的裙衫,是皇后的风范。   他亲昵的揉揉那个女子的发髻,就像以前揉她发丝一样。   心底涌上一阵酸涩,她想逃走,可偏偏脚好像被定住了,不能后退,只能眼睁睁瞧着这一切。   她挣扎得额头上出了汗。   樱唇微微的张合,在喃喃自语,秦玄穆低下头,轻轻撩开她拂在面颊上的青丝,发现她脸颊上湿漉漉的。   之前回到文德殿,他怎么也不能安心,总想起宁樱最后看向他的一眼,似乎眼角有亮闪闪的东西。   他低声在宁樱耳边道:“阿樱。”伸手想要抱起她。   谁料刚刚碰触,就遭到宁樱强烈的反抗。   她好像是梦魇了,不止呢喃着奇怪的话,两只手还拼命的往外推,他要束住她,却被宁樱手指划伤。他停一停,伸手往脖颈摸去,指尖立刻染上红色。   若是别人,他怎么可能忍下这一次又一次的抓伤?秦玄穆瞧着指尖的血,无奈的发现,在内心深处他就是愿意纵容宁樱,哪怕她总惹他生气。   可他就是没有办法真的对她硬下心肠。   秦玄穆拿手帕擦了擦手,再看向宁樱时,发现她又变得安静了,但却有一滴泪从覆盖着的睫毛下溢出来,也不往下滚落,好像秋夜晚上凝结的露珠。   不知怎么,他很想吻她。   他慢慢俯下身,一只手撑在宁樱的身侧,轻轻碰触她的唇,见宁樱没有醒,又撬开她的贝齿往里深入。   宁樱转了个身,含糊呢喃一句。   他听得几个字,猛地想到刚才宁樱说的梦话,脸上的表情变得莫测起来。   过得会儿,他轻轻笑了笑,眼里有种夺目的明亮,然后再次低头亲她,不止是唇,还有耳朵,脖颈……沉醉其中,仿佛想到天荒地老。   可宁樱又不是喝醉酒,终于被他弄醒,睁开眼看到一个两手撑在身侧的男人,险些将她吓死。   秦玄穆慢慢坐直:“醒了?”   原来是他,宁樱声音低哑:“……皇上怎会在此?”   秦玄穆指腹擦了一下唇,淡淡道:“没什么,你继续睡。”然后便起身离开了。   这举动实在奇怪,宁樱想去问问宫女,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溜进来的。结果一坐起,就发现腰带被解了,中衣散开,露出好多处吻痕。   宁樱的脸腾地红了,一下又钻入被中。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才吵完架半夜就来占她便宜,恬不知耻的人!   作者:宁樱:你要不要脸?   秦玄穆:什么是脸?   宁樱:…… 第70章   今夜是竹苓值夜的,眼见秦玄穆出来, 忙低头恭送, 然后就轻手轻脚往里走几步,想看看主子的情况。   借着月光, 她发现宁樱的眼睛是睁着的,正巧也往这边看, 便道:“娘娘,可要奴婢做什么?”   宁樱仍然裹着被子:“皇上来了多久?”   “半柱香的样子。”   居然那么久吗?她怎么一点儿都没察觉?   约是做梦做得太厉害, 有一阵子她好像被什么压住似的, 动弹不得, 宁樱仔细回想,梦里的内容忽然又涌入。   竹苓看她半响没说话, 轻声道:“再过两个时辰就该早朝了,可皇上竟然会来玉芙宫, 想必是担心娘娘, 彻夜难眠。”她是想劝劝宁樱, 皇上都主动来探望了, 也该退一步才好。   秦玄穆到底是彻夜难眠,还是起了色心也难说, 如果是因歉意,他不应该在她醒来之后立刻就走了吧?   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倒是晓得解她衣服。   宁樱道:“你去睡吧。”   竹苓退下。   远处隐隐传来打梆子的声音,是到丑时了。   她侧着身子看向窗外,外面乌漆漆的, 过得会儿,有阵风吹过,雨滴落下来,淅淅沥沥。   她听着,心里有种难言的忧愁。   为什么要做这种梦呢?   梦里看到秦玄穆与皇后站在一处,她没办法挪动,然后秦玄穆发现她走了过来,她便相求把阿昀还给她。谁想秦玄穆竟然说,阿昀是不会给她的,但如果想要孩子,可以再生一个,说着便来抱她,她极为生气,让他去与他的皇后生孩子。   两人拉扯一会儿,突然间四周又变了,竟是在一艘小船上。   四面是海,夜幕星空闪耀。   她靠在他怀里,仿佛刚才是做了一场噩梦。   他低头亲着她,说要带她去吕国玩。她还陷在之前的梦里,便问他怎么不带他的皇后去。   他奇怪,他何时有皇后了。   她说不是薛姑娘吗?   秦玄穆就笑了,然后说,他的皇后只会是她。   宁樱想起这一切,忍不住把被子慢慢拉上,把脸遮了起来——她为什么要做这种梦?难道说,她其实对皇后这个位置……   不,肯定都是因为秦玄穆半夜过来折腾她,才会导致她梦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   秦玄穆回到文德殿自然是不早了,也就没有再睡。   可还有两个时辰才早朝,柏青道:“皇上打个盹也好。”   秦玄穆道:“不必。”他顺便就看了会书。   柏青见状让膳房提早准备早膳,然后将龙袍取来。   用完早膳,柏青给秦玄穆穿衣,然后突然发现在他的脖颈上多了两道血痕,他刚刚要说是不是传太医,想到什么突然又闭了嘴。去玉芙宫前,皇上身上可没有伤,想来是在那里添上的。   该不会是淑贵妃……   柏青嘴角抽了抽,这淑贵妃胆子也太大了,白日顶撞皇上不说,竟然还敢动手。不过奇怪的是,皇上此时的心情似乎还挺愉悦?不止愉悦,晚上没睡好,精神竟也不错。   难道说,二人和好了?   可他在殿外并没听到什么声音。   柏青越想越奇怪。   早朝上有喜事,经宁樱建议,他当时下了圣旨广纳精通□□之人才,后来果真寻到几位,昨日已经把震天雷造出来了。   秦玄穆赏赐了兵部官员,并令他们继续用□□研制兵器,将来好克制他国。   下朝后,他神清气爽的去了永安宫。   太后还在假装生气,秦玄穆就让姜嬷嬷传话,说有要事相商。   太后这才不装了。   喝了一口茶,她看向秦玄穆:“大早上的要商量何事?”   秦玄穆开门见山:“儿子想立后。”   太后一怔。   之前两个人还闹别扭,听说数日未见,她本是要催催宁樱,让她跟秦玄穆解释清楚与她表哥的事情,怎么突然就要立后了?   “是阿樱吗?”   “是。”除了她,还有谁。   太后就笑起来:“我当然不反对,你想立就立吧,立了以后,阿樱肯定也会欢喜,我看她在阿昀面前都不敢自称娘亲。”   秦玄穆唔一声,顿了顿道:“筹备此事,礼部应该要花一阵子时间,还请母后先别告诉阿樱。”   那是要给她惊喜吗,太后理解:“你亲自告诉她自是最好的。”   “多谢母后。”   太后道:“要谢,就多给我生几个孙儿孙女。”   秦玄穆笑道:“是。”   然后回到文德殿,他就把礼部尚书召来,让他即刻准备。   柏青倒也不惊讶,反正他早看出来宁樱是要做皇后的,就是觉得她这皇后当得太容易了——一碗汤,一件中衣,就换来了青云直上。   却说红桑看宁樱起床,想去劝一下,被竹苓叫住:“别去了,皇上来过,娘娘心里有数呢。”   “皇上来过?”红桑惊讶,“什么时候来的?”   竹苓就把看到的事情告知,红桑松了口气,既然皇上都纡尊降贵了,主子肯定没那么傻。   又到一年中秋节。   还是跟去年一样,在玉芙宫办。   太后与贺禹父子俩,廖家一家聚过后早早就来了,抱着孙儿玩,不亦乐乎。   也是阿昀讨人喜欢,现在很少哭闹,见到太后还会把两只小手伸出来,要太后抱抱,太后可是疼在心坎里去了。   “我让琥珀给你们家送了粽子,琥珀说宁老爷宁夫人都很好。”   太后如此体贴,宁樱急忙道谢:“劳烦太后娘娘。”   再过阵子得叫她母后了吧,想到总算有个儿媳妇,太后极为欣慰,对宁樱也笑得格外慈祥:“劳烦什么,应该的,以后可是……”差点把一家子人说出来,她及时住了口,“令尊令堂来过宫里数次了,就跟阿禹,阿蕙清妍他们差不多的。”   这怎么能比?   宁樱心想,贺禹是太后的亲弟弟,廖夫人是太后表姐,那都是亲戚,宁家怎么会差不多?   看出宁樱的疑惑,太后心想,那宁家可是她的亲家啊,等封后了,一定要请入宫好好说说话。岔开话题:“中秋节一过,天气就凉了,你不是学会骑马了吗,下回让玄儿带你去芳林苑。他整日在文德殿不好,你有时间多去打搅打搅他,省得他一心扑在政事上,身子熬不住。”   她怎么敢,宁樱想到上回秦玄穆来挑刺的事儿,仍记得他冰冷的语调。   她是不会再求他带着出去玩的。   等到傍晚,秦玄穆过来玉芙宫。   宁樱上前行礼。   秦玄穆把儿子抱在手里看:“怎么长牙齿了也不告诉朕一声?”   “怕打搅皇上,皇上来玉芙宫总能瞧见……”宁樱当然也不想真的跟秦玄穆闹僵,虽然他最近真的很讨人厌,“皇上不怕妾打搅的话,下回阿昀再长牙齿,妾一定会来告知。”   秦玄穆听着,淡淡看她一眼。   太后招呼他们用膳。   她给宁樱夹了半只螃蟹:“去年你有喜不曾吃,今儿多吃点。”   宁樱道谢。   竹苓给她拆蟹肉。   小阿昀由张嬷嬷抱着,坐在太后旁边。   太后边吃边逗孙儿:“再长几个月就能吃点别的了,这奶虽好,还是不够的……阿昀,你以后有鸡肉,虾肉吃呢。”   小阿昀不知是不是听明白,咯咯一笑,两只手还甩了甩。   “瞧瞧你这儿子,多聪明。”太后看向秦玄穆,他坐在她旁侧,身量高,一转头正好对上脖颈,登时愣了下,“玄儿,你脖子怎么了?”   因过节,他没穿龙袍,圆领的宝蓝色锦袍衣襟没那么高,是以被太后发现,不过这伤经过几日痂已经掉了,只有两道浅红色,秦玄穆道:“儿子不记得了,许是路过哪处被树枝划到。”   会这样吗,太后奇怪,但这伤轻,也就没往心里去。   倒是宁樱出于好奇,也侧头看了一眼。   正好对上秦玄穆的目光,他似乎在说“这伤你应该最清楚”,她马上就想到了那个梦,心虚的别开眼睛。   该不会梦里抓伤他了吧?不过他在梦里太不像话了,立后了还想跟她生孩子,谁愿意呢?再说,他半夜不来,也不会被抓伤,想来想去都是活该。   宁樱低头吃蟹肉。   螃蟹是清蒸的,雪白的肉剥出来极其鲜美,她吃了两只。   膳后,太后带着阿昀去拜月,口里念念有词,宁樱暗道太后定是希望上天保佑阿昀健康长大。   她知道太后的亲生孩子是夭折了的,太后十分伤怀,所以比任何人都紧张这孩子的身体。   “阿樱,你也许个愿吧。”太后拜完了催促宁樱。   宁樱在拜月台前跪下,忽地想起上回七夕节放河灯,因为已经替家人祈福过,就许愿秦玄穆事事如意,毕竟他那日带她出来游玩的。可如今想来,她应该替儿子着想,宁樱虔诚的拜了拜,望儿子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秦玄穆瞧着她起身,说道:“过来陪朕赏月。”   宁樱走过去。   他握住她的手,让她坐在身侧。   鼻尖仍是熟悉的冷香味,若是往前她可能顺势就靠在他怀里了,可不知为何,此番却有种莫名的燥意,想要离远一些。   感觉到她的僵硬,秦玄穆指腹揉着她的手背:“你还在生朕的气?”   “妾不敢。”宁樱就算真生气也不好说出来,“上回是妾不对,请皇上见谅。”   这道歉可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秦玄穆嘴角勾了勾:“朕那次也有错,不过你把朕挠伤,怎么也算两清了吧?”抓起她手指放于伤口,“是你睡着时做的。”   本来宁樱想装作不知,可偏偏被他捅破,只好道:“妾是无意,还请皇上恕罪。”   秦玄穆唔一声:“确实是无意,不过朕很想知,你到底做了什么梦,要这样张牙舞爪的?”   宁樱:“……”   她怎么可能告诉他!   不过都抓伤了,总要给个合理的理由。   宁樱胡说道:“妾好像是在梦里,来到一片林中,然后遇到……一只虎。那虎想吃了妾,妾情急之下……”   “徒手打虎?”他眉梢一扬,她明明说得是“找你的皇后去”。   这么一想,他忍不住就笑了。   微微敛着下颌,胸腔震动着,仿佛是听到了极有意思的话,笑容璀璨又夺目。   黑眸也更亮了,好似星子,饶有兴趣的盯着她,弄得宁樱一阵发虚,垂下眼帘道:“其实,妾也记得不太清楚,或许是虎,或许是狼。”   不管怎么样,宁樱就是要把他说成一只猛兽,秦玄穆笑了会儿停下来,认真道:“……他到底是要怎么吃你?”   