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甜妻的七十年代/神光的七十年代 作者:女王不在家   文案:   时代变了,庵子没了,小尼姑神光和师姐慧安一起还俗,嫁给了山下的男人。   阴差阳错,两个人被交换了男人。   师姐说,你配了这么糙的男人,命不好,可不像我这么有福气。   神光:其实他对我挺好。   师姐又说,我真同情你,他会打你。   神光:其实他没打我。   师姐还说,他现在不打你,以后一定会打你。   神光:……   后来的事,谁也想不到,这糙汉子飞黄腾达,一路巅峰,把神光捧在手心里。   曾经的师姐站在风里喊:他以后一定会打你!   神光偎依在男人的臂弯里:“你会打我吗?”   萧九峰:“会。”   神光瞪圆了眼睛:“你!”   萧九峰:“今晚就打屁股。”   内容标签: 甜文 爽文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神光,萧九峰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小尼姑被无所不能糙汉子宠上天 ====================== 第1章   麻袋里的媳妇   “九峰,你是多少号?”王有田惦着脚尖去看那边松树林底下的麻袋。   “二十四号。”说这话的萧九峰金刀大马地坐在石头上,正用一块巴掌大的树叶扇着风,粗布褂子敞开着,胸膛精壮结实,挂着汗珠。晶莹的汗珠沿着匀称起伏的肌理往下淌,一路淌到紧紧扎起的粗布裤腰带里。   “二十四号啊,那可就惨了,等你挑的时候,人家把好的都挑走了,”王有田满是期待,拼命地想看清楚麻袋里的动静,但根本看不清,离太远了,人家公社里的干部现在还不让看呢:“我是第八号,我估摸能挑到一个好的,你说这得挑啥样的啊?隔着麻袋也看不清啊!”   萧九峰没回话,他继续扇着风,望着远处的拾牛山,好像根本没在意这个。   王有田心里有点燥,他今年二十九岁,老大不小了,再拖沓下去肯定就只能当光棍,再也别想娶到媳妇了,谁知道正好赶上一件大好事。   八百里拾牛山以前也是好地方,有几座香火旺盛的尼姑庵,本来这些尼姑庵也是存了多少年了,大姑娘小媳妇的都会去山上烧香拜佛求个平安或者求个儿子什么的,结果这几年,破除封建迷信,大家都不上山烧香拜佛了,加上现在粮食紧,尼姑庵里的尼姑一个个饿得皮包骨头。   怎么办,总不能活生生让人饿死啊,于是公社里的干部就想办法安置她们,一问她们意见,有几个愿意回家的,剩下的都说没家了,甚至几个还记得自己家的,也说不愿意回去,回去得被卖掉。   尽管干部们一再地给她们解释,现在早就解放了,是新社会,不会卖孩子了,但人家就是不愿意回去。   没办法,公社里只好先办法安置她们,可这么多尼姑,吃饭都是问题,怎么安置呢?问了意见看法,她们都说听组织安排。   既然听组织安排,那组织就说给你们还俗做媒,找个男人嫁了吧,尼姑们羞答答地没吭声,那就是答应了。   答应了后就好办了,公社里就开始给大家牵线,但这么多尼姑,保媒拉线也不是什么容易活,公社里累得够呛,东跑西颠到处介绍,也没成几对。   再问尼姑,你们愿意回家吗,大家就哭唧唧,说不回,说没家可回,我们听组织的。   这可怎么办?   公社里负责这事的王干事没办法了,说这事到底怎么办?你们倒是出个章程!   有人就出主意了,说到时候尼姑装麻袋里,让山底下的汉子来抓号,按照抓到的号来隔着麻袋挑,不许看模样,挑中哪个算哪个,男的不许嫌弃挑中的尼姑丑,尼姑也不能嫌弃挑走自己的男人丑。   谁想到,一群尼姑这次竟然没人反对,她们也觉得累了,恨不得早点找个家,不挑了,早挑也不如菩萨看着好看,随便找个嫁了得了,还说这种事随缘,听天由命就行。   王干事也是纳闷了,怎么给你们介绍,挑三拣四,现在盲婚哑嫁抽号,竟然还同意了?女人的心思可真是难捉摸!   不过既然同意了,那就好办了,给五庄子公社底下的十几个生产大队发了通知,所有年满二十五岁又在三十五岁以下还没娶到媳妇的单身汉子都能上山领媳妇。   这消息一出,整个五庄子生产大队的汉子沸腾了,这年头穷啊,多少人娶不上媳妇注定一辈子打光棍,公社里竟然发媳妇了,这种好事必须赶紧上。   于是所有满足条件的汉子统统洗澡洗头穿上自己最好的衣裳,跑到了这拾牛山半山腰,准备着领媳妇。   王有田紧攥着手,屏住气看那边,把手心里那个带有八的纸团都要攥湿了。   “也不知道我能挑到个啥样的,挑个小尼姑还行,万一挑个干瘦的老尼姑,那我就完了。”王有田担忧地这么念叨着,他听人说了,这些尼姑中有几个年纪大的老尼姑,赶上这种,哪是当媳妇,那就是领回来当娘伺候,到时候可真是有泪没处淌。   就在王有田这么念叨着的时候,那边王干事发话了:“都过来,先画押,画押过后按照号码排队,按照号码领媳妇!”   这话一出,所有的农家汉子都腾地站了起来,纷纷举着手中的纸团。   “我是三号!”   “我,我是一号,我排第一!”   “我是六号!!”   王有田也赶紧跑过去:“我是八号!”   萧九峰是二十四号,很靠后的数字了,他应该是没得挑,就捡后头剩下的,当下也不急,慢条斯理地回去站人后头。   王干事拿着大喇叭开始喊了:“按照号码,从一号到二十九号开始挑,不许碰麻袋,不许犹豫,喊到号立马上前指一个,指定了后背着麻袋就给我下山,谁也不许半路打开麻袋,必须背回家再打开,回到家里打开麻袋,这就是过门了,媳妇就是你们的了!娶回去后好好待媳妇,赶明儿去补办结婚证,不许打媳妇不许饿媳妇不许骂媳妇,不然媳妇过来告状我揍死你们!”   这话里意思很简单,挑中了半路不能开封,回到家里开封,干部概不负责,反正一进你家门就是你的媳妇了,好坏美丑就只能凑合着过了!你凑合过也不能欺负媳妇,不然就揍!   农家汉子们听着这个,纷纷表示没意见,能有媳妇就好了,啥样的也不嫌弃,背回去肯定供着!   众位汉子排队画押,画押一个过去领一个,旁边有人盯着,不让碰麻袋,不许挑三拣四,还有后面的人一个劲地催,生怕他把好的挑走了。   但其实挑的那个人心里也发憷,隔着大麻袋,别说好看歹看,就连胖瘦年纪都不知道,哪知道啥样啊,一脚踏出去,手指头指一个,这就是命。   指一个贤惠老实的,日子就能过好,万一指一个丑的泼的,那也只能认了。   第一个人硬着头皮指了一个,之后背着麻袋离开了。   第二个人硬着头皮指了一个,之后背着麻袋离开了。   轮到王有田的时候,他憋着劲想挑个好的,可怎么挑,他不懂,后面的又在催着:“挑一个算了,有媳妇就好,你还想挑个天仙回去不成!”   王有田没办法,也赶紧挑了一个,背着过去,闷头大步下山,连头都不敢回。   最后差不多人都挑好了,轮到萧九峰,他捡起距离他最近的那个麻袋,背起来就回。   他当过兵,退役回来的,生得人高马大,是这群男人最高最壮的,力气也最大,背起麻袋来根本不算事,大步流星地往山下走。   走了没多远,就赶上了王有田,王有田正在那里对着麻袋偷偷摸摸,不知道寻思什么。   王有田一看到他,就忙翘头过来问:“你挑了个啥样的?”   萧九峰:“不知道,刚才不是画押了吗,不让打开看。”   王有田心虚:“其实偷偷看看也行,反正没人知道。”   萧九峰瞥了他一眼:“那你看吧,我回去了。”   王有田赶紧背起自己的麻袋:“那我也不看了。”   萧九峰步子大,走起来跟没背什么一样,王有田就有些吃力了。   “九峰,你咋一点不累?”   “没感觉累。”   “九峰,我怎么看你麻袋里的比我的更大?”   萧九峰没回话。   王有田看看萧九峰的麻袋,再看看自己的麻袋,终于咬咬牙:“九峰,你真没挑啊,随便背起来一个就走?”   萧九峰:“是。”   王有田:“反正你没挑,那咱两换换行不?”   萧九峰皱眉,看了一眼王有田。   王有田尴尬:“我这个太轻了,感觉瘦瘦的矮矮的,刚才好像还咳了声,心里有点怕,真得太轻了,还咳那么一声,该不会是痨病鬼吧。我穷,不像你那么能干,我怕是养不活她。”   萧九峰没说话。   王有田叹了口气:“实在不行就算了,我这么穷,万一背回来一个痨病鬼,那我们就两口子一起受穷受罪吧!”   萧九峰沉默地抿着唇,看向了王有田的麻袋。   麻袋里头,是一个活人。   他不知道里面的人是不是听到了王有田的话,但是隔着麻袋,萧九峰看到麻袋里面的人动了动。   很轻微的动,只动了一下,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这让萧九峰想起,早晨出门的时候,门前台阶石缝里钻出来的那根草芽芽,你不知道在这用脚踏过的地方,是什么时候钻出来那么一根草芽,它羸弱地伸展着细芽,就那么钻出了石缝。   萧九峰今年二十六岁了,他从退伍回到村里后,就没想过娶媳妇,那么穷,一把年纪了,哪轮到他娶媳妇。这次上面给大家分配媳妇,别人都说是好事,他也就跟着过去了。   分啥样的就是啥样,没指望过什么。   王有田看着萧九峰的神色,他那张脸冷硬,像石头一样,看不出来什么表情。   他有些失望了:“那就算了,我认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萧九峰说:“行,我们换。”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本章有红包 第2章   我叫神光   两个人交换了麻袋继续背着。   王有田可以感觉到,刚才那个麻袋有点咯背,太轻,轻得跟一把骨头似的,但是这个麻袋就好多了,隔着麻袋,他可以感觉到里面软绵绵的,而且比刚才的重。   他甚至开始心猿意马了,不知道紧贴着自己的是什么?胡思乱想一番,竟然是神魂颠倒。   王有田大为满足,心里庆幸,求着萧九峰和自己换果然是对的。   “九峰,其实可能你那个里面是一个大美人,我这里面是一个丑八怪,这都是命,咱谁也不知道里面是啥!”他还是这么安慰萧九峰。   萧九峰没说话,抿着唇肃着脸背着麻袋往前走。   他当然可以感觉到,紧贴着自己背的麻袋触感不太一样了。   不过倒是没什么好后悔的,他自己决定要和王有田换的。   他抬起手来,稍微换了下姿势,以便让麻袋里的人能舒服一些。   这么咯着自己的背,她自己估计也难受。   当他这么换了一下姿势的时候,麻袋里的人好像发出一点声音,轻轻的“咛”声,很低,低到一般人根本听不清。   弱弱的,细细软软,像是一只山里的小幼兽发出的。   就这么一直往前走,王有田越走越高兴,甚至竟然唱起歌来,萧九峰却没怎么说话。   隔着麻袋,尼姑纤细瘦弱的身子就那么偎依在他背上,他能感觉到对方偶尔间身子传来的颤抖,甚至隐约听到了她细弱的喘息声。   “九峰,你走太快了,急啥啊,嘿嘿嘿!”   萧九峰抬起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却没答话,他想早点回家,想让麻袋里这小尼姑早点出来。   他们在外面还热成这样,她闷在麻袋里肯定更不好受。   “哈哈哈,我知道,你想早点回去抱媳妇!”王有田满足地叹:“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着间,他甚至开始唱了:“一亩地呀两头牛,老婆孩子啊热炕头……”   ************   萧九峰和王有田回到花沟子生产大队的时候,天都要朦胧黑了,大队街道上有老头老太太正端着碗在井台旁吃饭,看到萧九峰和王有田回来了,都一边打听一边瞅向那麻袋。   “这真是分媳妇了?”   “你们得了个啥媳妇啊?”   “赶紧打开看看啊!让我们也瞧瞧!”   其中有两个光棍,一个今年二十四,一个今年三十六,两个人都差一岁没能去配媳妇,难受得要命,看着萧九峰和王有田背上的麻袋,眼睛都红了。   王有田笑哈哈:“不知道啥媳妇,反正软乎乎的。”   他这么一说,就有几个男女也跟着笑哈哈开黄腔了,这几个妇女都是王有田的嫂子辈的,当嫂子的和没结婚的年轻人开个玩笑也正常。   偏偏那几个妇女又问萧九峰:“九峰,你是配了个啥样的啊!”   萧九峰淡淡地说:“还没打开看呢,嫂,我先回了。”   说完,背着麻袋径自回去了。   那几个妇女,其中一个叫宁桂花的,和萧九峰差不多年纪,当时光屁股时候就和萧九峰一起玩的,现在看他这样冷冷淡淡的模样,就不高兴了。   宁桂花瞅着胡同里那背着麻袋的萧九峰的背影:“九峰啥意思啊,带搭不理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得罪他了呢!”   王有田噗嗤一声笑了:“能啥意思,估计盼着赶紧回家抱媳妇呢,心急!你们看,我就不心急!”   宁桂花呵呵笑了声,突然撇嘴:“其实九峰也去要媳妇,这可真是没想到呢,之前不是都说他一直等着翠红嘛!”   她这一说,大家全都安静下来了。   宁桂花猛地看向旁边,只见旁边站着的正是王翠红家的小叔子陈铁牛,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哎哎哎,你瞧我这张嘴,我瞎说呢,就当我啥都没说!”   ******************   萧九峰家的院子比一般人家要大,院子里是东西北三面都是房子,这房子盖的时候也是讲究得很,屋檐那也是前出厦,青砖也是处处精琢细雕的。   不过几十年过去,这些都成为历史了,经历了多少风霜,依然屹立在院子中的旧房舍灰头土脸,昭示着这户人家的没落。   萧九峰的祖上也是读书人,听说还出过几个进士,但是解放前日子就不太好过了,解放后,家里只剩下萧九峰一个,差点饿死,后来给送过去当兵,萧九峰算是保下了一条命。   萧九峰背着麻袋,推开了破旧的大门,进了自己的屋子,之后他打开了麻袋。   麻袋是放在门口处的,里面的尼姑应该是半蹲在那里,麻袋就堆在她身上成了个人字形。   现在麻袋打开了,麻袋片子便落在地上,一个小尼姑便出来了。   小尼姑蜷缩地蹲在那里,抱着胳膊,仰着脸,用忐忑的目光看着他。   因为还俗了的缘故,身上穿着一件粗布褂和粗布裤子,头上的头发应该没长利索,便包了一个白色头巾。   那头巾很大,粗布褂子和粗布裤子也很大,肥肥地挂在小尼姑身上,越发显得小尼姑纤细瘦弱。   头巾底下,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那眼睛像清泉,清泉里都是忐忑惊惧,好像萧九峰是山里的野兽,能把她一口吞下去。   萧九峰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是——”   他略沉吟了下,说:“你是自愿的吗?”   本来这件事是说好了,听说尼姑也都是愿意的,大家盲婚哑嫁,就看缘分了,但是现在这小尼姑这样,让萧九峰觉得自己是抢占了人的恶霸。   小尼姑咬着嘴唇,垂下了眼睛,也不说话。   她睫毛长长的,衬得那小脸像巴掌那么大。   萧九峰皱眉:“你如果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的,你想离开也可以。”   小尼姑还是抱着胳膊,下巴几乎埋到了两个膝盖之间,长睫毛颤啊颤的,一句话都不说。   萧九峰起身,沉声道:“走,我送你回去,你想去哪里,我送你去哪里。”   谁知道这话一出,小尼姑突然哭了,眼泪就那么往下滴滴哒哒地落。   萧九峰沉着脸,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小尼姑终于说话了,她拖着哭腔,细细弱弱地说:“你不要我了吗?”   萧九峰拧眉,看着她。   小尼姑哭着小声说:“我没痨病……我没有病……”   萧九峰沉默地看着她。   小尼姑抹了一把眼泪:“我吃得不多,会做饭,也会打扫家里,我们庵里的佛堂都是我在打扫,饭我也会做,我还会做衣裳——”   说到这里,她有些羞愧地说:“我现在只会做我们穿的袍子,但是我可以学会做俗家的衣裳。”   萧九峰面无表情地凝着她。   小尼姑:“你……你……我……”   她结结巴巴,眼里噙着泪光,薄薄的唇颤抖着,话不成声。   萧九峰沉声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小尼姑一愣,之后想了想,说:“我今年十九岁了。”   萧九峰扬眉:“是吗?你十八岁了?”   小尼姑又想了想:“那我,那我十八岁了?”   萧九峰眉眼突然凌厉起来:“你不知道你多大了?还是你在骗我?不说真话?”   小尼姑顿时吓哭了:“我也不知道……但是师太说,她说她是公私合营的头一年冬天,她下山买东西捡到我。”   萧九峰:“她捡到你的时候你多大?”   小尼姑蚊子一样的声音呐呐的说:“捡到我的时候,我应该刚生下来……”   萧九峰大约算了算,公私合营那年是一九五六年,那现在她还没十八岁呢,得到了冬天才能满十八岁。   萧九峰不想说话了,他知道他这个麻袋里的尼姑肯定瘦,身体不好,一念之间,竟然动了好心,要了她。   但是他没想到她竟然还没满十八岁。   现在女的结婚最早也要十八岁,男的结婚二十岁,这是规定。   萧九峰不想违反规定,况且看着这么细细弱弱的小可怜尼姑,他也下不了口,总觉得自己像是欺负人。   他突然想起来王有田的担心,王有田说他怕请回去一个老娘供着,萧九峰现在觉得自己请回来一个闺女供着。   小尼姑显然也是心虚的,她小声地辩解:“我觉得我们师太捡到我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一岁了,我这应该不是说谎啊,我应该十九……也许十八了……”   然而萧九峰不想听那个,绷着脸说:“你还小。”   小尼姑咬着唇:“那你不要我了?你要把我送走?”   萧九峰:“你有地方去吗?”   小尼姑一听这个,泪就往下落:“公社里之前给我们庵里送玉米,送红薯,现在我们都被嫁出来了,他们以后就不送了,我不能回去庵里了,我没家可去,你如果不要我,我就没地可去了。”   萧九峰看着她那泪盈盈的样子:“我没有说要把你送回去。”   小尼姑顿时松了口气:“那,那……我可以留下了?”   萧九峰:“你叫什么名字?”   小尼姑忙道:“我叫神光。”   萧九峰:“神光?”   他以为山上的尼姑应该叫慧通圆通之类的。   小尼姑小声解释:“我们师太说,捡到我的时候,看到一道佛光照万境,就给我取法号神光。”   萧九峰挑眉,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你觉得你有一点佛光的样子吗?”   小尼姑神光顿时不吭声了,她咬着嘴唇,小心翼翼地看着萧九峰。   萧九峰的粗布褂子半敞开着,露出里面的胸膛,那胸膛一看就很硬,很结实。   她看着他,突然就想起他背着自己回来的路上。   他的背宽阔结实,她就紧紧地贴着他,其实很不自在,有时候晃那么一下,就不得不更加紧贴着他,隔着麻袋,都是男人的味,说不出来是汗味还是什么。   而这个时候,这个男人黑幽幽到让人看不透的眼睛就那么望着自己。   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院子里很清净,屋子里很暗,眼前的男人高深到让人看不懂,那身子却又强健到让了打心眼里害怕。   神光脸上一下子红透了,又怕又羞又不好意思   “我……我确实没有佛光的样子……”   好像确实白瞎了这个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有红包 第3章   睡大炕   萧九峰不再理会小尼姑,他直接起身出门。   神光顿时怕了,忐忑地小声说:“你,你去干嘛?”   她还是怕他把她退了。   不是说好的,只要领进门,就不能退吗?   萧九峰低头,看向这个眼泪巴巴的小东西,他毫不怀疑,他继续往外走,她就能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哭着说求求你收下我吧。   他挑眉,有些嘲讽地问:“你饿吗?”   神光一怔,不提就算了,一提,她才发现自己肚子咕噜噜地叫,前心贴后背了。   萧九峰:“你不饿,我饿了,我要去做饭。”   说完,他踏出门,直过去灶房了。   神光依然是蹲坐在地上的,从她这个高度,正好可以平视萧九峰的腿。   他生得高大威壮,上面的粗布褂子依然半敞着,一根粗布黑腰带紧紧地将裤腰扎起来,下面的蓝粗布裤子松松散散地穿着,在裤腿那里又绑了两道。   便是那裤腿再肥,也能看出来,他腿长,又长又壮实,那么一迈门槛,满满的都是爆发力,根本不是庵子里的尼姑能比的。   男人那大长腿很快迈下台阶,之后一个转弯,消失在神光眼前。   神光缩着肩膀,傻傻地在那里蹲坐了一会,才试图站起来。   她刚站起来的时候,脚麻了,只好扶着旁边的门,过了好一会脚上的麻劲儿才过去。   她弯腰将那麻布袋子给收拾起来,又把自己带来的一身尼姑袍叠好了,放在一旁,之后才出门,过去灶房里看看。   这男人家的院子挺大,比他们庵子竟然还要大,房屋更是多,神光虽然不太懂,但也知道,这在以前估计也是大户人家,但是现在不行了,穷得不成样子了。   神光遁着声音来到了灶房,只见灶房里已经烧开了火,那男人正拿着勺子往锅里下米。   米是黍子米,很糙的那种,不过这在当下来看,也是极好了。   现在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前几个月,饿得吃树皮吃草根的也有,神光就曾经饿得眼睛发花满山到处挖草根去。   神光站在灶房门槛,小心翼翼地看着这男人。   男人长得粗犷硬朗,就是不说话的时候,也给人一股子强悍劲儿,像这种男人,神光一直是很害怕的。   这会让神光想起她还是小尼姑的时候,师太提起的响马。   师太说,解放前那会,外面有响马,穿着粗布衫,绑着裤腿,一个个壮得像头牛,上了山后,直接闯进庵子里,一把抓住一个姑子欺负,师太说,那些人狠着呢,你去求菩萨保佑,他们就把你按在菩萨像上欺负。   师太还说,有些姑子长得好看,被抓走了,也有些被糟蹋了,就扔在佛堂里。   当师太提起这些的时候,小小的神光借着那微弱的煤油灯可以看到,师太的眼睛里泛起薄薄的光,那是复杂到说不出来是悲痛还是遗恨的光。   小小的神光记住了师太的目光,她觉得那就是佛经中的劫,那就是一千六百八十万个弹指间在师太眼睛中留下的痕迹。   斗转星移,庵子里没了师太,昔日的小尼姑也被这么一个粗犷的男人给带回了家。   她确实本应该怕的,但是她又会想起来当时她在麻袋时,那两个人说的话。   她知道那个人嫌弃自己,不要自己了,是这个男人好心,才要了自己,把自己背回家。   哪怕他不是什么好人,他也要了自己。   神光觉得,她对这个男人又怕,又不怕。   这个时候,男人从大水缸里舀起来一瓢水来喝,他仰着脖子,喝得咕咚咕咚的,因为仰着的关系,下巴和脖子那里的线条就看着凌厉利索,属于男人的大喉结也跟着一上一下地滑动。   神光咬着唇,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一幕。   果然是山下的男人,就连喝水的样子都和她们尼姑不太一样呢。   正傻想着,却听到男人突然开口了:“你在偷看什么?”   神光一惊,连忙扶住了门框,忐忑不安地看着男人。   萧九峰看她一眼,懒得理她,继续将红薯干扔进了锅里。   神光犹豫了下,终于怯生生地迈开腿,之后蹲在了灶台前,往里面添了两根柴,又使劲地拉起了风箱。   在男人终于看向她的时候,她连忙表示:“我是来帮忙的,我会烧火做饭!”   萧九峰没说什么,盖上了锅盖。   神光想着,这应该是说她可以烧火了,当下松了口气,忙认真地拉着风箱。   萧九峰看着这小尼姑,头上裹着一块白色大头巾,那头巾大到几乎要掉下来遮住眼睛,身上的粗布褂子肥大到几乎是吊在她身上。   现在她把宽大的衣袖挽起来,卖力地拉着风箱。   那手腕子纤细,虽然有些脏兮兮的,但竟多少能看出几分白净的底色,这样羸弱的小东西,因为太过用力拉着风箱,身子都跟着风箱把手一前一后地动。   她这是用吃奶的力气在烧火。   萧九峰:“你平时在庵里也烧火做饭?”   他相信在他的逼问下,她应该确实是今年过年满十八岁,但这样瘦弱的身子,满十八岁?经常做活?   神光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是,我烧火做饭,还会打扫庵子前后,我还会去山里找吃的,我们庵子在山里偷偷开垦了几亩地,我也能去地里干活。”   萧九峰:“你们庵子里多少人?”   山上有好几个庵子,神光应该是这其中的一个。   神光:“我们是云镜庵的,不大,就十二个人,前些年我们的师太不见了,又陆续走了几个,最后只剩下七个了。”   萧九峰哦了声,多少明白了,一个庵子里七个人,这个小尼姑可能年纪小,被人欺负着多干活也是可能的。   神光偷偷地看了一眼萧九峰,却见他沉着的脸像磐石,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看着有点让人害怕。   萧九峰却突然开口:“我姓萧,九峰这是我的名字。”   神光懵懵地看着萧九峰。   萧九峰望向她:“我今年夏天刚满二十六岁了,比你大九岁多。”   神光不知道作何反应,也不明白他和自己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萧九峰垂眼,望向了灶膛里的火。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灶膛里的火苗一下下地舔着那被熏黑了的灶膛,火光映在他眼里,他的声音却是沉而哑的:“我家里很穷,别看一处大院子也有几间房,但那都是摆设,当不了饭吃,年纪也不小了,生产大队里也没人会嫁给我,根本娶不上媳妇。”   神光一手攥着烧火棍,一手攥着风箱。   还是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萧九峰:“我比你大九岁,可能对你来说有点老了,你如果有其它想法,可以尽早告诉我。”   神光怯生生地开口:“我……没其它想法。”   萧九峰看向小尼姑,火苗倒映到了小尼姑的眼睛中,把小尼姑的心思照得一清二楚。   他望着她,声音诚恳起来:“你现在什么都不懂,只想着有人收留,能吃口饭活命,是不是?”   神光忙点头:“是啊!”   萧九峰:“那你再想想吧。”   神光一慌:“啥意思?”   萧九峰:“你现在还没满十八岁,我也没法和你领结婚证,等到了今年冬天,你再决定是留我家,还是离开。”   神光委屈:“可我没地儿去呀!”   冬天里的庵子那么冷,冷得她骨头都要冻僵了,她不想回去。   萧九峰:“可能到时候你就有地方可以去了。”   五庄子公社下面十几个生产大队,娶不上媳妇的汉子多得是,养到冬天,她满十八岁可以结婚了,到时候稍微能养一点肉,说要嫁,多得是汉子可以挑。   *************   神光躺在炕上,怎么也睡不着。   晚上吃的是红薯糙米粥,这男人真是好,竟然放了不少大块的红薯,糙米也稠,熬出来香喷喷里带着红薯甜,可真好吃。   神光已经很久没吃过这样的饭了,几乎是狼吞虎咽就把一碗粥喝下去了。   喝完后,还想喝,但是又不好意思,就没盛,结果没想到萧九峰帮她盛了一碗,她感动得想哭,又把第二碗也喝下去了。   神光已经很久没吃这么饱了,更何况这热腾腾的红薯饭,她现在满心都是满足。   萧九峰是个好心人,别看他脸硬,但心好。   吃饱了饭的神光,忍不住想起来萧九峰说的话。   还是不太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多少意识到,他果然还是一个好人。   他说他叫萧九峰,比自己大九岁。   神光偷偷地看了一眼旁边。   萧九峰就和她睡在同一张大炕上。   这大土炕很大,她睡里边,他睡靠窗户的地,两个人足足隔了一个蒲团的距离。   可是即使这样,她依然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力,混合了汗味以及说不出味道的气息,就好像装在麻袋里被他背着时,她能闻到感觉到的。   和以前偶尔在山下遇到的壮劳力身上汗臭味不一样,她不讨厌他身上的味,反而闻到后就觉得脸上发烫。   神光胡思乱想着,又想起他竟然比自己大九岁……   神光回忆着白天时看到的,那张粗犷硬朗的脸,还有那浑身好像使不完的力气,这样的人,对她来说其实是有点老。   她就想起她师姐慧安晚上睡觉时偷偷说的,说在山下遇到一个俊小子,看上去二十岁的样子,说那俊小子一个劲地瞅着她看,可能是看上她了。   还说那个俊小子如何俊,说得几个师姐都围着听。   神光当时从旁边听着,没吭声,不过晚上睡觉时候,她就会忍不住想,那个俊小子到底什么样,有多俊啊,等到睡着了,她竟然梦到了一个俊小子。   神光想,萧九峰肯定不算俊,如果慧安师姐看到他这样的,肯定嫌弃地说这是山下的糙男人,又糙又老。   神光忍不住叹了口气,又翻了一个身。   谁知道就在这时,隔着一个蒲团那么远的男人突然出声:“你要翻到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依然有红包,去发上一章红包啦么么啾 第4章   两个尼姑媳妇   神光吓了一跳,她以为那男人早已经睡着了,认为那个男人睡着了她才敢翻个身。   没想到他根本没睡着!   神光吓得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念完后,她就想起来她还俗了,山下的人不让她念佛,她不能念,她想想心里难受,拘谨地说:“没,没什么。我,我做梦呢。”   萧九峰:“你现在在说梦话?”   神光忙点头:“对,说梦——”   话说到一半,她就意识到了,她怎么可能是在说梦话,一时羞愧难当,终于低声地承认了:“我就是睡不着。”   睡不着倒是在意料之中。   但是她这样翻来覆去,确实很影响萧九峰睡觉。   萧九峰二十六岁了,萧九峰是一个如假包换的真男人,他就算生性再能克制忍耐,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她就算再瘦,好歹那个头也不是小孩子了,再小,也十七八岁,搁早些年孩子可能都有了。   “睡不着是吗?”萧九峰沉声说道:“睡不着,那就起来去干活。挑十担子水,再把家里前后都打扫一遍。”   “……好,那我这就起来。”说着,神光忙不迭地就要爬起来。   “躺下。”萧九峰厉声喝道。   这一声呵斥,把神光吓得浑身一个哆嗦,连阿弥陀佛都忘记念了。   她害怕打雷,萧九峰刚才那声,就像晴天突然劈响雷,听着就怕人。   神光透过黑暗,无法相信地瞪着炕上躺着的那人,明明是一个人,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怎么会这么凶?   湿润的泪珠已经氤氲在她眼睛里,但是她不敢哭,生怕更加惹恼了他。   她甚至怀疑之前自己是不是想错了,其实他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山下的男人就是吓人,他就像师太说过的那些响马,最会欺负尼姑!   “不许哭。”萧九峰粗声命令。   “我……不哭。”拖着细弱哭腔的小尼姑在黑暗中使劲抹了一把泪。   “你再不睡觉,就去西屋那边睡,那边没炕,就躺地上睡。”   “我,我知道了!”神光觉得西屋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再说让她一个人跑那边睡她也不太敢,她觉得自己赖也要赖死在这边的炕上。   “睡吧。”男人的声音稍微放缓了一些。   “嗯……”这声是鼻音发出来的,低低的,柔柔弱弱,带着一些受气的委屈味儿。   黑暗中,男人咬牙。   他当初去山里配媳妇,确实也想着领个女人回来安生过日子的。   结果这他妈的叫什么事!   **************   第二天,神光醒来的时候,她还以为她依然在她庵子里的床上。   睁开眼睛,眼睛看到的是雕刻着花纹的梁柱,这自然不是她每天醒来能看到的,很快脑子里便清醒过来,她被配了男人后,被一个叫做萧九峰的老男人领回家了。   自己现在正躺在他的炕头上。   神光一轱辘爬起来,只见萧九峰已经不在了。   她看向屋子,昨晚上因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又不点灯,就连两个人吃饭都是在外面门台上摸黑吃的,当然不知道屋子里啥样。   现在看过去,对着门口靠墙的中堂位置是一幅八仙过海的山水画,山水画两旁是一行字,下面靠墙是条案,八仙桌,还有两把老交椅。   神光以前跟着师太去过别人家化缘,她知道这是过去讲究的人家最常见的摆设,从这可以看出来,萧九峰祖上可能家境很不错,只不过后来没落了。   她爬起来,下炕。   谁知道没提防,下炕的时候自己踩到了自己的肥大的裤腿,整个人差点从炕上跌下来。   幸好她使劲地抓住了炕沿,才没直接跌下去,不过头上的白头巾差点掉了,她赶紧按在了头上。   她头发才长出了一寸,像男人的头发,师姐说这样的头发没法见人,得慢慢养着才行,说不能让别人看到,不然男人会嫌弃。   师姐还说,那个谁谁谁被人家管事的叫出去相亲,就是因为没头发才没被看上。   “你这裤子哪来的?”男人的声音传来。   神光赶紧放开了炕沿,站在那里,拘谨地冲男人笑了笑:“是公社里送给我们的。”   她们这些当尼姑的,虽然也有两身旧袍子,但那都是尼姑袍,不是俗家的衣裳,现在尼姑袍不能穿了,她们没衣服,人家公社里就给发衣裳。   可那么多衣裳过来,大家自然都挑好的合身的,她动作慢,等她过去的时候,只剩下这么肥的了。   男人没再吭声,神光小心看过去,只见他正打量着自己身上。   她有些羞愧,她知道自己长得瘦,其实她并不矮,比师姐们都不矮,可她就是瘦,瘦得穿着这大肥衣裤像是套在麻袋里。   她不太想让他这么看,甚至恨不得藏起来。   “走,去灶房吃饭。”   “啊?”神光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很快地道:“好!”   神光并不知道,原来早上还可以吃饭,自从师太离开,庵子里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她们已经很久没吃早饭了,一天也就一顿饭。   早饭依然是糙米粥,不过没加红薯,反而加了一些野菜,有荠菜,也有地皮菜。   要知道这两年光景不好,山里能吃的野菜都很难找了,神光看到这个,胃口大开,狠狠地喝了一大碗。   萧九峰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再来一碗?”   神光摇头:“这次饱了。”   萧九峰没再说什么,起身:“那跟我出去一趟。”   神光忙点头:“好。”   她不知道萧九峰要带她去干嘛,但是她觉得自己得听话。   现在她觉得配男人真好,配了男人有饭吃,竟然早上就能喝糙米粥,这日子真是好。   萧九峰走出门去,神光忙不迭地跟后头。   萧九峰大步流星,神光只好连跑带走地跟着。   萧九峰径自走出家门,神光小心翼翼地四处看。   走出胡同就到了街面上,经过一家门口的时候,那家正好拎着锄头要去上工,看到萧九峰身后的神光,顿时那眼睛亮了,对着神光使劲打量了一番。   神光有些羞涩地低垂下头。   看神光的就是王树礼的媳妇宁桂花,宁桂花噗地笑了:“九峰,这就是你配回来的媳妇啊?这也太瘦了!跟没开出来的骨朵一样,这怎么成!”   萧九峰没理会。   这个时候就有一个老太太拄着拐杖,也颠着小脚走过来看。   她打量了神光老半天,最后摇头:“九峰,不行哪,这个媳妇太瘦了,不能生养,要这样的媳妇,白吃家里的米,不能给家里添丁,那不是白搭吗?”   这老太太也姓萧,算是萧九峰的同宗。   萧九峰不能不回话,便面无表情地说:“二奶奶,能不能生养和胖瘦没有关系,再说我也不急,等过两年再说吧。”   他这一说,萧二奶奶急了:“啥?过两年?九峰啊,你已经二十六了,再不生,你要啥时候生?你这是要绝后吗?”   说着,她盯着神光:“你多大了啊?怎么这么瘦?”   神光犹豫了下,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多大,反正她和公社里说她十九了,现在萧九峰说她还没满十八。   萧九峰:“二奶奶,她到冬天才满十八,现在还不能和我登记结婚。”   萧二奶奶瞪大眼睛,无法理解:“啥?这是啥意思?”   萧九峰:“就是说她现在还不是我媳妇。”   萧二奶奶一听就急眼了:“你这配回来一个养着,她还不能当你媳妇?这都进门了,怎么就不是媳妇了?没满十八怎么了,隔壁那陈家媳妇,不是才十七嘛,人家孩子都揣肚子里了!”   萧九峰不太想解释这个了,他知道解释不清楚。   他绷着脸说:“二奶奶,总之你知道她现在还不算是我媳妇就是了。”   说完带着神光直接继续往前走。   这时候,街道上瞬间围拢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那些拾粪回来的,打水路过的,还有趁早去山里捡野菜的,都统统停在那里支着耳朵听。   萧二奶奶跺脚,瘪了的嘴一个劲地嘟哝:“这叫啥事,这叫啥事,领回来一个瘦巴巴的,这能当媳妇嘛,这能生孩子嘛,还给我说不到岁数,不到岁数领回来干啥!”   周围的人顿时炸锅了,大家议论纷纷,有人同情萧九峰,有人觉得萧九峰好笑,也有人说:“九峰他这是在外头当兵给当傻了!”   大家赞同:“对,这脑袋瓜子和我们都不一样了!”   这时候宁桂花就凑上来了,她笑着说:“这人和人的命可真不一样,你们见王有田领回来的那个媳妇了吗?啧啧啧,那个比这个强多了!”   她这一说,大家都好奇起来,忙问。   宁桂花:“今早上我去打水,看到了,小媳妇模样一般,不过还算能入眼,见到人就笑一下,看着挺会来事的,王有田这下子有福了!”   当下几个社员都起了兴致,一个个嚷着要过去王有田那里看王有田的新媳妇,很开大家就把萧九峰这个瘦媳妇给忘一边了,只有萧二奶奶戳了戳拐杖:“不行,这事我得去说道说道,哪能这样!”   ************   对于那些说道,神光听到了,也听明白她们的意思了,大家都觉得自己瘦,萧九峰领回来自己亏了。   神光低头看了看自己这样子,瘦胳膊细腿,肥肥大大的粗布衣裳越看越拖沓,她也觉得萧九峰可能真亏了。   这让她一下子想起来,萧九峰本来挑中的是另一个,结果和人家换了,才把自己换回来,这让神光忍不住想,他会不会后悔了,会不会想换回去?   正低头胡思乱想着,就听到萧九峰突然说:“掉坑里了。”   神光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   退了几下后,她发现前面的路好好的,哪有坑啊?   身边的男人连头都没回:“走路要专心,不要瞎想。”   神光微微咬唇,羞愧又无奈,又觉得这个男人心眼怎么就这么坏呢?   作者有话要说:  神光:山下的男人就是吓人,他就像师太说过的那些响马,最会欺负尼姑!   萧九峰:那你说说,响马是怎么欺负尼姑的? 第5章   师姐妹的缘分   高高大大的男人走在前头,神光就这么一脸小媳妇样地跟在后头。   她一会觉得这个男人坏,坏透了,一会想起来那糙米粥,香喷喷的糙米粥,又会觉得这个男人很好,天底下寻不到这么好的男人。   就在这种纠结中,萧九峰突然停下了脚步。   神光看过去,只见这是一处墙皮都要往下掉的屋舍,屋舍前头一个牌子。   神光是要读佛经的人,当然认识一些字,虽然佛经上的字不讲俗世的事,但是神光连猜带蒙,依然认出来了,上面是“花沟子生产大队办公处”。   神光看向萧九峰。   萧九峰:“这是我们大队的办公处,咱们的事,得先和办公处打个招呼,你如果愿意,还得给你上个户口。”   至于领证,萧九峰肯定是不想,也不能,等以后看看情况再说吧。   户口?   神光连忙点头,期待地说:“你要给我上户口?”   神光不傻,她知道什么是户口,有了户口,她就是正儿八经生产大队的人,能像山下的人一样挣工分分粮食,不是什么尼姑庵里没人管的尼姑了。   萧九峰看她那急巴巴的小样,故意问:“怎么,你不想上?”   神光赶紧拼命点头:“我想上,我想上,你给我上吧,求求你了!”   萧九峰突然眸中泛起笑来:“既然这么想,那就给你上吧。”   神光看着他笑,怔了下。   她一直觉得他的脸硬得像磐石,稍微沉下来的时候很吓人,这样的人一定是凶巴巴的,比师太说的响马还要狠。   但是现在他竟然好像笑了,不明显,但看得出是笑。   他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偏偏他还是笑自己。   神光脸上就一阵阵热,就连耳朵都发烫。   萧九峰的笑却很快消失了,他重新沉下脸来:“走,跟我进去。”   进去后,只见办公处坐着三个人,两个年轻的,在那里商量着什么收麦子的事,旁边一个男的,大概也就是三十岁的样子,正拿着一张纸看。   那三十岁的叫萧宝堂,和萧九峰是同宗,虽然比萧宝堂大四岁,不过论起辈分却比萧九峰小一辈,他一看到萧九峰,便热络地打招呼:“叔,你过来了,坐。”   说着间,才看到神光,略犹豫了下,才有些不敢相信地说:“叔,这就是你领回来的媳妇?”   神光一听提到自己,马上缩手缩脚,恨不得当场消失。   萧九峰点头:“是。”   萧宝堂显然是有些失望:“这看着太瘦了,你多大了?”   神光:“我——”   萧宝堂:“就是问你多大年纪?”   神光犹豫了下,指着萧九峰,小心地说:“我多大了,得问他。”   萧宝堂当场就愣住了,他疑惑地看向自己堂叔,不明白这是发生了啥,怎么小姑娘连自己年纪都要问他堂叔?   萧九峰:“她今年冬天满十八岁,你先看看给她报个户口。”   萧宝堂:“啊?还没满十八岁,那不能结婚啊!”   他是干部,当然最知道要遵纪守法,现在农村里这些人根本不听劝,动不动就是十六七岁订亲结婚的,他只能让妇女主任多下乡来做做工作,宣传宣传,自己再拼命拦着。   萧九峰:“我说要和她结婚了吗?我让你先给她上户口,上了户口,等到了结婚的岁数,再说怎么办。”   萧宝堂终于明白了,不过明白过后,他又忍不住打量了一眼小尼姑。   乍看只觉得这小尼姑又瘦又灰扑扑的,但细看,其实眉眼相当标致,就是太瘦了,那小脸巴掌大,下巴尖得细弱,一捏就坏的样子,一看就没什么滋味,还有那套在大肥衣裳里面的细胳膊细腿——   萧宝堂看了一眼他堂叔,他堂叔那身子骨,可是部队里锻炼出来的,壮实硬朗,力气又大,还会点功夫,那小尼姑怕不是经不住他几折腾就能送命!   萧宝堂在心里一个叹息,他甚至有些后悔,让他堂叔过去山上配媳妇,是不是错了啊?这不是白多出一个吃闲饭的吗?   正想着,就听到外面响起脚步声,紧接着就见王有田领着一个女人进来了。   王有田现在是满面春光,对着萧宝堂招呼:“宝堂,这是我媳妇,你帮着给她把户口上了,怎么领结婚证,你也给我们说说。”   说话间,他看到了萧九峰:“哟,九峰也来了,你媳妇呢?你媳妇在哪儿?”   其实昨晚上他回去后,拆开自己的麻袋,一眼看到那媳妇,方脸盘,长得也黑,就多少有些失望,可仔细看看也凑合,又安慰自己,反正是个母的,长得还能看得过去,这就很好了。   后来吃了点东西,洗洗上了炕,那就是心满意足了。   二十九岁的老光棍,终于尝到了女人味儿,还有什么比这更舒畅的?   王有田满意了,彻底满意了!   况且他这媳妇机灵,也会来事,又搂着他说了不少甜蜜话,听得他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呢!   不过到了媳妇睡着了,他兴奋得睡不着,就开始瞎想,甚至开始琢磨,不知道自己换给萧九峰的媳妇啥样的,会不会更好看,会不会更带劲,会不会说起话来更好听。   想着想着,也就睡着,第二天带着媳妇出门,看看那几个娶不上媳妇的光棍那羡慕的眼神,他又开始飘了,觉得自己能配到一个媳妇可真他娘的好!   如今他带着媳妇过来办公处,想着上户口,谁知道就遇上了萧九峰。   他那眼马上四处打量,去找萧九峰的媳妇。   最后目光落在了瘦弱的神光身上,看着那几乎被宽大白头巾遮住眼睛的巴掌小脸,还有那瘦弱到把粗布衣裳穿成麻袋的可怜身子,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萧九峰:“九峰,这,这就是你配的媳妇?”   萧九峰:“是。”   王有田不好意思,又觉得庆幸,幸好,幸好哪,幸好和萧九峰换了,摊上这么一个媳妇,他肯定养不活!!   就在王有田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庆幸时,他却听到他那媳妇惊喜地说:“神光,神光,你竟然也来这里了!”   紧接着,就见那瘦弱的小尼姑也是一脸惊喜:“慧安师姐,竟然是你!”   说着间两个人就跑到了一起,彼此激动地挽着手:“阿弥陀佛,咱们还能见到啊!”   当场王有田就呆了,办公处的几个人也看傻眼了。   只有萧九峰,站在那里,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   一共二十几个尼姑配了男人,小尼姑的庵子里有七个,有一个庵子尼姑分到一个村的概率本来就不低。   王有田很快反应过来了,反应过来后,他笑了。   看看那对师姐妹,虽然自家那位脸黑,但到底壮实,身上也有肉,这就比较带劲了,至于萧九峰那位,看着就瘦,这样的晚上搂着睡只怕咯骨头。   他觉得自己沾了大便宜,沾了大便宜的他笑着拍了拍萧九峰的肩膀:“让她们出去说,咱给她们上户口。”   拍完了,他自己都觉得别扭了。   萧九峰比他高一截子,他这拍肩膀拍得太难受了。   ************   神光和慧安手拉着手出去了,出去后,两个人先是抱在了一起,之后慧安便开始问了:“你怎么样?他对你怎么样?”   神光:“他……”   神光不知道怎么说了,他好,也不好,既像好人,也像坏人。   慧安看神光这样,多少猜到了,压低了声音:“他对你不好是吗?唉,我就知道!”   神光:“啊?师姐你知道?”   慧安想了想,还是说了:“其实最开始是他背着我,我能感觉到他个子特别高,身子特别壮,按理说找个身体壮实的能干活,可我不喜欢这样,这样的男人说不定会打女人,也不够体贴,我想找个俊俏的。”   所以当时,王有田提出了换的时候,慧安听着那边的声音,觉得那个声音听着更舒服,她打心眼里就想换,后来终于换了,她也松了口气。   刚才她赶紧偷偷地看了萧九峰,一看之下,倒吸一口凉气。   那么冷硬的男人,就是一块石头,嫁给他还不生生被他弄死在炕头上,还是自己这个好!   神光:“……他没打我。”   萧九峰没打自己,他只是会很凶很凶地呵斥自己,这不一样,神光觉得还是应该说清楚。   慧安:“他刚把你领回门,当然不会打你,等熟了,就可能打你了!你傻啊,还是小心才好!”   神光想想,点头:“好。”   师姐一直比自己聪明,在这花沟子生产大队,她唯一认识的就是师姐了,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听师姐的。   慧安又问:“他给你吃饭了吗?没饿着你吧?”   神光轻轻点头:“挺好的,我吃饱了。”   听到这个,慧安也忙点头:“我也吃饱了,你怕是没想到,我这个男人对我真好,他给我吃了糙米粥,虽然稀拉拉的,但至少有米啊!他还说等赶明儿,还要在糙米粥里加点红薯干,还说要给我上山去采野菜吃。”   神光听了,有些疑惑,心想萧九峰给自己吃的也是糙米粥,但挺稠的,而且她已经吃过红薯干,也吃过野菜了。   不过她看着师姐兴高采烈的样子,没敢说。   她怕师姐觉得,是自己把她更稠的糙米粥抢走了。   慧安:“他特别疼我,昨晚上我就和他睡一个炕了。”   神光忙说:“对,我昨晚上也和他睡一个炕了。”   慧安脸上微微泛红,她看了眼神光:“我看那个人,他那身量,怕是不小,把你折腾得不轻吧?”   神光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倒是还好,他家炕大!”   慧安不懂这和炕大小有什么关系,不过还是说:“那你也是不容易,你啥都不懂,估计吓得不轻。”   神光听这话,感动不已,心想师姐真是明白自己:“是,吓死了,他可真凶!”   慧安心里更加肯定了,看着自己这可怜的师妹,叹了口气,对她不免同情起来。   她也是命不好,配的那叫什么男人,她都没忍心直接说,就那萧九峰,整个一响马头子的样!   谁知道两个人正说着,慧安无意中一抬眼,就见办公处门口,那个她们刚才提到的一脸响马相的男人正望向这边。   眼神锐利,果然一看就凶!   神光顺着她的目光,回头一看,顿时愁了:“他,他该不会听到咱们说的话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发100红包,上上一章红包发啦! 第6章   尼姑袍   从办公处回去的时候,神光一直不太敢吭声。   师太说她从小就乖,老实得很,让认字就认字,让念经就念经,从来不会像师姐们那样偷奸耍滑,也不会动歪心思。   不过神光知道,她不是不会动歪心思,她是一旦动了歪心思就一定会被人发现。   比如小时候,她就想着把头一天誊写的经书拿过来糊弄过去,结果刚把旧经书拿过来,师太就恰好进门,当时吓得她脸都白了,差点直接跪那里。   后来她就觉得,她不能使坏,使坏一定会被发现。   就譬如现在,刚和师姐背后说了萧九峰的坏话,他就看到了。   他那个沉着脸的样子,一定是听到了。   偏偏一路上,村里的男女好事的都翘着头看她,也有人特意放下手里的活跑来瞧稀罕。   这其中自然有些小声嘀咕的,无非是拿她和师姐比较,夸师姐壮实,一看就能干活,也能生养,说她这么瘦弱,估计养活都是问题,更别说生孩子挣工分。   其中有一个声音尤其大声:“领回这样的,真是白糟蹋粮食,也就是九峰人好!”   神光一路听着这声音,肩膀都垮下来了,她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白糟蹋粮食了。   这么一路想着,已经回到了萧九峰家里。   萧九峰斜靠在门上,抱着胳膊,就那么打量着神光。   神光乖乖地站在那里任凭他打量。   打量了好一会,神光受不了了,小声说:“你是不是后悔了?”   萧九峰:“后悔什么?”   神光:“后悔把我背回来。”   萧九峰盯着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突然嗤笑:“那我能把你退货吗?”   神光听他笑,知道那不是好意的笑,那就是在嘲讽自己,她脸上燥热燥热的,但是又有些小小的恼,他竟然想退货。   明明说好的,背回家里再开麻袋,开了后不许后悔!   他自己答应和那个人换的,现在怎么要退货!   神光鼓起勇气,抬起头,直视着他。   男人有一张刚硬的脸,虽然在笑,但那笑没有到眼睛里,眼睛墨黑,让人看不出一点情绪。   她咬咬牙,终于坚决地说:“我既然进了你萧家的门,就是你萧家的人,我死也要死在这里,死了我也要当你萧家的鬼!你不能把我退货!”   说完,她看了看四周围,发现门前有一棵枣树,当下颠颠地跑过去,死死地抱住了那颗枣树。   抱紧了后,她视死如归地说:“我不走!死也不走!”   萧九峰这下子是真得笑了。   神光委屈又悲愤:“你笑什么?”   他凶的时候,她觉得他好凶;他笑的时候,她又觉得他好坏。   萧九峰的笑却很快消失了,他的眸光落在旁边的木箱上,木箱上是她带来的那件尼姑袍,叠得整整齐齐放那里,估计也是她唯一的家当了。   “把衣服脱了。”他淡声命令说。   “什么?”神光马上护住自己的衣裳,提防地看着萧九峰。   “换上这个。”萧九峰指了指她的尼姑袍。   “我偏不!”神光咬牙切齿,她猜得果然没错,他把她人赶走,还要贪了她的衣裳。她已经还俗了,尼姑袍不能穿了,她才不穿呢,要穿他自己穿!   萧九峰盯着小尼姑,小尼姑依然裹着那块大白头巾,但是身上松散地裹着自己的蓝布褂子,这个裹着自己衣裳的小尼姑说死也要当萧家的鬼。   “换上。”他语气强硬起来:“我数一二三,你换上,不然我帮你换。”   他帮自己换?   神光抱着枣树,小心翼翼地看着萧九峰。   他看来不是说笑,看那架势,自己不换,他真得会亲手帮自己换。   他太坏了,也太狠了,偏偏他还力气大,神光觉得自己逃不掉了。   神光眼含热泪,屈从于萧九峰的淫威之下,抱着尼姑袍,进屋去换。   萧九峰关上了门,站在台阶上,就那么看着旁边的那颗枣树。   过了一会,神光推门出来了,委屈巴巴地把身上换下来的衣裳交给了萧九峰:“给你。”   萧九峰看着她那不舍得的样子,挑眉:“穿这个,你不怕再摔几个跟头吗?”   神光有些气鼓鼓:“那也比尼姑袍强!”   萧九峰抬眸,看向她那尼姑袍,却是微怔了下。   她其实个子并不矮,比生产大队里大部分姑娘都不矮,只不过瘦,那粗布衣裳又格外肥大,尤其显得她羸弱不堪。   如今换上的那尼姑袍,应该也是穿了很久,已经洗得泛白,比正常合身的袍子要紧,老式的交领绕过白净的脖子后经过起伏后裹在前胸处,绷得紧紧的,女孩儿的曲线毫不遮掩地暴露出来。而最惹眼的反倒是腰身那里,因为上面被迫的凸起而更加款款地收进去,窄瘦窄瘦,约莫也就是一巴掌宽,   萧九峰收回了目光,淡淡地说:“你也不是很瘦。”   神光赌气:“那也肯定不如我师姐胖!”   萧九峰:“是不如你师姐胖。”   神光原本听了村民的话,心里就憋着,如今听到这个,一下子更难受了,又难受又酸涩又愤愤的,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从萧九峰这里来看,小尼姑这一眼真是幽怨十足,倒像是他干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他好整以暇:“干嘛这么看我?”   神光:“不如就不如,反正你也不能把我师姐抢回来!”   萧九峰一下子就笑了:“我抢她干嘛?”   神光嘟着嘴:“谁知道!”   萧九峰收敛了笑:“好了,你在家老实呆着,别出门。”   说着,他就要往外走。   神光忙问:“你去哪里?做什么啊?”   萧九峰拿着她的那套粗布衣裳:“把你衣服拿去换粮食,不然我能养得起你吗?”   神光一听,心都抽抽着疼,那她以后只能穿尼姑袍了?可是这样,别人会笑话她吗?   神光:“你……”   太坏了,太坏了!   神光想控诉,但是想想人在屋檐下,她明白,自己说啥都白搭,打又打不过,跑了都没地儿可以去!   萧九峰走到大门口处,回头看了一眼。   洗得泛白的海青尼姑袍裹着凹凸纤细的身子,小尼姑弱态伶仃地站在那里,委屈巴巴的眼底带着点控诉的意思,愤愤地瞪着自己。   如果不是打不过,怕是要过来直接抢回她那这粗布衣裳了。   萧九峰其实以前到过很多地方,见识过很多不同的人,也不是说见到女人就不挪眼的人,但是现在竟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其实这小尼姑仔细看,还是挺招人的。   “别出去乱跑。”他粗声叮嘱说。   “知道啦……”神光扁着小嘴低声嘟哝,很是不情愿的样子。   萧九峰沉默了下,陡然走回去,打开旁边的箱子翻出一件衣裳。   神光睁大眼睛,无法理解地看着他:“你要把你自己的衣裳都拿过去换粮食吗?”   她已经能吃到要把他衣裳也换粮食了,还是他太穷了?   萧九峰却反手将那件大褂子直接套她身上,神光惊讶地看着他,任凭他摆弄。   萧九峰给她穿上了,看着没系扣的衣襟就那么贴在她被海青色布料裹住的胸口,他没好气地说:“自己会系扣吧?还要我动手吗?以后吃饭也要我伺候?”   神光:“……可是我为什么要再穿一件啊。”   天挺热的,他这件衣裳也不薄,这么穿着真热。   萧九峰:“因为我让你穿。”   神光一愣,抬头看向萧九峰,萧九峰下巴微收,眼神是不允许质疑的强悍。   神光嗫喏了下:“你……”   萧九峰:“让你穿,你就穿,没有为什么!”   说完,转身走人。   这次是真得走了。   神光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以及即将升起来的太阳,最后无奈地跺脚。   这人真得好坏,而且莫名其妙地坏!   ***********   萧九峰拎着那一身肥大的粗布衣裤,走出胡同的时候,眼前还不断地浮现着刚才的画面。   这家尼姑庵的尼姑坏透了,欺负小尼姑不懂事。   长大了还给她穿那么不合身的衣裳,就那么紧紧箍着,像什么话。   萧九峰沉着脸,就这么往村口的王佑棠家走去,王佑棠的爹在解放前是裁缝,王佑棠也给人做过几年衣裳,不过现在家家户户穷,他手早就停了,只是偶尔有大队里人需要帮忙,才让他帮着做点啥。   萧九峰过去的时候,王佑棠正在家里劈柴,劈得额头都往下淌汗,看到萧九峰,忙招呼说:“九峰,你咋过来了,不是才娶了新媳妇?”   王佑棠已经听说了,萧九峰领回来一个媳妇,媳妇长得不好,瘦巴巴的,估计养不活,白浪费粮食,这次算是亏大了。   不过王佑棠觉得,再瘦,那也是一个女人,有女人总比没有强。   萧九峰:“这件衣裳,你看看帮我改一下,改瘦一下,这里也改短了。”   王佑棠忙放下手里的活:“行,我看看,要改短多少,瘦多少,我拿粉笔,你给画下来。”   很快王佑棠递过来粉笔,将那衣裳摊开,让萧九峰比划。   萧九峰想了下小尼姑的身量,挺挺的隆起,还有窄窄的腰,略犹豫了下:“只改短一些就行了,肥瘦的话,稍微收一寸,不用大改。”   还是让她继续穿肥的,省得她在人前晃悠。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下午去发上一章的红包哈 第7章   一起去上工   等到王佑棠把衣裳快速改好到了时候,萧九峰已经帮王佑棠把柴火给劈了,他体力好,劈这些东西三下五除二不在话下。   王佑棠看了,自然感激不尽。   萧九峰其实是去年从外面回来的,回来后他日子过得穷,但是人好,谁家有个什么事,叫他,他一般都不会拒绝,王佑棠之前就求着萧九峰帮自己去看过瓜棚守过水泵。   所以现在萧九峰让他帮着改衣服,他是二话不说就帮忙,现在看萧九峰这么能干帮他劈柴,他更是不好意思了。   “九峰,可真是辛苦你啦。”   “没事,随手干干。”   王佑棠搓着手,更加不好意思了,对于萧九峰随手干干,对他来说能干一上午。   萧九峰从小就比同龄人长得高壮,力气也大,之后出去外面当兵,也不知道当的啥兵,反正挺厉害的,好像还学会了拳脚功夫。   反正他就是比一般人能耐大,要不是父母早没了,没人帮他攒下点家当,实在是穷,彩礼都凑不起来,也不至于连个女人都娶不上,过去配什么尼姑。   说白了,不是穷到了那个份上,谁去配尼姑啊!   王佑棠有些同情:“九峰,有啥事你说话,需要我改啥,我随时有空!”   萧九峰点头:“好,有啥事我不会客气,肯定找你张口。”   说着间,萧九峰再次谢过了王佑棠,提着那改过的衣裳回去,一路上自然时不时有人和他打招呼,问他领回来的媳妇,也有人嘴上问,其实在憋着笑,挤眉弄眼地问“听说你家那媳妇瘦得像柳枝,九峰你这能痛快吗,不怕把媳妇弄坏了”。   被这么问的时候,萧九峰都懒得搭理。   他虽然离开了村子很多年,但他知道这里人的秉性,荤话就挂嘴上,都想从别人口中掏出来一点被窝里的事来品咂。   没办法,大家都是勉强能吃上饭的困苦人家,没什么玩乐,除了这个事,也没别的能惦记的。   不过被这么问过后,萧九峰却还是忍不住想起他出门时小尼姑的那样子,已经缩水的不合身旧尼姑袍箍着那里,裹得紧紧的,裹出那么明显的——   萧九峰想到这里,气息就那么紧了下,顿了好一会,咬咬牙,突然想爆粗口。   娘的,还要不要人过日子!   他这是去领媳妇,怎么领回来这么一位?   因为存了这层缘故,以至于萧九峰回去家里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股杀气腾腾的狠劲。   这个时候的神光正满屋子满院子忙活,像一只小蜜蜂。   她虽然心里气恨萧九峰把她唯一的俗家衣裳拿去换粮食,但是她想到这是因为他穷,想到昨晚和今早上的糙米粥,她就不气了。   如果不是自己要吃饭,而且昨晚上还一口气吃了两碗,他怎么会穷到要拿自己的旧衣裳换粮食?   神光挨过饿,她知道没东西吃了有多少难受,饿得人神思恍惚看东西都是花的。   这么一想,她就不气了,其实尼姑袍也挺好穿,再说她穿了很多年了早习惯了,只要能吃饱饭穿啥都行。   想通了之后,她就开始寻摸着看看能干点啥,她从小到大都勤快,师太夸她勤快,师姐们也都夸她勤快,她喜欢继续当一个勤快的人。   她先找来了角落里的两件衣裳,拿起来闻了闻,闻到了属于萧九峰那种味道。   也许当她最忐忑惊惶害怕被丢弃的时候,是这个人背她回家,而他背着她的时候,她就闻到了他身上的汗味。   以至于她觉得,这种汗味很好闻,带给她说不出的感觉。   她深深地闻了几口后,才过去把这衣服给洗了,洗干净了晾上。   晾上后,又过去了灶房,把里面的各处角落都给擦洗过。   再之后,她自己也洗了把脸,擦了擦身上,之后开始打扫院子。   正打扫着,门开了,她就这么看到了沉着脸的萧九峰。   一看到萧九峰,神光便提防地瞅着他:“你,你回来了啊?”   萧九峰扫了一眼铁绳上晾的衣服,以及这前后被打扫过的院子,淡淡地应了声:“嗯。”   神光很快看到了萧九峰手中拎着的衣服,她也眼尖地发现那是她的衣服。   她心里顿时浮现出许多想法,深深地看了一眼萧九峰,她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以及为什么萧九峰的脸色看起来那么黑。   她忐忑地说:“没人要我的衣裳?没换成粮食啊?”   那她晚上要挨饿了吗?   萧九峰哼了声。   神光听到那声“哼”,心就提起来了。   难道不但今晚挨饿,明天还要继续挨饿?   萧九峰没好气地把她的衣裳直接扔给她:“穿上,试试!”   神光赶紧抱住自己的衣裳,只见虽然还是自己衣裳,却不太一样了,布料少了一些,赶紧展开来看,变短了一点,变瘦了一点。   这是……改过了?   神光不敢置信地望着萧九峰,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他了。   “你是拿我衣服过去改了?”   “不然呢?你这衣裳旧成这样,能换几粒米?”   再旧的衣裳都能换到粮食,神光觉得萧九峰就是故意埋汰自己的衣裳,不过他能帮自己改,他是好人。   神光顿时感动得不行,她现在一点不在乎萧九峰说了难听的话,萧九峰就是嘴上说得不好听,其实他是好人。   她感动得都要抹眼泪了:“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好人,最好的大好人!”   萧九峰看着她那抹泪的样,却是说:“这句话留着明天说吧。”   神光疑惑:“为啥?”   萧九峰:“没准明天我又成大坏人了,响马土匪一脸凶相杀人不眨眼。”   神光顿时羞愧得不行了,他……果然都听到了啊?   神光嗫喏:“那个,对不起,萧施主,实在是对不起,是我想错了,你真得是好人。”   萧施主?萧九峰挑眉。   神光话说出口,也意识到自己这称呼不对,但是叫什么呢,她以前见到男人女人都是叫施主,或者叫女施主,或者叫姓加上施主。   山底下的人怎么称呼别人啊,她当了人家媳妇应该怎么称呼人家啊?   神光犯难。   萧九峰看出了她的为难,略沉吟了下,说:“我已经和干部说了,你还没到十八岁,也没法和我结婚,以后你不知道怎么想呢,到时候再说。现在你在我这里住着,如果愿意,就叫我一声哥吧。”   本来萧九峰过去山里配尼姑,就是想随便找个女人踏实过日子,可现在配了一个神光这样的,脑子里简直是一根筋,傻得要命,谁给她吃的谁都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好人。   她这是在尼姑庵里养傻了,孩子心性,单纯得像一张纸,这种就算那里发得再鼓,萧九峰也暂时下不去口。   神光不知道萧九峰的心思,她听到这个,顿时抿唇笑了,软软地喊道:“九峰哥哥!”   声音竟然是娇软甜糯的,像一块沾着白糖的米糕。   萧九峰看过去,她把脸洗干净了,脸上白净得很,那眉眼也出挑,和农村里惯常见的乡下姑娘很不一样,像是拿笔画出来的那么细致。   她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瘦了。   乡下人挑媳妇,还是喜欢挑不那么瘦的,以后好生养。   这年头大家都缺口粮,稍微胖一些的看着好看,看着富态,让人觉得能过日子。   他挑眉:“叫得这么顺口,”   神光:“不可以这么叫吗?那怎么叫?”   萧九峰盯着她心无城府的样子,很随意地问:“你以前……这么叫过别人吗?”   神光:“当然没有啊!我是从小就在庵子里长大的,没亲人,我哪有什么哥哥啊!”   萧九峰便不再问了:“好,那先做晌午饭。”   **************   中午饭终于换了一下,熬的是玉米粥,玉米粥糊糊加上红薯,吃得依然香喷喷。   神光捧着饭碗,虔诚地说:“阿弥陀佛,师太原来一直没骗我。”   正吃下一块红薯的萧九峰耸眉:“师太?”   神光望着萧九峰:“师太说,她捡到我的时候,看到佛光自西普照云镜,她说我一定是有大福之人,说佛光一出,必能灾星退度福星临,九曜保长生,福寿永康宁。”   萧九峰看着神光,不说话。   这小尼姑脑子里都在想啥乱七八糟的?   神光看萧九峰不信的样子,认真地劝道:“我开始也不信的,因为我从小没爹没娘,天天在庵子里念经抄书,你说这有什么意思?我像是有福气的人吗?但是现在,我终于信了。”   萧九峰:“现在怎么了?”   神光指着她饭碗里的红薯块,又指指自己身上改过的衣裳,虔诚地叹道:“看,我能吃饱饭,还能穿上这么合身的衣裳,这是多大的福气!我抄经念经十几年,终于到了有好报的时候了!”   萧九峰:“……”   过了好一会,他深吸口气,终于说道:“你会洗碗吧?”   神光:“当然会。”   萧九峰:“那你在家好好洗碗吧。”   神光马上:“你去干嘛?”   小尼姑一脸舍不得的样子,好像要生离死别。   萧九峰:“我去上工,今天上午已经耽误了,下午去干点活,好歹能拿半个工分,要不然怎么养活你那张嘴。”   神光“哦”了声,之后说:“那我能和你一起去上工吗?”   萧九峰:“你?”   神光:“当然了,我什么活都能干!”   萧九峰:“也行,你和我一起去吧,不要多说话,凡事听我的。”   神光笑了:“好!”   萧九峰看着这小尼姑笑,笑起来清澈的眼睛像两滴露珠,装在山里小野花中盈盈随风动的露珠。   萧九峰:“没事不要笑。”   神光马上乖巧地抿着唇:“嗯嗯嗯我不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08 10:41:19~2020-03-09 11:33: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8章   九峰哥哥一点不凶   萧九峰再次带着神光出去的时候,依然有不少人指指点点地围观。   神光这辈子没这么惹人注意过,刚开始的时候觉得十分不自在,后来看萧九峰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前面,好像对别人的议论丝毫不放在心上。   走到一处没人的树下,她悄悄地用手指头戳了下他的胳膊。   隔着布料,那胳膊也硬硬的,像石头做的,神光觉得手指头疼,赶紧收回来了。   萧九峰挑眉看她。   她红着脸小声说:“他们都在看我们。”   萧九峰:“然后?”   神光:“她们在议论我们!”   萧九峰:“然后?”   神光看着他那浑不在乎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犯傻,她更加小声地说:“你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萧九峰:“我为什么要觉得不好意思?”   神光一噎,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萧九峰这个问题,但她确实被人议论得不好意思了。   萧九峰盯着她脸上那抹淡淡的晕红,突然低声问:“他们说的哪句话让你害羞了?”   神光脸上晕红瞬间变成通红,咬牙切齿地说:“没有!”   她才不会承认那些话听得她耳燥心跳!   萧九峰:“那就没事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距离她特别近,说话的热气轻轻喷在她额头,她只觉得额头发烫。偏偏他声音还低低的,就好像两个人在说什么私密事。   再结合周围人那偷偷瞥过来的暧昧目光……   而这个时候,依然有很低的议论声传入她耳中。   “哎呀,九峰还挺稀罕他那小媳妇的,瞧那热乎劲儿!”   “啧啧啧,那小媳妇红着脸,还怪好看的,瞧那羞的样子!”   “离那么近,小媳妇就差搂着九峰不放了。”   这话说得……神光心里想大叫,啊啊啊啊,她想钻进地缝里去!   她使劲地迈开步子,坚决地和萧九峰保持了三步远的距离。   才不要搂着他不放。   那么硬,当枕头都嫌弃!   ***************   这是一条艰难的路。   神光这辈子没有被这样围观过,她感觉从街道到田垄,所有下午准备上工的人都特特地过来瞧热闹。   看起来萧九峰配回来一个不怎么样媳妇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生产大队,所有的人都想看看这个媳妇到底“有多差劲”。   最后好不容易走到了田垄,她就看到之前见过的那位“堂侄子”萧宝堂正在给大家分配任务。   萧宝堂见萧九峰来了,连忙招呼:“叔,咱现在的问题是,下个月麦子该收了,还有棉花也得开始浇水了。之前咱们不是用人家王楼庄生产大队的水泵吗,现在人家不让咱们用了。”   萧九峰;“不是才从县里弄了一台水泵的指标吗?”   萧宝堂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别提了,折腾了半天,不上水,请人家王楼庄的人过来看,人家说没时间,现在只能是自己用笨办法运水了。”   萧九峰顿时皱眉:“那我先去看看水泵吧。”   萧宝堂;“啊,叔,你会弄水泵?”   萧九峰:“以前见人弄过,不一定会,试试吧。”   这敢情好,萧宝堂大喜,赶紧就要请着他叔过去伺弄水泵。   这边神光一听,就要凑过去跟上。   周围那么多人,她害怕,她要跟着萧九峰。   萧九峰是和几个男人往水井那边走的,刚走了几步,神光就嗖的一下跟后面。   萧宝堂回头看看,尴尬了,旁边几个男人也都尴尬了,大家都看着紧跟在萧九峰后面的神光。   这些男人之前也就是听说萧九峰配了一个媳妇,又听说那个媳妇长得很不像样,说萧九峰亏了,但是现在一看,小媳妇虽然瘦,一看就不能干活,脸蛋也瘦巴巴,但白净。   乡下的女人,脸上难免有点啥,黑蚕沙啊痘印子啊或者雀斑什么的,就算啥都没有,一年到头那么晒着干活,脸上也又粗又黑,但是这个小媳妇,人家那皮肤细,细白细白的,还有一双杏仁眼,还有那小鼻子小嘴……   几个男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多看几眼后,就挪不开眼了。   这小媳妇挺好看的,是谁说难看来着?   萧九峰突然说:“你跟着来干嘛?”   神光一愣:“那我应该去哪儿?我不是应该跟着你吗?”   她这一说,周围几个男人也都愣了下,愣过后,都轰声笑起来,暧昧地看着萧九峰和神光,有几个甚至开起了玩笑。   “九峰,你家小媳妇恨不得跟你屁股后头。”   “九峰,把你家小媳妇拴裤腰带上吧,不然走哪都不放心啊!”   说着,大家又都笑起来。   神光脸腾的一下子全红了,她都不敢看人,也不敢看萧九峰,就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两只脚蹭来蹭去。   萧九峰:“宝堂,你给她安排个生产工作。”   萧宝堂:“我?”   萧九峰:“你不是大队长吗?”   萧宝堂这才反应过来,他忙说:“那个……小婶婶哪,你过去那边和那群妇女给咱棉花地拔草吧?你会拔草吧?”   山中的尼姑未必会种地,他觉得他还是问清楚。   神光忙点头:“会,我会!”   萧宝堂:“那你去那边拔草。”   神光又眼巴巴地看了看萧九峰。   萧九峰都没正眼看她,只是淡声说:“去吧。”   神光忙答应了,之后踩着松软的泥土,深一脚浅一脚地过去那边棉花地。   *************   神光走到棉花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萧九峰,萧九峰已经和萧宝堂几个人走远了。   大太阳底下,隔着老远看过去,她一眼就能认出最中间那个就是萧九峰,他个子高啊,比周围最高的男人都要高半头。   其实看着他离开,她心里有些没着落。   虽然萧九峰这个人挺坏的,但到底是下山后遇到的第一个人,是把她背回家的人,也是给她吃饱饭的人,离开她,她都不知道该干嘛了。   “那小媳妇长得白净,样子也好看,哪像他们说的那样邋遢,就是瘦,太瘦了!”   “除了白,也没别的了,可白能当饭吃,咱庄稼人过得是日子,不是好看!”   “她看啥呢?跟丢了魂一样!”   “还能看谁,看九峰呗,你瞧那小眼神,没了九峰就没法活命,真是恨不得钻到九峰怀里!”   周围几个媳妇的声音传入,毫不顾忌地大声议论着,说话间都暧昧地笑起来,笑得特别大声。   神光红着脸看过去,是几个粗壮的妇人,都包着头巾,穿着露胳膊的短褂子,脸盘晒得黑红,额头被晒得散发着油光,笑得露出一口牙。   她们看着神光局促羞窘的样子,更加笑起来,其中一个还过来拉着神光的手仔细打量。   “长得真挺好看,瞧人家那眉眼,和咱们完全不一样!”   “哎呀这脸上的肉,可真细,不像咱这么粗!”   神光只好努力地挤出一丝笑来,可是想想萧九峰让她不要随便笑,她又收回了。   这时候又有几个妇女过来了,其中一个是萧家本家的媳妇,她看着这样子,就笑着骂:“瞧你们,这是欺负人家新媳妇,人家面皮薄,你们就可劲对着人家说?该干嘛干嘛去吧!再耽误上工,到时候扣工分了!”   她这一说,大家笑着就开始拔草了。   这媳妇便过来和神光说话,神光才知道,原来这是萧宝堂的大嫂,她男人叫萧宝辉,她叫田俊惠。   萧宝辉比萧九峰也小一辈,所以论起辈分,这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应该叫神光一个小婶婶。   神光听着那声小婶婶,更加不好意思了:“你就叫我神光就行。”   萧宝辉媳妇:“这哪能,该叫小婶婶就是得叫,咱萧家现在在花沟子村也就只剩下十几家,论起关系都近着呢,老祖宗的辈分礼数都不能丢。小婶婶,你甭给我客气,就叫我宝辉家的就行。”   神光只好点头:“嗯,宝辉家的。”   一时却想着,萧九峰还说,她现在还不算他媳妇呢,说只给她上户口,不和她登记结婚。   依她看,他可能还是嫌弃,存着早晚把自己扔出去的念头,他自己再找个好的,像师姐那样的好的。   她现在先听着这小婶婶的称呼,其实是沾便宜了,如果被他知道,他肯定生气。   又想着刚才萧宝堂也叫自己小婶婶,他那脸色啊,简直是自己抢了他的粮食,看来是没错了!   这边说话间,萧宝辉媳妇开始教她怎么拔草,怎么分辨棉花苗和草,怎么拔起来比较快不累,萧宝辉媳妇说话利索,神光牢牢记住了,之后照着她的样子开始拔。   这时候旁边几个媳妇也跟着凑趣,大家一边干活一边说话,那话题还是围着神光转,问神光这个那个的,还打听萧九峰的事。   “九峰嘴上说嫌小媳妇小,其实和小媳妇亲着呢!”   “神光,你就和我们说说呗,说说九峰都怎么和你说的啊?”   “九峰是不是晚上特别厉害?你真受得住啊?”   说这话的人,上下打量着神光,看着神光那单薄的小身子,要笑不笑的。   神光眼神中泛起迷惑来,她想了想,认真地道:“九峰哥哥挺好的,他虽然看着凶,但其实并不凶。”   这话一出,全场轰笑,就连萧宝辉家的也笑得前俯后仰。   瞧这小媳妇,一口一个九峰哥哥,叫得又甜又软,还要拼命地告诉大家她家九峰哥哥不凶,可真是——   大家哈哈笑得不停。   神光被笑了满脸红,她实在不明白大家笑什么,难道她说得不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发100红包 第9章   惦记自己男人的那个女人   拔了一会草,这边的草都差不多了,这个时候萧宝辉媳妇带着大家去另一边拔草,因为那边的棉花地靠着山地下,地块分散,大家也就散开来,神光本来还想跟着萧宝辉媳妇过去,不过看萧宝辉媳妇在和别人说话,她也就只好随着大流去了隔着一小片树林子的另一块地里。   这块地在一眼水井旁边,已经有几个女人在这里拔草了。   谁知道一过来这边,她就觉得不对劲了,有一个女人便拿眼瞅着她。   这种瞅,和别人的眼神不太一样。   别人是好奇,打量,带着探究的笑,可是她不是,她那个样子,就好像自己抢了她的米抢了她的粮!   神光暗暗吃惊,努力想了想,自己以前下山都是跟着师太下山,几年前师太不见了,师太不见前曾经嘱咐神光,让神光不要随便下山。   神光牢记师太的嘱咐,特别听话,平时都不下山的。   便是庵子里偶尔有个来烧香的,一般也都是机灵的师姐来招待,还轮不着神光露面。   这么一来,她最近几年都没怎么见过外人,怎么会好好的得罪人呢?   神光小心地打量着那个女人,女人约莫二十五六岁,也箍着白头巾,穿着碎花短褂子,下面是一色的黑粗布裤子,她的衣裳和别人差不多,但又不太一样,比别人的好像更好看。   神光暗暗纳闷,但是也不好去问,她人生地不熟,问谁呢,只能是低头继续拔草干活。   一时这么干着,就听到不远处几个女人到了低地头上喝水,她们拿出一个玻璃瓶,打开盖子,咕咚咕咚喝,喝完了擦擦嘴巴,又拿下来白毛巾擦擦汗,之后就开始嘀咕了。   神光竖起耳朵想听听她们嘀咕什么,没听到。   不过神光想着,肯定在嘀咕自己,而且凭直觉,可能和那个碎花短褂子女人有关系。   正胡思乱想着,就见她又有几个人背着锄头往这里走,其中一个竟然是她师姐慧安。   慧安过来后,便和神光挨着一起干活。   神光心里激动。   其实以前她师姐也会欺负她,比如本来应该慧安轮值的,却非要神光替她干,比如本来分到神光这里的米,慧安说她不够吃让神光再分她一些。   神光觉得自己小,她是师姐,自己让着就让着,也就不说什么,只是心里多少明白师姐爱欺负自己。   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下山了,除了萧九峰外,她能相信的就是师姐,现在看到师姐,比看到谁都亲。   神光小声说:“师姐!”   慧安瞅了她一眼:“她们说,你家那个男人对你好,大街上走着路还凑近了和你说悄悄话。”   神光没想到这些事竟然已经传到了师姐耳朵里,她耳朵都羞红了:“才没有,我就是问他个事,别人瞎传!”   慧安:“我想着也是,你那个男人,我一看就是不体贴的,这种不能指望,你得提防着,他脾气不好,脾气上来就会打人。就算他不打人,晚上使坏折腾你,你也受不住,知道吗?”   神光:“师姐,我知道啦!”   慧安:“你以后别叫我师姐,我也不叫你师妹了,咱们还俗了,就得入乡随俗。”   神光有些伤心:“你不当我师姐了?那叫啥?”   慧安:“就叫我慧安姐呗!”   这还是带着一个姐字嘛,神光好受了:“慧安姐!”   慧安眼珠动了动,瞟了一眼不远处,又压低了声音说:“那边那个女人,你注意到了吗?”   神光一看她指的就是那个对自己不怀好意思的女人,连忙说:“注意到了,我就在琢磨,我也没欠她钱,也没欠她米,她干嘛这么看我?”   慧安冷笑:“你欠她男人了。”   神光大惊:“啥?”   慧安鄙薄地看着她:“你还不知道吧?”   神光:“师姐,到底怎么了?”   慧安:“别叫我师姐!”   神光赶紧说:“慧安姐,到底怎么了?”   慧安同情地望着她,叹气:“这个女人,是你家男人以前的老相好。”   神光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老相好?”   慧安点头:“我家男人啥事都告诉我,我问啥,他告诉我啥,我又和大队里几个女社员关系搞好了,现在已经打听得门儿清。那个女人叫王翠红,跟你家男人萧九峰从小一起玩着长大的,到了十五岁,那个女人一心想嫁给你家男人萧九峰。”   神光越发无法相信,原来萧九峰这样的凶狠男人,竟然有人这么想嫁给他?   更无法相信,他那么冷硬的人,还有这么一段。   她深吸口气:“然后呢?”   慧安想起这件事的后续,脸上泛起嘲弄的笑来:“结果萧九峰没娶她,反而走了,据说是她想嫁给萧九峰,她家里不许,说萧九峰太穷,萧九峰他爹成分也不好。之后萧九峰家穷得吃不上饭,就走了,离开了,听说是去参军了。那个王翠红没能嫁给萧九峰,就等着,说萧九峰答应了娶她,说萧九峰不回来她就一辈子不嫁人,还说如果萧九峰死了,她就要去萧家院子里,死也要当萧家的鬼。”   神光听得目瞪口呆,她想起来自己上午抱过的那颗枣树,敢情在她之前萧家院子里已经差点多了一个萧家的鬼?   慧安看着神光那备受打击的样子,同情地再次叹了声,想着这个小师妹啊,这下子命真不好,师太当年还说小师妹是个如何如何有福气的,可现在呢?   