宁樱:“……”   有这样残忍的人吗,居然还想听猛兽怎么吃她??   作者:秦玄穆:打虎女侠,你编,继续编。   宁樱:…… 第71章   看宁樱一脸不满的表情,秦玄穆把她手指放在唇边轻咬了下:“是这样吃吗?”   湿热的气息触到指尖, 宁樱的脸不由一热, 下意识缩了缩:“怎么会有这样的虎狼……”他这是在调戏她吧!   “为何没有,连你都能徒手打他。”   宁樱无言以对。   秦玄穆问:“后来怎么样了?”   既然说徒手, 宁樱扬眉道:“自然是被妾打跑了,妾在梦里武功盖世, 那兽非妾对手。”   听起来颇有出气的意思,不知梦里她做了什么, 该不会也是将他抓伤了吧?她就那么生气吗?可秦玄穆并没有丝毫的不满, 反而是有种奇怪的愉悦。   宁樱见他又笑, 忍不住颦眉。   为何他对她的梦这么在意?若是有趣的梦也罢了,偏偏是猛兽要吃她, 他还问来问去的。   不,他还那么高兴。   宁樱忽然感觉秦玄穆极为古怪。   太后此时抱着阿昀过来:“阿樱, 难得良辰美景, 你弹几首曲子给我们听听吧。”她一直都很喜欢听宁樱弹琴, 只是宁樱之前有喜不适, 现在却是无碍了,她就想一饱耳福。   宁樱当然愿意给太后弹。   宫女们把放着“九霄”的琴桌搬出来。   宁樱刚刚坐上去, 耳边传来秦玄穆的声音:“母后,之前我让她弹《秋风词》,她没有弹好,要不要再让她试试?”   宁樱还有弹不好的曲子?太后惊讶。   那边宁樱险些气死,秦玄穆能清楚得看出她神情的变化, 然后就听宁樱建议道:“太后娘娘,此曲恐怕不合适中秋之夜听,太过悲天悯人,显得凄凉,不若嫔妾弹一曲《清夜吟》?”   太后向来是从善如流:“就听你的。”   还是太后好,宁樱调整好坐姿,弹之前突然朝秦玄穆投去一瞥,谁料却发现他又在笑。   诡异的是,这笑容还十分好看,仿佛是从内心散发出的欢愉,他自己都抵挡不住。   宁樱怔住,觉得秦玄穆今日很不对头。   不说之前问梦了,就刚才弹琴一事,他惦念着薛三姑娘弹得曲子,她不想满足,照理秦玄穆应该恼怒吧?怎么还笑?难道说,他是想到薛三姑娘,情不自禁觉得欢喜?   似乎,只有这种可能。   念头一动,宁樱差点没把《清夜吟》弹错。   她十分懊恼,向太后道歉:“嫔妾再弹一遍吧。”去猜他的心思做什么?宁樱暗自告诫自己,秦玄穆始终是皇帝,就算之前对她颇为喜欢,也不代表就永远喜欢她一个了!   没有薛惠昭,也会有别的女子,她不能这样被他影响情绪。   岂料太后并没有怪罪:“你许是累了,再说,之前整整一年也没有练习,也是正常的,以后再弹吧,我看阿昀也要睡了。”她伸手轻轻拍一下孙儿的背,声音放轻,“我抱他去床上。”   宁樱应是。   等太后去殿内,她手指轻轻抚了抚琴弦,并没有发出声音。   秦玄穆坐着看她,姿势也没有变。   月亮的柔光洒下,院中一片静谧。   红桑端着茶水上来,一时犹豫着不敢往前。   一阵风吹过,秦玄穆忽然站起,走到宁樱身边,弯下腰将她横抱了起来。   宁樱僵住。   “去年的中秋节,朕也这样抱过你。”他低头打量宁樱,“那时你睡着了。”   其实,他一抱起她,她就醒了,只是没有睁开眼睛。而且那次廖清妍也在,与秦玄穆一同去了文德殿。仔细回想,她也是不高兴的,但却不愿去细究,将它忽略了过去。   时隔一年,情况何其相同。   宁樱忽然有些说不出的疲惫,垂下眼帘:“被皇上抱着,妾又有些困了。”   “不想赏月了?”   “嗯,反正以后每年都会跟皇上赏月的,也不在这一日。”   秦玄穆眸光动了动:“那就去歇着吧。”   他抱着她去内殿。   太后刚刚出来,见到他们愣了下,然后就笑了。   宁樱的脸微红,挣扎着要下来。   太后可不想打搅这小两口:“不用,我正好也想回永安宫。”说罢便走了出去。   宁樱看着太后的背影,小声道:“皇上刚才为何不松手?”在太后面前,这样也太不懂规矩。   “母后不会怪罪的。”他转了个身。   宁樱看向他走的方向:“怎么是去侧殿?”   “阿昀不是睡着了吗,去侧殿不会吵醒他。”   吵醒?   宁樱的脸更红了。   以往他留宿,睡前张嬷嬷都是把阿昀抱开的,但现在阿昀先睡在那里了,便不太方便……不是,宁樱想着一顿,他怎么还会临幸她?刚才不是要她弹那曲《秋风词》吗?   他也太混蛋了吧,简直是水性杨花,不,朝三暮四!   宁樱气得不行。   脸上表情十分之精彩,秦玄穆一直在留意,嘴角高高扬起,宁樱现在也尝到他尝过的滋味了。   侧殿也有床,时常都会打扫,但秦玄穆还是让宫女们把上面的被褥换成更为干净的。   宁樱仍被抱着,看着宫女们忙碌。   等铺好了,秦玄穆又让她们备水:“要不要先洗一下?”   宁樱:“……”   见她害羞不答,秦玄穆把她抱去洗浴。   处处都抱着,仿佛她不能走似的,宁樱到底忍不住了:“皇上还是把妾放下来吧。”   “朕抱得动。”   他坐在浴桶旁,给宁樱宽衣。   宫女们惊得退开。   宁樱也受不了,睫毛颤个不停:“皇上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好不好的,只看朕是否愿意。”他把她放入浴桶。   宁樱闭起眼睛不想看。   等秦玄穆将她抱回床上的时候,她急忙把自己藏在了被中,感觉所有的力气都在刚才的浴桶中丢失。   他过了会儿回来,身上有淡淡的清香味。   宁樱假装睡着。   谁料秦玄穆俯下身,什么话都不说,吻就在各处落下。颈窝的地方实在太痒,她根本忍不住,把自己缩成一团。他捧起她的脸,吻她唇舌。   温柔极了,若是以前她可能会忍不住回应,但现在做不到,说实话,宁樱还有点害怕,总觉得今晚上的秦玄穆十分古怪,举止诡异,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宁樱下意识的退缩。   感觉到抗拒,秦玄穆离开她的唇,看了宁樱一眼。   宁樱没动。   他忽然道:“阿樱,朕之前不应该让你弹《秋风词》。”   怎么突然道歉了,宁樱眼眸略微睁大。   “让你弹,是因为你从来不主动弹给朕听,但不表示朕喜欢这首曲子,要说喜欢,朕更喜欢《幽兰》,《风雷引》。”   “还有上次,朕说太纵容你,也不该……朕那日见你只照顾茉莉花,却不见兰花,朕心情不悦。”   什么……   竟然是为此他才发脾气?   不过令宁樱更惊讶的是,秦玄穆会主动说起弹曲的事情,他原来并不是因为薛惠昭而要听《秋风词》,是她自己想错了。   看宁樱一脸震惊的样子,秦玄穆嘴角翘了翘。   他现在终于明白宁樱那日为何会对他视而不见了,她是误以为自己喜欢薛惠昭,所以梦里也提到这个名字。   他甚至有点明白,宁樱为什么总不愿意主动亲近。   因为她之前愿意为自己死,付出太多,所以害怕了吧?她不敢再这样做,怕得不到他的真心。她把那些感情都藏了起来,就像那些舆图,被她放在了仓库里,不想再被任何人看见,哪怕是她自己。所以他总是等不到宁樱太多的回应。   其实,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如果他能早一点喜欢上宁樱,宁樱就不会退缩了。   如今,他只能更坦诚些。   秦玄穆握住宁樱的手:“阿樱,朕以后不会再对你乱发脾气,不管发生何事,朕都会与你说清楚,而不是冷落你。”   声音柔柔的,目光也很认真,宁樱的心忍不住快跳起来。   见她不说话,秦玄穆的身子略微前倾,揉了揉她的乌发,语气越发温柔:“朕让所有妃嫔都离开皇宫,往后就剩下你跟朕,好不好?”   听到这句,宁樱更震惊了。   他到底怎么了?又是道歉,还要把妃嫔都送走?他到底有什么阴谋?   不对,他是皇帝,想要什么还需要阴谋吗?直接拿就行……那他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她?   宁樱勉强冷静下来:“皇上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没有骗人?”嗯,不能失去理智,她得确认下真假。   秦玄穆很有耐心:“是,君无戏言。”又道,“过几日朕打算带你去芳林苑狩猎,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去别处玩,比如徐镇的城山,有许多枫树,正合适秋季去。”   “……”   宁樱差点想伸手摸摸他的额头。   过得半响,她低哼一声:“你两次让我弹《秋风词》。”   看来最在意的还是这件事,秦玄穆心里暗乐:“朕是觉得,你真心想弹的话,一定比薛姑娘弹得出彩的多。”   宁樱这下终于没绷住,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秦玄穆见状,又添补一句:“阿樱,在朕心里,你无人能及。”   他怎么突然这么会说话?宁樱感觉身子都麻了,欢喜忍不住满溢出来,差点想主动投入秦玄穆的怀抱,但还是憋住了,假装矜持的样子:“皇上谬赞。”   秦玄穆看出了她的小心思。   但如果只要他事事主动,宁樱就愿意变回从前的话,没有什么事他是不能做的。   秦玄穆伸手把她拉过来,紧紧拥住她。   宁樱被亲得晕头转向的时候,暗想看在他今天这么……嗯,这么殷勤的份上,是得重新种几盆兰花了。   或者,也可以再酿几坛黄柑酒……   一时,侧殿春光旖旎。   作者:^_^ 第72章   太后得知秦玄穆要把其他妃嫔送出宫,极为惊讶, 忍不住劝道:“那些妃嫔的父母会怎么想, 你让他们的面子往何处搁?”   “那在宫中受冷待,就有面子吗?”   太后噎住。   宫里上千号人, 有消息都瞒不住外面,确实, 现在谁不知只有宁樱受宠呢,别的妃嫔只是摆设。   秦玄穆道:“留在宫里也是耽误她们, 放出去总有一条活路。”起先太后选妃他就不同意, 而今喜欢上宁樱之后, 更觉那些妃嫔碍眼,还不如让宁樱安安心心做她的皇后呢, 内宫也少了纷争,“对阿昀, 甚至是我将来的子女也有益处。”   人心难测, 剩下的这些妃嫔还算安分, 但以后却是难说。   太后一怔。   这一条, 真难以反驳,且也是她最为在乎的, 之前杨昭仪不就是想害死她的孙儿吗?太后斟酌言辞:“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没什么可劝的,不过,此事得由我来操办,当初是我选她们入宫, 怎么也得给个交代。”   秦玄穆很是感激:“儿子给母后添麻烦了。”   太后轻叹声:“这麻烦也是我自己找来的。”   “不,”秦玄穆道,“如果没有母后当初的决定,儿子也不会遇到阿樱。”怎么看,太后都是月老。   太后怔了一下,而后就笑了:“可见我还是做了一桩好事的!”   岂止是一桩,后来太后的撮合也很重要,比如让他在永安宫看到宁樱弹琴,比如告诉他,宁樱的手伤了……   秦玄穆此刻真的很感谢太后的“多事”。   既然已经决定,拖久便不好了,太后很快下一道懿旨,称赞各位妃嫔贤良方正,但形势使然不宜再留于宫中云云,重赏番以作补偿令戴鹏使人一个个送回,最后明着告知,不是责罚,不必离开京都。   旨意下达后,各官员都心知肚明。   三年前,太后选妃就非皇上所愿,姑娘们入宫后,也就宁家的女儿得了宠,别的毫无进展,如今皇上更没耐心包容那些妃嫔,一律送出宫,眼不见为净。清廉的官员们喜出意外,因秦玄穆不似先帝荒淫,这样的话,大燕的将来必定会越来越兴盛。   至于有不同意见的官员,却也不敢因此事发声。   在先帝当政时,就为那个坏毛病弄得大燕风雨飘摇,数次陷入战乱,若是站出来反对秦玄穆此举,恐怕要被那些清官的唾沫星子给淹了,当然,秦玄穆的手段他们也领教过,故而朝堂一片祥和。   惠妃临出宫时与宁樱见了一面。   她抱了抱小皇子,心里五味纷杂,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的轻松。   毕竟不是她一人被送出宫,那便不存在对不住娘家,没有为娘家争得荣光一说,再者,她也已经尽力,实在是与秦玄穆无缘无份,不似宁樱……如今整个大燕,最让女子羡慕的应该就是宁樱了。   作为皇帝,竟然愿意为她放弃后宫,何等罕见?   “阿樱……请允许我这么叫娘娘,以后肯定不会有这种机会了,”惠妃笑着道,“我会永远记得与你打双陆的日子。”   那天她们过得很开心。   玩了几个时辰的双陆,后来还一起喝酒,相谈甚欢。   宁樱回想起来,也是思绪万千。   “如果你愿意,我也想称呼你一声卿秋姐姐。”宁樱拉着她的手,“希望你能一切如意……”说着压低声音,“如若觅得良人,可入宫见我。”   惠妃心头一震,半响,缓缓笑了起来,眸中含光:“多谢你,阿樱。”   “不必客气。”书里,惠妃对她颇为照顾,如果可以,她也希望惠妃能得到幸福,当然,到时肯定要去求秦玄穆的。   惠妃低头揉了揉阿昀软软的头发,将他还给宁樱,诚挚的道:“阿樱,望你与皇上白头偕老。”   宁樱收下这个祝福,目送惠妃离开。   听说宫里的妃嫔都被送回家了,江氏极其兴奋,拉着丈夫道:“哎呀,我们阿樱真有福气,没想到皇上能宠她宠到这种地步!宫里现在只剩下她,以后也不怕有谁暗地里动手脚。”在江氏看来,自家女儿很是单纯,绝非那些坏心妃嫔的对手,所以皇上此举深得她心。   看妻子如此欢喜,宁步青也笑起来:“以后你不用再担心阿樱了。”   出来吃饭的宁潞听见父母的对话,极为生气:“爹爹,娘,那又如何?姐姐还是妃嫔,也不能经常出宫,你们高兴什么?”他难以理解他们脸上的表情,“你们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宁步青愣了一下。   江氏却皱眉训斥:“浑说什么!皇上如此待阿樱,我们自然应该高兴……阿潞,你在国子监念书,也是因皇上的恩典,你在外面绝不可说出这种话!”   宁潞梗着脖子:“我当然不会说,那天七夕遇到姐姐与皇上,我也没有提,”他沉着脸,“我是没想到娘与爹爹还会感激皇上,明明是因他,还有那个太后,姐姐才会入宫的。”   不然他怎么会与姐姐分开这么多年?   儿子的表情十分愤慨,江氏盯着他看了看,朝丈夫道:“你去把官服换了,我与阿潞好好说清楚。”   宁步青知道妻子的意思,点点头,又说了儿子一句:“不许对你娘大呼小叫的。”   宁潞低下头:“儿子非故意。”他是没忍住。   江氏把宁潞带到里屋,认真的道:“阿潞,为娘原先也为阿樱入宫而伤心,但后来阿樱告诉我一件事,为娘就只替她高兴了。”   他怎么没听姐姐说过什么,宁潞好奇:“何事?”   “阿樱有一次与你,还有阿绪去镜湖游玩,你可记得?”   宁潞点点头,那日表哥还钓鱼给他们吃。   “阿樱那日见到皇上了,心仪他,为此才想入宫……”江氏看着儿子,“心仪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吧?”   心仪?   姐姐竟然因为心仪皇上,而抛弃他,宁潞大怒:“姐姐喜欢他哪一点?我不信!”   “皇上文武双全不说,生得又好似谪仙,所以也非皇上与太后逼着阿樱入宫,是阿樱自愿的,你以后别再伤心难过了,看皇上的态度,我们要见阿樱也不难……”谁料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宁潞阴着脸跑了出去,随之传来门被关上的一声巨响。   江氏张大了嘴:……这孩子,怎么听不进话呢?   这日之后,宫内变得极为安静。   再没有什么妃嫔带着宫女在御花园,或是澄瑞亭附近散步,也没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消息,渐渐所有人的心里,就只盼望着一件事——等着宁樱封后。   虽然都没有明着说出来,但宁樱也猜得到他们的想法,甚至于,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秦玄穆都能为她做出这些事了,怎么可能不封后呢?他难道还想让别的女子当皇后?   这不可能。   不过,他会何时封她呢?   宁樱半蹲着,亲手把兰花种入花盆,暗自揣测,有可能是这月的月中,或者是这个月的月底,不知道哪一日是吉日?   但她不好意思问宫女吉日的事情,不然立刻就会被发现的。   红桑笑盈盈道:“皇上再来的话,不知得多高兴呢。”   那是当然,宁樱嘴角翘了翘,他居然看到茉莉花还会不悦,可见有多小气,其实那些兰花是刚换盆,不易晒光,被搬到了阴凉之处。   这回她一下种了十盆,他应该满足了吧?   宁樱擦掉手上的泥,站起身。   两个宫女急忙上前,捧着水盆给她洗手。   水波微漾,显出自己的倒影,笑容明媚,看起来就很开心,她忽地与红桑道:“你把那件中衣找出来。”   主子终于要送中衣了,红桑极为欣喜。   宁樱用过午膳,把阿昀喂饱,然后打扮一番便去往文德殿。   柏青笑眯眯的行一礼道:“给娘娘请安,娘娘稍候。”飞快得跑去禀告。   宁樱稍微整理了一下被风吹过的头发,这动作叫红桑暗暗偷笑,以前主子可不管什么样子呢,就想着早些出来,现在到底不一样了。   听到秦玄穆有请,宁樱从红桑手里拿过中衣,轻快的走入殿内。一直走到御桌旁才停下来,微微福一福身道:“妾见过皇上。”   声音娇软,叫秦玄穆心情大好,他忍不住站起走到她身边:“你带了什么东西?”   他的目光被它吸引住。   “给皇上做得中衣。”宁樱将外面包着的锦缎打开,“妾自己做得,没有让绣娘动手。”   听着就有炫耀的意思,秦玄穆将中衣拿在手中,眼角眉梢都是喜意:“绣娘绣得花原本也没你的好,没见朕总穿那件呢?”   宁樱心里一甜:“妾下次再多做几件。”   “嗯,是不能比阿昀的少。”   这是又在吃味了吗,宁樱差点笑出声。   秦玄穆微低下头在她唇角亲了亲:“怎么选在此时过来?”   “妾觉得午时,皇上应会休息会儿。”宁樱说着看一眼桌上的奏疏,“皇上还没有看完吧?”   “是,寻常都要看到傍晚。”   真是没有什么空闲,难怪太后让她多去打搅,可去多了,实在怕耽误秦玄穆的政事,在宁樱心里,秦玄穆一直是个值得尊敬的好皇帝。   她询问:“皇上可曾用午膳?”   “不曾。”   宁樱颦眉:“这么晚还未吃,太后知道一定又要心疼了。”   秦玄穆捏捏她的脸:“你心不心疼?”   宁樱的脸微热:“嗯,妾也担心,上回皇上不是还病了吗?皇上不能这般任性。”   “唔,本来是要吃了,但恰好你过来,就没那么想吃饭了……”说着吻住她的唇。   这话说得,好像把她当饭菜一样,宁樱本想让秦玄穆乖乖的快些用膳,结果被他亲着亲着,忍不住就搂上了脖子。   黄门们都是识趣的,马上便退下关上殿门。   鼻尖全是宁樱身上的馨香味,指尖探入衣摆,触到滑腻而又不失韧性的腰,他就有些冲动,亲着宁樱的耳廓,声音低哑,带着诱惑:“阿樱,你记不记得上次在这里……想不想?”   什么?   宁樱愣了下,等领会过来之后脸刷的红了。   他是说那日她为见家人,投怀送抱,后来他把她压在御桌上的事。   宁樱差点想掐秦玄穆:“皇上怎么一天到晚……”大中午的在想什么呢,那天好歹也是傍晚。   秦玄穆用鼻尖蹭蹭她的脸:“朕只有见到你才会……”他自己也控制不住,尤其是宁樱表现主动的时候,“刚才不是说心疼朕吗?”   宁樱咬唇:“这好像没什么关系。”   “一样的,”秦玄穆将她抱起放在御桌上,贴近了道,“都是饿。”   一副要她喂饱的样子。   宁樱心想,她只是来送中衣的。   “皇上还是先吃午膳吧。”耽误下来,又不知又要延后多久。   他没再说话,只是两只圈着她的腰,一下一下得啄着她的唇。   眼眸深黑,喉结微微的滚动,嘴角的笑浅浅的,却透露出对她满满的欲望,宁樱不知怎么的,也有些口干舌燥了,感觉心跳得乱七八糟。   发现宁樱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他伸手将她裙摆往上推。   左脚的绣花鞋忽然落了下来,露出她小巧的脚。   秦玄穆弯腰握住了脚踝,正待要调戏一句,却听到殿外传来吏部尚书的声音——他的声音一向洪亮,即便已经收敛,也隐约有“皇上,不是召见,现在”等字眼。   他僵住。   宁樱一来,他竟然忘了之前召见陶大人的事情。   果真是色令智昏……   宁樱也听见了,瞬时清醒,暗道差点被秦玄穆勾引了!他也真是的,不看看时辰,这下好了吧,险些被臣子抓到白日宣淫。   她忍不住轻笑了声,从御桌跳下来,捡起自己的绣花鞋:“妾去里面躲一躲。”   飞快得跑了进去。   她似乎还幸灾乐祸的笑?秦玄穆看着宁樱的背影,扬眉道:“稍候朕还是有时间的。”   宁樱差点绊一跤:“……”   作者:秦玄穆:朕还有很多很多很多时间。   宁樱:告辞! 第73章   走入里间后,很快就听到那位官员的声音。   宁樱根据他说得内容, 辨别出是有关吏部的事宜, 倒是忽然想起自己的父亲。在书里,父亲是明年被调任到柳州的, 不知情况变了之后,可还会一样?内心里, 她希望父亲不要再被调走,不然要见一面又变得困难了。   宁樱听得片刻, 发现轮到秦玄穆说话时, 声音显得模糊不清, 完全不如那位官员的嗓门大,便悄悄后退, 走去书架前消磨时间。   看起来,他们一时半刻不会完。   但宁樱找来找去, 居然没有寻到合适的书。   架子上几排的书, 多是《百战奇法》, 《群书治要》, 《兵迹》,《汉书》, 《论衡》等类别的书,剩下的要么就是《河防通议》,要么是各种舆图,或是关于别国的介绍,宁樱心想, 难怪处理政事如此得心应手呢。   不过她始终对权术无甚兴趣,也不用治国,看书多为兴趣,像是琴谱,棋谱,或是诗词,甚至是各种有意思的话本,看了心情愉悦。   宁樱放弃再找,转身走到东窗的榻上坐下。   就在这时,她瞄到面前的案几上也有一本书,便随手拿起。翻开第一页的时候怔住了,这竟然是一本双陆棋的棋谱。   想起秦玄穆后来与她玩双陆,有种棋逢对手之感,宁樱的嘴角翘了起来——百忙之中,还有空看这个,可见他的在意。   心里甜滋滋的,宁樱决定就看这一本。   秦玄穆与吏部尚书商议好事情后,已经过了半个时辰,柏青来提醒:“皇上该吃午膳了。”   “传吧。”他说完起身,往里间走去。   宁樱歪在榻上已经睡着。   透过兰花叶,些许碎光落在她脸上,显得五官越发柔美,他走过去,半蹲下欣赏,然后将旁边的薄毯给她盖上。   宁樱手里还抓着书,秦玄穆瞥一眼发现是什么,由不得皱眉,暗道疏忽了,竟被宁樱发现。他顺势把棋谱也拿走,随后转身去用膳。   饱足后,把紧要的事情处理好,秦玄穆这才回去里间。   宁樱换了一个姿势,嘴角微扬有种勾人的甜美,他俯下身亲她。宁樱慢慢就醒了,睁开眼发现半卧在秦玄穆怀中。   “那位官员已经走了?”她还有些迷糊。   “嗯,”他揉揉她的发髻,“怎么睡着了?”   宁樱道:“之前种了十盆兰花。”许是为此疲累。   往后去玉芙宫不用单单见茉莉花的繁盛,秦玄穆眸光闪动,重重亲了她一下:“也不必亲自动手,叫吕德初种就行,你平日多照顾……你不是很有心得吗?”不止看过《周氏兰谱》,还总结过许多经验。   她往前是傻,但秦玄穆现在也好不到哪儿去,他还不是偷偷看棋谱?宁樱正要揶揄,结果却发现手边空了,她惊讶道:“刚才妾看得的那本棋谱呢?”   “什么棋谱。”秦玄穆装不知。   肯定被他藏起来了,宁樱哼道:“皇上是心虚不成?”   秦玄穆的脸忽地有些发烫。   他这是第一次为个女子去专门练习打双陆,不过他为宁樱本就破了不少规矩,想想也不算什么,坦然道:“朕没什么好心虚的,朕是常看,因为你喜欢。”他精通双陆的话,一来可以陪宁樱一起玩,二来,赢了宁樱,会让宁樱更爱慕他。   宁樱本是要笑话秦玄穆,谁想他借此说起情话,她的脸就红了。   他如今不吝啬多说,指腹轻触她脸颊:“阿樱,你喜欢的东西,朕都愿意去了解。”   宁樱的睫毛扑闪了下:“……那皇上可会去学弹琴?”   “朕幼时还真学过,像《春晓》朕就会弹。”   宁樱眼睛一亮:“那妾能听吗?”   “嗯……不过不是现在。”他直勾勾盯着她,“朕没有再召见官员了。”所以此时绝不会有人来打搅。   