这说明师太果然都是骗人的,神光哪来的福气!   慧安:“结果这个王翠红也真是有意思,听说是等了九年,苦苦等了九年,终于在二十五岁那年,绝望了,受不住了,被家里逼着嫁给了陈铁栓,当了陈家的媳妇。”   神光松了口气:“那就好。”   看来赖在萧家院子里的还是只有一个,没人和她抢了。   慧安看着她那没心没肺的样子,顿时来气了:“好个屁!”   神光:“……她不是已经嫁人了吗?”   没人和她抢了啊!   慧安看着这没骨气的师妹,深吸口气,开始对她进行谆谆教诲:“那边王翠红刚嫁给陈铁栓没没两月,这边萧九峰就回来了,听说王翠红当晚上哭得一夜没睡着,人家都不带掩饰的,人家心里就惦记着萧九峰,要不是人家没法马上离婚,人家恨不得离婚扑到萧九峰怀里。至于你家那个萧九峰,心里怕是也惦记着王翠红,这两个人,郎有情妾有意,就差你横在中间阻碍人家了!”   神光:“……没有吧?”   慧安:“怎么没有?你不觉得这件事非常侮辱人吗?我不知道你家那个男人怎么想的,但是有一个王翠红摆在那里,天天想着嫁给你家男人,她还用那种眼神看着你,你觉得你日子能好过吗?就算你家那个男人没惦记着王翠红,但是,你觉得你能和人家王翠红比吗?你这么瘦,大家都说你不能生养吃闲饭,你这样的,是一个男人都会要王翠红不要你,如果王翠红真得扑到你男人怀里,你怎么办?你就要被休了!”   神光想了想,最后憋出一句:“人家干部说了,现代社会,没有休妻,不能休妻,只能离婚。”   离婚也得她同意啊,不然她就去找妇女主任告状!   这话把慧安气得啊,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她咬牙说:“你能有点骨气吗?难道你能接受,你家男人心里惦记着别的女人,你能接受你家男人和别的女人背着你滚到炕上?”   神光:“只要给我饭吃,我管他那个干嘛?”   慧安听这话,但是瞪大了眼睛。   神光耸耸肩:“人家现在给我饭吃,也没说让我走,我这不是过得好好的吗?我着急啥啊?”   慧安深吸口气,她无法理解,她怎么有一个这样的师妹?   神光瞥了一眼旁边的女人:“再说,现在人家喊我小婶婶,说我是萧九峰的小媳妇,占着名分的是我,又不是她,她只能旁边干看着,生气着急的应该是她啊!”   慧安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她攥着一把草,站在那里,看了神光很久。   很久后,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师太总说神光有福根总是要让神光去读那些最难的佛经。   因为这个人脑子里讲的是神他妈的道理!!   ***************   等到慧安终于走了,神光终于清净了,她可以专心拔草了。   不过其实她的脑袋瓜子里也在想着这件事。   关于萧九峰之前有一个女人的事。   她读的大部分都是佛经,但是偶尔间,几个师姐也会弄一些闲书来读。师太还在的时候,她会突击检查,把师姐的闲书收起来,收上来后罚跪师姐,就把那些闲书放在旁边的纸篓里,第二天去烧毁。   然而师太不知道的是,神光偶尔会在那些书没被销毁前翻一翻。   师太不知道,管得了那些最不听话的,却没管住这个身边最乖巧的。   因为这个,神光也知道了一些零散的关于男人女人的事。   所以这就是师姐所说的,郎有情妾有意,只是有缘无分,而她就是中间那个挡道的。   神光手里拔着草,脑子里却想着自己的那点小算盘。   偶尔间,一抬头,她还是能看到那个王翠红往自己这边看。   王翠红那眼神,简直是恨不得把她推到一边,她自己占那个位置。   想得美!   神光下定决心,怎么也要霸住这个位置,不能让她抢走。   那么稠的小米粥和玉米面粥,不能便宜别人。   正想着,就听到有人说:“叔,咱这样扯过来行吗?”   神光耳朵灵,一听就听出来这是萧宝堂在说话,她马上抬眼看,只见几个男人抬着一个什么东西往这边走,而萧九峰手里拿着一盘子塑料线,正在那里扯着。   神光立即看向旁边的王翠红,只见王翠红也抬着头看萧九峰。   那眼神,简直是盯着不挪眼地看。   神光攥了攥小拳头。   那是她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记住,上一章是发红包的一章,要积极留评喔   今天双更了! 第10章   保卫小米粥之战   萧九峰是和萧宝堂几个去了办公处,仔细看了看那水泵和发动机,认出来这是柴油发电机,这个东西他用过,至于水泵,大概听人提起过,也知道这玩意儿怎么用。   萧宝堂一听,当然就兴奋了,这下子看来也不用求别人了,当即让人把柴油机发动机和水泵都搬到了水井这里,让萧九峰帮着安装。   萧九峰指挥着,柴油机发动机放这里,水泵放那里,旁边几个壮劳力听指挥,干得也带劲。   很快这一套家什都安置在水井边,旁边几个拔草的妇女也都围过来看热闹,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觉得这大家伙很稀罕,也有的不以为意地说:“隔壁王楼庄生产大队人家早就用上了,这玩意儿用起来,水突突突地从井里往外冒,可厉害着呢!”   大家听着,自然羡慕得不得了。   他们的田是分几种,有种小麦的也有种棉花的,品种不一样,收割正好能挪开,但有时候就是挪不开,比如麦子很快就能收割了,可是棉花冒出芽来,棉花地里得锄草,锄草后还得浇水,这些赶在一起可真累人。   那浇水更是体力活,以前都是一桶一桶地从井里河里打水过来,一天下来累得人肩膀酸疼第二天从炕上爬不起来。   如果水真得能突突突自己从井里往外冒,那可就省力气了。   大家都围着那发动机瞧稀奇。   神光本来满眼满心都是那什么王翠红和萧九峰的事,现在看到发动机,也忍不住瞅着看,甚至心想,要是这玩意儿真像她们说的那么厉害就好了,早几年有了,她就不用天天去庵子外面老远的河里去挑水了。   正想着,萧九峰已经脱掉了外面的汗褂子,只穿着粗布褂子,蹲在那里,赤着胳膊要捣鼓发动机。   他身形壮实,脱了罩着的褂子后,就露出了那健壮的背部,那背部线条结实流畅,被太阳那么一晒简直是在发光,而胳膊也因为用力的关系鼓得澎湃,充满了爆发力。   神光甚至看到,他出汗了,几滴汗从他背上往下淌,开始很慢,之后凝结成珠子,一下子加快了,直接滴落在了那紧扎着的粗布裤腰带上,就那么没入其中了。   神光不知为什么,脸上就发烫,嗓子也发干。她舔了舔唇,抬头看向一边,旁边几个围观的妇女也都在盯着萧九峰看,她们是光明正大肆无忌惮地看,甚至还会偷偷地对着耳朵说悄悄话,然后发出暧昧的笑声。   而王翠红,她却是沉默地抿着唇,用一种好像很难过的眼神,就那么眼巴巴地望着萧九峰。   神光心里就有点不舒坦了,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那又不是你的男人,你怎么可以看?   她想了想,终于有了一个主意,从怀里掏出来一块布。   别人用毛巾擦汗,她不能用毛巾擦汗,因为她的毛巾得裹头上遮住她的短头发,所以她就找了一块备用的布。。   她拿着那毛巾,跑过去,凑到了萧九峰身边:“九峰哥哥,我给你擦汗!”   她这话一出,旁边几个男人都看向她。   围观的妇女也都面面相觑,之后掩着唇发出低低的笑声。   神光被笑得不好意思,求助地看向萧九峰。   萧九峰本来正专心对付着那个发动机,突然就闻到一丝甜香,接着女孩儿的声音软软地响起,说要给他擦汗。   他抬眸,就看到了她。   太阳底下,那张小脸被晒得泛起潮红,眉梢带羞,嘴唇染粉,羞答答又满是期盼地望着自己。   “好。”也许是被太阳晒着口渴的缘故,他声音略带哑意。   “嗯嗯嗯!”听着萧九峰答应了,神光也不顾别人笑话,殷勤地帮萧九峰擦汗,擦了脸上擦背上,擦了背上后还要小声说:“九峰哥哥,你穿上你的褂子吧,不然会晒破皮,我以前就晒伤过,很疼。”   本来她突然跑过来要擦汗,周围的几个汉子全都望向她。   这次距离近,比之前看得更清楚,小尼姑的眉眼实在是俊,俊得像以前年画上的嫦娥,那眉梢好像染上了一抹桃红,艳得发光,小嘴不知道是出汗还是舔了一些,竟然透着一层薄薄的水儿,粉亮粉亮的。   这么个小尼姑,也就是太瘦了,太瘦了,不然——   萧九峰突然说:“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去干你的活。”   神光听了,只觉得那声音凶巴巴的,她委屈地瞥了他一眼:“那我……没事了。”   说着,往后退,往后退。   旁边几个男人看着神光要哭的样子,一个个都有些心疼起来,甚至用谴责的目光看向萧九峰。   虽然这小媳妇长得太瘦了,一看就不好生养,可,可她好看啊!   怎么舍得这样说人家?   萧九峰却扫了他们一眼:“还干不干活了?”   他只是那么一扫,却是锐利的像刀子一样,大家连忙收回目光,赶紧干活。   好好的他突然变这么凶,神光再后退,一口气吓得退了好几步。   退回来的她,看到几个女人用同情无奈的目光看着她,这个时候萧宝辉媳妇也在,低声劝她:“没事,咱这个堂叔就这性子,别惹他就是了,他不是专门针对你。”   神光点点头:“嗯。”   这么说着时,她就感觉到了一丝嘲弄的目光。   抬眼看过去,是王翠红。   王翠红微微昂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个样子,好像是在告诉她,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   神光心里闷得很,但是又没什么好说的,她只能低头弯腰拔草。   把那草当成萧九峰,当成王翠红,一把薅下来,一把薅下来。   薅了很多草后,神光累得要命,抬起头来看,只见周围的妇女拔了一阵草后,就过去歇着了,蹲坐在田垄头,一个个拿出自己的水来喝,一边喝一边擦脸擦手。   神光舔了下有些干涩的唇,她发现她也渴了。   天很热,被这么晒着,后背那里都已经渗出汗来,至于头上捂着的头巾更是潮乎乎的,但是她不敢摘下来,也不敢用那块头巾擦汗,摘下来,别人会笑话她的头发。   当觉得自己又渴又热这个念头起来后,神光发现自己更加渴更加热了,她浑身难受,喉咙干渴,就像一口气背了许多经书,恨不得马上咕咚咕咚大口喝水。   但是她没带水。   别人都有一个玻璃瓶用来带水,她不知道,根本没有带这种东西。   她咬着下唇,看向人群中,只见不少人围在那里,忙前忙后,还有一个妇女笑哈哈的要帮忙,王翠红也站在旁边,依然眼巴巴地盯着萧九峰。   从神光这个角度,王翠红距离萧九峰特别近,简直是都要挨着了。   神光一下子好生气,怎么可以这样,为什么不让王翠红离远一点?   不能气,不能气。   神光攥着小拳头,在心里开始默念:“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   □□着,就听到那边传来一阵“哒哒哒”的轰隆声,吓了一跳,忙头去看,只见那个发动机一头的水发出嘎达嘎达的声音,往外冒烟,发动机上的罩子也剧烈地震动着。   而萧九峰,赤着胳膊,抹了一把额头上大滴的汗珠,喊道:“拉闸!”   这声令下,就有人过去拉闸,过了一小会,就听到那边的人轰隆一下子地兴奋起来。   “我的老天爷,真得上来水了!”   “神了神了,这玩意儿可真神了!九峰真能啊!”   “哈哈哈就那个王楼庄的,看他还摆架子,请他们过来帮忙,人家根本不搭理咱,现在咱不用靠他们,咱们有九峰,不怕了!”   神光瞅着那边,只见那塑胶皮的软袋子里竟然真得冒出水来了。   太稀罕了,简直是菩萨显灵,天底下还有这种事?   神光太好奇了,而且她渴了,那边哗啦啦的水声真是诱人,她更加渴了,她想去看看,但是……想起之前萧九峰对自己的冷言冷语,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去。   神光正纠结着,要不要再次凑过去,就听到旁边一个声音响起:“给。”   神光忙抬头看,是萧九峰,手里拿着一个军绿色的水壶。   神光:“我,我不渴……”   萧九峰:“要我喂你?”   神光赶紧接过来了,接过来后,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这水是井水,刚从井里头上来的,还带着冷冽的甘甜,神光喝了个痛快,喝饱了,这才满足地舔了舔唇:“真好喝。”   萧九峰:“你傻啊,拔草拔到现在?”   他那边忙着摆弄发动机,偶尔抬眼看,别人都已经歇着了,就她傻乎乎地站在大太阳底下拔草,汗滴滴往下淌,还要使劲地按住她的白头巾。   神光嘴巴微嘟,小声说:“是你让我拔的啊!”   萧九峰看着她那气鼓鼓的样子:“笨死了。”   神光眼里顿时浮现出雾气,一脸委屈地看着他:“我才不笨,师太说,我是我们云镜庵最聪明的小尼姑!”   萧九峰哑然失笑。   神光眼睛圆圆地瞪他:“你还笑,你不信?”   萧九峰眼中依然带着笑:“我信,聪明的小尼姑。”   神光歪头看他,他说他信,但是神光还是觉得,他是在哄自己玩。   萧九峰却笑说:“你先去那边树荫下歇会,我再过去看看发动机。”   神光嗯了声,把水壶还给他。   萧九峰却不要:“你拿着吧,等下渴了喝水。”   神光低头看看这水壶,这种军绿色的铁水壶很少见,上面还带着厚帆布的墨绿色带子:“这是什么水壶啊,哪来的?”   之前没注意他竟然带水了,该不会是别人给的吧?   萧九峰:“我以前用的。”   神光顿时放心了,乖乖地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发100红包。 第11章   “夜晚炕上的交流”   神光喝了水后,总算不渴了,身上也觉得有劲了,她就继续低头拔草。   干了一会,其它妇女歇过了,也都过来继续干活了。   旁边宁桂花家的看着她,突然说:“你咋也不歇歇,多累啊!”   神光抹了一把汗,轻笑了下:“其实也还好……”   宁桂花叹了口气:“你倒是还挺勤快的。”   旁边几个干活的妇女也都赞同,一时大家拔着草,就和神光说起话来,话题自然还是围着萧九峰转。   一个妇女打听说:“刚才他过来给你水喝,都和你说啥了?”   神光看了一眼旁边,王翠红就隔着她一茬地,在那里低着头拔草,一根草捏在手里,也没见怎么拔,这肯定是听着这边的动静呢。   神光想了想,就说:“他夸我勤快,能干。”   宁桂花:“还说啥了?”   神光:“还有就是让我喝水了。我渴了,他让我喝水,我就喝水呗!”   大家那眼神就落在神光背着的那水壶上,大家都用玻璃瓶,最廉价便宜的二锅头喝了后剩下的酒瓶子灌水,这个肯定和神光那种军用绿铁水壶没法比,那种水壶看着多风光多体面啊!   关键是,那绿色铁水壶还是萧九峰的,现在挎在这么一个小尼姑身上。   宁桂花噗嗤笑了:“他对你可真好,还挺疼你的!”   神光其实是吹牛了,吹牛的她面上泛热,有些心虚地说:“嗯,他对我挺好。”   旁边几个妇女听到这个,都笑起来:“他刚才这是特意灌了满满一铁壶的水,过来给你送水喝的,这是多疼你啊!”   也有人眼尖,捂着嘴笑:“你们没注意吗,刚才小尼姑过来拔草,那边九峰动不动抬头看一眼,他脸上好像随便看过来,其实就是特意要看他家小媳妇!”   大家听到这个,更加哈哈笑起来,有人越发开始打趣,甚至有人开始猜:“刚才他干嘛对小媳妇这么凶,你们猜为啥,我突然想到了!”   几个妇女都问:“为啥啊?”   那女人卖了一个官司,才得意地说:“小媳妇虽然瘦,但是那眉眼还是挺好的,你看人家这脸上长得多白净,那边几个干活的汉子也不是傻子,都看到了,那眼睛一个个黏小媳妇身上不放开。你说九峰那里能不急吗?他这是不舍得别人看他媳妇!”   她这一说,大家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情境,好像还真是,一时恍然大悟,又打量着神光,一个个啧啧啧地叹。   神光听了,心花怒放,管它是真的假的,反正之前萧九峰凶她的所有不快已经烟消云散,她暗暗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王翠红,只见王翠红那眼神就跟蒙了一层灰一样,低着头,手里攥着一根草,好像要把那根草掐烂了。   神光看到她那个样子,简直是想直接告诉她,不要惦记了,我才是萧家的女人,就算死了也要当萧家的鬼,你没份了!   不过她拼命忍住了,佛曰,若以诤止诤,诤竟不见止,唯忍能止诤。   她要忍住,忍住!   而这个时候王翠红也恰好抬头看过来,当她眼中的黯淡无光对上了神光眸中的心花怒放时,她一下子怔住了,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之后捂住嘴,突然说:“我先去那边看看。”   说完,人就一下子跑了。   她突然跑了后,几个妇女都愣了下,之后面面相觑,再之后都笑起来。   “她也真是的,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惦记着!”   “劝也没用,白搭!”   “就这么闹腾吧,回头她家铁栓知道了,还不给她急眼?打起来闹起来,日子也过不消停!”   “就是,都已经嫁人了,总不能离婚吧,咱花沟子生产大队,这么多年还没见离婚的女人!”   “离婚了又咋,人家九峰这里小媳妇都领进门了。”   就在这种七嘴八舌中,大家终于意识到了,小媳妇就在旁边,大家还是避讳一下吧,于是大家就笑:“神光,这些和你没关系,你可别往心里去,我们也就是说说。”   神光眨眨眼:“嗯,我知道!我不在意!”   反正王翠红已经跑了,难过的不是她。   虽然师太说,人不能苦了别人悦了自己,要舍我度人,可是神光觉得,她还想吃萧家的饭呢,还没吃够。   吃饭是大事,不能随便让给别人。   正想着,几个妇女的心思却又转开了。   宁桂花凑过来:“他晚上……厉害不?”   神光想了想:“其实也还好。”   这话说得,周围的几个妇女全都好奇地问:“到底是厉害还是不厉害?”   神光;“看着厉害,其实一点不厉害!”   几个妇女瞬间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面面相觑。   宁桂花不敢相信,要知道在她们年轻那会子,萧九峰就是全村打架最狠的主儿,那身体又高又壮,哪怕后来他离开了村里,村子里也总是会提起当年萧九峰如何如何。   说实话,那个时候的姑娘,或多或少都会惦记萧九峰,毕竟他和别人不一样。   后来多少年过去了,大家都嫁人了,他回来了,已经嫁人生孩子的妇女心里不会起什么波澜了,但还是忍不住好奇打听下,打听下当年那个能一个人打败好几个汉子的少年,现在到底怎么了。   特别是就在刚刚,那个曾经刻在她们心里的后生脱掉了褂子,露出来男人健壮的胸膛,一举一动都是力道,让人看得挪不开眼。   神光:“是真得啊……他其实人挺好的,我开始挺怕他,后来就不怕了。”   神光说的是确实是掏心窝子的大实话,然而在场几个妇女的心思原本就是歪的,神光的“不怕”也被她们想歪了。   小尼姑瘦成那样,遇到一个勇猛的汉子,晚上她哪受得了,现在她竟然说不怕?   几个妇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了。   虽然那个汉子永远不会属于自己了,但是想到自己曾经觉得无所不能的汉子,现在竟然连个小尼姑都降服不了,她们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神光看着她们失望的样子,有些不能明白了。   难道她们喜欢厉害的?   不会害怕吗?   **************   傍晚快要收工的时候,大家陆续走了,神光便过去找萧九峰。   她过去的时候,萧九峰正在和人说话,半蹲在田垄,拿树枝在地上比划着,神光听了一耳朵,好像是在说什么浇水计划,意思是他们花沟子生产大队的地有多少,哪些棉花地在哪里,能不能够得着水井。   要知道塑料管子就那么长,能够得着水的田地就那么多,不是每个都能顾上的,这个时候就得挖水沟了。   “明天先把咱们大队里能用的水井都统计下,然后再规划下,通往各处的水沟怎么挖,要提前规划计划好,不能只顾着今年的棉花地,还得考虑其它的地,如果计划得好,咱们生产大队想办法再要两台发动机水泵的指标,到时候全生产大队的灌溉问题都可以得到自动化解决,不用人力,这样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萧九峰望着眼前几个人,这么说。   萧宝堂自然是没话说,别看他这叔比他还小几岁,但是他从小就是一个大写的服气,心服口服,他家这堂叔干起架来狠,做起事来也有想法,如果不是这堂叔离开老家多年,这大队长的职位肯定轮不着他,怎么也得给他叔准备着。   现在堂叔回来了,那见识,比年轻时候当然高了一截子,做事说话不太一样了,但他叔永远是他叔。   这事他一听他叔讲,就觉得行。   其它几个干部听着,也是连连点头,都觉得如果这件事能做成,那以后大队里的庄稼产量肯定能提高不少。   于是萧九峰又开始说,这沟应该怎么挖,这灌溉计划应该怎么做,说得那叫一个头头是道,听得周围几个干部除了点头,都不知道说啥了。   一时惊叹不已,想着原来以为萧九峰出去参军,现在退役回来,无非是增长了一些见识,现在才知道,人家那见识,简直是比山高!   萧九峰正这么说着,就听到萧宝堂突然说:“叔,要不然咱今日个先说到这里吧,明天我把咱大队里的耕地和水井分布图都拿来,到时候咱再划出来一个道道。”   萧九峰抬头,见自己堂侄子正望向自己身后。   顺着他的目光,他看过去,是神光。   神光正在那里,抱着他给的那军绿色水壶,乖乖地等着他。   就像一个等着哥哥放学的小乖娃娃。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发100红包   这就去发上一章的红包 第12章   你是不是曾经想娶她?   萧宝堂是有自知之明的。   别看自己堂叔说什么人家还没满十八岁呢现在还不能登记结婚,说什么等到十八岁了再让她看看去留实在不行给她找个男人配。   依他看,那小尼姑长得真不差,不但不差,还好看着呢,就是太瘦了,瘦得乍一看不入眼而已。   如果能好好养着,养几个月,那小模样保准是十里八村最好看的一个。   到时候,让他把小尼姑配人?谁敢多看小尼姑一眼,怕是他能把人给踢飞。   现在小尼姑眼巴巴地在后头等堂叔呢,他干嘛碍眼,还是赶紧跑。   所以萧宝堂带着几个人毫不犹豫地撤了。   萧宝堂几个走了后,地头就只剩下萧九峰和神光了。   神光凑过去:“九峰哥哥,你和人谈事呢?”   萧九峰手里捏着一根狗尾巴草:“嗯。”   神光:“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们谈事了啊?”   萧九峰:“是。”   神光:“……那我把他们叫回来?”   萧九峰挑眉,将狗尾巴草根叼在嘴里:“得,回去吧。”   神光抿唇轻声笑了,乖乖地跟在他身边:“那咱们回家!”   回家熬粥吃饭了,她想吃美美的小米粥加红薯。   萧九峰看着她那细弱的身子挎抱着自己那大水壶,直接接过来,提在手里:“累吗?”   神光以为他问地里干活的事:“不累啊,一点不累,不就是拔草嘛,我拔草可快了,大家都说我快,她们说她们两个人不如我一个人能干!”   萧九峰口中的狗尾巴草晃了晃:“就是一群磨洋工的!”   神光:“什么?磨洋工?”   她可没听说过这个词。   萧九峰懒得和她解释,解释那么多干嘛?小尼姑就是单纯,估计在山上也是被欺负着多干活,下了山也老实,别人偷懒她干活,解释了她也不懂。   “走吧,回家。”   “好!”   萧九峰大步地往前走,神光小碎步追着,很有点屁颠屁颠的感觉。   她心里是很高兴的,想到回去又能喝稠稠的米粥了,就满满的开心,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有福气的人。想想就在几个月前,她还饿得头昏眼花到处找吃的,结果现在就有了一个男人,一个供她吃饭的男人。   “九峰哥哥,我今天干的活,是不是算工分啊?”神光打着小算盘,如果算的话,那她就不是吃白饭的了。   “算。”萧九峰不知道在想什么,声音发沉。   “好。”这样子,她吃饭就能更加心安理得了。   正走着,前面出现了一个人。   乡间的路,并不宽,前面那么一个人站着,就得绕路过去了。   萧九峰没有绕,他眼神轻淡地看着对方,也没说话。   神光看过去,竟然是王翠红。   王翠红眼角那里多了一块淤青,头发好像也比之前乱了一点,嘴角那里一块脏,总之看着狼狈兮兮的,她站在那里,昂着头,正用一种说不出来的哀怨目光看着萧九峰。   神光心中瞬间浮现出一个之前看书看到的词:始乱终弃。   萧九峰面无表情,淡声道:“让路。”   王翠红:“不让。”   萧九峰便不再说什么了,伸出手来,牵住神光的手,就要从旁边走过去。   王翠红一看这个,眼里的泪都要流出来了,又过去挡在了萧九峰前头。   神光看着王翠红那个样子,也是吃惊不已。   她不明白王翠红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眼角淤青,更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哭。   她看起来很伤心的样子。   这让神光甚至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自己之前故意在她面前显摆萧九峰对自己好,是不是太过分了?   她偷偷地看了萧九峰一眼,只见萧九峰脸上冷漠得一点表情都没有,眼睛也是冰冷冰冷的让人看不懂,当下更加吓得大气不敢喘。   总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   萧九峰:“翠红,你这是要做什么?”   声音轻淡,冷漠。   王翠红呼吸却越来越急促,她就那么死死地盯着萧九峰,胸口那里剧烈地起伏着。   神光吓得屏住呼吸,什么动静都不敢出。   这是要干嘛?   王翠红就那么死死地望着萧九峰,突然,一行泪落下来,她歪着头,哀怨地看着他:“你难道不知道我心里的苦?还是说——”   她望向神光:“你是为了她?”   萧九峰拧眉:“你在胡说什么?”   王翠红:“我胡说,我怎么胡说了?你知道这些年我怎么过的吗?”   萧九峰:“我为什么要知道你怎么过的?”   王翠红哭了:“你就一点不顾忌我的感受?”   萧九峰:“你和我什么关系,我要顾忌你的感受?”   王翠红几乎崩溃:“你!”   萧九峰口中的狗尾巴草轻轻晃了下,之后握起神光的手:“这是我媳妇,我就算要顾忌,也是顾忌我媳妇的感受,你觉得,你算哪根葱?”   说完,拉着一脸懵的神光,径自走人。   这次王翠红没有拦,她也拦不住,她捂住脸,狼狈地蹲坐在那里,呜呜呜地哭起来。   天晚了,乡间的小路笼罩在一片暮色之中,村里不知道谁家的狗汪汪汪地叫着,几个下工晚的社员背着锄头镰刀从这边陆续走过,人们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   王翠红却毫不顾忌,放声大哭。   ************   傍晚时分的夕阳已经挂在了拾牛山的峰腰处,金黄色犹如一层薄纱笼罩住了山下这大片良田,麦子已经齐腰高,密集齐整,犹如绿毯一般,随着那微风吹拂轻轻晃动,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风声中,传来了王翠红哭泣的声音。   神光怕挨饿,神光不喜欢别人抢自己的饭碗,但是神光也不喜欢看到别人哭。   别人哭,她听着难受。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萧九峰,想说什么,又不太敢。   萧九峰却陡然停住了:“想说什么?”   神光:“她哭呢……”   萧九峰:“关我什么事?”   神光嗫喏,不敢吭声了。   萧九峰:“关你什么事?”   神光马上紧闭着嘴巴,再也不敢吭声了。   萧九峰不再说什么,带着神光径自回家,一路上自然有人看过来。   这个时候萧九峰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就有人上前打招呼,打趣,萧九峰也不恼,也不辩解,就这么带着神光回家。   回家后,萧九峰让神光去做饭,神光很有自知之明,赶紧溜进厨房做饭。   做饭的时候,她特意拿出来米袋子看了看,发现袋子里米并不多,又看了看红薯,红薯也不多,心里不免凉了一截,翻了翻玉米面,那个更是要见底了。   心顿时凉了,看来萧九峰果然很穷,粮食并不多,他竟然还吃那么稠的,太糟蹋了!   神光决定,将下锅的米减少一半,熬稀粥,多加点水,反正晚上不用干活,吃那么饱也没用。   她叹了口气,萧九峰太不会过日子了,刚才下工,她看到有人往山里跑,肯定是去找下锅的东西了,以后干完大队的活,不能着急回家,还是得去山里找野菜什么的当干粮,要不然只喝稀饭肯定不是事。   一时想着,又记起来那王翠红的事,突然觉得这个人一定不挨饿,这就是吃饱了撑的,如果饿着肚子,谁有心思跑来问什么哭唧唧,早就去满山找吃的了!   就在这种纠结中,神光做好了饭,盛上来,正屋却没人。   神光出来院子,听着西屋有动静,过去一看,萧九峰正在收拾西屋。   西屋也有炕,但是炕上放满了杂七杂八的家什,还有一些说不上来是什么的东西,上面布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不说,连蜘蛛网都结网了。   “你在干嘛?”   “收拾。”   神光便不再问了,要上前帮忙收拾。   “做好饭了吗?”   “好了。”   “那先吃饭。”   “嗯。”   于是两个人过去正屋准备吃饭,萧九峰端起碗来,一看,顿时皱眉,抬眸望向神光。   神光小心翼翼地解释:“米不多了,省着点吃吧。”   萧九峰脸色难看:“用不着。”   神光放下碗,掰着手指头给他算:“咱们现在不是一个人吃饭,是两个人吃饭,两个人吃饭,这些米我算了,如果按照你原来那种吃法,只能吃十几天了,现在麦穗还是青的,十几天时间这些粮食肯定撑不到新粮食下来,再说就算新粮食下来,也不可能马上就吃啊!那是麦子,麦子磨成白面咱吃不起,得换成粗粮。”   神光算来算去,得出结论:“咱们得省着点,要不然再过十几天就要挨饿了。”   萧九峰沉着脸看神光。   神光其实有些怕,她怕萧九峰这样的目光,看着怪吓人的。   不过神光想想,这事不能听他的,万一不够了,又不是他一个人挨饿,是两个人挨饿!   为了不饿死,神光豁出去了,鼓起勇气看他。   萧九峰看着神光那视死如归的小脸,突然笑出声了:“你倒是会过日子。”   神光咬牙,为什么她觉得他每次笑,都不怀好意。   不过她还是坚持说:“今天不算计着米下锅,明天就要挨饿!”   萧九峰:“尼姑庵里整天饿着你?”   神光想想:“也没有整天挨饿,但是也挨饿过啊!”   萧九峰不说话了,沉默了一会,他望着神光,突然说:“你以前是不是来大队荒地里挖过红薯吗?”   神光听到这话,诧异地把眼睛瞪圆了,抬头,心虚地望着萧九峰。   没错,她以前是偷偷来挖过。   他怎么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去发上一章的红包,么么啾。 第13章   你是不是挖过红薯   神光端着饭碗,心虚地瞅着萧九峰。   萧九峰收回眸光,无声地喝那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   他吃饭和别人不一样,吃饭都不出声的。   屋子里很安静,粗犷的男人面无表情,神光却还是心虚,心虚又隐隐有所期待,一时竟然饭都吃不下去了,想了想,终于小心翼翼地问:“你说啥挖红薯啊?”   萧九峰:“随口说说而已。”   神光忐忑起来,小心地打量着萧九峰,越看越觉得……好像确实有点眼熟。   去年秋天闹粮荒,尼姑庵里几乎一粒米都没有了,大家去山里扒树皮捡菜籽挖树根,可是光靠那个哪行呢。   那天神光饿得头晕眼花,竟动了歪念头。   她知道山地下有一片荒地原来是种红薯的,当时红薯收了后,红薯地里有一些残留着的红薯根,山下生产队的社员饿极了,会跑去那里挖,挖半天,也许能挖出来几块烂红薯。   哪怕是烂红薯,也能填饱肚子啊。   所以那天她也偷偷地去挖。   那就算是一块荒地,也是人家生产大队的荒地,一般人没经允许是不能去挖的,她听说山下的社员偷偷去挖红薯被做思想教育,还被关起来批。她这种山上尼姑庵里的尼姑当然更不能去挖了。   但当时她太饿了,饿极了,饿得头晕眼花,实在是顾不了那么多了,她觉得被人打死也比饿死强。   她念着阿弥陀佛,求着佛祖菩萨保佑,晃晃悠悠到了那片荒地里,拿着铲子开始挖,开始那边荒地早就被当地的社员偷偷挖过多少次了,哪轮得着去挖,最后她挖得眼冒金星,挖得两手都要僵了,可一块烂红薯都没挖到。   当时觉得自己要死了,要饿死在那片荒地里。   可就在这个时候,旁边过来一个人,那个人穿着黑皮袄,背着一个大背包,戴着厚帽子。   她当时吓了一跳,觉得对方是来抓自己的,赶紧说自己不是要偷红薯,自己只是饿极了,要饿死了。   她害怕饿死,更害怕被打死。   后来那个人望着她,好久不说话,眸光沉重到让人看不懂。   她就慢慢地绝望了,绝望过后,突然便知道羞耻了,她是一个尼姑,是读过佛经的人,只要好好念经拜佛,死了也是要去西方极乐世界的,她怎么就这么怕死?   死也没什么,怎么可以偷挖人家生产大队的红薯?   羞耻让她耷拉着脑袋,蹲坐在那里,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她甚至想着,直接死了才好呢。   可是她没想到,那个人竟然突然打开包,拿出一个东西,放到了她手里。   她当时没反应过来,等看着手里的东西,明白那竟然是一块白面饼的时候,那人已经走远了。   那时候是什么时候,是所有人都饿得满山找吃的,树皮都要被扒光了,草根也要被挖绝了,尼姑庵的庵子们都跑出去各寻出路去了,结果这个时候,她竟然被人塞了一块白面饼。   神光想起当时的事,眸子里便泛起了雾气。   她抬头,看了萧九峰一眼:“干嘛突然说挖红薯?”   她心里感激那个给了自己一张白面饼的人,可以说后来,神光就是靠着那块白面饼泡着水,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候,保下了一条小命,熬着那些师姐们也都慢慢回来了,熬着公社里的干部来救济,算是熬出了头。   但是她一直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更不知道在那种挨饿的年月,怎么会有人给自己那么好的一张白面饼。   她只是想着,也许是佛祖显灵了。   可佛祖怎么穿那么一身衣裳?   萧九峰:“吃饭吧,你不吃我都要喝光了。”   神光却坚持追问:“你干嘛说挖红薯?”   萧九峰抬眸,扫了她一眼:“猜的。”   神光:“怎么猜的?”   萧九峰挑眉看她,突然笑了:“小尼姑变成审案大老爷了。”   神光眸中泛起雾气来,水濛濛的,扁着小嘴儿,委屈巴巴地说:“我就想知道嘛……”   萧九峰看着她那样,叹:“我听说当时大队旁边的那片荒地之前种过红薯,不少人都偷偷去挖,来挖的都被抓起来了,那些人都是饿坏了的人,听说还有尼姑来挖,我就琢磨着,你该不会也来挖过吧?”   神光听着这话,心里失望,又松了口气。   原来不是她想的那样。   萧九峰不是那个给了她一块白面饼的人。   ***********   稀粥就是不如稠的管饱,神光这晚上只吃了一个半饱,但是她觉得自己可以忍,怎么也不能把粮食都吃光了,要不然熬不过去怎么办?   当她只有一块白面饼的时候,她每天只舍得啃两口,现在粮食不多,能吃半饱已经很好了。   吃完饭,她就开始干活,洗碗刷锅打算,再换上了尼姑袍,脱下白天穿的衣裳,把萧九峰连同自己的拿去洗了。   萧九峰看她就这么像小蜜蜂一样忙来忙去,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他现在身上穿的是之前一件蓝褂子,曾经给她披外面过。   不过是让她穿了一会,那衣服上竟然有一点香味,说不上来的香,清清淡淡的。   萧九峰并不喜欢女人的脂粉,也不喜欢山里的花香,他觉得很呛鼻子,很难闻,但是衣服上这点淡香对他来说却是恰恰好。   “你身上是抹了什么?”当小尼姑穿着那尼姑袍弯腰的时候,他终于沉声开口了。   “抹啥?什么意思?”神光正想着心事,听到这话,有些茫然地抬头看过来。   萧九峰深吸了口气,别过脸去。   其实这小尼姑别看瘦,但该长的都长好了,可问题就出在她的眼睛上,那眼神实在是太懵懂太单纯。   “没什么。”萧九峰说着,起身,直接接过来衣裳:“我来洗吧。”   神光却坚持地抱着衣裳:“不行,我要洗。”   萧九峰:“你干了不少活了。”   神光大声说:“我就要洗。”   她声音竟然格外大,萧九峰看了,只好不说什么,看她过去洗衣服,他自己过去西屋,继续收拾那边的炕。   到了晚上时候,两个人终于都躺下了。   两个人各自占据大炕的一边,都没说话,就那么望着房梁。   过了很久,神光听不到他那边的动静,以为他睡着了,便轻轻地翻了一个身。   谁知道这个时候,就听到萧九峰那里也翻了一个身。   神光有些尴尬:“九峰哥哥,你还没睡着啊?”   那边传来一声低哑的嗯。   神光:“我能问你个事吗?”   萧九峰:“问。”   神光;“你为啥要去配媳妇啊?”   萧九峰:“没媳妇,当然就去配媳妇了。”   神光:“不对,你骗我。”   萧九峰;“我怎么骗你了?”   神光;“那个王翠红,不是喜欢你吗?还有别的人,我看好多人其实都喜欢你。”   神光虽然不懂世事,但她并不傻,她觉得萧九峰特别能干,他要是真想娶媳妇,努把力肯定能娶上,再不行,不是还有个王翠红在那里惦记他嘛。   萧九峰却是有些嘲讽地说:“你挺会猜的啊。”   神光:“我确实很会猜,我们师太说,我是佛光罩顶的人,我——”   萧九峰:“得,我不想听你说这个,听着头疼。”   神光有些无奈:“但王翠红就是惦记你吧?”   他如果说不是,她才不信呢!   萧九峰:“她惦记谁,关我什么事?那是人家媳妇,又不是我的,我也管不着。”   神光想想,萧九峰好像也说得没错,他总不能去管别人家媳妇怎么想吧,但是她想起傍晚时候,王翠红看着萧九峰的那眼神,就不太舒服。   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舒服,反正就是不太痛快。   她轻轻叹了口气,又翻了一个身,突然想到了一句话:“九峰哥哥,我以前看师太屋里的书,曾经看到过一句话。”   萧九峰:“你竟然也是一个文化人,什么书,什么话?”   神光犹豫了下,终于憋着一口气说:“淫□□女者,其妻女必被淫。”   这话有一出,大炕上一阵沉默,萧九峰好久没说出话。   神光:“这句话应该挺有道理的,九峰哥哥你得好好体会体会。”   萧九峰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冷沉:“你个小尼姑,胡说什么!”   神光吓得一缩,不过还是辩解道:“不是我胡说,是书上说的。”   萧九峰:“那就是书上胡说!”   他听上去很生气的样子,凶凶的,神光也就不太敢说话了,不过她觉得这道理没错,他应该记清楚啊,那是人家的媳妇,他可千万不能生了惦记的念头。   萧九峰听小尼姑不说话了,那股咬牙切齿的劲还没过去,略带着嘲弄的意味说:“小尼姑,你知道什么叫淫吗?”   神光利索地回答:“就是干坏事!”   萧九峰:“怎么干坏事?”   神光:“欺负人!”   萧九峰:“怎么欺负?”   神光有些茫然了。   她想了一会:“可能是打屁股吧。”   萧九峰气极反笑,差点笑出声。   低沉的笑声传来,神光竟是说不出的羞燥感:“你又笑什么!”   萧九峰听着小尼姑气鼓鼓的声音,都有些不忍心逗她了:“睡吧。赶明儿还得早起去上工。”   神光:“嗯。”   于是两个人不说话了,神光努力想睡去,但就是睡不着,今晚上的稀粥好像确实是有些稀了,她没吃饱,现在肚子已经有些饿了,饿了的人就不容易睡着。   这种饥饿的感觉又让她想起来那个送给自己白面饼的人。   那块白面饼真得很好吃,那段时间,每天她都是先干完活,就吃那么两口,每天吃两口白面饼对她来说就是最虔诚和幸福的事情。   这么回味着白面饼的味道,神光肚子突然就咕噜叫了一声。   今晚没有月亮,屋子里很黑,也很安静,黑暗和安静让这声咕噜声显得那么突兀响亮。   神光羞愧地捂住了肚子,小心翼翼地看向萧九峰,萧九峰……应该睡着了吧?   萧九峰没有任何声响,她能听到他沉稳规律有力的呼吸。   那就是睡着了。   神光松了口气。   可刚松了口气,就听到他的声音传来:“饿了?”   神光简直仿佛做贼被抓了一样,犹豫了下,还是小声说:“是有一点点……”   萧九峰低笑,骂道:“活该,谁让你把粥做得那么稀,都赶上四眼粥了!”   神光;“什么叫四眼粥。”   萧九峰:“喝粥的时候,你低头喝,你有两只眼睛,粥里也清楚地看到两只眼睛,这不就是四只?”   神光顿时明白了,这是说粥太稀,稀得能清楚地照见人影。   神光嗫喏:“我,我这不是也想省点粮食……万一吃完了,挨饿怎么办?”   当她说到“挨饿”这两个字的时候,声线甚至带着一丝微颤,那是对饥饿发自骨子里的恐惧。   挨饿的滋味不好受,饿得眼冒金星等死的滋味也不好受。   萧九峰微怔了下,侧首看着这小东西。   天太黑,并不能看清,只能感觉到隐约的曲线,能听到小尼姑细碎的呼气声,以及一丝说不上来的馨香,非常轻淡,但能闻到,很好闻。   萧九峰沉默了好一会,才说:“怕啥,我不会让你挨饿的。”   黑暗中的神光没说话,咬着唇,眼里却是泛起来湿润。   萧九峰:“我会让你吃饱饭的,永远不会让你挨饿,你不信吗?”   神光抬起手,擦了擦眼泪,小声说:“我信。”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依然100红包! 第14章 (含入v通知)   夜晚的鸡蛋   神光是信萧九峰的。   她觉得他是好人,不会骗人。   她更加觉得自己是有福气的人,多大的幸运,才能遇上萧九峰这样的人。   至于那个最初挑中自己的王有田,虽然师姐说她也很好,但是神光总是觉得,那个人嫌弃自己,他肯定不会对自己好的。   什么锅配什么盖,自己不如师姐讨人喜欢,遇到萧九峰就已经很好很好了。   这么想着,神光胸口都觉得热乎乎的,好像有什么在涌动,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最后还是哭了:“你真好,你是天底下——”   萧九峰赶紧阻止她:“得,你别说了,我不想听你说我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好人。走,跟我起来。”   神光抹着泪:“干嘛?”   萧九峰:“起来,烧火去。”   神光:“啊?”   萧九峰没好气地说:“我饿了。”   那么稀的粥,能不饿吗?他的肚子没有咕噜噜地叫就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   大晚上的,院子里很安静,只偶尔间会从山里传来一两声什么动物的嗥叫声,那嗥叫神秘而遥远,是神光之前听惯了的,倒是多了几分亲切。   神光生了火,烧水,烧开了的时候,萧九峰进了灶房,打开锅盖,把手里的不知道什么放到了锅里。   神光听到了一点细微的声音,好像是什么清脆地磕在了铁锅边缘。   “什么啊?”她拉了一把风箱,好奇地抻着脖子想去看。   “烧你的火。”萧九峰盖上了锅盖。   神光吞了下口水,无奈地瞪他一眼,只好不问了。   过了一会,水再次咕嘟咕嘟地开了,萧九峰拿来马勺,舀了半瓢水在碗里,之后用勺子往锅里捞。   神光迫不及待地探头去看,一看之下,四个白亮圆滚的东西,那不是鸡蛋吗?!   她几乎不敢相信,惊喜地说:“鸡蛋!”   萧九峰连忙伸出手指,示意她安静,又压低声音说:“你想让四邻八舍都知道我们晚上偷偷吃鸡蛋?”   神光乐得都不知道说啥了,眼睛笑眯眯得成了弯弯的月亮,一个劲地点头,小小声地说:“知道啦,不能让人知道!要不然别人还不馋死!”   萧九峰好笑地看她一眼,看到鸡蛋,这小尼姑笑傻了。   刚出锅的热腾煮鸡蛋在冷水里打了一个滚后,萧九峰拿出来,放到碗里:“来,一人两个,咱就在这里吃吧。”   神光:“嗯嗯嗯!”   不过刚要剥开,她就想起来了:“家里米不多了,你咋还有鸡蛋吃?咱就这么吃两个鸡蛋,这也太浪费了吧?”   她低头看看鸡蛋,想想挨饿的滋味,突然不舍得吃了:“要不然咱还是吃一个吧,剩下的留着。”   萧九峰瞥了她一眼:“反正这四个鸡蛋都已经煮了,你要是不想吃,那就都给我,我一口气全吃光。”   神光一听这话,赶紧抱紧了自己的两个鸡蛋:“我吃,我吃。”   晚上吃的稀粥早就在肚子里消化光了,她肚子里咕噜咕噜叫,就要饿死了,现在能看到鸡蛋这么实在的好东西,那简直是口水都在往下流。   她怎么可能舍得不吃!   当下剥开鸡蛋,露出那弹滑的鸡蛋白,一口咬下,咬到了里面绵软香美的鸡蛋黄,好吃,真是太好吃了。   神光感动得眼泪都差点落下来了。   上次吃到蛋是什么时候,还是山里抓来的山鸟蛋吧,没这个大,也没这个好吃。   神光捧着鸡蛋:“这么好吃的蛋,我这辈子第一次吃到。我突然想起师太说的——”   萧九峰懒得搭理她,低头吃自己的。   神光看萧九峰吃得那么香,突然觉得还是不要回忆师太了,专心吃鸡蛋吧。   *************   两个鸡蛋下肚,神光实在是太满足了。   还有什么比饥肠辘辘的时候突然吃到两个香喷喷的煮鸡蛋更幸福的事情。   喝了点水后,神光心满意足地躺在炕上睡去,一夜都是好梦,梦里萧九峰变成了菩萨,她扑过去抱住萧九峰这尊菩萨哭着说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好人。   第二天醒来后,神光望着萧九峰,舔舔嘴唇:“你就是我的菩萨。”   萧九峰看着她那表情,简直是后背发冷:“你见过长我这样的菩萨吗”   神光顿时不说话了,他那么凶狠的样子,一点不像菩萨,他就是像响马。   不过神光没敢说。   当天做早饭,是萧九峰淘的米,量是足足的,神光看到,心里高兴,又担忧不已,还是怕粮食早早吃光了。   萧九峰看出她的担心:“说了,不会让你饿着,你看西屋那些东西,有些还挺值钱的,实在没米了,我拿着去换就行了。”   说着,他补充说:“鸡蛋就是我之前和人家偷偷换的。”   神光听着这话,眼巴巴跑去西屋,只见萧九峰昨天已经把西屋整理出模样来了,很多东西都归置地放在箱子里,原本放满了东西的炕也干净起来了。   她弯腰,从里面一个铁皮箱子里拿出来一个东西:“这是啥啊?”   样子实在是古怪,见都没见过。   萧九峰:“这是手电筒。”   神光:“手电筒?”   没听说啊!   萧九峰从旁边拿出两个东西,利索地不知道怎么在这玩意儿后面一掀,掀开后,将那东西装进去,再扣上,之后啪嗒一声,就见那东西亮了,竟然照得旁边角落都亮起来。   神光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妖物!”   萧九峰:“手电筒,能照亮。”   神光稀罕了:“还有这东西。”   萧九峰:“等回头,我把这些都拿去,放到黑市卖了,能换不少粮票和钱,到时候还怕养不活你这么一个小尼姑。”   神光顿时心花怒放,她望向萧九峰;“他们怎么会说你穷,原来你根本不穷。”   萧九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像拍一只小狗:“所以别克扣我的粮食了。那么稀的稀汤,你以为我不饿吗?”   神光高兴又羞愧,就差冲着萧九峰摇尾巴了:“我知道了!”   *******************   吃过饭,照样是出去做工,神光早早地把萧九峰的军用水壶给洗干净了,灌了满满的一水壶水,而且是烧开过后的凉白开,她抱着水壶说:“咱们以后多喝凉白开,不要喝生水,师太说,凉白开好,生水不好。”   萧九峰看着她那很会过日子的小样子,挑眉:“知道了。”   两个人走出胡同,自然又碰到两三个好奇的,依然是打量着神光不放,不过神光现在却自在多了,不像头一天那么羞涩了。他们要看就随便他们看吧,反正看了也不会掉块肉。   正想着,突然就听到一阵吵闹声,紧接着,一个女人哭着,一个男人怒吼着,就这么冲到了自己和萧九峰面前。   那个男人看上去面目狰狞,神光吓了一跳。   萧九峰上前一步,直接护在了神光面前。   神光身形纤弱,萧九峰却健壮挺拔,肩膀又宽,她觉得自己整个被萧九峰挡住了。   心里不怕了,还是好奇,就小心地探头出去看到底怎么回事。   女人是王翠红,男的是一个方脸的,看上去这个就是昨天慧安师姐和自己说的王翠红男人陈铁栓。   王翠红眼睛含着泪,垂着眼,呜呜呜地哭,旁边的陈铁栓满脸怒气,杀气腾腾,那个样子好像和萧九峰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神光下意识捏住了萧九峰后背的褂子,轻轻地捏住一点。   虽然只是一点布料,但她觉得捏住后,心里就安稳多了,不太怕了。   这个时候周围不少人在看热闹,大家议论纷纷,不少人都是在嘲笑王翠红,说王翠红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说她嫁人了也不安生,说她还惦记着萧九峰,还说人家萧九峰都有媳妇了,她怎么还这么犯傻 。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神光,大气不敢喘,只是把萧九峰衣服后面那一小块布料攥得更紧了。   陈铁栓气冲斗牛,红着眼睛,指着萧九峰:“九峰,咱以前也都是兄弟,光屁股时候就一起玩,这事到底怎么办,你给我放一个话!”   萧九峰好整以暇,淡声问:“铁栓哥,你到底要我说什么,麻烦也给我一个话。我们以前是兄弟,我虽然离开多年,但在我心里,你还是兄弟。既然是兄弟,就打开窗户说敞亮话。”   陈铁栓:“好,那你说,你打算怎么看翠红的?这事你到底怎么办?”   萧九峰:“翠红?她不是你媳妇吗?你自己媳妇,你问我到底怎么办?”   周围的人,有人听出这话里意思的,发出一阵闷笑。   陈铁栓气得脸都红了:“九峰,这事你得画出个道道,你知道翠红这些年一直在等你,等了你这么多年,她这前脚刚嫁给我,你就回来了,你让人怎么想?你让人怎么过日子啊!”   萧九峰听了,却是眉眼泛冷,眸光变得冷漠起来:“铁栓哥,我问你几个问题。”   陈铁栓:“你说。”   萧九峰:“是我让她等我十几年吗?她等我十几年的事,和我打过招呼吗?”   陈铁栓一噎,看向王翠红。   王翠红泪流满面,盯着萧九峰,颤声说:“你可真狠,是,你没说让我等,是我自己心甘情愿。”   这个时候正是上工的时候,周围不少社员围过来,大家竖着耳朵看热闹,听到这个,都窃窃私语起来。   陈铁栓:“就算不是她让你等的好了,可是现在全生产大队都知道,她当初是等你——”   萧九峰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碰过她吗,我上过她吗?我说过我要娶她吗?”   他的话是如此粗鲁直接,以至于周围的人听到都惊了,虽然说大家也会开荤腔,可是当着人家男人的面说这话,你是欠揍还是欠揍吗?   陈铁栓愣了下,他瞪着萧九峰,憋得脸都通红了。   萧九峰,他怎么可以这么说!   王翠红咬着牙,死死地盯着萧九峰,突然嘶声喊道:“没,没有!没有!”   三个没有出来,萧九峰眼神轻淡地看着王翠红和陈铁栓,却是慢悠悠地道:“那她怎么样,关我什么事?你们两口子的事,又凭什么来我跟前嚷嚷?”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去发上一章的红包!   本章依然有红包。   下周二(17日)入v,届时三更 第15章   苦思调理男人之技   萧九峰话音轻淡,但是说出来后却是呛到了陈铁栓肺管子里。   但是偏偏他说得好像有道理,虽然是歪理,但是他说不过他。   陈铁栓浑身都在颤抖,他咬着牙,把拳头攥得咯咯响,他盯着萧九峰,气喘如牛。   萧九峰一脸不羁,眸中带着一丝笑,像是在嘲笑。   周围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   这是要打架了吗,马上要打起来了吗,为了王翠红,陈铁栓要和萧九峰干一架了?   “走,回家!”陈铁栓拽着王翠红的手腕子,突然闷声吼道:“少在这里给老子丢人现眼!”   说完拉着王翠红,头也不回地回家去了。   这个时候人们恋恋不舍地看看萧九峰这里,颇有些惋惜,感觉就这么少了一场热闹看,不过也没办法,还是干活去吧。   萧九峰回头,看了看躲在自己后面的小尼姑:“瞧你吓得那样。”   神光赶紧攥住了他的胳膊:“那个人好凶。王翠红她好难过的样子。”   萧九峰:“又不关我们的事。”   神光:“她怎么老是想着你呢……”   萧九峰冷笑:“我哪知道。”   神光偷偷地看他一眼:“佛经上说,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有什么果必有什么因。她竟然这么痴迷于你,一定是有原因的。”   萧九峰听了,神情顿住。   神光小心地瞅着他:“你以前和她——”   这话还没说完,萧九峰一双眸子凌厉地射来了:“瞎说什么?”   神光扁扁嘴,有些委屈地说:“那我不说了……”   萧九峰看她那委屈巴巴的样子,皱眉,正要说什么,萧宝堂却过来了。   萧宝堂过来找萧九峰是为了挖水沟的事,他一来,就赶紧拉着萧九峰说起来。   神光见了,自然不吭声了,退后一步,跟在后面,听他们说,一行人边走边商量着水井的事,原来昨晚上萧宝堂都没怎么睡,一直在计划大队里的水井怎么用,哪些田该用哪些井,已经开始安排今天怎么挖水沟的事了。   正说着,就见副队长王有粮急匆匆地跑过来了:“宝堂,不好了,咱们的人和王楼庄的人打起来了!”   萧宝堂:“啥?”   王有粮擦了一把汗:“咱们西边地界那里不是有一口水井吗,本来想着西边那片地都用那口井,这样省的还得从东边引水过去,可谁知道过去了一看,人家王楼庄的人就要开始下水泵了,人家说,他们往年在用,他们的水泵先到那边,就该他们先用!”   萧宝堂一听来气了;“放他娘的屁,那口井在咱们的地界里,归咱们的,他们凭什么用!”   王有粮:“可不是吗,我也这么说,可他们不听啊,他们说凭什么往年都用,今年就不让用了,咱们挖水沟,他们不让我们挖,现在七八个汉子在那里,眼瞅着要打起来了!这可怎么办,他们王楼庄的打架都厉害,咱吃了不少亏!”   萧宝堂一听:“走,过去看看!”   ************   萧九峰跟着过去,神光也就跟着过去了。   到了那边的时候,只见已经聚拢了不少人,何止是七八个汉子,几乎是全生产大队的都快到了。   中间是一口井,两边两群人,拥簇在那里,正争得脸红脖子粗互不相让。   萧九峰跟着萧宝堂他们过去了,神光看那边都是汉子,便没跟过去,就落在了后面女人堆里。   女人们七嘴八舌的,一个个也是义愤填膺,宁桂花在那里咬牙切齿地说:“那口井是在咱们地界的,从解放前就是咱们村再用,他们大前年开始才用那口井浇水,那也是咱们借给他们的,怎么现在就成他们的了,这还要脸不要脸!”   其他人纷纷赞同:“不就是仗着他们人多,想打架吗?这是欺负人哪,咱这是新社会了,还没王法了!”   就在这抱怨中,王有田和慧安两口子挤过来了。   慧安一看到神光,就说:“神光,我怎么听说那个王翠红又过去纠缠你家男人了?”   神光:“是,来了。”   慧安:“都说啥了?”   神光:“能说啥啊。”   慧安着急:“我可真替你急,别的女人都找上了门了,你还不急?”   神光:“我急有啥用啊!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呗。”   慧安无语了:“你啊你,就等着吃亏吧,这件事我早打听清楚了,我给你说吧,你知道萧九峰为啥去配尼姑?”   神光:“为啥啊?”   慧安嘲讽地说:“人家其实都是为了翠红,他回来,翠红结婚了,他怕影响翠红,别人说道他和翠红的事对翠红不好,才去配尼姑的!要不然,就没你什么事了。”   神光听了,都是觉得有道理。   其实她确实也疑惑,他其实并不是那娶不起媳妇的男人。   她甚至想起来那天他脱掉褂子后露出来的那健壮胸膛,被太阳晒得往下淌汗的胸膛,几乎是发着光,当时多少女人的眼睛都黏在他身上。   这样的男人,他如果真想娶,怎么能娶不到?   可他怎么就去配尼姑了呢,还是盲婚哑嫁闭着眼随便挑一个。   神光心中恍然:“师姐,你说得对!”   师姐果然就是师姐,师姐偷偷地看了那么多师太不让看的书,果然是有用处的。   她敬仰地望着师姐:“师姐,那现在呢,现在应该怎么办啊?”   慧安听着这话,颇有些得意,神光就是傻,她多说说,神光就会听自己的了,她同情地看着神光,深深地叹了口气:“所以我说啊,你这个小傻子,你可得长点记性,看牢了他,虽然这个男人凶巴巴的,但是我看着,他也还算能干,你可不能让别人挖了去,万一他们搞出个什么事来,你家男人看上了别的女人,那你就——”   她正说得带劲,突然,她发现不对。   她家男人,正在不眨眼地看着她家师妹,看着她师妹的小嘴小鼻子还有那细嫩的小脸,看得微微张着嘴巴,眼神中说不出来是遗憾还是悔恨。   慧安突然就不痛快了。   心里不痛快极了。   师妹是自家师妹,她当然是对这个师妹有同门情谊的,但是如果锅里只有一碗粥,为了不被饿死,那她一定是毫无客气地把那碗粥统统盛到自己碗里来。   毕竟人都是自私的,她想活下去,想让自己过得好。   王有田这个男人,她还是挺满意的,长相虽然不说多俊俏,但也算是周正,会说好听的话哄着自己,虽然穷,但也不至于太穷,能供得起自己吃饭,这就足够了。   这个男人是她和神光换的,这她再清楚不过,差一点这么好一男人就是神光的了。   她对神光心里是提防的。   毕竟——   她盯着神光的脸,神光那张脸,其实很好看的,比她见过的很多人都好看,只不过太瘦了,饿得太瘦,一般人乍看过去觉得太弱,农村人不喜欢这种长相,觉得命薄。   再加上她之前脸上灰扑扑的,穿得又肥,把一张好脸蛋给埋汰了。   但是现在,洗干净了,小脸看出白净了,那模样就多少看出来了。   现在,她的这个男人,竟然那么盯着师妹看?   慧安咬牙,“咳”了声。   然而王有田仿佛没听到一样,他还在看神光。   王有田都不太敢相信,这就是那天自己看到的那个瘦弱的小尼姑,当时没注意看,只觉得她穿着老肥老肥的衣裳,带着一个尼姑帽,怎么看怎么傻兮兮的,就觉得萧九峰亏了,自己赚了,觉得自己和萧九峰换的主意果然是对的。   但是现在,他盯着这小尼姑的脸,才突然意识到,这小尼姑可真他妈的标致,标致得简直就跟画上的嫦娥一样!   瘦是瘦了点,可好看啊!   这么好看——   王有田的心揪着,难受得不行了,这么好看的一个媳妇,农村见都见过的媳妇,就这么便宜了萧九峰?   慧安看王有田这样,急了,伸出手来,掐了一把王有田的胳膊。   王有田“哎呦”一声,这才醒过来。   慧安心里冷笑,面上却是说:“我看这边都要打起来了,可别牵扯到咱,走,我们过去那边看。”   说着,再也不想搭理神光,赶紧拉着自己男人就要跑。   神光正听着师姐讲大道理,突然师姐就这么要跑,她也是摸不着头脑,她忙拽住师姐的衣袖:“师姐,你还没说完呢,如果男人看上别的女人,应该怎么着啊!”   正要跑的慧安突然被神光拽住袖子,看着神光那一脸无辜单纯的样子,她简直是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她为什么想招惹神光?   她为什么要没事说什么自己男人看上别的女人的事!   这简直就是现世报!   慧安磨着牙,恨恨地看着神光。   其实她为什么要招惹神光,是因为神光已经让她不痛快了很多年!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   她明明比神光聪明,明明比神光能干,明明比神光心眼活泛,可每次她的十八班武艺跑到了神光这里就不灵光了。   神光什么都不用做,她就她那无辜的眼神看着你,最后她就赢了,自己就输了。   神光看着师姐那眼神,也是一懵:“师姐,你这是怎么了?”   慧安突然想哭,又想哭又苦恨,她望着神光,咬牙切齿:“没事,我回去领悟怎么调理男人!”   说完,拉着王有田就跑。   神光无奈地看着慧安的背影,苦恼地咬着唇,师姐这是怎么了,本来不是要给她传经授业解惑,怎么突然就不说了。   她得罪师姐了吗?   这边神光正疑惑着,就听到前面突然发生一阵骚乱,原来是两边的男人差点打起来,前头还传来了男人的叫骂声。   虽然萧九峰一看就像个响马头子,但神光还是担心,万一吃亏呢,便垫着脚尖去看。   这时候正好萧宝辉媳妇和几个妇女过来了,萧宝辉媳妇看到神光,拉着神光去旁边一处山坡上看。   神光这才看清楚,只见两边的社员已经开始推搡了,萧宝堂和另外几个干部正在那里拉开打架的,而王楼庄公社里,是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好像是那边的头。   萧宝辉媳妇小声说:“那个人叫王金龙!”   王金龙这个人,名如其人,是王楼庄的一条龙,年纪和萧九峰差不多大,也是从小和萧九峰一起玩的,只不过两个男孩子都厉害,各自立了山头,带着一帮小子在那里打架。   打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两个人还是同班同学。   成了同班同学,两个人关系好过一阵,之后又开始打,就这么打,打到了后来挨饿了,萧家也出了大事,该没的都没了,穷得不行了,萧九峰性子收敛了许多,不怎么和人打架了,每天忙着寻觅吃的。   再之后,萧九峰就离开了,去参军了,十几年没回来。   神光看过去,只见王金龙身形魁梧,竟然和萧九峰不相上下,他站在人群中,大有一呼百应的架势。这时的他正冷着脸质问萧宝堂:“宝堂,我就问你,当年我们大队是不是帮着挖井了?吃水不忘挖井人,怎么我们现在用用这水井就不行了?前几年我们在用,今年我们也在用,你就算说下天来,也是这个理,我们的水泵现在就要下井!实在不行,咱明日个就去公社里,找公社的干部评评理!”   萧宝堂:“金龙,凡事得讲理,这水井虽然在咱们地界,可咱们也不是说不让你用,平时你们生产大队来打水,我们说过话吗?我们不让你们用吗?之前你们的水泵下了这水井,我们也没说什么,可现在我们有水泵了,总不能先紧着你们用,我们自己不用!”   一口井,哪那么大,也就下一台水泵,说白了就是别人用了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王金龙黑着脸:“往年我们都用,今年你们下水泵,就不让我们下了?凭啥!你们还讲不讲理了!”   萧宝堂还要说什么,旁边一群人已经开始气不过,再次推推搡搡起来,其中有个王楼庄的年轻人被推倒了,那边顿时来气,上来就是一拳,这边自然更是气不过,一拥而上就开始打。   萧宝堂一看,急得嗓子都冒烟。   这种事情自古就有,到了浇水的时候,那就是抢水抢时间,谁抢到水先浇水,谁就可能丰收。因为这抢水的事,各村子到了浇水的季节打架的真不少。   可王金龙厉害啊,王金龙这个人能耐得很,狠起来不要命,到了公社里,他往那里一横,谁能管得着他?   眼看着就要打起来,萧宝堂愁得要命,赶紧就要过去阻拦,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却听一个声音沉沉地响起。   “金龙,多年不见了。”   萧宝堂看过去,是他堂叔萧九峰。   此时的萧九峰,站在人群中,身子峻挺,五官深刻,眉眼冷漠,上身的老蓝布褂子没系扣子,敞开着,露出里面起伏的精壮肌理。   王金龙听到这声音,也是微微一震,看过去时,便对上了那双淡漠的目光。   逆着阳光,王金龙眯起眼睛,从那张粗犷刚硬的脸庞上,辨认出了熟悉的轮廓。   是萧九峰。   那个去年突然回来生产大队的萧九峰。   他早就知道萧九峰回来了,但是还没见过。   听说他现在很穷,娶不上媳妇,只能去配尼姑。   还听说他现在吊儿郎当的,活得越来越糙,混得越来越差。   但是现在,猛地这么看过去,萧九峰竟然比自己还高,比自己还壮。   他说话声音并不大,打招呼的时候不亢不卑,但是王金龙却感觉到了眼前这个男人骨子里的狂妄气势。   极好,萧九峰还是那个萧九峰,会在最冷的风里和他打架的那个萧九峰。   王金龙眯起了眼睛:“九峰,确实多年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去发上一章的红包,本章依然100个,先到先得红包。   明天三更 第16章   争夺水井   阳光底下, 精壮的汉子笑了,笑容却没进到眼睛里。   萧九峰笑着说:“金龙, 我建议你现在往后退一步。”   王金龙:“为什么?”   萧九峰:“你的脚底下, 踩着的是花沟子生产大队的庄稼。”   王金龙低头看, 只见他的布鞋下, 果然踩着一只庄稼苗苗,是棉花苗。   他下意识真就后退了一步。   他抬起头, 望向萧九峰。   萧九峰的笑已经收敛了,稳稳的站在那里,双眸冷沉深邃, 好像自己所有的反应全都映在了他的眼睛里。   王金龙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恼怒。   十几年过去了, 那个曾经和他争得死去活来的萧九峰穷得连媳妇都娶不起,只能配了一个瘦巴巴的尼姑,结果现在他竟然还能一脸冷傲地站在自己面前, 凭什么?   萧九峰没有理会恼火的王金龙, 他弯下腰,扶正了那根已经被踩歪的幼苗。   当他这么做的时候, 王金龙就不止是恼怒了, 他还尴尬了。   他只好再退了一步。   接连退了两步的他, 突然觉得自己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 就这么被比下去了。   多年不见, 还没交锋,他就被一棵庄稼幼苗给打败了!   王金龙咬了咬牙,还是开口:“九峰, 你多年不在家,这口井的事你是不知道情况。”   萧九峰轻轻“哦”了声,之后抬头,淡声问道:“那是怎么个情况,你和我说说。”   王金龙听着这话,更加觉得不对味,他是要质疑萧九峰的,但是现在,萧九峰让他给他说,那话里意思,倒好像自己要向他汇报工作。   他顿时觉得,自己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萧九峰看他也不说话,便说:“宝堂,到底怎么回事,你来说说。今天既然大家都在这里,那就干脆说清楚,划下一个道道。”   萧宝堂感激得都想哭了。   他是一个老实人,可是在这年月,肯干活的老实人当这个大队长,不好当,这位王金龙能打架,带着一帮子人吆五喝六的,自己比不过。   再加上人家王楼庄的人确实比他们花沟子多,真打群架也打不过,只能认怂。   他已经认怂认了好几年,现在他堂叔回来了,以他堂叔那性子,是怎么也吃不下这个亏的。   萧宝堂赶紧把这件事来龙去脉说了:“他们说,当年这口井其实是他们王楼庄挖的,还说当年地界不是这样的,当时这口井属于他们王楼庄,说虽然现在这块地划归我们生产大队了,但是他们也得用。我想着就一口井,用也没啥,大家都用,又不影响,所以这两年他们也一直用这口井。去年他们也把水泵下到井里了,那时候咱也没水泵,所以就随便他们了。可今年咱有水泵了,咱自己得下啊,不能说他们下了一次水泵,这口井就归他们了。”   萧九峰听了,眸光轻淡地望向王金龙:“金龙,这就是你做得不合适了,这口井是我们花沟子生产大队的,从我们小时候,那就是我们花沟子生产大队的。不是说我们借给你们用一年用两年,就成你们了,咱们两个生产大队是邻居,可当邻居不是这么当的。”   王金龙:“我呸,这萧宝堂不是胡说八道吗?”   萧九峰:“怎么胡说八道,你来说说。”   王金龙还是气,他觉得萧九峰让自己说说那语气,带着那种掌控一切的气势,好像自己是他的属下合该向他汇报工作,他当然不服气。   但是他不说,倒好像怕了似的,当下也顾不得了:“就是宝堂说的,老早前,这块地是我们王楼庄的,这口井也归我们,是后来划的时候,划线给划歪了,你们欺负人,才把这口井划给你们。我们这里有老人家当证据,这事是他们亲自经历过的!”   王金龙这一说,那边王楼庄生产大队的人都开始起哄:“没错,我们这里有人证,当年这口井就是我们造的,后来是被你们强霸去了!”   王楼庄的人这么一说,花沟子这边也有气,双方开始骂爹骂祖宗,又差点打起来。   萧九峰见此,突然厉声道:“都给老子住手!”   这一声下去,声音并不算太大,但是却充满气势凛凛,带着一股子彪悍的狠劲。   花沟子的人不敢说话了,王楼庄的人面面相觑,骂到一半的脏话憋在了那里。   但到底是有人不服气的,凭什么服气啊!   就有人冲过来,对着萧九峰说:“你他妈的算什么玩意?让你们大队长出来说话!”   萧宝堂赶紧说:“这是我大队长的叔,怎么了,不能说话了?!”   萧九峰却是不恼不怒,望向那个人,勾了勾手指头:“你,过来。”   那人只觉得,明明萧九峰看着没什么表情,但是那眼神却锐利得像刀子,下意识就是心里一怯。   不过想想,有什么好怕的,自己大队里那么多人呢,谁怕谁啊?他还能吃人不成?   当下他昂起头来:“凭什么我过去,你要干嘛?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在这里让我过去?”   萧九峰笑了:“行,你不过来,我过去。”   说着,他两步到了那个人面前。   那人心里一沉。   萧九峰就在他眼跟前,凶猛彪悍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确实是有些怕了,眼前的男人足足比他高一头,他突然感到了自己的弱小,他甚至觉得眼前站着的不是人,那是一头长在山林里精壮的豹子。   那人想后退,但是不敢,周围都是人,他是男人,不能丢人,只能硬撑着。   萧九峰:“你叫王富贵是吧?”   王富贵咬牙:“……是。”   萧九峰从容地笑道:“你说我不配说话,那好,我们就先划出一个道道,咱用拳头比比,看看谁不配说话,让所有的人做个见证,你觉得怎么样?这样子公平吗?”   萧宝堂一听这话,顿时暗中叫好。   他堂叔就是他堂叔,出手不凡!   先是以一根棉花苗压退了王金龙的气势,现在又拿这么一个弱鸡开刀。   自己花沟子生产大队的问题就是人少,如果真是打群架一起上,肯定拼不过。而如果萧九峰直接单挑王金龙,那边王楼庄生产大队如果输了没面子,说不定记恨在心,甚至会一拥而上。   现在,萧九峰就单挑一个什么王富贵,无名之辈,既能敲山震虎,又给王楼庄生产大队的人留足了面子,也算是给王金龙一个台阶下。   这一招,可真是面面俱到!   而周围的人,也都跟着起哄起来了,特别是花沟子生产大队的,他们早就看不惯王楼庄人平时走路横着的那样了,就算他们是大生产大队,也不能欺负人是吧?   现在眼看着萧九峰要单挑那个什么王富贵,一个个开始起哄:“敢不敢单挑,不敢你是孬种!”   又有人哈哈笑:“这就一孬种,我看他没胆,咱九峰叔那是厉害人物,他敢和咱九峰叔杠?想也不敢,也就耍耍嘴皮子!”   这么一来,王楼庄的人气不过了,一个个也开始起哄:“上,揍死他!”   王富贵这个时候再怕,他也得上了。   这个时候他如果敢往后缩,那以后就没脸在大队里混了,他硬着头皮:“行,谁怕谁啊,单挑就单挑,你以为我怕你啊!”   说着,恶狠狠地挽起了袖子:“来,我们单打独斗,我王富贵如果退后一步,我不是亲娘养的!”   萧九峰却看向王金龙,嘴边噙着一抹笑:“我突然想起来了,现在是社会主义社会,咱不能随便打人,金龙,这是你们大队的,我如果和他打架,你肯定说我欺负他,对不对?那还是别打了。”   王金龙盯着这个笑老虎模样的萧九峰,觉得这人可真是不要脸。   他可是和萧九峰从小打到大的,这人要打人,还要先摆足了各种理,把自己挑衅打架的事撇得一干二净,可真是越修炼越狡诈,做起事来真是滴水不漏。   王金龙冷笑一声:“萧九峰,你不想打就别打,不想打就滚,别管闲事。”   萧九峰也笑,笑得眉梢散发着凛冽之气:“我是花沟子生产大队的人,是花沟子生产大队的饭,花沟子生产大队的水井要被人抢占,我怎么就叫多管闲事呢。”   而这个时候,王楼庄的人已经迫不及待了,他们拥簇着王富贵:“打,打,揍死他!这是花沟子大队长的本家,揍死他,给他点颜色看看。”   于是在这群人的拥簇中,王富贵硬着头皮冲了过来,他挥舞着拳头向着萧九峰痛击。   神光和萧宝辉媳妇站在人群中,远远地看到了这一幕。   她的心都提起来了。   萧九峰竟然要打架!   虽然萧九峰长得一脸响马头子的样子,但,但是她还是担心他啊!   神光的心揪了起来,怕得要死,急得要命,她只好赶紧双手合十,低低地开始念经,求佛祖保佑,求菩萨保佑,怎么着萧九峰也不能出事,千万别被打。   神光念着经,很心虚地把字小小的愿望告诉菩萨:“要挨打让别人挨打吧……”   正话刚说完,就听到“砰”的一声响,人群中发出惊呼。   神光心一颤,赶紧惦着脚尖抻着脖子看过去。   站在人群正当中的萧九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脱掉了他的粗布褂子,露出健壮狂野的脊背。   他站在那里,顶天立地,就像拾牛山上那棵最挺拔的轻松,俾睨着山中万物。   而就在他脚下,是摔得痛苦低叫的王富贵。   一切不过是瞬间而已,谁也不知道怎么发生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发60红包 第17章   威武的萧九峰   神光没看清楚一切到底怎么发生的, 其实近在眼前的人也没看清楚。   他们只看到王富贵挥舞着拳头冲向了萧九峰,萧九峰身体闪了闪, 不知道怎么一伸手, 王富贵就那么倒下了, 而且倒得惨烈和痛苦。   从他那痛苦的样子来看, 他不止是摔倒了。   很快就有人将王富贵扶起来,被人扶起来的王富贵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左边胳膊:“疼, 我,我脱臼了!”   脱臼,那确实是疼。   可他怎么脱臼的?   王楼庄生产大队的人都用提防的眼神看着萧九峰。   这个时候已经没人说要上去打萧九峰了。   虽然王楼庄生产大队的社员多, 人多势众, 但大规模械斗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愿意发生,毕竟现在是新社会了,前几年别的生产大队械斗, 听说都被上面罚了。   再说, 谁打头阵,谁先被这个萧九峰放倒在地上, 所以大家都眼神里都露出疑惑和犹豫, 都无法相信地看着萧九峰。   王金龙脸色也有些变了, 他盯着萧九峰, 探究地望着他。   看来离开家十几年的萧九峰, 在外面真是学了不少本事啊!   萧宝堂看着这一幕,最初也是呆了,他看傻眼了。   原来他叔这么牛, 打架打起来这么狠,这简直是,这简直是成神了!!   萧宝堂反应过来后,脸上的得意眼睛里的兴奋遮都遮不住,他大声嚷嚷着:“怎么这么不经打,怎么这么不经打,我叔也没干嘛,我叔不就是用手挡了一下嘛,怎么你就脱臼了,你是纸糊的还是怎么着!”   他这一说,花沟子生产大队的人都笑了,哈哈大笑:“这可真是纸糊的,就这小身板,还想和我们九峰打,还是回家抱孩子吧!”   王富贵被大家嘲了,气得不行,但是他胳膊疼啊,周围几个就算想替他出头,可是看看萧九峰,心里都有些发憷。   动动手指头就让王富贵脱臼的萧九峰,随随便便站在那里,像一头精壮的豹子,随便一个眼神看过来,都带着一股子狠劲。   他们不敢。   他们都看向王金龙,指望着王金龙能替他们出口恶气。   王金龙咬牙切齿:“九峰,你这也忒狠了。”   萧九峰眼皮都不抬一下:“不是我狠,是他太弱了,还要打架是吗,换一个人?还是你们一起上?”   王金龙觉得骑虎难下,当年还小的时候,他和萧九峰就成天打架,但现在萧九峰的路子野,就那动作,他就琢磨不明白,这个时候让他和萧九峰打,这不是丢人吗?万一输了呢?   可他也不能说不打,他只好硬着头皮说:“既然这样,那我——”   好在旁边的萧宝堂上前开始充和事佬:“别,别打了,咱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打架的,要不然真打起来,到时候咱们怎么和公社里交待,是吧?我看这事咱就坐下来好好谈。”   王金龙正头疼,他也不想和现在的萧九峰打架,他一个大队长,干的是脑力劳动,为什么要和萧九峰拼体力打蛮架?   王金龙连忙借坡下驴:“对,我们都是文明人,打蛮架的行为我们是不提倡的,这件事我们还是得说理,找证据。”   讲道理,花沟子的人自然是赞同,如果不是萧九峰,那王楼庄的人肯定说拳头解决,到时候吃亏的是他们,现在是萧九峰直接将那王富贵放倒,震慑住了王楼庄的人,他们才说要讲道理。   萧宝堂也乐意讲道理,开始说起这口井的来历:“总之,这是我们生产大队的地盘,我们打的井,这口井就是我们的!”   王金龙却梗着脖子问:“你有证据吗?”   萧宝堂:“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哪要什么证据!”   要证据?这不是放屁吗?这口井都有几十年了,怎么可能有证据?   王金龙却笑了:“我有人证!”   说着,他挥手,赶紧让人叫来了他们大队的老人,那颤巍巍的老人开始说了,说当年这口井,他们王楼庄生产大队也有份,当时是说好了的。   王楼庄生产大队的人听到老爷子的话,一个个群情激昂:“听到没,这就是人证!”   花沟子生产大队的人傻眼了:“这不胡说八道吗?不可能!”   王楼庄生产大队:“那你们有人证吗?”   花沟子生产大队面面相觑,这口井年月太久了,他们没那么老的老人家当人证。   王金龙:“我们有人证,证明这口井当年是我们村挖的,那这口井我们现在就能用!”   按花沟子生产大队的人懵了,萧宝堂也被弄傻眼了,他抗议:“不行,谁知道这老头子说得真话假话?”   王金龙:“那你凭什么认为他说的假话?”   说话间,他看向了萧九峰,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就萧九峰这样子,在外面混了那么多年,还不是一穷二白地回来了,连媳妇都娶不上?   现在自己已经是大队长了,他呢,除了拳头硬,还有什么长处?   他抱着膀子,突然觉得萧九峰再厉害,也就是那样,他是动脑子的人,萧九峰是动拳头的人,  他已经和萧九峰有了本质的区别!   当下他看着萧九峰,看萧九峰沉着脸一点表情都没有的样子,笑:“九峰,咱不能蛮干,得讲理,我这里有人证,这老爷子你认识吧,这就是当年咱们都喊狗子爷爷的那个,他说的话,你总得信得过吗?”   萧宝堂气得脸色铁青,信?信他娘个屁!   萧九峰看着王金龙那得意的样子:“凡事是要讲证据的,你说的话,我赞同。”   王金龙呵呵一笑:“那就行,那就行啊,九峰,这口井,那我们就用了啊,承让承让了!”   萧九峰却突然说:“不过我这里也有一个证据,证明这口井是我们花沟子生产大队的,和你们王楼庄一点关系都没有。”   王金龙鄙薄地一笑,显然是不信的:“啥证据?你当场捏造的证据吗?”   萧九峰:“当然不是,铁打的证据。”   王金龙哈哈:“是吗,那你拿出来啊!”   王楼庄生产大队的人听到这个,也显然是不信,要有证据,早拿出来了,怎么会等到现在?哄人的吧!   就连花沟子的人都心虚了,王宝堂更是一脸无奈,小声提醒说:“叔,你哪来的证据啊?”   萧九峰悠闲地抱着胳膊,淡声道:“我拿出证据来,你们现在立刻给我承认,说这口井是花沟子生产大队的,你们王楼庄的人,永远不能再用了。”   王金龙看他这样,更加笑了,他就知道,奸诈的萧九峰开始唱空城计了,吓唬谁呢?   连萧宝堂都不知道的事,萧九峰能拿出证据?他信了他的鬼!   王金龙当场保证:“你如果真能拿出证据,那以后我们王楼庄的人要是沾这井里一滴水,我亲自揍死他!你如果拿不出来,那以后这口井就是我们的了,你们谁也别瞎掰掰!”   听着这话,花沟子的人都急眼了,恨不得过去说这可不行,那个什么老人家的证据,这根本是糊弄人,怎么能信呢?就一个老头子,他说啥就是啥啊?   而神光身边的萧宝辉和几个媳妇更是气得要命:“这可不行!堂叔咋回事呢,咋能答应这个?他们这是欺负人!”   旁边就有媳妇叹气摇头,小声说:“你叔这是在外面当兵把脑子当傻了,怎么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不是被人家牵着鼻子走吗?”   大家纷纷点头:“就是啊!可不能让他随便说,得赶紧告诉大队长,让他阻止,咱不能答应这个,答应这个就啥了!”   神光听着,顿时发愁了。   她惦着脚尖看向萧九峰,想着他可不能犯傻啊。   