被他用这种目光看着,宁樱有点受不住,撇开眼:“皇上午膳吃了吗?”   “刚吃过。”   “才吃过,会不会不好。”   他挑眉:“怎么不好?”   “……”   他会意,低笑一声:“怕太激烈?”   宁樱咬唇,也只有他说得出口。   “既然这么体恤朕,那你……”他把宁樱抱在腿上,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一个字。   宁樱的耳朵瞬间红了。   窗外的太阳渐渐往西移去。   东边案几上的兰花已经照不到光,里间没有午时那么热了,窗外吹来的风碰到肌肤有隐隐的凉意。   秦玄穆垂眸看一眼宁樱,弯腰用帕子给她擦去额上的汗水。本想抱她去清洗,后来还是没打搅,给她盖上被子。   柏青等了许久才听到秦玄穆说备水,急忙吩咐小黄们。   但等在殿外的宫女却没有让进。   秦玄穆的意思,让宁樱多睡会儿。   柏青就想,淑贵妃娘娘是受累了,自从皇上宠幸淑贵妃之后,第一次时间这么长,久到他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是不是皇上已经出声吩咐,他自己没听到,导致问了身边的黄门好几次。   秦玄穆清洗过后,让柏青去取一样东西。   柏青怔住,不明白秦玄穆什么意思。   看柏青有点傻眼,秦玄穆嘴角翘了翘,宁樱今日送他中衣,还种了兰花,他该有个回礼……想到刚才宁樱在身下娇吟,轻唤他的柔媚模样,他觉得送什么都不过分——本来他也打算要这样做的,只是更提早些。   “去取吧。”   柏青心想,这不合规矩啊,但脚底像抹油一样飞快的跑去礼部。   秦玄穆拿了几本奏疏去里间看,就坐在床边。   是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宁樱睡得好像死过去一样,然而这几个月带着阿昀,时不时要喂奶,就算如此,她到时仍自己就醒了。   只不过,还是有点昏沉。   看她迷迷糊糊的,甚为可爱,秦玄穆俯下身在她额头亲了亲:“怎么就醒了?是朕吵醒你的?”   他动作很轻,照理宁樱是不受影响的。   耳边男子的声音低沉悦耳,但却叫宁樱下意识一缩——他刚才就是用这个声音哄着她,来了一次又一次的。   她真的没想到他的体力那么好!   什么怕太激烈,让她动之类的话也是骗人的,一开始她是听从了,但后来他还不是将她压在榻上横冲直撞。好一会儿,她以为完了,谁想到他又把她抱去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她真后悔今天来送中衣。   不,她应该在那位官员出声的时候,离开文德殿,而不是躲到里间来。   见宁樱僵住的样子,秦玄穆微微扬眉:“怎么了?”   还问怎么了,宁樱委屈道:“……妾好累。”   “……”   下一刻,秦玄穆反应过来,笑得胸腔在震颤:“阿樱,你也不至于多累吧,要累也是朕,你才动了多久?”   “……”宁樱把被子裹紧,“反正妾就是累。”   做这种事,累难免,然也值得,刚才不也叫过四殿下了吗?不过看她小脸泛白,秦玄穆低声哄着道:“朕抱你去清洗,等会再睡一会儿。”   去清洗又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宁樱觉得实在难以招架,急忙道:“不用,妾回玉芙宫去清洗。”   像防贼似的,秦玄穆又想笑,拉开她被子:“朕保证不碰你了,等过几日再说。”   “过几日?”   “两日吧。”   宁樱讨价还价:“……四日。”   秦玄穆面色很柔和:“嗯,一个月也行。”   一个月的话,会不会太久?就算他能憋住,也许她也会……不对,他怎么可能忍一个月?就他这种厚脸皮,忍十日都算极致,宁樱才发现被逗弄,咬了咬唇:“讨厌。”   这声讨厌让他的心一酥,秦玄穆半蹲下来,给宁樱穿上鞋:“真不要朕帮你洗?”   他的动作很温柔,宁樱忍不住伸手轻抚了一下他戴得玉冠:“不用,妾还得先回去给阿昀喂奶呢。”   难怪醒了,秦玄穆的手一顿:“阿樱,以后再有孩子,一定要用奶娘,不然朕就不给你生了。”   “好。”她没有反对。   确实这段日子,她与秦玄穆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如今已尝过哺育的滋味,她也没有遗憾了,她愿意多陪在他身边,不过,宁樱道:“皇上也答应妾,不要太劳累。”   “嗯。”他站起,揉揉她的发,“朕答应你。”   两两对视片刻,宁樱道:“妾得回玉芙宫了。”算算时间,儿子应该要吃奶了,再不走,等会张嬷嬷恐怕要抱着儿子来玉芙宫找她。   秦玄穆拉住她:“再留会儿,朕有东西送你。”   她好奇。   秦玄穆把一样东西放在她手上。   触之冰冷,比她的一只手掌稍许大一些,宁樱完全猜不到是什么,她慢慢把上方覆盖的一块锦缎掀开,然后发现这竟然是一方宝玺。   雪白无暇的玉雕成的宝玺,顶部是匍匐的螭虎,象征威严权势,四面雕刻了精致的花纹,有两面是云纹,而另外相对的两面,竟然是一朵朵小小的,相连的樱花。不知为何,宁樱眼角忽地有些发热,不用看,她也知道底部是刻了什么字,那一定是“皇后之印。”   秦玄穆拢住她的肩:“本该再等一等,钦天监说下个月才有最吉之日,但朕想先把宝玺送给你……想告诉你,在朕心里,你一直都是朕的皇后。”   虽然知道他要封后,这种方式宁樱还是很惊喜的,轻轻捶了捶他:“也太突然了,不是要先宣旨的吗?”弄得她有点想哭。   秦玄穆轻笑:“圣旨是要宣的,但那是当众的事,朕现在只想这样送给你……”更为亲密些,顿一顿,“不喜欢吗?”   怎么可能?   宁樱两只手抱住宝玺,靠在他怀里,甜滋滋道:“喜欢……喜欢极了。”   作者:下一章封后拉! 第74章   她最中意的是宝玺上面的樱花。   那显然是秦玄穆专门叮嘱的,雕刻上独属于她的记号, 宁樱把玩了会儿, 忽地问:“难不成还有一块宝玺?不然到时怎么办?”封后大典也要用到的。   秦玄穆道:“这容易,让礼部再制一方大些的, 这个你留做私章。”   私章用的时候少,宁樱手指轻轻抚一抚宝玺:“妾已经看过, 也明白皇上的心意了,还是不带走为好, 省得给礼部添麻烦。”   “添麻烦?”   “就是, 这宝玺雕得多精细, 还让人家再做……”宁樱把宝玺还给秦玄穆,“皇上可是明君, 怎么能这般劳民伤财呢!”   秦玄穆忍不住笑,捏捏她鼻子:“你一定会是朕的好皇后。”   那当然, 宁樱骄傲的一笑, 然后踮起脚在他唇边亲了下:“妾回去了。”   “嗯, 朕晚上再过来。”刚才费了不少时间, 剩余的事情还得处理完。   两个宫女在外面等来等去,终于等到宁樱出来。   红桑上前扶住她:“娘娘, 还好吧?”真担心她承受不住。   关切的眼神叫宁樱的脸微微一红:“我没事。”   来到玉芙宫,果然阿昀要喝奶了,张嬷嬷笑道:“娘娘回来的真及时,奴婢刚才还在担心呢。”这要抱着去文德殿找宁樱,肯定会打搅皇上, 她可是记得那次皇子大哭时,皇上不悦的脸色的。   阿昀看到娘亲,急切得把小手伸出来,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宁樱笑着问:“可是饿了?”   “啊,嗯。”他已经很想说话了,但就是说不出准确的词。   宁樱道:“阿昀不要着急,慢慢学。”坐下解开衣衫喂他吃。   看他咕咚咕咚喝着满足的样子,宁樱心想,等下个月,她就是阿昀的母后了呢,可以光明正大的说“为娘”两个字了。   见她脸上笑容掩不住,两个宫女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这般高兴。   …………   秋高气爽,苑中的金桂开了满树的花,气味从窗外飘进来,一室甜香。   江绪坐在案几前琢磨前不久审理的一桩案子,正有些头绪,听到小厮禀告,说宁潞来江家了。   他颇为奇怪,姑母说宁潞念书成狂,再不像以前那般贪玩,他便很少去打搅,今日倒是为何过来?   刚要小厮去请,却听见一阵脚步声,然后宁潞的声音传入:“表哥,你在做什么?”很快就走到门口。   江绪看向一阵子不见,又长高了的少年:“你不在家里念书吗?”   “念什么。”宁潞嘀咕了下,“都不想念书了。”   “嗯?”江绪观察他的表情,“发生何事?国子监应该没有谁敢欺负你吧?”只会有很多想结交他的同窗。   宁潞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没什么事……表哥,你若是闲着的话,我们去城外玩玩?”   一会如此勤奋,一会又不想念了,这叫没什么事?江绪沉吟:“行,我们去玉湖玩吧,”顿一顿,“你要放风筝吗?”   “我几岁了,还放风筝?”宁潞挑眉,“我要钓鱼,表哥你教我。”   “可以。”江绪一点没有反对。   宁潞就想,还是表哥好,从来不训他。   二人立刻坐车去了城外。   江绪几乎是百依百顺,宁潞想做什么他就陪着做什么。   然而宁潞心里始终有事,等到回去时,江绪问起的时候,他发现今日一天的开心其实都是虚幻的。   少年垂着头,几乎是哽咽的语气:“娘告诉我,说姐姐是自己想进宫当妃嫔,不是被迫。”   他到底是知道了。   江绪怔了怔,半响抚着宁潞的肩头道:“阿潞,就算阿樱在家中,早晚也是要嫁人的,如果是嫁到江州这种偏远的地方……”   “可那是皇宫!”宁潞抬起头,眼角发红,“她知道进去了就出不来的!”   那时候姐姐入宫后,他哭了多少次,每每早上起来时,总会不自觉就会去她闺房看看,可姐姐永远都不在里面。他为此那么痛恨秦玄穆,就想着哪一日自己有本事了,可以把姐姐救出来。   然而,姐姐竟然是自己要去的。   想到这一点,他的心就忍不住的难受。   江绪看着他,心头泛起一阵酸涩。   真是感同身受啊。   不过比起自己,宁潞可能受到的打击更大,毕竟他那么依赖宁樱。宁樱去宫里的时候,宁潞才九岁吧?   “阿潞,我知道你伤心,这一点,是阿樱做得不对。”   “是吧,姐姐就是不对!”宁潞咬着牙道,“她不止不对,还傻,嫁给谁不好,非得要入宫,宫里怎么比得上家里?”   “是啊。”江绪顺着他道,“阿樱是傻,别看皇上将别的妃嫔都放出来了,但有一日迟早还会再纳妃,到时候阿樱就失宠了,说不定还会被打入冷宫。冷宫你知道吗,那里不见天日,也没有宫女伺候,潦倒不堪……”   宁潞听着,手越握越紧,忽地叫道:“你别说了!”   他胸脯上下起伏,像是难以呼吸的样子。   江绪沉默片刻,轻声道:“阿潞,你还是希望阿樱过得幸福吧,哪怕她是入宫了,哪怕她做出这种选择,是吗?”   就算这样,也做不到怨她。   宁潞垂下头,不想被江绪看到自己的脸色:“我才没有呢,我管她过得好不好,关我何事!”   江绪嘴角一弯,没再说什么。   但在下车时,同宁潞道:“下回再见到阿樱,你不如问问她,我觉得阿樱也未必真的舍得你,只是当时……阿潞,人都有两难的时候。阿樱就算入宫了,她一定也很想你,你应该能觉察出的。”   他们第一次入宫时,姐姐是哭了,宁潞抿了抿嘴没出声。   “要不要在我家吃饭?”江绪问他。   宁潞犹豫时,一辆马车停在门口,江辰从里面走出来:“阿潞你也在啊?你可知道出了大喜事了?走走走,舅父带你回去!”   “父亲,什么喜事?”江绪询问。   “阿樱做皇后了!”江辰将他们一起拉到马车上,与江绪道,“皇上刚才昭告天下了,下个月就举行封后大典,你随我一起去恭贺你姑母。”   江绪并不惊讶,自从秦玄穆把其他妃嫔全送出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只是这一刻,仍有些难言的滋味。   曾经,他很替宁樱担心,甚至是也像宁潞那样,觉得宁樱是个傻子,想过她后悔,也想过她会不会在宫里过得不好,然而现在才发现,宁樱的选择并没有错。如今剩下的,只有替她高兴了吧?   他与宁潞道:“阿潞,阿樱以后是正宫娘娘。”   宁潞眉头拧了拧,又想起母亲当日说的话,那个混蛋似乎对姐姐真的还不错?倒是姐姐……他下次是应该问问姐姐了。   宁步青夫妇自然也得知了,正好江辰父子俩过来,两家人欢欢喜喜吃了一顿饭。   随后几日,宁家门庭若市,一波又一波的官员前来恭贺。宁步青是个直性子,向来不擅长交际,除开几位以前就交好的同袍,什么贺礼都没有收。   而邀请江绪的家族也不少,这一日休沐,又收到许多请帖,江辰拿给儿子看。   江绪烦不胜烦,皱着眉头。   江辰替他看,然后从中挑出一封帖子:“薛家办得桂花宴,你怎么也该去吧?”那是薛尚书薛冕亲手写得请帖。   江绪仔细看了看:“嗯,是得去。”   当年也是得薛冕赏识,他才能参与《万国全图》的制作,后来才会被秦玄穆重用,一路高升,成为大理寺左少卿。   见儿子又继续埋头忙碌,江辰忍不住道:“阿绪,你看阿樱的儿子都快七个月了。”言下之意,你也该成亲了。   父亲还是很少催促的,不过自己的年龄确实也不小,江绪道:“儿子也想成亲,只未有合适的。”   “怎么会没有,这不眼前就有个现成的吗?”   江绪一愣:“现成的?”   江辰把请帖抖一抖:“你不知吗?薛尚书急着替他三孙女儿择婿呢!这桂花宴必然是请了好几位年轻公子,你也是其中之一。阿绪,到时你可得好好表现。薛尚书不是很欣赏你吗,你是有望成为薛家的女婿的。”   江绪:“……”   “薛三姑娘有才有貌,我看与你也甚为相配。”   江绪见父亲颇为兴奋,一时也不知说什么。   对于薛惠昭,他只听说那日在永辉河弹琴的事,别的一概不知,所以什么相不相配,父亲也是言之过早。   “到时再说吧。”他语气淡淡。   而济宁侯府的齐湛同时间也收到了请帖。   齐夫人如同江辰一样,叮嘱齐湛,叫他务必让薛尚书留个好印象。   可是齐湛的心还在廖清妍身上。   不管廖清妍如何避着他,他却笃定廖清妍定有什么隐情,才会态度如此奇怪,为此,他愿意再等一等她。   所以薛惠昭那里,他是不会去尽心的。   齐夫人看他出神:“湛儿,你可听到了?”她觉得薛惠昭是她心仪的那种儿媳妇,不止家世好,各方面都很出众,齐湛就应该娶个这样的妻子才对。   齐湛唔一声:“儿子明白。”   齐夫人顿时十分欢喜。   看着母亲离开的背影,齐湛心想,也只能阳奉阴违,如果薛尚书真看上他,到时他就暗示下,自己有心仪之人便可以了。   多多少少对不住母亲,可终身大事他绝不能草率。   但愿哪一日,廖清妍愿意对他吐露心事吧,想着,他脑中闪过她落泪的样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觉得,这一定与他有关。   作者: 第75章   薛冕办桂花宴,确实是为这三孙女儿。   为此, 专门与薛二夫人提了一下, 让她叫薛惠昭借此机会好好相看那些公子,从中选个合适的夫婿。   薛二夫人就去告知女儿:“你祖父向来喜欢冷清, 如今愿意办宴席,你可不能辜负他老人家的心意。公子们都是他精挑细选的, 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你在泸州可遇不到这等俊杰, 是以你父亲才让我带你来京都。”薛二老爷在泸州任职, 已经连任三年, 看情况暂时是不会调回京都。   薛惠昭正在绣花,笑一笑问:“敢问母亲, 祖父都请了那些俊杰?”   “自然是你祖父曾提过的,像济宁侯府的齐公子, 吏部尚书家的陶公子, 在兵部任职的许郎中, 大理寺的江少卿……”   听到江绪的名字, 薛惠昭的嘴角翘了翘。   刚入京都,母亲就向祖父说明来意, 祖父当时便提到江绪等好几位公子的名字,她却单单只记住了江绪,因他跟幼时认识的一位小哥哥同名。   那时父亲在吕州任知县,她年纪尚小,有回外出踏青, 跟着县丞的女儿去看白鹭,不小心摔入河里,小哥哥就在附近,毫不犹豫跳入河,叫她别害怕,然后很快就把她带回了岸边。那位小哥哥的父亲吓得脸色都变了,厉声训斥了好几句,说他鲁莽,但小哥哥笑容温和,说“父亲,我不是好好的吗?”   她觉得小哥哥笑起来特别好看,问他名字,要请他去见父母,好好答谢。   但小哥哥说,他们马上就要回渝州了。   后来,她再也没有见过他,但这个名字自此留了在心里。   时隔许久,她从未想过他们是同一个人,直到七夕节,她在画舫上看到江绪——那张脸撞入眼帘的瞬间,她想起了那位小哥哥。   身边的一位嬷嬷见她盯着江绪看,介绍说,这位公子是大理寺左少卿江绪。那嬷嬷是薛家的世仆,见过江绪。   当时,她的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世上绝不会有名字相同,容貌也如此相似之人,他一定就是那个救过她的江绪。   那一刻,她很想与他说说话,可惜并无机会。   画舫划过去之后,越离越远。   她有意让江绪注意到她,想来想去,在船上弹了《秋风词》,这是她弹得最好的一首琴曲了。   “惠昭?”薛二夫人说完了,看向女儿,“可听见为娘说话?”这孩子怎么发呆了。   薛惠昭回过神:“听见了。”   “那就好,到时你祖父会请他们在花厅坐,你可在竹窗看他们,到时选个心仪的,知道吗?”   透过竹窗能看见外面,但外面看不见里面,薛惠昭点点头。   等到那日,她就在竹窗坐着,不到一会儿,公子们陆续到达。   要说祖父的眼光也是挑剔,每一位公子竟都生得不俗,可是只有江绪出现的时候,她的心才会雀跃。   因幼时的事,她对他的好感已经生根,且这段时间陆陆续续也打听过不少,知道他断案严明,刚正不阿,早已芳心暗许。   丫环见她脸上渐渐生出绯色,悄声道:“姑娘可是选好了?”   她不语。   因不知江绪的想法。   万一她告诉祖父,江绪拒绝了如何是好?这样的话,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薛惠昭沉吟片刻,低声吩咐丫环。   丫环怔了一下:“姑娘,这样恐怕不好吧?”   “有什么后果我会承担,你尽管去办……办好了,我会赏你,但如果你去告诉母亲,往后也不用伺候我了。”   丫环没办法,只好听从。   薛家院中有不少桂树,江绪随薛冕,还有其他几位公子在赏花时,有个小丫头上来倒水,突然将一壶茶水不小心倒在他身上。   茶水是深绿色的,立时把他的衣袍弄脏。   薛冕大怒,江绪看这小丫头跪下求饶,便道:“是下官不小心碰到水壶。”   看在他的面子上,薛冕没有计较,让那小丫环领江绪去换身衣袍。   行得一会,江绪忽然停下来:“是谁指使你的?”他一直心不在焉,但仔细回想刚才那一幕,发现这小丫头是故意的。因凭她的角度,必须得算准了才能把水壶里的茶水正好泼在他身上。再者,她犯错之后,脸上丝毫没有遇到意外的那种惊吓凝滞,极快的就求饶了。   小丫头怔住,结巴道:“奴婢不知江大人的意思……”   “是吗?”江绪淡淡道,“你是否想要我告诉薛尚书?”   小丫环脸色一白。   看她不说,江绪转身回去,他总不能中计。   就在这时,有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江大人不要为难她,是我的主意。”   听声音很年轻,江绪转头看去,果见是位姑娘。   穿着藕荷色缠枝梅花的襦衣,瓜子脸,小山眉,一双眼睛若桃花,脉脉含情。这样漂亮的姑娘,多数男子都会目光流连,然而江绪却生出几分不耐,他并不喜欢她用这种手段引他来此,当下声音就很冷:“不知姑娘有何意图?”   薛惠昭心头咯噔一声,急忙解释:“我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顿一顿,“我叫薛惠昭。”   “薛三姑娘?”江绪挑眉,他倒不知薛惠昭是这种人。   生怕被他厌恶了,薛惠昭道出缘由:“我在吕州见过你。”   吕州?   江绪怔住,他十五岁那年去过吕州,已经时隔九年,这薛惠昭怎会见过他?他不太相信:“薛姑娘有话不妨直说吧。”   “九年前,你在吕州救过一个小姑娘,对吗?”她提醒,“在雪湖边。”   他一直都很喜欢水,喜欢钓鱼,喜欢水边的风景,在吕州时,雪湖是他经常去的,江绪的记忆慢慢清晰——在要离开吕州时,因为不知何时才能再来,他便央着父亲又带他去了一趟雪湖,那个季节有白鹭看。   那天,他听到呼救声,发现一个小姑娘落水了,想都没想便跳了进去。   不像表妹生得瘦瘦的,那个小姑娘白白胖胖好像年画里的娃娃,在水里怕的要命,拼命揪着他的衣服,幸好她年纪小,力气不大,不然未必能救得上来。   后来到岸边,她还揪着自己,说要请他去家里见她的父亲。   他没有答应,因为下午就要回渝州了。   临走时,那个小姑娘还挥着手,在后面叫着:“小哥哥,等你下次再来吕州,一定要来我们家。”   他坐在马车上时,心想,她光问他名字,却没告诉自己她叫什么,怎么去她家啊?   江绪打量薛惠昭一眼,迟疑道:“你莫非是……”   长得也太不像了吧?   薛惠昭发现他记起来了,极为高兴:“我就是她,”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她小声道,“我叫你小哥哥的,对吗?”   江绪轻咳一声:“嗯。”   她笑了,眸色璀璨如宝石:“我一直记得你,后来在画舫上看到你,马上就认出来了。”   “七夕节的画舫?”   “是。”她脸微微一红,“那首曲子我是弹给你听的,当年你救了我,我一直没有办法答谢。”   动听的琴声仿佛又响在耳边,江绪从来没想到,弹琴的女子竟然是他曾救过的小姑娘,他嘴角翘了翘:“举手之劳,你不必记到现在。”   原本总会慢慢忘记的,但再遇到现在的他,恐怕就不会了,薛惠昭道:“我引江大人来此,便是想说这些,还请江大人见谅。”   江绪道:“无妨。”   心里想多待一会儿,但到底不便,而且也不知江绪怎么想。薛惠昭向他告辞,却又不甘心就这么分别了,小声问:“江大人,我以后还能再见你吗?”   女子脸上的红晕分外醒目,江绪瞧着她含羞带怯的眼神,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如果我有什么难处的话,能否请你帮忙?”她改了说辞。   江绪这下没有犹豫:“可以。”   她欢天喜地的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江绪忽然想,身为薛冕的孙女儿,会有难处吗?就算有,薛冕也会替她解决的吧。   她只是找个借口。   可不知为何,他竟然不是那么排斥。   始终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江绪想起记忆里那个胖乎乎的小姑娘,挥着手请他下次来做客的样子,忍不住轻轻一笑。   …………   最吉之日到了。   十月十六日。   玉芙宫里的宫女们忙忙碌碌的为宁樱封后而做准备。   殿内重要的东西已经都送去景阳宫,主子又要搬家,红桑笑得合不拢嘴,与张嬷嬷怀里的阿昀道:“殿下,娘娘要当皇后了!”   阿昀眨巴着眼睛,觉得周围很热闹,好奇的东张西望。   而此刻的宁樱也很欢喜。   这阵子幻想过好几次封后的场景,终于到这一天了,她喜滋滋得让宫女打扮,不管是费时的妆容,还是那厚重的袆衣,沉重的珠冠,她都不觉得有什么,看着镜中容光焕发的自己,是对未来无限的期盼。   “阿昀,娘这样好看吗?”装扮好,她抱起阿昀。   阿昀乌黑的眼珠盯着她,咯咯得笑,好似在夸她一样。   宁樱抱着阿昀坐上外面等着的凤辇。   她要先去永安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都迎到门口了,比宁樱还表现的兴奋:“哎呀,瞧瞧你这一身,多配!等会玄儿看见了,必然神魂颠倒。”   宁樱抿嘴一笑:“太后娘娘……”   “该叫母后了。”   宁樱怔了下,轻轻叫了声母后,叫完,眼角忍不住一红。这几年因为有太后,她才能这么顺利,她一定会把太后当亲生母亲一样孝顺的。   “傻孩子,别哭,别把脸弄花,”太后将阿昀抱过来,“孩子就别带去了,等会群臣拜见时,被吓哭如何是好?”