他如果真这么犯傻,那别人会骂他的!   神光蹙着小眉头,忧心忡忡起来,她甚至想着,万一村子里的人都恼了,不分给他们粮食吃怎么办呢?   她想到家里快见底的米,更加愁了,开始想着自己应该怎么办,要不要再替他念佛?   偏偏这个时候,隔着老远,他们就听到萧九峰在那里说:“行,没问题,就这么说定了。”   萧宝辉媳妇听着这个,着急地跺脚:“完了,全完了!”   宋桂花跟着摇头叹:“这算咋回事啊,九峰这可真是的,他哪能随便答应这个,大队长怎么也不拦着他?”   旁边的几个也是愁眉苦脸:“这口井多少年的老井了,当年挖井的人早死光了,哪有啥证据!”   如果真有证据,萧宝堂怎么可能不知道?萧九峰在外面十几年,还能找出啥证据?这不做梦吗?   而与此同时,站在井口旁的萧宝堂也是满心苦。   他甚至都不想说话了,他家这堂叔可是个倔性子,谁也拦不住,他竟然就这么张口答应了,这不是白白把那口井送给别人吗?   得,之前的架白打了!   萧宝堂甚至想着,没了这口井,这一片的地该怎么浇水,是引一条沟过来,还是继续用扁担挑水?看来只能是挑水了,可那样就耽误事了!   想想就心痛,本来好好的一口井,简直是白送给别人!   至于萧宝堂身边的那群社员,也都是痛心疾首。   而王楼庄的人,脸上都已经露出了得意的笑,胜券在握,这口井就是他们的了!就连那被打脱臼的王富贵,都抬起头,来了一点精神。   他虽然被打了,但是想到这口井还是归王楼庄生产大队,他就打心眼里高兴!   你就算再能逞凶斗狠,还不是白白看着一口井眼馋!   至于王金龙,那更是打心眼里笑了,不过他努力地稳住了,压着笑,咳了声,很是一本正经地说:“九峰,你看看,你这里也没啥证据,我这里有人证,这口井就归我们了?”   萧九峰挑眉:“急啥?我这里证据还没亮出来呢。”   旁边的人听了这个都哈哈笑起来:“磨叽啥,你倒是拿出来啊!”   萧九峰却是不急,他不知道从哪里接过来一把铲子,开始挖井边的土。   大家都看迷惑了,王金龙忍不住说:“你这是干嘛?”   萧九峰不搭理,继续挖。   旁边就有人急了,该不会他得不到这口井,就想搞破坏吧?   当下就有人上前阻止:“喂,这口井以后是我们王楼庄的人,你不能随便挖!”   萧九峰却根本不理,他手握铁铲子,挖了最后一铲子,又在井台外面狠狠地刮了一把,之后利索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才说:“证据就在这里了,你们过来看。”   这是整哪一出?   所有的人,全都翘头看过去。   只见井台外面的石头上,隐隐有那么几行字。   王金龙瞪大了眼睛看,他好歹是上过学的,隐约辨认出来了,最后一行字是:花沟子村挖井造福子孙后代,落款则是庚寅年花沟子乡绅。   王金龙看到这行字,那脸色顿时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发60红包 第18章   “晚上好好伺候你”   旁边的人根本看不清楚那井台上写了什么字, 他们只能看到那里有字,只能看到王金龙看到那行字后, 脸色就变了, 变得特别难看, 就像他爹死了要出殡一样。   萧宝堂和几个干部都抻着脖子去瞅, 去看井台上到底有啥,可也是看不清, 字在他们对面,萧宝堂急了,当下跑过去, 蹲在那里看。   而距离更远的, 比如神光这种,因为距离远,连那井台上有字都看不到, 她们只能远远地看到那个王金龙脸色不对劲, 她们还看到原本闹闹腾腾的一群人突然不怎么说话了,全都看那井台。   宋桂花是个急性子, 忍不住开始嚷嚷了:“这是咋啦, 他们到底看啥呢?九峰给人家看了啥啊?那王金龙怎么就跟死了爹一样!”   萧宝辉媳妇更是垫着脚尖看:“不知道啊……叔到底给人看了啥!”   原本觉得那口井已经归人家王楼庄了, 肯定没自己的份了, 但现在看着这变故, 看着王金龙那张脸,多少就存了一丝希望,一丝不太敢想, 但隐隐又升起来的希望。   这个时候旁边的社员一个个也都好奇,都往前挤,人群便闹腾起来,两个生产大队的社员又差点挤在一起,推推搡搡的。   人群中,萧宝堂突然兴奋了,他眼睛露出精光,大喊一声:“都不许挤,都不许乱动,我叔拿出证据了,这里有证据!”   他声音喊得特别大,声嘶力竭地喊的。   这话一出,人群彻底沸腾起来了,花沟子生产大队的人兴奋起来,而王楼庄生产大队的人不敢相信,有人甚至开始骂了:“狗屁的证据,逗我们玩呢,他哪里来证据!”   萧宝堂看着王楼庄那群不信邪的人,看着王金龙那张僵硬的脸,心里别提多得意,别提多畅快了。   同样是生产大队长,可这几年,他一直被欺压啊!   就因为王楼庄村子大人口多,就因为王金龙这个人能吹牛,他们大队一直被人家欺压着,处处没脸,就连一口井,他们都想强霸了去!   这简直是没处说理!   现在好了,他痛快了,他真得痛快了,憋了好几年的窝囊气好像一下子舒出来了!   萧宝堂想笑,想哈哈大笑,不过他忍住了,他望着王金龙:“王大队长,刚才当着这么多的人面,你说要我们拿证据,你说了我们拿出来证据,这口井就是我们的,是不是?!”   王楼庄的社员轰声大喊:“放屁,我们不信,没证据!你们有啥证据!”   萧宝堂这时候终于挤到了井口旁,他看到那些字,兴奋了,他从旁边社员那里薅过来一个喇叭,指着那井台旁边的字,大声地对着喇叭喊道:“各位老少爷们,各位父老乡亲,你们可能看不清这里的字,你们可能看不懂这里的字,没关系,我萧宝堂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你们听!”   说着间,他开始念了:“庚寅年三月,因连遇大旱,花沟子村筹款挖井……”   萧宝堂太兴奋了,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念得声嘶力竭,念得脸上都泛起红光。   有人吵闹,有人瞪大眼睛看他,有人说他放屁,但他就是用他最大的嗓门在那里念。   念到最后,那声音都嘶哑了,他还是拼尽力气念道:“兹立此字为证!”   念完后,他终于看向王金龙:“这些字,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找人鉴定,看看这是几十年前刻上去的吗,看看这是当时修井时刻上去的吗?人家说得清清楚楚,这是咱花沟子村的井,这是咱花沟子村的人修的,和你们有啥关系?这就是证据,拿刀子刻在石头上的证据!”   嘶哑的声音传遍了这片土地上空,传入了每个人耳朵里。   王楼庄的社员全都呆住了,之前的骂咧咧全都收了声。   井台,井台上有字?还刻在石头上?   这,这算证据?   他们求助地看向他们的大队长王金龙,却看到了王金龙那憋得如同猪肝一样的脸。   “大,大队长?”   “算证据。”王金龙把牙齿差点压碎,眯着眼睛盯着萧九峰,这么说道。   这话一出,王楼庄生产大队的所有社员脸都难看了,一个个面面相觑,怎么可以这样?萧九峰怎么就突然找出这么一个证据?   这算什么事啊,凭啥啊!那他们的人证呢?   萧宝堂简直是想哈哈大笑,但是他继续忍,他兴奋地道:“行,王金龙,你承认这是证据,承认你刚说的话,我敬你是一条汉子!”   这句话套上去,王金龙是再也没法说什么了。   王金龙和萧九峰从小就打架,一直打到十几岁,谁也不服谁,他一直想把萧九峰压得死死的,想让萧九峰心服口服,但是他倒是没想过耍赖,要赢也得凭实力。   王金龙深吸口气,绷着脸说:“是,我承认,这口井,是你们的,以后你们用!”   花沟子生产大队的社员听到这个,彻底激动起来,大家哈哈大笑:“哎呀,有证据了,这口井是咱们的,是咱们花沟子的!”   至于神光身边的几个妇女,一个个也都高兴起来。   宋桂花:“哎呀九峰可真厉害!这井算是归咱们了!“   萧宝辉媳妇:“瞧我叔这能耐,把那王金龙气得脸都憋红了!”   其它几个媳妇也都激动得不行了:“你说萧九峰咋就那么厉害呢,他咋就能拿出证据呢!他都离开十几年了,咱天天在咱们村里竟然也不知道!这人和人真是不一样!”   宋桂花听着,忍不住笑着说:“其实我就说了,九峰人家做事,咱放心,他敢那么说,他肯定有把握!”   这话说得旁边人噗嗤笑起来:“可得了吧,刚才是谁说人家九峰出去当兵把脑子当傻了!”   宋桂花装傻:“啥?有人这么说?谁说了,过来过来,我给她一耳刮子!”   她说得大家哈哈笑起来,说这话的可不就是她自己呗,倒是能装!   神光原本心里是担忧的,怕萧九峰出啥事,怕萧九峰被大家责怪,现在听着身边几个媳妇说的话,听着周围花沟子社员的欢呼声,算是彻底放心了,放了一百个心!   九峰哥哥厉害,就是厉害!   她笑着,垫着脚尖看人群中,去寻找萧九峰的背影。   旁边的宋桂花看她这样子,噗嗤一声笑了:“瞧这小媳妇,看着她九峰哥哥,就跟吃蜜一样!”   那眼里都是甜哪!   周围人听到这个,也都笑起来:“说起来,这小媳妇能嫁给咱们九峰,也真是捡了大便宜!”   就萧九峰这样的,其实他要娶个媳妇,真不难。   再穷,脱下汗衫子来,露出那一身健壮粗犷的体魄,就有小媳妇啥都不要往他被窝里钻!   小媳妇嫁萧九峰,确实是沾了大便宜。   ****************   王楼庄生产大队的人灰头土脸地撤回去了,萧宝堂兴奋得像是过年,张罗着大家赶紧下水泵通沟渠,大家伙一拥而上,干得比谁都带劲,妇女们也过去帮着薅掉沟渠旁边的野草,好让男人们干活更快一些。   不过是一下午的功夫,这沟渠就差不多通好了,萧九峰亲自带着人把水泵下去,又把柴油发动机给打着了,发动机突突突地响起来,水就被水泵给抽出来了,眼看着原本干瘪的塑料管子被抽上来的水撑圆了,之后那水就流入沟渠中,大家伙一个个笑得露出满口牙。   这是庄稼苗苗最渴的时候,浇上水,庄稼苗苗就长得旺,长得旺以后收成才能好,这就是希望啊。   神光也跟着大家伙一起干活,别人干啥她干啥,处处不落后,不过不知道为啥,大家现在对她很照顾,看到她去薅草,就有人说:“哎呀神光你这么瘦,别干这个了,我来干我来干。你过去那边看着东西就行了!”   接连几次,她都被替下来了。   回头看看那东西,根本没人碰,有啥好看的?   后来她就慢慢明白过来,萧九峰替自己争取到了那口井,大家伙感激他,连带着她这个“萧九峰的小媳妇”也跟着沾光了。   神光想起来之前那几个妇女说她沾便宜了,她其实也觉得自己沾便宜了。   不说别的,就说昨晚上那两个鸡蛋,那是一般人能吃得上的吗?   神光想起这个,心里就甜丝丝的,她更加觉得自己是有福气的了,这可是师太当初说的,说她定能逢凶化吉,能得遇贵人,反正都是好事!   正这么晕乎乎的想着,就见宁桂花凑过来:“神光,今天九峰可是干了好事,帮了我们全村的人,我们都感激得很,他可真厉害。”   神光一听这个就抿唇笑了:“嗯嗯,我也觉得他很厉害。”   宁桂花听这话,顿了下,望着这满脸单纯的神光,心想这小媳妇可真是一点不谦虚。   不过好在,这不是重点,宁桂花另有目的,她压低了声音,笑得一脸神秘兮兮:“那是你男人,你可得帮我们花沟子村民好好伺候他,知道不?”   神光又点头,理所当然地道:“我当然知道了!”   宁桂花神情又一顿,这小媳妇,才嫁过来没几天,说起这事来像是吃饭。   行,佩服!   不过——   宁桂花想了想,又说:“上次你说九峰那个不太行?”   神光一听,有些懵:“不太行?啥不太行?”   宁桂花看神光那单纯样,无奈了:“不是你说的吗?你说他晚上在家不厉害!”   神光想想也是:“是啊,我开始觉得他看着凶巴巴的,像个响马头子,后来才发现根本不是,他其实……”   宁桂花:“其实怎么样?”   神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和我想得不太一样啊!”   这啥跟啥?   宁桂花也有点疑惑了:“神光,我就问你,晚上,那个……一般多久啊?”   神光:“哪个?”   宁桂花无语了,心想这小媳妇真不害臊,竟然非要她直接说,当下也只好直说了:“就是晚上他能干多久的活!”   神光:“没多久啊,活不多,几下子就完事了。”   毕竟就两个人,洗碗刷锅,各自洗洗,也就睡了,偶尔她还要搓几把两个人的衣裳晾起来,这能干多久呢!   宁桂花听着,显然是有些失望的,叹说:“这样啊?哎……神光,你得好好想想法子,九峰那么好的人,你还是得好好伺候,男人有时候时候短,不一定是男人的问题,兴许是你伺候的不好。”   对于宁桂花的话,神光表示迷茫,她到底说什么?听不懂啊。   她这边正要问,那里萧九峰便过来了。   看过去时,只见萧九峰汗衫搭在肩头,光着膀子,露出健壮的胸膛,胸膛上那肌肉贲起,肌肉分明,走起路来精壮得像一头豹子。   宁桂花看着这样的萧九峰,想到他竟然时间不长,心里遗憾又无奈,不过更多的是心虚。   她竟然知道了这了不起的秘密!   宁桂花心一虚,赶紧赔笑一声:“九峰,你这是要回家哪,那我先走了,我得赶紧回家给孩子走饭去,有事赶明儿说啊!”   说完,脚底抹油,溜了。   萧九峰走到了神光身边,略挑眉:“这是怎么了?她给你说什么了?”   宁桂花是什么秉性,萧九峰是知道的,长嘴说闲话的本家。   神光也是纳闷的:“问了我乱七八糟的一些事,听都听不懂。”   萧九峰:“问你什么?”   神光:“也没说啥,就问干活的事,后来又说让我晚上的时候好好伺候你。”   萧九峰:“?”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60红包。   以后基本两更,从18日开始,早9晚6吧,和上班族保持一致作息,两更。 第19章   好好伺候你   神光看萧九峰这样, 便笑了:“你这次真厉害,大家都觉得你厉害, 我得好好伺候你啊!”   萧九峰眸光停在神光脸上, 看着神光那澄澈清亮的杏仁眼, 看她笑起来心无城府的样子, 默了一会,终于忍不住笑骂一声:“笨死了!”   神光不高兴了:“我怎么笨了?你不能总说我笨啊。”   萧九峰挑眉看着她笑:“行, 你聪明,你是聪明的小尼姑,行了吧?”   神光看他笑, 就觉得他不安好心, 委屈地道:“你笑话我!”   萧九峰看着她睁着雾濛濛的眼睛控诉自己,深吸口气,收敛了笑, 认真起来:“行, 我不笑话你,那你说, 你打算怎么伺候我?”   神光想了想, 掰着手指头说:“给你做饭, 刷碗, 帮你打扫屋子, 扫炕铺被子。”   萧九峰眸光转深:“嗯,然后呢?”   神光:“给你洗衣服!”   萧九峰:“这就没了?”   神光无法理解地蹙着小眉头看他:“那你还要怎么样?”   萧九峰看过去小尼姑才养了两天,已经和刚见到时不太一样了, 皮肤白嫩得能掐出水,眼睛里也都是水,像是山里春雨后的小嫩苗苗。   他牙齿微微磨着,就那么看着她,看了半响,突然就伸出手来,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揉得时候有些用力,差点把她的白头巾都揉下来。   神光赶紧两手护住自己的白头巾,很提防地瞅着他:“你干嘛啊……”   才不要摘下来白头巾,也不要让人看到她的头发,不然别人肯定笑话她。   萧九峰突然没好气起来,粗声说:“回家!”   *************   突然这么凶……   神光心里是有些小委屈的,以至于一路上,她赌气没搭理他,路上好多人都和他打招呼,夸他,说他能耐,还说这次多亏了他。   她就从旁跟着,也不吭声,也不怎么笑。   回到家里后,她依然没搭理他,直接过去厨房准备做饭了。   做饭下米的时候,想起他今天和人打架了,到底是多下了一些米。   她这边米下锅,又放了一些红薯干,琢磨着明日个把这些红薯干磨成面,可以蒸红薯干馍馍吃。这么想着,她探头朝外面看了看,只见她赌气的那个人又去了西屋,不知道在折腾啥。   哼!   她确实是有些不高兴了,但是他竟然好像不知道?   神光突然就觉得委屈大了,她甚至纠结要不要好好伺候他了?   等饭做好了,她盛饭的时候,犹豫了下,还是给他盛了稠的,自己的稀一些。   他是男人,看来是要和人打架,还要干力气活的,比自己消耗大,应该多吃一些。   萧九峰这个时候收拾完西屋了,看样子用凉水冲了下身子,半湿的头发搭在凌厉的眉眼上方,唇线微微绷着,下颌线条强硬,贲发的胸膛上还挂着残余的水珠,粗布裤腰带简单地在腰际打了一个结,看着潦草粗犷。   神光小口地喝粥,偶尔抬眼看过去。   这人长得真是和尼姑不一样。   神光想了想,他长得和其它男人也不太一样。   神光觉得,他的胸膛像石头一样,一看就特别硬,还有他的胳膊,就像是铁打的。   神光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比他的细好多好多。   这么对比着,她就想起来白天时候他和人打架的样子,当时她都没看清楚,人家冲过来要打他,她心里担心得很,谁知道一眨眼功夫,他就把人家给放倒了,那力气,那迅猛,比师太说的响马头子厉害多了,他简直就是山里的野狼了。   这么想着,忍不住再看了一眼,他金刀大马地坐在那里,潦草扎起来的裤腰带垂下一头,半垂在两条腿之间。   就在这个时候,萧九峰突然放下了饭碗。   带着豁口的大粗瓷碗落在老木头桌上,发出闷重的一声。   神光疑惑地抬头看过去。   萧九峰眸光发暗,脸上阴晴不定:“你那眼睛,看什么呢?”   神光无辜:“没看什么啊!”   萧九峰:“刚才,眼睛,盯着看什么?”   神光想起刚才自己看的,顿时觉得自己像是被捉住的贼,两颊潮红,不好意思地说:“我就随便看看。”   萧九峰挑眉,盯着她,不说话。   神光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了,她说不清楚他的目光是怎么回事,好像里面有火,烫人,又好像觉得她是贼,提防着她。   神光坐立不安起来,她端正了坐姿:“我真得就随便看看……我……”   她竟然心虚地吞了下口水:“我,我……”   她不敢说觉得他像一头野狼,怕他生气。   萧九峰看她这样,脸便沉了下来,神情不悦,眉眼间都散发着凛冽的冷意来。   他严肃地望着她:“神光,你必须记住一件事。”   神光战战兢兢:“你,你说。”   萧九峰:“以后,少和宁桂花打交道,知道吗?”   他总觉得,今天小尼姑不对劲,那眼神一直往不该看的地方看,看得他那里也不自在起来了。   想想问题只能是出在宁桂花那里,小尼姑单纯不懂事,那些妇女就瞎起哄,宁桂花说不定教了小尼姑啥不该干的事。   神光不懂:“为什么啊……”   萧九峰神情绷紧:“这个家,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神光赶紧说:“听你的!”   萧九峰:“听我的,我说少和她打交道,你不想听吗?”   神光想哭:“我听……那我以后少搭理她!”   萧九峰看着她那委屈的样子,那小眼泪就差落下来了。   他神色稍缓:“行了,吃饭吧。”   说着,他把自己面前的半碗粥推到了神光面前,然后把神光的碗端到了自己面前。   神光:“干嘛,那是我的——”   说着就要去抢自己的碗。   萧九峰强硬地扫了她一眼:“吃。”   只有一个字,没有任何多余废话,却不容拒绝。   神光愣了下,沉默了好一会,最后还是端起饭碗来吃了。   他的稠,她的稀,他是肯定看出来了,故意给她留一半稠的。   **************   神光没再敢提这事。   萧九峰不提,她也不好意思提,就那么装傻,反正半碗稠的喝进肚子里了,暖烘烘的舒服。   这让她想起小时候,小时候师太会给她烙绿豆面的饼,烙好了后塞到她手里,让她去庵子后头吃去。师太说她小,还得长身体,说这点东西给师姐们看到,都抢光了,轮不到她吃。   那个时候她会小心翼翼地抱着那一小块绿豆面的烙饼到了庵子后面的树林里,听着树上蚧蝼的叫声,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香喷喷的绿豆面饼。   吃完了后,小肚子里暖烘烘的幸福,闭上眼睛,就连太阳都带着喜欢的味道。   神光偷偷看了一眼萧九峰,心里喜欢得很,忍不住想笑,但是努力抿唇抿住了,她想起宋桂花的话来,还是觉得应该好好伺候他。   可是家里也没什么事好做的了,她就爬到了炕上,把炕上用炕扫帚扫过了,之后又铺上了凉席和粗布床单,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他来睡觉了!   她想了想,又换下了那件衣裳,穿上了她的尼姑袍——这件衣裳明天还得穿,晚上睡觉不能穿着,免得弄皱巴了,反倒是尼姑袍,反正不会穿着出门,正好睡觉穿。   于是萧九峰从外面一进正屋,就见小尼姑半跪在他的炕上,穿着那箍出动人曲线的尼姑袍,眼巴巴地看着他:“什么时候睡觉啊?”   萧九峰一口气没过来,血就一个劲地往上头涌。   他看着她,深吸口气,磨牙森森:“我这就睡,不过——”   神光:“不过啥?”   萧九峰:“不过,你出去。”   神光:“?”   萧九峰:“你去那边西屋睡,我已经给你收拾好了。”   神光:“啥?”   萧九峰:“自己去看看。”   神光瞪圆了眼睛,简直是不敢相信,她赶紧跑过去西屋看,果然见西屋已经收拾好了,炕上干干净净的,也铺上了凉席,铺上了粗布床单。   至于西屋里的那些东西,不知道搬哪里去了,反正不见了。   屋子里乍看还挺利索的。   不过神光可不喜欢,一点不喜欢,她无法相信地看着他:“你让我在这里睡,那你呢?”   萧九峰:“我当然在自己炕上睡。”   神光:“这是要把我赶出来?你不要我了啊?”   萧九峰绷着脸,粗着声音说:“对。”   神光一听,嘴唇都开始哆嗦了:“你,你,你不要我了啊?”   萧九峰头疼了,他别过脸去,不看她:“也不是不要你,你现在还小,等你大一些再说。”   神光:“那你也不能赶我去西屋睡啊!”   萧九峰咬牙:“那我去西屋睡,我把我炕让给你行了吧?”   说着,自己就要去西屋。   神光跺脚,小声嚷道:“不要!反正我要和你一起睡,我是你媳妇,你不能扔下我,你不管我,那我就哭给你看!”   听到这话的萧九峰,两个拳头攥得死死的,健壮的胸膛都在剧烈地起伏。   他到底招谁惹谁,遇到这样一小尼姑?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本章依然有红包 第20章   半夜惊雷, 我怕怕   神光委屈得很,越想越委屈。   躺在西屋的她, 侧躺在那里, 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天, 满心都是难受。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让他不高兴了, 以至于他要把自己赶出来。   因为自己伺候得不好?还是因为自己晚上睡觉总是翻身碍他事了?   天闷热得厉害,外面连一点风都没有, 她起身,打开了窗子,眼巴巴地望着外头, 在那黑暗中看着正屋的窗子。   他肯定就睡在靠着窗户的炕那里, 他可能已经睡着了,睡得很香。   他那样的人,肯定不会惦记自己, 只有自己惦记他。   神光胡思乱想间, 又想起来王翠红。   他对王翠红也很凶,但是那凶里, 真得没有什么吗?她甚至想起来师姐说过的话, 师姐说, 萧九峰都是为了王翠红才去配媳妇的, 他要娶个媳妇断了王翠红的念头, 他不娶媳妇,王翠红这里惦记着,他怕别人说道王翠红, 怕王翠红日子过不好。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为了王翠红,萧九峰根本就不会配媳妇,更不会遇到自己。   这么一想,心里就更难过了,难过得那简直是像是吃不饱饭饿肚子一样。   神光这么翻来覆去地,最后没办法,只好念经。   念经可是她的老本行,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念着念着,她的心便平静下来了,关于萧九峰,关于王翠红,关于被赶出正屋的老炕,这些事在她心里慢慢地淡去,变得好像不那么重要,最后终于上下眼皮打架,睡着了。   ***********   神光会念经,萧九峰不会念经。   萧九峰没念过若波罗蜜多心经。   没念过若波罗蜜多心经的萧九峰还是一个男人,一个血气方刚正当年的男人。   萧九峰不知道自己招谁惹谁了,竟然领回来这么一个小尼姑。   天气很热,他连那粗布裤子都扯下来扔一边,就这么仰躺在大炕的凉席上。   当没有任何衣料覆盖后,仿佛人的心没有了束缚,一些用理智压制下去的渴望便开始蠢蠢欲动了。   萧九峰望着天花板上的芦苇席子,眼前却一个劲地浮现出小尼姑的样子。   小尼姑她看上去好像很小,但其实并不小,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女人家该有的她也都有,如果真论年纪,她这个年纪在村子里都有当娘的了。   小尼姑那眉眼确实精致,精致得一看就不像是农村人。   小尼姑的皮肤白净得像深山里的雪。   小尼姑还浑身都是水,眼睛里是水,皮肤也水,就连嘴唇都水润润的。   这样的一个小尼姑,含在口里都怕把她弄化了。   萧九峰翻了一个身,他觉得自己口渴,渴得嗓子像是着火了,身体也开始像石头,不受自己控制。   萧九峰磨牙森森,忍不住想骂粗话。   深吸口气,闭上眼睛,他知道自己不能去想。   当初说好的,说等人家满十八岁了再说,去留随意,反正有的是男人可以配。   这么想着,萧九峰闭上了眼睛。   可闭上眼睛后,小尼姑的影子散了,他耳边却响起了小尼姑的声音。   “今晚上我要好好伺候你。”   “你把我赶走,你不要我了啊?”   小尼姑的声音软糯清甜,像撒着白糖的年糕,像山里叮咚作响的清泉。   萧九峰的喉结滚动,一手握拳,捶打在了凉席上:“什么玩意儿!”   这一拳头下去,并没有将小尼姑的声音打散,反而那声音变得更加清晰了。   小尼姑在叫,哭唧唧地叫,口里叫着九峰哥哥。   萧九峰气血上涌,胸口着火,忍不住低吼:“叫什么叫!”   这还幻听上了,也是够了!   谁知道他吼完后,这声音还是有,并没停。   不但没停,还更加清晰了,甚至还有小尼姑啜泣的低叫声:“九峰哥哥……”   萧九峰一下子清醒了,这不是幻听,确实是小尼姑在哭。   他起身,就要过去。   奔出两步,回来,扯起裤子套上,之后直接冲过去西屋。   西屋里,小尼姑蹲缩在大炕的一角,抱着膝盖,哭得眼泪鼻涕都往下落,吓得浑身哆嗦。   “怎么了?”   萧九峰刚问出这话,哭唧唧的小尼姑就看到了他,之后猛地爬起来,几乎是直接扑到了他怀里。   扑到了他怀里。   他站在炕边,也只能接住了。   铁铸的胳膊牢牢地环住她的身子,不敢使劲抱,只能虚虚地托着。   但他依然可以感觉到,小尼姑的身子纤弱绵软,并不敢用力,怕稍微用力就坏了。   可偏偏她还挣扎,她那纤瘦的胳膊死死地抱住自己,细软的触感缠住了他,带给他一种陌生的包裹感。   明明浑身每一处都可以贲发出足够的力道,但他就是没办法挣脱她。   萧九峰气息深重,哑声道:“神光,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神光听到这话,却是抬起眼睛来。   夜色朦胧中,入眼的却是盈满了泪的眸子,脆弱委屈,就连唇都在颤抖,乌黑细软的额发也因为那泪水湿润地贴在莹彻洁白的额头。   一股子女孩儿家的馨香直往鼻子里钻,萧九峰胸膛剧烈起伏。   “那里,那里……”小尼姑提起这个,睫毛轻颤,布满泪的眸子满是委屈和惊恐:“那里有老鼠……”   萧九峰:“……什么?”   他觉得自己听错了。   就在刚刚,他悔恨交加,已经设想了各种最可怕的可能,虽然这是他家按说不会出事,但她那个被风吹雨打后残花败柳的样子,难免让人想多。   可是现在,她说什么?   再一次提起这个,神光依然因为刚才看到的情景而不由得身子打了着颤:“刚刚,有一只老鼠从炕底下钻出来,从这里,从这里窜过去……”   说到最后,细嫩娇弱的声线都透着恐惧的颤抖,仿佛只是说出那个字句,都能让她再一次承受刚才可怕的场景。   萧九峰深吸口气,再深吸口气。   深吸口气压抑下身体说不出来的那种躁动,那种说不出是因为男人的本能还是因为这莫名其妙原因的躁动。   沉默了好一会,他放开了托着神光的胳膊。   神光险些掉下来,连忙死死地搂住他,赖死在他身上,就是不下来的样子。   “放开我。”萧九峰沉声命道。   “我……”神光仰起小脸,看萧九峰,他阴着脸,很怕很怕的样子。   神光怯生生地放开了他,委屈巴巴地蹲坐在炕头,含着眼泪,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小孩。   “哪有老鼠?”他黑着脸粗声粗气地问。   “这里……”神光伸出手指头,轻轻指了指角落,后来想了想,又指炕下头。   “到底哪里?”萧九峰觉得自己的忍耐快要到达极限了,弦都要绷断了,声音已经带了压抑的嘶哑。   “你,你……”神光含泪望着萧九峰,小心翼翼地说:“我真得记不清了,它就从那里窜出来,窜到哪里,我也不知道。”   “既然没了,那就继续睡!”萧九峰没好气地命令,之后转身就要走。   “别!”神光吓怕了,拖着哭腔叫住他。   萧九峰一条腿已经迈出了门槛,此时停住了,僵硬地站在那里,僵硬到连小腹都紧紧地绷着。   “我害怕,那只老鼠还会来的,它就在这屋里。”神光小声啜泣了下:“我害怕……”   她是真得怕。   怕那种毛茸茸灰溜溜的小东西。   “那你要怎样?你去堂屋里的大炕,我睡这里行吧?”萧九峰很没好气地说。   “我……我还是不敢。”神光看看外头,黑漆漆的,她抹了一把眼泪:“我怕黑。你别扔下我,你别不要我,我要和你一起睡。”   一起睡……   可她懂什么叫一起睡吗?   萧九峰缓慢而艰难地回头,她一脸懵懂满眼是泪,她当然不懂。   而他也不可能这么欺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行,你跟我回去一起睡,不过——”萧九峰的眸光下移,扫过那段莹彻的脖颈,落在了某个地方:“等会你披上我的衣裳,不能穿这个尼姑袍了。”   “嗯嗯嗯!”只要萧九峰答应,神光是怎么都可以。   *************   重新躺在了炕上,一个靠窗户,一个靠墙,两个人的距离是很远了。   萧九峰发现,即使这样,他依然能清晰地嗅到小尼姑身上那股馨香。   “你身上抹了啥,怎么一股香味?”   “没抹啥啊。”   “真没?花花粉粉什么的?”   “当然没有,我以前是尼姑,佛门清净之地,怎么会有香味,我们只烧香。”   神光有一点小不满,毕竟她以前可是正经当尼姑的,怎么会涂脂抹粉。   萧九峰不说话了。   他想起来以前自己看过的一些古怪杂书,难道这个世上真有女子神有异香?还是女孩儿天生就会有这种馨香味儿?   “九峰哥哥?”神光翻了个身。   “没事。”萧九峰哑声道:“早点睡吧,明天还得干活呢。”   “嗯。”神光像小猫一样轻轻蹭了下枕头,之后抿唇笑着,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萧九峰却是睁着眼睛,过了很久,才勉强合眼。   作者有话要说:  去发上一章的红包,么么啾 第21章   “小媳妇叫了一夜”   往常时候都是神光醒得早, 她以前在尼姑庵里就是最早起来做活的,现在来到萧九峰这里也是。她很有当人家媳妇的自觉, 应该早早爬起来做饭伺候男人。   可是今天, 等她醒来的时候, 萧九峰已经不见了, 院子里传来动静。   她揉着眼睛从窗户里探头往外看,男人依然只穿着粗布裤子, 正在那里练拳头,从神光这里看过去,身姿挺拔矫健, 龙腾虎跃间英气勃勃。   神光便趴在窗台看他练拳头。   萧九峰注意到了神光, 停下来了,看过去,只见小姑娘两手托着下巴, 挤压得略瘦的小脸微微嘟嘟起来, 一双清澈眼睛满是好奇,津津有味地看着自己。   萧九峰挑眉:“醒了?”   神光:“九峰哥哥你好厉害!”   萧九峰:“得, 少拍马屁, 起来吃饭!”   神光:“九峰哥哥你已经做好了饭啊?”   萧九峰:“你说呢?难道吃生的?”   神光一下子笑了, 欢快地换衣裳下炕, 颠颠地跑到了灶房里去了。   早饭竟然非常丰盛, 不但有红薯稀饭,还有菜饼子,另外再有一份水豆豉拌马齿苋, 看得人食欲大开。   神光吞了下口水,不敢相信:“哪来的?”   萧九峰淡淡地说:“我今天醒得早,醒来后打算出门去找点野菜,谁知道遇到的人,都要抢着给我吃的。我就随便收了点,还有呢,放西屋了。”   神光听得不敢相信,放下筷子,赶紧跑到西屋去看,果然有野菜,有红薯面,另外还有几个鸡蛋!   她眼睛放光:“肯定是社员们感谢你昨天把那口井弄回来,就给咱们送吃的。”   萧九峰拿起筷子:“吃饭吧。”   神光猛点头。   红薯稀饭甜糯香美,菜饼子也散发着野菜的清香和玉面窝窝的醇香感,至于那水豆豉拌马齿苋,真是色香味俱全,马齿苋叶片肥厚多汁,吃起来脆嫩爽口,水豆豉拌的辣味让马齿苋更加鲜美,引人食欲。   神光这一顿饭吃得眼泪都快落下来了,太好吃了。   吃完饭后,神光照例跟着萧九峰去上工,萧九峰这里很快就被萧宝堂叫走了——萧宝堂要继续和萧九峰商量挖沟渠的事情。   而神光这里,萧宝堂看了看,给神光指派活,让她帮着通沟渠。   通沟渠这是一个轻松活,就是沿着沟渠边去看,看哪里漏水跑水了,就用铁铲挖土及时堵上,或者哪里有水草挡住了淤住了,就疏通下。如果没事的话,就来回走走,或者坐在地头歇会也行。   这边神光拿着铁铲子到处走,一时走到了一处,几个妇女在那里打花岔呢,所谓打花岔,就是要及时把棉花苗上面多余的分叉给掐掉,不让它长多了,免得和棉花桃子争夺营养。   不但要掐掉花岔,还要看看棉桃子附近有没有虫子,如果有的话,就得掐死虫子。   除了打花岔的,还有几个妇女背着压气农药桶,一边走一边压气挥舞喷洒杆,给棉花打农药。   这打花岔要弯着腰,一弯就是大半天,打农药则是要背几十斤的农药桶,而且还要中药的危险,反正都不是啥轻松活。   神光看到就不太好意思了,正好她这里沟渠都走了一遍,便过来帮着大家一起打花岔。   谁知道她这一过来,大家都笑着瞅她,一脸神秘兮兮的,又好像有什么秘密。   神光懵:“咋啦?”   宁桂花噗地笑开了,凑近了神光,小声说:“神光哪,我问你个事,你老实说。”   神光记得,萧九峰不让自己和宁桂花凑近乎,她有些为难,不过还是道:“你说吧。”   宁桂花压低了声音:“昨晚上,咋样啊?”   神光更懵:“啥?”   宁桂花看着神光那心虚又为难的样子,便觉得自己猜到了:“我听你家邻居说,昨晚上你又哭又叫的?”   神光一听这个,脸瞬间红了:“是,有个老鼠……当时是被吓到了。”   宁桂花直接忽略了老鼠,光想着吓哭了,她更加笑了,周围几个女人也都凑过来。   而旁边打农药的恰好有王翠红,王翠红冷漠地看了一眼神光这里,继续低头打农药。   几个女人叽叽喳喳地问起来:“昨晚上,九峰是不是特别厉害?”   神光想想,想哭:“是,昨晚他可凶了。”   几个女人顿时来劲了;“怎么凶?”   神光想了想:“吼我,凶我。”   然而几个女人只当她说话含蓄,不好意思,当下还想继续深挖:“你们昨晚……多久睡的啊?”   神光:“折腾了老半天,从西屋炕跑到了正屋大炕。”   几个女人面面相觑,老天爷啊,这也太能折腾了,还要换一张炕继续搞?   宁桂花继续追问:“然后呢?”   神光:“没了啊!”   旁边几个女人见问不出来,着急,一个就问:“神光,他抱着你的时候,你啥感觉啊?他——”   说到这里,到底是有些脸红,小声说:“他那身子骨,是不是特别硬?”   神光想起昨晚,昨晚她吓得要命,看到他进来,几乎是扑过去搂住他。   她是清楚地记得自己环住他时的感觉,他的胸膛,他的身子,就像石头一样坚硬,坚硬得咯人。   但她当时就是喜欢,恨不得赖在他身上不放开,恨不得让他抱着牢牢地抱着自己。   神光的脸也泛起潮红:“特别硬,他轻轻抱一下,都觉得箍得慌,疼。”   周围几个女人瞬间兴奋了:“九峰就是九峰,他果然厉害!”   神光点头赞同。   “你之前还说人家不厉害!”   “我看是九峰疼小媳妇,舍不得折腾她,才收着劲儿。”   “就是,瞧她这细皮嫩肉的,九峰真放开来,她哪受得住!”   而就在一群女人的议论纷纷中,旁边的王翠红脸色涨红。   她无法理解,萧九峰到底怎么了,他那样的男人,但凡需要女人,有的是愿意钻他被窝的,至于去配什么尼姑媳妇吗?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和一群结婚了的妇女搅和在一起,别人问啥她就真回答啥,把萧九峰炕上的事拿出来给别人说,她怎么说得出口?   王翠红深吸口气,冷笑一声,走了过去。   她拿着那喷洒杆,狠狠地对着旁边的棉花桃子喷了几下子农药。   农药四溅,旁边几个女人赶紧躲开。   宁桂花更是不满意了:“翠红,你这是干啥呢,没看大家伙都在这里,你就往人身上洒,万一中了毒怎么办!”   王翠红:“我这是喷棉花呢。”   宁桂花跳脚:“没看这里几个大活人!”   王翠红:“哎呀,真没看到。”   宁桂花呵呵了声。   其实宁桂花,王翠红和萧九峰他们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小时候宁桂花和王翠红一样跟萧九峰屁股后头跑,崇拜得不要不要的。   不过宁桂花很清楚,萧九峰眼里肯定没自己,她也就没那么多念头,该干啥干啥,大家反而关系还不错。可王翠红不一样,她从十三四岁就喜欢萧九峰,跟在萧九峰身后,那眼睛就没看过别人。   多年过去,都已经嫁人的宁桂花和王翠花,彼此都不太能看得上对方。   宁桂花:“走,神光,咱坐这里先歇会,我和你说九峰小时候的事!”   神光本来还想干活,但是一听萧九峰小时候的事,她倒是来了兴致:“好!”   一时其它几个妇女也是累了,都歇下来,摘下头上的头巾擦擦汗,当扇子扇着,在那里说话。   宁桂花则开始和神光说起萧九峰当时怎么带着大家伙去河里捉鱼,去山上捉山鸡拾鸟蛋,怎么从家里偷了洋火去山里自己靠着吃,还去荒地里挖土豆豆角烤着吃什么的。   “反正跟着他混,总有好吃的,那日子别提多滋润了。”宁桂花笑叹。   神光听着,就想起那天萧九峰给自己的保障,萧九峰说,以后不会让自己饿肚子。   虽知道这时,旁边的王翠红却突然来了一句:“神光,你咋不摘下来头巾呢,多热啊!”   神光听到,赶紧护住自己的头巾:“我不热啊!”   说不热肯定是撒谎的,怎么会不热呢,但是她不能让别人看到她的头发,那么短的头发就像一个男生一样,别人肯定会笑话她的。   昨晚上,幸亏夜黑,萧九峰没看清楚。   现在大白天,大家看到了,传出去,像什么话。   王翠红看着她这个样子,冷笑一声,她早就看穿了,这小尼姑肯定是没头发觉得难看,不敢让人看到。   不知道萧九峰是不是看过她那么难看的样子,如果看到,她就不信萧九峰对着一个光头尼姑还能折腾大半夜!   王翠红放下了喷雾机,特特地摘下来头巾,开始擦汗:“你真不热,说出来谁信的?你看大家这样擦擦汗,是不是舒服多了?还是说——”   王翠红盯着神光的头巾:“你当尼姑,脑袋上是不是有戒疤,不长头发,是个秃头,所以不敢让大家看?”   神光顿时心虚了,辩解说:“没,才没有呢!”   王翠红还是笑,笑着捋了一把自己的碎发:“那你还不敢摘下头巾来?”   宁桂花看了,就不高兴了:“干嘛呢,打人不打脸,王翠红,你也别太过分了!”   其它几个媳妇也跟着帮嘴,不管怎么说神光这个小媳妇还挺乖巧的,大家都喜欢,再说她是萧九峰的小媳妇,萧九峰帮了全村的人弄到了那口井,大家怎么也不能让萧九峰的小媳妇受欺负。   王翠红鄙薄地一笑:“觉得自己丑就少出来丢人现眼,不敢摘下头巾就承认自己丑呗!打人不打脸,对,我错了,我确实不该当着尼姑说人家秃!”   神光越发局促了,小脸都涨得通红。   王翠红抬脚,准备离开。   神光低下头,捡起来自己的铁铲,打算过去继续看沟渠去。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王翠红一个转身,对着已经弯下腰的神光,一把直接薅下了神光的头巾。   神光“啊”的一声,连忙去捂住自己的头巾,但是没了,已经没了。   头巾被王翠红摘走了! 第22章   小尼姑的头发真好   神光感觉到自己的头巾被人摘走了, 顿时心都揪紧了,吓得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了。   她是一个尼姑, 尼姑是没头发的, 平时都会戴着尼姑帽。   她现在不是尼姑了, 头发勉强长出来一些, 但是太短,不像其它妇女一样至少得到耳朵的头发, 这让神光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再说,她也确实觉得自己头发和别人不一样。   别人头发是直的,她的竟然是有点卷的, 打着小卷。   这个发现让神光非常沮丧。   沮丧到更加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头发, 恨不得一辈子就这么戴着头巾才好。   她怕人家笑话她。   可以说,神光是无时无刻都要戴着头巾的,哪怕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戴着。   她不戴头巾, 就像没穿衣服走在大街上一样。   现在别人把她的头巾给摘下来了, 这就像扒了她的衣服一样。   神光当场眼睛里溢出泪来,羞愧得无地自容, 死死地用手护着自己的脑袋, 拼命也不敢让人看到。   如果可以, 她简直是想钻到地缝里去。   可是偏偏, 这个时候, 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惊讶地看着她,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神光的眼泪就落下来了, 她捂着自己的脑袋:“我,我的头发还没长好……我的头发长好了和大家一样的……”   突然好害怕。   萧九峰看到后,是不是也会这样看她,是不是也会嫌弃她?   这个时候,就听到宁桂花凑过来:“我的老天爷,让我看看,快让我看看。”   神光委屈地看着她:“不要!”   宁桂花看着她这个小样子,都舍不得了:“瞧这头发,真好看,这么好看的头发,你干嘛天天藏起来!”   大家也都回过神来:“是,这头发又黑又软,还带着卷,怎么这么洋气呢?”   更有人感慨:“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城里的呢,我看以前城里就有人这么烫头发!”   只不过这几年严了,说这是资本主义什么的了,就没人敢烫了。   神光听着,也有些懵了,她噙着眼泪,疑惑地说:“我这头发……是不是很丑?”   一听这话,宁桂花噗嗤笑起来:“丑啥啊,多好看啊!”   确实,这样的神光是好看的,甚至可以用漂亮精致来形容。   虽然她的头发只有指头长,但是柔亮乌黑,发质非常好,甚至带着一点点自然卷,并不太夸张的卷,非常自然。   她的短发就那么卷曲地趴在脑袋上,有一些稍微覆盖着前面白净的额头,衬得那小脸像白瓷,像一个乖巧柔顺的娃娃,看着格外惹人疼。   其它人也都纷纷赞同:“乍看像个白娃娃!这几天神光是不是养胖了一点?越来越好看了!和神光一比,咱都是烧糊的饼!”   甚至有人感慨:“九峰多大的福气啊,得这么俊俏的小媳妇!”   神光听着这话,稍微放松了一些,不过还是忐忑,她忍不住伸出手,摸着自己的头发:“这样不难看吗?我的头发是不是太短了?而且不那么直。”   宁桂花;“难看啥啊!你看我们大队里很多妇女也都剪短头发了。这是新时代,女人不用长头发。而且你这个短发,真就跟城市里人家烫头发一样,这样才洋气呢!”   神光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原来大家并不会觉得自己这样子奇怪,反而觉得这样好看啊!   她抿唇笑了。   几个媳妇看着,就见小媳妇那肌肤莹彻就跟山里的雪一样,偏生那头发黑软就跟县城里卖得黑缎子一样,现在小媳妇含着泪,就这么笑了,让人看得心里一亮,就像阴雨天过去,天突然晴了,周围的花一下子开了似的!   宁桂花都看傻眼了,过了好一会才忍不住感慨:“九峰这真是好福气……”   也怪不得晚上从这个炕折腾到那个炕,这么软糯漂亮的小媳妇,晚上还不知道怎么疼呢!   而旁边的王翠红,她是看傻眼了。   她知道今天自己过分了,也豁出去得罪萧九峰的心,就想着无论如何也得让这个小尼姑出丑一把,让大家知道,这小尼姑癞头带疤没头发的丑样子。   甚至想着,萧九峰看到那样子,晚上他肯定下不去口了!   可怎么也没想到,摘下那头巾的小尼姑,竟然这么漂亮,漂亮得像一束光,看得人眼红。   王翠红说不上来心里的滋味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和萧九峰之间的关系,是外人不能懂的。   这个世上,除了自己,没有人更懂萧九峰,所以自己在萧九峰那里,一定是永远有一个最特别的位置的。   就是这个,让王翠红笃定,哪怕自己再胡闹,至少萧九峰还是会护着自己的。   他就是太护着自己,希望自己日子能好,才不得不避嫌,当着大家伙的面说出那种话。   可是现在,王翠红突然不确定了。   那么精致到漂亮的一个小尼姑,小小软软的,哪个男人看到不心动啊!   更何况是萧九峰那么一个单身那么多年的男人!   旁边的几个妇女,自然看到了王翠红那脸色,那仿佛丢了魂一样的脸色。   都是女人,最懂女人心,光看就知道,这王翠红望着人家小媳妇的时候,那心里正想什么。   她噗嗤一声笑了:“怎么,失望了吧?瞧人家神光这头发,比那些头发长的俊俏多了!咱什么时候见过这么俊俏的小媳妇啊!”   旁边几个妇女也觉得好笑,都噗嗤笑起来。   “估计有人想让神光难看吧!可人家偏偏短头发也好看!摘下来更好看!”   这话里,自然是讥讽更多。   毕竟在这村子里,大多数还是老实妇女,没事挖挖像神光这种单纯的小媳妇嘴里的事,那就算是她们唯一的乐子了。   至于像王翠红这样,明明嫁人了,偏偏一心想着别的男人,还真是少见,一般人没她那个脸皮。   王翠红听到这话,面红耳赤,但到底没说什么。   最后冷笑一声,转身背着喷雾桶离开。   ***********   在这个村子里,你在村东头说一句话,等你走到村东头,那句话已经比你先到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等神光沿着沟渠又走了一个来回,过去了井边的时候,她发现关于她和萧九峰的事已经传遍了。   “萧九峰可厉害着呢,昨晚上折腾了大半夜,先在西屋炕上,西屋的炕都给折腾塌了,才换到了北屋大炕!”   “哎呀喂,小媳妇受得了吗?”   “可不是吗,哪受得了,听说小媳妇又哭又叫的,整整叫了一夜!”   “对对对,我听人说别人都听到了,还说萧九峰也吼啊吼的!这得多卖力气啊!”   这些人正讨论得吐沫横飞,突然间,一回头,就见一个白净俊俏的小媳妇正提着铁铲,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她们。   一群人顿时呆了,心虚地缩缩脖子,赶紧该散的散了。   神光看着大家离开,心里确实是疑惑的,不明白她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叫了一夜,根本没有啊,还有什么炕塌了,根本没塌,是老鼠,老鼠!   她明明和宁桂花她们说了老鼠,她们怎么就当没听到呢?   正纳闷着,就见慧安和王有田扛着锄头走过来,慧安一看到神光,立即看向王有田,拼命给王有田使眼色:“你先过去那边帮忙吧,我听说那边水泵好像出问题了,需要人手。”   王有田点头:“行,我这就去。”   这么说着便走,走的时候,那目光还时不时扫过神光。   神光更加奇怪了,她觉得王有田看自己的时候那眼神怪怪的。   神光:“师姐,师姐夫这是咋啦?”   慧安瞟了一眼自己男人,笑:“没啥啊,他就这样,估计是舍不得我!”   神光:“喔,师姐夫对师姐真好!”   慧安在心里呵呵一笑。   不舒服极了,满心酸,不过她不会说的。   在这个师妹面前,她要笑得开开心心,日子要过得至少看起来红红火火。   才不要说,她费了多少嘴皮子,才让自己男人觉得,没能配神光那是多大的幸运,能娶到自己是多大的福分!   慧安深吸口气,笑着打量神光,上下看:“我听说你昨晚累得不轻?”   神光一听慧安这话,很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就不明白了,大家都在说啥啊,说我哭叫了一夜,没有的事!”   慧安:“哦,那实际上呢?你哭叫了多久?”   神光:“就一会啊!我记得我就哭了几声啊!”   慧安盯着她师妹的脖子,依然白净纤细的脖子:“是吗……”   神光越发无奈,就要给她师姐说道说道她的疑惑。   然而慧安却懒得听:“走,我们去河边看看吧,我听说王楼庄的发动机坏了,他们抽不出来水,正在那里修呢,那王楼庄的人活该,咱正好去看看热闹!”   神光:“看他们干啥?”   王楼庄的人,她没兴趣,看他们还不如看她九峰哥哥摆弄发动机。   慧安瞥她一眼,鄙视地说:“看他们作难,看他们抽不上来水哭死,看他们没水浇庄稼两个肩膀挑水累死。”   神光恍然,顿时高兴了:“那不错,咱们快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发100红包 第23章   遭遇王金龙   神光一听顿时来了兴致, 慧安瞥了她一眼:“看你那傻样!”   这么说真的时候心里还是不痛快的。   从小到大,神光总是那个能沾光的, 也是那个运气最好的。   比如小时候, 大家一起出去捡果子, 明明她们师姐几个转了几圈也找不到什么果子, 可是神光去了,那果子就跟那里等着她一样, 她一摘就到手。   还有其它的一些事,都让慧安觉得,神光这个人真是可恨又可气!   神光就是那种, 你明明看着她最笨最傻最不懂事, 觉得自己拨一下手指头就把她给甩老远去了,可是你抬头一看,自己拨了拨手指头, 却被神光甩老远了。   这能不可恨吗?   在小时候, 慧安也曾几次给神光下绊子,在师太面前陷害神光, 可是每一次神光都能逢凶化吉。   逢凶化吉不说, 反而还在师太面前讨好, 让师太更喜欢神光了。   慧安不平衡哪, 心里不爽啊, 看着神光,真是恨不得自己没有这个师妹。   不过这些,她都藏在心里, 她是坚决不能让神光看出来的。   包括自己男人那天见了神光后一直失魂落魄,她更是不能说,千万不能让神光知道自己男人惦记她,也千万不能让自己男人知道那个名声不好出去各种厮混的人不是神光而是自己!   神光却不知道她这个师姐的心思,神光觉得自己师姐聪明能干,她冲师姐一笑,拉着师姐的手说:“走,我们过去看!”   慧安哼哼了一声,两个人一起往河边走,谁知道还没到河边,就遇到一个人,骑着洋车子急匆匆地往前赶。   神光和慧安赶紧让道,结果那个人太急了,一个急刹车后,那车把还是扯到了神光的袖子,连累得神光一下子摔倒在那里了。   神光赶紧爬起来。   慧安顿时不高兴了,掐着腰指着那人:“你啥人啊?干嘛欺负我妹?你怎么回事啊,急着去死啊!”   那人正是王金龙,急匆匆地赶着过去河堤那里弄水泵的事,一听这话,差点恼了,正要回骂,猛地就看到了神光。   神光这个时候正拍着身上的土,拍着土的时候那么一抬眼。   王金龙顿时就看傻眼了。   纤细的睫毛,精致到像工笔画出来的眉眼,像小樱桃一样的嘴儿,还有因为低着头而更加显得小巧的下巴,那皮肤又白,白得让人心里猛吸口气。   小姑娘一看就小,还没到二十岁,年纪轻轻的,身子骨纤纤弱弱,站在那里就跟刚一棵嫩绿能掐出水的树苗苗。   王金龙死死地盯着这小姑娘看,都挪不开眼。   他今年二十六岁,和萧九峰同岁,已经结婚过一次,媳妇去年难产死了,只留下两个丫头片子,一个八岁了,一个才一周岁。   现在他正是寻觅着再找一个的时候,他是王楼庄的生产大队长,在隔壁几个村名声响当当,愿意来他家给他家丫头当后妈的大姑娘多得是,他也是挑花了眼。   可是现在,看到眼前这小姑娘,他那心里一下子活动了。   就跟冬天里的那结冰的河一下子就被风给吹融了。   农村里,都是五大三粗的妇女,就算是瘦的,也是黑瘦黑瘦的,那鼻子那眼睛粗糙得很,那牙也不齐整,哪可能像这小姑娘,那眉眼一描一画,就跟那年他去县里开会,在人家国营商店看到的墙画一样。   这不是一般妇女能比得上的。   别的妇女你看到后顶多想着娶回来过日子生孩子,但是这个小姑娘你看到后会想着她被压在炕头上楚楚可怜的样子,会让男人忍不住想了又想。   王金龙盯着小姑娘:“你,哪个生产大队的啊?”   神光虽然那天也围观了抢水井的事,可当时距离远,根本看不清,所以她也不认识王金龙,当下拍了身上的土,珍惜地把袖子也擦干净了,才抬头看过去,听到他这么问,也就回:“我是花沟子生产大队的。”   这话刚说完,慧安就冷笑一声:“你干嘛啊?你撞了人,还没道歉呢,就审问别人名字了,你以为你是谁,玉皇大帝吗?”   王金龙皱眉,扫了一眼旁边的慧安,觉得这个人真碍眼。   他沉着脸说:“对不起,行了吧!”   慧安:“有你这样道歉的吗?”   神光看这样子,赶紧打圆场:“算了算了,他也不是故意的,我也没什么事,咱们赶紧过去吧。”   慧安瞅着对方体壮腰圆,又骑着洋车子这种高档货,心里也发憷,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听到这个,也就算了,不过还是叨叨了几句,讨个嘴上便宜。   王金龙攥着洋车子把,看着那两姑娘,就看小姑娘那腰,真是细,走起路来,隐约可以看到有些宽大的衣裳里面那细腰一摆一摆的,一时那真是神魂都不能归位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回身,忍不住在心里来了一句:这辈子能享用这样的媳妇,才算是不枉当一回男人!   这边慧安和神光继续往河边走,慧安难免教育神光几句:“你也是结婚的人了,哪能在外面这么招蜂引蝶?你没看出来吗,那个男人是个色痞子,那眼睛一个劲地往你身上溜,这样的人一看不老实,你还和她搭话?你这样勾三搭四的,万一让你男人知道了,你说你怎么办?你男人肯定打你!”   神光纳闷:“是吗,他是色痞子吗?师姐,你怎么看出来的?”   慧安得意:“你师姐我当然一眼就能认出来,这种男人,他眼睛里看着你,那心里保不准想什么下三流呢!”   神光恍然,佩服地看着她师姐:“师姐见多识广,就是不一样!”   慧安当下更加得意,不过得意了一下后,突然觉得不对劲。   什么叫见多识广?对男人见多识广吗?   慧安有些疑惑地看着神光,她觉得神光在骂她。   但是仔细看了几眼,神光一脸懵懂单纯地崇拜,这不是装出来的,只好憋着,不说啥了,心里却是冷笑不已,这个师妹啊,总是能说话呛死人!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来到了河边,只见东边围着一群人,两个人就沿着河边的水草过去东边。   走过去的时候,神光就看到河里有什么扎了一个猛子。   她心里一喜:“有鱼!”   说完这个后,她就见到她师姐慧安用一种特别的眼神看向她。   她突然就明白了,吞咽了一下口水,不再说啥了。   虽然现在她们算是还俗了,但是,但是十几年的习惯,她们应该是不吃素的。   神光心虚地往东边走,只见这里已经乱糟糟地围了一群人,而就在河边,萧九峰正和几个人往河里下水泵。   旁边还有几个生面孔,应该是王楼庄的人,正讨论着啥。   恰好这个时候萧宝辉媳妇几个也在,见到神光,就拉着神光说话,神光问了问,才知道了情况。   原来昨晚上河里的水涨了,从不知道怎么从上游漂来带着石块子的淤泥,那些石块子淤泥正好经过河边的水泵,淤积在那里。要知道水泵是抽水的,一下子来这么多淤泥,就把水泵堵住了。   这边水泵堵住,岸上的柴油机发动机依然在突突突地动,干动了大半天,柴油消耗了不少,但水没上来,守夜的发现不对劲,又不敢乱动,赶紧喊人,这才算停了发动机。   停了后,连夜清理了淤泥,一大早又找人把柴油机发动起来,可谁知道,柴油机只突突突,就是带不起来水泵。这下子大家就发愁了,想着这水泵是坏了。   这河边是一个平台,能下水泵的,还是当初修河堤的时候留下的下水口,所以恰好王楼庄的也在旁边下水泵。   两个生产大队的水泵都坏了,都在那里开始折腾着修呢。   萧宝辉媳妇:“咱几个都清理了一早上,总算把那边的淤泥给清理了,哎,你说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咋就搞坏了咱的水泵!”   神光听了,探头看过去,只见那边王楼庄修水泵的是一个中年人,三十多岁,戴着一个解放帽,正在那里皱着眉头摆弄发动机。   而自己生产大队这边,自然是萧九峰。   萧宝堂从旁边指挥着,让男人下水,继续通那些淤积的淤泥和石块子,又让女人过去把刚捞上来的水草淤泥什么的往远处拉。   “别挡着道,拉远处坑里去!”萧宝堂大声吆喝着。   萧宝辉媳妇还有其它几个妇女,都挽起裤腿来准备干活,神光见了,也就学他们挽起裤腿来。   慧安一看这情景,眼珠转了转,起身就藏人堆里,跟在人家后头,东一下西一下地假装忙碌凑人数。   那边王楼庄的解放帽往柴油发动机里浇了一盆水,然后叫来一个力气大的,让对方摇发动机的把手:“打着火就行了。”   那社员听了,忙就上前开始摇动把手。   那可是一个力气活,得摇得快狠准,摇的那个劲上来了,发动机被带起来,就可以突突突起来。   他吩咐完,就背着手站在那里,很有些得意地看向萧九峰那边:“你们这个怎么样了?还摆弄着呢?呵呵,修理这玩意儿,还得要经验。”   萧九峰拿扳子拧开了发动机里面的螺丝,正皱眉研究着里面的东西,听到这个,连搭理都没搭理。   旁边的萧宝堂看了,有些担心了:“叔,行不?能修好不?”   他看着人家好像已经修好了,有些着急。   现在正是浇水的紧要时候,他们一共两台水泵发动机,现在井里用一个,河边用一个,日夜不停地浇水,就想着这庄稼不能耽误。   可现在机器坏了,已经耽误了小半天了,再这么耽搁下去,真是要上火了。   萧九峰不急不缓地看了萧宝堂一眼:“急啥,这不是在修吗?”   萧宝堂一噎,想想,不说话了。   旁边的解放帽让旁边的人摇机子,他背着手,就溜达到了萧九峰这里:“啧啧啧,怎么样,摆弄不好吧?”   萧九峰抬头,看他一眼,笑,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他擦了擦汗:“能摆弄好,不过需要时间。”   说着,又用扳子拧下了两颗螺丝钉,打开了柴油发动机的后盖子。   解放帽笑了:“那你们就慢慢地这么耽误着吧。”   说着这话,王金龙骑着洋车子匆忙忙赶到了,他把洋车子往旁边一支,就跑过来了。   听到这个,忙问解放帽:“咋啦,到底啥情况,咱的发动机修好了吗?”   解放帽扬眉笑着说:“修好了,我正让人摇机子呢,这马上就好!”   王金龙听到这话放心了,之后就看到了旁边蹲在那里正皱眉研究发动机的萧九峰:“九峰,宝堂,你们的咋样了?”   乍看到萧九峰,他当然不太痛快,上一次输得猝不及防。   鬼知道这萧九峰什么时候发现那井台上竟然刻了什么字!   萧宝堂有点面上无光,忙说:“我们正修着,马上就修好了。”   王金龙哈哈一笑,过来拍了拍萧宝堂的肩膀,安慰说:“咱们好歹是邻居,需要的话说句话,我让王金贵帮你们修。”   王金贵就是解放帽,之前萧九峰没说他会弄发动机,萧宝堂可是求了人家好几次,人家都推三阻四不来帮忙。   萧宝堂看了一眼旁边的王金贵,王金贵背着个手,拽得二五八百的样。   萧宝堂只好笑了下;“不用,我叔正修着呢,他会,他会修。”   王金贵斜眼看了一下旁边依然蹲着忙活的萧九峰:“那你就指望你叔吧!”   旁边几个清理淤泥的男人妇女,听到这个,都有些无奈了,甚至有人小声嘀咕:“干嘛死要面子,他们既然说帮忙,那就让他们帮忙呗!”   另一个说:“就是!九峰是挺厉害,可是这修理发动机,他也是生手,肯定不如人家在行啊!”   旁边的慧安听到这个也凑过来了,小声对神光咬耳朵:“那个男的原来就是王金龙啊。”   之前隔着远,没看清,还真认不出来。   神光也是没想到:“他刚匆忙忙骑着洋车子过来,就是因为水泵的事吧。”   慧安呵呵冷笑:“啧啧啧,神光,你可真能耐!”   神光懵:“我咋能耐了!”   慧安心里又不痛快了,盯着神光看了半天,想着就这模样,是不错,可是啥都不懂,有什么滋味,怎么转眼就勾搭到一个生产大队长?   那王楼庄是一个大村子,王金龙是王楼庄的生产大队长,听说家里日子过得很好,不但骑着洋车子,家里还有缝纫机啥的!   慧安看她一眼,莫名心里不平衡,不过也懒得说啥了:“你家这男人行不行,别是打肿脸充胖子?这不是耽误事吗?哎,我一看这种男人就知道,能耐没多少,还特爱显摆,自己不会,就让别人来呗!”   神光听着这话,就有些不自在了,她担心地看了一眼萧九峰,只见他半蹲在泥地里,裤腿那里都已经湿透了,额头上也是大滴的汗珠,不免就心疼了。   又不是自己的事,这是生产大队的事,他们爱怎么着怎么着呗,干嘛干了活还落埋怨。   神光为萧九峰不值当,她心疼他。   想想,还是低头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想着他也快点修好吧。   这边王金龙看着萧九峰那辛苦样,摇头:“九峰,我给你说,你打架能耐,不一定这个就能耐,有事说话啊,我让王金贵给你们修,帮你们一把。”   听到这话,萧九峰却突然抬眼,看了一眼王金龙和王金贵,笑着说:“金贵,我是劝你再看看,这发动机可是个金贵玩意儿,真出什么篓子,那就麻烦大了。”   王金贵听了,噗地笑出来。   恰好这个时候旁边的年轻人已经把机子摇起来了,加把劲,那发动机就开始突突突起来。   王金贵得意地一指:“瞧,这不就点着了!”   萧九峰挑眉:“是吗?”   说完,继续低头摆弄自己的发动机。   王金龙背着手,很是扬眉吐气:“那九峰啊,你们慢慢整,我们先去浇水了。”   谁知道这话刚说完,就听得旁边原本突突突响的发动机,突然就没声了。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王楼庄几个原本兴匆匆要捋水管子的,看到这个,愣了。   王金龙则是纳闷地看向王金贵:“这是咋啦?咋没声了?”   王金贵皱着眉头,赶紧跑过去查看:“别急,我看看。”   萧九峰一边摆弄着他手底下的发动机,一边凉凉地来了一句:“不用看了,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发100红包,这就去发上一章的红包。   下一章标题党:“天哪,光天化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个糙汉子竟然对小媳妇干了这样的事!”   哈哈哈哈哈哈 第24章   发动机烧了   烧了?   这话一出, 所有的人都有些懵。   萧宝辉媳妇:“烧了是啥意思?没着火啊!”   慧安:“可能就是坏了。”   神光惦着脚尖看:“九峰哥哥肯定知道烧了是怎么回事。”   慧安斜斜地瞟了她一眼:“哪能这么厉害!”   神光不吭声了,虽然她师姐也挺好, 但师姐总是说萧九峰的不好, 她就不太爱听。   九峰哥哥多好啊, 给她鸡蛋吃。   而萧宝堂那里, 也是纳闷:“烧了?那不就是坏了?”   生产大队虽然是在山地下,偏僻穷地方, 没啥见识,但是他们见过电啊,保险丝烧了, 电就停了。   王金龙:“烧了?不可能吧, 好好的怎么可能烧了?”   王金贵:“可能是年轻人不懂事,根本没把发动机转起来,我试试, 我来试试。”   然而这话刚说完, 萧宝堂就闻到一股子味儿,他耸动着鼻子:“这是啥?烧糊的味儿, 这是啥烧了?”   王金贵听到这话, 那脸色就不太好了。   真……烧了?   王金龙:“金贵, 到底咋回事?刚才不是好好的, 这是啥味儿?”   王金贵再也不敢托大, 赶紧跑过去,对着研究半天。   旁边王楼庄的几个社员,还有王金龙都在那里催:“到底咋回事, 能修好不?怎么好好的不转了,要不咱再试试?”   王金贵脸就有些发白了,他怔怔地盯着那绿皮的发动机,过了好一会,才看向了旁边的萧九峰。   萧九峰依然蹲在那里,正利索地用扳子拧着什么螺丝,根本没看他这里一眼。   王金贵难受,难受极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非常大的问题。   他光顾着弄好机器外头了,却没想到,里面竟然因为涨潮也进了淤泥,这才导致发动机不动弹了。而现在他一心想把发动机重新打起来,但其实里面没清理,就出了问题,这是里面什么东西给烧了。   王金贵盯着那发动机,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僵硬地盯着那绿色外壳,连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旁边的王金龙还有几个社员一看也急了:“到底咋啦,你到底说话啊!”   王金贵艰难地擦了擦额头的汗:“给,给我一把扳子,我得拧开看看里头。”   烧了啥,烧成啥样了,不知道。   里面到底啥构造,他也不知道!   他之前虽然捣鼓这发动机,但也没拆开过里头啊!   拆开后干啥?怎么看?心里茫然,两眼抓瞎。   王金贵突然很后悔,后悔刚才萧九峰拆发动机的时候,他怎么不多看几眼?他干嘛背着手站在那里笑话人家?应该赶紧看啊,看看人家怎么弄的,看看自己怎么下手!   扳子?   周围的几个都傻眼了,王金龙搓了搓手,差点跳脚:“扳子,扳子,哪儿有扳子,赶紧给金贵找扳子啊!”   可是那几个社员团团转,发现他们没带扳子,王金龙急了,当下就让人骑着他的洋车子去大队里找扳子。   这边刚要骑上洋车子,那边萧九峰却起身:“我这里弄好了,这扳子借给你们用吧。”   王金龙一愣,王金贵一愣,周围两个村的社员们也都一愣。   萧宝堂更是一愣,楞过后,突然就笑了:“叔,咱这发动机,修好了啊?”   萧九峰:“试试吧,先把机子转起来看看。”   萧宝堂顿时来劲了:“好!”   说着,亲自过去启机子。   萧宝堂力气也挺大的,握着那扳手,开始使劲地摇,摇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到了极限,一咬牙,那发动机就突突突地开始了。   花沟子生产大队的社员一下子高兴了:“这还真修好了!”   萧宝堂满脸光彩骄傲,哈哈一笑,才转过头去问王金龙他们:“我们的修好了,扳子借给你们用,你们慢慢修。”   说着,把扳子扔过去了。   王金龙愣愣地接过来扳子,看了萧九峰一眼。   萧九峰并没有看他,好像根本没把这事当回事。   王金龙沉默了一会后,才抬起手,把扳子递给王金贵:“赶紧修吧。”   一个扳子而已,犯不着耍那个志气,就是随手一借,不过——   他望向王金贵:“赶紧修,早点修好,咱得用这水泵呢。”   王金贵心里没底,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好,好!”   这边花沟子的发动机重新发动了,花沟子大队的人自然一个个喜气洋洋,看看王楼庄那边没响声的水泵,那真是怎么想怎么高兴,甚至觉得自己脸上都光彩起来。   萧宝辉媳妇等几个妇女自然也都连连夸赞,觉得萧九峰真是神了。   甚至有人说:“连宝堂都说,要不是他叔早早离开,这大队长轮不到他当,他叔那能耐大着呢!”   更有和萧九峰差不多年纪的纷纷出来说:“就是,那个时候九峰是一帮子后生的头,大家都听他指挥,不是叫叔就是叫哥的,全都靠他罩着!”   听着大家伙这么说,神光自然是与有荣焉,仿佛别人夸的那是自己,看着不远处的那男人,抿着出笑,笑得小脸上透出桃花一样的粉色来。   旁边的慧安看着她这样子,凉凉地来了一句:“他还真修好了啊!”   神光猛点头:“是啊,真修好了,他真厉害!”   慧安眼中露出嘲讽:“也就赶巧了吧,哪可能那么厉害呢!”   神光听了这个,顿时不乐意了,不过她没说什么,直接低头继续干活去了。   慧安却一点没有干活的心情,她抬头看过去,看到人群中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乍看,并不太顺眼,眉眼太过深沉,身形太过粗犷,并不是她会喜欢的。   她喜欢会说点甜蜜知心话的,五官比较清秀一些的。   可是现在,远远地看着这个男人,她就想起刚才他那么一起身,潇洒地说修好了的样子。   这么多人等在这里呢,他也不声不响,说修好了,就像说吃饭了那么随意,好像根本不放在眼里,可他随便那么一说,大家一下子振奋了。   这是怎么一个人,能耐怎么就这么大呢?   慧安盯着萧九峰,看他就那么很随意地走在一旁,拿起来军用水壶,咕咚咕咚大口地喝水,动作实在是放荡不羁,可是却竟然透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男性魅力。   慧安的眸光落在了萧九峰的身子上,那肩膀可真宽,又宽又硬,那腰遒劲有力,紧紧扎起来的裤腰带处,透着一股子力拔山河的爆发力。   在这一瞬间,慧安突然想到了这个男人和自己的师妹,关于那些他们的说法,关于那些“小媳妇叫了一夜”的传闻,她脸上突然就红了。   一个想法就那么闪现在她脑子里。   她想到,当初就是这个男人背着她,背着她下山。   当初那个咯着自己的男人肩膀,就是此时那个男人挺阔雄伟的背脊吗?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奇妙,就在那么一闪身间,她的命就变了,她被交换了,她成了另一个男人的媳妇。   她能做主吗,也许是能的。   当时其实只要出声一下,抗议一下,也许就不会换成了。   可是当时她听着王有田的声音,觉得好像更好听一些,不像萧九峰的声音,感觉沉沉的,带着低哑味儿,她怕有这种嗓音的人年纪大了,或者脾气不好,怕他会打女人。   这么想着,慧安赶紧过去找神光。   神光正在那里用铁耙子清理那边的水草,她挽起裤腿来,将那些水草耙到一起,之后再用干草绳子扎起来搬到一边。   慧安过去帮忙。   神光擦擦汗,感激地冲慧安笑了下:“师姐,谢谢你!”   慧安笑着:“客气啥,你是我师妹。”   神光更加感激了:“师姐真好。”   慧安笑着说:“再好,也没你家男人好啊。”   神光一听羞涩了,抿唇说:“他是挺好的。”   虽然师姐和萧九峰都好,但是神光却知道谁更好,萧九峰吃鸡蛋,会分给她一半,但是师姐以前偷偷吃鸡蛋,就是自己偷着吃,会瞒着她不让她看到。   慧安:“不过你家男人凶起来,你是不是害怕啊?”   神光想了下:“确实害怕。”   这是实话。   慧安:“你说他如果打你,你可怎么办呢!”   神光为难了:“他现在还没打过我。”   慧安:“以后真不好说,我想起来,那天他对王翠红说话,可真狠,你说当着人家男人的面,他直接说我上过你吗,有这样的男人吗,说话那么糙,也不给人家小媳妇留点脸面!”   神光:“……那不是挺好的吗?”   慧安:“啊?”   神光:“他对那个王翠红狠点,省的那人老纠缠他了,他如果黏黏糊糊,那我还不放心呢!”   神光觉得这个男人拎得清,挺好,她喜欢。   慧安:“他能那样对王翠红,有一天就会那样对你,你懂不?你永远不能指望一个男人一辈子对你那么好!”   神光:“可我是他媳妇,王翠红不是啊!”   慧安:“……”   她斜着眼,打量着自己这师妹。   这师妹为什么身上总是有一种迷一样的自以为是?   神光突然一脸惊喜:“咦——”   慧安:“???”   神光指着那边:“他冲我招手呢,他喊我过去!”   慧安看过去,果然,那个男人正站在河边,冲神光招手。   慧安突然酸了,说不上来的酸,阳光那么灿烂,站在阳光下的那个男人看着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这个英雄不是她的男人,她以一念之差错过了。   神光;“师姐,我先过去啦!”   说完,也不等慧安回答,直接跑过去了。   慧安默默地看着神光的背影。   神光的声音好清甜,神光的背影好欢快。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发120个红包,增量20%,这就去发上一章的红包!   抱歉今天不太定时,后面会努力早9晚6的   有小仙女问为什么要在发动机里浇水,这里写得不够细节,其实是柴机发动机有一个水箱,用来给发动机的水散热的。 第25章   她是你媳妇?   此时的王金龙是满心不是滋味, 他抱着膀子,站在那里, 就盯着自家的那发动机, 盯着王金贵干活。这是浇水的关键时候, 最近也不下雨, 地里干得厉害,庄稼苗苗不能没有水。   就算人饿着, 也得给庄稼浇水,这是他们以后的命根。   所以无论怎么样,他们这发动机必须修好, 尽快修好, 才能用上水泵,才能浇水。   大队里是有另一台水泵,但那台水泵还得浇北边的地, 顾不上这边了。   王金龙就这么盯着, 嘴上不说什么,脸上也很无所谓的样子, 但其实嘴里都要上火了, 急得嗓子冒烟。   就在这个时候, 他就听到有人喊萧九峰。   那声音清甜得像山里的山泉水, 关键是还有点耳熟。   王金龙抬头看过去, 一抬头,心头就一跳,这不是刚才那小姑娘么?   小姑娘现在把裤腿挽起来, 露出来白净纤细的小腿,脚踝那里沾了一些泥巴,但因为沾了泥巴,更显得那肌肤就跟雪一样白。   王金龙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腿。   王金龙紧紧盯着那姑娘,正想着过去问问,就听到那小姑娘喊道:“九峰哥哥!”   说完,欢快地过去萧九峰身边。   王金龙原本热切起来的心一下子凉了,就像滚烫的开水里浇了一盆冰水。   王金龙眯起眼睛,看向萧九峰。   只见向来对女人冷冷淡淡的萧九峰,望着那小姑娘的时候竟然在笑,两个人说着什么话,声音还特意压低了,之后小姑娘就笑起来,那笑里是满满的崇拜。   王金龙盯着看了半响,招呼过来身边一个社员:“那小姑娘是谁?”   旁边的社员恰好知道的:“那是萧九峰媳妇。”   王金龙眼皮跳:“不是说萧九峰找了一个干巴瘦的尼姑当媳妇吗?”   社员呸了口:“是啊,这就是他的尼姑媳妇,是挺瘦的,不过可真他妈好看!”   王金龙的心就往下沉了,一直往下沉。   他一下子说不上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从小就和萧九峰不对付,什么都比,什么都拼,但什么都没比过。   后来萧九峰离开了,他还挺失落的,觉得怎么这人跑了,来,一较高下啊!   现在,年纪大一些了,有了两个孩子,媳妇没了,他慢慢地也就沉稳下来,不再有那种意气之争,不过他还是想和萧九峰比。   比的内容变了,可以比比媳妇,比比孩子了。   本来他是挺得意的,觉得自己媳妇可以随便娶,有的是黄花大闺女愿意嫁给他,而萧九峰呢,竟然只能去配尼姑。   可现在,他这心里不是滋味了。   萧九峰凭什么狗屎运这么好,配个尼姑竟然能配到这样的小媳妇!   这媳妇,哪个男人看到能没点想法?   王金龙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不远处的小媳妇,怎么想怎么难受,想起别人给自己介绍的那些黄花大闺女,顿时觉得一点滋味都没有,比起这个小媳妇,差远了!   而这边神光她哪知道有人这样盯着自己,她高高兴兴地跑到了萧九峰身边。   萧九峰看着她那傻样,笑;“什么时候过来的?”   神光:“早过来了,我在旁边忙乎呢!”   萧九峰:“忙啥?”   神光抿唇笑了:“我忙着和大家伙清理那边的淤泥,也忙着帮你。”   萧九峰:“帮我?”   神光眉眼间透出得意:“我帮你念阿弥陀佛,求佛祖保佑。”   萧九峰皱眉,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神光拉着萧九峰的袖子:“真的呢,上次你打架的时候,我就念佛了,结果你看,全都管用了吧,每次你都能逢凶化吉万事如意。”   萧九峰头疼:“不用说了,干活吧。”   神光:“好!”   这边正说着话,萧九峰就感觉到一道目光,微微转头看过去,就看到了王金龙。   顺着那眼神,他就看到了王金龙正盯着看的地方。   萧九峰顿时皱眉,重新叫过来神光:“过来。”   神光屁颠屁颠地过来了:“九峰哥哥,怎么了?”   萧九峰:“把你裤腿放下来。”   神光:“这里脏,都是水,放下裤腿把我裤子弄脏了怎么办。”   萧九峰:“弄脏了就洗。”   神光:“太费衣裳了,不,就这么着吧。再说这样凉快。”   萧九峰脸就沉了下来:“你听不听话?”   神光本来高高兴兴的,看他这凶巴巴的样子,有点吓到了,觉得莫名,又觉得无辜;“干嘛非要放下来,衣服弄湿了多难受啊……我就不想放下来……”   听着这话,萧九峰不再说什么了,当即蹲了下来。   萧九峰蹲下来后,动作有些粗鲁地帮她把挽起的裤腿放下来,放下来的时候,还帮她擦了下脚踝上的泥点点,之后又给她把裤腿捋平整了。   重新站起来的他,依然沉着脸:“让你听话你就听话,不然今晚别吃饭了。”   吃饭?   神光委屈得不行,不过吃饭是大事,她只好乖乖地点头:“知道了!”   神光回到那群妇女中的时候,周围几个妇女都在羡慕地看着她。   “神光,你可真是好福气啊!”   “啧啧啧,瞧九峰刚才那样子,简直是把你捧手心里疼!看得人真是眼热。”   神光有些懵:“什么啊?”   旁边的几个看她竟然毫无反应,也是无奈了。   “我们都看到了!你看,九峰刚才蹲在那里给你放裤腿擦腿!”   “九峰什么人哪,从小正眼看过谁?你看他年轻时候,多少小姑娘跟在他屁股后头,他哪当回事啊!就那个王翠红,当年什么事都是九峰九峰的,把九峰当成天,九峰理她吗?根本不理!”   萧九峰那人,从小放荡不羁的性子,没人管得了,惹急了天皇老子都敢惹。就算现在年纪大了,看着穷,可他能耐啊,昨天又是打架又是帮大家夺回水井,今天又是修电动机,可以说这个人太能了,能得简直是花沟子生产大队的男人没一个能比得上!   别说她们这些结婚的妇女,就是有些没结婚的小姑娘,看着这么一个能耐的汉子,都眼馋,甚至有人开始后悔,当时怎么就没和他成呢,怎么就便宜一个外来的尼姑呢!   结果现在,这么一个人物,竟然蹲在那里伺候神光这么一个小媳妇。   “啧啧啧,我们这里,只有女人伺候男人的份,别说像九峰这样的人物,就是随便一个穷汉子,你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媳妇挽裤腿,你看他们干嘛,肯定不干,觉得丢面子!”   神光刚才一心觉得萧九峰莫名其妙了,哪里想那么多,现在听着,想起刚才的事来,顿时记起,那双带着厚茧子的大手帮自己擦拭小腿上的泥巴时那种触感。   他竟然蹲在那里帮自己擦。   神光脸上一下子泛起潮红来:“是吗……”   心花怒放。   虽然还是觉得莫名其妙,但原本的恼恨委屈却瞬间化为了满腔的甜蜜和喜欢。   甚至原本被忽略的那触感一下子被回忆起来,且变得清晰无比,小腿上甚至还残留着他手上的气息。   一时干着活,就往那边看,他却根本没看自己,正和几个社员说话,好像是在说以后遇到这种事应该怎么处理。   旁边的萧宝辉媳妇突然说:“这可真有意思,咱们的水泵修好了,突突突地往外冒水,他们王楼庄的还在修呢,也不知道修到啥时候!”   就有人说:“让他们修去呗,不是刚才还在那里得意吗,慢慢修吧!”   大家伙就一下子都笑了。   不光是这边妇女在笑,花沟子生产大队的其它人也都暗地里觉得这事好玩,就那个什么王金贵,平时拽得很,仗着自己会一点技术,想让他帮帮忙,他那眼睛都望到天上去。   不过没办法,人家是王楼庄生产大队的,不帮忙自己也只能忍着。   现在好了,竟然有他吃瘪的那一天,看他在那里对着发动机急得满头大汗,旁边好几个人催着,他一个劲地说尽快尽快却没办法的样子,真是看得痛快啊!   很快花沟子生产大队这边该清理的都清理了,萧宝堂安排了一个人留在这里看着发动机,就要带着大家伙离开。   谁知道刚要走,那边王金贵来了一句:“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这玩意儿就是坏了!”   萧宝堂等人回身,疑惑地看过去。   只见王金贵和王金龙正僵持着。   王金龙瞪着王金贵,咬牙切齿的。   王金贵叹了口气:“我是真没办法,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是烧了,可找不到哪里烧了,实在不行,你看看请人家电工来一趟吧。”   电工?   王金龙咬牙:“这时候,哪来的电工!”   要知道他们现在村里虽然通电了,但用的时候很少,大部分都是供应不上,所以每个生产大队没单独的电工,就公社里安排了一个电工。   这个时候,正是农忙的时候,公社里也忙,人家电工忙得很,可没功夫管他们的闲事。   再说了,等去一趟公社里把电工请来,黄花菜都凉了!   王金贵也觉得这事没脸,但还是沮丧地叹了口气:“能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怎么,那你说,该怎么办?”   