催促宁樱,“快走吧,别耽误吉时,玄儿在等着你呢。”   “是,母后。”她朝太后深深行一礼。   文德殿里,秦玄穆也是心潮起伏。   他终于娶妻了。   娶得是最心爱的女子,往后一生中,有她陪在身边,有她风雨共度,相信没有什么是能难住他的。   想着,面上满是笑容。   柏青高声禀告:“皇上,娘娘到了。”   他抬起头,看向殿门。   像是瞧见一团鲜亮的火焰,不,像是太阳一般耀眼。   那女子头上戴着九龙四凤的珠冠,身上穿着深青色,绣有十二等五色翟的袆衣,足下是金云凤纹,缀着明珠的鞋履。   一步步走来,明艳不可方物。   秦玄穆看呆了,等她走到面前端庄的行礼,都忘了让她起身。宁樱略略抬头:“皇上?”想起太后的话,忍不住打趣,“皇上莫非神魂颠倒了?”   他笑了,拉起她:“朕一直如此。”   居然承认,宁樱扑哧一笑。   这身打扮既艳丽又不失威严,当真是华贵夺目,当然,也只有宁樱才能穿得如此出色,秦玄穆慢慢靠近,有种冲动想一亲芳泽。   宁樱阻止:“好些胭脂呢。”   他一笑,忍住:“嗯,等会再说。”   二人十指相扣,互相看着,目光不能移开彼此。   柏青感觉,要不是吉日快到,恐怕这两个人就要挪到床上去了,他轻咳一声:“皇上,是不是该让乐师准备?”   秦玄穆回过神:“快去。”   殿外很快就响起庄严的乐曲声,随后,主持封后大典的礼部尚书出现,秦玄穆缓缓放开手:“阿樱,要开始了。”   宁樱的心快跳了起来,大典过后,她就会是秦玄穆真正的妻。   她用力点点头:“妾准备好了。”   接下来是繁复的礼仪。   幸好十月不热,但即便如此,宁樱身上也出了一层薄汗,但她心里极为的欢悦,在最后与秦玄穆并坐一起,接受百官拜见,听着山呼声时,这种喜悦达到了顶点。   官员们退下后,她脸上的笑都是满满的。   秦玄穆一直忍着没亲她,此时一只手搂住她的腰,低头吻了下去。   她唇上的口脂瞬时被吃了个精光。   “像甜桃。”他说,“等会要去景阳宫了吧?”顿一顿,“景阳宫没有玉芙宫漂亮,但等春天的时候可以多种些樱花。”   “再多种些兰花,种一大片。”   “真乖。”他问,“何时给朕酿酒?”   “搬去景阳宫就酿,正好黄柑熟了。”宁樱沉吟,“皇上喜欢烈一些的吗,妾也可以试试。”   秦玄穆眸光动了下:“阿樱,你可以叫朕相公了。”   宁樱脸倏地一红。   是啊,他们是夫妻了。   她睫毛扑闪了两下,害羞的道:“相公。”   甜到心里,他听不够:“再叫一声。”   宁樱不满:“光妾叫吗?”夫妻之间除了相公,还有另外一人的吧?   秦玄穆会意,低下头在宁樱耳边道:“你喜欢,我可以天天叫给你听……娘子。”   声音缠绵又勾人,宁樱的脸更红了。   就在这时,身体一空,竟还被他横抱起来。   她惊呼声:“皇上……”   “送你回景阳宫。”他抱着她走去外面的龙辇。   阳光落在冠冕上,龙袍上,他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似的,宁樱心里有种莫名彭拜的情绪,忽地侧头在近在眼前的脖颈上亲了亲,秦玄穆脚步一滞,低头看她,声音微哑得道:“等不及了?”手指捏捏她的腰,“怎么也得等到龙辇上吧。”   谁是这个意思……   宁樱觉得自己浑身都要红了:“我才不是……”   他眸色深黑,盯着她:“真不是?”他感觉宁樱与平时不一样,从始至终的眼神都挺勾人的。   宁樱被问住了。   好像也不是。   好像她是有那么一点……宁樱的脸越来越红,可能那种莫名的情绪,是有点想要他吧?她差点捂脸。   秦玄穆低笑,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宁樱终于也有要他的时候,故意逗她:“再熬一下,马上就到龙辇。”   讨厌,谁要这样了,宁樱捂住脸不理他。   作者:天雷勾地火的时候到了~   感谢在2020-05-08 12:29:53~2020-05-09 00:0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潇潇0411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四匹马拉的龙辇就停在外面。   二人坐上去后,他还在笑。   宁樱咬唇:“是皇上先抱我的……”怎么说也是他先起得头, 要是规规矩矩的走出来, 她怎么会亲他脖子?   赖在他身上也没事,秦玄穆唔一声:“对, 都是朕的错,你说什么都对。”   这下宁樱反而不好说什么了。   看着她明艳的脸, 秦玄穆倾身压下:“其实朕想过好几回了,今日又正好是吉日。”   他眸中翻滚着欲望, 太过炙热, 以至于宁樱都不好意思看他, 小声道:“怎么能真的在龙辇上呢,传出去有损皇上名声。”   “谁敢传?再说, 朕就只有你一个,名声再差能差到何处去?”秦玄穆一只手撑在她身侧, 低头封住了她的唇。   没有秦玄穆的吩咐, 龙辇并没有走, 耳边偶尔还会传来骏马打响鼻的声音, 宁樱才不信他真的会在大殿门口要她呢,现在这般肯定又是在逗她。眼眸微转, 她顺势搂住秦玄穆的脖子,凑上去在耳廓上轻轻咬了一口。   秦玄穆身子一颤,感觉脸烫了起来。   她又对着耳朵吹了吹气。   他忽然就控制不住了,猛地起身。   耳边传来宁樱的笑,如银铃, 他挑眉:“等会去了景阳宫,你别哭。”   宁樱:“……”   秦玄穆吩咐车夫:“先去永安宫。”   对,还要给太后敬茶呢。   她的身份变了,从此时起,是太后的儿媳妇。   离得近,骏马跑得又快,几乎是片刻功夫就到永安宫。   秦玄穆先下来,然后伸手拉住宁樱的手,将她从上面抱下。宁樱整理一下裙衫,与他并肩往殿内走去。   太后笑眯眯抱着阿昀看向他们:“阿昀,你的父皇与母后回来了,快瞧。”   阿昀见到娘,两只小手扬起来。   “等会抱你。”宁樱笑。   秦玄穆让姜嬷嬷倒茶。   二人在太后面前跪下,一人奉了一杯茶敬给太后。   太后都喝下了,叫他们起来:“玄儿,你可得好好疼阿樱,多抽点时间陪陪她们母子俩。”至于对宁樱,她没什么可挑剔的,“阿樱你向来懂事,往后内宫交给你管,我也放心。”   “母后?”宁樱一怔。   “你是皇后了,你不管谁来管?”太后点点阿昀的鼻子,“我的时间可都要用在阿昀身上的。”   知道宁樱的担心,秦玄穆道:“有什么不明白的问戴鹏便是,你一个月审查下账本便行。反正内宫也就母后与你两个主子。等到阿昀有自己的住处,得五六年之后。”凭宁樱对这儿子的喜欢,七八年也难说,不过他是要早早让儿子独立的。   毕竟是嫡长子,将来总要立为太子。   宁樱一想也是。   之前宫里有许多妃嫔,难免有纷争麻烦,而今她只要弄清楚宫里的每一笔账,她点点头:“妾知道了。”   太后看她答应下来,笑着把阿昀给她:“先喂奶吧,这孩子应该饿了。”   宁樱坐下来,结果发现这袆衣着实难解,费了好大功夫。   秦玄穆见儿子吃饱了要睡,与太后道:“阿昀暂时睡在母后这里吧,晚上我与阿樱过来陪母后用膳。”   宁樱暗道,这是什么意思?   太后倒是会意过来。   “好,你们先回去吧。”太后想到自己在景阳宫住过的日子,极为感慨,“冷清了许久的地方总算又有人烟气了。”   看似尊贵恢弘的景阳宫,历代多少皇后独守寂寞,回想起来,当真是没多少值得之处,所幸宁樱无需如此,太后心想,先帝纵情酒色,倒是生了这么一个好儿子,也幸好自己当年亲手抚养他,不然哪里来的这等天伦之乐?   望着这小俩口告辞离去,太后露出欣慰的笑。   宁樱坐到龙辇上问:“是让阿昀多陪陪母后?”   “这是其一,其二……”秦玄穆垂眸看着她,“给你在我耳边继续吹气的机会。”   宁樱这时倒是老实了,毕竟在龙辇上,而且已经是在内宫,他要荒唐起来,也难说做不出来。   看她正襟危坐,秦玄穆抬手捏捏她的脸:“嗯,不敢了?”   她现在是不敢,等会儿……   她暗地哼了一声。   在宁樱离开之后,宫女们已经把景阳宫收拾妥当,各色的物件都擦得干干净净,院中的花木也让司苑局的黄门搬来,照着原样种上。   除了占地更广,宫殿修建的更为精美之外,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不过宁樱在门口时,发现里面宫女的人数倍增,穿得整整齐齐,规规矩矩站在两边迎他们入殿。   “这么多人?”她惊讶。   秦玄穆道:“不算多,母后那时住在景阳宫时,宫女更多。”   都是在外殿的,其实多不多与她没太大的关系,身边伺候的还是那几个熟悉的宫女与嬷嬷,宁樱就没再说了。   来到殿内,没等红桑几个跟入,秦玄穆便令她们退下。   宁樱的心咚咚跳了起来。   他返身将她压在墙上:“阿樱,忍住别哭啊。”   坏的要死,把宁樱吓得突然不敢招惹他了,什么吹气,亲耳朵完全不敢,生怕真的爬不下床来。   见她贴着墙一动不动,秦玄穆忽地笑出声,刚才的勇气去何处了?宁樱在这方面还是太弱了,他亲亲她的唇:“不是想要朕吗?”   他一直希望宁樱也有这样的索求,只是宁樱总是太害羞,大抵也就敢吹吹耳朵。   是有点,可她不想哭,宁樱睫毛扑闪了下:“……夫君。”   算了,看在她今日踏出这步的份上,秦玄穆低头亲亲她的耳朵,很温柔的道:“那就只哭一次吧。”   …………   红桑听到备水的时候,推开殿门,发现从门口开始,衣衫散了一路,起先是袆衣,鞋履,后来是珠冠,轻纱,她红着脸一路拣,看都不敢细看,一直捡到一张软塌前,方才没有了。再想看床上的主子,却看不见。   唯独秦玄穆衣冠整齐的坐在床前。   红桑低声道:“回皇上,水备好了。”   秦玄穆唔一声,而后俯身将宁樱抱起来。   她看到主子的两条玉腿露在外面,上面有些吻痕,急忙转身退到一边。   至于宁樱,话也没力气说了,她只知道,以后没事千万别惹他——如果想得话,亲亲他的唇就够了,别的一概不要碰。   三日后。   出嫁的女儿一般都会回门,但宁樱的身份特殊,故而太后将宁家一家请了入宫,让他们见见面。   第一次去永安宫,江氏面色紧张,与宁步青道:“真是做梦都没想到,居然与太后做亲家了……老爷,我等会说什么才好?”   宁步青也没有经验:“太后问什么就说什么吧。”   “是不是皇上也会露面?”江氏想着又兴奋,“皇上竟然是我们女婿了。”   是啊,他居然成了国丈。   封后大典完毕之后,他去衙门,一路遇到的官员都对他十分尊敬,这叫宁步青很不习惯,但也因此提醒自己,往后更不能犯错,不能连累女儿。   在一旁的宁潞保持沉默。   来到永安宫,姜嬷嬷过来迎接:“皇上,太后与皇后娘娘已在等着了。”   走入殿内,三人急忙行礼。   太后温和的笑:“不必拘束,我们可是一家人了。”看向秦玄穆,“玄儿,你也该见过你岳父与岳母。”   秦玄穆先是受了他们的臣子之礼,再自己行晚辈礼:“岳父,岳母请坐吧。”   眼前这位帝王,真成了自己的女婿,江氏仍有种做梦之感,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宁樱。宁樱笑着上来,挽住她的手:“娘,坐吧。”又与宁步青道,“爹爹也坐。”最后招呼自己的弟弟。   宁潞没坐,站在父母身后。   接触到弟弟的目光,宁樱微微怔了怔,感觉比平日里淡漠得多。   她有点奇怪。   太后与江氏说家常:“以后你们想见阿樱,往宫里递个消息就行,阿樱是你们的独女,我知道平日里一定很想她。”   江氏忙道:“就算寻常人家,又哪里能常见面呢,皇上与娘娘已经格外宽厚了,我们可不敢得寸进尺。”   “没事的,我把阿樱当女儿看。”太后叫张嬷嬷把阿昀抱给江氏,“看看你的外孙,长大不少了。”   江氏的手一颤,小心接过来。   宁步青也探头去看,两个人的眼角都有些发红,这孩子终于成为他们的外孙了。   宁潞在后方瞄一眼,脸色淡淡的,没有说话。   往常,他哪回来不缠着自己?今次怎么这般疏远?