王金龙血都涌到了脸上:“关键时候,你说你不知道怎么办?”   王金贵:“我也不是专门干这个的啊!”   眼看着这两个人就要吵起来了,萧宝堂询问地看向萧九峰。   萧九峰微微点头。   萧宝堂这才过去,走到了王金龙身边,笑着问:“金龙,这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6章   求萧九峰帮忙   王金龙憋得脸通红, 他抬起头,望向萧九峰。   萧九峰赤着胳膊, 汗褂子很随意地搭在肩膀上, 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一脸的吊儿郎当, 眼里却带着一丝笑。   王金龙觉得,那是嘲笑。   低头求萧九峰, 这在他看来是无法容忍的。   王金龙绷着脸,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个小姑娘,却看到小姑娘正和几个妇女并肩走着, 不知道在说什么, 转头笑望向萧九峰这里。   王金龙皱眉:“金贵,你再试试,这个也不难修。”   王金贵:“你说不难修, 那你试试啊!我已经想办法了, 可打开后,我真下不去手!”   王金龙挫败地抹了一把脸:“你!你早说啊!”   早说不行, 他刚才也不至于那么在萧宝堂和萧九峰面前显摆。   萧宝堂:“金龙, 都是邻居, 都是打小认识的兄弟, 有啥需要 帮忙的, 你尽管说啊!”   旁边的萧九峰却是好像没看到一样,嘴里叼着的那根狗尾巴草一摇一摆的。   王金龙突然就气不打一处来,他萧九峰是故意的吧   他就不能说句话, 让人有个台阶下,这样他怎么张口?   萧宝堂看他不吭声:“没啥事那我们就先走了啊!其实我叔这个人吧,技术不行,做事也不太靠谱,刚才能修好,可能也是凑巧了。”   王金龙深吸口气,再深吸口气。   深吸口气后依然憋得满脸通红的他,咬了咬牙,嘶哑地开口了:“宝堂,让九峰看看,给我们也修修吧。”   王金龙说出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的面子都被踩到了脚底下。   不过没办法,必须赶紧修好,庄稼等着喝水呢!庄稼不浇水,耽误了,万一这苗给枯了或者死了,那就麻烦大了。   庄稼人,委屈自己不能委屈庄稼苗苗。   说完这个后,他已经等着了,等着萧九峰会说什么。   萧九峰会羞辱他,会把之前他的嘲笑狠狠地扔回来,还会故作姿态一番?   不过这些,他接着了。   他抬起头,望向萧九峰。   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生产大队的庄稼,为了大家伙的丰收,这不算啥。   他甚至想起来小时候看过的故事书上有个韩信,人家韩信不是受□□之辱吗?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萧九峰却起身,直接过去了他们的发动机旁边。   王金龙愣了下,王金贵也愣了下。   萧九峰却已经弯腰捡起来王金贵扔在那里的铁扳子,蹲在发动机前干起来。   旁边王楼庄生产大队的面面相觑,都有些不太相信。   他们一直和花沟子生产大队的有过节,这次自己大队有求他们,他们怎么一点不拿样,这么痛快?   不太相信啊!   王金龙乍看,也是愣了。   之后想想,突然就明白了。   明白过来后,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了。   仰起脖子,深吸口气,望望这天,望望这河,望望这看不到边的农田,他终于哑着嗓子说:“九峰,这次谢谢你啦!”   萧九峰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好像根本不算啥事,继续低头卸开了发动机后盖。   之后招呼王金贵:“金贵,过来,我给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王金贵羞愧得说不出来话,只一个劲地点头。   服了,这次是真服了。   *******   萧九峰竟然帮着王楼庄的人修水泵了。   而且二话没说就帮他们修了。   花沟子生产大队的人开始有些不理解,毕竟两边关系一直不好,时不时有小冲突,怎么萧九峰就这么好心帮他们了。   不过后来想想,也就理解了。   毕竟都是农村人,这个时候,是浇水的关键时候,大家着急上火都是为了庄稼,庄稼人犯不着为难庄稼人。   萧九峰这边一上手,很快那水泵就修好了。   王金贵自然感动不已,旁边王楼庄的人想起过去的事,又是感激又是羞愧。   只有王金龙,别的没说啥,直接走到萧九峰身边,拍了拍萧九峰的肩膀;“九峰,我欠你一个人情,这个事,我会记得,会想办法还你。”   萧九峰扫了他一眼:“行,这笔账,我记下来了,等着找你讨。”   后来萧九峰他们走的时候,王金龙再次望向了那个小媳妇。   看了一眼后,他就收回来了。   那是别人的小媳妇,不可能是他的。   而神光并不知道她已经被那么一个男人惦记了,她还在为了萧九峰对自己的好而心里暗暗高兴,特别是周围的人都夸萧九峰,说萧九峰这个人大度,不和王金龙一般见识,现在王金龙都觉得欠了他人情,觉得了不起。   她听到这个,心里更是美滋滋的。   这个时候想起师太说的话,她觉得师太真是神了,自己有福气,自己运气好,竟然配了这么一个能干的男人。   恰好这个时候她看到了她师姐慧安,当然不好意思说,但心里却是觉得,幸好当时王有田和萧九峰换了,不然这样的男人哪轮得着她!   如果真得面对面挑,她师姐肯定先把好的挑走了。   慧安看着神光那笑,她看得出现在神光脸上都是满足。   神光越满足,她就越不舒服了。   她是拼命地告诉自己那个萧九峰如何如何不好,但是她再安慰自己,周围的人也都在夸萧九峰,说他如何如何能干。   她甚至想起来当时看到的,萧九峰弯下腰来,给神光整理裤腿。   那么健壮狂野的一个男人,那么放荡不羁的性子,竟然弯腰伺候他的小媳妇。   天底下任何女人看到,都会眼红。   谁不希望嫁给一个英雄,那个英雄为自己弯腰,一心一意地捧着自己呵护自己?   她甚至想象着,如果当时那两个男人没有半路交换这档子事,那萧九峰是不是蹲在自己面前,为自己整理裤腿抹去泥点?   想到这种可能,突然间心里一颤,手都在发麻,她不得不攥紧了手。   还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换回来?   一切都已经成定局了吗?   *************   神光下工的时候,天还没黑,她本来打算等等萧九峰一起回去的,可谁知道正好遇上几个媳妇,萧宝堂媳妇萧宝辉媳妇都在,她们见到她,就说刚刚萧九峰去山里拾柴了。   “拾柴?”神光纳闷,家里缺柴火吗?   “是啊,九峰叔说,家里柴火快用光了。”   “喔……是快用光了。”   神光觉得萧九峰说谎了,他在骗人。   但是他那么能干的人,骗人总是有道理的吧。   神光就没再说啥,跟着大家伙一起往村里走。   回到家里后,她先洗了衣裳,又开始烧水准备做饭。   正做着饭,听到大门那里有动静,从灶房往外看,就见萧九峰背着一捆子木柴回来了。   神光:“你回来了啊!”   萧九峰没理她,直接关紧了大门,之后拎着那捆子柴过来了灶房。   神光正想说那么大一捆柴你干嘛都拎到灶房来,就见萧九峰打开那捆柴。   柴打开后,里面竟然扑腾出两条大鱼来,大鱼落在地上,还在地上蹦呢。   神光发出低低的惊呼声,不过惊呼过后,赶紧用两只手使劲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萧九峰扫了她一眼:“行,有进步,还不算太傻。”   神光才不在乎这个时候他说自己傻呢,她不敢相信地望着那两条鱼:“哪来的,这两条鱼好肥!”   萧九峰:“溪水里打的。”   神光眼里放光,激动得围着鱼团团转:“这么肥啊!这么新鲜啊!”   看那样子,简直是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萧九峰眉眼一动,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挑眉,望着她:“喜欢吃鱼吗?”   神光猛点头:“喜欢,喜欢!”   这年头,哪有喜欢不喜欢,能有填饱肚子的食物就很好了,至于肉类,那更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   萧九峰:“觉得鱼肉好吃?”   神光这下子口水真得要流下来了:“好吃!”   萧九峰狐疑地看着她:“你之前不是尼姑吗?原来你们尼姑不吃素啊?”   说这话他才想起来,其实鸡蛋也是荤的,尼姑按说也不吃鸡蛋。   神光一听,愣住,之后羞愧得脸都涨红了:“我,我没吃过鱼肉……”   萧九峰:“是吗?”   神光舔舔嘴唇,小心翼翼地说:“我就是想着,这鱼肉肯定很好吃吧。”   萧九峰“嗤”都笑出声,望着她道:“行,那我自己吃这两条鱼,你看着就行了。”   神光小嘴微张:“啊?”   清澈的眼底,都是失望。   萧九峰却已经提着两条鱼,闷到了东边放杂物的屋子里去杀鱼了,鱼带着腥味,不能让邻居闻到,杀了的零碎和鱼鳞先埋到土里去。   收拾好了鱼,他就开始下锅准备炖鱼了。   因为鱼是新鲜的,根本不用太多调料,反正家里也没那么多调料,就直接放了一点点油腥子,一点盐巴,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小瓶二锅头直接倒进去一点,之后就开始放鱼炖汤了。   萧九峰下令:“小火慢慢炖着。”   神光:“喔……好。”   心里却是犹豫的,这鱼,她没法吃了?   她现在要不要告诉他,刚才她说谎了,其实她吃过鱼。   早就破荤了!   萧九峰看着锅里大开了,拿起马勺来,舀了一点点汤出来。   热气腾腾的鱼香中,汤色奶白,尝了一口,香味已经很地道了,不过还不够浓,他下令:“继续烧吧。”   说着,又弄了一点葱花撒进去。   绿油油的葱花点缀在奶白的鱼汤中,看得人食欲大开。   神光偷偷瞧了一眼,馋得吞了两大口口水。   萧九峰挑眉,扫了神光一眼,看着神光那又期待又伤心又馋嘴的样子,不由得无奈又好笑。   这小傻瓜,真以为不让她吃?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下,我脸盲,这个脸盲不仅对人的脸,也包括人的名字。   对于宋桂花和宁桂花,在我意识里是一样的,所以有时候会搞混。从现在开始,她统一叫宁桂花,我会努力记住的。并且找时间把前面的“宋桂花”改过来。 第27章   清蒸鲤鱼汤   萧九峰也没说什么。   其实看小尼姑那暗地里吞口水的馋样也挺好的。   萧九峰看着火候差不多了, 看了眼神光:“神光,你在这里慢慢烧火, 记得用小火熬着, 这鱼汤得多炖, 熬到汤水都是奶白的, 上面飘着一层发黄的鱼油,那才叫熬好了, 再配上葱花,喝起来入味。”   神光点头:“嗯嗯嗯。”   萧九峰这才出去了。   等到萧九峰出去了,神光就难受了。   小火的话, 不用在这里一直拉风箱, 放进去一根达木柴慢慢焖烧就行了。   她不用拉风箱,就难免多想。   这个时候锅里咕嘟咕嘟地响着,那大厚木头锅盖盖得再严实, 也多多少少冒出来一点白色热气, 热气里都是鲜美的鱼香味,鲜得人口水直流, 神光只好咕咚咕咚的吞口水。   她有点后悔, 刚才应该直接说, 尼姑是尼姑, 但尼姑凭什么不能吃鱼肉喝鱼汤。   那么好喝的鱼汤啊, 听萧九峰那么一说,她就馋得不行了。   神光坐在那里,纠结了好半天, 最后终于忍不住了,她想着,我就是看一眼,就是看一眼。   于是她往外面瞅了瞅,萧九峰不知道在忙啥,反正不在院子里。   她探起身子来,揭开那锅盖,锅盖揭开,鱼汤的鲜美毫无阻挡地扑面而来,直接进了鼻子进了口中,香得她几乎想哭。   这么好喝的鱼汤啊!   她有多久没吃到这种好东西了!   神光盯着那鱼汤,又纠结了一下,最后终于拿起马勺来,快速地舀起来一点点,尝了一小口。   热烫,但是很香。   大灶里的木柴已经将山溪水蕴养出来的鲜美风味慢慢地炖了出来,流溢到了汤汁中,让汤汁变得醇厚,变得浓郁,变得像羊奶那么白。   这就是鱼汤的精华了。   鲜美得让人仿佛站在了山中溪水里。   神光恋恋不舍地盖上锅盖,继续烧火,时不时无力地拉一下风箱。   她耷拉着脑袋,忍不住再次想,到底要不要向九峰哥哥承认,她这个尼姑一直不太遵守清规戒律呢?   *************   鱼汤终于炖好了。   其实神光不懂,是萧九峰说火候到了。   萧九峰先剁了葱花,直接扔到了鱼汤里,然后让神光帮着把鱼汤鱼肉都盛到了一个黑色瓷罐子里,盖上盖子:“不能让别人闻到这香味,不然大家还不馋死,千万不能让人知道我们偷偷吃鱼了,知道吗?”   神光耷拉着肩膀,无精打采地说:“知道了。”   萧九峰挑眉:“怎么了?不高兴?”   神光捂着自己的小肚子:“我饿了。”   萧九峰:“咱不是昨天蒸了一点粗粮红薯窝窝吗,把那个蒸热了吃。”   神光委屈地看了他一眼,她多希望他能突然领悟到,就算是一个尼姑其实也应该吃点鱼,可是看起来他好像没想到这一层。   她只好很不情愿地应了声:“嗯……”   萧九峰抬起手,揉了揉神光的脑袋:“你以前是尼姑,一直吃素,现在突然让你吃荤腥肯定不合适,先吃粗粮红薯窝窝吧,等以后再让你吃鱼。”   神光咬牙切齿:“好。”   于是很快,饭全都做好了,萧九峰把正屋的门关紧了,又把小饭桌挪到了里屋,里屋的窗户也关上,这样别人就闻不到里屋鱼肉的香味了。   全都关紧了这个后,萧九峰才打开了那黑色陶罐,开始往外盛鱼肉鱼汤。   他用勺子,先捞了一大块肥美的鱼肉,又舀上了两勺子汤。   神光偷偷地看过去,那汤果然像萧九峰说的,浓郁醇厚的奶白色,上面还飘着油绿的碎葱花,看得人口水往下流,舌头蠢蠢欲动。   神光心痛,好心痛。   纠结,好纠结。   纠结了半响,神光深吸口气,攥紧了拳头。   不行,那是鱼汤!   她也想吃啊!   她要告诉萧九峰,她要吃肉!   谁说尼姑不能吃肉!   她深吸口气,鼓起勇气,就要承认。   就在神光打算开口的时候,萧九峰将那碗满满的鱼肉鱼汤放到了她面前。   神光有些懵,疑惑地看着萧九峰。   萧九峰根本没看她,径自拿起另一只碗来,开始继续盛鱼肉鱼汤。   神光瞅瞅面前那冒着热气的奶白鱼汤:“干嘛?”   声音小小的,软软的,有些心虚,有些期待。   萧九峰:“废话那么多干嘛!”   神光忐忑,期待,却又别扭:“那个……我是尼姑……”   萧九峰已经又盛了一碗,听到这话,直接伸手就要把神光面前那碗抽回去:“那你不喝是吧,行,我喝——”   他这里话还没说完,神光已经迅速地伸出两只胳膊,牢牢地护住那碗鱼汤,一副死也不放手的样子:“是你送到我面前的!你放到我们面前,那就是我的,就是给我喝的!”   萧九峰抬眸看她,那差点流口水的馋样子,那视死如归也要护着鱼汤的小样子,看着看着,不由嗤笑出声。   “刚才是谁说尼姑不喝鱼汤的?”他略带着嘲意,笑道。   “是响马头子说的!”神光硬着头皮诬赖别人,死也不承认那是自己说的话。   反正她要吃肉,要喝鱼汤,她馋死了!   “是吗?这里有响马头子?”萧九峰挑眉,看着她。   她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样子其实还挺可爱,小脸泛着潮红,抿着小嘴,鼓着小小的腮帮子。   有那么一瞬,萧九峰想戳一戳。   “有吧……”神光心虚地眼睛左右看。   萧九峰凝着这小尼姑,却是突然道:“那就说明这个响马头子太坏了,故意不让小神光喝鱼汤,咱们晚上给她打屁股好不好?”   神光瞬间脸面通红,连锁骨那里都染上了一层桃粉。   萧九峰说出这话的时候,其实就后悔了。   看她那样子,跟个小猫一样,像逗她,但是却并不应该说这种话。   这种话,她未必懂,反而是把自己惹起来,在那里干烧着。   他收回眸光,笑意也收敛了,淡声道:“好了,吃鱼吧。”   神光却并不明就里,只觉得逃过一劫,忙嗯嗯嗯几声。   鱼肉的鲜美其实已经在那慢火细炖中溢出到了汤汁中,上面是一层金黄,下面是奶白的汤汁,就连鱼肉都越发鲜嫩可口。   这样的一碗鱼汤,便是在以前年景好的时候都是奢侈的,更不要说现在动辄挨饿的时候。   就连口里就着的那粗面窝窝都变得可口起来,嚼一口,嚼一口,口口都是香。   “真好吃!”神光吃得都想哭,这么好吃的鱼汤,她这辈子都没吃到过。   “傻死了。”萧九峰抬眸看她,看她那满足的小样子,更加叹:“还真以为我不让你吃啊?”   只能说,笨死了。   他并不是一个在乎口腹之欲的人,能吃饱不饿着就行,为什么特意偷偷跑去山里弄鱼,还不是想让她吃饱吃好。   就她这么瘦,今天那脚踝眼瞅着就那么细一点,不好好养着怎么行。   神光听到这个,顿了下,回想起刚才的事,突然就明白过来了。   明白过来后,神光就气哼哼起来,她忍不住瞪了萧九峰一眼:“你好坏,故意逗我!故意看我馋!”   隔着饭桌,萧九峰挑眉:“是吗?你很馋吗?我怎么不知道?馋成什么样了,给我说说。”   神光这下子更气了,气得伸出腿来,在桌子底下去踢他:“你故意的,就是故意的!故意馋我!”   但是她哪够得着啊,不过是两条腿在桌子底下瞎踢腾。   萧九峰笑看着她:“很馋是吗?不是偷偷喝了一口吗,不至于馋傻了吧?”   神光顿时瞪圆了眼睛:“?”   !!!!   神光差点起来直接扑过去。   她想捶他,好想捶他,还想躺地上打滚抗议。   他怎么这么坏,全都看在眼里,就是故意不说!   *************   一直到吃得饱饱的,躺在炕头上摸着小肚子的时候,神光还是有些小小的气不平。   黑暗中,传来萧九峰的声音:“还生气呢?”   神光转过去,背对着他:“哼!”   那声哼在夜晚听来,又软又娇。   萧九峰压低了声音:“真生气了啊?”   神光:“哼!”   萧九峰:“不理我了?”   神光:“哼!!”   萧九峰挑眉,笑,仰躺在炕上,用手当枕头垫着:“本来想着明天再去山里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点更好吃的给你补身子,既然你这么不喜欢,那就算了。”   神光一听这个,顿时心里活动了,扭过脸去看他:“真的吗?”   萧九峰:“我骗过你吗?”   好像是没骗过。   神光一下子不生气了,赶紧扭过身子来,面对着萧九峰,笑眯眯的:“那你要去弄什么好吃的啊?”   声调越说越软,说到最后那句“好吃的”简直是又开始馋了。   萧九峰:“明天看看吧,弄只山鸡兔子什么的。”   神光心花怒放:“好!山鸡好吃,兔子好吃!都好吃!”   萧九峰看她这样,也是想笑:“你以前真是当尼姑的吗?就这么念经的啊?”   神光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有些羞愧地说:“没办法,我那时候还小……”   萧九峰:“嗯?谁给你弄的?”   听到这话,神光倒是半响没说话。   萧九峰也不催,就那么躺在那里,于黑暗中望着房梁。   过了好一会,他才听到身边的小姑娘幽幽地叹了口气:“那时候师太还在呢。”   那个时候,师太还在,她还小,师太说她要长身体,说她太瘦了,怕养不活,还说几个师姐太能吃了,她吃饭抢不过人家,又傻,怕她就这么饿死。   师太从山下过来找粮食的时候,会把神光带着,偷偷地去弄点荤的,偶尔会拿东西和山里的猎户换,换到什么是什么,换到吃的,不敢带回去庵子里,就在山里给她偷偷找个地方烤好了,让她吃。   小姑娘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回忆。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师太会拿纳的鞋和人家山地下的人换鸟蛋,换麻雀肉,都挺好吃的。”   说着,她还舔了舔嘴唇。   萧九峰心里一动,突然想起来了。   “是吗?换麻雀?师太带你下山?”   作者有话要说:  神光:咱西屋的手电筒呢,怎么不见了?   萧九峰:卖了。   神光:啊?   萧九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今日早上那败家作者发了大几百红包,人人有份,你以为钱哪来的?   神光沉默了很久。   晚上,神光突然戳了一下萧九峰:九峰哥哥,给你商量个事。   萧九峰:啥?   神光:我这里还藏着一个银木鱼,你看看值多钱,卖了,继续让她发吧。   作者:今天发100红包! 第28章   哪里不对劲呢   神光想起过去的那些事, 笑了:“是啊!师太可疼我了。她生怕我吃不好长不大,她说咱们心里有佛就行了, 但还是得吃肉, 吃肉才能长身体, 长好了身体才能好好烧香念经。”   萧九峰:“然后?你还记得当时下山的事吗?”   神光笑:“记得啊!”   萧九峰:“当时你还是一个小尼姑?”   神光抿唇:“嗯。”   萧九峰:“和山下的人换东西?”   神光:“是啊!”   萧九峰突然笑了:“我记得我大概十三四岁的时候, 就遇到过一个师太,师太带着一个小尼姑, 很小很小的小尼姑,抱着一只小碗,眼睛瞪得又大又亮。”   神光一惊:“啊?”   萧九峰:“我当时正在吃一块烤红薯, 那个小尼姑眼巴巴地看着我。”   神光这下子眼睛顿时瞪大了, 有些不敢相信:“你,你——”   她是记得这件事的!   当时她还很小,大概也就是五六岁的样子, 师太带她下山, 遇到几个十几岁的大哥哥,那几个大哥哥在那里围着一堆火烤吃的, 有红薯, 有黄豆, 还有蚂蚱什么的, 反正闻着味道特别香。   她当时小鼻子皱了皱, 就挪不开步了,眼巴巴地往那边瞅。   师太平时和人家换吃的,都是偷偷私底下换的, 也都是找熟人,要不然身为庵子里的跑出去找肉吃,传出去总是不好听。   所以师太就根本没看那几个少年,领着小神光继续往前走。   小神光就三步一回头,往后面看。   也是巧了,那天恰好师太遇上一个妇女,那妇女和师太认识,和师太说起什么话来,就让小神光站一边。   小神光自己站在大树底下,站了一会后,就重新想起来这一茬,走了几步,眼巴巴地跑到了那几个少年附近。   再之后……   神光不好意思回想了,她咬着唇,羞愧地看着他:“你,你当时也在啊……当时好几个大哥哥,我都不记得了……”   萧九峰慢慢收敛了笑,就在黑暗中望着躺在自己身旁的小尼姑。   其实他和她之间本身就是随机来的缘分,当那个麻袋落下,小尼姑瑟缩地蹲在那里的时候,他只是觉得这个小尼姑眼熟,并不知道自己和这个小尼姑其实有过这样的缘分。   慢慢地,熟悉了,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看着她笑的样子,说话的样子,过去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浮现上来,他才发现,原来记忆中的那个小尼姑是她,记忆中的这个小尼姑是她。   那个时候,他才十四岁,她也就是六岁吧。   十四岁的他,正是放荡不羁的年纪,天底下老子最强,天不怕地不怕,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后来变天了,世事变了,又遭遇了许多之前从未想过的事,他的想法也就慢慢变了。   那个时候的他,应该是觉得那个小尼姑很好玩,便过去逗她,欺负了一下,把她欺负哭了,又于心不忍,拿好吃的哄她,逗她,给她塞了满满一兜子,才换得她破涕为笑。   因为这事,他是被好几个同伴笑话,说他竟然那么去哄一个小尼姑。   萧九峰闭上眼睛,说不出来心里的滋味。   那个时候何曾想过,那个小小的小尼姑,有一天会躺在他身边,软软地说着话,还馋着要吃鱼肉,要吃兔子肉,要吃麻雀肉。   早知如此,他当时一定不会嘴贱地去欺负她。   神光却在这个时候,轻轻靠近了他。   那种少女特有的馨香在黑暗中传来,缓慢而温柔地包围了他,这让他的身体变得干燥易燃,甚至喉咙有些干渴起来。   他的喉结动了动,淡声说:“凑那么近做什么?”   他声音有些冷淡,不过神光却根本不在意。   她甚至偎依过来,轻轻靠在他肩膀上。   女孩儿软糯的触感自肩膀处传来,萧九峰的身体微僵,嗓音也变得沉而哑:“嗯?”   神光却是笑着的,抿着唇笑:“九峰哥哥,我突然觉得你好好,原来小时候那个遇到的大哥哥就是你!”   萧九峰:“刚才是谁说,那么多大哥哥,我不记得了。”   神光:“不不不,我想起来了,那个给我好东西吃的,肯定是你!”   萧九峰:“也许不是呢。”   神光:“就是,就是,肯定是!”   神光沾了大便宜一样笑:“九峰哥哥对我真好,以前对我好,现在也对我好。我现在还想明白一件事。”   萧九峰:“什么?”   神光:“我们之间,这就叫天作之合,又叫千里姻缘一线牵!”   萧九峰:“?”   小姑娘,你懂这是什么意思吗?哪学来的这种话?   神光嘿嘿笑,小脸在萧九峰胳膊上揉了揉,之后才笑着说:“就是注定的姻缘!”   萧九峰挑眉,凝着这个靠在自己胳膊上的小姑娘,过了好久,才沉声说:“你就一小狗!”   还是一只专门勾搭男人的小狗。   *************   这一夜,神光睡得格外踏实和满足。   也许是美味的鱼汤让她的身体放松,也许是想到身边的男人就是曾经的那个带给她美好记忆的大哥哥这件事让她喜欢,也许是身边偎依着的男人让她安心,总之,她格外的踏实舒服,是师太离开云镜庵后第一次那么幸福。   这一夜是甜美的,第二天早早起来,神光去做饭,萧九峰则去挑水,两个人并没怎么说话,不过倒是默契得很。   当神光起身,给萧九峰让开位置,萧九峰直接将一桶刚刚挑来的水直接倒进了大水缸来的时候,神光看着他那有力的臂膀和挺拔的身姿,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就算天天过也不腻,她愿意过一辈子。   做好了饭,吃过了,一出门,就听到街头有人热闹地说着事,他们看到萧九峰和神光来了,顿时面面相觑,闭嘴了。   萧九峰接笑了:“什么事,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他这一问,旁边几个面面相觑,总算有一个说:“也没啥,就是那个王翠红,王翠红昨晚上出事了,送过去公社里了,听说折腾了大半夜,今早才送过来。”   出事?   神光忙看向旁边的萧九峰,萧九峰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萧九峰淡声问:“她怎么了?”   那人偷偷地看了一眼神光,才说;“听说是中了农药了。”   中农药,这是农村人的说法。   现在给庄稼要打农药,用喷雾机来打农药,大热天,背着几十斤的喷雾机,还要用压杆来喷出来农药水,这个过程一个不小心,人就可能中了农药的毒,这就是大家说的中农药。   中农药,轻的还好,严重的能要人命。   神光虽然生活在尼姑庵里,但是她也听说过这个中农药的事,知道这事严重。   她又看了眼萧九峰,只见萧九峰沉默了一会后,却没再说什么,直接说:“走吧,上工去。”   神光见了,也就不敢说什么了。   上工的时候,依然是浇水,锄草,周围几个妇女在那里念叨,说干完这些,地里的麦穗就要熟了,到时候就是割麦子的时候。   提起割麦子,大家自然是高兴的,对于农民来说,收粮食的那一刻永远是最期待的。   也有妇女偷偷地从旁边的麦子地里揪出来几个麦穗,麦穗已经沉甸甸的了,拿在手里用手搓一搓,就搓出来饱满发绿的麦粒,那麦粒嫩绿,放在手里一嚼,青涩透着麦香。   “可真好吃,今年是大丰收!”   “神光,来,你也尝一口。”   神光是不太敢的,毕竟这是公家的麦穗,不过别人递到她手里了,她也就没拒绝,接过来尝了一口,确实是好吃。   正吃着,宁桂花扛着锄头过来了,她一看到神光就笑了:“我发现神光真是好福气,谁和咱神光过不去,就注定要倒霉了。”   她这一说,大家都纳闷:“咋?神光还有这神通?”   神光也是懵,她做什么了吗?   宁桂花收了笑,却是神秘兮兮地说:“你们猜,为啥王翠红之前都好好的,昨天突然中了农药吗?”   大家顿时感兴趣了;“为啥?”   宁桂花啧啧啧了几声,一脸感慨:“昨天她非要扯下来神光的头巾,想让神光难堪,对吧?”   大家点头:“是啊是啊!那她怎么中农药的?”   神光也纳闷了,和这个有啥关系?   宁桂花哈哈一声:“甭提了!她为了让神光取下来头巾,特特地拿她的头巾下来擦脸,擦了又擦的,人家公社里的医生说了,说她喷雾机来喷洒出来农药,可能有些落在了头巾上,现在用头巾擦汗,头巾里的农药就进了脸里头。”   大家听了,都觉得这事太邪乎了:“真的?”   宁桂花:“还能有假!她这个中农药中得不深,人家医生问了半天,才分析出来的,肯定假不了!”   这下子大家伙都感慨了。   “这不是活该吗?她想让人家神光难看,活该她中药!”   “就是就是!”   “哎呀,你不知道昨天的事,人家神光摘下头巾后一看,长得真标志真好看,特洋气的一小媳妇!王翠红那脸啊,顿时变了,比不过呗!”   这么说着,大家都哈哈笑起来。   神光想着这事,却总觉得不太对劲。   其实对于王翠红中农药,她也没说开心,毕竟人家就是摘个头巾而已,也没说要怎么着她,她不至于就盼着人家中农药。   不过……她回忆着,当时九峰哥哥问起来王翠红的时候,并没什么表情,可就是觉得不对劲。   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依然发100红包!这就去发上一章的 第29章   九峰哥哥和王翠红   王翠红中了农药的事传得沸沸扬扬。   因为她的“不守妇道”, 生产大队里不少人早就看不顺眼了,现在她竟然中了农药, 自然有人说三道四, 暗地里笑话。   反正她又不严重, 要不了人命, 笑话笑话也没啥。   神光却没太有心思笑话对方,她还是觉得, 九峰哥哥当时问起来的时候,虽然看上去不太关心,但其实还是搁在心里的, 至于为什么这么认为……直觉呗。   神光知道别人都觉得自己傻, 有些事,别人这么想的,她就是那么想的, 她经常和别人想的不太一样。   不过神光还是习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因为她觉得到了最后她会发现,好像自己那么想是对的, 师太之前也说, 神光那么想是没错的, 所以这么多年来, 神光还是觉得自己挺聪明的。   现在, 她就是觉得,萧九峰是假装的,萧九峰可能和王翠红有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关系, 这让萧九峰还是有些在意王翠红的。   这种感觉让她不太舒服。   心里不太舒服,不过该干活她还是继续干活。   这个时候萧宝堂带着几个干部路过,和这一片的妇女说起来这麦子的事,说是要开始扎草人了,还要在打谷场搭一个草棚子,他说:“得派人看着咱们的庄稼,怎么着也不能出事!”   到了下工的时候,萧宝堂让大家伙过去打麦场那里开会,要做麦收之前的动员工作,妇女老人都要一起上阵抢收麦子,就连小孩子都要放麦假,投入一切可以利用的战斗力加入到抢收的工作中。   萧宝堂挺能说的,各种新鲜词张口就来,什么农业学大寨,什么为了祖国建设抢收小麦,什么一不怕苦二不怕累,什么伟大的领袖带领我们走向胜利,听得人一愣一愣的,神光从那大喇叭里嚷嚷着的话里,最终抠出来一句话:好好割麦子,不然挨饿。   听了一会这个,神光就觉得没意思了。   她觉得萧宝堂嚷嚷的水平其实不如师太,萧宝堂是念经,师太也是念经,但是师太念的经让人心平气和,萧宝堂念的经让人不耐烦。   果然,这个时候已经有妇女做着针线活催了;“你直接说就行了,说那些干嘛,说那些能帮咱们收麦子吗?”   就有人哄堂大笑,萧宝堂没好气地拍了拍桌子;“行行行,咱说正经的!”   就在这一片闹哄哄中,神光在人群中寻找萧九峰的身影,谁知道看了一圈,恰好看到萧九峰正从旁边的树林往东边走。   她心里一顿。   别人都在这里听萧宝堂开动员会,他怎么往那边跑呢?   神光默默地想了好一会,还是从人群中出来,想过去找萧九峰。   谁知道过去的时候,却不见萧九峰人影了。   周围是一座小山丘,还有一片树林子,她正纳闷着,就听到树林后面,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你干嘛要给我药?我中了农药死了,你不是更高兴?”   神光一惊,这是王翠红啊,中了农药的王翠红。   接着,她就听到了萧九峰的声音,萧九峰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就怕不死,弄个半死,看你日子怎么过。”   王翠红听到这个,好像一下子恼了:“那你不要管我啊,你管我干嘛?你不是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吗?你就当不认识我不就行了!”   萧九峰的声音却陡然变冷了:“翠红,我自问从来只有照顾你的时候,没有对不起你的时候,你犯不着这样说话。你在这里这么多年,难道到现在还没认清楚现在的形势,还把自己当做——”   话说这里,他突然停住了:“谁?”   神光顿时吓到了。   她不是故意要偷听他们说话的,她只是过来找九峰哥哥的,可谁知道王翠红竟然在这里,王翠红竟然和九峰哥哥说这种话。   她隐隐感觉,他们之间有一个秘密,一个她不知道,九峰哥哥也不愿意告诉她的秘密。   那是她不知道的。   这种突然之间窥探到别人隐秘的感觉让她心生颤意。   石头后面,响起来脚踩在青草上的声音,萧九峰缓慢地从石头后面走出来。   走出来的他就看到了神光,被吓得脸色泛白的神光。   神光:“我,我,我……”   她望着萧九峰,看到了萧九峰锐利如刀的眼睛,看到了那眼睛里甚至有着一闪而过的煞气。   她吓得腿都哆嗦了:“九,九峰哥哥……”   这个时候,旁边的王翠红也跑过来了。   王翠红看到神光,突然就笑了,嘲讽地笑,望着萧九峰:“你猜你的小媳妇听到了什么,听到了多少?你说你该怎么办?”   神光这下子连话都不敢说了,眼巴巴地看着萧九峰。   萧九峰凝着神光,过了好一会,才走到神光身边,握住了神光的手。   “怎么过来这里?”   “我看到你过来这边,我想过来找你……”   “没事。”   说着,萧九峰抬起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脸颊。   这个动作由满身散发着冷沉沉寒意的萧九峰做来,其实是有些别扭的,不过这个带着亲昵的动作到底是安慰了神光,让神光稍微放松了下来。   王翠红看到这个动作,那眼里一下子迸射出嫉妒的光,她斜望着萧九峰,嘲讽地说:“你还真对这么一个小土妞动心了?真想不出来啊,萧大——”   这话刚说到一半,萧九峰眸光如飞刀,射向王翠红。   王翠红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深吸口气,嘲讽地呵呵了几声:“这么一个小尼姑,你倒是挺上心,男人就是男人,看到一个长得好的,这就不要命了!”   ************   回去家里的路上,萧九峰没说话,神光也不太敢说话。   神光拼命地回忆着自己和萧九峰相处的一切。   最开始她是害怕他的,觉得他像是一个响马头子,很凶,很吓人。   后来慢慢地相处,熟悉了,她觉得他是好人,亲近的好人,对她各种好,特别是当她想到他就是当年给她好吃的那个大哥哥时,心里就更喜欢了,那就是看到亲人一样。   昨晚上,她就那么偎依着他的肩膀睡,心里很安稳,就像回到她很小的时候,被师太搂着睡时一样。   结果今天,所有的欢喜和甜蜜就变成了洗衣服的肥皂泡泡。   眼前的萧九峰是陌生的,他有着她完全不懂的一面,甚至和王翠红有一种特殊的关系,那是她不懂的,他也没打算告诉她。   神光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就想小时候傻乎乎拿起一个瓜吃,但那瓜还没长好,是苦的,苦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正想着,萧九峰突然停下了脚步。   神光顿时一惊,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萧九峰:“这是傻了?”   神光嗫喏:“没傻……”   萧九峰凝着她看。   神光咬着唇,不吭声。   萧九峰:“想吃肉吗?”   听到肉这个字,神光脑子顿时灵光起来,赶紧看了看四周围有没有人听到,却发现,原来已经进家了啊。   她恍然,略松了口气,之后再看了看,根本没肉,便有些失望:“哪有肉吃……”   萧九峰:“好好听话,就给你肉吃。”   听话……   神光想起来刚才的事,小声说:“其实,你和翠红有啥关系,我也不知道,我根本没听到什么。反正这些事,我也不会告诉别人的。”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难过极了,难过得要命。   原来都是假的。   那天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和王翠红没关系,说得那么糙,好像根本不在意王翠红,结果现在,他竟然去给她送药。   送的什么药,她不知道,但是她可以感觉到,肯定是对王翠红有好处的药,就是来解那个中农药的,反正萧九峰还是关心王翠红的。   而且是暗地里的关系,不想让人知道的那种关心。   萧九峰低首,凝着这小尼姑,可怜兮兮的小尼姑,那眼睛里都快溢出泪来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骗你?”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也不知道。”神光咬着唇,低声说。   “那你哭什么?”萧九峰声音紧绷。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就是不舒坦,不舒坦极了。   萧九峰沉默地看着她,看着这泪盈盈的小姑娘,过了好久,他终于再次开口。   “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我,只要你问,我就可以告诉你。”   神光抬起头,望向萧九峰。   萧九峰有一双深沉到让人看不懂的眼睛,像深山里那潭寒水那么深。   她想了想,终于问道:“我问什么都可以吗?”   萧九峰:“是。”   神光扁着小嘴儿,想了又想:“王翠红是不是喜欢你?”   萧九峰:“是。”   神光;“那你呢?”   萧九峰挑眉,反问道:“你觉得,我如果喜欢她,会让她嫁给别人吗?”   神光怔了下,想想,不会的。   他那样的人,好像无所不能的样子,就算再穷再潦倒,就算用抢的,他也不会让喜欢的女人嫁给别的男人吧。   萧九峰:“还有问题吗?你可以继续问。”   神光又想了想:“你和她一起睡觉过吗?”   萧九峰眸中泛起一丝无奈:“当然没有,如果非说我碰过她,那可能得说小时候了,当时她掉河里,我握着她的手拽上来她的,确实碰过她的手。”   神光顿时舒了一口气,反正没喜欢过,也没一起睡过。   不过——   神光想起当时王翠红说的,忍不住又问:“那你干嘛对她这么好?干嘛送给她药?什么药啊?”   作者有话要说:  神光:我心里难过,我失恋了。为了发泄我郁闷的情绪,我决定当众撒钱。   本章洒120个红包!嘤嘤嘤,发钱让我快乐! 第30章   九峰哥哥的秘密2   神光问出这话的时候, 她可以感觉到,萧九峰的神情凝了下, 之后深沉的眸子透着难辨的意味。   神光知道自己问到了关键。   空气出现凝滞, 这显然并不是一个可以随口说出的答案。   她咬了咬唇, 还是说:“九峰哥哥, 如果你觉得不方便说,那就不要说了。”   其实神光知道, 很早就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比如师太,她就有自己的秘密。   师姐有秘密。   就连神光自己, 其实她也有自己的小秘密。   就算神光猜到了, 她也当做不知道,别人的秘密,不想让人知道, 那就不要追根究底好了。   萧九峰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有些事, 我现在说了,你未必懂。我只能试着给你解释, 说一些你能听明白的话。”   神光:“嗯……”   萧九峰:“你是念过佛经的人, 应该知道人都有前世今生, 人会转世, 你也应该信这个。”   神光蹙眉, 小声说:“可是……师太说,那都是骗人的。”   萧九峰神情一顿。   神光:“师太说了,那也就哄哄别人吧, 她只信这辈子,下辈子的事谁知道,再说就算真有下辈子,下辈子的她忘记了这辈子的事,那个人就不是她了。她说她只存在于这辈子,只想努力地活好这辈子。”   萧九峰呼吸凝滞。   这位师太说得如此有道理,不过——   他还是试着向神光解释:“但是有些人,也许下辈子不会忘记上辈子。”   神光想了想,歪头看着萧九峰:“九峰哥哥,难道你还记得上辈子的事?”   萧九峰点头:“是,我是有上辈子的人,我记得我上辈子的一切。”   说完这个后,他凝视着这小尼姑。   他是怕吓到她。   毕竟他所知道的许多事,对她来说是骇人听闻的。   然而神光却并没有惊讶,她甚至连害怕或者疑惑的情绪都没有。   她微微歪着头,直接问道:“那王翠红呢,她知道你的秘密,是吗?”   萧九峰略:“是,她知道我的秘密,因为她和我一样。我们被一场很大的麻烦波及到,一起结束了上辈子,又一起开始了这辈子。不过——”   说到这里,萧九峰停顿了下来。   作为一个拥有上辈子记忆的人,尽管王翠红和他来自于同一个时空,他对她也是有所保留的,自己的有些秘密,就连王翠红也不知道。   神光:“不过什么啊?”   萧九峰看着这小尼姑,她还小,不到十八岁,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   萧九峰话锋一转:“没什么,有些事,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会慢慢告诉你。”   神光依然扁着嘴看他,带着小小的委屈说:“是不是因为你和她上辈子都是一个地方的,所以你对她好啊?”   萧九峰:“是。”   默了片刻,他才继续道:“她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因为同一个事故而有了这辈子,所以对她一直还算照顾。”   只不过因为过去的一些事,王翠红的做法让他很是不喜,才疏远了她。   但是那个时候王翠红对他竟然有了男女之间的感情,且下意识把他当做唯一的倚靠,在他后来因故要离开的时候,痴心妄想要跟着他一起走。   神光听了,总算松了口气,松了口气之余又有些叹息:“那我和九峰哥哥才认识没多少天,她却和九峰哥哥认识两辈子了。”   这话听着,酸酸的。   萧九峰看着她这个样子,挑眉,有些想笑。   她确实是剔透单纯的性子,哪怕这么惊世骇俗的事情说给她听,她也是不经意地就这么接受了,接受了后,最惦记在心里的还是她那点酸涩的女孩儿心事。   他无奈地道:“笨死了,我和她没有认识两辈子那么多,但是我和你至少可以认识整整一辈子。”   神光听了,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啊?”   萧九峰说出这话的时候,自己心里也是一顿。   他其实意思是说,他和王翠红,在上辈子在一起出事前,根本并不认识,这辈子也实在是因为上辈子的那点缘由才不忍心看她出事,才会偶尔出手相助。   但是两个人真不能说有什么两辈子。   可他和神光不一样,他们以后会有整整的一辈子。   但是就在神光问什么意思的时候,萧九峰猛然发现了自己的心思。   发现了自己心思的他,望向神光懵懂的样子,也就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其实最初,作为一个拥有比这个时代更多知识文化以及道德感的人,他是不可能对这个小姑娘有什么感觉的,她还小,且懵懂单纯。   他只是想着把她养大一些,给她挑个合适的男人。   但是现在这一天一天相处下来,再说把她配给别的男人,那就是在自欺欺人了。   就这么沉默半响,他终究是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巾:“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神光歪头:“可我现在就想知道。”   萧九峰的手原本是要离开她脑袋的,现在听到这个,就顺势在她脑袋上弹了两下:“知道那么多干嘛?”   神光被打了脑袋,有些委屈,瞅着他:“不告诉我就拉倒,干嘛打我!”   萧九峰看着这小东西委屈的小样子,更加无奈,却是想起来一件事:“昨天王翠红欺负你了?”   神光昨天的事,顿时语气愤愤的:“对!她非要摘下来我的头巾,就是故意要我难看。”   萧九峰眸中泛起笑:“好,那我下次帮你出气。”   神光瞥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透着怀疑:“你今天还帮她呢。”   萧九峰收敛了笑:“那不一样,我今天帮她一把,是不想看她因为莫名的原因死在这个时候,但是她如果欺负你,我肯定帮你出气。”   神光听了,顿时满心高兴,不过还是虎虎地问:“真的?”   萧九峰:“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她麻烦?”   神光摇头摆手:“哎呀,别!”   萧九峰挑眉看她。   神光:“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她想欺负我,自己不是也得报应了!九峰哥哥,我给你说,我从小到大遇到的都是好人,所以坏人都遭报应了!”   萧九峰:“她不是摘下来你的头巾了吗?既然有人欺负你,最好的办法就是当众欺负过去,这样以后别人再也不会不把你放在眼里了,知道吗?”   神光叹气:“算了算了,犯不着啊,再说了——”   萧九峰:“什么?”   神光抿着唇,仰脸看着萧九峰,眨眨眼睛,开始卖官司:“九峰哥哥,你觉得我好看吗?”   萧九峰眉眼不动:“好看。”   神光捂着自己头巾:“你不觉得我戴着头巾很碍眼,不觉得我没头发很难看吗?”   萧九峰眸中带着好笑:“不觉得。”   神光无奈了,低哼一声,嘟哝道:“怎么会不觉得呢,你应该说觉得难看啊……”   萧九峰从善如流:“好,我觉得没头发的样子确实不好看。”   神光这才高兴了。   虽然知道他是哄她才故意这么说,但她就是高兴了。   他这么说,才对嘛,不然她接下来怎么让他大吃一惊!   她抬起头,很有些得意地说:“既然没有头发的样子那么难看,戴着头巾那么碍眼,我决定把我的头巾摘下来,把我的头发变出来!”   萧九峰非常配合:“是吗?头发怎么变出来啊?你不是没有头发吗?”   神光彻底眉开眼笑了,她望着萧九峰,得意地道:“你看。”   说着,她扯下了她的头巾。   乌黑略带卷曲的短发,白净如明雪的肌肤,精致如描画的眉眼,她含笑站在那里,仰脸看着她,像一支开在风里的栀子花,聚集了天地之间的灵气。   萧九峰看着这样子的她,略怔了一下,眸光转深。   神光歪头笑着说:“你觉得我这个样子好看吗?”   大家都说好看,他一定也会觉得好看吧。   不过神光昨晚上没信心,还是酝酿了一番,才终于鼓起勇气让他看。   萧九峰眸光锁着这小姑娘,过了半响,才哑声道:“好看。”   确实是好看。   即便上辈子那个见多识广的自己,也未必见过像她这么灵气又漂亮的小姑娘。   这么想着间,他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那头发触感非常好,像缎子一样。   他知道即使在中国,也有些人的头发是天生自然卷的,没想到神光竟然是这种。   并不算太密的微卷,非常自然,柔亮的卷发服帖地覆在她白净的额头上,看着真像是精心雕刻出来的洋娃娃。   他揉着的时候,声音低沉:“我都不知道,神光原来是一只卷毛狗。”   这话一出,神光差点蹦起来:“什么啊,你才是狗!”   萧九峰却抬手,握住了她的手:“嘘,小声点。”   带着厚茧的粗糙大手握住了她的,神光顿时想起了那天他蹲在自己面前为自己放下裤腿的情境。   她脸上泛着潮红,望着他。   萧九峰却说:“走,我带你出去。”   神光:“去哪儿?”   萧九峰:“带你去吃好吃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女王: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要代替小尼姑问。   萧九峰:说。   女王:请问,你上辈子是不是很有钱。   萧九峰;是。   女王:那你有没有睡过女人,是处吗?   一道凌厉的视线射过来:问我这个,是不是找死?   过了好一会,萧九峰突然冷笑:为了证明我是处,我决定今晚12点之前大撒钱,所有发评论的都发红包!所有领红包的,你们都要给我作证!老子是童子鸡!! 第31章   深山里的兔子肉   带她去吃好吃的。   只听这一句, 神光小小的不满全都烟消云散了,还有什么比去吃好吃的更幸福呢?   萧九峰去了东屋, 拎起来一个军绿色帆布挎包, 之后他让神光先过去山里:“遇到人, 就说是家里没柴火了, 过去捡点柴火。我从后面走,不会让人看到, 你进了山里,看到一颗歪脖子老柳树,就在老柳树底下等着我。”   神光自然是猛点头, 她知道, 当然知道,吃好吃的要瞒着别人,不能让人看到!   萧九峰又叮嘱了几句, 才让神光出去。   神光很自然地拿着镰刀, 背起了竹筐,确实是一副要去山里捡柴的样子。   这个时候各家各户都在家里做饭呢, 炊烟四起, 也没多少人在街道上, 神光背着竹筐, 一路往前走, 竟然没遇上什么人,当下也是松了口气。   谁知道走出村子的时候,恰好看到了她师姐慧安, 正端着木盆出来,看起来是要洗衣服。   “吃了吗?”慧安看到神光,撩了撩头发,随口问。   “还没呢,这不是要去拾点柴火,家里没柴火用了。”神光赶紧把萧九峰教给她的话说了一遍。   “没柴火用了?”慧安听着,同情地直蹙眉:“怎么就混到这地步?他不管你吗?怎么让你出去拾柴火?”   “他今天也够辛苦的,我想着让他歇歇。”神光很乖巧地道,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眨啊眨,一本正经地说瞎话。   “那你可真不容易!”慧安连连摇头:“竟然到现在还没吃上饭,这个时候了,饿着肚子去山里拾柴,这过得叫什么日子啊!”   说着,慧安笑了,开始说起来:“我们家今天贴了玉米面饼,可真好吃!家里虽然没多少油星子,不过还是加了一点麻油拌了凉菜,我吃着挺好吃的。”   神光忙道:“那是好吃。”   慧安:“我这是吃得饱饱的,这才出来洗洗衣服,本来他说不让我洗,他来洗,不过我想着,也不能整天不干活,毕竟他那么疼我,我还是应该多干点。”   神光听了,倒是真心羡慕:“那是真好。”   慧安:“你说你,饿成这样,连口饭都没得吃,如果不是我家的玉米面饼子已经吃完了,我就给你拿一块,让你尝尝了。”   神光忙道:“不用,不用,师姐,我不饿!”   她还要留着肚子吃她的好吃的,萧九峰说了,带她去吃好吃的。   慧安笑:“那随你,你去山里吧,赶紧捡柴火去。”   神光生怕萧九峰过去找不到自己着急,也不敢耽搁,赶紧告别了慧安,几乎是小跑步往山里赶。   慧安站在那里,看着神光那屁颠屁颠去拾柴的样子,不由摇了摇头。   虽然萧九峰那个男人越看越带劲,确实是很不错的男人,可光长得好有什么样?光有个名声有什么用,这找男人还是得落到实处,什么是实处,那就是吃。   自己有玉米面窝窝头吃得饱饱的,神光呢,还不是黑灯瞎火去捡柴火,这就是差别!   慧安这么想着,对于萧九峰那一身健壮的身子竟然没那么馋了。   就是个中看不中用!   **************   神光背着小竹筐,加快了脚步往山里走,心里却在想着,她师姐真是一贯的性子,到现在还是这样。   以前就是,有什么东西,都是自己先偷偷吃,吃完了后,才舔着手指头说,哎呀神光你没吃啊,你早说,你早说我就给你留点了。   神光当然知道,她师姐是说瞎话呢。   她说了这么多年瞎话,神光早就习惯了。   神光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小口气,想着师姐是好师姐,就是心眼太多。   正叹着气,突然间,一个人从旁边过来,捉住了她的手,硬是把她往旁边一拽。   她吓了一跳,差点惊叫出声,结果还没出声呢,就被捂住了嘴巴,耳边传来低热深沉的声音:“别害怕,是我。”   是萧九峰。   神光松了口气,不过还是软声嘟哝道:“九峰哥哥,你吓到我了!”   萧九峰低笑:“以为是谁?”   神光仰脸看他,从这个角度,看到他线条硬朗的下颌,此时因为笑,弧度都变得温柔起来。   她一直觉得他笑起来就不安好心的样子,好像在嘲笑你似的。   她咬唇,故意说:“我以为是大坏蛋呢!”   萧九峰:“是吗?我是大坏蛋?那不给你吃好吃的了。”   神光一听,赶紧拉住他的袖子:“不不不,你不是大坏蛋。”   萧九峰:“那我是什么?”   神光:“好哥哥!”   她只是顺口这么喊而已,就是为了一口吃的,不过小姑娘咬字软嘟嘟的,声音嘤嘤的,喊着好哥哥的那声音像是在撒娇,萧九峰脸上的笑便收敛了。   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和她开玩笑,逗了她,苦的是自己。   他牵起她的手:“走,跟我来。”   神光就这么被牵着,踩着那满地的草,撩开横着的枝丫,最后来到了一处空地。   此时明月高悬,月光之下,是一片白净的石地,石地上已经用老树棍架起来一个支架,这是要等着烤东西了。   神光一见到这个,顿时兴奋了。   这就和当年她跟着师太下山,看到他和几个大哥哥在那里烤东西吃的情景一样啊!   萧九峰吩咐:“你再去拾点干草过来。别走远,就在这边。”   神光赶紧答应着,起身过去旁边拾那些干草干叶子的。   萧九峰则打开了那个军绿色帆布包,从里面掏出来洋火,“嚓”的一声,划开了火,先用软草引,之后烧着了,便去点着木柴。   神光费劲地拾了不少干草,才抱着回来,等回来一看,几乎不敢相信。   萧九峰架起了木头架子,架子上竟然用一根铁棍子插着一只兔子,早已经收拾好了,正在那里烤呢,兔肉在火苗的舔舐中逐渐被烤出了油脂,皮变得焦黄起来。   神光不敢相信:“这,这哪来的?”   萧九峰:“变戏法变出来的。”   神光跺脚:“你就知道逗我!”   她当然不信他能变戏法,当下想起来他之前说吃好的,顿时明白了,这就是他说的好吃的!   萧九峰看她那样子,挑眉笑了:“我今天忙完发动机的事,就抽空到了山里头找的。藏在干草里,晚上过来咱们正好偷摸摸吃了。”   说着,他又从帆布包里往外掏,掏出来一小包黄豆,还有一小包花生米。   “再把这个烤烤。有荤有素。”   神光高兴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她赶紧接过来,就要把黄豆和花生米往火里扔。   萧九峰看着,赶紧拦住了她:“这哪能那么扔,笨死了。”   说着,他用木棍扒拉了一些灰,那都是滚烫的热灰,有的还泛着红火星子。   “直接扔进去,咱们的豆子和花生米都得烧糊了,用这个热灰慢慢地焖,焖不糊,还好吃。”   神光这才恍然,一时想着,九峰哥哥真是厉害,什么都懂!   她学着萧九峰的样子,把那些埋进去,之后也没什么事了,就蹲在那里,眼巴巴地地瞅着那烤着的兔子肉。   兔子肉外面已经看出金黄色了,往下滴答答地流油,偶尔间一滴清亮泛黄的油缓慢地落在燃烧的篝火里,就会发出滋啦的响声,篝火里也随之燃起小火花来。   神光看得口水往下流,蹲在那里,托着下巴,眼巴巴地看着:“什么时候熟啊?”   萧九峰抬眼看过去,从这个角度,他甚至可以看到那青涩的脸庞上有层细细的绒毛,在跳跃的火光中,她脸上好像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细腻柔软。   他是活过两辈子的人,上辈子享受过权利,玩弄过人心,也践踏过人命。   而她却单纯得像一张白纸,青涩得像是山里刚抽出芽芽的小树苗。   痴迷地望着那烤兔肉的神光终于感觉到了萧九峰的目光,她抬头,纳闷地说:“九峰哥哥,怎么了?”   萧九峰没说话,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神光都懒得起来,就那么蹲着挪了挪腿,很费劲地挪了好几下,才挪到了他身边。   萧九峰被她这样子逗笑了:“懒死了。”   神光将脑袋凑过来:“肚子咕噜噜叫了,不吃饱,都没力气了。”   萧九峰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那脑袋,毛茸茸的脑袋,真跟一只小狗一样。   神光顺势干脆趴在了他膝盖上,侧着脸,看那火光。   山里的夜晚很安静,万径无人踪,只有深山里传来的动物叫声。   因为是在山里,那声音就比往常来得清晰,动物嗥叫声从空旷的山中传来,虽遥远却毫无阻拦地传入耳中,乍听是有些瘆人的。   萧九峰的大手将神光搭在耳朵上的碎发撩在脑后,之后顺势捂住了她的耳朵。   神光明白他的意思,却伸手握住他的,挪开了,不但挪开,还低声哼哼了声:“不要嘛。”   小姑娘软软糯糯的抱怨声是如此可人,在这夜晚里听来如同蜜糖。   萧九峰的声音变得低而哑:“你不怕?”   她是连老鼠都怕的小姑娘。   神光却抿唇笑了,有些得意地说:“我在山里,当然听习惯了!听着这声音,我还觉得亲切呢!”   萧九峰便要抽回手。   谁知道神光却握着他的手,让那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嗯?”   “我喜欢。”神光望着那跳跃的火苗,闭上眼睛,喃喃地说:“你的手很大,很硬,但是很有力气。”   她喜欢那双大手上的厚茧子磨过她脸颊的触感。   也喜欢上面那种干燥和阳光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介绍我之前完结的一本文《将军家的小娇娘》   让我想想我应该怎么吹,首先有老读者表示,萧正峰是她最喜欢的男主噢~~   其次这是一本当年在首页金榜四个月的文文噢~   其其次这是一本特别好看的文文噢~~   哈哈哈快来看看看吧   点进专栏可看   文案:   阿烟知道,虽然萧正峰现在不过是个三等武将,可是将来却是要封侯的,位极人臣,权倾朝野,那是谁也想不到的风光。   她是没想到这一世,这人竟然来自己府中求亲。   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阿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可是也记得,上一世,萧正峰娶的是户部侍郎家的庶女,听说那姑娘, 日子过得可不太好!   不是吧……她还真有点怕呢… 第32章   奶糖它是那么甜   夏日夜晚的风从最空旷的山里吹来, 带着一丝让人舒适的沁凉。   那丝沁凉掀起了神光柔软的短发,也吹得那篝火随之而舞。   神光听着篝火发出的细碎噼里啪啦声, 软软地问:“什么时候能吃啊?”   萧九峰低沉的声音自上方传来:“饿急了?”   挨饿的神光声音都低了下来, 有气无力地发出“嗯嗯”的声音。   萧九峰俯首下来:“那你乖乖的, 闭着眼睛。”   神光听了, 忙闭上了眼睛,而且是很用力地闭上了眼睛。   萧九峰更加靠近了, 滚烫的呼吸就轻轻喷在神光的脸上。   虽然身边就是篝火,但是萧九峰的气息温度依然让神光下意识一个轻战。   萧九峰的指头在这个时候落在了神光的唇上。   姑娘家的唇娇嫩薄软,但是男人的手却是布着茧子, 粗粝厚实。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神光下意识想闭紧了唇, 可萧九峰却卡在了她的唇间。   他低声命令:“不许闭上。”   神光只好微微张开嘴巴。   黑暗中,萧九峰的声音像吹过山中沙石的风,他低声道:“乖。”   话音落的时候, 一粒什么东西落在了神光口中。   神光怔了下, 还没来得及反应,甜美的奶香味就在口中弥漫。   “糖?”神光惊喜地睁开眼睛, 含着糖的她声音有些含糊。   萧九峰没说话, 大手已经撤离。   神光猛地坐起来, 满脸带笑地望着萧九峰, 满足地品咂着口中那块糖的滋味。   是奶糖, 甜甜软软的,慢慢地在口中化开来,那浓浓的牛奶甜味儿就溢满了口中。   萧九峰这个时候已经不再看她了, 他握着那根木棍,在专心地烤兔子肉。   神光凑过来,揽着他的胳膊,小声哼哼,声音含糊:“九峰哥哥你真好!”   萧九峰没搭理她。   神光含着口中的糖,笑眯眯:“九峰哥哥,哪来的啊?”   萧九峰还是没搭理她。   神光更加凑近了,偎依在他肩膀上:“真好吃!”   萧九峰垂眸扫了一眼这赖在自己身上的小姑娘:“吃完了吗?”   神光有些遗憾地舔着嘴唇:“吃完了。”   火光中,那嘴唇被她舔得泛着蜜糖一样的粉泽。   萧九峰眸色转深,不过还是缓慢地移开了目光,淡淡地道;“好了,那吃肉了。”   吃肉?   神光眉开眼笑:“好!吃肉!”   *********   这是神光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烤兔肉。   萧九峰竟然掏出来一些佐料,有黑的有白的有棕色的,都是碎末末,他就往那烤好的兔肉上洒。   神光不懂这是什么,就乖乖地从旁等着。   等到萧九峰洒好后,递给神光一块兔腿肉。   就着火光,神光看着那块洒满了各种佐料的烤肉,外面是焦黄焦黄的,泛着油光,一看就特别酥。   她尝试着咬了一口。   一口下去,简直是不敢相信:“好吃!真好吃!”   忍不住再咬了一口。   这烤兔肉太好吃了。   外面焦黄酥脆,里面的肉绵软鲜嫩,也不知道用的什么调料,这调料说不上是辣还是咸,却让烤兔肉变得香美无比。   神光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烤兔肉:“九峰哥哥,你在上面洒的是什么啊?”   萧九峰自己拿起另一块兔腿尝了口,味道他是极满意的。   他并不是爱口腹之欲的人,不过小姑娘是个贪嘴的,喜欢吃,他也就在上面费了一些心思。   此时抬眼看过去,只见小姑娘吃得小嘴油亮,小腮帮子鼓鼓的,不免想笑。   “馋成这样?”   “好吃嘛!”   “刚才的糖好吃还是肉好吃?”   “都好吃!”   萧九峰无奈地摇头笑;“这么馋。”   又馋又傻的小丫头。   谁知道神光正吃着,突然抬起头:“咦,九峰哥哥,你刚放的那些是什么?”   萧九峰:“调料。”   神光舔嘴唇:“这么好吃的调料,哪来的啊?”   萧九峰淡声道:“以后告诉你。”   神光:“喔。”   萧九峰抬眸,深沉的眸子盯着她波光潋滟的唇,心想,小姑娘确实是单纯,你不说,她也就不问了。   **************   吃了外酥里嫩的烤兔腿,又吃了烤花生,之后萧九峰还在山里找了几个野桃子,两个人啃着吃了,吃完后喝喝水,看看也到了下山的时候了。   萧九峰却并不着急离开,他看了看四周围,从他的挎包里找出一个薄麻布袋来,之后带着神光来到了附近的树林里。   “这是干嘛啊?”神光跟着过去。   “抓点蚧蝼回去,这个也有肉,能吃。”萧九峰这么说。   蚧蝼,就是树上叫得,书上叫知了的,蚧蝼爬,就是地里拱着的,书上叫知了蛹。   一般来说蚧蝼爬肉多,大家都喜欢逮,蚧蝼能吃的肉就少,不过大家不嫌弃,生产大队的小孩没事的时候就会拿一根竹竿,竹竿上黏一点浆糊,漫山遍野黏蚧蝼。   黏到了蚧蝼就烤烤,吃起来喷香。   神光没黏过蚧蝼,但她知道别人会抓这个,抓了这个吃。   蚧蝼会叫,她不太敢吃,怕人家知道。   “这个得拿竹竿黏吧,咱又没竹竿,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楚。”神光不懂了:“肯定抓不到啊。”   “你往地上去摸。”萧九峰先摇动大树,之后才这么说。   “摸?”神光看他摇树,还有些不明所以,半信半疑,后来听到哗啦啦有什么东西往下落的声音,才弯腰,在地上摸了摸,结果一摸,吓了一跳。   地上竟然趴着不少蚧蝼,那蚧蝼一个个收了翅膀在地上乖乖的。   “蚧蝼是夜盲症,见了光后就受惊,现在摇一下树,就哗啦啦往下落了。”   神光恍然,一时更是对萧九峰敬佩得五体投地,他可真是什么都懂!   两个人蹲在那里赶紧往袋子里拾蚧蝼,神光这里一边拾着一边忍不住问:“九峰哥哥,你说你记得上辈子的事。”   萧九峰:“是。”   神光纳闷了:“那你上辈子是干嘛的啊,怎么什么都知道呢?”   萧九峰略沉吟了下,才道:“我说我是干响马的,你信吗?”   神光微惊:“啊?你真是当响马的?”   萧九峰瞥了神光一眼,无奈地道:“你还真信吗?”   神光哼了声:“你说是,我当然就信了!”   萧九峰不搭理她了:“快点收拾,走吧,不然小心山里野狼来吃你。”   神光屁颠屁颠跟他屁股后头,小跑步:“九峰哥哥你好坏,你故意吓唬我。”   等到追上他了,她赶紧拉住他的胳膊,让他挽着自己走。   萧九峰看了她一眼,没拒绝,也就随便她了。   神光美滋滋地搂着萧九峰的胳膊,笑着问:“九峰哥哥,你刚才说你上辈子是响马头子,真的吗?”   萧九峰:“你觉得呢?”   神光歪头想了想:“你这么好,应该不是吧。我觉得好人不会当响马!”   萧九峰听了这个:“我怎么好了?”   神光开始猜了:“你虽然长得怎么看怎么像响马,而且一看就是响马头子的样子,而且看起来很凶,而且总是冲我冷脸——”   萧九峰抬手:“得,你别说了。”   这是夸吗?   有她这样夸人的吗?   ************   这一晚两个人回到村里的时候,就连狗都睡着了的样子。   萧九峰握着神光的手,从村后面绕路回去,不敢让人看到,也不敢出声,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家里的大门。   当把大门关上后,总算是放心了。   神光赶紧把吃剩下的兔子肉拿起厨房,藏进了瓷盆里。   这些兔子肉还有一些,明天可以继续吃。   萧九峰则稍微收拾了下,把那些蚧蝼都放在咸菜缸里腌起来,腌一两天,捞出来直接一烤,味道肯定很好。   忙完这些后,两个人躺下睡觉了。   神光靠得萧九峰特别近,还要揽着他的胳膊,甚至还要把她的脑袋钻到他的肩窝里。   萧九峰有些受不了了,粗声说:“离我远点。”   神光委屈地哼哼了声:“我觉得这样很舒服啊!”   萧九峰:“我觉得不舒服。”   神光的脑袋在他肩窝里偎了偎:“你觉得不舒服吗?可是以前师太就是这么搂着我,她说这样搂着我很舒服啊!她说我的脑袋小小的,身子也软乎乎的,她就喜欢这样搂着我。”   黑暗中,听到这话的萧九峰沉默了。   过了半响,他终于艰难地垂眸看了一眼靠在自己怀里的小东西。   突然开始疑惑,他是不是对她太好了。   以至于在她心里,自己都要和她家师太相提并论了?   神他妈的师太!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发100红包!   本章继续撒糖。   下一章预告:“三更半夜,当这个男人睡着后,小尼姑开始玩起来他的——”   哈哈哈哈,猜猜后面是啥! 第33章   小尼姑来月经了   这晚神光早早就睡着了, 她偎依在萧九峰的肩窝里,睡得很是香甜。   借着外面些微的光亮, 萧九峰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睡颜。   因为偎着他的缘故, 头发略有些凌乱, 松松懒懒地覆盖住额头, 衬得肌肤雪白。那短发现在已经长到了耳朵那里,乌黑柔亮, 有些俏皮地在她的耳朵边打了一个小卷。   她的耳朵很好看,白净透粉,小小的耳垂软软的, 看上去玲珑可爱。   她看起来睡得很香甜, 鼻翼那里微微起伏,一鼓一鼓的。   这让萧九峰想起来白天的时候,偶尔间他惹到了她, 她就会跺着脚, 气鼓鼓的。   想到这里,萧九峰忍不住笑了下。   其实在这个世上, 他并没有什么好在乎的。   阴差阳错来到了这个时代, 他知道这个时代的日子并不好过, 但他不在乎。   他拥有自己的能力, 可以自保, 可以躲避可能到来的危机,可以化险为夷。   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六年,他觉得什么都是可有可无的。   一次的心血来潮, 他觉得他也可以有一个媳妇,于是就这么去配了一个。   为什么去配媳妇,而不是精挑细选,找一个可心的,因为他找不到可心的。   他既不喜欢这个时代大部分姑娘的朴实,也不喜欢和自己来自一个世界的王翠红所特有的精明。   既然不喜欢,那他就随便挑一个。   他也想过一过别人过着的日子,就是这么简单。   可是没想到,他竟然捡了这么一个小东西。   萧九峰轻轻磨着牙,过了好久,突然自嘲地笑了声。   最后他抬起手来,将她那短发理顺,又揉了一把那脸蛋。   短发细软,脸蛋柔腻。   他闭上眼睛,深吸口气,让自己睡去。   *************   萧九峰再次醒来,是被很细微的低嘤声吵醒的。   他耳力极好,哪怕这种细微声音,他也会骤然醒来。   醒来后,他就发现小尼姑已经打了两个滚,从他肩窝里滚跑了。   滚跑了的小尼姑低低哼哼着,眉头轻轻蹙着,看起来很难受。   萧九峰抬手,拍了拍她的脸蛋:“醒醒。”   他觉得她是做噩梦了。   然而小尼姑却没睁开眼,而是更加蹙眉在那里哼哼着,小嘴嘟嘟着,好像委屈得不行了:“疼,好疼……好难受。”   萧九峰没办法,只好推了推她:“神光,那是梦,醒来。”   小尼姑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的她一脸委屈,好像被人欺负了,就连眼睫毛都是湿润的。   萧九峰声音沉了下来:“做了什么噩梦?”   神光抬起湿漉漉的睫毛:“没做梦。”   萧九峰:“那好好的哭什么?”   神光:“疼。”   萧九峰;“哪里疼?”   神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肚子疼。”   萧九峰顿时皱眉:“吃坏肚子了?”   按说不可能,食物都是新鲜的,他的佐料更不可能有问题。   神光慢吞吞地摇头。   萧九峰:“那是怎么了?我给你看看。”   说着,他就将手放在了她的腹部。   神光却下意识地一抬手,赶紧推开了他的大手,之后身子往旁边缩了缩。   萧九峰这下子莫名了:“到底怎么了?”   神光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下,还是小声说:“我来月事了。”   月事?   萧九峰先是懵了一下,之后就明白了。   月事的意思就是月经,姑娘家每个月必须来的。   他听说过这玩意儿,知道来这个有些女人会疼,但是他也很少接触女人,更不可能知道人家月经的事。   “那现在怎么办?”萧九峰皱着眉头问。   “我也不知道……”神光小声喃喃:“要不你给我找点旧布来?然后我睡一觉就好了。”   睡一觉?   萧九峰看着她那湿漉漉的睫毛,只觉得那睫毛简直是扫在自己心里。   他深吸口气,起身,先过去从箱子里找出来一些软和的旧布,还有一条自己的裤子,扔给了神光,之后手里拎着一块旧布,径自打开门出去了。   “九峰哥哥,你干嘛去啊?”软糯小声的声音传来。   萧九峰一手握着门把手,回头,他看到炕上的小尼姑正眼巴巴地看着他,那个样子好像唯恐被抛弃一样。   萧九峰:“先躺着,等下,我给你烧热水。”   当下,关门出去。   神光看着萧九峰出去,其实心里是有些害怕的。   每次来月事,她都会疼,有时候很疼,有时候不太疼。   这件事对她来说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有时候她是真恨不得永远不要来这种事得好。   甚至有一次,师姐说起有一种药,说出了后再也不用来月事了,她还想打听打听怎么吃来着。   她没想到突然这麻烦事又来了。   她咬着唇,小心翼翼地爬起来,将萧九峰给自己的那些旧布整理好,又用剪刀稍微修剪,最后换下了裤子,穿上了萧九峰的那条,并垫上了旧布。   做完了这些,她终于松了口气,至少舒服一些了。   之后她才低头看看这裤子,太肥了,太长了,简直是能装得下两条腿。   神光只好缠上了腰带,又绑上了裤腿,总算不会往下掉了。   绑好了后,她就拎着自己的裤子,出去院子里洗。   院子里门口处有一只露天的大缸,那是平时洗衣服用的水。   神光用马勺取出来一些水,开始搓洗自己的衣服。   虽然是夏天,不过到底是晚上,水带着凉意,神光轻轻吸了口气,这样子洗衣服并不太舒服。   谁知道正洗着,萧九峰就出来了。   他沉着脸:“谁让你跑出来的,我不是让你好好地躺炕上吗?”   神光:“我,我洗裤子啊……”   萧九峰:“谁让你洗裤子的?”   神光:“裤子脏了。”   萧九峰:“裤子脏了,你也不应该洗!”   神光愣了,愣了之后,咬唇,有些悲愤地说:“裤子脏了,你还要我继续穿吗?”   萧九峰也是怔了下,之后挑眉:“笨死你拉倒!”   说完,过去直接把神光的裤子抢过来,扔到了水盆里:“跟我进来。”   他的声音凶巴巴的,神光想了想,就没再和他倔,乖乖地跟着进屋了。   进屋后,萧九峰命令:“躺炕上去。”   神光犹豫了下,还是脱了鞋子,上炕。   萧九峰:“拿这个暖肚子。”   神光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发现是一个用旧布包着的玻璃酒瓶子,酒瓶子里装的应该是热水,隔着一层柔软的布料,热意从里面透出来。   神光尝试着把这个玩意儿塞到了自己衣服里,揣到肚子上,暖意便熨帖着小肚子,原本那私有若无的疼意也就消失了。   她顿时笑了:“这个真好!”   萧九峰瞥了她一眼,心里更加无奈了。   这些事情,他作为一个男人他都隐约知道这种事应该是这样,她却不知道?   难道那个什么庵子里的人都不教她吗?明明那里面全都是女人!   不过萧九峰忍下了。   从未有这么一刻,他更加清楚地明白,这哪里是背了一个媳妇回来,分明就是背了一个闺女回来伺候着。   萧九峰沉着脸,端起碗来:“先把这个喝了。”   正美滋滋地抱着小肚子上的暖水瓶享受的神光,突然看到萧九峰黑着脸要自己喝东西。   她探头看了一眼:“这是什么啊?”   就着昏暗的煤油灯,看不太清楚,只觉得黑乎乎的。   萧九峰面无表情地来了一个字:“药。”   神光顿时张开了嘴巴:“啊?”   她眨着眼睛:“可是我没病啊,为什么要吃药。”   萧九峰;“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让你吃,你就吃。怎么,你不听我的话吗?”   神光扁了扁嘴巴,她刚才还在心里觉得萧九峰真好真好好真真好,怎么转念他就逼自己喝药?   她瞪着萧九峰那张冷沉沉的脸,半响,终于忍不住问;“你该不会是学潘金莲吧?”   潘金莲?   萧九峰那张刚硬的脸在这一瞬间出现了扭曲。   她怎么知道潘金莲和武大郎?   她怎么会认为自己像潘金莲?   他深吸了口气,决定把这些记下来,慢慢地秋后算账。   “喝。”   听到这个没有任何情绪的字眼,神光心里更加忐忑了,她深吸口气。   她要相信九峰哥哥,九峰哥哥肯定不会像潘金莲害武大郎一样害她的。   她抿着小嘴,绷着小脸,视死如归地接过来那碗黑乎乎的东西,之后就咕咚喝了一大口。   喝了一口后,她的小脸顿时绽开了笑颜:“哎呀,这是红糖水!”   热乎乎的红糖甜水,从喉咙里到了肚子那里,整个人都舒畅了。   “还没笨死。”萧九峰用一种看傻瓜的表情看她。   “嘿嘿。”神光笑了下,赶紧抱着那碗红糖水重新喝起来。   “真好喝!”喝完了后,她把空碗递给了萧九峰。   萧九峰又从暖水壶里倒了一点点水让她漱口,之后才说:“睡吧。”   重新躺在那里,神光却有些睡不着。   “九峰哥哥,你怎么知道这么一捂就舒服了啊?”   “九峰哥哥,你哪来的红糖啊?”   “九峰哥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神光回味着红糖甜水的好,抱着那暖烘烘的自制暖水瓶,心底的甜蜜几乎荡得满身都是。   “九峰哥哥,师太说得是有福气的孩子,可我觉得,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遇到你。”   当这么说的时候,神光脸上微微泛烫。   她说得是真心话,但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九峰哥哥听到后,会怎么说。   她偎依在他肩膀上,就这么等着。   可是等了很久,她都没听到九峰哥哥的话。   ?   九峰哥哥不高兴了?不理她了?   神光忙抬头看过去。   却见萧九峰闭着双眼,很显然是睡着了。   神光有些惊讶地啊了声,原来睡着了啊,那她刚才说的那些话都白说了?   神光无奈地叹了口气,重新靠着他的肩膀。   后来想想,睡不着,就又得寸进尺去偎依在他肩窝里。   可是这么偎依了一会,还是觉得不够,干脆把他的胳膊拽过来,去玩他的手指头。   他的大手带着厚茧子,那么粗粝。   神光还记得他的指腹划过自己小腿时的那种触感。   在神光眼里,萧九峰简直是一尊神,无所不能,掌控着她的一切。   可是现在,他睡着了。   神光握着他的手,抬起来,然后放下,看着那双手垂下来。   她又捏了捏他的手指头。   这么玩,那么玩,玩了老半天。   终于过瘾了,她搂着那双大手,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临睡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其实九峰哥哥睡着后也挺好的,可以随便玩,比他醒着好。   作者有话要说:  萧九峰:其实,你还可以再玩点别的。   给大家介绍我另一本完结文《福宝的七十年代》,很多读者应该都看过,点进专栏可以看。   文案:   聂老三家得了一对龙凤胎后,不想养福宝了,他们说福宝天生带衰。   生产大队里没人要她,顾家抓阄抓中了那个“福”字,不得已收养了福宝。   聂老三媳妇掐着腰骂:谁爱养谁养,谁养谁倒了八辈子楣!   聂老三闺女生银暗暗地想:这辈子,把你赶走,你曾经在聂家享受过的一切,都属于我。   可是他们谁也没想到,自从福宝到了顾家,顾家一切顺风顺水,好运连连,成为了平溪生产大队富得流油的一家子,福宝也被顾家宠上天。   聂老三闺女生银等得眼都红了,也没等来聂家上辈子命中该有的好日子。   而聂老三媳妇抱着自己龙凤胎日渐虚弱的身子,终于慌了神……   女配穿书+重生,女主不穿不重生但就是超级好运自动搞定一切,任凭你诡计三千,我自天然呆巍然不动,气死你没商量。 第34章   那是女人的那个啊!!   也许是半夜里玩萧九峰的手玩了太久, 第二天神光睡了一个大懒觉,等到睁开眼的时候, 天都已经大亮了。   她惊了下, 忙就要起来, 一起来, 肚子紧贴着的暖水瓶就往下落,后有裤子里, 湿润润的,不舒服。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来麻烦事了,也想起来萧九峰昨晚对自己的照料。   当下小心翼翼地下炕, 姿势别扭地去茅房。   她得先换下来。   走出屋子的时候, 萧九峰正在那里洗衣服。   他那么大一个男人,金刀大马地坐在一只木盆前,正用手搓洗着那衣裳, 可怜的布料在他手里仿佛要被搓坏了一样。   而最关键的是, 神光很快认出来,那是她昨晚上穿的裤子。   就是那条沾上了她血迹的裤子。   神光顿时羞得不能自已:“九峰哥哥, 我自己洗啊!”   师姐说, 这是污秽的东西, 不能让人看到, 也不能让男人碰。   萧九峰皱眉:“先收拾下你自己, 然后过去灶房,灶房里暖着粥。”   神光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弄利索呢, 当下羞愧地跑去了茅房。   等到从茅房出来的时候,她手里捏着一小包的布料,团得紧紧得一团,里面是她弄脏了的旧布。   她瞅着正洗衣服的萧九峰,想着等他洗完了,她就赶紧过去洗。   不能让他看到了。   谁知道萧九峰却一个伸手:“拿来。”   神光:“什么啊?”   萧九峰:“你换下来的东西。”   