宁樱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等到太后让他们多亲近多亲近时,宁樱就把宁潞叫到侧间说话。   宁步青愣住。   江氏晓得儿子的心病,低声道:“阿潞是该与阿樱见次面了,你没见他最近很反常吗,也只有阿樱能说服他。”   回想起宁潞的举动,宁步青点了点头。   这一切秦玄穆都看在眼里,心里也是疑惑的,当初他故意这么与宁潞说话是为激起这少年的好胜心,让他提起念书的兴趣,但今天宁潞的表现,着实是耐人寻味。秦玄穆踌躇片刻,走近侧殿。   里面传来宁樱的声音:“阿潞,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他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宁潞开门见山:“我最近知道了一件事。”   “何事?”   “我听娘说,你是自己要入宫的,”他抬眸盯着宁樱,“是真的吗?”   清亮的眸中仿佛有刺,扎了她一下。   那回她刻意告诉母亲,是不希望母亲心怀愧疚,因原本就是她负了家人,但宁潞此时拿此事询问,她仍是有些不太好受。宁樱犹豫了会道:“是,当时我有些糊涂。”   “你那时十六了,怎么可能不知妃嫔是什么身份?”宁潞的眼睛红了,“亏得我一直以为你是被迫入宫……你为什么这么狠心?”她从来都没有提前说过,就算入宫,连告别的话也没有,只糊弄他说,“阿潞,过阵子你就能见到我了。”   骗子!   他忍不住落下泪来。   宁樱见弟弟伤心,喉头也像被堵住似的。   她很无奈,那时失去记忆,非她可以左右,然而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宁樱哽咽道:“阿潞,是我不好,我对不住你……”将宁潞搂在怀里,“我后来就后悔了,我天天想你,想娘还有爹。”不然她怎么会想到放刑呢?   温热的泪滴在脸颊,反倒让宁潞止住了哭。   他略抬起头,瞧着宁樱:“你真是这么想的?”   “是啊,不然我怎么会去求皇上,让他准许见我家人?”宁樱擦擦眼角,装可怜,“你可知道求他多可怕?如果他不准的话……”   “他对你很坏吗?”宁潞急忙问。   宁樱一愣:“没有,之前……之前他没那么喜欢我,我也有点怕他,但现在不会了。”   宁潞哼了一声:“你怎么会看上他的!”   “是啊,当初也不知怎么……”她想起前世时,一开始也是觉得自己眼瞎心瞎,但处着处着,感觉就慢慢变了。   在外面的秦玄穆脸一阵黑。   宁樱揉揉宁潞的发顶:“阿潞,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宁潞瞥她一眼:“姐姐是真的惦念我?”   “当然,我恨不得把你接到宫里来,这样我们就能跟以前一样,天天在一起了。”她拉拉宁潞的胳膊,“好不好?”   在宫里有什么好的?宁潞一点不喜欢,皱眉道:“我才不要来呢,还是……”还是等他考上秀才,让姐姐回家一趟吧。   看弟弟终于不气了,宁樱笑起来。   宁潞又确认的问:“皇上真的待你很好?”   “嗯,”宁樱一笑,“很好很好。”   笑得太甜,不假,宁潞没有再问。   姐弟俩从侧殿出来,宁樱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秦玄穆,她刚要开口,秦玄穆淡淡道:“叙完姐弟情了?”   宁樱:“……”   看这脸色,该不会听壁脚了吧!   作者:^_^ 第77章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不合适的话。   顶多说了一句入宫前糊涂,他若质问, 她可有的是话等着他呢, 比如怎么为了秦玄穆抛弃家人,怎么为了他学琴棋书画……她自己如愿了, 苦的是家人,没什么不对, 秦玄穆应该觉得欢喜才是吧,她为他做了多少傻事!   然而秦玄穆没说什么, 只是对宁潞抛去一个眼神。   宁潞明白, 秦玄穆这是在问“你到底能不能考上秀才?”   宁潞回了一个确定的眼神, “等着瞧吧!”   眉来眼去的,宁樱更加好奇了。   等用完膳, 把父亲母亲,还有弟弟送走之后, 她忍不住问秦玄穆:“皇上与阿潞到底有什么秘密?不能同妾说吗?”   “不能, 不过总有一日你会知。”   既如此, 为何不能提前与她说?宁樱低头向儿子控诉:“阿昀, 你爹在吊我胃口呢!”   秦玄穆仍不告知。   宁樱不理他了,把儿子放在榻上, 看他爬着玩。张嬷嬷说,再过一阵子,阿昀就能站起来的。   等他会跑了,她要牵着他的小手到处走。   耳边忽地响起一阵琴声,宁樱诧异的往摆放“九霄”的琴桌看去, 发现是秦玄穆坐在那里。   指法有些生疏,偶尔还会弹错几处,但不讲究琴声的话,他弹琴的样子倒是极为赏心悦目,修长的手指抚在琴弦上,很令人心动。宁樱叫张嬷嬷照顾阿昀,她坐在案几旁支着粉腮听。   秦玄穆偶尔抬头,与她对视一眼,嘴角浮起浅浅的笑。   等弹完了,宁樱走过去:“皇上怎么想到要弹琴的?”   “之前你不是想听吗?”秦玄穆握住她的手,“弹得如何?”   宁樱为难:“不好说。”   他挑眉,微微捏一捏她的手指。   宁樱就道:“皇上平日都不曾练琴,光是这记性便无人能及,至于琴艺……妾以后可教皇上,凭皇上的聪慧,想必很快就会青出于蓝的。”   他笑了:“好,有劳宁夫子。”将宁樱拉至腿上,亲一亲她。   后来宁樱弹了一首《凤求凰》。   情真意切。   秦玄穆抱着儿子欣赏的时候,脑中回旋着宁樱与宁潞说的话。   那段时间,他只以为宁樱是害怕付出,得不到回报所以才会退缩,但现在看来,并不单单只是如此,她还背负着对家人的愧疚,所以曾后悔过……但现在呢?   过得阵子。   秦玄穆带宁樱去芳林苑狩猎。   宁樱骑着他送的那匹骏马,跟在秦玄穆后面,看他拉弓射箭。   果然他没骗人,箭法还真不错,打中了好几只兔子,还有野鸡。   “可惜阿昀还小,不然我跟你明日再回去。”他翻身骑上宁樱的马,喝一声,那马便疾驰出去。   宁樱反手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口,以防被狂风刮得生疼。   “不回去,你就不能早朝了。”她提醒。   “无事,第二日补上就行。”   想起他那次来云县的行宫,带了好多奏疏,宁樱忍不住发笑。   他纵马带她来到温泉边。   夕阳西下,泉水翻出温柔的水色。   宁樱第一次来,她以前只是听说,忙下马过去碰触。   十分温热。   秦玄穆道:“要下去洗浴吗?”   她红了脸:“恐怕不便吧。”   谁料秦玄穆突然抱起她,径直走入一方温泉水汇聚的池塘。   她连连惊呼。   惹得秦玄穆大笑,而后告诉她:“带了换洗的衣服,别担心……”坐下来拥着她问,“如何?”   周遭的天气是凉的,但此刻浑然不觉,宁樱感觉浑身都很舒服,窝在秦玄穆怀里,满意地点点头。   二人回宫后,都要天黑了。   在车上时,秦玄穆道:“月底带你去鹿县看雪山。”   宁樱震惊,这么频繁得出去吗?   “不愿意?”他问。   “不是,妾担心皇上的早朝,还有奏疏。”   秦玄穆:“……无妨。”   真的无妨吗,万一因此他要补看奏疏,导致病了如何是好?那她可是致使皇帝生病的罪人啊,恐怕太后也会心疼。   “还是缓一缓吧。”宁樱靠在他肩头,“至少也等阿昀长大一点吧?”   也是,不然每次只能出来两三个时辰,秦玄穆想起这儿子折腾他的事情,告诫道:“下次一定要奶娘!”   宁樱笑:“皇上已经说过了。”   星光从窗外透进来,她汲取着他身上的温度,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似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阿昀就周岁了。   今儿要抓周,宁樱给儿子换上一套新做的小衣服,上面绣着两只白鹤,寓意纯真吉祥。   “阿昀,等会要抓该抓的东西,知道吗?为娘已经叮嘱过你了,你得听话。”当娘了,免不得对儿子抱有期望,她希望这孩子将来能像秦玄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能。   阿昀看看娘亲,忽地冒出一个字:“算。”   “对,算盘不能抓,宫里不缺算账的人。”宁樱强调,而后捏捏他小脸,“算盘都会说,怎么就不叫爹呢?”前几日会叫娘了,她笑得合不拢嘴,而秦玄穆却分外眼红,“得让你父皇也高兴高兴啊。”   又念了好几次“爹爹”,企图马上教会儿子。   张嬷嬷看时辰差不多,与宁樱道:“娘娘,该去永安宫了。”   太后那里已经设好案桌,上面满当当摆着刀,剪,弓,笔,书,线,钱,绶带等等东西。   宁樱到得时候,只有廖家母女俩在。   廖夫人急忙拉着廖清妍行礼。   有挺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廖清妍了,她也不是不曾入宫,听太后说是无意打搅,但宁樱觉得廖清妍应该是不愿见面,毕竟是想嫁给秦玄穆的。然而因她,此事失败,不过廖清妍倘若没有什么动作,她也不会刻意为难。   “一阵子不见,廖姑娘越□□亮了。”宁樱甚至当着太后与廖夫人的面夸了廖清妍一句。   “有什么用,”廖夫人却诉苦,“还没有嫁出去。”   宁樱笑道:“早晚会遇到可意的公子。”   廖清妍始终是得万千宠爱的人,怎么可能会没有好归宿呢?不像她,倘若此前不改变的话,最终的结局仍是孤零零,老死宫中。   “借娘娘吉言了。”廖夫人笑眯眯道,“清妍要是有娘娘一半的福气,我都知足。”   “廖夫人不用担心,瞧瞧母后多疼爱她呢?”宁樱坐在太后身侧,“母后疼哪个,哪个的福气都不会差。”   “瞧瞧这嘴甜的!”太后笑,把阿昀抱过来逗弄,“阿昀,那祖母一定要好好疼你,将来你就会一生顺遂的!”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起了作用,阿昀福至心灵,跟着道:“祖,母。”   “哎呀,哎呀,”太后惊喜的大叫,“都听见了吗,阿昀会叫祖母了!阿昀,你真聪明啊,都会叫祖母了!”   欢天喜地。   廖夫人急忙恭喜她。   廖清妍凑过去瞧一眼,发现这孩子长得特别可爱,黑亮的眼睛,睫毛长长的,头发乌黑,心里倒是不讨厌,她甚至是想到了前世的自己。她那时候也想生个这样的孩子,但是齐湛说她年纪尚小,再等两年。   如果没有等的话,是不是她也有个孩子了?   也不知长得像谁?   她摇摇头,怎么又胡思乱想了?肯定是因为上元节的时候遇到齐湛,他站在街角那里,手里提着一盏灯,远远的注视着她。   没有什么动作,唯有眸中的安静,还有等候。   好似他会等她一辈子。   可他如今是庶吉士,前途一片大好,加之显赫的家世,多少姑娘投以青睐目光,他又何必等她呢?   就像前世一样,齐夫人不喜欢她,他非是如此执着。就像她嫁入齐家后,仍是任性行事,他从不训她一句。他是对谁都好,但对她尤其的好,他其实只有一点点的缺点,她却难以包容。   为此重生后,立刻就选择抛弃了他。   可齐湛,何时抛弃过她呢?   她真的是,一直都没有看清楚这一点。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不过,也不算太晚吧?廖清妍忽然觉得自己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如此清醒——其实,她还可以再试试的,她为什么不再给自己,给齐湛一个机会呢?   在身侧的廖夫人完全不知女儿在想什么,拉着她看阿昀,暗示廖清妍,以后也得给她生个这样讨人喜欢的外孙!   众人围在一处时,秦玄穆与别的客人一起到了。   太后小声道:“不能让他知道阿昀会叫祖母,不然他又得眼红。”   宁樱噗嗤一声。   廖夫人也忍不住偷笑。   在秦玄穆旁侧的是他的岳父与岳母,还有内弟,以及贺禹父子俩,不过叫宁樱吃惊的是,后面还跟着江辰与江绪。   