神光顿时脸红得像煮熟的虾:“没,没有……”   萧九峰盯着这小尼姑脸上的红潮:“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给我,你现在月经期间,不要沾凉水。”   神光感动得不行了:“可是……还是算了吧,你是男人,你不能碰这个,你碰了这个要倒霉的。”   萧九峰:“这是谁告诉你的?”   神光:“我师姐。”   萧九峰:“这就是胡说八道。”   神光:“可是师姐说——”   萧九峰:“她愚昧无知屁事不懂。”   神光下意识想辩解,不过仔细想了想,她点头:“对。”   虽然师姐很厉害,但是萧九峰哥哥说她胡说八道,九峰哥哥这么好,他说得一定是更对的,所以师姐看来就是胡说八道了。   萧九峰伸手:“拿来吧。”   神光咬唇,红着脸将那东西给了萧九峰。   当给到他手上的时候,她的手碰触到了他的,她赶紧缩回来了。   萧九峰看着小姑娘扭扭捏捏的样子,他能理解对于这个小姑娘所接收过的教育来说,这件事对她确实是羞涩难以启齿的,看来这个需要慢慢纠正教育。   不急。   “你现在去灶房,自己盛一碗粥来喝,记得加上红糖。红糖在灶房角落柜子里的陶罐子里。”   “嗯。”   神光低着头,过去了灶房,打开锅盖一看,只见上面蒸笼里是蒸玉米面饼,昨晚上的烤兔肉,蒸笼下面则是黏糊糊的小米粥,小米粥都已经熬出浆了,一看就香。   她忙盛了一碗,喝了口,很好喝。   这么好喝的小米粥,加什么红糖,太浪费红糖了,神光打算就这么喝。   “加红糖。”   门外院子里,突然传来萧九峰的声音。   神光吓了一跳,感觉萧九峰好像看透了自己的心思,忙翘头往外看,他却还是在那里洗衣服呢,并没有往这边看。   神光心虚了,只好过去找红糖,找了半天总算找到一个陶瓷罐,白瓷的,上面还绘着好看的嫦娥奔月。   打开后,只见里面竟然有小半罐子的红糖。   神光有些惊讶,这年岁红糖也挺金贵的,怎么这么多,而且之前她清点灶房的粮食,根本没发现啊!   不过她家九峰哥哥就是这么能耐,变出什么来也不稀奇,她赶紧挖了一勺,掺到了小米粥里来喝。   掺和了红糖的小米粥甜糯香滑,用白色小瓷勺一点点地舀着吃,每一口都变得珍贵起来。   神光扭头,从灶房的窗户里往外看,只看到萧九峰的背影,他遒劲结实的脊背微微压下去,正认真地将自己用过的那些布料搓洗了。   那些明明是很污秽的东西,不能让人看到,可他却看起来一点不嫌弃的样子。   神光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就鼻子酸了。   最初她觉得他好,是因为他能给她吃稠的粥,还有大块的红薯。   那个时候她觉得他凶巴巴的,觉得看上去很凶,像响马,不过她为了稠糊糊的粥和玉米面饼子,忍了。   现在在一起久了,她慢慢地熟悉了,才觉得,他是真好。   没有人为她洗过这些污秽的东西,也没有人给她递过热水,更不要说给她弄暖水瓶来暖小肚子。   她是前几年来月事的,她来月事的时候师太已经离开了,没有人会疼她了。   可是现在她又有人疼了。   他那么能干,什么都懂,对她又好。   神光忍不住想,如果师太回来多好,她要告诉师太,她配了一个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正这么想着,就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   神光忙将那些好吃的给盖到了锅里,然后大口喝完了剩下的小米粥,利索地收拾起来。   而院子里,进来的是萧宝堂。   萧宝堂进来后,看到萧九峰在洗衣服,先是意外了下,不过想想他家九叔一个人住习惯了,自己洗衣服也正常。   他就蹲在了他跟前商量事:“九叔,这两天咱这割麦子的事就要开始了,我琢磨着,咱南边的麦场得留人看着。”   萧九峰利索地搓了一把,淡淡地道:“那就留人看着。”   萧宝堂:“我列了一个名单,这些人轮流看着,叔你看看咋样啊?”   萧九峰:“村里都是啥人,你更熟,你看着办呗。”   萧宝堂:“我这不是想你看看,我心里更放心嘛。”   萧九峰:“什么都让我看,要你这个大队长做什么?”   萧宝堂突然被训,顿时不敢说话了。   萧九峰继续在那里搓。   萧宝堂望着他叔手里的衣服,打量着那是什么衣服,不过怎么看也没认出来。   他继续说:“九叔,其实是有个事……”   萧九峰:“有事就直接说,别给我绕弯子。”   萧宝堂嘿嘿笑了“九叔,其实就是那个守麦场的事,我心里总是打嘀咕,你也知道,咱这里和王楼庄的人关系一直不太好,虽然说上次叔你帮他们修了发动机,王金龙那里应该挺感激的,但是这冰冻了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大队里的人,有些人做事实在不像话,也有些闹那个什么命的,要抓典型要搞思想斗争,随便抓个理由,跑来咱们乡下捣乱找事,或者半夜里趁机来偷咱的麦穗子,这都有可能。所以咱还是得加强麦场的守护。”   萧九峰听着萧宝堂饶了这么一大圈,终于瞥了他一眼:“你是想让我去看守麦场?”   萧宝堂挠了挠头:“也不是都让你看,主要是你带个头,你在这里镇着,别的生产大队那些人不敢乱来。”   萧九峰起身,将那条裤子拧掉了里面的水,然后甩了一甩,晾到了旁边的铁绳上。   “行,你回头把名单给我,我看看怎么安排这件事。”   “好嘞!”   萧宝堂一听他叔同意了,顿时松了口气。   其实他们这么屁大一个小生产大队,就是想好好地种粮食过日子,可现在世道不好啊,外面乱糟糟的,天天搞思想斗争抓典型的,还有各生产大队之间你踩我我看不惯你的,这一天到晚不消停。   闹哄哄的时候,有个人能坐镇打麦场,那是最好不过了,这样子社员就可以一心收粮食了。   他这么想着,看着萧九峰晾衣服,便要过来帮忙,当即拿起这木盆里的另外一件不知道是啥的布,扯起来就要帮着拧水:“叔,你坐着,我帮你晾!”   谁知道他刚沾到那片布,就听到萧九峰冷沉沉的一句:“放下。”   萧宝堂吓了一跳,忙抬头看过去,只见他叔黑着脸。   那个样子,好像他再敢碰一下那块布,他叔就能把他踢飞了。   “叔,叔?”   “我自己来。”   阴着脸的萧九峰走过去,捞起那块布,拧干了,自己晾到了铁绳上。   萧宝堂:“那,那我先走了?”   总觉得他叔那表情不对劲,他做错什么了吗?   萧九峰:“走吧。不送了。”   萧宝堂听这语气,更加觉得不对劲,赶紧落荒而逃。   逃出老远后,萧宝堂还在想,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吗?不是本来说得好好的?   这件事在萧宝堂脑子里转了老半天,一直到傍晚时候他对着大喇叭开始喊大家开会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想起来那块布料,那块长条形的挂在铁绳上的布料。   他一下子想明白了!   我去,那是,那是女人的那个啊!!   这下子萧宝堂惊得不轻。   他家那个英明神武对大姑娘小媳妇看都不屑多看一眼的九叔,竟然帮着他家小媳妇洗那个玩意儿!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发100红包。   因为和谐原因,本文改为《甜妻的七十年代》。   第二天,关于萧九峰如何伺候他家小媳妇的事传遍了十里八村…… 第35章   麦香阵阵   躲在厨房的神光看到萧宝堂走了, 这才敢有个动静。她刚才是吓了一跳。   那些旧布,让萧九峰洗, 顶多是羞愧, 如果让那个萧宝堂碰了, 那她觉得自己可以以死明志了!   看着萧宝堂离开, 她松了口气,便舀水打算刷锅洗碗。   谁知道这边萧九峰晾好了衣裳后就进来了:“停。”   神光:“怎么了?”   萧九峰:“我没和你说吗?”   神光:“?”   萧九峰:“你现在来月经期间, 不要碰凉水。”   神光:“为什么啊?”   为什么?   萧九峰看着神光那懵懂的表情,微微挑眉。   关于女人的特殊时期不能碰凉水,这是他身处的那个时代可以轻易获得的知识。虽然有一些人很倔强很独立特行地说可以碰, 说没什么大不了, 但他觉得这种事因人而异。现在的女性生活条件不好,挨饿受冻,难免身体弱, 特别是眼前这个小东西, 她能有多少抵抗力?   她在特殊时期当然不能碰凉水。   可她竟然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萧九峰不动声色:“你以前来月经的时候,也会干活吗?碰凉水?”   神光:“当然了。”   萧九峰:“那你的师姐们呢?”   神光:“这我就不知道了。”   萧九峰:“为什么不知道?”   神光:“平时洗碗洗衣服的活都是我干的, 我也没看到她们干, 我不知道啊!”   果然如此。   萧九峰唇边泛起一抹冷笑。   他本来脸型生得刚硬, 眉眼锋利, 如今这么一笑, 神光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冷了下来。   她有些结巴:“怎,怎么了?”   萧九峰却不提这事了:“没什么。”   说着,上前, 直接从她手里接过来:“我来吧。”   啊?   神光:“那我呢?”   萧九峰:“我有条裤子,膝盖那里破了,你帮我缝缝。”   神光一听:“好!”   神光忙不迭地跑回去房中,找到了萧九峰的那条破了的裤子补起来。   她觉得萧九峰今天实在是怪怪的,不,从昨晚上就开始怪怪的,竟然什么都不让她干。   不让她干活,她难受,她不能吃白饭。   而让神光没想到的是,接下来几天,萧九峰一直不让她干活。   她要去挑水,她就扫她一眼,好像她做了天大的错事。   她要去洗碗洗衣服,他都会反问,我没告诉你吗?   她想劈劈柴,他更是会用鄙视的目光看她,是你劈柴,还是柴劈你?   至于去地里干活的事,这几天特别忙,开始忙着割麦子,就连小孩都放假在大队里帮忙。   她自然也要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可谁知道萧宝堂给她指的活,竟然是跟着带着小孩子们一起看麦垛,或者跟在装载着麦垛的牛车屁股后头捡剩下的麦穗子。   这都啥活啊?   神光有些不好意思,正好遇上萧宝堂媳妇,她拉着她的袖子,小声说:“这样不好,我怕别人有意见。”   萧宝堂媳妇年纪轻轻的,性子温和,她看到神光这样,便把她拉到了一旁,给她说起这来月经的事,最后说:“按说咱们庄稼人,都是土里刨食的庄稼人,没那么多讲究,可我们这是风里来雨里去惯了,你可不一样。”   萧宝堂媳妇看着神光那白净细致的脸蛋,不由得想着人家这是怎么长的,和村里这些妇女完全不一样啊,也难怪九叔那么疼他。   虽然没明说,但是她从自己男人那里听到的意思,就是让萧宝堂少给她分活,大不了和那些孩子们一样,只要半个工分。   萧宝堂媳妇笑叹:“你啊,身子弱,还是好好养养吧,养好了,以后才好给九叔传宗接代。”   神光听了,更加不好意思了:“我没事,我挺好的啊。”   之前她来这月事,每次都会疼,就算不是特别厉害,但隐隐约约的疼也是时常有,早就习惯了,这次倒是好,竟然不疼了。   萧宝堂媳妇却摇头:“我说小婶婶,你怎么这么傻呢,咱是女人家,没人疼也就算了,只能自己硬撑着来,既然现在九叔那么疼你,你就享福吧。我们女人这个时候如果受了劳累着了凉,落下毛病,那不是小事。”   毛病?   神光疑惑了。   萧宝堂媳妇看神光这样子,竟然好像不知道,忙拉着她手说了好大一堆。   神光这才恍然,恍然之后,开始纳闷了,师姐都不知道吗,怎么没有人告诉她?   萧九峰是知道的,所以不让她干任何活,怕她落下毛病?   一时又想起红糖水来,他现在每天都让她喝红糖水,问他,也不说,现在终于懂了。   萧宝堂媳妇看着神光这恍然之后的明媚笑脸,不由暗暗感慨。   人和人,这命差别怎么这么大?   她家那死男人,什么时候对她这么用心过?   *************   如今萧九峰带着生产大队的几个人组成了“民兵护粮队”,轮流着在打谷场守夜,明面上是防止山里的野物过来糟蹋打下来的麦子,但其实谁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这年月,也就是他们这种偏僻小山村能消停,外面乱着呢。   而就是他们这种偏僻小山村,东家粮食西家粮食的,这个眼馋那个看不过的,借机搞事的,过来偷粮食的,多得是。   以前别的村就出过事,被人家狠狠地薅了一把粮食,那一年那个生产大队的社员都饿着肚子干活。现在有萧九峰坐镇,大家伙都觉得放心。上一次萧九峰一个人把王楼庄生产大队的人给搞得灰头土脸,这个事已经在附近传开了,大家对他都有些忌惮,所以有他就不怕了,除非上面那些搞运动的,不然周围几个生产大队偷鸡摸狗的都不敢来找事了。   这一天,神光身上总算干净了,萧九峰不怎么管着她了。正好这天轮到萧九峰今晚值班守打麦场,她就想着给他做点好吃的。   她先烙了香喷喷的玉米饼,又熬了粥,蒸了两个鸡蛋。   鸡蛋这东西还是前两天萧九峰拿出来的,说家里还有八个,都是前些日子他找人换的。当时萧九峰让她煮了吃,她想着又没病,吃什么鸡蛋,还是不舍得吃,省下了。   现在倒是正好,煮了一个鸡蛋。   她自己先随便吃了点,之后便揣着热乎乎的鸡蛋和玉米饼,包了一点咸菜,抱着装满了粥的瓷罐子。   这个时候天已经晚了,炊烟袅袅升起,夏日的风吹起来,拂起神光耳边的碎发。   头发已经长了一些,当风吹起的时候,有一缕扑簌在她的眼睛上。   她抬起手,撩起头发,走在那乡间小路上。   麦子真得是熟透了,散发着诱人的麦香,必须要抢收了,两边的麦田里,有的还在滚动着金黄色的麦浪,有的已经被割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运到打麦场,也有的只剩下根茬了。   神光看着那收割过的麦田,想着赶明儿萧宝堂该让村里的妇女过去拾麦穗了。   麦子那么金贵,当然不舍得浪费一个麦穗在地里,都得拾起来。   正想着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东边扑棱的一声,带着水声,她吓了一跳,忙看过去,看到后忍不住笑了。   原来东边有一个小池塘,池塘里有芦苇,而刚刚有一只燕子贴着那水面飞过去。   神光忍不住笑了:“原来是一只燕子啊!”   谁知道这话刚落,她就听到一个人说:“不光有燕子,还有人。”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神光微惊,看过去,一个男人挽着裤腿站在池塘边,正拿着一个网兜捞鱼。   那男人……她看了看,认出来是王金龙。   神光和王金龙不熟,而且在她的心里,这是萧九峰的对手,他和萧九峰不对付。   不过人家和自己说话,她总不好不理,只好冲他笑了下,之后便抱紧了怀里的陶瓷罐,加快步子往南边走。   他们生产大队一共有两个打麦场,现在萧九峰在南边打谷场,他还等着她送饭呢。   王金龙看到小媳妇冲自己一笑,先是愣了下,之后再看,就见小媳妇抱着陶瓷罐往前走,看都不看他了。   从他这角度,可以看到她肥肥的裤腿被风吹着,纤弱的脚踝若隐若现。   还记得她那天挽起裤腿后露出来的半截小腿,白净得跟雪一样。   农村人,没见过这样的媳妇,晚上躺炕上,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想想,有时候想着想着睡觉了,还会做梦。   梦里,他的大手握住了那脚踝。   那么细,一只手握着还有余头。   王金龙的喉结滚动了下,他望着那小媳妇的背影,喊了声:“这是抱着啥好吃的?给你男人送吃的?”   神光听到王金龙的喊声,犹豫了下。   别人和她说话,她到底应该理还是不理,不理,很没有礼数,她并不是这样的。   可是理……她觉得这个人不是好人,怕怕的。   神光这么犹豫的功夫,王金龙已经几步走到了她跟前:“九峰上次帮了我忙,我还欠他一个人情呢,走在路上和嫂子打声招呼。怎么,嫂子不理我啊?”   神光听着这话挺友好的,只好回说:“没有不理,不过我着急过去给他送饭。”   他?   王金龙听着这小女人说出“他”字时的那个语气,亲昵又软糯。   突然就泛酸,怎么那个他偏偏是萧九峰。   他的眸光下挪,望向那陶瓷罐:“这里面是啥好吃的?”   神光:“也没啥,就是熬的小米粥,我还蒸了一点玉米饼,现在收麦,人太累了,我得给他好好补补。”   王金龙眸光锁着她,点头:“是该好好补补。”   神光看他不再说啥,忙道:“那我先去了。”   王金龙笑了:“嗯,嫂子赶紧过去吧,免得九峰饿着了。”   神光抿唇,冲他点头,之后赶紧快步离开了。   等到了打麦场,天差不多已经黑了下来,一眼看过去,萧九峰正在那里用木铲子扫地上的麦穗子,把那些倾轧但是没来得及收起来的麦穗归置到一边,免得晚上被风刮了。   她忙过去:“九峰哥哥,吃饭啦!”   萧九峰看她过来,倒是意外:“不是给你说了,等下让人来替我,我回去吃去。”   神光笑了:“我给你送过来,你也省的跑一趟了,再说我怕你饿坏了啊!”   说着,过去了旁边的窝棚子里,把鸡蛋和玉米饼拿出来,又把陶瓷罐打开。   “你趁热吃吧,现在正好。”   萧九峰也就放下了手里的活,恰好这个时候来替他的人来了,他和人家说了声,让人家回去了。   打麦场上清净下来了,萧九峰过来草棚里,在草棚口坐下,拿起粥和咸菜来,就着玉米饼吃。他看到鸡蛋,便瞥了一眼神光:“不是让你吃了吗?”   神光冲他笑:“我又不用干重活,吃这个干吗,九峰哥哥你每天那么辛苦,赶紧吃点补补。”   萧九峰看过去,她笑的时候,一口的小白牙,杏仁眼弯弯的,带着讨好的意味。   萧九峰无奈:“笨死了。”   神光凑过来:“就当我笨好了。”   萧九峰懒得理她,剥开了鸡蛋后,递到她嘴边:“吃。”   只一个字,简洁命令。   神光看着那到嘴的鸡蛋,白亮弹软,透着鸡蛋香。   她到底咬了一口。   萧九峰这才拿过来,自己咬了一口。   神光脸红了下,两个人一起吃一个鸡蛋呢。   萧九峰又喂了她一口粥,她不好意思了,自己接过来勺子喝了一口,要不然光吃鸡蛋怕渴。   一个鸡蛋本来就不大,很快吃光了,玉米饼和粥也见底了,神光收拾了笼布和陶瓷罐。   按说应该回去了,但就是不舍得。   她钻进去窝棚看了看:“九峰哥哥,你今晚就睡这里啊?”   萧九峰脱下了外褂,挂在了窝棚口,之后钻进来:“是。”   窝棚是用木头棍子和树枝麦杆临时搭成的,并不大,比起他们家里的炕还要小,两个人在这窝棚里,空间顿时显得局促起来。   麦秆特有的麦香和男人身上那种强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萦绕着神光。   神光突然有些不舍得离开了。   回家,自己一个人孤零零躺在炕上,她有些害怕。   还是这里好。   她偎依在萧九峰胳膊上,小声说:“九峰哥哥,要不……”   萧九峰:“要不啥?”   神光抿唇笑,小声讨好地说:“要不我不回去了,陪你在这里睡?”   萧九峰低首,望向她:“这里不如家里舒服。”   窝棚憋屈,又只有草席子,哪像家里,想怎么打滚就怎么打滚,四仰八叉也随便。   神光扁着嘴:“可是……这里有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神光:发红包啦,发红包啦,发了红包给你们吃鸡蛋啦!发100红包啦! 第36章   他的上辈子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西边山头那里的晚霞已经被晕染成了暮色的模样,不远处的拾牛山只剩下一个暗色的轮廓。   晚风很轻很柔, 吹过打麦场, 吹过那尚没来得及捆绑的麦秆子, 细碎的麦子叶便被轻轻掀起, 就像姑娘家头上柔软的发一般。   窝棚里也已经暗了下来,因为空间的狭窄和光线的昏暗, 让人的嗅觉更加灵敏。   年轻姑娘家身上的那种香味似有若无,偎依着自己的身子粉糯糯的。   萧九峰深吸了口气。   按说应该已经习惯了。   “这里太窄了,你在这里挤着, 我没法好好睡觉。”萧九峰沉声给出一个理由。   “喔……可是我这么瘦, 不碍事的,再说这几天我不都是抱着你睡,紧挨着你吗?你也没嫌我耽误你睡觉啊。”神光开始嘟嘟囔囔地给萧九峰讲道理。   萧九峰听着, 头疼。   这几天确实是的, 她哼哼着,非要让他搂着睡, 有时候还要抱着肚子打个滚, 说她肚子不舒服, 要让他帮着揉。   他能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她一脸哭唧唧的委屈样。   萧九峰现在越来越觉得, 自己简直是像养闺女一样操心。   他活了两辈子, 都没有最近这么操心。   他看了一眼外面黑沉沉的天,还是下令说:“不行,回去睡。”   神光听他这么说, 知道是没办法了,撒娇赖皮都不行。   他真绷起脸来,她还是会有些怕他的。   她委屈地扁着嘴巴,不情愿地说:“好吧。”   萧九峰好笑地看着她:“看你那样,跟要你命一样。”   神光哼哼:“我一点不想一个人睡炕上!再说,我还没睡过这种窝棚呢。”   萧九峰:“日子太舒坦,把你烧坏了是吧?”   神光赶紧不说啥了,又拉着他的胳膊说:“那我先陪你一会吧,等下我再回去。”   萧九峰略沉吟了下:“也行。”   其实一个人躺在这窝棚里,也挺无聊,要不然他怎么会没事过去整理麦秆?   现在有个软糯糯的小尼姑陪在身边,揽着抱着,说着话,谁能不愿意。   神光听了,顿时笑逐颜开,甚至更加凑近了他,还把他的手拽过来:“九峰哥哥,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萧九峰略带嘲讽地问:“小姑娘,你几岁了?”   神光软软乖乖地回答:“我才三岁,正是听故事的时候!”   萧九峰挑眉:“那赶紧回家睡觉去,不然打屁股了。”   这话说得好像真的,神光听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再看看他,应该不会被打。   神光:“那你给我讲故事,不讲故事我就不听话。”   萧九峰头疼:“我不会。”   他是讲故事的人吗?   上辈子,别说缠着他讲故事,估计所有的人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辈子,十里八村的,谁敢认为他可以没事讲睡前故事?   神光无辜地眨眨眼睛:“可是……我就是想听故事……”   萧九峰低头看着她。   窝棚里暗,但他目力好,她那眼巴巴的样子他看得再清楚不过。   突然有些烦躁:“行,给你讲,只讲一个!”   神光马上笑了:“好!”   萧九峰:“那你要听什么?”   神光:“只要九峰哥哥讲的,我都爱听!”   萧九峰:“你告诉我你想听什么。”   神光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我只听过师太讲的佛经里的故事。”   萧九峰默了下,突然问:“那潘金莲是谁?”   神光:“书上说的啊。”   萧九峰:“什么书?”   神光正要说,意识到了,心里一慌,忙说:“可能是我做梦梦到的吧?”   萧九峰冷笑:“是吗?做梦梦到的,你这么有天赋吗?那你现在再给自己梦一个武大郎。”   神光心虚了,她眼珠转了转:“九峰哥哥,你也看过这本书啊,你好博学!”   萧九峰:“不要试图转移话题,说,你哪来的书?”   神光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嗫喏地说:“是,是我师姐……”   萧九峰冷笑:“很好。”   又是师姐。   这位师姐到底都干了什么?   神光抬起眼,黑白分明的眼睛怯生生地看他:“那你……你能给我讲故事了吗?”   萧九峰没想到她竟然还惦记着故事,还想着他给她讲故事。   应该说,她现在胆子越来越肥了,越来越不怕他了。   萧九峰:“好。”   神光马上笑了,揽着他的胳膊:“我要听九峰哥哥上辈子的事,可以吗?”   萧九峰听到这话,扬眉,略沉吟了下,望向了远处的拾牛山,那山仿佛镶嵌在暮色之中,只有一个暗黑到梦幻的轮廓。   过了好一会,他缓慢地开口了。   “从前,有一个人,他家中富贵,很有权势。”   “可是……没被抄家吗?”   “那个时候没抄家的,你以为什么时候都有抄家的?”   神光恍然。   她马上就要十八岁了,小时候的事不记得,这几年,一会公私合营,一会抄家,还有人去他们庵子里打砸,在她的感觉里,好像这个世道就该这样。   现在听萧九峰说了,她才意识到,原来世界还可以不这样。   “然后呢?”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要承担责任,他就知道自己被寄予家族的希望,所以他从很小就用功,读书,健身,学习各种技能。”   “他好厉害啊!”神光感慨。   “不是厉害,而是不得不做。”萧九峰的声音变得遥远沉哑。   “然后呢?”   “然后他就长大了。”   “然后呢?”   “然后他就死了。”   神光不说话了。   她仰起脸,看着萧九峰。   萧九峰坐在那里,望着远处的山,神情冷漠。   “这就完了?”神光有些愤愤:“这就是你讲的故事?”   “不然呢?”萧九峰挑眉:“有生有死,有始有终,这不是一个故事吗?”   神光半响无言,最后仰脸看着他。   其实萧九峰的眉眼非常周正,用以前神光看过的书中所说,那就是“眉如刀裁眸若寒星”,而且他的鼻子高高挺挺的,看上去倒也挺好看。   就是太冷了。   乍一看吓人,让人联想起来杀人如麻的大坏蛋。   长得很不错的九峰哥哥无所不能,人人敬仰,几乎是完美的。   不过现在,神光发现他一个很大的问题。   他竟然不会讲故事。   “怎么了?你那是什么表情?”萧九峰皱眉,为什么小姑娘一副信仰破灭的样子。   “没啥。”神光收回了目光。   “没啥是啥意思?”萧九峰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突然有种自己养大的小白兔要造反的感觉。   “我觉得……”神光抿唇笑,笑望着远处的麦浪:“以后你如果睡不着,我可以给你讲故事!”   她可是会讲故事的人喔!   萧九峰听到这个,低首凝了她半响,最后终于也笑了。   “行,等哪天你给我讲故事。”   **************   神光在窝棚里磨着萧九峰老半天,最后看看时候不早了,他就说要送她回家。   因为这边要看着打麦场,说好了只送她到村口那条道上,到时候她自己走过去村里,他就在这边道上看着,这样能一直目送她回村。   “自己走,不怕吧?”萧九峰这么问她。   “才不会呢,这不是有你看着嘛!”   “好,去吧。”萧九峰叮嘱道:“回去后插上门闩,洗洗,早点睡。”   “嗯嗯!”   神光乖乖地点头,然后抱着那瓷罐子往家走。   这个时候已经很晚了,村里头连个狗叫声都没有,周围一片安静,月亮把麦田中间的这条小道照得白亮白亮的。   神光欢快地走在小道上,偶尔间回头,就看到道路尽头,那个人还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自己,在群山峻岭之间形成一道挺峻的黑影。   神光看着这道身影,心里头突然就涌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   过往许多细微的记忆,甜蜜的苦涩的都一涌而上,混合着这金黄色的麦香,如同潮水一般在她心底漾开,并酝酿出一丝丝香甜。   她是师太捡到的孤儿,古佛前,青灯下,执卷苦读经卷,所得到的唯一亲情也不过是师太偶尔间的疼爱。   师太说她是一个有福气的孩子,其实打心眼里她是不信的。   无父无母的孤儿,能有一口饭吃不饿死就好了,哪有什么福气。   但是现在,有这么一个人,在夜色沉沉之中,如同一棵沉默的松,站在那里,无声地守候着自己。   神光放慢了脚步,一步步地走,当终于走到了村口的时候,她回过头,再次看向道路的尽头。   他依然站在那里,成了一道更加模糊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我很喜欢最后这一段鸭!   本章随机发红包! 第37章   出大事了   几天的忙活, 花沟子生产大队的麦子差不多都收割好,堆在了打麦场里。   这麦子到了打麦场后, 就是先铺平了麦秆, 让牲口拉着石磙子一圈一圈地转, 慢慢地那支棱的麦秆子就碾平了, 社员拿着木叉子挑起来,妇女赶紧拿着簸箕和扫帚过来清扫下面的麦粒子, 扫完了后,再继续让石磙子倾轧麦秆。   一遍遍地下来,最后那原本饱满的麦穗就瘪了, 和麦秆一边压扁压碎了。   扫过来的麦粒, 也不是说马上能用,那都是和麸子皮混在一起的麦子,要一遍遍地拿簸箕筛, 还要扬尘处理。到了这个时候, 打麦场上到处都是飞扬的麸子皮和尘土,男人女人一个个全都要箍着头巾。   这几天神光除了过去田里检拾那些落下的零碎麦穗, 就是跟着妇女们在打麦场忙活了, 她以前不懂这些事, 如今跟着大家干了一遭, 也就明白了。   这天几个妇女在那里正拿着簸箕和箩筐筛麦子, 一边干着活一边闲磕牙,不知道怎么就说起神光来了。   宁桂花叹了口气:“神光真是好福气!我还记得以前咱们小时候呢,九峰那个时候, 眼里能有谁啊,再好看的姑娘他都不稀罕看一眼,我那个时候哪想到,他能娶个小媳妇,还能把那个小媳妇疼到骨子里呢!”   农村妇女们,每天无非那点事,地里干活,回家做饭洗衣服拉扯孩子,早上一睁开眼是这些事,晚上闭上眼心里想的还是这些事,一天天,一年年,连个乐子都没有。   对于大家伙来说,能凑在一起说说闲话,东家长西家短的,这就是她们唯一的乐趣了。   神光来了月经,萧九峰怎么伺候神光,给神光洗衣裳的事,大家伙竟然已经都知道了。   谁能想到呢,那么英猛的一个汉子,竟然能把小尼姑伺候到那个份上。   萧宝堂萧宝辉媳妇听到这个也就罢了,她们嫁过来的时候,萧九峰已经走了,她们不知道萧九峰是怎么样的人,是隐隐听说花沟子村有一个叫萧九峰的少年特能干而已。   而旁边的妇女,也有两个是本村的,就是嫁到本村,她们知道。   她们想想这事,也是没想到,不过看看神光,感叹说:“什么锅配什么灶,你们看看神光那模样,和咱们乡下女人长得不一样,多洋气多好看,人家萧九峰能这么疼她,倒也是应该的。”   她们这一说,大家倒是点头,就连萧宝辉媳妇都笑着手:“咱这小婶婶,确实惹人疼。”   一时又有人压低了声音说:“哎呀,这几天为了咱打麦场的事,九峰一直在外面忙活,根本没怎么着家,晚上也睡外头,小婶婶是不是想得慌?”   神光听着她们说,都听得脸红耳热。   萧九峰确实是对自己好,好得不行了,她心里是甜丝丝的,但是这么被她们一说,就脸红,不好意思了。   毕竟这是私底下的事,她还不习惯被这么说,特别是涉及到月经那么隐秘的事情。   恰好这个时候萧宝堂要带着人过去那边检查麦茬子地,那些麦茬子地都要先拾麦穗子,拾差不多了,就可以耕地,重新种下一茬了,下一茬时间短,一般就种种大豆啊啥的。   萧宝堂吆喝着:“过来几个人,到时候跟着一起捡捡。”   神光马上自告奋勇:“我去吧!”   萧宝堂看了下神光:“行,小婶婶,你跟着过去。拿一个筐背着。”   神光顿时高兴了,背上一个草筐,跟着萧宝堂过去那边。   旁边几个妇女看这样,你看我,我看你,都忍不住笑出声:“人家脸皮薄,以后别拿这事说了!”   这边神光跟着萧宝堂和几个干部过去,萧宝堂就随口问起来,比如最近累不累什么的,神光当然说不忙不累。   萧宝堂看看着小婶婶,心里也是忍不住感慨,命好,只是命好。   他九叔多能耐的一个人,竟然这么伺候一个小媳妇,别说别人,就是村里最穷的汉子,都不屑伺候女人那种事。   这么想着,他们过去了地头,老远就看到萧九峰正和几个人从山那边过来。   神光一见到萧九峰,想起来之前几个妇女说的话,脸上就烫烫的,又觉得心里实在喜欢,眼睛更是黏他身上挪不开。   萧九峰却完全没看到神光一样,径自问萧宝堂:“我们的粮食,还有几天能收进粮仓里?”   萧宝堂看萧九峰这神情严肃,不敢大意,忙回说:“再过两天,就能全部轧完了,扬尘后,再来回筛,筛完了还得在打麦场上晾几天,看天气吧,天好的话,也就五六天时间。”   萧九峰皱眉:“五六天?时间太长了,不行。”   萧宝堂:“啊?长吗?往年我们都是这个时间啊!”   萧九峰:“往年这个时间可以,今年不行。”   萧宝堂:“为啥?”   萧九峰看了一眼大家伙,淡声道:“走,去办公处说吧。”   *************   他们过去办公处了,神光不好过去。   她只好背着竹筐去捡麦穗,心里却是有些忐忑。   不知道萧九峰到底要给萧宝堂说啥,不知道他为什么说今年五六天时间不行。   还有,他刚才眼神扫过大家伙的时候,好像根本没看到她一样,这让她多少有点小小的失落。   虽然知道他这是在谈大队里的大事,她不能计较这点小细节,但多少还是不舒服吧,甚至想着,等晚上回到家,一定要在他跟前晃晃!   谁知道她还没熬到了晚上,就听到萧宝堂在大喇叭里开始喊了:“开会了,开会了,全体老少爷们,全体妇女,全都到南边打麦场那里开会,我马上就到!开会了,开会了,马上到南边打麦场那里开会!”   那大喇叭应该有些年头了,听起来咔嚓嚓地响,带着浓重噪音和杂质的萧宝堂声音传入了大家伙的耳朵。   大家都面面相觑。   “咋啦,这是咋啦?好好的怎么要开会?”   “说的是啊,咱们都干着活呢,这个时候开啥会!”   往常开会,要么趁着刚吃了早上饭赶紧开,要么趁着大家吃晚上饭的时候,端着饭碗拿着手里的活去开,这样也不太耽误时间,哪有像现在这样,突然就说要开会的。   也有个灵通的,就过来问神光:“神光,你知道不?我看刚才九峰带着宝堂过去办公处商量事,商量完了就开会,是不是九峰让宝堂开会的啊?”   神光哪里知道呢,她也是一脸懵。   这两天萧九峰忙得要死,都不怎么着家的,都是她一个人在家里睡,晚上没滋没味孤零零的。   她虽然给他送饭,但是因为有外人在,也不好太凑上去说话,所以两个人已经两三天没好好说话了。   刚刚他甚至都没看自己一眼,她哪里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啊。   她只好摇摇头:“不知道呢,没听说啊。”   这个时候恰好王翠红也在,有些鄙薄地看了她一眼,笑了:“他有啥事,哪可能给你说。”   本来神光是有些失落的,不过听到这话,顿时不高兴了。   她微微抿唇,瞅着王翠红,蹙着眉头疑惑地问:“是吗,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给我说,难道他给你说了吗?”   神光这么一说话,不少人都听到了,纷纷看过去。   有人是幸灾乐祸的,有人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有人笑着安慰神光;“九峰这几天为了生产大队的事,可是忙得不着家,这不是正常的吗,怎么还有人说三道四,敢情她家男人天天在家陪着说话啊!”   更有人帮腔:“就是啊,人家九峰那么疼小媳妇,轮得着别人说三道四?”   宁桂花则是直接笑着说:“翠红,到底咋回事,难道九峰给你说了怎么回事,说了的话,你告诉我们啊,我们等着听呢!”   王翠红尴尬了。   她就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这群妇女就这么围攻自己。   特别是宁桂花。   她盯着宁桂花,冷笑一声:“你倒是挺会巴结的!”   宁桂花噗地笑了:“我和咱小神光关系好,看不过去怎么了?有种你说呗,就说你干嘛盯着人家两口子的事,没事管管自己!”   周围人自然都帮嘴神光。   王翠红鄙薄地瞪了大家伙一眼:“我呸,谁搭理你们!”   说完赶紧走人了。   她是看不上这群人的,懒得搭理她们。   至于那个小尼姑,她更是配不上萧九峰的!   这边王翠红一走,周围几个妇女都安慰神光,说王翠红脑子有病。   不过神光却想起来王翠红和萧九峰是一处来的,想着,可能她的想法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吧?   正这么想着,就听到那边萧宝堂开始讲话了。   萧宝堂先是激昂地说这次麦收对他们花沟子生产大队的重要性,说得唾沫横飞。   大家听着纳闷,那么重要,干嘛这个时候把大家伙叫来,不是应该赶紧干活吗?   谁知道萧宝堂话锋一转,却是说:“这几天,天不好,看着这样子要下雨,我想着,我们尽快把粮食收起来,收进粮仓里,先不着急晒了!从今天开始,大家伙不休息,赶紧筛,筛好了就收起来!咱不晒了!”   萧宝堂这话说得格外带劲,格外有蛊惑力,让人觉得他无比正确,必须跟着他的路线走。   然而所有的社员,在听到这句话后,面面相觑。   终于,萧家的二奶奶,拄着拐杖,颤巍巍地问身边的她大侄子:“宝堂这是咋啦,脑子不好使了?我咋就没听明白。”   旁边的他大侄子也是一脸懵:“不知道……啥意思?粮食不晒了?”   这不是傻子嘛!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一位小仙女说,神光有时候不是看不清,而是不愿意追求,她渴望爱。   分析到位!   其实文中几次提到,神光知道她师姐是什么人的……   本章发100红包!!   1)红包怎么抢?留言2分评论,前100符合条件的发,个别字数多的评论即使后面的也会发。   2)怎么看我是否收到红包了?app右上角小人,个人中心—通知 第38章   谁收麦子谁就傻   一脸懵的不光是萧家二奶奶, 也不光是萧家大侄子,还包括打麦场上站着的全体花沟子生产大队的社员。   大家懵, 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这是啥意思啊?宝堂你到底要我们干嘛?”   “对啊, 尽快收是啥意思?我们现在没尽快收吗?谁还能耽搁收粮食啊!”   说起这个, 大家又都笑了:“收粮食的事, 咱比谁都跑得快!”   收了粮食就能分粮食了,分了粮食就能去换粗粮, 还能给家里孩子吃一顿好的,想想吧,那可是麦子啊, 麦子磨成面粉就能蒸热腾腾的大馍馍吃了。   然而萧宝堂没笑, 他看着大家伙在那里笑,他沉着脸,对着喇叭, 再一次强调:“我们生产大队, 现在就要马上去脱粒,不吃饭, 不睡觉, 赶紧去脱粒, 等脱粒完了后, 咱就把麦子收起来, 能收多少是多少!咱尽快就干!”   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都炸锅了。   “宝堂,你这是到底在干啥?”   “对啊,你得说清楚啊,这叫什么事啊!”   也有人突然问道;“这是公社里的安排吗?我怎么没听人家王楼庄大队要这么干啊!”   两个生产大队距离近,社员之间可能还有点亲戚关系,私底下的来往,彼此消息都能打听到。   “对对,人家王楼庄没这么干,别的生产大队也没这么干啊!”   萧宝堂听着大家的质疑,他当然明白,大家不会信的,不说明白了,他们当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下这种决定。   不过他信。   其实昨天他去公社里,公社里就说这两天会有大雨,让小心点,注意天气。   大雨倒是不怕,他们可以拿油布把麦子麦秆子遮起来,不至于说就糟蹋了粮食。   可是今天,他家九叔给他说,说这两天有大暴雨,雨可能非常大,这场大雨极可能引发山上的泥石流,如果情况不好,一部分房子都可能遭殃。   这么一来,他们必须尽快把他们的粮食收起来,应收尽收。   因为万一泥石流来了,靠南边的房子都可能遭殃,更不要说南边打麦场里的麦子了,一层油布哪能挡得住泥石流。   他也问过萧九峰,咋知道有泥石流的。   因为昨天他开会,人家天气预报才说这两天可能有大雨,他这里还没来得及和大伙说,怎么他叔就知道了。   结果他叔看了他一眼后,淡淡地说他看得天象,还说他算卦算出来的。   看天象,算卦,这种事,他当然不能给别人说,传出去不好,一个不小心就能戴上高帽子。   不过他信他叔。   有一件事,他永远不会告诉别人。   他小时候有一次去山里,遇到了事,差点死了,是他叔救了他的小命。   那个时候他叔也才十一岁,但是他叔办的那事,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觉得他叔不是普通人,那就是神仙,神仙下凡来解救大家伙的。   所以他叔说啥,他都信。   再说他叔这不是也说有雨吗,他叔不知道天气预报,就能和天气预报预测的一样!   对萧九峰深信不疑的萧宝堂深吸了口气,望着大家伙:“我必须告诉你们,各位父老乡亲,接下来咱们村里会有大雨,特别大的雨,那场大雨有可能会把咱们的麦子都会冲跑,所以咱们必须警惕即将到来的危险,绝对不能有丝毫的懈怠,哪怕是麦子不晒了,咱也必须赶紧收起来!”   大雨?   萧宝堂点头:“非常大的雨,情况会很严重。”   大家伙懵了,想了想,都有点怕了。   粮食重要,马虎不得。   不过也有人还是不懂,王有田就问了:“就是一场雨,有啥好怕的,往年不是也有雨吗,咱赶紧收就行了!咱们生产大队里准备了那么多油布,至于怕一场雨?你们见过麦子收进来不晒的吗,不晒,再下雨,咱这麦子不是要发霉!”   他这一说,大家伙都觉得有道理,纷纷点头:“发霉了怎么办,公社里还得交公粮呢,咱变不出粮食来,别说自己吃饭,就交公粮都费劲了。”   萧宝堂头疼了,大家都不听话啊,这可怎么办?   他看向了身边他九叔。   萧九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挺拔的像一颗松。   他知道萧宝堂镇不住了,直接走上前,环视过大家。   他的目光锐利冰冷,像刀子,他的目光看到谁,谁心里就不由自主地发憷。   当所有的人都下意识低下头时,他才开口。   他也不用那什么大喇叭,就那么用冷沉沉的语调开口:“昨天宝堂去公社里,公社里说,县里气象局给的预测,有大雨。本来有大雨也没什么,但是现在,我们去山里走了一遭,发现情况不对,飞鸟找巢,走兽逃窜,这说明什么,说明山林里可能有大事发生了。”   他扬眉,淡声道:“为了防止出现很大的麻烦,我们必须尽快把我们的麦子收起来,那是我们的粮食,没了这粮食,我们大半年的功夫白费了。”   之前萧宝堂说的那些话,已经足够释放了大家的震惊,大家现在平静下来了,平静下来的大家伙开始想着这种可能性。   终于,还是拄着拐杖的二奶奶颤巍巍地说:“九峰哪,你一向有能耐,二奶奶信你。可是二奶奶信你,二奶奶心里还是不能明白,咱们也不是没见过大雨,雨来了,咱把粮食都收起来就行了,也不至于马上要收进粮仓啊,这是多大的事啊!”   萧九峰望着这二奶奶:“二奶奶,这件事可能比我们遇到的以往任何事都要麻烦,甚至可能会出人命。粮食无论怎么样,必须先收起来。”   他话并不多,声音也并不大,但是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一个钉子,掷地有声。   大家听得清清楚楚。   打麦场上很安静,只有不远处树上的蝉鸣声,叫得人心里发燥。   萧九峰:“谁还有意见,现在可以提。”   这话说出的时候,人群中依然很安静,满脑子疑问,想问,但是又怕萧九峰,最后终于有一个站出来,大家看过去,却是陈铁栓。   陈铁栓一站出来,大家都暗暗觉得这事热闹了。   王翠红是陈铁栓的媳妇,王翠红怎么没脸没皮整天盯着人家萧九峰,大家心里都有数。   那王翠红简直就是迫不及待地想给陈铁栓戴绿帽子啊!陈铁栓和萧九峰有仇,眼睛碰上都滋啦啦地冒火那种仇。   陈铁栓仰起脸,望着站在高坡上的萧九峰:“你用啥来证明你说的是对的?万一没下雨呢,万一没下雨,咱们傻儿吧唧地把麦子都给收起来,潮乎乎的,麦子发霉了怎么办?你说你拿啥来负责?这不是小事,这是全生产大队的口粮!”   他嗓门大,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瞪着眼睛吼,吼得唾沫星子都出来了。   大队里社员那么多,自然各有想法,有那么几个虽然嘴里不敢说,但心里其实是觉得陈铁栓说得有道理的,便暗暗点头。   萧九峰看着陈铁栓,突然笑了,却笑得透着冷意:“我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我并不能向你指天发誓一定会怎么样,如果真没事,我也没法赔你,我又不是你爹,也不是你娘,赔你什么?欠你的吗?”   这话一出,倒是有不少人觉得有道理,纷纷赞同:“说的是,九峰和宝堂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这不是怕万一出事嘛!”   萧九峰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他望了一眼陈铁栓后,扫过众人,自有一种将一切掌控其中的气势:“你可以选择听宝堂的,也可以选择不听,但是如果你不听,那好,你该干嘛干嘛,万一出了什么大事,你肯定没粮食吃了,大队里不给你分粮食,你就饿着。”   饿着……   这话说得够狠。   萧宝堂见此,趁机问道:“还有人有意见吗?”   大家都不说话了。   都是庄稼人,其实骨子里是老实的,萧宝堂是官,萧九峰有本事,既然两个人都这么说了,那就听他们的好了。   陈铁栓却不服气:“我偏就不信——”   谁知道他这话还没说完,王翠红却突然跑过来,拽着他说:“行了,你赶紧该干嘛去干嘛吧,你在这里吵吵什么!”   陈铁栓气得眼睛都瞪大了:“我在这里说话,你插什么嘴!”   王翠红却硬拽着陈铁栓走:“你是干部吗?不是干部你叨叨什么?你知道下雨怎么回事吗?你知道天气预报吗?”   陈铁栓:“我,我不知道,可是——”   王翠红:“得,你不知道,你在这里捣什么乱,丢不丢人,显不显眼。”   陈铁栓:“你!”   眼看着这两口子要打起来,旁边人赶紧劝着他们离开了,算是消停。   陈铁栓走了后,也就没人来质疑萧九峰了。   萧宝堂见此,赶紧命人大家:“该干嘛干嘛去,赶紧!!”   ************   这次干活,是萧宝堂和萧九峰亲自带着大家干的,男人负责扬尘筛筐,女人负责旁边清理打扫,安排得有条不紊,没一个闲人,就连小孩子们也都过来帮着收拾。   神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看着萧九峰那样子,觉得事情肯定很严重,她一点也不敢耽搁,跟着大家一起干活,让她干啥她就干啥。   因为现在不是平常时候,干活就没那么细致,平时需要筛三遍的,可能现在筛一遍就行了。毕竟如果萧九峰说的是真的,那可能要出大事,真出了大事,麦子带点皮没啥,但是麦子不能被糟蹋了。   这么一来,生产大队里的麦子竟然在这天晃黑的时候都给脱粒了。   其实脱粒后,必须得晒的,晒几天,把麦子晒得放在嘴里一咬嘎嘣响,那才对,可是现在萧九峰那么说了,谁敢晒啊,只能是匆忙装进麻袋塑料袋里,用绳子捆起来,之后就赶紧往村里背。   办公处旁边是废弃的办公处,往年收了粮食都放在这里的,现在大家一麻袋一麻袋地往这边挪。   当搬着粮食的时候,大家心里都有些别扭,说不出来的滋味。   要知道往年大家都是晒啊筛啊,把收的那些麦子当宝贝来倒腾,可今年倒是好,就这么粗暴地直接脱粒就装麻袋了,觉得对不起这辛苦种出来的庄稼。   这个时候,难免就有人犯嘀咕了,说三道四的就来了。   神光自然听到了,不过她当做没听到。   她知道,她相信她的男人,她觉得萧九峰是无所不能的,她觉得他说得一定是对的。   搬运粮食是用了牛车驴车,用了生产大队如今一切能用得上的车。   这是一整个生产大队的粮食,光用车拉当然还不够,只能上人力来扛。   于是男人们负责杠粮食,女人们负责帮忙开道,负责在那里看守着。   花沟子生产大队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同在一条道上走着的王楼庄生产大队。   王楼庄的凑过来看,看着看着笑了。   “你们这是傻了啊?这粮食都没晒呢就搬进去,你们不晒,这粮食回头还不发霉啊?”   “啧啧啧,这真是粮食吗?你们这麦子还带皮呢,人家公社粮站不收你们这种粮食!”   王楼庄的人站在旁边抱着膀子笑话,大家都觉得花沟子的人傻了。   然而花沟子的人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谁也没搭理。   他们都累了,忙了一整天,到现在天黑了还没吃饭,累得要死要活,累得已经麻木了,谁还在乎别人是不是笑话。   那几个王楼庄的人还要说啥,突然间感觉到一道视线。   大家忙看过去,是萧九峰。   他沉着脸,眸光平淡,看他们的时候并没什么表情,但他们所有的人都感觉……有点心虚。   萧九峰正领着几个人,再一次检查打麦场,争取不漏掉一点粮食。   王楼庄的那几个一看到萧九峰,顿时有些后背发凉,这个人冷不丁地出现在黑夜中,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那冷沉沉的目光好像能看到你心里去,看得人心里发憷。   萧九峰:“有那功夫闲磕牙,管好你们自己。”   大家忙点头,都不敢说话了。   他们怕萧九峰,因为萧九峰打架特别厉害,也因为上次萧九峰帮了他们生产大队的忙。   他们敢嘲笑任何人,但是没人敢嘲笑萧九峰。   他们只能收起自己的好奇,带着讪笑,准备离开。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王金龙来了。   王金龙过来,笑哈哈地望着萧九峰:“兄弟,这是咋啦,怎么这么着急?”   萧九峰看了一眼王金龙:“这两天可能有大暴风雨,能收就尽快把粮食收起来,别让老天爷给糟蹋了。”   王金龙更加笑了,竖着大拇指对萧九峰说:“行!九峰,真有你的,暴风雨你都看出来了!”   他笑呵呵地夸完了,才说:“不过呢,暴风雨这个,人家公社里已经说了,提醒咱们了,就是下大雨嘛,不怕,咱们大队里准备了油布,实在不行就盖住呗,反正没大事。”   大家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了。   人家早知道萧九峰知道的,根本不当回事。   王金龙这明里夸,其实还是笑萧九峰屁大点事就瞎折腾,不过他不愿意明着笑话而已。   萧九峰却只是挑眉,眼神轻淡地看着他:“金龙,咱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粮食关系到不少人的口粮,我劝还是谨慎点。这次的暴风雨,可能和以前不太一样,你看看也想想办法,免得出事。”   王金龙听到这个,愣了下,认真地看着萧九峰。   他看出了萧九峰眼里的诚恳。   萧九峰并没有在意他言语中暗藏着的嘲笑,反而在劝他。   这一刻,王金龙有些惭愧了,也有些感动。   他收敛了笑,抿了抿唇,望着萧九峰,言语也诚恳起来:“九峰,你啊,可能是在外面时间长了,不懂咱现在老百姓的日子,也不知道现在的情况。人家现在都讲究科学,天气预报可准了,说今天有雨就今天有雨,说明天打雷就明天打雷。有公社在,咱怕啥,等着通知就行了!再说了,就算是下大雨,咱人都是活着,那么多眼睛看着,谁能傻等着那雨把咱庄稼淋了!”   萧九峰看了看南边,夜色中,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王楼庄的打麦场,那里是成堆的麦垛,还有轧到一半的麦秆子,铺散在那里,上面用油布盖着,油布的四角用土坯子压住了。   这是王楼庄的口粮。   对于王金龙,他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   王金龙总是想和他一较高下,其实在他眼里,根本没太把王金龙当回事。   他也从来没有要赢他的想法。   只不过,那是很多人的口粮。   在这个时代,挨饿距离大家很近,甚至就在身边,他也并不想看着那么多人遭受饥荒。   他沉默了一会,还是说:“金龙,我还是劝你小心,这次和以前可能不太一样。”   王金龙叹:“九峰,你家那大队长侄子,也真是——”   他的意思,没直接说,但大家都明白,那大队长侄子,怎么就任凭你胡闹?   他摇了摇头;“不过也没啥,回头把粮食再拿出来晒,也一样,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唉,九峰,有啥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话,我能帮的,一定帮你。”   萧九峰听了,便没再说什么了。   王金龙说得真心话,确实想帮他,而他也是真心想帮王金龙。   话不投机而已。   大家各自回去。   回去的路上,神光可以感觉到,花沟子生产大队的社员都有些低落。   他们相信萧九峰,愿意跟着萧九峰走,但这到底是关系到粮食,粮食就是大家的命,就是大家的希望。   现在他们把那么多粮食不多加收拾就倒腾进了仓库的大缸里,难免就心疼,觉得作贱粮食了。   特别是当别人还用看傻子的目光看自己时,那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萧九峰现在是靠着自己的威望按压着大家,逼大家跟着他走了。   可万一是错的呢?别人会怎么想?   神光就这么想着,一直到回家的时候,还有些心神不宁。   萧九峰简单洗过澡后,插上了门栓,回来准备上炕睡觉的时候,既看到他家小媳妇正趴在炕头上,托着下巴,一脸犯愁的小模样。   他挑眉:“想啥呢?”   神光抬眼看他:“替你犯愁呗!”   萧九峰听着,忍不住低笑出声。   他脱了鞋子,抬脚上炕,拉过来薄被子,连她带自己一起盖上。   侧躺在那里,看着同在一个被窝的小姑娘:“怎么了,我至于让你这么犯愁吗?”   已经好几天了,他都在外面睡,也不曾回家。   乍和他睡一起,神光竟然有些别扭,脸上微微泛起潮红:“没啥。”   萧九峰:“没啥?那就睡觉。”   说着,他竟然真闭上了眼睛。   神光看他真睡,不高兴了,哼哼了声。   “我替你操心,你倒好,自己蒙头大睡!”   想想真是不平衡,直接掀起来他的被子,然后打一个滚,滚到了他肩窝里。   “不许睡!”   小小的声音,又软又霸道。   萧九峰睁开眼,看过去。   修长卷曲睫毛咫尺之间,女孩儿的馨香扑鼻而来,让人心底为之一动。   这几天在外面,睁开眼就是汉子,睡觉周围一股子麦秆子味儿,乍回来,这样的软玉温香,他都有些不习惯了。   他凝着她,问道:“不让睡觉,那我们干什么?”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声音低沉,望着女孩儿净白娇嫩的脸颊,眸光的热度都高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神光瞪大眼睛,好奇地望着萧九峰:你想干嘛?   萧九峰默了好半响,哑声道:我想吃你。   神光听到这话,不说话了。她眨着眼睛,就那么望着萧九峰,呼吸声萦绕,老房子里一片静寂。   最后,终于,神光狠狠心,咬着牙,闭着眼,伸出雪白如藕的胳膊来:你可以在这里咬一口! 第39章   她的心里开了一朵花   萧九峰说出这话的时候, 自己先皱了下眉。   这几天和一群农村汉子挤在一起,忙得不着家, 都忘了之前每晚上自己怎么被这只小毛狗折腾了, 现在她这么一说, 自己竟然搭上这么一句话。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反正人家小姑娘单纯, 是绝对不会想多的,连脸红都不会脸红一下。   果然, 神光抱过来他的手,跟个小猪一样哼哼了声:“当然是说说生产大队的事啊!”   萧九峰:“嗯,你要说什么?”   神光两只手掰着他的手指头, 那手指头比自己的长, 也比自己的粗。   神光想了想:“我看王楼庄的那些人那么说,他们都觉得你的想法不对。”   萧九峰:“人和人的想法不同,他们想的和我想的不一样, 认为我不对也正常。”   神光:“好像说得是, 不过……”   萧九峰:“不过什么?”   神光摸着他指腹上的厚茧子:“万一你说得不对,到时候大家嘴上不说, 心里肯定会难受的。”   萧九峰:“那是自然。”   神光叹了口气, 一根根掰着他的手指头:“如果真这样, 大家一定不喜欢你了。”   萧九峰微微低首, 看这小姑娘:“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神光将他那双大手抱住, 贴在自己的脸上。   之后,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宣布一个重大的决定。   萧九峰挑眉, 听她继续说,却听到一句话她说——   “我会和你同舟共济,同甘共苦的!”   萧九峰:“同舟共济?”   神光:“如果他们骂你,那就让他们先骂我好了!”   萧九峰侧着脸,在黑暗中凝视着她:“是吗,那万一他们打我呢?”   神光当然也不想被打,她听到这话,小小地纠结了下,不过她想起来萧九峰给自己的那些好吃的,终于狠狠心:“如果他们要打你,那就应该先打我!”   萧九峰笑出声。   神光刚才没注意,现在听到他笑,脸都涨红了,放开了他的手,重重地强调:“我说得是真心话!不是哄你的!”   萧九峰的手动了下,过去握住了她的:“好,你没哄我。”   然而神光好恼:“你现在这语气,就是在哄我!”   萧九峰:“我没哄你。”   神光:“!!!”   突然生气了,那么认真和他说话,他却不当回事,神光觉得自己一片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她愤而打了一个滚,滚到了最里面,远远地离开他,然后背对着她睡觉。   萧九峰的手就被她扔下了,扔在了凉席上。   他发现自己的手这样子会有些寂寞。   他挪了下,挪到了炕那头,将手罩在了她手上。   “哼!”小姑娘不搭理他,但是也没有把手抽走。   “神光。”萧九峰低声喊他。   “哼哼!”小姑娘依然愤愤的样子。   “真生我气?”萧九峰尽量压下那种想笑的感觉,免得又惹恼了小姑娘。   “也没有啦……”神光想想,声音软了下来:“不过凭什么我那么担心你,你还笑我。”   “你不喜欢我笑?”   “……好像也没有。”神光再次哼哼了声:“就是觉得你笑起来是坏笑。”   “是吗?”萧九峰自己从来不知道:“我是坏笑吗?”   神光这下子直接翻身过来,面对着萧九峰:“对,你难道不觉得吗?你笑起来就是很坏的样子,就是在嘲笑我!”   她突然想起来,她刚来他家的时候,那个时候,他笑起来就让她觉得,他就是在笑话别人!   萧九峰收敛了笑,摸着自己的下巴:“原来我笑起来还有这效果?”   他这么说,倒是让神光不好意思了。   神光努力想了想:“其实也不是,但是,但是你就是在笑话我。”   萧九峰微微逼近了她:“是吗?那你觉得我在笑话你什么?”   滚烫的气息就在面前,男人的声音低沉仿佛梦一般,神光突然心跳加速。   她咬唇:“你可能是笑话我笨。”   萧九峰:“那你……笨吗?”   神光想了想:“可能和你比,是有点笨。”   他那么能干,她当然比不上。   不过神光倒是没什么失落的,如果人人都像他这么能干,那还能显出来他能耐吗?   萧九峰:“那你让我笑笑,好像也没什么吧?”   神光点头:“嗯。”   点头过后,她突然觉得不对。   这算是什么跟什么,他就是设下圈套让她钻,亏她还真得钻。   她一下子瞪圆了眼睛,愤愤地指控:“你太坏了!”   说完,抓起他的大手来,扔到了一边去!   “我不搭理你了!”   ***************   这晚上,神光再次醒来是被打雷声惊醒的,雷声很大的,轰隆隆的,仿佛那声音就在耳朵边上响。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响的雷声。   她是吓坏了的,几乎是连滚带爬扑进了萧九峰的怀里,攥住他的胳膊不放开。   萧九峰忙将她搂住了,大手按在她背上,低声在她耳边哄道:“没事,雷在外面,我们在家里,没事的。”   也许是他的声音起了效果,神光很快就不怕了。   神光仰起脸来:“九峰哥哥,这雷怎么这么大声,我怎么觉得天要塌下来了。”   萧九峰:“天不会塌,只是下大雨而已,暴风雨。”   而且,这怕是从未见过的暴风雨。   说到这里,萧九峰微微皱了下眉。   在他的那个世界,也曾经有过像现在这样的一段年代,大概持续了十年,他们后来把那个年代称作为特殊十年,但是他记忆中的那段历史和如今发生的虽然大致轨迹一样,但是具体细节并不同,所以他也曾经猜测过,应该并不在同一个空间,又或者发生了时空扭曲,所以一切和他所知道的历史并不完全一样。   他也并不知道在某个地区,竟然有一场这么大的暴风雨,他只是根据一些情况推断的。   如今这猜测看来成真了。   这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暴风雨,会带来山体的滑坡,引起泥石流,庄稼会因为遭殃,至于打麦场,也应该在波及范围内。   萧九峰沉吟片刻,才低首,望向怀里的小东西:“我得出去看看,你一个人在家,害怕吗?”   神光仰起脸看他,小声问道;“外面是不是下大雨了,是不是……要出事了?”   萧九峰点头:“是。”   神光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她突然想起来萧九峰说的,关于暴风雨的,关于打麦场的,关于粮食的。   她咬唇,忙道:“没事,我不会怕,你去吧,要不我和你一起去?”   萧九峰沉默地看着她,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乖,钻被窝里,在家等着,我很快就会回来。”   神光:“嗯嗯!”   萧九峰起身,下了炕,穿上鞋,打算出门。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来了,回头看向炕上。   看上,小姑娘趴在被窝里,微卷的头发凌乱地垂在额头上,湿润的眼睛就那么巴巴地看着他。   这一刻,心突然就软了。   上辈子他其实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对女人没有任何的怜惜,如果有所谓的尊重,也是因为教育和风度而遵循得所谓规范,但其实在他内心里,这些是完全可以撕碎的,是维持一种人设的假象罢了。   譬如对王翠红的好,也只是在容忍和维护自己的道德底线罢了。   这种容忍到了一定地步,他就会翻脸不认人了。   毕竟王翠红也不是他的谁。   但是神光不一样。   这个小姑娘好像总是可以一再地打破他的底线。   让他的心发生一些自己都不了解和无法控制的化学变化。   萧九峰的唇动了动,最后走回去炕边,俯身下来。   神光怔怔地看着他。   她心里其实是有些害怕的。   因为害怕,他说要走,她就更害怕了。   但是她当然知道,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走,外面可能要出大事了,他必须去帮助萧宝堂处理,他是男人,是这个村子里有威望的人,可以号召大家伙一起抵御可能发生的事情。   所以她说她不害怕。   现在,看着他就要走,又回来,就那么看着自己。   黑暗中,他的双眸深如海,他的鼻梁挺如山,他的五官看上去深刻凝重。   她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看着自己。   就在她满脑子发懵的时候,他俯身下来。   额头上温热的触感传来。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转身离开了。   门开了,又关了。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陈旧的大门发出闷重的声音。   他走了。   过了好久,她才伸出手来,轻轻摸了下自己的额头。   他用唇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外面轰隆隆的雷声响起,瓢盆大雨倾泻而下。   但是神光觉得,自己的心里开了一朵花。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发100红包!啊啊啊发红包啦来留言吧 第40章   倾盆大雨   萧宝堂这人睡觉实, 一般时候只要睡着就醒不来,号称雷打都不醒。   他是被他媳妇直接薅耳朵叫醒的, 他被叫醒的时候还差点恼了, 差点一脚把他媳妇从炕头踢下来。   他媳妇红着眼睛喊:“下大雨了, 大暴雨, 外面天都要塌了!你快起来啊!!”   他一个激灵,就清醒了。   这时候, 轰隆轰的雷就好像在耳朵边响,门口那里还有人喊他,喊他快点, 出大事了。   他一咕噜爬起来, 披衣服就穿上鞋就往外跑。   他跑出去的时候,那雨就跟往下浇水一样,那雷更响了, 闪电一下下的, 几乎照亮了拾牛山上空。   拾牛山上,轰隆隆地往下浇水, 看得人心里发慌。   不少社员已经起来了, 大家或者披着油布, 或者用木盆子罩着脑袋, 在那里傻眼。   “宝堂, 这咋办,这可咋办啊!”有人就喊了:“这是不是要发大水啊,咱这里会不会淹了啊!”   发大水, 大家都有记忆,那可真是惨,没粮食吃,还有瘟疫,不知道死多少人。   有年纪大的都想哭了:“老天爷,这是什么日子啊,这还要不要人过了!”   然而老天爷回应的是一声巨雷,随之而来的是轰隆隆的拾牛山。   那拾牛山仿佛要倾倒一般,有什么翻涌而下。   萧宝堂瞪着眼睛,大吼:“粮食,咱粮食在仓里,咱不怕!!”   这个时候,大家伙一下子都想起来了。   是了,昨晚上忙活了那么久,那些粮食,有的还带着皮呢,就那么收进粮仓里了。   当时心里是犯嘀咕的,不明白咱们干吗要这么干,人家王楼庄的人还来看笑话,觉得他们是傻子。   他们差点也觉得,自己是不是犯傻?   不过还是那么干了。   结果现在,现在突然庆幸了,幸好粮食都收进了粮仓里。   多亏了萧九峰。   萧宝堂自然也想到了,他家九叔可真厉害,早就料到这一出了!   这如果不是他九叔,那麻烦大了。   老人家突然哭了:“九峰让咱收粮食,咱收了,要不然完了,全完了!!!”   年轻人想想这事,吓得不轻,不过总算心里好受了。   一时又有人在那里喊:“南边石头往下咂呢,这可咋办,大家快去看看。”   于是一群人赶紧往那边跑,跑到半截,萧九峰来了。   萧九峰穿着一身黑粗布衣裳,连伞都不戴的,只戴着一个草帽子,就那么冒着雨过来了。   雨水哗啦啦地往下浇,他却是面无表情,好像对这些浑然不在意,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宝堂,你先把村里的人都组织起来,让老人和妇女在家里守着,不许出门,把青壮年叫过来,跟着我到南边去。”   萧九峰的声音并不大,但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到。   他这么一发话,大家心里都稳当了。   于是当下,一呼百应,萧宝堂赶紧组织下去,带着青壮年,跟着萧九峰往南边走。   萧九峰带着人马,直奔村南边,这个时候只见泥石流已经从拾牛山上滚滚而下。   大片的庄稼被吞没,要知道那些庄稼有些是已经收割的麦茬,有些却是才到膝盖的棉花苗苗啊,大家看着这情景,就是装汉子都要掉眼泪了,那是棉花苗苗,那是大家的命啊!!   萧九峰当即下令:“如果再这么下去,这场暴雨不但损害我们的庄稼,还会损害我们的村子,现在我们必须采取措施。”   到了这个时候,哪有人不信他的。   大家想想那已经被收起来的麦粒子,跪下来喊他爷爷的心都有了。   当下自然是他说什么,大家就听什么。   于是萧九峰当即让人分成几个组,一组负责拿麻布袋塑料袋装了泥土,一组负责用这些泥袋子垒墙,他要人工筑造一条防御线,另外一组,则是负责在防御线外头挖沟,挖了沟储水,阻挡泥石流冲击他们的防御墙。   这种事,大家哪听说过啊,他说啥就是啥,于是萧宝堂赶紧让人去干。   于是花沟子村的这些男人们,光着膀子,在那瓢泼大雨中开始忙起来,拼尽力气,也要保住这家园,保住身后的老人妇女和孩子,也保住他们的粮食。   这是一群没有退路的人,大雨浇在他们的脸上,他们喘不过气来,抹一把雨水,闷头继续干。   麻袋大的泥袋子,一口气扛起来都不带犹豫的。   沉重潮湿的泥袋子按照萧九峰的指挥,一码一码地垒起来,垒成了大家心里的希望。   也有些身子强壮胆子大的妇女跑来了,由宁桂花和萧宝辉媳妇带领着,和男人们一起干活,两个妇女搬一个泥袋子。   就在大家看着总算垒了半人高,心里有了希望的时候,萧宝堂突然道:“你们看那边!”   大家望过去,只见东南边有一群人,竟然逆着泥石流往那边冲。   这群人傻了吗?   大家都惊呆了。   “这是不要命了!”   “他们这是要干嘛??”   很快,大家就明白他们要干嘛了。   他们要去抢救他们的粮食。   他们的麦子都在打麦场呢,现在打麦场几乎淹了,他们想去抢救他们的粮食。   萧宝堂看着这情景,跺脚:“这是傻啊,这是傻子啊!!都这时候了,救不回来了!”   大家伙看着这情境,也都觉得瘆得慌:“这是不要命了!粮食都淹了,哪能救回来!”   虽然他们一向看王楼庄生产大队不顺眼,可到底是邻村,人心都是肉长的,看着他们那惨样,多少都担心,大家伙不约而同看向了萧九峰。   他们不知道怎么办,没见过这阵仗,只能是看萧九峰。   现在在他们眼里,萧九峰简直是无所不能,萧九峰就是神!   萧九峰皱了皱眉头,却没说话。   他上辈子经历过那么多事,见识了那么多人心,自然明白,不到黄河不死心,自己纵然力劝王楼庄的人收麦子,他们也只会把自己当傻瓜。   而这个时候,劝他们放手,他们也不甘心的。   所以他没说话,只是让萧宝堂去告诉村里的妇女,回去把家里的紫药水什么的拿出来,回头如果那边有什么伤亡,好歹能帮忙。   萧宝辉媳妇赶紧带着人急匆匆地回去了。   当花沟子这边的防御墙垒起来,防御战壕也挖起来的时候,雨也差不多停了。   但是拾牛山上依然轰隆隆的,泥石俱下,往这边涌来。   王楼庄生产大队的人终于绝望了,他们不再做徒劳的尝试,开始往村子里跑,有人跑回来了,瘫在那里,也有人呼天喊地,更有人疯了一样大叫。   萧九峰看着这情景,当即让萧宝堂带着妇女们过去帮忙,帮他们包扎伤口,将他们带回来防御墙后头。   而这群人中,就有一个,像疯子一样吼叫着,他不服,他想去抢救粮食,他想去抗击泥石流。   好几个按都按不住,差点被他踢翻。   那个人是王金龙。   萧九峰直接走过去,上去踢了他一脚。   这一脚又狠又结实,周围人顿时看傻眼了。   萧九峰一脚过去后,拽起了他的衣领子:“找死是吗?想死是吗?那我现在就把你扔沟里去,淹死你,怎么样?”   王金龙脸上身上都是水,哗啦啦地往下淌,眼睛泛着红血丝,死死地瞪着萧九峰。   萧九峰:“看你这熊样,死乞白赖的,你以为你拿一条命赔进去,就能给你们村换来粮食吗?你死了有什么用?”   王金龙眼神呆滞了,他茫然地看着萧九峰。   萧九峰像扔死狗一样把他扔在了地上。   “都懒得搭理你。”   王金龙愣了一会后,突然仿佛醒悟过来,捂住脸,嚎啕大哭。   “我错了,我错了,我真得错了,我怎么就没听你的。”   就在几个小时前,萧九峰带着人收进来粮食,他还笑话人家。   他觉得萧九峰在外面当兵当傻了,他觉得萧宝堂也是个傻子,怎么就任凭萧九峰折腾,觉得这是粮食的大事,哪能这么折腾。   当萧九峰再一次诚恳地劝他时,他反而想劝萧九峰。   两个人谁也没法劝谁,最后只能是各自干的。   现在事实证明,他错了,萧九峰对了。   他想起来他们王楼庄糟蹋的那些粮食,简直是恨不得给自己一刀子。   而王金龙在这里哭,王楼庄的人也受不了了,一个个也想哭,那是粮食啊,是粮食啊!   没了粮食,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这时候,村里的妇女老人孩子也都出来了,大家先是一起难过,难过这棉花苗苗被糟蹋了。   难过之后,花沟子生产大队的人一想,他们的粮食没被糟蹋,别管是不是脱粒的,好歹有粮食可以吃,顿时一个个庆幸开了。   至于王楼庄生产大队的人,想想自己那泡汤的粮食,愁眉苦脸,站都站不稳,一个个哭起来。   偏偏这个时候,又有王楼庄大队的人哭喊,说是村南边的几个房子被泥石流给砸了,于是大家伙又都过去,看看怎么救人。   萧九峰看这情况,让萧宝堂也带着人去帮忙了。   最后忙碌了大半夜,总算是把人救出来了,没死人,但也砸伤了腿,怕是要养好久。   但是这个时候,雨又下起来了,哗啦啦的继续下。   王金龙看这情况,怕是后面还得出事,少不得学着萧九峰这里,也开始挖沟垒墙,争取少点伤亡。   这雨,足足下了两天多,两天的时间,外面雨水足足到人大腿高。   这两天里,公社里知道了消息,派人下来了。   公社里的人来了后,看了看情况,王楼庄那边二十多个人被砸伤了,倒了三四家房子,还有十几间房子被砸但是没倒,粮食是全都没了。   再看了花沟子这边,人员没什么伤亡,于是开始让其他生产大队也学花生产大队,一时之间,拾牛山下十几个村,各自开始防御起来。   两天后,雨终于停了,萧九峰带着人手去排水,挖渠,清理泥石,也让人把粮仓里的粮食拿出来晒。   王楼庄的人看着花沟子生产大队晒的粮食,眼睛都红了。   不过好在,公社里汇报了上面县里,县里又汇报上去,上面给发了救济粮,又免了遭灾地区的公粮。   这下子大家松了口气,不至于饿死了。   花沟子生产大队没要那救济粮,不过公粮也给免了。   萧宝堂拨拉着算盘算了一圈,发现沾光了。   这次无花沟子生产大队遭殃的是棉花,但是免的公粮留在社员手里,可以去换棉花,而且能换更多一些,这么一算,是赚了。   但是他也明白现在的形势,别的村粮食都白糟蹋了,救济粮哪能吃饱,所以他让社员们不要声张,发粮食后,千万不能让人知道,也不能到处显摆乐呵。   大家自然都听着,偷偷摸摸地把打下来的粮食给拿到家里,拿出去换粗粮,这样整整一年都能吃饱饭了。   萧九峰这里自然也分到了粮食,分到的还不少。   这都是花沟子生产大队所有的社员要求的,必须多给萧九峰分。   这一次如果不是他,那大家伙也得像王楼庄那样等着救济粮,现在那么多人遭灾了,外面又闹哄哄的,哪有那么多救济粮分?吃不饱饭,还不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而他们生产大队能够沾光,反而日子比以往好过,这都是因为萧九峰。   对于萧九峰,他们是恨不得跪在那里磕头把他当神仙呢,多给点粮食算啥。   萧九峰倒是并没有要太多,就把他应当应分的领了,又领了因为这是额外奖的工分,不过即使如此,领回来的也不少了。   神光看到领回来的麦子,高兴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赶紧张罗着拿来了塑料袋和麻布袋,都铺平了在院子里,就开始晒麦子了。   这都是之前没晒过的,还是得晒,再不晒就得发霉了。   萧九峰看着神光忙碌得像一只小蜜蜂:“瞧你高兴得那傻样。”   神光被说傻,也不恼,还是笑,笑得合不拢嘴:“我都没见过这么多粮食!”   萧九峰笑。   神光觉得他在笑话自己,不过她一点不在意,满足地叹息:“九峰哥哥,咱们回头把这些都换成粗粮吧,好像能换不少粗粮呢!”   萧九峰挑眉:“为什么要换?”   神光:“粗粮才能吃得长久嘛!”   萧九峰略一沉吟:“那就换一半吧,剩下的,咱们自己留着吃。”   神光:“啊?”   这怎么可以,万一不够吃呢!   萧九峰:“好了,过两天这麦子晒好了,再把枣子给收拾了,我带你去县里赶集。”   县里?   神光两眼放光:“县里?”   萧九峰:“对。”   他望向小姑娘单薄的衣衫。   天冷了,她也该添置衣裳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神光:新衣裳,新衣裳,hooray!I love muddy dress!   萧九峰脸黑了……   萧九峰:这衣服太瘦了,得加肥。   神光:不瘦,正好!   萧九峰:这衣服颜色太花哨,不好看。   神光美滋滋照镜子:今天也是一只漂亮的小猪呢。   萧九峰彻底开始后悔了……   上一章红包发了,不过僧多粥少,本章打算,发200个红包!200个,翻倍,double! 第41章   去县里   两三天的时间, 院子里的麦子也晒差不多了,拿起来咬在嘴里嘎嘣响, 用萧宝堂的话说, 这些麦子送到粮站, 保准直接就给收了, 这是上等的好麦子。   萧宝堂说这话的时候,几分自豪, 几分丰收的喜悦,还有几分是显摆。   没办法,自己生产大队把这么多麦子收过来了, 别的生产大队苦兮兮地等着救济粮呢, 心里的滋味当然就是不一样。   这人哪,其实不在乎你吃亏还是受罪,关键是和人比, 你比别人强, 那你就赢了。   不过萧宝堂当然也一再警告花沟子生产大队的社员,自己在家显摆怎么都行, 可别显摆到人家王楼庄社员那里, 人家就差吃糠咽菜了, 咱不能踩着人家显摆。   花沟子生产大队的人自然应着, 再说大家心里都有数, 真到了饥荒年月,有粮食当然得藏起来,可不能随便显摆。   这两天麦子晒好了后, 大家陆续都偷偷弄到镇上去,或者赶集去,像蚂蚁搬家一样慢慢换成粗粮,又运回来家里。   神光见了,也想赶紧换,萧九峰倒是不急。   他说现在大家伙都着急换,大队里的牛车都不容易借到,就让他们先换,自己可以慢慢等着。   神光见他这样,也只好不急了。   最近神光把家里的枣子收拾了收拾。   本来那些枣子到了时候了,快要摘了,结果一场暴风雨下来,枣子噼里啪啦砸下来不少,等风雨过后,神光就把枣子拾起来,爬上屋顶,在屋顶铺上油布,然后放在那里晒。   至于那些依然挂在树上的,就拿了梯子,爬上去屋顶,从屋顶上去够那些枝丫,拽过来枝丫慢慢地摘枣。   神光摘得小心翼翼的,她想保存一点鲜枣下来,所以不想让枣子落在地上有磕碰。   这时候,恰好萧九峰回来了,他一看到神光抻着纤细的身子去够枣树的样子,笑了:“你下来,我来吧。”   神光:“你也得从屋顶上——”   这话还没说完呢,萧九峰已经开始爬树了。   他爬树的样子很利索矫健,简直是从平地不带助力直接往上攀,神光这里还没清楚,他已经到了树上。   神光目瞪口呆。   萧九峰:“给我篮子。”   神光赶紧把篮子递给他。   萧九峰提着篮子摘枣。   神光就负责指挥:“这里,这里的枣子!还有那里,那根枝上有不少,都红了!”   萧九峰少不得听着,这里那里地摘。   这个时候,也有不少其它社员在树上摘枣的,大家都在屋顶上,老远就能看到别人家动静,于是大家就看到,萧九峰被他家小媳妇指挥得团团转。   一时不免啧啧叹息。   萧九峰那是怎么样的人物,几乎等于救了他们全村人,结果在家里,竟然听他家那小媳妇的!   萧九峰倒是没在乎别人眼光,反正他就摘枣,等家里这颗大树上的枣子都摘差不多了,两个人从树上屋顶上下来。   神光瞅着萧九峰:“九峰哥哥,我看我家有二锅头呢。”   萧九峰挑眉:“额?”   神光赔笑:“你喝吗?”   萧九峰:“你到底要干什么,说吧。”   神光有些心虚:“我听人家说,蹦枣很好吃,我也想做蹦枣……”   蹦枣,是要挑最好的新鲜大枣,不能有任何磕碰,然后干干净净地放在罐子里,用酒来泡枣。听说很好吃,但是她没吃过,师太可以偷偷暗地里给她肉吃,但是不可能明目张胆做蹦枣。   萧九峰抬眼,就看到了一脸馋相的小姑娘:“你想吃?”   神光:“嗯……”   萧九峰不说话。   神光有些失望:“那,那就算了……”   萧九峰突然笑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行,给你做蹦枣,不然我怕馋死你。”   神光顿时眉开眼笑:“好!”   *************   到了这一天,萧九峰说是县城里的大集,天没亮就把神光拎起来,两个人胡乱塞了口吃的,就过去村东头,搭上了村里过去镇上的牛车。   今天赶车的是陈铁云,恰好他和陈铁栓是堂兄弟,不过若论起来关系,他都是和萧九峰更要好。   现在看到人家萧九峰带着小媳妇去赶集,难免就随口叨叨几句。   “不过说起来,翠红还是信九峰啊,上次铁栓为了收麦子的事,差点和九峰吵起来,翠红过去直接把铁栓揪走了,两口子为了这个差点又打起来。翠红这人哪,老话咋说的来着,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她和铁栓过日子,其实心里还是帮着九峰你!”   坐在牛车上的萧九峰淡声来了一句:“铁云,你说得这叫什么话。”   陈铁云一想,也觉得自己这话不合适,只好傻笑了声:“这不是没外人嘛,就随口说说。”   这么说着的时候,他借着甩鞭子的功夫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小媳妇坐在车帮上,两只手放在膝盖上,身子微微靠向她家男人,一副很乖巧的样子。   