她迎上去,欢叫道:“舅父,表哥!”   “见过皇后娘娘!”江辰马上行礼。   江绪慢了片刻。   毕竟是皇后了,宁樱也就受了这礼,然后拉着自己的舅父看:“舅父长胖了……舅父,我们好多年未见呢。”   江辰一直在外行商,宁樱就算在家中也很少看到他。   江辰笑嘻嘻道:“如今享儿子的福了,能不长胖吗?不长胖都对不起阿绪。”   众人都笑起来。   太后第一次看到江绪,惊讶道:“阿樱,你这位表哥真是仪表堂堂啊。”难怪儿子乱吃飞醋呢。   此刻的秦玄穆早对此事不在意了,只想着儿子抓周这样的重要日子,宁樱在乎的亲人都可以陪在她身边,更何况,江绪是他信赖的左臂右膀,他并不希望因为宁樱真的产生隔阂。   宁樱笑道:“表哥一向是出类拔萃的。”   太后点点头,关切的问道:“看样子,还未娶妻?”   江辰忙道:“回太后娘娘,是还未娶呢,不过……可能好事也不远了。”   众人便纷纷恭喜。   宁樱好奇的问江绪,江绪道:“八字还未有一撇。”   看来是舅父太着急了,宁樱笑着道:“表哥千万不要草率行事,还是要挑个两情相悦的。”   “我知。”江绪点点头。   时辰不早。   太后亲自把孙儿抱去案台上。   阿昀坐在上面,一时有点发懵,好半响才在上面爬起来。   众人站在旁边,目光紧盯这孩子。   宁樱有点紧张,生怕他乱抓东西,其实抓算盘还算好的了,要是抓吃食怎么办,难不成当厨子吗?   看她眼神直勾勾的,秦玄穆嘴角翘起来,唤道:“阿樱。”   宁樱吓一跳,轻拍下胸口看向他:“皇上怎么突然说话。”   “是你太专注了。”秦玄穆拉住她的手,“不管抓什么东西,阿昀都是皇子,只是图个一乐。”   “真的吗?”宁樱低声问,“要是他抓吃得,你会不会嫌弃他?”   秦玄穆:“……不会。”   “真不会?”   “当然,”秦玄穆笑,“不妨告诉你,朕抓得是算盘。”   “……”好吧,宁樱忽然一点不紧张了。   后来阿昀抓了一把扇子。   太后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秦玄穆揶揄:“阿樱,听到没有,不管他抓到什么东西,母后都能想出个好由头的。”   宁樱仔细琢磨了一下,噗嗤笑了。   二人低声细语,面上表情亲密至极,江绪看在眼里,此刻心里早已没有任何的波澜。   在宁樱越过越幸福的时候,他便彻底放下了,他现在要做的是,迎接自己的幸福——虽然还不太确定,不过想到那个愿意与他一起查案,才貌双全的小姑娘时,心情是有些愉悦的。   也许,他是该慢慢敞开自己的心了。   …………   阿昀周岁之后,吃奶的时候渐渐少了,秦玄穆便带宁樱去了一趟浮城。   回来后,阿昀就会叫爹了。   秦玄穆高兴的抱着他转:“死小子,你总算会叫爹了!”   阿昀被他转得头晕,惊得又开始叫娘。   秦玄穆停下来:“不想晕,就得一直叫爹。”   宁樱:“……”   她把孩子抢过来:“别欺负他了,下回见到皇上就吓得哭,看你怎么办。”   秦玄穆捏捏儿子的脸:“慈母多败儿,朕在他面前自然要有威信,不像你,疼着他就算了……往后他肩负大任,容不得一点差池,朕对他的要求一定会很严格。”顿一顿,“你也不能胡乱插手。”   听意思,是要立阿昀为太子,宁樱心头一喜,但同时间又心疼儿子,暗道还得看他过不过分,若太过分,她还是要说两句的。   秦玄穆随后换了外袍,坐在案几前批阅奏疏。   这都是因为出去一趟没有来得及处理的,宁樱看着他的背影,忽地把阿昀交给张嬷嬷,走过去亲手给他磨墨。   他侧头,朝她微微一笑。   宁樱索性坐下来陪他。   烛火在夜里泛起温暖的光,将两个人的影子交叠。   红桑很晚的时候还听到秦玄穆与宁樱说奏疏的事情,后来她都犯困了,才看到秦玄穆站起,把宁樱抱去歇息。   等到六月,院试的消息传来,秦玄穆看着名单,嘴角翘起——这小子,到底是考上了。   他先去永安宫与太后商量了一番,而后才去景阳宫。   宁樱听说准许她回娘家,不由目瞪口呆。   “皇上因何……”她心想,明日并不是什么节日,为何如此突然?   秦玄穆这时才告知与宁潞之间的秘密:“朕早先与他约定过,如若他考上秀才,便让你回家一趟。”   宁樱才恍然大悟。   “难怪他这般刻苦呢。”她忍不住笑,笑罢两只手搂住秦玄穆的脖子,“多谢皇上。”   “不用谢我吧?”   她踮起脚亲他的唇:“没有皇上这番话,弟弟岂会好好念书?”   果真是聪明,秦玄穆轻声一笑,没有反驳。   能回娘家,宁樱自然是兴奋的,马上让宫女收拾行李,不过想到儿子,立时迟疑了下:“皇上,那阿昀呢?”   “你带去宁家,正好与他外祖父,外祖母亲近下。”   这么好,宁樱又忍不住跑去亲秦玄穆。   太高兴了吧?秦玄穆看着她的笑颜,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但宁樱处于这种状态下,并没有丝毫察觉。   她抱着儿子,去与太后告别。   太后让她多待几日,然后看了一眼儿子,心想她没什么,可是这儿子居然如此大方?宁樱不在宫里,他真的受得了?可那是秦玄穆的决定,太后始终是没有置喙。   一家三口坐着一辆寻常的马车去往宁家。   到门口时,宁樱看秦玄穆并没有下车的意思,便有些奇怪:“皇上不去吗?”   “我去了,恐怕岳父岳母会不自在。”   言之有理。   每回父亲母亲看到秦玄穆,都会显得极为紧张,时常是话也不敢多说一句的,不过谁让他是皇帝呢,除非像她与他这般亲近了,才会肆无忌惮,别的人怎么敢?宁樱道:“那皇上是马上回宫了?”   “嗯。”他顿一顿,“你准备待几日?”   宁樱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犹豫不决:“皇上准许妾……”   “你自己看着吧,如果想回了,与柏青说一声就行。”秦玄穆让柏青留在宁家。   宁樱点点头,抱着阿昀下车。   秦玄穆的马车很快就离开了。   守门的小厮看到宁樱忽然出现,差点没吓死,立刻就要高呼,宁樱道:“别声张,此消息不能传出去。”   他马上闭了嘴,领着宁樱进去,而后把大门关得死死的。   此时已是傍晚,宁步青,宁潞都在,与江氏三个人快步迎出,江氏因为不敢相信,脚都是软的。   “阿樱……阿樱,真是你?”江氏盯着宁樱。   “是我,娘。”宁樱笑,瞄一眼弟弟,“皇上与阿潞有约定,阿潞考上秀才便让我回家。”   “哎呀!”江氏啪的一声打在儿子肩头,“这种事情你也瞒着我们?你这孩子胆子怎么这么大啊!”   宁潞也不生气,他看着姐姐,自豪的道:“娘该夸我才是啊,没有我,姐姐可不能回来。”   江氏反驳不了,只是瞪着儿子。   宁步青笑道:“好了,好了,你也别怪阿潞,既然皇上答应他,可见皇上并没有怪罪的……”   “本就是他提出的。”宁潞很得意,上前挽住姐姐的手,“他以为我考不上。”   宁樱想到秦玄穆的意图:“是啊,他是太自大,这样吧,阿潞,你下次再考个举人给他看看。”   “举人又有什么难的?只要他经常放姐姐你回家,我去考个庶吉士!”   弟弟的好胜心果然好利用啊,宁樱心想,秦玄穆的眼睛也真是毒,她摇摇弟弟的手:“都靠你了。”   宁步青已经看出一点苗头,微微的笑,招呼宁樱:“阿樱,还没吃饭吧?”   “没有呢。”   “好好好,我们正好一起吃。”江氏把阿昀抱过来,小心翼翼的护着,“我的小外孙越长越像皇上了……不过皇上怎么会准许你带阿昀回家的?”又问,“阿樱,你要住几天呢?是不是一天?一天也够了,住久了不好。”   宁樱听着耳边母亲熟悉的唠叨声,看着院中比往前葱茏多的花木,手里牵着弟弟,仿佛是瞬时回到了幼时。   这一刻,她觉得无比的幸福。   而宫里,秦玄穆却觉得无比的冷清。   但这是宁樱想要的,他知道,她一定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欢喜。   第二日中午,太后与秦玄穆吃饭的时候,感觉他精神萎靡,心里就觉得好笑:“不知道阿樱会住几日……”   他没有吭声,暗想,可能是三日?或者是五日?   如果超过五日的话,她就有点不像话了。   不过,也难说,送宁樱去的时候,他没有给她定下日期,一副大度的样子。   秦玄穆忽然有点后悔。   只是他没有想到,宁樱第四日就让柏青传话,说要回宫了。   他放下笔,问:“她真这么说的?”   柏青这几日看宁樱与宁家人亲亲密密的,尤其是跟宁潞……这位宁公子因为宁樱在家,装病三天没有去国子监,就跟宁樱腻在一起。他一度以为宁樱要在家里住到天荒地老了,但没想到并没有。   “是,娘娘让皇上接她与皇子回去。”   秦玄穆立刻站起,因为动作太快,以至于撞到案几,上面的笔架摇晃了几下,翻倒下来。   柏青:“……”   秦玄穆轻咳一声,伸手把笔架扶好。   柏青表示什么都没看见。   “备车。”他声音又保持了一贯的威严。   柏青立刻去吩咐。   听说车在外面了,宁樱抱着阿昀与家人告别。   此次走出门口的时候,谁也没有哭,身边的家人都在笑着,表达着他们这几天的满足。   她忽然觉得,一切都无憾了。   宁樱笑着走向马车。   掀开车帘,她看到里面的男人,几乎是立刻扑到他怀里。   这般热情,把秦玄穆怔了一下,他扶起宁樱:“怎么没有多待几日……”又把儿子抱过来,“是怕母后念着阿昀?”   宁樱摇摇头,伸手抚上秦玄穆的脸:“因为我想你了。”   对上她如水般的眸子,秦玄穆的心突然剧烈得跳动了起来,他声音微哑:“我以为你很惦念他们。”   “是,可是我也惦念你。”   离开的这几日,她才发现,不知不觉秦玄穆也成为她的习惯了,习惯他早朝前的吻,习惯晚上与他的亲密,习惯他偶尔荒唐的举动,习惯看着他批奏疏的模样,习惯了所有的一切。   他已经成为她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人。   “我就怕你不好好吃饭,怕你不好好歇息。”她蹭了蹭他的脸颊,忽地感觉到一阵粗糙,仔细一看,“你长胡茬了!”   果然,她不在,他连脸面都不注意。   秦玄穆:“……”   他的手慢慢搂住宁樱的腰,哑声道:“这胡茬是想你想得。”   她噗嗤一声:“那我晚几日回来,你是要留美须不成?”   “难说。”他用胡茬刺她。   宁樱笑着躲。   他看着她明媚的样子,忽地顿住问:“阿樱,你可后悔嫁给我……后悔入宫吗?”   这阵子,他带她出去过好几次,给予她一切想要的,宁樱在家中也思考过这件事。此时秦玄穆在期待什么,她很清楚——他想听她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以前的确后悔过。”宁樱坦诚的道,“我那么喜欢你,可你对我视若无睹,我便不想喜欢你了,可谁想到你那么厚脸皮……现在,我不后悔,一点也不。”她的目光坚定又温柔,“我想跟你白头偕老,想每日都看见你,陪你批奏疏,至于出不出去游玩,我不在意,只要你能长命百岁,留在我身边就好。”   秦玄穆的眼角一热:“好,朕答应你,一定长命百岁。”   他低头亲亲宁樱的唇:“你也一样。”   “嗯。”她回应他,在耳边说情话。   他的吻越发浓烈。   旁边的阿昀呆呆得看着父皇母后,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被放在旁边来了,本来他是在父皇的怀里的。   马车颠簸了一下。   他忽地叫道:“爹,爹……”   两个人僵住。   宁樱急忙抱起阿昀:“阿昀,别怕,马上就到家了。”   没有说回宫,而是说家。   秦玄穆抱起母子俩,一起放到腿上,笑道:“是,回家了。”   阿昀跟着父亲母亲说:“家,家!”   奶声奶气的,听得二人都笑起来。   欢快的声音在车厢中回荡,久久不绝。   作者:正文到这里就完结拉,明天更女主前世(大梁国)番外,可能有五六章,纯粹写着玩的,有兴趣的可看,不保证能写成什么样哦,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