陈铁云心里难免一个感慨,想着人家这媳妇,看着就和农村的妇女不一样啊!   别说别的,就说他今天说的这话,人家小媳妇好像没听到一样,一点不闹事。   不过这也是萧九峰把媳妇驯得好啊!   说话间,牛车终于到了镇上,陈铁云赶着牛车去公社里了,萧九峰带着神光下了牛车。他们还要去县里,从这里到县里还有一段路,得自己走过去。   这个时候天也就刚刚亮而已,一层朦胧雾气笼罩着田野、不远处的树林以及远处隐约的村庄,一切都看上去增加了几分神秘。这里是没受过泥石流灾的地方,庄稼地里种着高粱,一穗穗的已经熟到发红了,风一吹,就发出沙沙的声音。   “冷吗?”萧九峰低头问身边的神光。   “不冷。”这么走动走动,确实不冷,不但不冷,还觉得要出汗了。   “怎么不说话?”   “说啥啊?”神光抿着唇。   萧九峰挑了挑眉,打量着神光。   神光被他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看我干吗?”   萧九峰:“我给你讲个故事。”   神光丝毫不抱希望,她还记得他之前讲的那个故事呢;“你会讲故事?”   萧九峰:“有一只小狗,她不高兴了,她也不说话,就嘟嘟着嘴巴,让人家一看,她就是不高兴了。”   神光顿时哼了声,愤愤地瞪他一眼:“你就知道编排我!”   萧九峰:“啧啧,真生气了?”   神光扭过脸去:“哼!”   萧九峰看她那恼红了的耳垂,低声哄道:“怎么了?”   神光想了想,才说:“我也是相信九峰哥哥的。”   萧九峰挑眉。   神光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她小声说:“当时九峰哥哥说要收麦子,我也觉得应该收啊……”   这话在心里想想倒也没什么,但是说出来后,仿佛一下子显得斤斤计较了。   神光羞愧地低下头。   萧九峰听到这个,顿时明白了。   她是记着刚才陈铁云说得关于王翠红的话。   一时哑然,哑然之余,凝着她那奶白小脸上泛起的潮红,胸腔那里便仿佛有什么在蒸腾,在酝酿。   他望着她,沉吟片刻,才低声道:“那都是不相干的人,她怎么样,我根本不会在意。”   这是解释了。   以他以往的性子,是断断不会给一个姑娘家去解释什么的。   但是他现在就是不想看她不痛快,想解释清楚。   神光抿着唇,却是道;“可是……她和九峰哥哥上辈子就认识啊!”   神光总感觉,那还是不一样的。   九峰哥哥那么厉害,他上辈子也很厉害,而且他上辈子所在的地方好像和现在他们这里很不一样。   她不了解九峰哥哥,王翠红了解。   王翠红对九峰哥哥的了解,她可能永远也不会有。   这让她有些失落,好像怎么比都比不过。   萧九峰看她这样,伸手,捏住了她的:“上辈子认识又怎么样,上辈子认识,我都懒得多看她一眼。”   这话说得很绝情,不过神光心里却舒服了。   她想想,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小心眼,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萧九峰看她终于笑了,这才心里稍松:“我们走快点吧,回头县里的商店都要关门了。”   神光猛点头:“好。”   ***************   神光这是第一次到县里去。   她一直觉得,这个世界大概就是这样子的,山上是庵子,庵子里有佛像,山下是村庄,村庄里有社员。便是镇上,也大概差不多,只不过多了一些房子,多了一些人。   但是到了县里后,她才发现,原来外面的世界和村庄里完全不一样!   她看到县里的路竟然是笔直的,看到马路旁边都有电线杆子,还有路灯,而马路旁边的房子……竟然有两层的楼房!   她惊讶得都说不出话来了,拽着萧九峰的手,一个劲地催他看:“那是楼房,那是楼房,两层的。”   萧九峰点头:“对,那是楼房。”   萧九峰又指给她看,这里是干什么的,这里是干什么的,这应该是一个纺织厂,这里是电影院,这里是国营面馆,这里是商店。   神光看得眼花缭乱,眼睛都不够使了。   萧九峰还带着神光来到了一处:“这是银行,可以取钱,也可以存钱。”   神光自然没听说过银行,就这么被萧九峰稀里糊涂地带进去,带进去后,只见里面干干净净的,有柜台,还隔着铁网子。   萧九峰让她坐在一旁等着,他过去拿出来什么,和人家说了说,后来人家就给了他一个信封。   离开这银行后,萧九峰把信封打开来,打开后,神光都看傻眼了。   那是钱!   一沓的钱!   神光:“九峰哥哥,你,你——”   萧九峰:“这是我的补助,不是偷的,不是抢的。”   神光顿时不说话了。   萧九峰:“我退役有补助的,最近一直没来领,现在一口气都取了。”   神光更加说不出话来了,原来九峰哥哥这么有钱,根本不是什么穷光蛋!   不过她很快想起来九峰哥哥的那些手电筒还有啥的,那些东西也值钱吧?所以他本来就不是穷光蛋。   这么想着间,萧九峰又带她来到了国营面馆,要了两份面条,还额外让人加了一份牛肉。   神光看着萧九峰掏出来花花绿绿的粮票和钱,给了服务员,更加看傻眼了。   她突然觉得……跟着九峰哥哥好享福!   很快面条上来了,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飘着带清亮油星子的汤水,混着葱花,面条白净齐整,和那一看就惹人的牛肉面混在一起,看得人口水直流。   这可是白面条啊!   神光上一次吃面条是什么时候,是很小的时候了,而且那时杂粮面的,一般人哪吃得起白面条。   “吃吧,别傻看了。”萧九峰瞥了一眼对面的小姑娘:“不然我就把你那碗也吃了。”   神光听到这个,精气神马上来了,赶紧两只手护住碗:“我要吃,我要吃,咱俩一人一碗!”   萧九峰笑着递给她一双筷子:“那吃吧。”   ***************   这白面条就是好吃,白面做的面条有韧性却又滑,吃起来嚼劲大,却一点不剌嗓子,面条汤被煮成了浓郁的白色,里面的炝汤葱花味道足,口感鲜美,牛肉更是香味浓郁。   神光埋头吃,吃到最后都流汗了。   吃得饱饱的后,萧九峰又要了四个芝麻烧饼和两个茶鸡蛋,说是回去的路上吃。   神光看得眼睛都直了,赶紧拽着萧九峰:“九峰哥哥,咱还是省这点吧。”   虽然他有钱了,但也不能这么浪费。   才吃了那么好吃的面条,哪能又买什么芝麻烧饼和茶鸡蛋的呢?人得知足,这么吃,就怕给烧坏了。   萧九峰:“我想吃行了吧?”   神光看看萧九峰,还是舍不得:“要不我晚上少吃点,你多吃点?”   萧九峰无奈地挑眉,揉了揉她的头发:“小财迷!”   他当然到底还是买了。   出来国营饭馆后,萧九峰又带着她去了商店,却是去买布,说是要给她做两身新衣裳。   神光看着那花花绿绿的布,心里还在犹豫着要哪个,那边萧九峰已经开始随手指着挑了,挑了好几种布料,都是商店里比较好的。   接着,萧九峰又挑了一把圆镜子,一把木梳,一盒雪花膏,一盒蛤蜊油,恰好这个时候人家商店里来新东西了,需要排队买,是什么万年青饼干,萧九峰毫不犹豫地又去排队要了饼干。   他们两个人这么大方,旁边的营业员什么的自然注意到了,有人就偷偷地看萧九峰。   其实萧九峰这个人,仔细看的话眉眼还是挺规整英武的,只不过他这个人平时看着太冷,冷得一般人根本不敢细看。   如今大家看他对女人这么好,买这么多好东西,又长那么英武,自然就多注意了下。   也有人见过他的,就悄悄说:“这是退役的,拿补助多。”   大家一听,也就明白了,开始羡慕他身边的小媳妇。   不过这小媳妇也真是好看,长得那么俊俏,白白净净的,还烫着卷发,一看就特别洋气。   神光注意到有人看她了,就多少有些不自在,她并不喜欢这么被打量。萧九峰见此,也就不买了,当下离开国营商店。   出去后,萧九峰把买的东西都装进了来之前带着的麻布袋子里。   神光看着那么多东西,都不知道是应该心花怒放,还是应该心疼花出去的票子和钱了。   最后她看着萧九峰那么随意地往麻袋里放,开始心疼了:“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能这么糟蹋。”   萧九峰却是丝毫不在意的:“你想让人家知道咱们买了这么多东西吗?”   神光想了想,想起来她师姐,她师姐那人要是知道她有了这些好东西,还不眼红死,她赶紧摇摇头。   萧九峰:“这就是了。”   说着,背着麻袋,领着神光,往回走。   神光想想,到底是赶紧跟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月黑风高高粱地打滚滚,即将安排上,看我,我真没骗你。记得下午17点及时来看喔   推荐一个文,作者叶全写的《前任他叔权倾天下》   文案:   七音上辈子是抑郁而死,她死的时候,她的夫君和假千金妹妹在别院里偷欢。   重活一世,她放弃了,把那个男人留给假千金吧。   就在假千金趾高气扬以为自己抢到了这个男人的时候,   她嫁给了上辈子夫君他叔,那个从上一世就一直暗中维护自己的男人。   假千金的脸顿时变了,捂着已经要起来的肚子:同是姐妹,男人却差了一辈,她怎么进门??   后来,假千金恢复了村女的身份,以妾室的身份进门,卑微地跪在她面前恭敬地喊婶夫人。 第42章   高粱地里打滚滚   萧九峰带着神光在城里逛了逛了老大一圈, 等到要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路边的灯都亮了起来。   神光抬起头看着那灯, 都不舍得挪眼睛。   农村里舍不得用这种电灯, 都是煤油灯, 哪能这么亮啊, 县城里真好。   萧九峰:“那等以后,我们也来县城里住。”   神光只当他是开玩笑, 积极响应:“好!”   回去的时候是没什么牛车搭乘了,两个人只能走路。   萧九峰背着那袋子,神光从旁拎着小包裹, 两个人一起走出县城, 从大路走到了小路。   “累了吗?”萧九峰问神光。   “不累。”这么说着的时候,神光擦了擦汗。   其实天已经有些凉了,但是这么一直赶路, 她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来。   萧九峰看她这样, 指着前头说:“前面那不是一个瓜棚吗,看着是废弃的, 咱们过去那边歇歇脚, 把咱们的烧饼吃了, 再喝点水?”   神光其实本来是不舍得吃烧饼的, 不过折腾了这么大半天, 她肚子又开始咕噜叫了,只好点头:“好。”   于是两个人就过去瓜棚那里,瓜棚应该是这个季节废弃不用, 不过里面铺着破席子。   两个人坐在席子上,把油布铺在地上,拿出来烧饼和茶叶蛋来吃,又拿出军用水壶来喝水。   刚出了一点薄汗,现在坐在那里,不走路了,身上那点汗一散,反而觉得凉了。   神光吃着那芝麻烧饼,越吃越香:“九峰哥哥,这可真好吃,我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烧饼。”   萧九峰看她一眼,没说话。   这是一只小馋猫,看到好吃的眼睛就发亮,吃起东西来更是香喷喷的,让人觉得她吃的山珍海味。   本来没太多胃口的,看到她吃,他也忍不住想和她抢。   所以他也拿出来和她一起吃。   两个人,每人吃一个芝麻烧饼,吃一个鲜鸡蛋,还能剩下两个烧饼正好明天吃。   正吃着有滋有味,就听到附近传来脚步声,窸窸窣窣的,好像是有人踩着秋天的荒草往这附近走。   神光愣了下,吃着烧饼的动作停了下来,小声说:“九峰哥哥,有人?”   他们现在在人家的瓜棚里,她怕人家瓜棚主人来,到时候说不清楚。   萧九峰听她这么说,看过去,月光之下,只见她红润的嘴唇旁沾了两粒芝麻,看上去傻乎乎的,就像一只贪吃的小狗。   他抬起手,将她腮边的芝麻粒捏下来,放入口中。   神光看他根本不在意,也就稍微放松了点,不过还是有些担心,便探头悄悄地往外看。   谁知道她就听到有人低低的说话声。   “福哥哥,咱别往外走了,就在这里吧。”   “这里有麦茬子根,我怕咯疼你。”   “不怕,这里高粱高,不怕被人看到。”   “大晚上的,哪有人看,荷花妹子,咱就在这里,我等不及了……”   这声音是一男一女,听到最后,那男的好像很急的样子,腔调都有些变了。   女的就哼哼了几声,呼吸的声音急起来,还扭捏了几下,男的好像低吼了一声,之后就是衣料窸窸窣窣的声音。   神光听得都呆了。   她不知道这两个人是在干嘛,不过听着那女人的声音,她自己也开始呼吸急了起来,她甚至觉得喉咙发紧,脸上也一阵阵发烫,四肢甚至开始发软。   她下意识偎依向了萧九峰,抱住了萧九峰的胳膊。   此时的萧九峰,身体却像石头那么硬。   神光有些害怕,她不知道那两个人在干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仰着脸,求助地望向萧九峰。   萧九峰当然知道那两个人在做什么。   他也没想到竟然遇到这种事。   有那么一瞬,他几乎想低喝一声,让那一对野鸳鸯赶紧滚。   不过他忍住了。   忍住的他,身体变得僵硬起来。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小姑娘软乎乎的身子靠了过来,发软肤白,细颈潮红,仰着小脸,湿润的眸子眼巴巴地望着他,那眼神懵懂无措,却又透着青涩的渴望。   她抿着粉嫩的唇儿,没说话,但是她的眼睛却在说话。   她不懂这是怎么了,她在问他。   她还有些怕,想靠着他,想让他抱着她。   她就想山涧长着的青苹果,虽然青涩,但也隐隐透出芳芬香味了。   他甚至可以感觉到那细软的身体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而轻轻打了一个颤。   萧九峰深吸了口气,终究伸出手来,环住了她,然后缓慢地将她抱住。   神光发出一声细细的嘤声,软糯低弱,像一只小猫般。   萧九峰让自己的唇贴在她额头上,低低地在她耳边说话:“别怕,没事。”   这么说的时候,声音暗哑低沉,像是在梦里说着私密话。   神光哆嗦着伸出胳膊,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萧九峰僵硬地深吸口气,过了好一会,才越发抱紧了她。   他抱得很紧,几乎想将怀里这软糯的小东西揉进自己的胸膛里。   抱着时用的力道,已经是他经过几度压制后的渴望。   外面的那对野鸳鸯,过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是完事了,离开了。   萧九峰却没有放开怀里的神光,他低下头,忍不住用自己的唇贴上她的额头,吻上她的头发。   她真是一个动人的小东西,每一个头发丝都透着软糯的乖巧,他甚至有咬一口的冲动。   是不是咬一口,就会像山里的野苹果一样,带着酸涩的甜美?   神光软软地哼哼了声,之后才低声说:“九峰哥哥,你箍得我疼。”   他胳膊太有力气了,箍住她,她喘不过气来。   萧九峰听着,默了一会,之后猛地将她推开了。   神光被这么猛地推开,自然是吓了一跳,有些无措地看着他。   萧九峰粗声道:“起来,走了。”   神光也不敢问,咬着唇,忍着委屈,收拾东西。   两个人走出瓜棚的时候,神光还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的高粱地,那块地里的草都被压平了。   也不知道那两个人刚才在干什么。   神光想到这里,又觉得脸红心跳。   萧九峰:“不许乱看。”   神光:“喔。”   萧九峰看了一眼神光,小姑娘脸颊粉润,耳朵根那里都透着潮红,垂着眼睛,很委屈又很好奇的样子。   他深吸口气,哑声道:“走吧,早点回去。”   神光:“嗯。”   两个人往回赶,这个时候路上并没有什么人,前后都是空旷无垠的田野,偶尔一片高粱地,在月色下随风摇摆发出沙沙的声音。   萧九峰伸出手,握住了神光的手。   神光感到手上一阵暖意,抬头看了他一眼。   萧九峰:“我怕高粱地里突然跑出来一个黑瞎子把你抓跑。”   神光当然知道他在吓唬她,她想故意绷着脸,让他知道,她也是有些小脾气的,不过到底没忍住,抿唇轻轻笑了下。   她抬头,看向萧九峰,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在这夜色中,她却感觉到一丝暖意。   她的好奇心忍不住起来了:“九峰哥哥,问你个事。”   萧九峰:“说。”   神光;“他们到底在干吗,那个女的很难受,都要哭了,可她也不生气。”   萧九峰:“问这么多干嘛?”   神光委屈:“我,我就问问嘛。”   萧九峰:“再问,就把你扔高粱地里。”   神光:“那我就不问了呗!”   嘴上这么说,但是腮帮子鼓鼓着,明显是不服气。   萧九峰却不想搭理这一茬了。   那种事,本来也不好提,她却明目张胆地问为什么那个女人哭,难道他要给她详细解释吗?   于是一路上,萧九峰没再说话。   神光却忍不住在想,那个男的怎么那样啊,那个女的怎么那样啊,他们好像是在搞对象,但是搞对象这么搞的吗?   他们到底偷偷地在高粱地里干了啥?   而且还要脱衣服呢!   神光想着想着,心跳加速,脸上也发烫。   她隐隐感觉,男人和女人之间有一些特备的事,那些特别的事,是她不知道的。   但是……   她偷偷瞥了一眼萧九峰,他肯定知道的吧,就是不告诉她。   萧九峰当然感觉到身边的小姑娘心事重重的样子,她那小脑袋瓜子肯定还在想刚刚的事情,挡都挡不住。   萧九峰皱着眉头,沉着脸。   她怎么想,他已经没法管了,只要她别来一脸懵懂地问她那个男人到底对那个女人干了什么,他就一切都可以!   两个人回到了花沟子生产大队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悄无声息地进了村,回到家里,稍微洗了洗,就准备上炕睡觉了。   躺在炕上的时候,萧九峰看了一眼小姑娘,只见她还一脸若有所思状。   竟然还在想?   萧九峰无奈,咬牙,转过身去,自己准备睡了。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神光突然软软地说:“九峰哥哥——”   萧九峰硬声道:“什么?”   神光:“你再像刚才那样对我好不好?”   萧九峰脑子里轰的一下,血直往上涌:“你到底要做什么?”   神光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一脸天真:“亲我这里啊。”   作者有话要说:  九叔,就问你受不受的了!   给大家介绍我另一本又爽又甜的古言完结文《再入侯门》,点进专栏可见。   重生而来,矢志要这个那个,最后还是嫁给了上辈子那个位高权重的丈夫,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知道,上辈子的他对她竟是这么用心。   这是重活一辈子重新认识良人的甜蜜故事。 第43章   关于小姑娘不知道的那些事   有那么一瞬间, 萧九峰甚至疑心,这小尼姑是不是故意勾搭自己的, 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但是他盯着她, 看着她清澈见底的眼睛, 那眼底是单纯到不加遮掩的渴望和懵懂。   她就是一个不会隐藏自己情绪的孩子, 心里的事情都浮在了眼睛里,一眼就能看穿。   萧九峰下颌骨绷得死紧, 抿唇盯着她:“大晚上不睡觉,亲什么亲,睡吧!”   说着, 背对着她躺下了。   神光没想到被这样拒绝, 自然是有些委屈,但更多的是茫然,她只好安静地躺在那里。   不过却是睡不着的。   她躺在炕上, 就那么看着他的后背。   男人的肩膀很是宽厚遒劲, 如果是以前,她看到必然会害怕的, 但是现在在一起时间长了, 他对自己那么好, 她慢慢地就觉得, 曾经害怕的东西, 现在化作了她喜欢的。   他的身体结实有力气,她反而觉得安全。   她甚至开始喜欢被他胳膊那么搂住的感觉。   这让她又想起了之前在瓜棚里,那外面的男女那么叫的时候, 他那有力的胳膊箍紧了自己,自己当时都觉得要被他箍坏了。   那个时候,她能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以及骨子里散发出的热力。   她甚至会觉得,她和他成为了一个人,两个人连在一起了。   这些想法,让神光口干舌燥,心里产生一种渴望,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望。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睡不着,只能翻了一个身,又翻了一个身。   翻来覆去,总算是睡着了,一夜也都是梦,梦里,她躺在高粱地里,九峰哥哥紧紧地抱住了她……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神光是羞红满面,都不好意思看萧九峰,就默默地下了炕。   萧九峰也没理会她,直接过去灶房做饭了。   如果是以往,她一定抢着过去烧火拉风箱,和他一起忙乎,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想到昨晚上那个梦,她竟然有些羞窘,干脆就不去了。   可是她干什么呢,衣服也没有要洗的,她就想着把被子叠起来,炕上打理下。   谁知道就在用扫帚扫炕的时候,她发现凉席上有一些湿,白乎乎的,而且闻着有一股玉米地里没熟的青涩玉米味儿。   她惊讶地看着这一摊,有些不明白了。   这个地方显然是九峰哥哥睡过的地方,这是他留下来的?   难道说,男人和女人一样也会有月事,只不过女人的是红色,男人的是白色?   这让神光疑惑了,她想想,还是决定把凉席抽下来拿出去洗。   谁知道她刚要动手,萧九峰就进来了。   萧九峰一看到那个,脸色顿时变了,厉声道:“你干嘛呢?”   神光吓了一跳,忙说:“我这不是看凉席脏了嘛,想拿出去刷了。”   萧九峰:“放下,我来吧。”   神光想起自己来月事的时候,当时九峰哥哥不让她碰水的啊,那现在九峰哥哥来月事了,她也不能让他碰水。   所以神光坚持说:“还是我洗吧,九峰哥哥,你歇着吧。”   萧九峰拧眉:“放开。”   神光:“九峰哥哥……?”   萧九峰绷着脸,把凉席从炕上抽下来,之后拎着凉席出去院子里了,很快院子里传来唰唰唰的声音。   神光觉得,九峰哥哥好像生气了,他在赌气,他刷洗凉席的动作都很粗鲁的样子。   神光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这到底怎么了,她愿意多做些活照顾好特殊时候的他,他不高兴吗?   这种茫然,一直到她过去地里干活的时候,还在她心里徘徊。   因为拾牛山下几个村子都遭灾了,庄稼地被雨水淹过,现在自然是有许多事要做,譬如重新修田垄,比如重新打理田地,耕种,施肥,然后种地。   花沟子生产大队的土地现在已经要重新种小麦了,麦种是自己生产大队里留的。   种完了麦子后,大家伙算是松了口气,又趁机抽时间去山里捡点野火,拾点野菜什么的,或者在犄角旮旯的地块里见缝插针种上花生大豆。   这天神光分到的活是和几个妇女在一块地里拔草,大家伙在那里边拔草边说话。   其实天天一起说话,能有什么新鲜事呢,无非是说说王楼庄的那些人,那些人现在怎么穷苦,那些人每天勒紧裤腰带,那些人饿得去挖草根啃树皮。   “哎,昨日个我想着去山里弄点荠菜来凉拌,结果我过去一看,可倒好,他们王楼庄的人漫天遍野到处挖呢!”   “啧啧啧,真是可怜哪,怎么就遭了这灾!”   “谁让他们不听呢,当时九峰也劝他们了,结果他们根本不听,还觉得咱们是傻子!”   “我现在想想,这王楼庄的人,这就叫自作孽啊!活该啊!”   其实花沟子生产大队的人这日子未必就富裕,不过麦子换成粗粮,粗粮好歹能吃个八分饱的,总归是比王楼庄要好太多了,人的幸福感就是这么比较过来的。   多说说王楼庄的人多么可怜,仿佛自己就能吃上五花肉了。   “我家今天吃的玉米面就咸菜,挺好吃的,我把咸菜疙瘩给切成片,我家孩子说,那就是肉!大口小口吃得那叫一个香!”   “我是烙了红薯面饼,也挺好吃,那红薯面还是从镇上换过来的,人家家里人病了,得拿细粮养着,愿意多出红薯面换,我一看,就赶紧换了,可真是占便宜了。”   大家伙各自显摆着这些,神光却想起来昨天去县里,萧九峰给自己买的那些。   在这个年代,能吃红薯面饼都已经很好了,至于什么芝麻烧饼,什么炝汤面条配上炖牛肉,那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但是九峰哥哥就能给自己吃这个。   一时又想起来他白天冷着的脸。   其实他虽然那样,但自己犯不着不高兴。   他对自己很好,也许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才不高兴的吧。   这么想着的时候,到了歇息的时候,大家都去地头上喝水,神光也拿着那个军用水壶喝水,旁边几个妇女看到,自然是羡慕不已。   这个时候慧安过来了,慧安看着神光用那军用水壶喝水,就想起来那是萧九峰的水壶,想起来萧九峰用那个水壶喝水的样子,仰起脖子来咕咚咕咚大口地喝,从下巴颌到脖子,线条明快凌厉,属于雄性的喉结随着他喝水的动作滚动。   慧安想起这个来,也觉得口渴了,便凑过去:“神光,我没带水,把你的水壶借给我喝吧。”   神光抹了抹嘴:“师姐,你早说啊,我喝完了。”   慧安:“……”   她不太信,接过来晃了晃,果然没了。   顿时有些没好气,想着不就是一口水,至于嘛,她还不稀罕!   神光见师姐很不高兴的样子,便安慰说:“那边有井,等会再灌给你喝。”   慧安撇了撇嘴:“得,我自己喝自己的吧。”   说着拿出来自己的酒瓶子开始喝起来。   神光顿时纳闷了:“师姐,你自己有水,怎么还喝我的啊?”   慧安喝了一口后,脸色有些难看地望着神光。   有时候吧,她都忍不住想神光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她觉得神光生下来就是和自己作对的。   自己想喝口水,这么简单的事,她偏偏没水了,自己想喝自己的,她还得从旁追根究底问为什么?   你说这世上怎么有这么讨人厌的人呢?   偏偏这么讨人厌的人还找了那样一个了不得的男人。   慧安想着心都痛了。   她叹了口气:“神光,走,我们去那边树荫底下说话。”   神光看看旁边的草:“等会还得干活呢。”   慧安:“就说一会话,又不耽误你。”   神光:“好吧。”   慧安看着师妹那不情愿的样子,突然觉得这师妹变了,不太听话了,以前她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质疑自己的!   慧安心里开始犯嘀咕,是因为萧九峰那个男人吗?   那可不行,师妹永远是她师妹。   这么想着,慧安就带着神光过去了那边一棵老柳树下。   “你身上穿这个冷不?”慧安看着神光那身宽肥的衣裳,这么问。   “现在还不冷。”过几天可能就冷了,不过神光不怕,九峰哥哥给自己扯了布,当时他是说托人给做成衣裳的,过几天她就有新衣裳穿了。   “哎,你说你这男人,怎么对你的啊?他今年得了不少工分,分的粮食够多吧?”   “嗯,是挺多的。”神光却不再想着那些工分的事了,她想起来九峰哥哥信封里的钱,他真是有钱。   “那你看看,他怎么对你的?”慧安唇边露出得意的笑:“他对你不好!”   “没有啊……”神光忙替萧九峰分辨:“他对我挺好的,他是要给我做衣裳的。”   许多事,神光不好直接说,萧九峰说的,说不能告诉别人,神光只好含糊其辞。   然而慧安却逮住话柄了:“哎,我已经让我家男人去镇上扯了两块布,我这秋天冬天的衣裳已经做起来了,可你呢?你说你这日子过的!”   神光只好不说话了。   她望着师姐。   师姐人挺好的,她愿意这么想,那就让她这么想吧,她这么想会高兴。   神光觉得自己沾了实惠的便宜,也应该让师姐心里安慰下。   慧安看着神光不说话,更加觉得这神光可怜了,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庆幸还是难过了。   看来那个男人,是个架子货,虽然长得看着像个男人,但其实做事一点也不男人,死抠门!   她叹着说:“你说说你,你这身子骨,天天受那么一个男人的磋磨,你哪能受得了,这晚上还不天天哭啊!”   哭……?   神光心里一动,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想起来往常那些女人说的话,那些女人总是问,萧九峰晚上怎么样,晚上对她如何。   她还想起来那个高粱地里女人的哭声,说是难受得哭,但好像又很高兴一样,让人听了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   她又想起来师姐那些暗地里看的书,有那么两三本书,中间好像撕去了一两页,她不知道撕去的内容是什么,但是她记得缺失的那两页后面说是“女子呜呜而啼,那后生搂过来温存哄着”。   这好像一切都和哭有关。   神光豁然,她开始觉得,男人和女人之间可能有一个秘密,那个秘密,自己不知道。   而所有的人都知道。   师姐知道,宁桂花知道。   萧九峰也知道。   只有自己不知道。   神光疑惑地看着自己师姐,终于问出了一个问题:“师姐,为什么晚上要哭啊,到底晚上要有啥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发100红包!   嗷嗷嗷我已经安排上了车了,大概三四天内就修好了,小车滴滴答,大家等我!! 第44章   “为什么晚上女人要哭唧唧”   女人晚上为什么哭唧唧, 这是一个问题。   对于神光来说,这是当初在青灯古佛之下对着那些被撕去的书页疑惑过的问题, 她以为那书页是被撕去上茅厕了, 所以她没多想。   但是现在, 她突然意识到, 为什么那两页被撕去了,可能是因为那两页纸上存着一个秘密, 一个别人知道,而她不知道的秘密。   慧安看着神光,也是一愣;“晚上干那个事, 就会哭呗!”   神光心里一动:“干啥事啊?”   慧安:“还能干啥事, 不就是男人女人那档子事!”   说着间,慧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你不知道晚上男人和女人干啥事?”   神光茫然。   慧安:“晚上你和那个萧九峰在一个炕头睡不?”   神光点头:“睡啊!”   慧安顿时没好气了:“你说你不知道??”   怎么可能,男人能放过一个炕头睡着的女人?那些没见过女人味儿的男人, 见到女人还不跟馋猫一样!   神光茫然:“我应该知道什么吗?”   慧安:“晚上, 你俩睡一个炕头一个被窝,都干啥?”   神光回想了下:“就睡觉啊, 有时候, 有时候——”   慧安看着她师妹脸上潮红的红晕, 羊奶一样的皮肤泛起红来可真是好看, 她心里都要嫉妒了:“有时候啥, 都干啥?”   神光:“有时候会说说话,有时候我会玩玩他的手,他会拍拍我, 说我像一只小狗一样。”   这么私密的事,说出去她觉得不太好意思。   不过她太好奇了。   她知道师姐的性子,如果自己不说实话,她师姐不见兔子不撒鹰,肯定也不会告诉她实话。   慧安听到这个,大惊失色。   她审视着她家师妹,确信她没有骗自己,她确实说得实话。   萧九峰竟然根本没和她做!   这叫什么事啊!   慧安心中震惊,一时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萧九峰不行,不能人道,根本不是真正的男人?哈哈哈哈!   还是说,萧九峰看不上慧安?   这到底怎么回事?   慧安按下心里的震惊,开始问神光:“他,他从来就没让你疼过?”   神光摇头:“没有啊,应该疼吗?”   慧安更加跺脚:“这,这算什么事啊,你家男人根本不行!这是个不行的男人!这就是个废的啊!”   说着,她赶紧拉着神光,到了角落里,对着她的耳朵,如此这般一番。   神光听了后,嘴巴都张大了,晶亮的眼睛也瞪得老圆:“真的?这样?”   慧安鄙视地看她:“你以为呢?这才是男人女人之间的事啊,你这根本还是个雏儿!”   她师妹真可怜,以后要一辈子守活寡了,一辈子守活寡,最后连个孩子都没有,那得多可怜啊。   慧安总算松了口气,她发现比来比去,师妹就是不如自己,师妹别想日子比自己过得好了。   想想,嫁了一个废物男人,一辈子能有什么指望呢?她仿佛看到了最后她师妹孤苦无依的情况,还挺可怜的,到时候她可以同情下她给她点施舍!   她笑叹了一声:“女人哪,还是要男人晚上那事的滋润才行,这样子才是真正的女人,你说啥都不干就干躺着,能有什么意思?你以为别人的两口子都是这么当的吗?你以为别人的孩子怎么蹦出来的?不干那种事,哪有孩子啊!”   神光恍然。   她终于明白了,大彻大悟,醍醐灌顶!   她指着慧安:“师姐,当年你给我看的那些书,怪不得都撕掉两页,是不是你撕下来偷偷留着自己看?”   慧安猝不及防,尴尬地脸红:“瞎说啥呢,怎么可能!我对这档子事可没兴趣!”   神光却猛地想起了一些被她忽略的事:“我想起来了,当时你凉席底下夹着几页东西呢,就是这个吧!”   慧安这下子窘的不行了:“胡说八道,你别没事诬赖我!”   神光:“还有,我想起来了,当时你领回来的那个后生,他——”   慧安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捂住了神光的嘴巴:“闭嘴!不许说了!”   神光:“好吧,我不说了。”   慧安看看左右没人:“得,我忙去了,今天的事,不许告诉别人,不然我拧烂你的嘴!”   神光看着她师姐匆忙离开的背影。   她师姐以前就喜欢说拧烂你的嘴,不过她并不怕。   如果师姐要拧烂自己的嘴,那萧九峰一定会护着自己的,她有信心。   想起萧九峰,神光又记起来刚才她听师姐说的事了。   师姐说的那些事,对她来说是不可思议的,想都想不到世上竟然会有这种事。   但她觉得,师姐应该没骗她,这都是真的吧。   她再次想起来高粱地里女人的哭声,想起来平时妇女们讨论的事,想着想着,羞红了脸庞。   原来她们在说那种事!   她又想起来昨晚上,九峰哥哥紧紧地箍着自己的时候,那种隐忍压制的渴望,她再次恍然,恍然之后就心疼了。   他其实也想对自己那样这样的吧?   为什么不呢?   神光坐在树底下,琢磨了半天,终于琢磨明白了。   因为……他觉得她还小?   一下子,记忆回到了最初。   最初的时候,他说把她养到十八岁,到时候她可以自己决定去留,说可以让她自己挑一个男人,还说不会和她登记,只给她上户口。   当时她还为了这个抱住家里的那颗枣树,死死地赖着,说生是萧家的媳妇,死是萧家的鬼。   那个时候的她,根本没多想,就想着萧九峰这里有吃的,能吃饱饭,跟着他不至于饿死,她恨不得巴住这么一个男人,省的被退回去。   之后他让自己留下,对自己好,她就觉得高兴了,放心了,以为安稳了,以为自己就算是他的媳妇了,以至于连最初他说的那些话都不放在心上了。   但是现在,她却得多想一想了。   他一直没把她当媳妇,一直不和她做那种事,所以她竟然还是一个姑娘家,她竟然不算是他的媳妇。   神光有些难过,有些失落,她想了想,觉得这事肯定不能这样,她得想办法,早点成为他的媳妇。   *************   慧安逃离神光这里后,想想这事,就觉得心花怒放,谁能想到,那无所不能的萧九峰,人人敬仰的萧九峰,竟然在炕上不能干事,谁想到人人羡慕的小媳妇神光,竟然守活寡!   她太高兴了,太高兴了!   她甚至觉得,这件事必须捅出去,让大家伙都知道,这小尼姑过着什么可怜日子,以后再也没有人羡慕她了。   慧安想了想,便往东边走,恰好遇上几个妇女正在那里清理那边荒地的沙子石块,那都是之前泥石流堆积下来的。那块地不是什么要紧好地,之前就没顾上管,现在不那么忙了,几个妇女正好清理下。   而几个妇女中,恰好就有宁桂花,也有王翠红。   王翠红可是萧九峰的老相好,至于宁桂花,那是一个大嘴巴。   慧安便凑过去,笑着打了个招呼,说是要帮着大家一起干:“我那边忙完了,我帮你们把手。”   这敢情好,有人帮忙干活,谁不乐意呢,宁桂花便笑着和慧安说闲话。   这下子可算是投了慧安的心思,慧安正好叽叽哇哇地和宁桂花拉扯这个那个,最后终于,慧安寻到了一个机会,扯到了萧九峰的问题。   “你知道吗,原来我家师妹还是个雏儿呢,他们俩个根本就没干事!”慧安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   “啥???”宁桂花大惊:“这咋可能呢!之前不是还问你师妹,之前说不行,晚上不能干,后来又说行!”   “我呸!”到了现在,慧安也知道自己这师妹唱的哪出了:“她哪是说那档子事,她是在说这人吓不吓人打不打她?”   “啊?”宁桂花更加吃惊了,努力地回想了一番自己和神光的对话,恍然。   她问人家晚上咋样,人家说晚上没干多久。   她问人家萧九峰晚上厉害不,她说一点不厉害,挺好的。   这,这啥跟啥啊?敢情这小媳妇啥事不懂!   宁桂花不敢置信地问慧安:“你这是听谁说的?真的假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慧安呵呵一声:“听我师妹说的呗,还能是谁,千真万确!她不会说谎,肯定说的真话,我一问就能问出来,萧九峰根本没把她怎么着,人家天天躺一个炕头上干睡,啥都不干!”   宁桂花恍然,恍然之后觉得这事实在是新鲜,一下子又想起来当时萧九峰说的。   萧九峰一开始就说明白了的啊,说这小尼姑不是他媳妇,他先给上户口,但是不领证登记,说等到十八岁再说。   那时候只以为他也就是嘴上说说乱个好名声,敢情还真这么打算的啊?   宁桂花感慨连连:“他,他也真能忍啊!说了不动这媳妇,还真不动啊!他对那小媳妇那么好,敢情真是当闺女养着到了十八岁嫁出去??”   终于到了重点。   慧安一撇嘴,笑:“我看,是萧九峰根本不就行吧,真要行,哪能忍住?”   宁桂花听了这个,抬头看向慧安。   慧安叹了口气,一脸同情地说:“我这师妹,可真是要守活寡了,遇上一个不行的男人!”   宁桂花看着她那样,却是冷笑一声。   “得,闹了半天,你转个圈子,这是说人家九峰哪?怎么叫不行的男人?哪不行了?人家那是遵纪守法知道不?不愿意欺负小姑娘,人家这是等着小姑娘长大了再说呢,到你嘴里成不行了?你家男人行,你家男人能干啥?”   慧安本来觉得自己和宁桂花关系不错了,没想到被这么突突突地一通训,也是愣了。   宁桂花:“九峰这人真好!说不碰小尼姑就是不碰!啧啧啧,这才是铮铮男子汉啊!”   这时候,旁边几个妇女也都听到了。   本来她们虽然压低了声音说,但大家也都支着耳朵听呢,哪能听不到。   现在宁桂花这么说,她们纷纷赞同:“桂花说得对,九峰是那种人吗?也不知道什么人,没事就爱打听人家被窝子里的事,我看哪,她师妹过得好,她心里别扭着呢,恨不得扣一个守活寡的屎盆子给人家!”   宁桂花狠狠点头:“什么人哪,还是关心关心自家的事吧!”   慧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是无语了。   这都什么人哪,她好心把这么劲爆的消息告诉她们,她们竟然反过来指责她。   这,这什么好心没好报!   她跺跺脚,最后咬牙来了句:“得!你们萧九峰天下第一,你们萧九峰没人能比,行了吧?”   说着,气吼吼地离开了,边走边嘟囔一句:“这么厉害,你们怎么当初不嫁!”   宁桂花对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声:“我倒是想嫁,也得人家搭理我啊!”   ……   慧安是被一群妇女给骂回去了,这个时候,谁给萧九峰扣屎盆子,她们就骂谁。   不过,这一群妇女再维护萧九峰,她们也逃脱不了她们爱说道的性子。   于是大家很快知道,萧九峰竟然一直没碰他那个小媳妇,人家要养到十八岁慢慢来。   半天之后,这个消息传遍了花沟子生产大队。   花沟子生产大队的一些光棍先是不敢置信,之后搓搓手,心里蠢蠢欲动。   一天之后,这个消息传到了隔壁的王楼庄生产大队。   王楼庄生产大队的一些汉子先是啧啧称奇,之后开始意识到什么,琢磨起来了。   而王楼庄生产大队的大队长王金龙,却是一下子愣在那里,之后狂喜,拍大腿:“我去!还能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九叔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如何抵御前来追求神光的大军,这是一个问题。 第45章   很多人想娶小尼姑   王有田知道萧九峰和神光根本不是真两口子, 比其他男人知道得早,这还是那天他媳妇慧安回到家里和给他说的。   其实在之前, 王有田偶尔在地头看到神光, 心里那叫一个纠结。   尽管他家女人已经和她说了, 说神光这小尼姑不正经, 在尼姑庵子里就风流,从小爱看那些不正经的书, 还爱借着化缘的功夫跑到山地下和男人眉来眼去的,听说甚至还打过胎!   虽然打过胎这种话,他家女人千叮嘱万叮嘱说一定不能说出去, 但他却记心里了。   因为这个, 王有田心里好受一些了,觉得自己到底是聪明也庆幸,没摊上这么一个不干净的媳妇,   本来这么一琢磨, 心里就舒坦了,觉得好看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 反正不干净, 自己媳妇虽然不如那个神光好看, 但干净啊, 能干啊, 而且说话做事大方得体,比那个神光好多了!   可是有时候,远远地那么一瞅, 小尼姑瘦是瘦,但是那眼睛那鼻子那小嘴儿,可真好看,那得是城里女人才有的样子,乡下媳妇,谁能长那么白净那么好看啊!   他越看,小尼姑越好看,越觉得好看,心里就越难受。   那种感觉,好像本来是自己的媳妇,却被别人那个啥了。   再想想小尼姑那细皮嫩肉,不知道被萧九峰那个糙汉子怎么磋磨,心里就痛得厉害!   晚上他就忍不住想啊,想那水濛濛的眼睛,那能掐出水的皮肉,想着这小媳妇当初是被自己挑上,又被自己领回家的,怎么就半路让给了萧九峰?   王有田越想越难受的时候,他就听到他媳妇说起来萧九峰和神光的事,说得那就一个唾沫横飞。   王有田听着,那心哗啦啦一下就活动了:“啥,你说萧九峰根本没碰那小尼姑!”   慧安笑得眉飞色舞:“对,就是!根本没碰,说起来也是可怜,我这师妹根本就是一个守活寡的,你说可怜不可怜?你说她这日子怎么过呢,她啊,以后可是惨了……”   然而就在她这么说着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她家男人眼神不对劲。   她家男人一脸若有所思状,好像在打着什么主意。   她立刻机警了,忙问:“你想啥呢?”   王有田:“本来是我配上了那小尼姑,她是我媳妇啊!她本来是我媳妇!萧九峰竟然没碰她,那她还是黄花大闺女,那她根本不是萧九峰的媳妇啊!”   慧安心顿时狠狠地一沉,马上指着她家男人说:“你傻啊,什么黄花大闺女,那就是一双破鞋,你忘了我给你说过的那些事,她怎么在庵子里勾搭男人,把年轻汉子勾搭到了庵子里,就在庵子里折腾!”   王有田:“可,可她不像那种人啊!我看着她这人挺好的,一看就单纯,怎么可能干出那种事!”   慧安听着这话,冷笑连连:“得?你不信我?我当你媳妇这么久,一个炕上睡觉一锅里吃饭,你竟然不信我?你都不知道,有一晚上,三更半夜的,外面刮风,我怕佛堂那里东西被刮跑了,我就过去看,结果你猜怎么着,人家直接趴庵子佛堂的蒲团上干事呢!人家叫得那叫一个响亮,只怕西天佛爷都听到了!这么没廉耻的贱货,你还能觉得她好?”   王有田跺脚:“得,你别说了!”   她越这么说,他心里越馋,听着就有滋味,馋得心里慌啊!   想想那小媳妇本来就是自己的媳妇,是自己不要给了萧九峰。   本来给了萧九峰,他就别想捡回来了,他也争不过人家萧九峰,可是萧九峰不要啊,萧九峰干放着媳妇不睡,那凭什么他不能想想?   他如果和慧安黄了,那他顺理成章把他的小媳妇再领回来,这事想想就美!   慧安盯着王有田,她当然看出来王有田的心思。   这王有田,原来还觉得好,现在和萧九峰一比,那真是处处不如人家,如果不是想着那个萧九峰根本不行,不是个男人,她还恨不得干脆换过来呢!   但是现在不行,萧九峰炕上不能,她就不能换过来,她反正不能去守活寡,守活寡的必须是神光。   所以,她还必须先拢住这个男人的心。   于是她笑了声:“怎么,心疼了,不想让我说了?要我说,你也是傻,你怎么不想想,萧九峰干嘛不碰她,你以为真是想等她十八岁?不可能,这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猫?”   王有田狐疑地看着她:“为啥啊?”   慧安撩起头发来,开始拼命地想理由。   心里好恨,她这是傻了啊干嘛把这事挑明了告诉他,这不是让他心里活动吗??   慧安觉得自己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是没办法,自己男人心里活动了,她就必须把他的想法给压制下来,千万不能让他有那个想法。   慧安深吸口气,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因为她烂,她是烂货,人家萧九峰厉害,一眼看穿这是一个烂货,所以就不愿意碰她,怕惹一身脏!”   王有田一听,惊了,之后恍然明白了:“萧九峰就是厉害,我,我真没想到这小尼姑竟然是这种人,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慧安点头:“是啊,我和她师姐妹多年,本来也不想把这些事说给你们知道,这不是败坏我师妹名声嘛,不过没办法,我怕你心里活动了,走歪路,其实你不要我没关系,但我心疼你,怕你上别人的当。”   说着间,她低头,眼圈都红了。   王有田看这样,心疼了:“我也是傻了,你,你别多想。”   慧安当下少不得撒娇卖乖一番,王有田心里愧疚,自然是安慰,安慰一番后,便安慰到炕上去了。   但是这一天,当王有田和慧安在炕上生生死死的时候,他不知道怎么,竟然再一次想起了那小尼姑。   唉,还是觉得可惜了!   至于慧安,在完事后,心里恨得咬牙切齿。   她今天真是犯傻了!   这么想着,她看向了旁边已经累得呼呼大睡的男人。   这个王有田,也是一个没情没义的,根本靠不住。   她如果要想有好日子过,怎么也得再想个法子了。   ************   王有田的蠢蠢欲动就这么被慧安压制住了,不过其它人却没有一个叫慧安的媳妇。   其实最初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大家伙都不太信。   一个那么娇俏俏的小尼姑,长得洋气漂亮,就跟东边十里生产大队下乡的女知青一样,不,比那女知青还好看呢,这样的一个小尼姑,萧九峰竟然不动心,天天一个炕头上睡竟然没碰一点?打死都不信。   但是一群汉子们,他们就是愿意信哪。   再说,就算真有过什么,他们也不在乎,那么水灵的小姑娘,就是二婚,照样有人抢。   所以这个时候,没有人说萧九峰和那个小尼姑到底是不是有过什么,大家一口同声:人家萧九峰和那个小尼姑没啥事,清清白白的,连小手都没牵过。   至于他们为什么睡一个炕头:人家身正不怕影子歪,人家小尼姑还不到十八岁呢,登记都没登记,哪可能有那事呢!   当然也有个别的人,心里有疑惑的,甚至跑过去找萧九峰打听:“这小尼姑,到底算你媳妇不?”   这么问的时候,萧九峰只是冷冷地扫了对方一眼:“问这个,你要做什么?”   他一个眼神过去,人家就吓跑了,不敢问了。   可是他用眼神吓跑了一个后,很快就来了第二个,第三个,有二十好几三十好几的老光棍,也有年轻小伙子,大家早就觉得神光模样长得实在是好,只是因为这是萧九峰的媳妇,谁也不敢有什么歪歪心思而已。   现在听说,其实现在神光根本不算是萧九峰的媳妇,心眼一个个都活动了,大家都想打听打听。   打听这个小尼姑啥时候满十八岁,打听萧九峰到底打算怎么着,打算娶这个小尼姑需要啥彩礼啥条件啊,打听自己到底有没有机会啊,虽说可能性不大,但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总得试一试。   这一天,萧宝堂甚至对着萧九峰抱怨:“最近本来就忙得不行了,结果你看这,一个个都跑来问我小婶婶上户口的时候,生日写得哪天,一个个都盼着她满十八岁呢!”   萧九峰面无表情,拿着账簿在那里看。   之前收了粮食,他没让萧宝堂把麦子都给分了,是留了一些在生产大队里充公,现在麦子行情好,他是想着把那些麦子拿过去换点粮票和钱,然后过去北方换人家黑土地里的黑麦子。   那种黑麦子听说一亩地能多收不少,如果能弄到那个种子,以后村里这粮食产量提高了,日子就能稍微好过了。   萧宝堂:“九叔哪,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看小婶婶那模样不错,她配你也不亏,你不能就这么不吭声啊?你知道现在多少男人都瞅着小婶婶呢?这万一,万一被人勾搭走了,那就是平白让别人摘桃子!”   他家九叔不容易哪,养那么一个小媳妇,简直是比疼闺女还要疼,如果就这么被人摘桃子,别说他叔,就是自己都要被气死了。   萧九峰却是从账簿中抬起头。   眉眼淡定,神色丝毫看不出任何端倪。   不过萧宝堂凭直觉,觉得哪里不对,他后背突然发冷。   萧九峰重新低下头,翻开一页账簿,却是淡淡地道:“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关心你小婶婶?”   啊??   萧宝堂大惊,他感觉到了他叔说话说那冷沉沉的敌意:“叔,话不能这么说啊!!你可不能误会啊!”   冤哪!   作者有话要说: 第46章   你是不是看不上我?   萧九峰离开办公处的时候, 天已经不早了。   他面无表情地往回走。   走到街道上的时候,又遇到了萧家二奶奶, 二奶奶拄着拐杖:“九峰, 你这算啥事啊, 我还以为她早就是你媳妇了, 我也没说啥,结果敢情你都没碰!”   旁边看热闹的很有几个, 大多旁观,也有人凑上来问:“九峰,神光真得不是你媳妇啊?那等她满了十八岁, 你打算把她嫁给谁啊?是怎么挑啊?你看看你打算提什么条件啊?”   萧九峰听到这话, 望向了那个人。   那人是本生产大队的光棍陈砣子,陈坨子三十岁了,到现在也没说上媳妇, 这么大年纪说不上媳妇, 家里条件又不好,以后怕是没指望。   陈坨子只觉得萧九峰那一眼看过来的时候, 仿佛一脚踏进了阎罗殿, 周围都是冷森森的戾气, 他脚底下一软, 差点直接栽倒那里。   不, 不就问一声么,至于吗?   周围人看萧九峰这脸色,顿时没声了, 面面相觑。   萧九峰却抬脚,继续进了家门。   推开大门的时候,就见灶房里冒着烟,神光已经回家了,正在灶房里做饭。   他抬脚,走过去。   神光看到他,顿时有些心虚。   她当然知道现在外面的人都知道了……   其实她就是和师姐请教了下,可师姐是个大嘴巴,嚷嚷的满世界都是。   但她想了想,又觉得犯不着心虚,难道心虚的不应该是他吗?   明明娶了自己,却根本不把自己当媳妇,他这是要干嘛,难道真要等到自己十八岁就把自己嫁出去吗?   这么一想,神光的心虚化作了小小的委屈,哼了声,故意不看他,继续使劲地推拉着风箱,风箱发出呼呼呼的声音,吹出来的风把灶膛里的火扇得扑棱扑棱的。   萧九峰默站了一会后,才开口:“外面那些男人,一个个不安好心,你防备着点。”   神光攥着风箱把手的手紧了一下,她微微扁嘴:“是吗?”   萧九峰:“对。那些男人,无非就是想沾你便宜,你离远着点。”   神光:“那你呢?你想沾我便宜吗?我要离你远着点吗?”   萧九峰扬眉,沉声道:“如果你想,也可以。赶明儿我睡西屋的炕——”   又来了!   神光突然愤愤起来,也不烧火了,回过头来控诉他:“你是故意的,你故意不要我!你根本不把我当媳妇!你明知道我不知道,你还故意不告诉我!”   她好苦啊!   她以为她已经生是萧家的媳妇,死是萧家的鬼,闹了半天都是自己一厢情愿,他根本就是个骗子,大骗子!   她一下子想起来她曾经在人家王翠红面前说我是他媳妇之类的这种话,羞愧得简直是无地自容。   她这算是哪门子媳妇啊!   要登记没登记,要做那种男女的事也没做,两个人除了同睡一个大炕,敢情就没半点关系啊!   萧九峰神色淡定:“我一开始就和你说了,你忘了吗?”   神光听到这个,简直像是充满气的皮球一样差点蹦起来,她挥舞着烧火棍:“你一开始是说了,但我那以为那是一开始,我,我,我!反正你好过分,你骗我,我一直以为我是你媳妇,原来根本不是,你都在骗我啊!!”   萧九峰伸手,就要从她手里接过来烧火棍。   神光哼了声,当然不给,打死也不给!说不给就不给!   萧九峰:“柴火要掉出来了。”   神光微惊,赶紧回头看,果然看到一根烧着的柴正在往下掉,火星子都要出来了,估计是她刚才匆忙之中抽出烧火棍带出来的。   她忙道:“哎呀,赶紧救火!”   萧九峰接过来烧火棍,利索地将那点火星子重新挑进去了,又把柴火往里面捅了下。   危机解除。   神光松了口气。   松了口气后,她再看萧九峰,还是怎么看怎么气鼓鼓的。   一直到了晚饭摆上桌,她都不想看他一眼。   就连“九峰哥哥”她都不想叫了,直接说:“喂,给你筷子。”   萧九峰挑眉,看了一眼小姑娘。   才多久功夫,自己从软糯糯的“九峰哥哥”成了冷冰冰的“喂”。   不过他没说什么,低头吃饭。   伙食还是很好的,因为萧九峰只拿了一半的细粮去换粗粮,家里还有相当一部分麦子,那些麦子都偷偷地磨成了白面粉,白花花的白面粉,怎么做怎么好吃。   神光并不舍得直接这么吃,都是掺和着高粱面红薯面或者玉米面来吃,即使是掺上粗粮,有了白面在里面,也比只吃粗粮要细腻多了,至少不会像高粱窝窝头那样剌嗓子。   再说萧九峰这里又会想法子,家里有腌的灰灰菜,也有之前逮的蚧蝼和蚧蝼爬,还有鲜菜疙瘩。神光把咸菜疙瘩切成细丝条,又用一点点芝麻油拌过了,在杂粮饼里夹几根这么吃,也是香喷喷又有韧性,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肉丝丝呢。   神光当然知道,别人家可不舍得这么吃,至少芝麻油一般人不舍得用,有人家炒菜的时候直接拿一团擦着油的棉花往锅里擦擦就得了,哪可能像自己日子过得这么滋润。   一想到自己能吃到这些好东西,神光突然没气了。   他对自己确实很好,就算隐瞒了自己这些事,可他……也不是恶意。   他就是不想娶自己当媳妇而已。   神光想到这里,说不上来自己心里的滋味,失落还是知足,还是一种道不明的不舒服感?   萧九峰抬眸,看了她一眼,却突然开口了:“你觉得我是故意骗你的?”   神光无精打采:“好像也不是,你一开始确实说明白了。”   萧九峰凝着她那失落的小脸:“你当时看着就很瘦,很小,年纪也不大,在我看来还没成年,我确实做不到把你当妻子看待。”   确切地说,当时萧九峰觉得自己领回来一个小丫头片子。   神光听到这个,心就缩了一下。   他看不上自己,看不上自己,觉得自己又瘦又小,给他当媳妇都不够格。   她想起来她昨天打听到的,原来男人和女人做那种事要兴致的,如果男人对那个女人没意思,男人提不起兴致,就不会做。   她心里本来就有疑惑,如今听到萧九峰这么说,那个“又瘦又小”真是像荆棘上的刺,轻轻地刺到了她的心尖上。   萧九峰见她不说话,又道:“你不要多想了,我当时那么做,也是为了你好。等你满十八岁,想法成熟一些,你就可以自己选择了——”   说到这里,他语音顿了顿:“你想怎么着都可以,留下或者离开,都可以。”   神光耷拉着脑袋,却不说话。   突然觉得杂面饼配上沾了香油的咸菜,它也不香了。   萧九峰凝着她:“神光。”   神光觉得他的声音低沉嘶哑,里面透着丝丝温柔。   如果是往常,她会很喜欢的,会像小狗一样扑过去,抱着他的胳膊,甚至欢快地将脑袋在他肩窝里蹭,不过现在,她意识到,曾经以为的理所当然,其实并不是的。   他不是自己的男人,自己不是他的媳妇,两个人甚至没有任何关系。   他并不一定非要对自己好,两个人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了。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她眼中所见耳中所听,不过是一片云烟,过后便无。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起来庵子前杏树下的小蚂蚁,经书上说,修炼七世佛仍为蚁身,因为他们愚痴、执着。   她抬起眼,看向萧九峰:“九峰哥哥,你要对我说什么?”   萧九峰望着眼前的小姑娘。   他历经两世,早已经看透人心,眼前的小姑娘又澄澈的犹如山涧里的水,心思透明浮在眼睛里,按说应该是一眼看透的。   但是现在,萧九峰突然有一种感觉,他并不能看透。   当她用那么单纯又颓然的目光望着自己时,萧九峰不知道她怎么了,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是两辈子第一次,他看不透一个人。   他凝着她,半响,才说:“神光,你有什么想问我的。”   姑娘家潮湿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她重新仰起脸来看他,之后才问:“你刚才说我满了十八岁就能自己选择去留,那我还有多久满十八岁啊?”   萧九峰:“我不知道你的生日,不过当时根据你的说法登记了一个日期,按照那个日子,再过九天,你就满十八岁了。”   九天,才九天?   神光抿唇笑了:“行,那到时候再说吧!”   萧九峰:“哦?”   神光:“到底要不要继续留下,我还没想好呢!我得先看看再说!”   萧九峰垂下眼:“可以。”   声音平静淡漠。   作者有话要说:  就问你急不急,是不是急死了?急死了还要憋着不能说!啊啊啊啊啊是不是好气?   萧九峰:滚。   小车车后天就能修好了,大家不要急,这是黎明前的黑暗!! 第47章 (今天就一更)   王金龙冲鸭   神光现在成了花沟子生产大队和王楼庄生产大队眼中的香饽饽。   好多单身汉子都想娶神光。   尽管萧九峰那脸色并不好看, 萧九峰那人也不好惹,但是他们还是觉得, 可以试试。   毕竟人家神光又不是你闺女, 也不是你妹妹, 说媳妇吧更不是, 那凭什么不能大家试试呢?   这么一来,不少男人都偷偷地看神光, 寻个空子就上去讨好凑近乎。   而两个生产大队的女人们,则是瞅空子就把神光拉到一旁,笑模笑样地商量:“神光, 我给你说个事啊, 我娘家有个弟弟,今年二十一岁了,还没有媳妇, 人长得浓眉大眼的, 性子老实,挺能干的, 我爹娘那里也都是老实人, 你回头要不要看看?”   神光听了, 也不拒绝:“九峰哥哥说了, 等我十八岁就让我选个男人, 我这还没到时候呢。”   人家一听,当然就高兴了,觉得这件事有谱啊, 赶紧说:“没事,没事,我们可以等,等等看再说呗,反正不着急。你和九峰那里也商量商量,什么时候商量出结果来了,什么时候你给我回个信,我那弟弟人真不错!村里好几个闺女都盯着呢,可我就觉得,神光你这样的好啊,你要是能嫁给我弟,那我可高兴了!”   这只是其中一桩子罢了,这几天找上神光的可不少,她来者不拒。   至于给她献殷勤的小伙子,她也不恼不怒,更不会害羞地躲着,人家和她说话,她就和人家说,人家讨好她,她就冲人家笑笑。   她现在不再像刚开始巴掌大的小脸看着可怜兮兮的,养得比最初来花沟子的时候丰润了一点点,稍微一丰润,那精致漂亮的眉眼就显出来了,皮肤白净,眼睛水灵,配上那头微微卷曲的短发,明媚粉嫩,可真是洋气得好像西洋画上的女人。偏偏她最近她穿上了新做的夹袄,腰身那里微微露出来一点,走起路来,小腰微微一摆,那好看,老人家说,她像解放前那会的大地主家养着的小媳妇。   这样的她笑起来,娇憨软糯,又透着一股子懵懂的天真劲儿,别说是男人,女人都看着心动了!   慧安当然看出来了神光的变化,她暗地里很是看不惯,冷笑连连,但是又不敢对别人说,就对她男人说:“看到没,她可真能耐,对这个笑,对那个好的,谁和她搭话她都要和人家搭话,你说怎么有这种女人?她是要多少男人才满足啊!”   王有田听到这个,不说话了。   他还是觉得这神光真好看,这样的一个小媳妇,放在他们这种穷乡僻壤,简直就是天上发着光的月亮,谁见了谁稀罕。可,可这么一个发光的月亮怎么这么能勾搭呢?她怎么偏偏不看一眼自己,要知道自己才是当初挑中她的那个男人啊!   神光当然不知道她师姐背后已经败坏她的名声,也不知道那个师姐夫暗地里怎么觊觎她的。   她就可着劲地折腾,反正萧九峰让她满十八岁就挑男人,那她得多认识几个,多见识几个,这样才能挑到好男人啊!   所以神光来者不拒,神光理直气壮,神光才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呢。   她只在乎萧九峰怎么想。   但是偏偏萧九峰像没看到一样,好像根本不知道她已经开始给自己“挑男人”了。   于是神光白天里开开心心,晚上躺炕上就翻来覆去。   现在萧九峰已经搬到西屋炕上睡去了,她可以放心地翻身了,她从炕的北边最里头翻到南边靠窗户的位置,躺在之前萧九峰躺过的地方,想着他当时是在这里躺着的,想着他到底怎么想的,想着他为什么对自己一点没有宁桂花说的“男人那股子劲”,想来想去,越想越失落,想得半夜恨恨地咬指甲。   她知道自己在赌气,赌气他不把自己当媳妇,赌气自己以为他是自己男人的时候其实他根本不是。   神光其实也明白,他对自己好,自己才能赌气呢。   人家根本不搭理你,不把你当回事,她给谁赌气?   神光这辈子唯一的赌气还是小时候,因为什么忘记了,反正那天她给师太赌气,跑到了庵子后面的小山洞里躲着,结果不小心睡着了,师太漫山遍野好找,找到最后都哭了。   她傻乎乎地醒来,找到师太后,师太把她揍了一顿。   从那后,她就不会和任何人赌气了。   神光想到这个的时候,泪流满面。   她喜欢萧九峰,不光是因为萧九峰让她吃饱肚子,给她吃细粮,还因为他的各种好,他那么好,让她一点点地在意,想依赖师太一样依赖着他。   师太是师太,不是她的娘,也不是她的男人,不会陪她一辈子,所以后来师太走了,再也找不到了。   但她希望萧九峰能陪她一辈子啊!   如果她不是他的媳妇,那她又凭什么要求他陪她一辈子呢?   神光努力地压抑下喉咙里的哽咽,她抬起手来,抹了一把眼泪。   师太说她是有福气的人,可是当她快要饿死的时候,她知道福气并不会送到她手边,得自己努力去抓,你躺在那里,天上也不会掉下来粮食,必须自己去抓。   萧九峰也是,她得自己抓住。   这一夜神光没睡好,不过她第二天依然早早地爬起来,去烧火做饭,又去拿萧九峰换下来的衣服去洗。   萧九峰看到,直接阻止了她:“我自己来吧。”   神光抬头看他。   他那张刚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一双眼睛深沉得望不到底。   这是一个活过两辈子的男人,她看不透。   所以她干脆不看了,他爱自己洗就自己洗,她直接忙自己的去了。   萧九峰攥着自己的衣服,半响低头看了看。   小姑娘最近在闹性子,他知道。   可现在闹得,他也是看不懂了。   甚至会有些怀疑,她到底在想什么,又有什么打算?   这么想着的时候,萧九峰就记起了那些男人,那些觊觎她,想把她娶过去的男人,眸子里一下子迸射出冷沉沉的光。   他会同意吗?   想得美。   **************   这天神光在干完了大队里给分配的活后,直接背着竹筐过去山里了。   以前萧九峰特别宠她,许多粗活累活都不让她干的,她也就心安理得地不干,只在家给他洗衣裳做饭收拾家里,但是现在,她觉得她得努力了。   他连衣服都不让她洗,她又凭什么心安理得地享受。   所以她背着竹筐,准备去山里挖一点野菜,顺便拾点木柴啥的烧火用。   她过去的时候,倒是也碰到几个社员,大多是王楼庄生产大队的,他们现在虽然领到了救济粮,也着急忙慌地把新一季的粮食种上了,不过到底不能马上收,这日子肯定艰难了。所以比起花沟子生产大队的,王楼庄的人是节衣缩食勒紧裤腰带,没事就要去山里挖吃的,茅根啊野菜啊什么的都是宝了。   她看靠近村子的这边人多,干脆就背着竹筐往另一边走。   她是山里长大的孩子,这片山其实也算熟,便是现在傍晚了,也并不太怕的。   谁知道走出没多远,刚觉得清净了,旁边就冒出来一个人。   她吓了一跳,看过去,却是认识的,王金龙。   当下稍松了口气。   王金龙她知道的,最近时不时会出现,遇到好几次了,每次见到都打招呼,对着她笑。   以前她觉得王金龙这个人不好,因为他和萧九峰关系不好,不过几次下来,倒是觉得这人也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好胜心强。   王金龙看到她,也是眼前一亮:“九峰怎么让你出来拾柴啊?”   对于自己和萧九峰的事,其实神光不想和别人说:“没啥,谁拾不一样,平时这些他都不让我干,我也不好总是图现成。”   王金龙看着她窄瘦的肩膀,背着那么大一个竹筐,不忍心得很:“来,我帮你背着吧。”   神光赶紧道:“不用了,我能背得动。”   王金龙看她拒绝,也就不强求了,又和她说起来哪里有茅根,哪里有上好的野菜,还说要带着她去。   神光看看天色不早了,又是深山里,她觉得不太好。   她现在听宁桂花讲了很多男人女人的事,宁桂花说如果男人对一个女人有兴趣,就会主动帮忙献殷勤。   还说要看男人的眼神,男人喜欢一个女人,会用饿狼一样的眼神看着那个女人。   神光小心地观察了王金龙,她觉得王金龙看着自己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吞下去。   可能他喜欢自己?   神光想到这里,心里有点慌,看看周围没什么人,便寻了一个理由,打算回家。   王金龙看她竟然要回去,自然是不舍得的。   这么一个小媳妇,他是早就看进眼里,落到心里,看到就馋,夜晚时不时想起来,一想起这雪嫩的小媳妇,周围那群农村姑娘他是一点不能看在眼里了,总想着如果能把这小媳妇娶进门,才不枉活一辈子。   可他不能,就算有什么想法也只能按着,谁让她是萧九峰的媳妇。   他虽然和萧九峰一直不和,但他也不能抢人家媳妇,况且人家还帮过他,他还欠人家情。   这让王金龙一直忍着,忍得难受,忍得憋屈,他甚至是想,萧九峰怎么就那么命好,能享受那么一个小媳妇。   一直到最近几天,他知道这小尼姑根本不算是萧九峰的媳妇,连登记都没登记,至于说睡,萧九峰根本没碰。   这事说出去玄乎,放着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媳妇,男人竟然能不碰?   不过王金龙信。   王金龙知道,萧九峰就是这样的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如果真碰了,就不屑在这里编这种瞎话了。   萧九峰为什么不碰呢?   王金龙琢磨了一番,还是觉得萧九峰看不上小尼姑。   他就想起来王翠红,据说王翠红等了萧九峰八年,据说萧九峰就是为了王翠红不和男人吵架才去配媳妇的。   虽然他觉得王翠红那人长得不咋样,可他倒是知道,萧九峰对王翠红确实不错,很照顾王翠红,至少在萧九峰眼里,王翠红和别的女人是不太一样的。   王金龙想想,觉得自己明白了。   明白这个后,他就开始觉得,既然萧九峰看不上小尼姑,想给小尼姑找个不错的男人,那他完全可以试试的。这十里八村,如果非说有一个比他强的,那当然是萧九峰。   可除了萧九峰,再挑第二个,那是绝对挑不出来了。   王金龙认定了这个念头后,再看神光,那简直仿佛这就是手到擒来的媳妇了。   他看到神光要离开,忙跟上去:“神光,你不是要来捡野菜吗,这还没捡呢!”   神光:“天晚了,我还是先回去吧,要不然在外头危险。”   王金龙:“怕啥,这不是有我吗?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任何危险的。”   这话说得挺诚恳的。   神光看了一眼王金龙,她觉得王金龙这个人也挺好的,至少说这话的时候,他是说得真心话。   不过她却不想让王金龙保护。   她只想让萧九峰保护。   神光摇了摇头:“谢谢你,不过我真得要回去了,我得回去做饭了。”   说着,神光低头径自往前走,并没有再搭理王金龙的意思。   王金龙看着她那背影,心里只觉得痒痒。   但这小尼姑看着挺害羞的,也听萧九峰的话,看来从小尼姑下手是不合适。这么一想,他决定赶明儿,他得去找萧九峰,亲自和萧九峰说说,看看自己符合条件不。   如果萧九峰愿意把这小尼姑许配给他,那最好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一更,计划更改,今天没更,大家明天再来看吧。 第48章   王金龙提亲   王金龙既然有了这个想法, 他也就不磨蹭。   他是一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他常想着如果他生在古代, 那一定是带兵打仗的料, 能豁得出脸皮, 也能使得出手段。所以当他下了山后, 连家都不回,就直接去找萧九峰, 谁知道一打听,说是萧九峰在办公处和他们生产大队长说话呢。   王金龙也不顾别的,直接跑到了办公处, 过去后, 老远就看到萧九峰和萧宝堂站在一棵快掉光了叶子的枣树下,两个人蹲在那里,拿树枝在地上比划着, 显然是讨论事。   王金龙等了一会, 看他们还在讨论,就有点心焦了, 想想那让人心肝颤的小媳妇, 干脆咳嗽了声。   萧宝堂听到咳嗽, 抬头看到王金龙, 便打了个招呼, 王金龙这才过去,说是找萧九峰有事。   萧九峰:“有事你说。”   王金龙:“走,咱一边说去。”   萧九峰连看都没多看他一眼:“啥事?”   王金龙:“私事, 不是公事。”   萧九峰抬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起身,和他走到了一边。   王金龙看萧宝堂还在一边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到底是关系到这种事,他不想让人知道,便又走远了几分,走到了旁边树林后头。   萧九峰神情冷淡:“有话直接说。”   王金龙陪笑了声:“嘿,九峰哪,咱们也算是从小光屁股时候就认识,认识这么多年,不打不相识,其实也算是好兄弟了是吧?我呢,心里一直佩服你佩服得厉害,觉得你实在是一个人物,就是嘴上不好说。”   萧九峰:“说吧,别绕圈子。”   王金龙:“其实是这样的,你家那小媳妇,不对,那不是你媳妇,就是你养着的那个神光,她这眼看就要满岁数了是吧?她既然不是你媳妇,那她总嫁人吧。”   萧九峰这才看了他一眼:“对。”   王金龙:“既然她不是你媳妇,你也没打算娶她,那就再好不过了。”   萧九峰的眸光让人捉摸不透,声音却是淡淡的:“然后?”   王金龙叹了口气:“你看我这,我媳妇不是去年没了吗?我这媳妇没了,一直想着再娶一房进门,十里八村,不少媒人都想给我介绍,可我哪看上那些姑娘啊,我就想着娶一个可心的,必须得自己看着喜欢,打心眼里喜欢。”   萧九峰:“继续。”   王金龙:“你们家这神光,长得是真不错,我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这姑娘好,这姑娘她和别的农村姑娘不一样,我看着这姑娘,就觉得——”   王金龙想起最近这段自己的折磨,那种求而不得的难受和遗憾,他叹了口气:“看了你家神光这种姑娘,我怎么觉得别的女人都没什么滋味呢,男人活这一辈子,娶一个这么的媳妇在屋里,那也不算白活了!我是想着,我怎么也得娶到你家神光!”   萧九峰下颌紧绷,眸光冷漠如冰。   王金龙却沉浸在自己情怀中,也不算是情怀吧,就是那种喜欢,那种对于一个庄稼汉来说很难表达明白的喜欢。   他深吸口气:“我想娶神光,你看看什么条件,得需要什么聘礼,准备啥,你提条件,我能做到的我都尽量做到,只要你愿意让她嫁给我,我都行。”   王金龙说出这话是有底气的,他家里日子过得还不错,虽然这年头没有谁家穷谁家富的,但是他有个姐姐嫁到了县里,还有个哥哥在市里工作,平时都会给他老娘寄粮票工业票什么的,还会给钱,至于他又是大队长,平时有点工资,还能分更多工分,反正这日子还是比一般人滋润的。   他觉得自己也算是很有诚意,他望向萧九峰,抬起手来,就要拍拍萧九峰的肩膀:“我娶了她,一定会好好待她,不好说让她顿顿吃好的,但只要有我王金龙在,我就不会——”   可是他这话没说完。   他说到一半的时候,就看到了萧九峰看着他的那眼神,那种仿佛能把他凌迟而死的眼神。   他话就顿住了,顿住的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反应,拳头就冲他过来了。   萧九峰的拳头,劈头冲他而来,他想躲都躲不过。   “砰”的一声,那拳头劈头凿在他脸上,他整个人都被打飞,之后狠狠地落在地上。   眼前都是金星,嗡嗡嗡的,人晕头转向,他狼狈地爬起来,一抹脸上,黏糊糊的腥味,流血了。   “你,你这是做什么!”他咬牙切齿地望着萧九峰,这是什么神经病啊!!   “撒泡尿照照境,你也配娶她?”萧九峰居高临下望着地上的王金龙,从牙缝里迸出这几个字。   说完,不等王金龙回话,径自迈着步子往家走。   不远处,一直偷偷摸摸看的萧宝堂看到这一幕,都吓傻了。   他九叔刚才那一下子竟然直接把一个彪形大汉王金龙给打趴下了,这是,这是怎么了?王金龙怎么惹到他九叔了?!   ******************   神光回去的时候到底拾了一些柴,她回去的时候萧九峰还没回去,她就在那里做饭,做饭的时候,看到了锅里的白面,想着这日子过得这么好,萧九峰也没有嫌弃她要赶走她的意思,她应该满足啊,可她就是不满足。   她希望名正言顺,希望当他的女人,希望他用他铁钳子一样的胳膊有力地箍住自己,她希望像高粱地的女人一样躺在那里哭泣。   她捞了一些白面,混着玉米面,开始和面。   她突然想吃面条了,就吃那天萧九峰带着她吃的面条,家里并没有牛肉,不过她可以磕两个荷包蛋。   萧九峰过一段就会拿出来一些鸡蛋,不知道哪里来的,他说找人换的,她也就没问,反正不是偷的抢的就行。她总是舍不得吃,现在正好吃一段好的。   和面揉面,擀面条,烧开了锅,面条下水,一根柴火没烧完,韧劲十足的白面条热腾腾地就出锅了。   神光把葱花和黄瓜都切成齐刷刷的细菜码,又切了荠菜地蒲蓝几个野菜,用芝麻那么一拌,放在了粗瓷盘子里,之后又从酱罐子里倒出来一点点甜面酱,一些准备好了,就等着他回来吃了。   掐着时间这么一算,他也应该要回来了吧。   她走出灶房,洗洗手,趁这时间过去堂屋收拾下东西,谁知道刚进堂屋,就听到外面大门嘶哑地被推开的声音,是他回来了。   他今天的脚步声音和往常不太一样,走得有些急。   神光蹙了下眉,这是出什么事了?还是心情不好?   神光正疑惑着,萧九峰已经杀气腾腾地进屋了。   说杀气腾腾,是因为他面沉如水,黑眸冷得好像万年寒潭,一进来,就那么盯着她,那样子,倒仿佛她犯了什么天大的错。   神光更加纳闷了,疑惑地看着他。   萧九峰就这么盯着神光看。   是,他是告诉她,可以自由选择,选择留下和离开。   他本来以为,她会理所当然地选择留下。   结果呢,当她知道可以选择的时候,她竟然给他说,她还没想好,要好好考虑考虑。   只是这一个考虑,萧九峰的心就已经沉了下去。   是他对她不够好,还是她早有别的打算?   萧九峰想起往日她纠缠着自己,揽着自己胳膊,躺在自己肩窝里,各种对自己撒娇,他发现自己活了两辈子一点不明白女人。   一个女人,怎么可以前一天还缠着你软糯糯地撒娇,后一天突然说,她要好好考虑下这个问题,她要多看看其它男人!   她不是开玩笑的,她是真得在认真地考虑,甚至有人要给她介绍对象,有男人给她献殷勤,她都照单全收丝毫没有一点点拒绝的意思。   她这是要给自己留多少后路。   而今天,竟然有个王金龙直接跑到他面前来,说要娶她,还问他要什么彩礼才愿意把她嫁出去。   把她嫁出去,给谁,给王金龙?   萧九峰盯着眼前的小姑娘,曾经懵懂怯懦的小姑娘,此时正咬着唇,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该说她是大胆呢还是不怕死不懂事呢,还是说,其实一直傻的都是他。   萧九峰打心底生出一股子恼火。   “你,你怎么了?”神光看着他这样子,是真有些害怕了,他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要用那么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   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你最近和王金龙走得近?”萧九峰收回了盯着她的目光,望向门外的枣树。   枣树上的枣都摘光了,枣树上的叶子也在往下落,扑簌扑簌地落,落了满院子,很快这枣树就要光秃秃的了。   等枣树真得秃了,冬天也就到了。   “也没有。”神光抿唇,想着这王金龙的事:“遇到过几次,说过话。”   “说过什么?”萧九峰紧跟着问。   神光抬头看过去。   屋子里光线已经暗了下来,他的侧影看着仿佛远处的山,深邃进去的眼睛,高高挺起的鼻子,还有深刻坚毅的嘴唇,这样的他就像是拿刀子刻出来的。   往常的时候,他会对她笑,尽管她总觉得那笑不是好笑,但现在想来,竟然是如此亲切。   而如今,他和自己说话的声音,冷漠疏远,就像不认识自己一样。   神光深吸口气,小声说:“也没什么,就是说要帮我这个,帮我那个,他人倒是挺好的。”   萧九峰听了,不置可否。   神光更加忐忑了。   暮色降临,院子里已经黑了下来,屋子里更暗,萧九峰就站在那里,也不说话,也不动,就那么望着外面的落叶。   神光觉得屋子里的空气都是紧绷着的,每吸一口气,都难受得要命。   她连大气都不敢喘。   她更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她垂眼看下去,正好看到自己收拾的东西,那是一个箱子,箱子上面放着小镜子,木梳,雪花膏,还有蛤蜊油。   神光知道,这些都是好东西,要票的,一般人根本买不到,但是萧九峰他给自己买了。   他还拿了布料,托人给她做了衣裳,衣裳暖和又合身,穿着很好。   神光想到这里,突然心就那么狠狠地痛了一下。   他对自己那么好。   萧九峰看着她摆弄那些东西,突然想到王金龙的话。   她说王金龙不错。   王金龙直接说要娶她。   这才几天的时间,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萧九峰一个冷笑:“今天王金龙来找我,说他想娶你进门,说可以答应任何条件。”   神光一惊:“啊?”   萧九峰看着她微微张开的唇,淡声道:“你不用稀罕这些东西,只要你愿意,他什么都可以给你办,你要什么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额,今天是愚人节呢。 第49章 第一更   你懂他吗?   神光疑惑地看着萧九峰:“他, 他找你?”   萧九峰点头:“是,他想娶你。你这是又多了一个预备选项, 如果你想, 可以选他, 毕竟——”   略一停顿后, 他淡声道:“他人还不错。”   这是她说的,她的原话, 萧九峰声音平静淡漠地还给了她。   神光咬唇:“那你的意思呢?”   萧九峰:“这是你的事情。”   神光仰起脸来看他:“你不管我了?我怎么样都行?你嫁给谁你都不在意?”   萧九峰听到这话时,心竟犹如琴弦一样,被人那么轻轻拨了一下。   他眯起眸子, 看她:“我说过, 你可以自己选择。”   神光:“但我想嫁给谁,你都无所谓是吗?你根本不在意是吗?无论我留在你身边,还是嫁给别人, 对你来说, 都是一样的,是不是?”   说着这话时, 她的眼睛已经是湿润了, 她拼命地咬着唇, 仰起脸来, 不让眼泪落下来。   萧九峰当然注意到了。   她的唇在颤抖, 她的眼睛中是脆弱和委屈,她就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一样站在那里,用控诉的眼神望着他, 仿佛他十恶不赦。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   萧九峰并不是一个太有同情心的人,他也没有兴趣帮别人养媳妇,可是为什么一直对她那么上心,为什么会一再纵容她,因为他看到这样的她就是会心软。   他一直觉得这个小姑娘的心思剔透清澈,他一眼就能看到底。   但是现在,他看不清了。   他沉默地抿着唇,过了好一会,才说:“神光,我以前一直把你当小孩子看待,因为你没成年,你什么都不懂,但是现在你已经满十八岁了,你已经足够大了,你也有了自己的主意,所以我把你当成一个成年人,来和你认真地探讨这件事,可以吗?”   这是如此陌生遥远的语调,这让神光的心都冷了。   她的九峰哥哥不是这样的,他以前不是和她这样说话的。   她看着这样的萧九峰,突然想起来师太。   师太是在一个早上突然不见的,那是一个和往常一样的早上,平淡无奇,没有任何异样。   但是她就是那么不见了,怎么也找不到了。   师姐说,师太去山下找男人了,还说师太以前有个响马相好,还说师太年轻时候曾经给那个响马生下一个孩子。   她们甚至有人说,也许神光就是师太生下的孩子呢,要不然师太怎么那么疼她。   神光不知道师太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师太为什么消失了。   但是她清楚地记得,师太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曾经把她叫过去,让她抄经书。   她说怎么突然要抄,师太说你不要问,抄吧。   她只好坐在那里抄经书。   师太就那么坐在一旁看着她抄,一直抄到了很晚才让她回去。   当师太不见了后,她不断地回想着那个晚上,那个在油灯下凝视着她的师太。   她的眼睛一直看着经书,都没有去看一下,师太到底是以怎么样的目光来凝视着她。   如今,看着这样的萧九峰,她甚至忍不住想,是不是师太当年离开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她轻轻点了下头:“嗯,你说吧。”   萧九峰:“我和这里的许多人想法可能不太一样,当我把你背回来的时候,我看着你,觉得你很小,我问过你,你当时并不满十八岁,所以我给你选择。”   神光轻轻点头。   萧九峰:“这个选择,其实是你的自由,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神光睫毛轻颤。   萧九峰:“至于我怎么想,你并不需要考虑。”   神光深吸口气,点头:“我明白了。”   萧九峰:“你现在已经满十八岁了,所以你可以选择了。明天,你告诉我你的打算,我会为你安排。如果你选择王金龙,那我会为你备好最丰厚的嫁妆。”   说完这个,他转身,开门走出去。   神光傻傻地站在那里,看着他迈步离开,听着他的脚步声在院子里响起,听着外面老旧的大门被关上的声音。   神光紧紧地攥着那小镜子和木梳,泪流满面。   她又想起来师太的离开。   其实她一直觉得,师太不要她了,她被师太抛弃了。   现在,她又觉得自己被萧九峰抛弃了。   他给自己选择,可是她需要选择吗?   突然好后悔,为什么要搭理那些人?为什么要故意说那些话?   也好恨,为什么王金龙突然说要娶自己,她对王金龙笑过吗?   她不愿意师太离开,她也不愿意萧九峰离开。   她对萧九峰离开的不愿意,甚至比师太离开的不愿意更多一些。   神光哭着蹲在那里,哭到两脚都要发麻了。   “不……九峰哥哥,我为什么要选呢,我不要选。”   她从来从来就没有选择啊,只有他。   即使他看不上自己当媳妇,她也执迷不悟,想赖下来,不想走。   佛陀说蚂蚁修七世佛仍蚁身,说它愚痴,说它执着,但是神光却没这么想。   她是想着,也许人家就喜欢呢。   一直都是这样,习惯了,喜欢,即使修了七世佛,却依然舍不得那套躯壳,依然要去当一个蚂蚁。   她对萧九峰也是喜欢啊,喜欢,所以即使他不想让自己当她媳妇,她也愚痴执着地想当他媳妇,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   神光甚至想起来王翠红,她觉得在这点上,自己其实和王翠红一样的。   认准了他,赖上他,怎么也不要离开他。   如果师太走的时候,她赖住师太,抱住师太的大腿,是不是师太就不会走?   那现在,她为什么不可以赖住萧九峰,抱住他的大腿,就是不让他走呢?   他既然给了她选择,那她就厚着脸皮选,选择留下来!   想到这里,神光站起来,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抬腿就往外跑。   他去了哪里,她就把他找回来。   他不是说她已经满十八岁了,那她要和他睡觉,要做那天看到的高粱地里的事,她要成为他的女人,要光明正大地当他的媳妇,再也不要这样名不正言不顺!   **************   萧九峰走出家门后,走出了村子,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走到了拾牛山下。   这么对待小姑娘,他是因为愤怒,也是因为骄傲。   他何曾缺过女人?他又不是养大一个小姑娘眼巴巴地要挟恩图报占住人家的人。   他既然给了她选择权,那就让她随便选。   她不选他,那可以,随便,她爱选谁就选谁,他可以祝福!   但是——   萧九峰冷漠锋利的眼神望向远处的拾牛山,眼神如刀,锋芒毕露,几乎可以削平连绵的拾牛山峰。   如果她不选他呢?   萧九峰沉默地抿着唇,过了很久后,才露出一个嘲讽至极的笑容。   上辈子的他是天之骄子,几乎可以将所有的人踩在脚底下,他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所以才这么有自信,其实心里笃定是她会选自己的。   毕竟她那么脆弱,那么依赖他,会在晚上伏在他肩窝里哼唧,会软糯糯地缠着他喊他九峰哥哥。   她还说要给自己讲故事。   都是骗人的。   其实在她心里就是为了一口粮食!   萧九峰冷笑,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当初那个从塑料袋子里露出来脑袋的可怜兮兮小东西,竟然可以把他的心攥在手心里这么玩。   “骗子,就是一个小骗子!”   他咬牙切齿。   谁知道这话刚落,就听到一个声音说:“你终于认清楚她的真面目了。”   萧九峰不回头都知道,那是王翠红。   他收敛起了冷笑,漠声道:“滚,离我远点。”   王翠红却不滚,她走上前来:“怎么,萧大少,你心情这么不好?”   萧九峰声音犹如冷锋磨石:“让你滚,你还不滚?找死吗?”   王翠红却走到了他面前,仰望着他:“我不滚,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滚,”   她凝视着他,双眸含泪:“你觉得那个小尼姑,她能懂你吗?她知道你是什么人吗,知道你曾经有着多么辉煌的过去吗?她能和你沟通吗,能和你有任何共同语言吗?她除了皮相好看,还有任何优点吗?”   萧九峰抿唇不言。   王翠红说的话,他也想问自己。   不过是一个小尼姑而已,那么小那么弱,他何必呢?   王翠红看他不说话,知道自己说动他了,便上前:“她那样的小姑娘,你如果娶来当妻子,她永远无法理解你,思想永远无法和你同步,这一辈子,你只能和她同床异梦的生活。可是我不一样,我上辈子就那么崇拜你,这辈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曾经来自同一个世界,曾经受过同一个文明世界的熏陶。在这个时空里,只有我能理解你,明白你的心思。”   说着这话,她伸出手,就要抱住他:“我等了你八年啊!八年的时间,我实在熬不下去了,才不得不嫁给王有田,但是只要你不嫌弃,我马上可以和他——”   她话说到这里的时候,萧九峰突然道:“我嫌弃。”   王翠红身体一僵。   她抬起头,脸色煞白地看着他:“你并不是那样的人,我,我心里一直有你,我从来想的都是你。”   萧九峰:“我嫌弃你,从头到尾地嫌弃,离我远点。”   说着,他抬起手,推开了她。   王翠红踉跄后退:“你!”   萧九峰:“不是嫌弃你嫁过人,而是嫌弃你自以为是,毫无廉耻,死缠烂打。”   王翠红发出嘶哑绝望的一声:“难道你心里从来没有我?我和你来自同一个文明世界,我那么懂你!”   萧九峰盯着她。   王翠红红着眼睛仰望着他,眼里含着眼泪,大口地喘气。   萧九峰突然低吼道:“老子现在看到你就烦,别瞎掰掰,给我滚!”   王翠红眼泪啪啪啪地落下来,捂着脸,哭着狼狈地离开了。 第50章   神光的勾搭   神光撒丫子就往外跑, 她要跑出来找萧九峰。   她要告诉他,是他自己说的, 随便她怎么选。   那她就非要选留在这里, 赖在他身边。   她当时抱着枣树说, 生是萧家的媳妇, 死是萧家的鬼,那时候就是为了一口饭。   可现在她想抱着他说, 生是他萧九峰的媳妇,死也是他萧九峰的鬼,她就是赖住他了。   他就算不喜欢, 看不上, 她也赖住他了,谁让他说这种话了呢!   神光跑出去,找萧九峰。   这个时候暮色沉沉, 村子里的袅烟也都已经散去, 神光找人问,但是她没看到什么人。   她不知道萧九峰去了哪里。   走出村庄的时候, 远处的山好像噩梦一样横在那里, 神光看着那苍茫的田野, 突然间悲从中来, 想哭, 又哭不出来。   心里很怕。   怕萧九峰就这么走了,走了后再也不回来。   师太走了,如果萧九峰也走了, 那她还有什么?   神光攥紧了拳头,她后悔了。   也许一开始,她就不该赌气,不该说什么要好好想想,要慢慢挑男人,或者刚刚萧九峰要走的时候,她应该使劲地抱住他啊,抱住他不让他走。   往常他那么疼她,如果她哭,她抱住他,他应该不会把她推到一边的。   神光又想起来王翠红,她再次觉得,其实自己和王翠红有什么不同呢,无非是运气好罢了。   正想着,她就看到了王翠红。   王翠红眼睛红肿,被打湿的发梢黏在脸上,看着有些狼狈。   这样的王翠红,冷冷地盯着神光,眼中充满了恨意。   “你这个时候跑出来做什么?”王翠红开口,语气中充满讥诮。   “我找九峰哥哥,你看到他了吗?”神光觉得王翠红肯定不会告诉自己的,她恨自己,不过还会张口问了。   因为她也不知道去问谁了。   “你找他?你以为你找得到他?他都不想理你了,你竟然还想找他?”王翠红嘲讽地道。   “你管我呢!”神光虽然心里也难受,但是不甘示弱:“我还能找找他,你连找他都不行,你找他,你家男人就和你打架!”   “你——”王翠红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神光。   这明明看着是那么单纯的一个小尼姑,结果说话怎么这么呛人,而且一开口就直接捏她三寸,说到了点子上!   “我不想理你了,我继续去找我九峰哥哥。”神光瞪了她一眼,自己往前走。   她觉得九峰哥哥很不高兴的样子,这样的他也许跑到了山里,也许跑到了更荒僻的地方。   “站住!”王翠红望着神光的背影,冷声喊道:“小尼姑,你以为你找到他,他就会理你吗?你以为他能看得上你吗?”   “他看不上我吗?”神光听到,顿住了脚步。   她想着王翠红和萧九峰是一个地方来的,也许他们更能知道对方的想法?   “呵呵。”王翠红鄙薄地冷笑:“他当然看不上你,他是什么人,你知道他曾经多么辉煌吗,他曾经位高权重,那么多女人都恨不得跪在他脚底下,你以为他能看上你这样的小尼姑?他娶你进门,但是不碰你,这不就很说明问题了?他根本看不上你!你真信他是因为你小所以不碰你?一个男人如果喜欢一个女人,是根本忍不住的。他以前对你好,那是因为他把你当成一个小孩,他是一个好人,看你可怜,同情你而已!”   可怜,同情,小孩……   这些言辞,在神光心里隐约和萧九峰之前的言辞对上,她觉得王翠红也许说得是对的。   萧九峰看不上自己,他没在心里把自己当媳妇,他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可怜虫同情自己。   “你这样的人,如果不是遇到他,早就不知道被糟蹋了几轮了。也是你运气好,遇上个好人,不然你以为呢?就凭你,一个小破庵子里的小尼姑,凭什么享这种福!”   神光听着这些话,只觉得这些话像锋利的镰刀,一下下地割着她的心。   她恨极了,觉得王翠红真讨厌。   就算是这样,那关她什么事?   她瞪着王翠红:“他人好,同情我可怜我,只要我想嫁给他,他就愿意娶我,可你呢,你跪在他面前,他都不稀罕娶你,你有什么脸说我?”   王翠红:“你!”   神光:“难道不是吗?他如果想娶你,怎么可能让你嫁给别人,他就是根本看不上你呗,连同情都没有。”   王翠红眼里一下子溢出泪来:“早晚有一天,你会比我更惨!你等着吧!”   王翠红跑了,乡间小路上变得很安静,秋天的风吹着已经掉了树叶的树,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偶尔残留的蚧蝼在树上发出微弱的叫声。   神光走到了山里,走到了他们往常去过挖野菜的地方,最后还走到了以前抽水的河边,却怎么也找不到萧九峰。   她站在荒野里,四顾瞭望,却看不到萧九峰的身影。   他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她找不到。   神光的心像是被熊熊大火燎烧过的荒地,枯萎一片,她甚至觉得自己要死了,活不下去了。   如果他真得走了,再也不回来,那她应该去哪里。   她又去哪里找一个让她可以舒服地窝着的肩窝。   神光耷拉着肩膀,失魂落魄地往家走。   天晚了,倦鸟归林,可是萧九峰的家,是她的家吗,以后还是吗?   他不要她,她又凭什么心安理得地留在这里?   笨重的黑漆大门推开的时候格外地沉,神光缓慢地推开后,走入了院子,却见到院子里站着一个黑影。   那人身影挺峻,沉默得仿佛一棵树。   那是萧九峰。   狂喜涌上心头。   神光喜极而泣。   她甚至觉得自己跋山涉水了一百年,才看到这个人站在自己面前。   她流着泪望着他。   他于那黑暗中回望着她。   过了好久,她猛地扑过去,牢牢地抱住了他。   抱住他坚硬的胸膛,将自己的身体贴在他身上,用尽力气地想和他靠得更紧,想让自己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你做什么?”刚硬犹如铁铸的男人咬牙切齿,粗哑低沉。   “我想成为九峰哥哥的女人。”神光将自己的脸贴靠在他雄健的胸膛上,闭着眼睛,感受着那坚实紧绷的胸膛散发出来的热力,那是能把她融化的热力。   “你根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黑暗中,男人深沉的眸光中有暗火燎原,声音却是嘶哑压抑的。   “我懂啊,我现在全都懂了,而且我已经长大了,按照法律,我可以嫁人了。”神光用沾满了泪的脸颊轻轻贴上他的胸膛,像一只小猫般蹭:“你不想要我吗?我抱着你,你也不想要我吗?”   “你!”萧九峰蓦然捏住了她的手腕子,她的手腕子细弱得仿佛树枝一样,轻轻一折就要断的样子。   萧九峰大口呼着气,夜色冷沉,他眸色深暗地瞪着她:“你真得想明白了吗,不后悔?”   他的声音又粗又冷。   但是神光却觉得温暖至极,暖得她不由得打了一个颤。   宁桂花说,那种事,女人第一次的时候很疼,所以才会哭,哭过后,慢慢地才会好起来,次数多了才不疼了。   但是她不怕疼。   她愿意,只要是他,怎么疼都可以。   她就是要经历那种疼极了的感觉,就是要躺在炕上,被他死去活来地折磨。   所以她直接掀起来他的衣襟,露出里面的贲起,她抱住了他遒劲的腰杆,伸出舌头,去吃那胸膛上渗出来的汗珠,汗珠里是浓烈的男性味道,不过她好喜欢。   她用舌头添了那么一口,之后仰着脸,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只要和你在一起,怎么着都行,永远不后悔,我心甘情愿,你不愿意要我吗?”   夜色浓重,寂静无声,只有院子角落的蛐蛐发出低而清脆的叫声。   萧九峰低头看时,小姑娘她揽着自己的腰,仰着那布满红潮的奶白小脸,清澈如水的眼睛里是脆弱和渴盼。   她如同花瓣一样的唇在哆嗦着,她明显是害怕的,害怕那些陌生的事情,那是姑娘家本能的恐惧。   但她说出的话,对于男人来说,犹如催人的药,足以让任何男人失去理智。   她还是太单纯,单纯到不懂,尽管有姑娘家本能的羞涩,但她因为不懂,却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出那些足以让男人疯狂的话来。   萧九峰滚动的喉结压抑下嘶哑的低吼声。   他牢牢地掐住她的腰,咬牙在她耳边说:“你自己找的。”   一字一字,仿佛从牙缝里迸出来的。   之后,便是山崩地裂之态,摧枯拉朽之势,神光被打开,放在了炕头上。 第51章   天地那个合   她就是一朵纤弱的花, 其实是经不起风雨的。   但是她太能惹人了,明明是青涩懵懂的样子, 却能说出最惹人的话来, 萧九峰便是再能忍耐, 也受不住这个。   以前被她惹得难受, 多少次都忍下了,这次却怎么也忍不下了。   为什么要忍?   萧九峰的汗水自结实宽大的背往下淌, 嘀嗒着落在炕沿,落在地上,也落在女人奶白色的肌肤上。   这一晚, 他就是拾牛山下最刚硬的犁, 在耕种最甘美动人的土地。   一直到外面公鸡打鸣的时候,他才彻底停了下来。   停下来后,神光几乎是瘫着的, 她觉得自己要死了。   她浑身没有半分力气, 不过她还是用纤细的胳膊牢牢地搂住了男人的腰,搂得满满的, 又让自己的身体紧贴着他, 就像是山里野生的藤蔓缠住了参天的大树。   她这么缠着她, 还用细弱娇嫩的嗓子低低地喃着, 细听时, 却是:“我要死了,我一定是要死了。”   一时又将自己的脸在萧九峰胸膛上贴了贴,小声地说:“如果我死了, 你会记着我吗,你会记得我一辈子吗?会不会回头你娶了别人,就不记得我了?”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甚至还在轻轻打着颤。   她柔弱委屈,她软糯的声音因为之前的叫声而有些嘶哑,她莹彻的肌肤被他留下了很多痕迹。   这样的一个小东西,像小奶猫一样,在这里哭着喊着说她要死了,说就是死了也不要他忘记她。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苦情戏!   黑暗中,萧九峰仿佛闻到了三月桃花香,他透过窗子里投射进来的些微光亮,望着怀里这个脆弱可怜的小东西。   他抬起手来,将她的头发捋到了耳后,那头发养了这些日子,已经养乌黑柔亮,又如今因为刚才的事,都快湿透了,就那么黏在她白净娇嫩的脸颊上。   他望着她,淡淡地说:“你死了,我马上娶一房媳妇进门。至于你,我早忘了。”   神光听了这话,自然是委屈得不行了,她扁着嘴儿,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含糊不清,像是幼兽被抛弃了一样。   这样的她,让萧九峰不自觉揽紧了她的腰。   动作是温柔的,但是俯首间,他却咬牙,在她耳边哑声说道:“怎么这么委屈,是还想再死一次吗?刚还没够?”   神光听到这个,心里不痛快极了。   她当然知道萧九峰是故意逗自己的,但她心里还是不痛快,他说他要娶别人,她就不痛快。   她歪头想了想,便低下头,毫不客气地咬上了他的肩。   那肩膀很硬实,但是神光的小牙也尖,她使劲地咬。   萧九峰没说什么,连动都没动一下,他任凭她咬。   他甚至放松了肩膀,免得那么坚硬咯到她的牙齿。   齐齐整整的牙齿犹如小兽一样咬着他,不太疼,反而让他想起之前他在她身上得到的畅快。   她年纪并不大,身体纤弱的像山里的小花儿,但是却让他彻底地放纵了一夜。   她比他以为的更有韧性,更能承耐。   当她还在对着他的肩膀用牙齿和舌头来咬和裹的时候,他便慢慢觉得那种感觉上来了。   他忍不住环住了她,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来了一句:“故意的?还想让我——”   他微顿了下,在她耳边,以只有她能听到的音量说出了最后一个字。   低低哑哑,粗嘎到几乎像最轻的风一样,落入了她的耳中。   神光听到那个字的时候,从潮红的脸颊到雪白的颈子,都染上了一层动人的桃粉色。   以前她并不懂,只以为那是骂人的话,但是现在她经过了一晚上,知道了一些事,她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了。   她羞涩地咬着唇,清澈的眸子中泛着动人的潮湿,她甚至骨子里荡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但到底是怕疼,怕再来一次,已经折腾了大半夜了。   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这次是真得死了。   她不敢再吭声了,就那么咬着唇,偎依在他厚实的肩膀上。   萧九峰当然知道她是累坏了,他也就是逗逗她。   怎么可能舍得再折腾。   他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抚,就像抚着一只蜷缩的小猫儿一般。   “九峰哥哥……”神光觉得这样很舒服,她舒展开了身体,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他宠爱的小东西,再也不怕风,不怕雨,不怕被抛弃。   那么洪水滔天,她也可以躲在他的怀里,一世安稳。   “嗯?”男人的声音在这夜色中听着越发温柔沙哑。   “当初你为什么不要我当你媳妇啊?”神光终于决定问出来这个问题,这对于她来说,很重要。   萧九峰听到这话,微微拧眉。   其实当她含泪扑向他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选择了,也知道自己想错了。   自己自以为是给她选择,是想给她选择的自由,也是想重新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因为什么盲婚哑嫁,也不是因为他能给她吃饱饭,他希望她留在他身边,只是因为他是他。   哪怕他已经不是上辈子那个骄傲冷漠的人,哪怕身处物质匮乏的年代,他还是希望,她只是在选择他这个人。   为什么以前不在意这些,现在却在意了?   萧九峰就在刚才的地震山摇中,慢慢地明白了答案。   甚至于,为什么一向自以为能看透人心的他,却觉得自己看不透一个那个单纯懵懂的神光了。   因为他已身在此山中。   在意了,偏执了,就看不透了。   但是他忽略了一点,她只是一个孤儿,一个小小的尼姑,没有人疼爱,孤苦无依,曾经得到过的亲情都是那位师太给予的,但是那位师太也离她而去了。   这样的她,在心里就无法接受这种不确定。   萧九峰的手轻轻触向她光滑的脸颊,他甚至有些心痛地想着,或许在他为了追求自己的那点骄傲的时候,已经无意中伤害到了她。   她是坚韧的,也是脆弱的,需要小心呵护。   萧九峰凝视着这样的神光,哑声道:“神光,不是我不要你当我媳妇,而是我希望,是你主动选择嫁给我,当我的媳妇,陪我一辈子。”   他俯首,轻轻亲了下她修长湿润的睫毛:“不过我想,我可能错了。对不起,神光。”   神光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曾经积压在心里的所有徘徊犹豫挣扎痛苦失落,全都烟消云散了。   她突然明白了。   他并没有要走,并没有扔下她不管。   他说了啊,她可以自由选择。   她甚至想起来那一天,他在打麦场的窝棚里守夜,她要回家,他在后面送她。   在那条充满着熟透麦香的路上,在那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她一直往前走,但是无论何时,她回头,他就站在那里看着她。   神光仰起脸,勾住了他的颈子。   她仰望着他:“九峰哥哥,我明白了。”   萧九峰:“嗯,你明白了什么。”   神光:“我希望你主动要我,但是你也希望我主动要你,我们都希望对方想要自己,所以都在等着。”   所以两个人都生气了。   萧九峰低头凝视着这小小的神光,看似单纯懵懂的神光。   她说得对。   她总是这样,看着仿佛傻乎乎的,但是关键时候总能一语道破真谛。   活了两辈子,神光是他遇到的宝,唯一的宝。   **************   神光偎依在萧九峰怀里,说了一会子话,也就困了。   萧九峰看着她这样,知道她累,几乎一夜未睡,现在公鸡都打鸣了,该让她补补觉。   再说他自己也困了。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相拥而眠。   也许是太累的缘故,神光睡得很安稳,她搂着萧九峰的胳膊,睡颜恬静,唇边甚至带着一丝微微的笑。   萧九峰看了一会这样的她,也就睡去了。   第二天,当神光醒来的时候,发现太阳已经正中间了,阳光从窗户洒进来,洒到了炕上,仿佛碎金洒满地。   不过萧九峰却不在炕上,炕上只有自己。   她挣扎着,试图起来,结果下炕的时候,好像抻到了哪里,就觉得有些疼。   就在她微微蹙眉不能上不能下的时候,萧九峰撩开帘子,端着一只碗进来了。   萧九峰看到她这样,便放下了手中的碗,将她抱起来,放在了炕上。   神光有些羞窘,趴在炕头上,红着脸,不吭声,眼睛去看炕边的地。   萧九峰端起碗来:“先吃饭吧。”   神光还是不太好意思,哼哼了声,趴在那里不动弹。   萧九峰低笑了下:“要我喂你啊?”   神光更加脸红了:“才不是呢!”   但是萧九峰已经舀了一勺,喂给了神光。   神光没法躲,就吃了,里面竟然是香糯的米饭,而且是白米,白米里好像还加了什么,清香好喝,神光顿时胃口大好。   萧九峰看着小东西睁着晶亮的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知道她喜欢喝,便用勺子舀了,继续亲手喂给她吃。   如此吃了差不多小半碗,神光有些满足了:“真好喝,这是什么啊?哪来的?”   萧九峰:“吃就是了,问那么多做什么。”   神光:“喔。”   她一直觉得九峰哥哥神秘兮兮的,总是有些好东西,不过他不让问,她也就不问了,她乖乖地躺在那里享受就很好了。   萧九峰拿着碗,继续喂她。   神光;“九峰哥哥,你吃了吗?”   神光:“真好喝,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粥!”   神光;“九峰哥哥,你怎么这么能干呢?”   神光:“九峰哥哥,我觉得我好有福气啊!”   神光小嘴一边喝粥,一边叨叨不停,萧九峰也不说话,就专心喂她。   等一碗粥喝完了,神光舒服地躺在那里,摸着自己的小肚子:“吃饱了!”   阳光照进来,她懒懒地眯着眼睛:“这么活着真好!”   却就在这时,男人拖鞋上了炕,她的眼光被挡住了。   神光:“九峰哥哥。”   逆着阳光的萧九峰眼神深而暗:“吃了我喂的饭,现在该让我吃饱了。”   神光顿时瞪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更改了前面的,麻袋统统去掉了。虽然不多,但很细碎。大家不需要回去看,基本不影响后面的剧情。   然后我又有了心情写文,又写了一章,祝大家开心。   今晚给大家发200个红包,但是希望大家都说开心的事吧!你们开心,我也开心! 第52章   醋了醋了   神光本来是想跑的, 结果被萧九峰一步上了炕,想逮泥鳅一样逮住了, 最后萧九峰是站在炕下面忙活的, 又是一番折腾, 才算罢了。   等到一切消停下来, 眼看着太阳都已经往西走了。   神光累得上下眼皮打架,攥着萧九峰的衣襟, 就这么睡着了。   萧九峰看着怀里的小东西,虽然之前因为他哭啊叫的,可如今睡着了, 还是下意识抓着自己不放。   当下胸腔里不免泛起阵阵柔意来, 低下头,凝着她白净的面颊,半响, 低下头, 亲了亲她额头,又去亲鼻子, 亲脸颊, 最后终于在她唇上轻轻印了一下。   ***************   神光再次醒来的时候都是傍晚时候了, 除了下炕过去茅厕外, 其它时候基本都是在炕上。   便是那次下炕, 走在路上,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走路姿势有些别扭,像是被风刮歪了的小树一样。   当她这么走着的时候, 就想起了自己和萧九峰在炕上的那些事,其实当时并没有觉得太疼,反而心里喜欢得紧,没想到过后竟然这样。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一抬头,就见萧九峰正凝着自己看,那眼里仿佛燃着暗火。   这让神光顿时脸上泛起绯红,她咬唇,低声嘟哝道:“不要了!”   想想,之前也是自己傻,现在是怎么都不要了,好歹今晚上得歇着。   萧九峰却挑眉,哑声问道;“什么不要了,不要吃饭了?”   神光愣了下,看过去,却见萧九峰眸中含着笑,她突然就恼了,跑过去,扑到他怀里,捶打他的胸膛:“你故意逗我,故意逗我!”   萧九峰低笑出声,一把将她抱起来:“这不是挺有劲儿的么。”   神光听到这个,便又掐他,总觉得他这话里意思竟然是还要继续。   不过好在,他并没有。   他做了晚饭,做的是稀粥,并不算太稠,但里面竟然配了肉丝丝,另外还烙了一点白面饼子。那稀粥喝起来香喷喷的,白面饼子里面是夹着芝麻碎和盐巴花椒碎的,外面用油烙的,吃起来也是香,并不比外面卖的芝麻烧饼差。   这都是很稀罕的好东西,神光没想到他竟然弄了这个,一时也有些纳闷:“这不是肉吗,哪来的肉?”   萧九峰:“以前弄了腌那里的,怎么,不好吃?”   神光忙点头:“好吃,特别好吃!”   她这辈子都没这么享福过呢!   两个人吃了,又收拾了下屋子里,之后便躺在炕上说话。   本来神光以为以他之前的那股子劲,又得折腾一番,不过他却消停了,这次是真得只说话,并不干啥了。   神光想想,明白了,他也是心疼她,心疼她小,没经过事,怕把她累着了。   两个人躺在那里说着话,神光觉得这日子太滋润太舒服了,满心都是甜蜜,正怎么想着,就听到外面响起来大门声。   萧九峰原本搂着神光的,听到这声音,那脸色顿时不好了,沉声问道:“谁?”   外面喊道:“九叔,是我啊,宝堂啊!”   萧九峰身体微微绷着,不悦地道:“你这时候来做什么?”   萧宝堂;“有事啊,有事商量。”   说着这话,他已经走进了院子里,往这边堂屋过来。   萧九峰低头看自己怀里,小神光睁着一双羞涩湿润的眼睛,像一只没见过世面的小鸟一样缩在自己怀里,羞得脸颊红润润的。   萧九峰咬了咬牙:“什么玩意儿!”   不过到底是起身,随意披上了外套,之后拉过来一个薄被子,直接把小神光给盖了个严实。   别的男人是别想看到小神光这样子了,一眼都不行。   之后萧九峰起身,直接过去了屋门口,把萧宝堂堵在了门外。   “九叔,今天你咋啦,一天没见你影呢,我还说早点来找你,结果今天事多,一直没找到你。”   “找我什么事?”   “这不是有事和你商量嘛!”   “说。”   萧宝堂看着萧九峰,他终于也发现,他叔这个样子不对劲,好像透着一股子火气。   他想了想,猜着估计是为了那小婶婶的事,便只好安慰他说;“九叔,你也别太往心里去,那个什么王金龙,还有村里几个光棍,虽然都惦记着咱小婶婶,可那也是咱小婶婶招人哪,人就在你这里,你赶紧娶了,她还能飞了不成。”   他本是好意,然而萧九峰没听到别的,只听到“招人”这两个字了。   萧九峰想着刚才小女人缩在自己怀里的羞怯样子,像一团粉玉一样,这样的女人,谁看到能不眼馋,不眼馋那都不是男人!   可偏偏他家堂侄子竟然在这里说她“招人”。   萧九峰黑着脸,抱着膀子,望着他侄子:“你到底要说什么,赶紧说,说完了给我滚。”   萧宝堂吓了一跳,他叔这语气,简直冷厉得像腊月的北寒风。   他忙说:“这不是为了麦子的事吗,咱们不是商量着,明年开春再种一拨春小麦,可是这粮种,你当时说可以用那个什么黑麦子的粮种,我想着,这事也得筹备起来了,咱先试试,这黑小麦,到底是骡子是马。”   萧九峰:“就为这?”   萧宝堂:“是,这不是天大的事吗?”   萧九峰冷笑一声:“滚。”   说完这个字,直接砰的一下子把门关上了。   萧宝堂眼睁睁地看着这门无情地在自己面前关上,老半天没想明白,最后慢悠悠地往大门走,心里却在想着,这到底怎么了。   走到大门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我去!   他家九叔那么勤快的人,怎么会在家里窝整整一天!   而且刚才,为什么九叔在自己进门前赶紧出来,把自己堵在外头,好像唯恐自己看到里面一样。   关键的一点是,他没有看到小婶婶,也没听到小婶婶的动静!   萧宝堂努力地回忆着他叔刚才那张冰着的脸,那分明是一种想折腾又没折腾成的脸。   所以呢?   他家叔……昨晚把那小尼姑给要了?!   “我去!”萧宝堂感慨:“我叔这是掐着时间来啊,那小婶婶这才是刚满岁数!”   ************   萧九峰转身回去的时候,就看到炕头上,小东西正从被子缝里往外看,露出一双乌黑羞涩的眼睛。   他突然就笑了,直接把她被子掀起来,然后上炕抱住了。   “我刚吓了一跳。”神光咬着唇说:“我还以为他会进来。”   “怎么会。”萧九峰用略显粗糙的指头顺着她的头发:“我能让别的男人看你这样子?”   “那可不好说。”神光抬起眼,微微嘟着嘴儿,有些幽怨地看他:“你之前还说可以让我嫁给别的男人呢!”   萧九峰听到这话,瞥了她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眸光格外锐利,仿佛能看到她心里去,这让她瑟缩了下。   但是瑟缩之后,她又理直气壮起来,就是他说的,就是他说的,他不能反赖她,反正就是他的错!   萧九峰突然俯首下来,唇就在靠近她耳朵的地方,他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危险到极致的语调问:“为什么就连我侄子都说你能招人,说,你在外面怎么招人的?”   神光羞红满面,耳朵附近的肌肤火烫火烫的,她奋力推开他:“才没有,你污蔑我,我哪是那种人!”   萧九峰:“是吗?那人家王金龙怎么说要娶你,连彩礼都要准备好的样子,还有那个王婶娘家的弟弟,还有李老太太娘家的什么小子,不是都要给你介绍吗?”   神光:“我哪知道那个啊!王婶娘家那个就是提了提,我见都没见过,李老太太娘家那个更是没影的事,至于王金龙,我也就是见过他几次。”   萧九峰却紧追不放:“见过几次?几次,都在哪里?今天见过吗?在哪儿见的,他和你说什么了?”   神光想了想,只好把昨天傍晚在山里遇到王金龙的事都给萧九峰说了。   萧九峰挑眉,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是吗,天蒙蒙黑了,深山老林里,他遇上了你,还要帮着背着竹筐?”   神光:“嗯嗯!其实我也没怎么和他说话了,就说了几句,他总想帮我,我觉得他看我那眼神,怎么着都不太对劲,我就赶紧找了个理由要回来。”   萧九峰低首,凝着神光。   他想着,小姑娘到底是没什么城府,不知道男人心底的想法,他问什么,她也就回答什么了。简单的几句,他都可以想象,那个王金龙是怎么在深山傍晚时候觊觎着他家这个小姑娘。   他甚至可以想象到王金龙的迫切和饥渴。   神光说完后,就觉得不对劲了,她觉得现在的他神色有些晦暗,让人看不透,她仰起脸看他:“九峰哥哥,怎么了?”   她叫他哥哥的时候,“哥哥”那两个字咬得格外软,听得人脊梁骨发酥。   萧九峰再开口的时候,却是盯着她:“神光,你要记住一件事。”   神光望着他:“什么?”   萧九峰抬起拇指来,轻轻滑过小姑娘犹如花瓣一样的唇,淡声道:“以后,只能这样叫我哥哥,除了我,不许你这么叫任何人,知道吗?”   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神光点头:“嗯,当然了!天底下,只有九峰哥哥是哥哥,别人都不是!”   萧九峰稍微满意了,他揽住了她细瘦的腰。   这腰真细,细得像三月风里的杨柳,她如今穿着的衣服不那么肥了,多少衬出一些身姿来。   他掐住了那细腰,想起了一些细节,适才的满意却荡然无存,眸光也变得暗而沉。   这个小笨蛋,在外头给他招花惹草的,不知道靠着这妖精一样的身段,招惹了多少男人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去发上一章的红包!   今天三更 第53章   小媳妇两天没下炕!   萧九峰把他家小媳妇折腾得两天多没下炕, 这件事瞬间传遍了花沟子生产大队。   其实这事并不是萧宝堂大嘴巴,给他几个胆子, 他也不敢去嚼他叔的舌根子。   这事还是大家猜的。   为什么呢?   首先那小媳妇两三天都没露面, 根据附近邻居的观察和打听, 这小媳妇就是在炕上养着, 连灶房都不去。   其次听说萧九峰这几天对他那小媳妇特别照料,端茶递水的, 那简直是像孝子一样。   试问像萧九峰这样的人物,他眼里有过谁,他哪能没事这么照料一个女人。   最后, 还是邻居们打听到的, 说是小媳妇看到人来,脸红得像煮熟的虾!   说一千道一万,大家动用以前晚上学习班学习的那个劲头, 最后终于得出了正确的答案:萧九峰终于把他家媳妇给办了!   而且办得狠狠狠厉害, 以至于小媳妇三天不下炕!   因为这个,当神光终于下炕, 背着竹筐终于去地里干点活挣点工分的时候, 整个花沟子生产大队都知道她的那点事了, 就连隔壁的王楼庄生产大队好像也知道了。   她开始有些懵, 后来看大家看她的那目光, 就开始脸红,再后来,趁着没人的时候, 宁桂花就把她拉到了一旁,仔细一番盘问:“你和九峰,成了好事了?”   宁桂花这个人平时说话直接,现在问得也直接。   好在神光也是直接人,当下点头:“嗯。”   宁桂花;“我的老天爷啊,竟然是真的!九峰那么厉害?你真得下不了炕?”   神光其实对宁桂花还挺有好感的,许多事,自己不懂,她可以问宁桂花,而且宁桂花经常帮她伸张正义,所以她就老实和盘托出了:“反正走路有些别扭吧,后来他就不让我走路,说让我在炕上好好歇着,等歇好了再说。”   宁桂花:“他给你做饭?”   神光想起来,心里甜蜜蜜:“是啊,他做饭,他还喂我吃呢!他还帮我洗衣服!”   宁桂花听着这一切,都傻眼了。   她想起来少年时代的那个萧九峰,那个桀骜不驯的萧九峰,想起来重新回来的萧九峰,那个傲气得谁都不看在眼里的萧九峰,当然也想起来如今这个帮大家躲开了大风大浪被大家当成神仙来崇拜的萧九峰。   这样的一个萧九峰,竟然在家里那么伺候他家小媳妇。   男人啊,男人啊!   宁桂花摇头叹息,感慨连连。   好久后,她才用羡慕的目光望着神光:“你可真是好命啊,这么好的一个男人,怎么就让你摊上了。”   不是不嫉妒,不是不眼红,不过也没办法,萧九峰那种人物,肯定看不上自己这种啊!   宁桂花和神光说话的空档,也有其它妇女凑过来了,大家七嘴八舌地问,问起来一些细节,实在是太露骨,神光当然不好意思说,就含糊了过去。   后来大家就开始讨论这件事,说闲话嘛,就说起萧九峰刚开始还说不认这个媳妇,还说要给她挑男人呢。   萧宝堂和萧宝辉媳妇在那里笑,按说萧九峰是她们男人的堂叔,她们辈分低,不该这么笑长辈,可这事怎么想怎么好笑啊!   萧宝辉媳妇抿着唇说:“我堂叔还说要帮小婶婶找男人呢,小婶婶真要找男人,他还不气死,估计能把人家给揍一顿!”   说起这个,萧宝堂媳妇终于想起来了:“哎呀,你们不知道吗?那天九峰把王金龙给揍了?”   啥??   好几个人齐齐望向萧宝堂媳妇,还有这种事?这可是大新闻啊!   萧宝堂媳妇看大家竟然不知道,便绘声绘色地讲起来,讲王金龙怎么来找萧九峰,说是有私事要和萧九峰谈,之后两个人到了树底下,就开始谈事。   结果谈着谈着,她叔就起身,直接给了王金龙一拳头。   “啧啧啧,把那个王金龙打得啊,鼻子都流血了,当场倒在那里起不来!咱九叔那拳头多狠啊,一般人可受不了!”   于是马上就有人给她作证,说看到了,看到了,看到那个王金龙那天捂着鼻子从他们花沟子村跑出去,当时还不知道咋回事,只纳闷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神光自己都不知道:“他打了王金龙?”   旁边一群妇女纷纷暧昧地笑:“王金龙也盯着你呢,估计是想娶你,被九峰给打了!”   神光想起来那天萧九峰说的,当时萧九峰逼问她和王金龙说过什么话,那简直是把她当画本里的奸夫□□来审,估计就是因为这个了。   而就在一群妇女的调笑中,旁边一个人彻底绝望了。   她就是王翠红。   王翠红知道萧九峰是不稀罕女人的人,上辈子他那么呼风唤雨的一个人,根本不稀罕女人,他就是女色不近的那种狠角色。   所以自己去缠上萧九峰,被萧九峰拒绝,她虽然伤心,但她觉得也正常,毕竟上辈子比自己姿色好那么多的女人他都看不上呢。   但是现在,自己没成功的事,那个小尼姑竟然办到了   他竟然真得那么看上那个小尼姑?   心里早有预感,萧九峰对那个小尼姑不寻常,可是当这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王翠红还是不太信,无法理解,她怎么就败给了一个乡下土鳖的小尼姑呢?   她凭什么勾住萧九峰的心,就凭那姿色吗?可是她是什么人啊,多放浪啊,竟然连王金龙都勾搭了!   这样的女人,他竟然也能看得上?   怎么也无法相信的王翠红,跌跌撞撞地背着锄头往回走,走着走着,就看到了远处的萧九峰。   萧九峰正和萧宝堂说话,两个人手里拿着一张纸,指指那边的地,又看看图纸,看上去在研究啥。   王翠红也不着急,就等在那里,等着萧九峰。   她有耐心,她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再问问他,为什么。   这边萧宝堂正说着话,看到王翠红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也是有点尴尬,就给萧九峰使眼色。   然而萧九峰仿佛没看到他的眼色,根本不搭理。   萧宝堂更尴尬了,说起来到底认识王翠红,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看着她那个样子,多少有些不忍心,他可没他叔那么能狠下心来,最后萧宝堂没办法,找了个理由,干脆开溜了。   萧宝堂走了后,王翠红过去了萧九峰身边。   萧九峰连看都懒得看她,直接抬腿就要走人。   王翠红却喊住了他:“萧九峰,你对我,就那么狠心吗?”   萧九峰面无表情:“我自认为对你仁至义尽。”   王翠红突然哭了:“是,你对我不错,在我要饿死的时候给我吃的,救过我的命,帮了我不少,即使现在你那么烦我,看我中了农药,也想着给我解药。”   可就因为他对自己还不错,她才想不明白啊!   想不明白,既然两个人都是一个时代来的,为什么不可以相互扶持,就此度过一生?   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她只有他啊,只信任他啊,除了他,她还能去依赖谁?   萧九峰自然看出来王翠红的心思,嘲讽地道:“我帮你,是帮错了吗?”   王翠红抹眼泪:“我知道,我这么死缠着你,在你眼里是没脸没皮了,可我就想知道,为什么我不可以,为什么她就可以,她到底比我多了什么?”   萧九峰眸光冷漠,神色疏远。   王翠红继续说道:“她就那么好,就那么惹你,只是因为她长得好看吗?你也不是贪图外貌的人啊!你是不是要了她的身子?我听别人这么说,你是不是和她做了真夫妻?”   萧九峰眸中闪过一丝厌恶,他淡声道:“那是我媳妇,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关你什么事?你安分守己,我可以念在过去的事上,给你一点容忍,但是我的容忍是有限的,你确定要对我这么死缠烂打吗?”   王翠红听到这个,陡然明白了。   她只能是一个伙伴,哪怕她和他来自同一个时代,他也没有把她当女人。   她安分守己,他会出于同情帮助她,但是如果她不听话,他什么狠手都能下得了。   她咬唇,望着他:“我错了,我错了,那我们还能回到以前吗?我,我——我想让你像以前那样待我。”   萧九峰眸中泛起嘲讽,他笑了下:“王翠红,我希望你说话注意着点,别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话,不然我媳妇会生气的。”   王翠红一下子愣住了。   之后明白过来,捂着脸大哭。   他,他那样的一个人,那么顾虑一个小尼姑的感受了,竟然要被那么一个小尼姑管着吗? 第54章   被嫉妒炸裂的师姐   关于萧九峰和神光的那些说法, 慧安自然是听说了。   慧安听到后,心都痛了。   如果说萧九峰是个不能的, 神光守了活寡, 也就算了, 那她觉得自己比自己这师妹还是好很多的, 也犯不着嫉妒她,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萧九峰竟然那么能干,还对神光那么好。   她想想,痛得就喘不过气来。   多少人羡慕神光的好福气, 多少人说萧九峰多么能耐把神光捧到手心里疼, 这几天大家沸沸扬扬都在说这个,她想不听都难。   她开始后悔,彻底地后悔, 再也没有任何理由安慰自己不去后悔了。   那个萧九峰竟然这么能耐, 长得模样也不错,关键是那一身的力气啊, 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她怎么就放过了这么一个好姻缘, 竟然让给了神光呢!   对, 是她让给神光的。   这种认知让慧安痛得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恨神光。   对, 她恨。   她对神光的恨,其实是从小时候就开始了。   那个时候师太疼神光,她心里不爽快, 师太越疼神光,她就越不痛快,最后她暗地里也使了坏,她甚至故意传小道消息,说神光是师太偷汉子生下来的。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比起过去来,慧光更恨眼跟前这事。   那是一个男人啊,一个看一眼就让女人忘不掉的男人,再看一眼骨子都跟着发颤的男人啊!   慧安想来想去,最后决定去找神光,她想从神光嘴里打探下,看看那个男人到底怎么样,看看自己还有没有可能有希望。   神光到底傻,她也许能把她神光骗住,看看怎么捡个漏。   所以这天,在傍晚时候,趁着萧九峰还没回家,慧安过去找神光,用的理由是借醋。   神光并不怀疑,拿出自己的醋瓶子来,就要倒给她。   慧安却眼睛滴溜溜地在灶房里转,她一眼看到了旁边的一个罐子:“那个罐子里是什么啊?”   神光看过去,说:“那是蹦枣。”   她也是非常小心的,知道萧九峰给自己吃的那些好东西,不能轻易让人看到,虽说平时家里基本没外人来,但她一般都藏在缸里头,或者放在柜子里,好东西不至于摆在明面上。   不过这一罐子蹦枣,是想着别人家也有这东西,再说罐子不小,也没地方藏。   慧安听了,径自走过去:“是吗?蹦枣,真好啊,我前几天想做蹦枣,但家里的枣早就被风雨刮没了,再说家里也没酒。你们家怎么有酒啊?”   神光:“我也不知道了,估计是他以前从外头带回来的吧。就这么点,用过也没了,毕竟家里境况也不好,日子凑合着过吧。”   神光知道,师姐最看不得自己有好吃的,自己只要有,她一定抢。   所以她努力不让她注意到自己吃到好吃的了。   慧安却伸出手,就要打开那罐子:“让我尝两个吧。”   神光赶紧阻止了她;“师姐,你可别,现在正泡着呢,还没泡好,随便打开,这蹦枣就不好吃了。他特意叮嘱过,说没到时候不让我打开。”   慧安听了,瞅着她,故意笑着说:“怕什么,你还怕他打你啊!”   神光只好道:“对,我怕他打我!”   其实他也打过她,晚上,按在炕上,他来劲的时候会打她屁股,并不疼,但啪啪啪的,听着特别羞人。   慧安:“真的啊?他那么狠,竟然打你,不是说他特别疼你吗?”   神光听了,有些犯愁。   她发现人就不能说谎,这一旦说了一个谎,你就得继续往下编瞎话,不然前面的也都不灵了。   她只好道:“疼是疼,但该打还是得打……反正打起来挺疼的。”   慧安听着,心里一喜,会挨打啊,好受点了。   神光看着她师姐这神色,那真是不加掩饰的高兴。   当下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就知道她师姐是这样的师姐,一直都知道。   神光就不搭理慧安了,这边差不多饭做好到了的时候,慧安又跟着神光去了堂屋。   一进堂屋,神光就突然感到不妙,萧九峰给她买的小圆镜子,木梳,还有那什么雪花膏,都放在炕边的条几上呢,没来得及收回。   她正想着把慧安先带出去,可慧安已经眼尖地发现了。   慧安低叫了一声,跑过去,像发现宝贝一样把那些东西捧起来:“神光,你哪来的这个,怎么有这种好东西啊?”   神光只好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他给我的,我就用着呗。”   慧安叫起来:“你竟然说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这可是好东西,我给你说,这个雪花膏可是上海的好牌子,人家上海的时髦女人都用这个!还有这个,这是蛤蜊油啊!你竟然用这么好的东西!”   说着,慧安几乎是嫉妒地看了一眼神光的手,那手比之前白嫩一些了。   她就想起来别人传说的那些,说萧九峰都不让她干活,怎么怎么捧着她宠着她,简直是当亲闺女一样疼着。   慧安就彻底难受了,无可挽回地难受了:“你这是什么好命啊!”   神光小心地看了一眼她师姐,她师姐不高兴了。   不过,神光觉得,你不高兴那就不高兴吧,虽然我们是亲师姐妹,但我也不能为了让你高兴而让自己过不好,于是她来了一句:“是啊,师太都说我福气好,这就是命。”   慧安:“………………”   咱能别这么戳人心窝子,行不?   **************   慧安走出萧九峰的家门后,很有些失魂落魄的味道,她觉得这日子没法这么过,她愤愤不平,她觉得她必须想办法。   如果要不好,大家一起不好吧,凭什么本来属于自己的男人,神光好运气弄走了,还过这么舒坦?   慧安正这么难受着,恰好看到了王翠红。   她看到王翠红后,就嘲讽地笑了,凑过去道:“难受吗,你心心念念的男人,现在把我师妹疼到了心坎里,啧啧啧,你都不知道他有多疼她!”   王翠红漠然地看着慧安,她看慧安,像是在看傻子。   然而慧安看王翠红,也是在看傻子。   慧安不但看傻子,她还想刺激下这个傻子:“刚才我过去我师妹屋里看,你猜怎么着,啧啧啧,我师妹日子过得真好,萧九峰多疼她啊,给她吃白面馒头,白面馒头啊!还给她用蛤蜊油,买雪花膏,还给她置办了好几身衣裳!而且你知道吗——”   她压低了声音:“到了晚上,人家萧九峰搂着她,能疼她大半夜!她说舒坦着呢!”   她幸灾乐祸地看着王翠红:“你眼馋不,你难受不?你是不是快要气死了!”   王翠红冷冷地瞪她一眼:“你到底要说什么?”   慧安噗地笑了:“我只想告诉你,你等在那里,是什么都等不到的。女人哪,要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有啥本事,到底怎么拴住男人,要不然,你这辈子就在那里难受吧!”   说完,慧安笑着得意地离开。   她当然嫉妒神光有那么一个好男人,难受死了,可是她知道,遇到事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重,她掂量过了,自己这种的,也就勾搭一下王有田这种。   那个萧九峰,一看就见过大世面,自己掌控不了。   既然自己掌控不了,就不能亲自出马去勾搭,就得想别的办法。   有一句话叫,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而王翠红就是那个她用来攻玉的石头。   她已经该点的都点到了,该怎么办,就看王翠红的了。   *************   神光这里送走了师姐后,想想师姐那一惊一乍的样子,还是不太舒服。   她知道她师姐是个搞事的祖宗,只盼着她这次别瞎搞。   她在那里一边收拾柜子里的衣服,一边胡思乱想,正想着,萧九峰回来了,手里提着一袋东西。   萧九峰:“做什么呢?”   神光仰起脸来看他,冲他笑了下:“没啥,就是这衣服,我想给你收拾下。看看哪里有破的,也好缝补缝补。”   她心疼他。   之前去县城里扯的料子,都是给她买的,就没给他自己买。   现在做成了衣裳,穿上了,看着好看了,心里也舒服了,但是他却依然是旧衣裳。   萧九峰:“好。赶明儿你慢慢缝。今天有个要紧的事,你跟着我出去一下。”   神光听他说得紧急:“啥啊?”   萧九峰看着她:“我们得赶紧把结婚证的事办了。”   这几天,他贪着她的身子,就两个人在家好好过日子了,也没多想其它,更没注意外面怎么说的。   现在才知道,不少男人眼馋得要命,竟然打听起来,问问他们到底领证了没。   那些男人打着啥主意,他清楚得很。   必须先把结婚证领了,让他们彻底死心。 第55章   领结婚证   领结婚证?   神光听到也是一怔:“我们……可以领结婚证了啊?”   她当然明白了, 领了结婚证就是合法两口子了,从此后她就算是他真正的媳妇了。   当初他才把她领回来的时候, 他就是不和她领结婚证。   萧九峰看着她那个样子:“怎么, 不想领啊?”   神光抿唇笑了:“想领。”   萧九峰:“走吧。”   神光看看外头:“可是, 可是这天都黑了, 咱赶明儿领不行吗?”   她也没领过结婚证,不知道是个什么流程, 可是人家这个时候还给办吗,她有点不懂。   而且之前萧九峰也没提过啊,怎么说领就领?   萧九峰却不解释的:“择日不如撞日, 既然今天想起来了, 那就赶紧把证领了。”   说着,他挑眉看着她:“怎么,你这睡都把我睡了, 倒是不想领证了?”   这话听得神光脸上顿时泛红, 咬牙瞪了他一眼:“你瞎说什么呢!”   她是女人家,吃亏的是她好不好啊!!   萧九峰却觉得, 自家这小媳妇一眼瞪过来, 那都是软绵绵的, 这让他眼眸的颜色转深, 声音也变得暗哑起来:“那好, 换一个说法,你都被我睡了,还不想领证?”   这话一出, 神光就不是瞪他一眼,是直接扑过去,两只拳头要捶打他了。   萧九峰握住了她的手腕,低哼一声:“这就恼了,那天是谁扑过来抱住我,说了什么自己还记得吗?你当时求着我——”   神光当然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她抱住了他,求着他对自己这样那样,那些话,当时也是情绪上来了才说的,如今冷静下来,在光天化日被男人拿出来提,那简直是羞愤得恨不得去死。   萧九峰看她实在羞得脖子都透着红晕,也就不逗她了,揽着她,低声道:“还是尽快领证去吧,要不然万一你肚子里有了我的种怎么办,那咱们孩子以后不就成私生子了。”   神光被他说的那些话都挑得两脚发软了,她偎靠着他的胸膛,想着夜晚里那些地动山摇的事,做这种事就会有孩子,而她可能肚子里已经被他洒下了种子……也许过一段就会生根发芽……   神光咬着唇,轻轻点头:“嗯。”   那声嗯,却是羞涩软甜。   萧九峰放开了她,神色也冷静如常:“走吧,我们尽快,不然宝堂那里真要回家了。”   于是当下,他领着神光的手出了门。   出了门后,神光就挣脱了萧九峰的手,两个人并排走,但不能距离太近。   萧九峰挑眉:“这是做什么?”   神光羞涩地看了看四周围:“不能让人看到。”   萧九峰嗤笑:“满大街都知道我们已经睡了,怕什么?”   但是神光却更加不好意思了:“那更是要注意影响。”   萧九峰好笑:“你以前可不是这样,以前恨不得随时随地扑我怀里,揽着胳膊,巴着不放开。”   他这一提,神光就想起来自己做过的那些事,甚至记起来,当时好几个汉子在那里干活,她眼巴巴地跑过去,要给萧九峰擦汗。   突然好羞好羞!!   当时不懂事,正所谓无知无畏,还不知道男人和女人之间那种隐秘到不可言说的事情,以至于心性纯正,做什么都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如今知道了,反而害羞了,知道避讳了。   神光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有点假惺惺,不过没办法,心虚嘛,夜晚那么折腾,白天心虚,怕人知道,就是要避着。   神光羞涩地瞪他:“不要,不许你提,你提我就生你气了!”   萧九峰就是想逗她:“你生我气了会怎样?”   神光抬起下巴,虎虎地威胁:“我生气了,就不和你睡一个炕了!”   她反正已经看出来了,以前他还端着,好像对那种事不感兴趣,但现在,一旦开了禁,他那瘾头大着呢,现在晚上都是她累了,说不要了,他还非要再来来,再试试。   所以她觉得,他得搞清楚,现在是谁求谁。   萧九峰看着她仰起下巴的小样子,几乎笑出声,不过他还是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行了,小声点吧,让人听到,别人又可以说一波了。”   这倒是提醒了神光,神光赶紧机警地左右前后看,幸好没人。   当下两个人保持着距离,并排着走出巷子,走出巷子后,自然遇到几个妇女闲人,就有人问起来这是干嘛去,萧九峰便直接打开手里的袋子,里面却是糖,并不是之前神光吃过的大白兔奶味奶糖,就是普通农村自制的梨膏糖,不过这也很好了。   他把那些梨膏糖给村里人各分了几块:“神光现在到岁数了,我打算和她领结婚证了,现在大家条件差,也没法办什么婚事了,就给大家发个糖,请大家也跟着沾沾喜气。”   周围的人听了,自然是高兴,都纷纷接了糖,口里说着恭喜。   有人夸神光好福气,嫁了萧九峰,这辈子吃穿不用愁,也有人夸萧九峰好福气,娶了神光这么一个水灵的小媳妇,那可真是娶着了。   当然也有人提起来萧九峰刚把神光带回来的时候:“当时九峰嘴上说得明白,说这不是他媳妇,还说养到十八岁,以后去留随意,说要给她找一个好婆家!结果你看看,现在娶到了小媳妇,九峰心里多高兴啊!”   提到这个,大家都笑起来了,只凭那小媳妇两天多没出门,就知道萧九峰娶了这媳妇晚上得多猛多稀罕,再说看他现在,脸上带着笑,那明显是高兴。   说话间,突然旁边的宁桂花想起来一件事:“呀,九峰哪,你怎么突然要今天去领证,该不会是因为王加饭吧?”   王加饭是村里的一个光棍,三十多了还没娶上媳妇。   大家一愣:“啥,王加饭?”   萧九峰收起来笑:“当然不是。”   然而在大家好奇之中,宁桂花已经开始科普王加饭了。   萧九峰挑眉,握住神光的手就往走:“早点过去吧。”   神光乖乖地跟着:“喔。”   不过心里却是好奇的,竖着耳朵去听宁桂花给大家提起王加饭,原来这王加饭也想娶她,就跑去问萧九峰,问萧九峰到底和人家神光领证了没,说如果没领证,那就早点让出来,说个明白。   神光好奇又觉得纳闷,走到无人处的时候,忍不住问萧九峰:“九峰哥哥,真的吗?那个王加饭他也想娶我?”   萧九峰没好气地说:“是。”   神光明白了:“怪不得你突然拉住我要带我去领证。”   萧九峰黑着脸,磨牙。   神光开始蹙着小眉头沉思,还时不时抬起手用手指头比划。   萧九峰听她口中念念有词:“你在算什么?”   神光很开心地道:“我算算,到底有多少男人想娶我啊!好像挺多的,没想到我这么受大家欢迎。”   萧九峰突然整个人都不好了。   ***************   到了生产大队办公处的时候,萧宝堂都准备回家了,他家住在办公处后面的胡同。   不过到底是自己侄子,萧九峰硬让萧宝堂重新开了门,然后进去开始写结婚申请书,现在结婚是要先写申请书,然后送到公社里,公社里给发一个像奖状一样的结婚证,就算是结婚了。   申请书有人会写,就找人代笔,自己按个手印。   萧九峰自然是会写的,他拿起笔来,亲自写。   萧九峰这么写的时候,神光就从旁边看,她看到萧九峰写起来龙飞凤舞的,字还挺好看的,一时想起来他的上辈子。   他上辈子一定是一个文化人吧!   写完了后,两个人都得签字画押,萧宝堂笑着对神光说:“小婶婶不会写字的话,就按个手印就行了。”   神光:“我会写啊。”   萧宝堂意外了一下:“是吗?小婶婶认识多少字啊?”   神光:“我也不知道,不过佛经我都能读懂啊。”   佛经?   萧宝堂没看过佛经,不知道佛经里讲了啥,不过他想想,人家从小读佛经,估计很厉害吧。   他就想起来一件事:“小婶婶,回头到了冬天,咱大队里农活就没多少了,到时候公社里要让咱们组织大家学习,晚上的时候开一个学字班,带着大家脱盲致富,可能需要识字的妇女当老师给大家讲,小婶婶你能行不?”   神光:“我没教过人。”   萧宝堂:“没教过没事,会识字就行。不过也不急,回头再说吧。”   这么说着间,萧九峰和神光都已经签字了,他小心地收起来:“赶明儿我就去公社里,赶紧帮着领了结婚证,到时候给九叔你带回来。”   他看看神光,满足地舒了口气。   他叔终于有媳妇了,为什么现在的他竟然有一种老父亲一样的满足感? 第56章   老大一顶绿帽子   萧宝堂又拉着萧九峰说了一番黑麦子的事, 最后终于放萧九峰和神光离开了。   办完了这件事,萧九峰看起来心情不错, 带着神光也不回家, 说是去村外头路上转转。   神光觉得纳闷, 不过她也不饿, 并不着急,想着转转就转转。   谁知道这么一转, 就看到王金龙在两个生产大队交界的地头那里锄草呢。   王金龙一抬头,就看到了萧九峰和神光。   他看着萧九峰,暮色之中, 他看到萧九峰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是眸中却透着一股放松的愉悦感。   他知道那种愉悦感,那是一个男人在晚上被满足了后的愉悦感,只有结婚的男人才能懂。   王金龙觉得很刺眼。   他觉得自己也是太傻了。   听说萧九峰根本没碰小媳妇, 他就觉得自己可能还有机会, 竟然傻到跑过去找萧九峰问需要啥条件才能娶到小媳妇,结果呢, 人家直接一拳头揍过来, 把他揍了一个鼻子开花。   其实萧九峰揍过来的时候, 他就知道了, 可已经晚了。   人是萧九峰的, 就住在萧九峰的窝里,他是没机会了,想硬抢都不可能。   后来听说消息, 知道那个萧九峰和小媳妇终于成了好事,那小媳妇在炕上粮食那天没下来,他听着心里那叫一个痛。   那么一个小女人,脆弱得像开在山里风中的一只小花花,洁白柔弱,细胳膊细腿的,她晚上被那个萧九峰怎么糟蹋啊,萧九峰到底知不知道怜香惜玉啊!   可那是人家的媳妇,他管不着。   想想,如果是他的媳妇,他也想那么搞啊!!   心里酸得要命的王金龙,目光从萧九峰身上缓慢地移到了神光身上。   他看到了什么?   原来的神光是娇弱纤细的,但也是稚嫩青涩的,就像是没太熟透的苹果一样,散发着青苹果的气息,看得人流口水,眼馋,但到底觉得,还没太熟透,可以再等等。   但是现在,她好像一夜之间熟透了。   不,不是一夜之间,是被萧九峰折腾的那几夜之间,她突然熟透了。   被男人滋润了,熟了,开花了,看一眼,就闻到了苹果的香味。   王金龙心痛地看着眼前的神光,那么奶白的脸庞,散发着透粉的光泽,那么纤细的脖子,上面甚至隐隐有点红色的淤痕,那么漂亮的眼睛,里面湿润润的,还有那张小嘴儿,微微张开地翘着……   王金龙几乎不忍看了,妈的,这样一个女人,晚上不知道是啥滋味,他这辈子是没机会尝了!   萧九峰当然将王金龙的所有反应都看在眼底了。   他知道这个王金龙看上了自己媳妇,暗地里觊觎着自己媳妇,他也知道这个人猪脑子里在想什么。   都在这一块住,隔壁的生产大队,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不可能把神光藏起来,也不可能让王金龙一辈子见不到神光,况且,这几个生产大队,除了王金龙还有王加饭,还有其它一二三四五六七□□十的光棍。   这些男人,看到神光这么一个水灵的,那眼睛都盯着呢。   他勾唇,冷冷地笑了下,之后却是拿出袋子,扔给了王金龙几块糖。   王金龙心里正难受着,猝不及防地几块糖扔过来,赶紧接住了,不过因为猝不及防,接得就有点狼狈。   萧九峰:“都是兄弟,过去的事,我可以不在意,我们一笔勾销。不过记清楚了,这是我媳妇,我萧九峰的女人,炕上睡了,结婚证也领了。”   王金龙听到这话,脸上通红,咬咬牙,将自己满脑子的各种想法给努力咬出去了:“放心,我知道,我王金龙也不是那种不知廉耻的人。以后这就是嫂子,我王金龙虽然是个混账,但我喊一声嫂子,就当嫂子来待。”   萧九峰颔首:“行,你的话,我信了。”   **************   回去的路上,神光心里震撼,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久久不能平静。   她还纳闷萧九峰这是要干嘛,敢情这是带着她过去到处显摆顺便划地盘。   这让她想起来过去山地下看到的野狗,野狗占地盘就是撒泡尿让别人一闻就不敢过来了,这是人家野狗界的规矩。   萧九峰看她一脸若有所思状:“想啥呢?”   神光老实回答:“野狗。”   萧九峰:“野狗?”   神光慢吞吞地说:“我觉得你像野狗。”   当然了,他像野狗,她不想当被撒泡尿的地盘!   萧九峰:“会不会说话?”   神光:“……我错了。”   萧九峰:“你是想打野食吗”   神光:“野食??”   萧九峰:“野狗肯定没有家狗好,知道不?”   神光:“家狗??”   萧九峰看着神光那懵懂疑惑的样子,抬起胳膊来,握住了她的腰,肃着脸说:“外面的野狗你不许理!”   外面的野狗…………   神光突然咳咳咳咳:“那你是什么?”   所以她的九峰哥哥是家狗吗??王金龙才是野狗??   萧九峰突然意识到这话继续下去不对劲,他握紧了她的腰,很快改变了话题:“以后你要乖乖的,不许在外面沾花惹草,不许搭理像王金龙这种男人。”   神光辩解:“我才不是那种人呢!”   萧九峰:“那你看你招惹了多少男人?”   神光委屈,理直气壮地道:“是你让我招惹的,是你让我自己找男人的!”   萧九峰:“那行,现在我们该干的事也干了,该领的证也领了,你以后得规规矩矩的。”   神光:“你不让我去招惹男人,我当然规规矩矩的!”   萧九峰凝着她,看着她那雪肌花貌,一时甚至觉得,自己两辈子见过的所谓美女,都没眼前的小女人这般绝色。   看了半响,最后咬牙切齿,握着她的手也用了几分力气。   神光低低叫了下:“疼。”   萧九峰却俯首在她耳边,轻轻咬了一口她那雪嫩的肌肤,之后才磨着牙说:“你性子当然规矩,就是这相貌,天生勾搭男人的。”   这样相貌的一个女人,落在这个年代,落在这样落后愚昧的农村,也只有在他手里才能护着平安了。   *************   这两天王有田心里不痛快极了。   他听说萧九峰睡了那个小尼姑。   她还看到了萧九峰带着小尼姑满村子里发糖,发的梨膏糖,挺甜的糖。   他也被发了几颗,吃着那梨膏糖,他觉得自己心里特别难受。   他暗地里多瞄了几眼小尼姑,曾经瘦巴巴的小尼姑现在稍微丰润一些了,那模样就显出来了,鼻子眼嘴巴,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关键人家白啊!   那皮肤就跟羊奶一样白,白白净净没任何瑕疵,现在养得好,又被男人滋润过了,泛着粉润的红,那可真是像三月树梢的桃花,看得人心里发颤。   这么一个小媳妇,十里八村都少见,王有田这辈子都没见过!   他想到,这小尼姑是自己背回来的,想到本来自己应该是她的男人,他就难受。   男人活这辈子,图个吃饭,如果能吃饱饭,那最大的心思就是女人了。   屋里头有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媳妇,出去干活也有干劲不是吗,这么一比,自己换回来的那个慧安,真是怎么比怎么不像样!   王有田后悔,悔死了,而当慧安给他绘声绘色地说小尼姑以前多么风骚,小尼姑怎么勾搭男人的时候,他却更后悔。   人家勾搭男人,说明人家有那本事啊!   早知道,他早上山,去庵子里拜拜,被她勾搭上了!   想想深山破庙里,随便给口吃的就能睡这么娇嫩的尼姑,他就悔恨交加。   尽管一早地告诉自己,那个尼姑不是正经女人,娶回家当媳妇丢人现眼对不起八代祖宗,可他还是难受。   特别是当大家说萧九峰把那小尼姑折腾得三天不下炕,他就在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草啊!那本来是我媳妇啊!那种感觉仿佛自己媳妇被人糟蹋了!   而就在这种极度的难过中,王有田听到一个声音说:“呵呵,男人是不是都是这样,看到个好看的,连口水都恨不得往下流。”   王有田回头一看,是王翠红。   其实王有田和王翠红是本家,两个人往上数一下,他们的爷爷的爷爷是同一个人。   不过即使是本家,听到别人这么说自己,他心里也不痛快:“说啥呢,不就是好看点,我根本看不上!”   王翠红嘲讽地看他一眼:“你是想吃吃不到吧!”   王有田:“那么一个下贱的东西,我至于看上她?老子媳妇虽然不好看,但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可不像那个,都不知道几手货,被几个男人玩过了!”   其实王翠红就是看着王有田那么眼馋的样子不痛快,想着怎么全天下男人都盯着那个小尼姑。   但是现在她听到王有田这么说,顿时机警了:“啥意思?你知道啥?”   王有田笑了:“哎哟,你不知道啊?就她那名声,都烂透了!萧九峰是个傻子呗,被当了老大一个绿帽子,还在那里抱着一个二手货乐呵呢!”   王翠红眼睛亮了,因为激动,声音都沙哑起来:“啥,到底是啥,你告诉我!” 第57章   瓜棚□□   王有田并没有摆谱, 王翠红既然想知道,他都说了。   说完了后, 仿佛一口恶气出来了, 他心里痛快极了:“当初那个小尼姑, 就是老子和萧九峰换过来的, 老子眼神好,就知道那个小尼姑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媳妇虽然不如小尼姑好看, 但她干净啊,干干净净的一个大姑娘,还是我给开的苞, 可那个小尼姑算是啥, 烂货一个,不知道勾搭过多少男人!”   王翠红没搭理他这些话,她激动得眼睛发光, 激动得浑身发抖。   太好了, 太好了,那么一个烂货, 萧九峰肯定看不上的!   萧九峰眼高于顶, 他会看上那么一个货色?   那个小尼姑真能装, 装得好像什么都不懂, 其实她什么都懂, 她这是把萧九峰给骗了!   王翠红深吸口气,她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她必须把这一切告诉萧九峰, 必须让萧九峰看清楚那个烂货的真面目,她甚至可以想象,萧九峰伤心失望之后,备受打击,她可以趁虚而入,安慰他,然后她的机会就来了!   不过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她绝对不能太急躁冒失,必须想办法给小尼姑致命的一击!   *************   神光并不知道自己被这么多男人惦记,更不知道竟然有那么几个女人暗地里对她已经咬牙切齿。   最近这几天她都仿佛泡在蜜里一样,整天美滋滋地甜。   萧九峰宠她,宠得简直是把她当宝贝。前两天他特意跑了一趟县城,又给她添置了一些东西,说是当初把她背进家,什么仪式都没有,也没什么彩礼嫁妆,说尽可能帮她添置一些,让她有个新媳妇的样子。   她心里好喜欢,好满足。   其实不要什么,她就可以心花怒放了,看他非要给她添置。   他还在县城里又买了鸡蛋糕,买了几袋万年青饼干,说放在炕头的柜子里,她饿了的时候吃。   她都不敢相信,这过得叫啥日子啊,这么好吃的东西可以随时放在那里吃,一切都像在梦里一样。   他甚至还时不时去不知道哪里弄点五花肉来,他亲自下厨,做得香喷喷的,给她吃,说她太瘦了,要帮她稍微养胖一点。   神光觉得他太疼自己了,疼得不行了。   但是萧九峰说这不算。   他最喜欢在炕上疼她,他说她太能勾搭男人,必须喂饱她,他还说外面惦记她的男人不少,让她出去小心,还让她不要随便和那些男人说话。   当情到浓时的时候,他甚至曾经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说,恨不得要哪些人的命。   神光其实也有些纳闷,他哪来那么大气性,再说这些事都是他自己允许的啊,结果现在还这么气!   但是她当然不敢多说,她怕他恼了。   她发现他对自己很是宽容,随便自己怎么着都行,打他掐他咬他,他都可以,但就是不能提外面的男人,什么王有田啊什么王金龙啊什么谁家的娘家弟弟啊,统统不能提,一提,他就来劲了,拖鞋直接上炕,逼着她让她嘴软服气。   慢慢地她就知道了,她随便干啥都行,但不能提男人,不能提,千万不能提,提了当天可以趴那里趴半天了。   日子就这么过着,外面的天逐渐凉了,秋天眼看就要过去了,冬天也要到了,萧宝堂过来找萧九峰更勤快了。   他对于萧九峰提到的那个黑麦子很感兴趣,他希望萧九峰能亲自跑一趟,跑一趟去买到这种黑麦子。   “如果咱能种上这种高产量的黑麦子,那咱以后就不用愁了!就能让乡亲们吃上饱饭了!”   当萧宝堂说起这个时候,眼睛发亮,手狠狠地往那里一挥,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子干劲。   神光不懂黑麦子,也不太懂产量,她隐约明白,如果萧九峰真得跑这一趟,那自己就要和萧九峰分开一些天了,她有些不舍得,但是这关系到生产大队的公事,她也就不说什么。   后来这件事到底定没定下来,她不知道,萧九峰也没提,她也就不想问了,反正知道不知道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改变不是吗?   况且最近大家伙都在忙着收高粱。   花沟子生产大队受了泥石流灾的主要是南边的地,北边的地侥幸保下来一些,但是北边的地距离水源远,也就有些贫瘠,平时并不会种麦子,主要是种高粱什么的粗粮。   如今高粱熟了,各生产大队都忙着去北边收高粱。   收高粱本来也就是稀松平常的农家活,可今年萧宝堂却遇到一个问题,他发现他们生产大队的高粱被偷了一捆。   这就是麻烦事了,怎么有人偷东西?   花沟子生产大队的人都气得不轻,跟着萧宝堂查了一番,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最后有人说是王楼庄生产大队的人偷的,但是说来说去也没个证据。   萧宝堂看着王楼庄生产大队,恨恨地来了一句:“一群无耻的穷货!”   他是有资格说这话的,现在他们生产大队没遭灾,所以富裕,而王楼庄的人都穷,一个个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十有七八就是他们过来偷自己生产大队的高粱!   不过这事也没什么证据,毕竟也就是一捆高粱的事,萧宝堂问萧九峰怎么办。   萧九峰倒是没太在意:“算了,丢了就丢了,后面的咱们得注意了,高粱也是粮食,不能这么丢,咱们在北边搭一个窝棚,晚上让人看着。”   萧宝堂:“行!”   其实这事大家伙都有经验了,不就是轮班嘛,当初萧九峰拉的那个保卫班子再赶紧干起来就行了。   这么一来,自然是要轮班,萧九峰是保卫班子的队长,就得比别人多费心思,晚上也要值夜。   萧九峰这么一值夜,神光就难受了,一个人躺在炕头上,翻来覆去地那叫一个煎熬。   其实他在的时候,并不觉得有多好,反而觉得他时候太长了,甚至有时候还会觉得疼,盼着他早点结束,可现在他不在家睡,一个人睡,就觉得美滋美味了。   有一个男人躺在身边,就是什么都不做只那么抱着,那也热乎,可以暖着自己,也比一个人强啊!   她翻来覆去这么睡不着,脑子里就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她去找他吧!   当这么想着的时候,其实心也猛地漏跳了一拍。   这么晚了,不在家里好好睡觉,反而去找外面守夜的男人,这是什么意思,她知道。   她又不是当初啥都不懂的小姑娘了。   可她就是想他啊,想他,为什么不去做呢?总不能就这么干忍着吧!   再说……神光想起来过一段,可能他要出门帮着生产大队去买黑麦子种,到了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多久看不到他呢。   这么一想,神光干脆起来,穿衣服穿鞋子,之后悄无声息地打开大门,蹑手蹑脚地出来,直奔花沟子村北边的那片高粱地了。   *************   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除了神光躺在炕上辗转难眠,还有另外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王翠红。   王翠红她不爱搭理自己男人陈铁栓,她心里还是惦记着萧九峰。   有时候和陈铁栓睡的时候,她要把陈铁栓想象成萧九峰,她才能忍下去,这日复一日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这天晚上,她看着陈铁栓睡着了,自己就偷偷地下了炕,也是穿衣服穿鞋子,也是悄无声息地打开大门,也是蹑手蹑脚地出来,然后和神光一样,直奔北边那片高粱地了。   她过去高粱地的时候比神光早。   到了高粱地的地头,她老远就看到了那里的窝棚,想着自己梦寐以求的男人就睡在那个窝棚里,她的心怦怦直跳。   她是早就打听过了,今晚上是萧九峰值夜。   一个男人,孤身一人睡在窝棚里,没女人陪,他不寂寞吗?   她想过去,告诉他关于他家媳妇的真相,然后抱住他,抚慰他。   想到这里,她加快了脚步向窝棚走过去,走到了窝棚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想着自己应该怎么钻进去,怎么说?如果他听到后震怒怎么办,她应该怎么办?   她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衣襟上的扣子。   她也是嫁了男人,那种事早熟透了,怎么让一个男人有感觉,其实她也挺明白的。   这么想着,她弯腰就要进去。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里面传来男人略带沙哑的低沉声音,带着些许调侃:“怎么,耐不住寂寞了?”   王翠红的脸唰的一下通红。   她嘴唇都在颤抖,是,她耐不住寂寞了,她想他。   这个世上,她只想要他,除了他之外,谁都不可以!   她轻声说:“嗯。”   然而这话一出,里面的男人那语调瞬间变了:“是你。”   明显,透着失望和冷漠。   王翠红的心一下子凉了,他以为是谁?他以为是谁!   他这是在等谁,等他那个烂货小媳妇吗?   王翠红深吸口气,终于说:“你等她是吗?你还真把她当宝贝了!萧九峰,枉你聪明了两辈子,竟然被一个小尼姑给骗了,你戴了多大的绿帽子你知道吗?” 第58章   瓜棚□□   王翠红这一番话说出来, 躺在窝棚里的萧九峰两手垫在脑后面,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 嘲讽地冷笑:“王翠红, 你还有完没完?”   他这是做了什么孽, 遇上这么一个女人。   王翠红听到他那冷漠的言语, 心里一下子难过了,身上也觉得凄凄冷冷的。   她有完没完, 他竟然问她有完没完,可她怎么能完呢?   当初是她和他一起穿越到了这个陌生的时代,这个和他们的时空并不完全一样的平行世界, 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个时候,他就像是一束光, 照亮了她, 救助了她。   在这个世界,虽然说是妇女能顶半边天, 但是偏僻落后的农村, 愚昧的男人和女人, 他们骨子里的观念是根深蒂固的, 没有人能够珍惜她, 也没有人能够懂他,只有他能懂。   曾经他是对她来说高不可攀的人物,是想都不敢想的, 结果现在两个人沦落到一个这样落后的地方,她以为他们会心心相通,她以为自己在他眼里是不一样的。   结果呢,他竟然走了,走了后,数年不归,让她那么苦苦地等着。   再回来,他竟然找了一个小尼姑!   一个愚昧无知的小尼姑,一个和他完全没有任何共同语言的小尼姑!   王翠红心里失望至极,也许男人就是这样,再思想高贵的男人,也逃不过那点美色的诱惑,至于什么心灵相通,都是屁话!   不就是小尼姑能勾搭他吗?   王翠红深吸口气,望着那没有月亮的天空,用一种异样的声调说:“萧九峰,我和你说的话,你也许不信,但那是事实,你家这个小尼姑,她不安分,她之前勾搭过不少男人,她在庵子里就和男人鬼混过!”   当这话说出的时候,黑暗中的空气好像都变得凝固起来,她等着,等着他的话。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一个字:“滚。”   王翠红不信邪:“你不信,你不信是吗?她师姐都说了,是她自己的师姐说的,说她以前——”   萧九峰:“脑残一个,给我滚。”   王翠红彻底疯了,她进去窝棚,扑过去,撕开自己衣襟上的盘扣:“你是被女人迷住了,不就是她能勾搭你,你以为我不能吗,我也会,你看看我啊,我不比她知道得多,你喜欢浪的,我也可以!”   萧九峰望着这个女人疯癫的样子,突然就想起最初,最初的时候,王翠红还是比较单纯的,她上辈子死的时候也就是二十多岁,这辈子也曾经单纯得如同这里的其它小姑娘。   他皱眉:“翠红,你是和我一起从那个时代过来的,我念同乡之谊,一直对你多加照顾,但是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我们之间并不是绑在一起的,你不能对我施加道德绑架,至于感情,那不是求来的,也不是靠□□换来的。你这样子,只能让我更加轻看了你,也把我们曾经的那些友谊都踩了一个稀巴烂。”   王翠红听着这话,整个人傻在那里,她甚至有些恍惚,恍惚地看着萧九峰,喃喃地说:“不是□□换来的,暗示什么啊……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她,她凭什么让你那么喜欢……”   萧九峰:“因为她是神光。”   因为她是神光?   王翠红不懂,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看到了萧九峰眼中的冷漠。   她爬起来,都不曾拍一下身上的土,颓然地离开。   ***************   神光蹑手蹑脚地过来了萧九峰的窝棚。   其实这个窝棚她白天来过好多次,给男人送饭啊,给男人送水啊,一趟趟地来,每一次来,如果有别的男人在,大家都会喊“九峰,你媳妇给你送饭来了”。   那个时候,神光心里真是又羞涩又喜欢。   这是她喜欢的男人,打心眼里喜欢,而她是这个男人光明正大的媳妇,以后死了也能当萧家鬼的那种媳妇。   而如今,这窝棚四周围清净得很,除了远处高粱地里偶尔被风吹过发出的悉悉索索声音外,她听不到任何声响,更没有任何人走动。   仿佛那拾牛山下的花沟子生产大队也离她远去了,在这天地间,只有高粱地,高粱地旁的窝棚,窝棚里一个她心心念念的男人。   当走到窝棚旁的时候,她甚至停了下来。   她就想起来那天,萧九峰带她去县里,结果回来的时候路过高粱地,高粱地里那一对野鸳鸯。   想起这个,神光觉得自己手指头上都跟着发酥发痒了,她深吸口气,下意识攥紧了小拳头。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窝棚里突然男人的声音:“你又来做什么!”   声音冷漠疏离,冷沉沉的,仿佛厌恶至极。   神光蓦然一惊,瞪大眼睛,有些委屈:“我,我……”   窝棚的帘子顿时掀开了,高大挺峻的男人弯着腰从窝棚门出来:“神光,你怎么来了?”   他声音温和低沉,并没有刚才的凶样,不过神光是小心眼的,神光是记仇的,她可是记住了。   她扁着嘴巴,鼓鼓着腮帮子,委屈地说:“你刚才凶我!”   浓重的夜色中,萧九峰看着眼前嫩生生的小媳妇,闻着空气中传来的清甜香味,自己也不由挑眉无奈了:“我不是凶你。”   神光蹙着小眉头打量他:“那你凶谁?”   萧九峰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给自己找了麻烦:“别人。”   神光意识到了什么:“别人是谁?刚才有人来找你了?你以为我是她?是男人还是女人啊?”   当她这么问的时候,她也意识到了,极可能是女人。   天那么黑,连月亮都没有,高粱地里沙沙沙的,一个孤身男人在这夜晚躺在窝棚里,赤着那么结实的胸膛,如果一个女人跑过来这里,钻进窝棚里,那意味着什么?   神光顿时机警起来,一种小狗护地盘的危机感在她心里骤然升起:“是谁啊?是谁过来找你?她是不是要勾搭你?”   竟然有人和她抢男人!   萧九峰无奈地抿唇,都说小尼姑单纯傻,可她比谁都机敏,一不小心就能被她抓住把柄。   他挑眉,只好含糊地说:“没有的事,就是有人路过。”   王翠红做的那些事,他不好说给她,王翠红说的那些脏话,他也不好说给她。   然而神光是不信的。   神光抬起手指头,愤愤地指着他:“你偷人!你竟然偷女人!”   萧九峰:“胡说什么,我是那种人吗?”   说实话,他其实对女性的渴望很淡,上辈子的他位高权重,要什么女人都没有,但他痴迷于权利和财富,对女人很不屑,这辈子本来也是的。   但是自从把她背回来,那种埋伏了两辈子的感觉才被激出来。   她就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想上炕的女人。   神光:“那你得给我说明白,刚才是谁来了?她钻进你窝棚了吗?你对她干啥了吗?”   萧九峰咬牙:“我说干啥了,你信吗?”   神光想想:“我也不知道啊!”   萧九峰好笑又好气:“是,我说了你也不信,那还不如你自己检查。”   神光到底是单纯的性子:“那怎么检查”   萧九峰眸底的渴望比这夜色更浓,声音也变得如拾牛山吹来的风那么低沉沙哑:“当然是用你的身体检查。”   **************   萧九峰说完那句话后,神光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打横抱起来了。   神光觉得自己就像遇到了山里的饿狼,被三下五除二叼进了洞里,之后就开始被吞吃。   下面铺就的是粗糙的麦秆和草编织的席子,磨砺着娇嫩的皮肤,上面铺着的是她今天白天从家里带回来的粗布被子,带着夜色中的凉意,一切都是那么简陋粗糙,她甚至感到了痛和冷。   但她喜欢。   再冷再痛,因为有他,他就是这暗夜中的一把火,可以让她化身为火,烧尽所有的一切。   神光如劲草,韧性十足,咬定青山不放松,千磨万击还坚劲。   很久后……   “痛吗?”男人的声音暗哑。   “有点。”女人的声音带着软软的疲惫。   “冷吗?”   “不冷。”   “喜欢吗?”   “喜欢。”   “还要吗?”   “别……”   “怎么,不想了?”   “要不……”   “要不啥?”   神光羞涩得声音像没发芽的草苗苗:“要不咱试试去高粱地里……”   萧九峰怔了下,低头凝着怀里的女人。   女人脸庞娇嫩,晕红如晚霞,潮红遍布。   她是羞怯的性子,纤弱娇媚,平时看人的时候都带着羞意,但是现在,她竟然还没够,竟然直接说想去高粱地里继续。   一般女人估计打死也说不出这种话。   他打横抱起了她,从窝棚里走出来,一弯腰扎进了高粱地里。   当高粱地里的高粱穗子激烈地动起来时,萧九峰嘶哑地吼了一句:“你可真【消音】。” 第59章   在家乖乖的   王翠红去而复返, 是因为她想起来一句话,想和萧九峰说。   当萧九峰拒绝她的时候, 她觉得自己已经走到了绝路, 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和陈铁栓过一辈子, 她做不到, 面对那样一个男人,当一个彻头彻尾的农村乡下妇女, 这让她怎么接受?   她无法接受,无法接受的她就恨不得使尽一切法子,怎么也要摆脱这个命运, 所以她回去了。   去而复返, 去找萧九峰。   但是这一次,她回到了窝棚外,她听到了什么。   她听到了萧九峰亢奋的叫声, 那是男人到了极致后的低吼声, 那么投入,那么尽兴, 那么畅快淋漓。   王翠红傻傻地僵在那里。   她一直觉得萧九峰是理智的, 是克制的, 上辈子的他是遥远冷漠的, 这辈子的他是嬉笑怒骂看轻一切的, 但是她没想到,那么一个高不可攀的男人,竟然有这么一点。   在这荒凉的高粱地里, 在这漆黑的夜晚,在这粗糙原始的窝棚里,以着那么狂野粗犷的架势,那么投入地去折腾一个女人。   这一刻,王翠红深切地感到了这个男人原始的渴望,那么真真切切,那么猛烈犹如潮水。   只是这一切不是对她,是对别的女人。   这一夜,王翠红离开了窝棚,犹如游魂一样走在荒芜的田野里,走在人迹罕至的深山里,将自己的身体狠狠地擦在粗糙的野树干上。   她是真得绝望了。   她活了二十多年,试图在这落后愚昧的地方找到一个自己的归属,那个归属在,但却是别的女人的。   那个男人不要她。   ****************   当拾牛山里最后一片黄叶轻轻地落在地上,当飞鸟轻盈地掠过光秃秃的树梢时,冬天真得来了。   这个时候高粱已经收进来了,地里的庄稼差不多该种的也都种了,村子里的农民们也终于可以歇一口气了。   男人开始在家里编织点啥的,或者出出家里的粪坑,修理下漏风的屋子,女人就开始织布啊纳鞋底子啊或者给小孩缝补衣服啥的,反正里里外外多的是活,不用去大队里挣工分就忙自家的事。   萧宝堂却闲不下来,南边河堤旁边有那么二十几亩地,都是不怎么行的地,种麦子肯定是结不出几个粒,本来打算是春天的时候就种点花生大豆的,但是萧宝堂现在关于黑麦子的想法越来越强烈,他想种黑麦子试试。   到底种地是大事,他一个生产大队长做不了那么多的主,不敢拿着全村的所有地去冒险,但是这二十几亩贫瘠到无法种麦子的地,他觉得他还是可以做主的。   关于这件事,其实萧九峰已经和他谈过了,觉得应该低调,自己想试就悄悄试,不能声张,最好也别让公社里知道。到时候万一种出来可以,就是大功一件,可以经验推广,万一不行,只能悄悄地认栽了。   萧宝堂同意他这个说法,他一向赞同他叔说的,无论他叔说啥。   用别人的说法,就算他叔放个屁,那他也觉得这个屁实在是英明神武。   萧宝堂也和大队里其它干部商量过了,大家都没意见,于是就这么决定了,弄黑麦子。   可是谁去弄呢,当然是萧九峰。   萧九峰其实不太想出这趟门,这要去东北弄,路远,一路上折腾不说,关键还得和自家那小东西分开一段时候。   上辈子加这辈子,他也活了将近六十年,这六十年,他一直没女人,也不觉得怎么了。   但自从有了这小尼姑,算是激起了他的渴望,总是想,天天晚上回家搂着都觉得没够,更别说要分开这么多时候。   但萧九峰想想,这事也是没办法,村里的人都没出过县里,出去连火车怎么做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去找黑麦子,这事也只有他去办才能放心了。   于是这一天,萧九峰要出发了,出发去东北买黑麦子种。   萧九峰出发的头一天晚上,神光满心都是舍不得,老晚不睡觉,在那里给他坚持包袱,包袱里有衣服吗,有,有鞋子吗,有,有牙刷吗,有,有烙饼吗,有……   她自问自答,在那里念叨,念叨过一遍后,忍不住再去检查第二遍。   检查着检查着,她就红了眼圈,喃喃地说:“你要出门了。”   萧九峰躺在炕头,伸展着修长有力的大腿:“好了,睡觉了。”   神光突然有了一个主意:“可是我得检查下,我是不是应该把你的粮票和钱缝到贴身的口袋里,免得被人家偷走啊?”   萧九峰:“不用。”   他自认活了两辈子,敢偷他东西的人还没出世。   然而神光依然不放心:“你说你在外面,万一出事怎么办,那我不成了寡妇了?”   萧九峰:“……”   他头疼地道:“你是在咒我吗?”   神光一想也是,赶紧说:“呸呸呸,我瞎说什么呢,我收回我说的话!”   萧九峰却有些受不了了,他伸出长臂来,一把将她掠上了炕:“得,咱赶紧睡觉吧,再耽误,天都亮了。”   临走前这一晚,他怎么也得来一个痛快的。   但是神光却没想那种事,她还在沉浸在离别的哀伤中:“九峰哥哥,你在外面一定得小心,别被人家欺负了。”   萧九峰亲了一口她的耳朵:“放心。”   神光:“你在外面,遇到好看的姑娘可别看人家,你如果瞎看,我会生气的。”   萧九峰亲了一口她的脖子,含糊地说:“知道了。”   神光:“你在外面——”   话说到一半,她低叫了一声,是萧九峰在咬她,咬她脖子。   神光:“你干嘛!”   萧九峰低哑地道:“做个记号。”   这块脖子是要露出来的,所有的人都能看到,别的男人看到后,就得掂量掂量了。   神光疼得委屈,泪水溢出,睫毛都湿润了:“干嘛?”   萧九峰凝着她,却是道:“我怎么样,我知道,我放心我自己,但我不放心你。”   神光就想踢他,乱扑腾着踢:“你坏死了,怎么不放心我,我多乖啊!”   他才让人不放心呢!   萧九峰黑眸深得看不到底,捏着她的腰,哑声道:“你是性子乖,但这身子,这脸,不乖。”   ****************   萧九峰离开了。   萧九峰离开的第一天,神光想他,想得神魂颠倒,想得欲罢不能,想得吃饭都不香了。   萧九峰离开的第二天,神光想他,想得哭了,一个人捂在被子里闷闷地哭。   萧九峰离开的第三天,神光想他,想得爬起来,给自己做了一顿白面条,吃着白面条,心里觉得舒服了。   萧九峰离开的第四天,神光依然想他,不过神光已经愉快地和宁桂花啊萧宝堂萧宝辉媳妇聚在一起说家常缝缝补补了。   “哟,你们有没有觉得,咱神光现在看着越来越滋润了。”宁桂花突然这么说:“我怎么瞧着,现在比当初更好看了,美得跟一朵花一样,看这小脸蛋,粉扑扑地嫩!”   萧宝堂媳妇感慨:“我九叔疼小婶婶,小婶婶养得好。”   萧宝辉媳妇赞同,不过却提出了另一个观点:“也是小婶婶人家天生丽质,长得好!要不然九叔能那么疼她啊!”   大家纷纷赞同,赞同之余感慨连连,觉得这人的命真不好说。   这么说话的时候,大家自然提起了慧安。   慧安现在日子过得可不太好呢,听说王有田总是和慧安吵架,嫌弃慧安不够贤惠,慧安也嫌弃王有田,说王有田没本事。   大家就纳闷了。   “不是当初他们两个挺好的吗?”   “是,提起来我也奇怪,这慧安当时看着挺大方的,说说笑笑,人也不错,但现在怎么就这样了?”   “哎呀,我听说慧安和翠红好像走得挺近的,你说这是啥意思啊!”   “说的是呢,慧安是神光的师姐,怎么和翠红走得近,自己不觉得尴尬吗?!”   就在这七嘴八舌中,神光低头安静地缝着一件衣裳。   这两天她也跟着大家伙去赶集了,用之前萧九峰给她买的布料换了一身男人可以用的料子,她要给他做一身新衣裳,等他回来了,正好穿。   至于她师姐,其实她并不太关心。   那是师姐,但也就只是师姐。   师姐不是师太,也不是萧九峰,师姐会做什么事她都不奇怪,也不会太有什么伤心,但是师姐叫自己师妹的时候,她也还是会叫师姐,把她当师姐来看待。   “对了,你们不知道吧,我听说慧安最近总是往大队办公处跑,她要干嘛?”   “这个我知道,最近宝堂那里想办一个识字班,晚上让咱们过去,跟着识字,这就得找一个能识字的,听说慧安想当女先生。”   “她想当女先生?她认识字吗?”   所有的人都看向了神光。   神光有些意外,她努力回想了下。   当初都跟着师太读佛经,但是师姐可没好好读,她真得行吗?她认字没多少,后来就放弃了啊!   但是这么多人看着她,她还是给了她师姐一个面子:“我师姐倒是认识几个字,但是当先生怎么样,我也不知道,这个得大队里把关吧。”   大家听了慧安竟然真认字,有些吃惊,于是都问起神光来。   神光点头:“是啊,我认字。”   萧宝堂媳妇一听,就开始怂恿了:“小婶婶,不如你去当女先生教我们吧!”   其他人也同意:“对啊,别让慧安教了,我怎么觉得她不靠谱呢!”   神光听着这个,她其实没有特别想出这个风头的意思,不过心里又暗暗地想,如果能去教大家识字,是不是大家会更喜欢她?是不是萧九峰也会觉得她更能干?   这么一想,好像还真有些心动呢。 第60章   识字班?   神光有些心动了, 她也想去教识字班。   这么想着后,她就开始琢磨着怎么才能去教识字班了。   她想起来当初写结婚申请的时候, 萧宝堂看到自己签字, 不是曾经说过吗, 说可以让自己去教识字班。   既然萧宝堂这么说了, 那自己还是很有希望的。   神光掰着手指头,赶紧把村里的妇女都过了一遍, 这段日子她跟着萧宝堂媳妇萧宝辉媳妇还有宁桂花她们混,把村里的情况大概也知道了一些。   大部分妇女是没怎么上过学的,就算是上学, 也只是小学上了两三年或者三四年的, 多年不碰书本,之前学的那些字早就忘了,所以算来算去, 村里的妇女有文化的只有王翠红, 王翠红听说是上到了初二,之后村里发生了大变故, 赶上那个事, 才不能上学的。   除了王翠红外, 就是自己和慧安师姐了。   师姐认识的那些字, 当然不如自己, 真比得话,自己比她有信心多了。   就是那个王翠红,不知道斤两, 她上辈子也不知道是干嘛的,九峰哥哥也没提过,如果人家上辈子是个文化人,像九峰哥哥一样能干,那自己岂不是根本比不过。   不过神光想想这事,反而有了斗志。   王翠红,她一直都说自己不懂这个不懂那个,什么都比不上她,说自己不配萧九峰,说自己和萧九峰没什么共同语言,那她一定要在这方面想办法压过她,好让她知道,自己也是很能干的!   这么一想后,神光更加有斗志了,回家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赶紧跑过去办公处找萧宝堂了。   萧宝堂看到神光,赶紧起身,让她坐下来。   “小婶婶,你咋过来了?有啥事你说话啊,我过去找你就行——”   不过话说到一半,他赶紧闭嘴了。   不行啊,他叔出远门了,他当然不敢去小婶婶家。   小婶婶年轻貌美娇滴滴的,他如果过去,万一他叔误会了,还不直接把他踢飞啊!   “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想问问那个识字班的事,我认识一些字,想看看,我能来教大家伙不?”提到这个,神光有些不好意思,她还没这么出风头过,她只好补充了下:“我平时干农活也不像别人那么能干,这一次既然办识字班,我也想为生产大队做点贡献,发挥一下我自己的长处。”   这些话,都是神光平时听着萧宝堂开会时说的那些话学的,这么一学,她觉得自己说的有模有样,很像那么一回事。   萧宝堂听了,大喜:“那敢情好!小婶婶果然不愧是文化人,说的这话听着就在理,有水平!关于这个识字班的事,咱们——”   谁知道他这话刚说完,就听到外面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来;“大队长,我想问问识字班的事。”   这是慧光的声音。   慧光进来,看到自己师妹已经在了,她马上明白了。   她眼里就有些泛起来嘲讽,师妹竟然想和自己抢,她笑了笑:“师妹啊,怎么,你也想当识字班的先生?”   神光点点头:“是啊,我来问问。”   慧光:“哎呀,这事啊,真是巧了,我也想当识字班的先生呢。我之前已经和宝堂说好了,这可真是……尴尬了,咱们师姐妹为了这事还要争一个争吗?大水冲了龙王庙!”   慧安是想用言语让神光自动退出去竞争,这样她就能当识字班先生了。   然而神光却是一个直性子,她的目标是打败王翠红,而在打败王翠红之前,她当然不会被慧光吓回去。   她眨眨眼睛,很认真地说:“师姐,如果是别人,我也不知道人家水平,可是你,我是知道的,以前师太让你抄经书,你都不好好抄,字写得不如我好看,看佛经的还是,你经常有些字不认识要问我,如果非要选一个当先生,那当然是我了。”   慧安:“…………………………”   她怎么摊上这么一个师妹?!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神光怎么可以当着别人的面这么揭发她!   这个时候也有其它社员,恰好过来找萧宝堂的,听到这个,都笑了。   “神光说的这话实在,教书这个事,不能只论师姐师妹,师姐学问不如师妹,还不是得问师妹请教。”   “神光看起来学问真不错。”   慧安脸上红一块青一块的,她看了眼萧宝堂:“我师妹说的未必就对,反正这事,我认为得公平起见,不能因为她是你堂婶婶,你就向着她,要不然我是不服气的。”   萧宝堂倒是想向着神光,可是他也不敢啊,他只好说:“那当然是得公平起见,你说怎么公平?要不弄个比赛,谁要参加都可以,到时候谁识字最多,谁就来教?”   慧安当然明白,自己识字不如神光多,但是她却想到了一点,当下眼睛一转,笑着点头:“这当然可以,这样最公平了!”   一切敲定,从办公处走出来的时候,神光和慧安是前后脚。   慧安笑眯眯:“师妹,你说你何必呢,男人在外头出远门,你干嘛多这种事,老老实实在家多好,太多事,传出去我怕这名声不好看。”   神光听到这个,就想起来萧九峰说的。   萧九峰说自己性子乖,但是身子和脸不乖,说自己乖乖地站那里都可以惹事。   她想起这个,心里多少是有些不服的。   想到他那种揉着自己头发的粗糙大手,她就有一种……想故意让他跳脚的感觉。   既然想当识字班老师这件事已经开了个头,不管别人怎么说,反正她就要争取了。   于是神光看着她师姐:“师姐,其实我名声好不好无所谓,反正我男人觉得我好就行了,他那么能干,我也得努力进步。”   慧安依然是笑:“说得也是呢。”   她等着瞧吧,趁着萧九峰不在家,她正好可以搞搞事,反正这个识字班的老师,自己是当定了。   *************   全村的人很快都听到消息了,知道要通过比赛来选一个识字班的女老师,大家都开始打听谁报名了,神光也注意着王翠红那里的动静。   可谁知道,王翠红根本没报名。   神光乍听到这个,有些失落。   她是拼尽了力气想和王翠红一较高下的,甚至这两天暗暗地在心里回忆读过的那些佛经,自己拿树枝在地上划拉下来加深印象,谁知道王翠红竟然不报名!   看来只有师姐了,可是师姐一向不如自己,这有什么看头。   神光有了一种有力气没处使的感觉,觉得挺没意思的。   不过既然报名了,那就只能继续了。   到了考试这一天,满村的人都在了,大家看着萧宝堂拿出来考题,在那里念,终于慧安和神光这一对师姐妹,就拿着纸笔根据萧宝堂念的字来写。   神光听到一个字,会,划拉拉写下来。   慧安听到一个字,皱眉,磨叽一番,写下来。   如此写来写去,写了大概几十个字,萧宝堂说要检查。   这个时候旁边的社员都瞅着呢,眼睁睁地看着神光写得又快又好看,慧安写得慢悠悠。   宁桂花从旁噗嗤笑了:“我不太懂这些字啊啥的,不过我看出来了,神光写得又快又好看,慧安写得像拉屎憋着拉不出来!”   旁边的人听到她这话,也都笑起来:“对,我也看着是这样,神光那个字,一看就挺好看的,她咋写那么好看!”   就有人解释:“估计人家天天抄佛经抄的吧,我看庵子里有些尼姑就挺有文化的,有些就不行。”   这么说话间,大家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结果,肯定是神光当教书先生啦!   萧九峰那么能干,他媳妇当然也得能干,当她们的识字班先生,她们也乐意听她讲。   况且,神光的声音软软的,一听就好听,比那个慧安强多了。   慧安自然是听到了大家的叽叽歪歪,她心里就不痛快了。   她有些焦急,看看四周围,心想怎么那个王翠红还不来?不会这么软蛋吧?   反正只要王翠红一嚷嚷,小尼姑的名声就坏了。   要知道脏水这个事,使劲地往女人身上泼,泼了后,谁管你是真是假,反正别人再看你这个女人就是脏的。   想到这里,慧安抿着唇,皱着眉头,等得有些急了。   萧宝堂那边已经收起来两个人的试卷,拿过去让会计检查,检查了一番,自然是神光写得好,一个字都没错,慧光那里错了四五个字。   萧宝堂一看高兴了,他小婶婶能干,他也觉得面上有光啊,而且等他叔回来,他就可以邀功了,比如说“叔,这个识字班先生的活,我是特意安排给小婶婶的,你看这多光荣”。   他清了清嗓子,拿起来大喇叭,看向等着结果的社员们,就要郑重其事地宣布结果。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王翠红突然气喘吁吁地出现了。   王翠红大声说:“那个小尼姑,道德败坏,做出伤风败俗的事,不能当识字班先生!”   大家一听这话都惊到了,看向王翠红。   王翠红喘了口气,指向旁边一个男人,一个干瘦矮小的男人:“他是小尼姑的姘头!”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当浪潮退去,我们就能看到谁在裸游。   今晚上加更一章! 第61章   那是谁的姘头?   王翠红指向旁边一个男人, 一个干瘦矮小的男人:“他是小尼姑的姘头!”   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惊到了。   姘头?谁的姘头?小尼姑的姘头?   王翠红深吸口气, 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必须把这件事说清楚。   她指着那个男人说:“他叫冯石头, 他以前经常去山上砍柴, 老早就认识那个小尼姑神光了,你们不信问问他, 他和那个小尼姑是老相好!”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   宁桂花萧宝堂媳妇几个妇女是不敢相信地望着那个男人,看看那个男人再看看神光, 神光那性子多好啊, 神光那人多善良啊,神光多单纯的一个人啊,难道说, 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竟然,竟然这么勾搭过男人?   萧宝堂是整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 这算是啥?他该怎么办?那是他叔的媳妇啊, 结果他叔不在家, 有人竟然当众这么说, 这是真的假的?   至于旁边围观的社员,则是傻眼了。   这算是什么事,真的假的?   所有的人都盯着王翠红:“你在胡说什么, 真的假的?!”   然而,这其中却有一个人,她傻傻地看着王翠红,不敢详细地看着王翠红。   老天爷啊,这王翠红到底是什么人啊!   她只是给她戳火,是神光是如何如何勾搭男人的,她为了说得真切一点,说得有鼻子有眼一点,自然就说了一点真事,比如哪个村哪个谁什么时候都干了啥,结果呢!!   她只是想让王翠红过来当众戳穿了神光,给神光一个难堪。   毕竟让翠红出面,比自己出面好多了。   结果呢,王翠红竟然直接把冯石头给叫来了!!   冯石头!   冯石头啊!!   慧安想哭,特别想哭,所以接下来她怎么办呢,她可以假装不认识冯石头吗?   她下意识地别过脸去,甚至想躲在一边,希望冯石头认不出来自己。   结果王翠红,她冷笑着,扫视过大家,看着大家那怀疑的震惊的目光,她眸中泛起一些得意,她指着冯石头,望着萧宝堂,望着大家伙,大声地说:“看到没,你们看到没,这就是神光以前在庵子里的姘头,他叫冯石头,是冯家村生产大队的,他说了,之前他讨不上媳妇,去山里打柴,遇上了小尼姑,小尼姑勾搭他,他就和小尼姑勾搭上了。我这里有人证了,你们还能不信吗?”   王翠红质问冯石头:“我刚说得对不对,冯石头,你大声说,有没有这回事!”   冯石头也是得了王翠红好处的,他现在也是豁出去了,为了粮票,为了他老娘的命,他认了,反正都是自己做过的事,他承认!   于是他点头:“是,我是和尼姑勾搭过,睡过尼姑,还跑去庵子里搞事。”   在场的一些光棍兴奋了,瞪大眼睛,看看神光,看看那冯石头,开始在脑子里想象着小尼姑怎么勾搭男人的,想象着那风流事。   在场的女人脸红了,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向神光,竟然是真的?   宁桂花和萧家几个媳妇急了,赶紧给神光使眼色:“这到底是咋回事,你倒是说啊!”   神光却是淡定得很,她盯着那冯石头,仔细地辨认。   萧宝堂的脸已经黑了,不过当着这么多的人面,他也不好偏袒神光,他只好问:“小婶婶,你认识那个人吗?”   他是希望神光说,不认识。   说了不认识,就赶紧让王翠红和那个人离开,让大家散了,回头一切好谈。   再怎么着,也不能九叔去买黑麦子种子,他这里给小婶婶扣一个勾搭男人的污名。   可是神光是个实诚人,神光不懂得撒谎,她看着那个人,猛地点头:“我认识他啊,我以前在庵子里见过他!”   宁桂花&萧家媳妇们:……   萧宝堂:咳咳咳!   光棍们:!!!   不少人开始用鄙视的目光看向神光,男人们开始瞎想这娇嫩面条的小尼姑当年在庵子里是如何风流。   只有慧安,慧安看看左右,见大家没人注意到她,转身就要跑。   她要跑,得赶紧跑。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神光却指着那个人说:“他和我师姐熟啊,他是我师姐的朋友!之前晚上还来找我师姐。”   说着,她望向她师姐:“师姐,是不是啊?这不是你朋友吗?”   啊??   全场惊呆,懵逼,大家缓慢地转动脑子,看向慧安,却发现慧安正悄无声息地迈腿打算离开。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慧安身上,慧安迈起的腿突然不知道怎么落下了。   她尴尬地笑了笑:“神光,别瞎说,我不认识按个人。”   神光听了,仔细地看了看那个人,之后肯定地说:“师姐,我不会认错的啊,当时你不是领着他进的庵子吗?我还问你这是谁,你说是你亲戚家的兄弟,我当时还纳闷,想着你家不是死绝了吗,哪里来的亲戚家的兄弟。不过你那么说了,我也没敢多问,你当时不是还骂我,让我没事少多嘴,赶紧劈柴去吗?”   她说得如此生动详细,说得如此有鼻子有眼……   所有的人都信了。   神光看上去就单纯,看上去就是一个藏不住心事的,她说得应该是真的。   于是大家的目光,暧昧的,好奇的,打量的,就在慧安和冯石头之间转悠。   萧宝堂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松了口气。   松了口气的他,狠狠地一跺脚,举着喇叭,指着那个冯石头:“你,到底说清楚,当时你认识庵子里的谁!”   旁边的王翠红也是傻眼了。   她是花了不少代价,不惜血本才找到了冯石头,又给了冯石头不少好处才让冯石头答应给自己来作证的,可是,可是这算是怎么回事?   她有些不相信:“你不是说你和小尼姑勾搭过吗?这到底怎么回事!”   冯石头挠挠头:“是啊,我是说我和小尼姑勾搭过啊,挺小一尼姑。”   王翠红看着他那稀里糊涂的样子,简直是要疯了,她指着神光:“你看清楚,你勾搭的是不是那一个!那不是一个小尼姑吗?”   冯石头仔细地看,睁大眼睛看,最后摇头:“不是她啊!”   王翠红气得脸都白了:“我不是问你叫不叫神光吗?”   冯石头也是无奈了:“尼姑的法号,我哪知道啊,反正不是叫光就是安的,我也没太记住!她又不让我叫她名字,都是说代号!”   王翠红:“代号?”   冯石头:“我叫她小心肝,她喊我好哥哥啊!”   人群中有人噗嗤一声笑出来,大家憋着笑,看向了慧安,这可真是……啧啧啧!   慧安之前一直都是侧着脸的,冯石头看不到,但现在,冯石头终于掂起脚尖,看到了,他指着慧安说:“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宁桂花也没忍住,笑出声,萧宝堂萧宝辉媳妇们,红着脸也抿着唇笑,至于旁边的妇女们都不加掩饰地笑了。   萧宝堂是彻底松了口气,不用怕了,不用怕了。   就说他这小婶婶一看就是单纯孩子,哪能干那种事呢,他家叔的眼光敏锐,绝对不可能看走眼的。   至于戴绿帽子这种事,当然不是他叔戴,是别人戴。   王翠红那里简直是要疯了,她无法理解地看着冯石头:“你,你,你真是!!”   冯石头也生气:“你答应要给我十斤粮票的,你给我啊!你让我来作证,我这不是来作证了吗?”   十斤粮票?   不少人眼红地盯着王翠红,她可真大方啊!   为了挖一个证人来糟蹋人家神光的名声,她竟然愿意出十斤粮票?   王翠红气得不行了:“你休想,我不会给你的!”   冯石头也恼火了:“答应的事你就得办到啊!”   这时候一个男人突然冲出来,是陈铁栓,陈铁栓指着王翠红的鼻子大骂:“你丢不丢人,显不显眼,你这是干嘛呢?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一个媳妇!我和你离婚,离婚!”   王翠红:“离婚就离婚,你以为我愿意嫁给你吗?”   这边闹腾着离婚,那边却有一个人,他傻傻地站在那里,半天反应不过来。   他就是当众戴了大绿帽子的王有田。   王有田的眼神呆滞,两腿僵硬,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   他一直以为萧九峰傻。   他的心理一直有两种,并且时常在两种之间纠结。   第一种是:萧九峰虽然娶了一个那么好看的小媳妇让人眼馋,但是那个女人不正经啊,还是自己的女人好,正经!   第二种是:萧九峰虽然娶了一个那么不正经的女人,但是人家好看啊,真是眼馋,比自己的女人好多了。   现在他终于发现,他不用纠结了。   是他戴了绿帽子,是他娶了那个不正经的女人!   王有田陡然间怒吼一声,冲向了慧安:“我打死你,你这个贱女人,骗得我好苦!” 第62章   慧安惨兮兮   花沟子生产大队的这桩子事, 一时闹得沸沸扬扬。   根据在场人的说法,当时王有田冲过去揪住慧安的头发就打, 旁边就没一个劝架的, 全都是看热闹的。   没人劝架, 萧宝堂不能不去劝架, 他是干部,就算慧安做错了事, 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社员打媳妇,他只能吆喝着,让几个干部赶紧劝架, 拉住。   可他刚拉住这边王有田和慧安, 那边陈铁栓和王翠红又闹起来了,按下葫芦飘起瓢,最后闹得乱糟糟, 可是把萧宝堂气得不行, 两脚一跺:“再闹腾,就罚你们工分!”   这话一出, 气震山河, 总算是消停下来了。   消停下来后, 慧安头发散乱脸上都是淤痕, 王有田嘴上被是被慧安掐得一块一块的, 至于陈铁栓和王翠红那里,两口子你揪着我,我揪着你, 恨得那是牙痒痒,都嚷着必须离婚。   萧宝堂叹了口气:“这叫啥事啊!”   事后,王翠红和陈铁栓果然利索地离婚了,为了这个,陈铁栓备受打击,好几天不愿意出家门,王翠红收拾包袱回她娘家,她娘家兄弟和嫂子也是看她不顺眼,觉得她丢人现眼,没少给她白眼。   但是她无所谓,心安理得。   至于王有田这里,他把慧安弄回家,听说是打了一顿。   打了一顿后,大家伙问他离婚不,王有田不说话了,甚至挨打的慧安也不说话了,反正两个人都不说话,旁边人一看这架势,只好劝和了,说娶个媳妇不容易,找个男人不容易,你们就这么过吧。   王有田听到大家的劝,悲从中来,捂脸大哭。   他丢人哪,丢人哪,一直觉得是人家萧九峰戴了绿帽子,心里还暗暗地笑话人家,觉得自己命好,觉得呢,戴大绿帽子的就是自己!   他这日子怎么过,他以后怎么见人哪!   可离婚,他是真离不起,离了,他再也娶不上媳妇了。   慧安经此一事,倒是心如死灰,什么都不说了。   她知道万一离婚了,她这名声传出去,再找一个,未必就比王有田好,女人的名声比天大啊。   她只能先赖住王有田了。   两个人既然有了这想法,那就真是离不成了,不过也是相看不顺眼,天天吵架。   慧安现在心里最恨的倒不是打她的王有田,也不是她师妹神光,反倒是王翠红。   她只是让王翠红挑破神光大概事,可谁知道王翠红这么事多,竟然找来了冯石头,这是害她啊!   至于神光,日子倒是忙了起来,她当上了识字班的老师,开始每天傍晚吃过饭后就给大家教认字,她性子温柔,给大家解释起来详细,有时候认一个字,还要讲这个字的起源,这个字的故事。原本这群妇女一听要识字认字就昏昏欲睡,觉得没意思,都是拿着家里的针线活过去打算混日子的,现在听到神光讲得还挺有趣,也就顺带听一耳朵,慢慢地倒是真认识不少字,效果还挺好。   这事传到了萧宝堂耳朵里,萧宝堂自然是很满意,也很自豪:“那是我小婶婶,当然差不了!”   神光其实最开始心里挺忐忑的。   她师姐闹腾出这一桩子事来,把自己名声搞砸了,她心里多少有些担心,怕同样是尼姑,大家对自己也有看法,也怕自己担当不好这个老师的角色让大家失望。   她努力地回忆自己当年学的,还把佛经里面的各种小故事单独拿出来,稍微变化一下,变成普通的故事来讲给大家,没想到效果竟然这么好,大家都喜欢,她也松了口气。   其实想想,当初她在山上,除了念经就是抄写经书,然后就是埋头干活,这辈子都很少去看看外面的事件,更不知道自己学了那些东西有什么用。   现在,她和大家伙一起种田忙农活,听着这些妇女东家长西家短,谁家生了大胖小子,谁家要相亲一个媳妇,谁家老人和媳妇打起来了,还可以期盼一下庄稼种下去后的丰收,如今更是可以把自己曾经学过的讲给大家听。   早晨太阳升起来,日出红胜火,晚上太阳落下去,炊烟袅袅众人归,这就是生活,这就是老百姓的日子,这就是一天天一年年,这就是活着的滋味。   神光希望这种日子,她觉得满足,甚至连萧九峰不在身边的那种空虚感也降低了许多。   她发现除了萧九峰,她还可以拥有更多。   ****************   萧九峰回来是在一个傍晚时候,那个时候神光做饭吃了后,就匆忙过去识字班了,到了识字班里,一群妇女正等着她,见到她来,就催着她赶紧讲课:“我们等着听你讲课呢,昨天你讲的那个精卫变成小鸟的故事,后来到底怎么了,倒是说啊!”   神光笑了,表示先让大家活把昨天认识的字都写写,写会了,就继续给大家讲。   大家当然是不太想写字的,写字多没意思啊!   但是想到要听故事必须写字,大家也只好认了。   这边神光看着大家写字,指点这个姿势,指点那个笔顺,再指点这个字歪了,忙得不亦乐乎,正忙着,就见一个大婶跑过来,看到神光还在这里,惊讶地说:“呀,神光你咋还在这里讲课呢,你男人回来了。”   神光听了,略有些意外,甚至有些茫然:“男人?回来了?”   大婶:“是啊,九峰回来了,我刚看到了,你也不回家伺候他去,他这刚回来,得吃饭啊!”   神光猛然才想起来,说得是萧九峰。   识字班的妇女一看这个,忙说:“哎呀,九峰回来了,那你赶紧回家吧,今天就算了。”   大家纷纷同意,神光想想,坚持说:“不用了,我们还是讲完今天的,咱们这是识字班,得按照规律来,不能说回去就回去。”   她这么说了,大家也不好说什么,于是按照惯例讲完了今天的故事和字后,神光才回去。   神光回到家里的时候,却见院子里很安静,正屋很安静,灶房里也安静,连个灯都没有。   她纳闷了,先去灶房看了看,发现灶房锅里有粥,旁边还放着几个袋子,看样子是过来吃饭了。   她又去了正屋,正屋里挺黑的,她摸索着就要去找洋火点煤油灯。   谁知道手刚伸出去,黑暗中,就有人那么一个大力,将她整个人抱起来,之后直接抗到了炕上。   “啊——”她低叫出声。   可是男人捂住了她的嘴巴,不让她发出任何声音,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始动作了。   她挣扎,却挣扎不过,对方力气太大。   她被强悍地压制在那里,吓得要命,她感觉到了对方强悍到足以压到一切的力量,也感觉到了对方雄健的身体透出的渴望,那是仿佛要把她给吃了的紧迫。   她整个人都吓瘫了。   “是我。”男人的声音咬牙切齿,滚热的气息喷在她脸颊上。   竟然是萧九峰。   她一下子放松了,放松过后,都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暴风骤雨袭击,只剩下闷哼和嘤嘤声了。   ***************   当一切结束的时候,神光几乎累瘫在那里,她想起来她和萧九峰的第一次,她几乎是两三天没怎么下炕。   现在她觉得也许明天她可以不下炕了。   她还想起来当初嫁给萧九峰,别人说她细胳膊细腿,扛不住他,怕是被折腾坏了,她觉得也许她真可能被折腾坏了。   他太猛了。   “你怎么也不点灯,你吓坏我了。”尽管被这个男人欺负得那么狠,但被欺负过她,依然下意识揽住了他的胳膊,温驯地偎依在他旁边。   “你自己好意思说。”萧九峰挑眉,闷哼了声。   “怎么了……”神光撒娇,声音软嘟嘟的。   “这是对你的惩罚。”   “惩罚?我做错什么了吗?”黑暗中,小女人的声音甜软又无辜。   “哼。”萧九峰受够了,这就是装,装傻:“明知道我回来了,怎么不回来?我在家里躺这里等你半天。”   这些天,奔波在外头,吃苦受累他不怕,可身边没她真是难受,难受得要人老命。   这种事情,没尝过,也就算了,根本不当回事,可一旦尝过,却突然断了,那简直仿佛蚂蚁噬骨,萧九峰晚上动不动做梦,梦到自己的小媳妇,梦到小媳妇泪盈盈的,还梦到小媳妇捂着胸口说想自己想得哭了。   等他好不容易回到村里,回到家里,想象的是小媳妇欢快地跑出来迎接自己,自己把小媳妇抱起来,使劲地亲,使劲地疼。   结果呢?   他问了人家,人家说在识字班呢,让他且等着吧。   躺在炕上的萧九峰,突然就想起那些被冷落在冷宫里等着帝王临幸的女人。   他妈的,这叫什么事啊!   “我这不是有事嘛……”神光却有些理直气壮,那是正事。   “是我重要,还是识字班重要。”萧九峰突然凑过来,牙齿贴着她的脖子,哑声逼问。   神光脖子一紧。   她发现这个问题很重要,回答不要,他就要变成饿狼了。 第63章   黑麦子   谁更重要?   神光想了想, 认真地说:“你不在的时候,我觉得识字班挺重要的, 有了识字班, 我就不是那么想你了。”   这是大实话。   然而这句实话让萧九峰锋利的牙齿在她脖子上轻轻一个按压, 她感到一丝丝疼痛。   神光忙说:“但是你来了, 天底下你最重要,没有人比你更重要了!”   这还差不多。   不过萧九峰并没有放过她, 牙齿森森:“干嘛不早点回来?不知道我在这里等你吗?”   说出这话的时候,深沉沙哑的男人生命,明明比她大七八岁, 明明比她成熟稳重太多, 此时话语中却有几分委屈的意味。   神光听着他那抱怨,心里甜丝丝的,说不出来的喜欢, 忍不住抬起手, 学着他平时对待自己那样,揉了揉他的头发;“我这不是等识字班结束就赶紧回来了嘛!”   萧九峰:“那你也没马上回来了。”   神光看他还真为了这个不高兴了, 她觉得有些好笑, 又觉得他竟然难得有些孩子气, 这可是平时她很少见到的, 忍不住搂住他的脖子, 低声撒娇说:“我是你媳妇,你这么厉害,我当然也想让大家高看一眼, 所以我要努力办好识字班,我做得好,大家夸我,岂不是也夸你?我做这个,也是为了给你争光。”   萧九峰狐疑地看着她:“你这识字班办了多久?都教什么?”   神光嘿嘿笑:“我把佛经故事改了改,当成普通故事讲给她们听,还教识字。”   萧九峰瞥她一眼:“我还以为你教人家喝蜜。”   神光:“嗯??”   萧九峰:“小嘴怎么变得这么甜。”   神光噗地笑出来了,忍不住挪进了他怀里,欢快地撒娇:“九峰哥哥,九峰哥哥!”   萧九峰:“嗯。”   神光又喊:“九峰哥哥,九峰哥哥!”   萧九峰:“有完没完?”   神光揽着他的脖子,忍不住仰起脸来,亲了下他的下巴:“没完,恨不得一直叫你,天天叫你,你回来了我真高兴。”   全然的喜悦,毫无保留,好不夹任何杂质。   因为喜欢,也因为单纯,便把所有心思都一股脑地说出来,想让他知道。   萧九峰眸光变深,不过到底克制着。   刚才来得太猛太狠,怕她第二天下不了炕。   她很喜欢那个识字班,不想让她因为这个耽误。   不过他还是哑声凝着她:“再亲一下。”   神光其实刚才亲那一下,并不太舒服,他下巴那里很是刚硬,还有一些胡子根根的感觉,反正比较糙,和自己的下巴脸颊完全不是一回事,她刚才亲过去的时候,都磨得嘴唇有些疼。   不过她听他这么说,到底还是羞涩地抿着唇,凑过去,轻轻将自己的唇贴上了他的下巴。   当她贴上去的时候,萧九峰的大掌牢牢地握住了她的后脑勺,之后强迫着她不动,他则是稍微一侧,就用自己的唇对上了她的。   神光陡然瞪大了眼睛。   这种亲,他之前也有过,但没来得这么烈,这一次,他却是像要把她吞了一样,排山倒海,让人呼吸无能。   **************   第二天神光起来的时候,外面太阳已经正对着窗户了。   神光下炕穿上鞋,忍不住瞪着萧九峰抱怨了一句:“都怪你,都怪你。”   萧九峰:“你不是也挺喜欢的?”   神光羞得两颊顿时飞起一抹潮红,她跺脚:“你就知道折腾我,你就知道折腾我!不知道你哪来那么多花样!”   确实是花样。   神光想起昨晚来,还是觉得脸上发烫,浑身发烫。   她真得被他折腾得叫天不应,叫地不应的。   她想着这事,突然想起来什么,狐疑地看着他:“九峰哥哥,我突然想起来一个事。”   萧九峰:“你说。”   神光凑过去,盯着他看:“九峰哥哥,你上辈子,我记得有权有势也有钱?”   萧九峰:“嗯哼。”   神光:“那你是不是有很多小妾?!”   萧九峰听着,好笑,又觉无奈,忍不住揉了揉她这小脑袋,到底想啥呢,还小妾?   他咬牙:“我那个时代,不兴小妾这一套,都是一夫一妻,和现在一样,你看谁家娶两个媳妇的?”   神光有些懵,不过努力想了想后:“可是无论什么时候,有钱的人,总可以想做自己做的啊,比如我们师太说,之前有个生产大队里一个男人,他有粮食,家里有一个媳妇,外面还鬼混着两三个女人,那些女人就是图她的粮食。”   说得有道理极了。   萧九峰发现自己这媳妇真是有慧根。   无论任何时代,不管法律怎么规定,当你拥有别人所没有的权力和金钱的时候,就可以享受别人所不能享受到的资源,包括性资源。   不过……该死的慧根,要这种慧根有什么用?   萧九峰:“我没有小妾。”   神光:“那你娶媳妇了吗?”   萧九峰:“没有。”   神光:“那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花样啊?”   萧九峰顿时不说话了。   这需要问吗,作为一个成年人,曾经生活在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就算他不刻意地去留心,依然会或多或少地知道一些信息,这不是正常的吗?   他想了想,考虑着措辞:“我们那个时候,大家都知道这些事情。”   神光一听,瞪大了眼睛,震惊地说:“你们全都会玩这么多花样啊!”   萧九峰;“……”   突然觉得,这事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了。   好在他还可以转移话题,他只好提起来他带回来的东西:“你要看看吗,我带回来不少好吃的。”   果然,神光听到吃的后,顿时放弃了追根问底,萧九峰见此,便握着她的手,拉着她过来了西屋里,给她看那些东西。   他带回来不少东西,都是吃的,有绿豆饼,还有年糕,有麻花,还有一种饼,很厚实的白面干饼。   这些东西对于神光来说,自然是见都没见过的,她忍不住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各种都尝了一遍,一时又问起来萧九峰在外面,有没有受罪啊,有没有遇到坏人啊什么的。   萧九峰笑了:“没有,最大的问题就是身边没媳妇可以搂。”   这种话在炕上说也就罢了,下了炕再说让人耳热,幸好身边没别人。   *****************   萧九峰这一次,不光是带来了那么多好吃的囤在家里,自然还背回来了黑麦子种。   这黑麦子种一拿出来后,全村的老少爷们都炸了:“就买了这?黑乎乎的,这是啥啊?”   也有人开始好奇了:“这种东西,真能种出麦子来吗,这和咱们的麦子可不一样?”   更多的人是好奇:“这真得能吃吗?”   萧宝堂看着大家伙,这些都是他预料之中的,他已经明白了,在这落后愚昧的地方,在这穷乡僻壤,任何变化都注定遭受怀疑和质疑,一个人要想做成一件事,需要排除万难。   但是他不怕,他相信萧九峰,相信他叔说的话,他叔说的一定是对的。   所以他按住了大家伙,要求大家伙准备那几块盐碱地,说是要拿那些当试验田,怎么着明年开春也要种出麦子来。   这事传出去后,自然不少人都好奇,就连王楼庄的人也都来打听,王金龙自然也是来了。   他半信半疑。   他也觉得这种黑麦子见都没见过,哪能说得那么邪乎,但是他又觉得,这是萧九峰说的,萧九峰这个人见识多,万一是真的呢?   就在这种怀疑中,萧宝堂让人把那块盐碱地准备妥当了,就当明年一开春,他就让人耕地种黑麦子了。   没人再提这个事,大家也都消停下来了,眼看着天越来越冷,冬天到了,腊月了,大家都换上了厚实的棉衣。   神光如今没什么事干,除了在识字班教大家认字外,就抽时间给萧九峰做新棉袄,所以一进了腊月,两口子都穿上了崭新厚实的棉袄,暖和舒服。   萧九峰开始都不太信,后来穿上了后,也是意外,挑眉叹道:“当初某个小尼姑进家门,连自己的衣裳都不会做,穿得肥肥大大的,没想到这才多久,已经会给我做棉袄了。”   这句话说得神光颇有些不服气:“我那个时候还小嘛!不过我现在这不是越来越能干了嘛!”   萧九峰想想也是,她现在确实能耐不小,识字班教得很不错,现在好多妇女见到她已经不叫神光了,而是叫她萧老师。   神光是没有姓的人,总不能直接叫神光,所以当时上户口,就上的是“萧神光”。   他穿着神光新做的棉袄,站在冬天的太阳下,看过去。   神光比刚来的时候更高挑了一些,身子也稍微丰润了,仿佛一只挂在枝头泛着红润的苹果,散发着熟透的芬芳,娇艳透粉。   看得想让人咬一口。   萧九峰看着这样的神光,突然就想起来自己的上辈子。   上辈子的自己,何曾想过,自己会娶到一个小尼姑当妻子,更不曾想过,自己会把这个小尼姑放在心里,恨不得天长地久。   甚至恍惚中会认为,自己回到这个时代,就是为了遇上她。 第64章   王翠红怀孕了   这一年的冬天并不太冷, 日子仿佛也不是那么难过,地里种下的粮食满载着丰收的希望, 男人们忙碌着屋前屋后, 为即将到来的新年收拾家里, 也为开春后的春耕做准备, 女人们则是识字,做家务, 顺便织布和做点针线活。   神光现在长了很大的本领,她跟着妇女们学会了做衣裳,学会了织布, 还学会了纳鞋底子, 她试着给萧九峰做了一双鞋,并不算太好,不过萧九峰穿上倒也合适, 很舒服的一双鞋。   这个冬天对于萧九峰和神光来说是安静的, 是甜蜜的,也是激烈的。   白天没什么事, 他们就和大部分社员一样忙着家里那点细碎的事, 晚上没什么事, 吃过饭洗漱过后上炕, 他们可以在炕上消磨掉很多时间。   神光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懵懂无知, 在这个男人的开导下,她渐渐知道了一些事情,甚至学会了反客为主, 怎么也掌控萧九峰的节奏。   这件事对一个羞涩的神光来说,按说应该是很难想象的,不过神光性子单纯,那单纯里便有一种不知世事的无知者无畏。她不知道很多女人不会这样,她以为既然萧九峰这么对自己,那自己就可以这么对待萧九峰,所以她在炕上大胆起来,并且丝毫不知道的一些行径在别人看来是惊世骇俗的。   萧九峰喜欢这样的神光,享受着这样的神光,不过他也隐隐存有一丝担心。   他侧首,看向身边的小女人,冬日的暖阳透过老旧的窗户照射进来,洒在这大炕上,映得她雪白肌肤娇嫩秀美,因为刚刚折腾过一会的关系,她额头那里渗着细微的汗,脖子都透着潮红。   他开口,声音懒洋洋的:“刚才的事,别和外头人说。”   神光抬起头,瞥了他一眼:“我又不傻!”   萧九峰听了,笑出声,揉着她的脑袋:“是吗?你不傻?”   神光总觉得他揉着自己的脑袋时,像是在揉一只小狗,可是她并不想当小狗啊,所以她哼哼了声:“当然不!”   萧九峰低首下来:“之前是谁和人家宁桂花说——”   他不提还好,他一提神光羞耻得都不像听了,赶紧捂住耳朵:“那不是我,那不是我,那是别人!啊啊啊啊啊~~”   怎么当时这么傻,怎么当时和人说出那种话,反正她死也不承认。   萧九峰笑:“行,那不是你,那是别人说的。”   神光点头,认真地说:“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灭,我不是恒常不变的,过去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萧九峰听着神光这话,想起来她给识字班的妇女讲的那些故事,也是不由感慨,他家这小媳妇,说她单纯傻吧,其实一点也不,她挺会领悟那些大道理的,而且一个个都是大过天的道理,一般哲学家都没她厉害。   说她不傻吧,那股子单纯劲儿,嫩得简直让人骨子里酥。   神光这么说了一番道理,见萧九峰好像走神了,就有点气鼓鼓了:“我给你讲道理呢,你得认真听啊,我教识字班的学生,她们都听得特别认真。”   萧九峰挑眉,依然笑:“好,我认真听,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他是记得,她当时嫌弃他不会讲故事,说以后他睡不着了,她可以给他讲故事。   神光想了想,反正也没事,还真就给萧九峰讲起了故事。   神光很有讲故事的天分,声音柔婉动听,说起话来娓娓道来,萧九峰知道这个故事,本来也就是逗逗她,如今倒是听了进去。   此时,冬天的阳光正好,农家的日子红红火火,炕头上的夫妻,一个说,一个听,光阴就这么缓慢地流过。   *******************   这是一个安闲舒服的冬日,花沟子生产大队的日子是如此平静无忧,不过就在腊月的这一天,一件事打破了小山村的平静。   王翠红怀孕了。   王翠红怀孕的消息传出去后,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掐指一算,王翠红和陈铁栓离婚也就两个多月,王翠红肚子里的孩子很有可能是陈铁栓的。   但是陈铁栓听到这个消息后,马上站出来反对,在街头大声叫嚷:“不可能!老子离婚前已经好几个月没碰她了,真要是老子的孩子,早肚子吹气球大起来了,那个孩子不可能是我陈铁栓的!”   这话听得人心惊,不是陈铁栓的,那能是谁的?   这个时候王翠红坐在牛车里回来了。她是从镇上的卫生所回来的,镇上卫生所给她检查了下,说她怀孕了,怀孕一个多月。   一个月多月?那一定是离婚了,孩子是谁的?   王翠红捂着肚子,眼神轻淡地看过众人:“这孩子,是我自己的。”   她这话一出,大家都鄙视得厉害,一个女人,离婚了,自己肚子大起来,她还有脸说?   王翠红哥哥嫂子一听这个也是羞得不行:“家门不幸,怎么出了这么一个货色!”   王翠红听了冷笑,她知道这个村子容不下她,这个时代容不下去她,不过没关系,她不是孤身一人了,她有了肚子里的孩子,有了这个孩子,她就可以拥有更多了。   王翠红没再说什么,径自回家去了,换来王翠红嫂子在后头嚷嚷着骂:“本来嫁了一个好婆家,她自己不要,闹着离婚,现在婚姻自由,她要离婚,咱也不说她啥,可这闹得是啥事,人也得有个廉耻不是!”   其他人纷纷赞同:“对,就是。”   一个个都同情起来王翠红嫂子,怎么摊上这么一个小姑子,以后不但要养小姑子,敢情还得养小姑子的私生子了!   而接下来几天,花沟子生产大队为了这事传得沸沸扬扬,说啥的都有,甚至还有人说,王翠红肚子里的孩子是萧九峰的。   神光听到这个消息是在识字班教字的时候,听一个妇女说的。   她听到都愣了,怎么可以有这种消息。   旁边几个妇女赶紧安慰她:“这肯定假的啊,九峰要是能看上王翠红,早娶了,至于吗?再说九峰也不是那种人!”   神光愤愤:“我家男人当然不是那种人,到底是在乱传?怎么可以胡乱编排别人?男人的清白就不是清白吗?“   众人:“……”   好吧,本来以为她难过,没想到她一点不难过,还替她家男人伸张正义了。   不过她说得对,男人的清白也是清白,也不能这么毁人家名声啊!   大家帮她一起讨伐那个说闲话的,骂那编瞎话的没廉耻祸害人,顺便再把王翠红也骂了,反正王翠红没男人自己大起来肚子,骂她绝对没错。   而就在这天,识字班结束后,神光拎着识字班的书啊什么的准备回去,就见她师姐凑过来了。   自打她师姐被发现和那个什么冯石头有过勾结后,名声大烂,人人鄙视。不过她倒是想得开,别人鄙视就鄙视,只要王有田不和她闹离婚,怎么着都行,毕竟离开这里,她也没家可归。   后来她哭着表态,举天发誓,又用尽了手段,终于让王有田相信,这个媳妇虽然过去不正经,但现在嫁给自己是一心想和自己过日子。   农村人,娶一个媳妇就不错了,总比一辈子打光棍强。   所以王有田缓过神来后,尽管出门脸上无光总得躲着人走,可也慢慢想明白了,这个媳妇还得留着。   而别人心里虽然鄙视慧安,不过看她现在循规蹈矩的,也就不说啥了,毕竟不能一棍子打死,好歹给人家一条活路不是?   因为这个,慧安在花沟子生产大队的日子并不好,但也勉强能活,就是不太招人待见而已。   不太招人待见的慧安像过街老鼠一样悄无声息地来找神光,看着神光在一群妇女的拥簇下从识字班走出来,有说有笑的,看到神光脸上泛着红润的粉光,身上穿着簇新的棉袄和的确良的外套,心里都在痛。   她师妹果然是她师妹,人家这福气,人家这日子过的啊!   慧安深吸口气,到底是走上去。   旁边的人见到慧安,原本的笑模样顿时变了,依然是笑,但看着慧安的眼神就是怪怪的。   慧安懂那些人眼里的意思,她不会被赶出去花沟子生产大队了,但是也永远不会被她们接纳了,在她们眼里,自己是下等人,不入流。   慧安:“师妹,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神光:“啥事啊,你就直接说呗。”   那次的什么冯石头事件,乍看和她师姐没关系,但是神光细想就明白了。   王翠红怎么知道冯石头的事,怎么会找到冯石头?   一定是有人给她提供了消息。   那个人能是谁呢?   只有师姐了。   只是师姐怕是没想到王翠红找到了人证,直接把她自己给坑害了。   想一想,如果没有冯石头这个人证,神光自己的清白还不是随便被人泼脏水。   神光想到这里,对她师姐实在是笑不出来,声音也淡淡的。   慧安:“师妹,有句要紧话,我想和你说,咱私下说,行不?”   周围的人看看,也就不说啥了,宁桂花直接说:“神光,既然你师姐有事和你说,那我们先走了。不过咱们都是站你一边的,谁要欺负你,我们给她好看!”   神光笑着使劲点了点头,和她们挥手告别,之后才和慧安走到了一边偏僻处。   “师姐,到底啥事,你直接说吧。”   “神光,师姐刚得到消息,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王翠红肚子里的孩子,你猜是谁的!”   “萧九峰的。”   “啊?”   慧安震惊:“你知道?你早就知道了?”   神光抬起手,撩起耳边的碎发:“你就是想告诉我这个啊,我早知道了。” 第65章   孩子是谁的?   慧安:“可, 可是这个——”   神光:“好了,没事了吧?没事我回家了。”   慧安有些不敢相信地望向神光, 神光一脸淡定, 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些事一样。   她咬牙:“你家男人和王翠红搞出一个孩子来, 你就一点不在意?这不像你啊神光!”   神光望着她师姐, 叹了口气:“师姐,我并不在意, 我也不难过,你不应该松了口气吗,你是我的好师姐, 看着我并没有被打击到, 你应该替我高兴啊!”   慧安:“……”   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神光歪着脑袋打量着她师姐:“还是说,师姐跑过来告诉我这个,就是想看我惊惶难过, 想看我备受打击的样子, 想看我流泪,还是你想同情我?”   慧安尴尬得要命:“神光, 你怎么这么说, 我听到了消息, 眼巴巴地来告诉你, 我这是为了你好, 你竟然反怪我,难道你家男人把别的女人搞大了肚子,我应该瞒着你吗?”   神光:“好, 谢谢你,师姐,你对我真好,特意告诉我这么不幸的消息。”   慧安:“…………”   慧安更加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沉默地看着神光,突然用一种异样的腔调说:“神光,你变了,你不再是以前的神光了。”   神光点头:“是啊,我变了,我不是以前的神光了,不过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慧安:“你!”   神光:“师太走了后,我一直把师姐当成我的亲人,就算知道师姐对我并不好,但都是一起长大的,都是一个锅里吃饭,一尊佛前念经,锅碗瓢盆都有磕碰的时候,我觉得师姐对我的不好都是小事,无伤大雅,我便是少吃一口饭,多做一点事又怎么样,都是自己人,我并不计较那些。”   说着,她看向慧安,笑了下:“可是师姐越来越过分了呢,冯石头的事,是师姐告诉王翠红的吧,师姐为了和我争那个识字班的名额,真是豁出去了,这是要把我往死里弄呢。不过师太说我福气好,我就是福气好,所以王翠红干脆收买了冯石头,把冯石头叫过来当证人想坐实我的罪名,没想到师姐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慧安脸红耳赤,她想辩解。   然而神光不听。   为什么要听呢?   以前是心里把她当师姐,所以容忍着,师太走了,她没有任何亲人,哪怕师姐的亲情是如此苛刻,但她依然不舍得放弃,依然忍着,可冯石头的事,她嘴上不说心里明白,那点亲情早就被吹在风里了。   神光挺直了背,望着远处的拾牛山。   她确实变了,变得认为自己可以不去在乎那点别人施舍的亲情,变得认为自己其实可以靠自己。   自己长得好看,识字,可以当识字班的老师,可以给人讲故事,大家都喜欢自己。   自己还学会了做衣裳,学会了织布,学会了纳鞋底子。   她学会了这么多,变得越来越充实,越来越自信。   她并不是原来那个只会念经的小尼姑了,她是这个社会的妇女,能撑起半边天的妇女。   神光:“师姐,我们不是在那个小庵子里了,我也不是那个毫无见识的神光了,你错就错在,总以为我是被你掌控在手里的小尼姑,以为我可以任凭你拿捏,也以为你可以仗着自己比我懂得多就可以搞定一切。”   她的目光从拾牛山,转向了慧安:“师姐,这是花沟子生产大队,不是静云庵。”   慧安脸色白了白,她有些狼狈地后退了一步,之后扯唇嘲讽地一笑:“行,神光,你真能耐,你可真厉害!其实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不就是仗着有萧九峰吗,没有萧九峰撑腰,你能这么横?你以为自己多能耐,还是仗着男人!”   神光同情地看着自己的师姐,没再说什么。   慧安咬牙:“不过我告诉你,萧九峰和王翠红有一腿了,王翠红都已经怀孕了,你等着吧,赶明儿人家王翠红就闹上门,看看你怎么收场!你家男人搞大别的女人的肚子了!”   说完,慧安转过头,恨恨地走了。   她走的时候,应该是很气的,以至于一脚一脚地踩在地上,把地里的浮尘都踩了起来。   神光看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久。   她想起来师太临走前那一晚上的嘱咐。   她想着,师太其实是对的,永远都是对的,只是她以前执迷不悟,看不明白罢了。   ***************   神光回到家里的时候,萧九峰正在那里拿着斧头和凿子做小木头凳子。   从山里找来的废木柴,攒起来,自己做手工,一个个朴实的小木凳子就出来了。   神光看到后很高兴,赶紧拿过来一个坐上去,很稳当的小凳子,她又起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这木工活是很好的,楔子处磨得锃亮光滑,一点没有扎手的痕迹。   “原来你还有这手艺啊!”神光挺高兴:“咱可以拿这小凳子出去换钱,换粮食,换粮票!”   “得了吧。”萧九峰把斧头扔在那里,端了旁边的水来喝:“缺你吃的了吗?”   神光想想也是,萧九峰现在每一两个月都要过去取他的补助,挺多的,足够他们过富足的好日子了,他又能干,她现在是掉到了蜜窝窝里,不愁吃不愁穿的。   而且还有一个好消息,是萧宝堂前几天告诉她的,说是现在他们生产大队的孩子都要去隔壁大队的那个学校上学,现在孩子多了,学校教室不够,就有点困难。   上面公社的意思是,让他们生产大队自己也成立一个学校。   成立学校的时候,就需要一些老师来教了,萧宝堂的意思是她可以继续教。   萧宝堂是这么说的:“现在只是临时教,可以给一些工分补助,以后可能还有钱和粮票,得看公社的意思。”   这对于神光来说,自然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她听宁桂花给她分析过了,说就得赶紧去当这个老师,当了老师后,以后有机会可能就成了国家吃皇粮饭的人,那一辈子就不用愁了,就和普通的农民不一样了。   神光倒是没想那么多,但是她想想,自己这身板弱,力气并不大,干农活并不是特别合适,如果能当生产大队的教书先生,那以后也算是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活。   再说了,在神光心里,教书是文化人干的,种地是体力活,那是不一样的。   这是神光自己瞎想的,也是因为最近这段她给大家当识字班老师,她隐隐感到的来自大家伙的敬重,大家都叫她萧老师。   她听到萧老师这个称呼就特别自豪,觉得自己能干,觉得自己是有用的人,甚至觉得自己可以是不必倚靠男人就可以吃上饭的人。   神光这么想着,笑了下,拎起一个木头凳子就要拿到灶房里去,她觉得灶房里正缺这样的一个凳子。   谁知道刚起身,就听到萧九峰突然说:“外面那个消息,你听到了吗?”   神光:“啥?”   萧九峰凝着她的神色:“王翠红的。”   神光:“听说了啊!”   萧九峰:“你怎么想的?”   神光:“啊?我要怎么想?”   萧九峰神色郑重:“神光,你得相信我,这事不可能是我干的。”   他怎么可能对王翠红感兴趣?已经是看到她就膈应了。   神光也是有些无奈:“我说过不相信你吗?”   萧九峰反倒是怔了下,看着神光,之后自己笑了:“那是我想多了。”   虽然他家小媳妇越来越能干,越来越自信,越来越有想法,但到底是女人,听到这种消息,难免心里不好受。   他已经准备好了说服她安慰她的言辞,甚至怎么哄她都想好了,结果没想到她竟然一点也没反应。   神光望着萧九峰,学着往日萧九峰教训她的语气,叹了口气说:“你啊,就是想得太多了!整天知道自己瞎想,我哪能呢,我哪是那种人。”   萧九峰更加无奈了,这确实本来应该是他说的话,挑眉苦笑:“好,媳妇教训得是。”   神光本来还想再继续来几句,好好感受下教训萧九峰的威风,不过自己没憋住,先笑了。   笑了一会后,神光收敛了笑,一本正经地说:“我当然是相信你的,不过我觉得也挺纳闷,王翠红不是一心惦记着你,她到底是和谁有了孩子呢?这怎么这么奇怪呢?”   萧九峰其实也觉得这事诡异,依他对王翠红思维方式的理解,她应该是很不屑怀下这个时代的男人的孩子的,她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们。   “这件事我让宝堂留心了,看看他回头——”   萧九峰话刚说到一半,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还有人大喊着:“萧九峰,你给我出来!搞大我闺女肚子,你得给老子负责!”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开始两更了。   大家反应好大啊…… 第66章   孩子是谁的?   神光听到这个, 皱了皱眉,很快就明白了, 这是王翠红的娘家人找上门了。   她无奈地看向萧九峰:“九峰哥哥,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萧九峰倒是不在意的。   无故惹上一身骚, 他无所谓, 反正只要他家小媳妇相信他,他着急那个干吗?   所以他笑了:“既然人家来找我们, 那我们就去开门迎客。”   神光看他竟然还在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惹出这种事来,你还笑, 你还笑!”   不过到底是跟着他一起去开门了, 大门打开后,神光就看到一个头发花白满脸愤怒的老头子,老头子身后围着几个壮年儿子, 旁边一群看热闹的, 还有一个一脸冷漠的王翠红。   那老头子是王翠红的爹王发财。   王发财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拥有三个儿子的王发财在这个村里其实还是有点话语权的, 在这种村子里, 儿子就是底气, 儿子越多, 底气越足。   王发财不怕萧九峰, 他觉得人得讲理,自己闺女被萧九峰给糟蹋了,那就得讲道理。   所以王发财一看到萧九峰, 就伸着手指头指着萧九峰骂:“萧九峰,别人敬你是条汉子,可是我王发财不怕你,今天你必须得给我说清楚,不说清楚,我豁出去这条老命,就这么撞死在你家门台上!”   而在叫嚣着的王发财身后,王发财三个儿子也都握着拳头,义愤填膺:“萧九峰,别人怕你我们不怕你,你敢糟蹋我妹妹,我们和你拼了!”   旁边的一些社员,看着这情景,都要劝架,说有事好好说。   王发财差点恼了:“说什么说,他萧九峰必须给我闺女一个交道,不然这事绝对没完!我闺女再不好,她也是一个实心肠,她也是我王家的闺女!”   萧九峰眸光冷淡地扫过王翠红。   王翠红没看他,王翠红漠然地低着头,整个人脸上透着麻木,像是一个木偶一样。   萧九峰收回了目光,看向王发财:“王叔,你是我的长辈,也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我一直敬重你,你今天来找我,想让我说清楚,正好我媳妇也在,各位街坊邻居都在,我就把话说一个明白。”   王发财依然气冲冲,粗着脖子说:“你说!”   萧九峰:“自从我满十八岁后,我没有碰过翠红一根手指头,至于最近,我更是连面都没和她见过,单独底下说话更没有。”   萧九峰说出的话掷地有声:“她怀孕了,有了孩子,我恭喜她,如果孩子没有父亲,没人养育,作为一个村子的,作为一起长大的,我可以尽同村之谊,关键时候给口饭吃给点粮食,都可以,但是我必须说明白,这个孩子,和我没关系。”   他这一说,大家都觉得事情热闹了。   其实萧九峰好好的没事干嘛和王翠红纠缠在一起,本来萧九峰就看不上王翠红的,哪可能惹这种事,他家小媳妇那么惹人的小媳妇,至于看上王翠红?   可王发财说得好像跟真得似的,大家伙也就纳闷,跟着来看热闹,现在看到这个,就差不多都信了萧九峰。   甚至有人对王发财说:“发财叔,这事你得搞明白,你闺女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啊?不能一口认定是人家九峰的。”   这话刚说完,王发财还没发话,王翠红原本麻木的脸却突然燃上了愤怒,她眼里迸射出炙热的恨意:“萧九峰,你怎么可以这样,那晚,明明是你,是你!你要了我,却又这么说,你怎么可以这样!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不负责任了,你不是这种人!”   萧九峰平静地看着她:“我想告诉你,真得不是我,你可能误会了。我现在这么告诉你,希望你冷静下来想一想。如果我是你,就会去查,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而不是直接赖在我头上。”   王翠红:“怎么可能!你认为我会污蔑你吗?明明就是你!”   说着间,她的泪流了出来:“是,我一直追着你,一直喜欢你,我想嫁给你,在别人眼里我低贱,我自以为是,我没脸没皮,可是我王翠红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污蔑你这个!你有本事一直对我冷啊,有本事一直不搭理我啊,明明要了我身子,却又不敢承认,你这算什么?你对得起你的良心吗?还是我到底错看了你!”   神光看着王翠红的样子,她确实很难过,仿佛要崩溃的样子。   她不像是装出来的,演戏不可能演这么好。   神光当然相信萧九峰的,萧九峰犯不着去招惹王翠红,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   她蹙着眉,望着王翠红:“你到底说清楚,当时是哪个男人,怎么回事,天黑着还是亮着,你看清楚了他的脸了吗?凭什么就一口咬定是他!”   王翠红却直接呸向神光;“这是我和他的事,轮不到你来问!”   神光没想到王翠红这样,也有些恼了:“他是我男人,你说我男人搞大你肚子,那你就得有证据啊,凭什么你红口白牙污蔑我男人,你污蔑我男人,还有脸说轮不到我来问?”   王翠红也没想到神光竟然嘴皮子这么利索,她一直觉得这是一个傻乎乎的小尼姑,什么事都不懂。   她冷笑:“就是萧九峰,就是萧九峰,没有别人,你听清楚了吗?”   而这个时候,旁边的人也都有些懵了,看着王翠红确实不像是说谎,可是萧九峰也不像是干这种不负责任事的人,到底怎么回事?   王发财却不管,嚷嚷着说:“萧九峰,怎么样,你也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萧九峰抬起手来,握住了神光的,示意她不要说话。   神光心里有些气不平,虎虎地瞪了王翠红一眼后,不过到底听萧九峰的后退了一步。   萧九峰望向王发财,却是道:“发财叔,现在我们分歧就在于,我说我没碰过翠红,那个孩子不是我的,你们说我碰过她,那个孩子是我的,是不是?”   王发财没好气地说:“是!”   萧九峰:“既然这样,那就等吧。”   王发财:“等什么?”   萧九峰:“等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们带去医院里验血认亲,如果这个孩子真得是我萧九峰的种,我愿意跪在发财叔面前磕头认错,并且和我媳妇离婚,然后娶翠红进门,一辈子给她做牛做马。”   王发财皱起了眉头。   旁边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了。   王翠红咬着唇,原本愤恨绝望的眸子中泛起一丝希望。   萧九峰却继续说道:“如果那不是我的种,那发财叔,你要过来向我萧九峰登门认错。”   王发财听了,心里咯噔一声。   萧九峰怎么那么有把握?   他有些不确定地看向女儿王翠红,王翠红却红着眼圈,一字一顿地说:“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   王发财这么一闹腾,本来不知道这件事的,也全都知道了。   大家都知道王翠红怀了孩子,怀疑是萧九峰的,说是要生下来给萧九峰看。   这也算是多少年不遇的一件大事,有人就好奇,特别是妇女们,当上识字班中间休息的时候,就忍不住问神光了,说神光你心里不气啊,这万一真是九峰的呢!   神光听到这个,想了想,之后摇头:“不可能啊!”   大家都叹气,觉得神光真是傻,这性子怎么这么一根筋呢:“万一呢!你总得多想想啊!男人说的话,不一定是真的,都不可靠,管不住自己裤腰带的人很多。”   神光:“可是我觉得他能管得住自己的裤腰带啊!”   众妇女:“…………”   突然就不想说什么了,突然觉得神光和萧九峰真是绝配。   然而神光对于她们的疑问,也是很纳闷。   她仔细想了想,萧九峰是那种说一就是一的人,他不可能说谎。   他当时说不到十八岁不碰自己,果然就一直忍着,忍了好久,忍到不能再忍了,还是被自己惹急了,才碰的自己。   再说她相信萧九峰,萧九峰不是那种人。   毕竟在王翠红和萧九峰之间,她当然选择相信自己的男人啊!   她知道在村子里,大部分人是相信萧九峰的,但是也有少部分人觉得,或许就是他呢,对于这件事持怀疑的目光。   不过神光不在乎,她和萧九峰是夫妻,是一伙的,他们要说道什么,她都随便她们。   所以神光回到家里后,都没提这事。   萧九峰也不提,偶尔听人说起什么,嗤笑一声:“那就等着。”   这个腊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很快就那么过去了,新年到了。   新年时候,萧九峰带着神光又过去了城里一遭,买了不少东西,两个人可以私底下过一个富足的年了。   这天大年初一,萧九峰放了一串鞭炮,神光煮了饺子,热腾腾的饺子出锅,窗户上的对联红彤彤的,一切都是那么让人欢喜。   两个人坐在堂屋里吃着饺子,一口一个,香喷喷的,神光吃得心满意足。   “你刚才是不是纳闷,我哪来的那块肉?”萧九峰突然问。   “是有点奇怪,没见你买啊!”   “你也不问?”萧九峰挑眉问道。   “你之前也会突然多出东西来吗?”神光对于萧九峰的纳闷也有些纳闷:“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吗?”   萧九峰突然沉默了。   一直这样,所以就不奇怪了吗?   他媳妇这是什么思维?   神光却笑了:“反正我知道,你不是偷的,不是抢的,那不就行了!你能拿出来,我乐得吃好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发100红包。发红包越来越少,且发且珍惜,大家赶紧来领啊,发评论领红包。 第67章   开花结果   关于萧九峰突然会多出来的一些东西, 萧九峰没再提过,神光也就没问。   日子就这么过去, 过了年后, 开春了, 也就到了春耕的时候了。   萧宝堂开始种那黑麦子, 黑麦子一播,隔壁王楼庄生产大队的人都来瞧稀奇, 大家没见过这种黑麦子,觉得黑麦子能长出麦子来吗,黑麦子能吃吗?   好奇的多, 怀疑的也多。   萧九峰没解释, 萧宝堂没解释。   反正就是这么几块地,本来就是盐碱地,能种出来自然是好, 种不出来也没啥大损失, 再说以萧九峰的威望,他说要这么干, 花沟子也没人反对。   王楼庄倒是有几个背后说道的, 却被花沟子的狠狠讽刺了一番。   “九峰想种, 我们就想让他种, 咋的了?不就是几亩盐碱地, 至于吗?”   “对!这是我们花沟子生产大队的事,你们瞎掰掰啥?”   几句话把王楼庄的人呛回去了,王楼庄的人摸着鼻子, 讪讪地离开,嘴里还叨叨着:“等着后悔吧,这都啥玩意儿啊,哎!”   王翠红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起来,当她的肚子再也藏不住的时候,人们开始议论了,议论王翠红,议论萧九峰,也议论神光。   “这件事不能这么下去,怎么也得查清楚。”萧宝堂下狠心:“我可不能看着我叔名声被这么糟蹋!”   “怕什么?又不是我孩子,他们不是要证明吗,那就生下来,证明给他们看。”萧九峰声音淡淡的,只是那言语中,透着冷漠。   萧九峰都这么说了,萧宝堂也就没法了,再说如今忙着呢,地里的农活不少,他一天到晚操心得事也不少,浇水锄草,又是一年收麦子的好时候。   收完了夏麦,转眼到了金秋时候,庄稼地里的其它庄稼也都开始收了,而最让人期待的是之前几块盐碱地里的黑麦子。   收黑麦子的时候,不少人都凑过去看热闹,麦穗沉甸甸的,等打出麦子来,一上秤,产量真高,比普通的麦子要高两倍!   可这种黑麦子,吃起来怎么样,可别像粗粮啊。   于是萧宝堂就当着大家伙的面,将那黑麦子磨成粉,又让人蒸了馒头,一个个小馒头,鸡蛋那么大,蒸好了后,给社员分一口尝尝。   热腾腾的黑馒头吃到嘴里,大家的那眼神就变了,热切起来。   大家一个劲地点头:“这黑馒头可真香啊!怎么这么好吃!比白馒头还好吃!”   这下子有人后悔了:“才种那么点啊?咱今年得种黑麦子,必须种这种黑麦子!”   黑麦子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花沟子生产大队的人都振奋了,摩拳擦掌开始要种黑麦子,王楼庄的人都过来凑热闹,拉近乎,甚至别的生产大队也派人来打听,要学习先进的经验。   萧宝堂甚至被请到了公社里,去讲解自己的黑麦子。   他去的时候,很怵头,想让萧九峰去。   但是萧九峰拒绝了他:“大侄子,你是大队长,你去吧。”   萧宝堂没办法,只好去了,他知道他这叔的性子,能干,但是低调,不愿意出那个风头。   萧宝堂去了公社里,被发了大红花领了奖励,还发了一个大茶缸子,一个红色小笔记本,还有一支英雄钢笔,公社里组织人过来品尝他们的黑麦子馒头,并且想将这个经验推广到全部公社。   花沟子生产大队的人一下子脸上有光了,萧宝堂向人隆重地介绍了他叔。   公社书记听到这个名字,先是一愣,之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过来给萧九峰握手,握手的时候特别用劲。   开始大家还不知道,后来悄悄地打听,又听公社书记那意思,萧九峰竟然立过功,领的是最高补贴。   这下子大家都炸锅了。   萧九峰这个人,之前怎么都没说啊,大家当时还以为他是当了多年兵退伍了穷得叮当响呢!   一下子,大家议论纷纷,有人想起来神光,那是更羡慕了,都说神光有福气。   当然说神光有福气的时候,就有人暗暗地来了一句:“这到底有福气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这话一出,大家都明白了,这是谁王翠红。   王翠红大着肚子在那里等着,她马上就要生了。   顿时,大家尴尬了。   随着王翠红肚子大起来,她越来越成为花沟子生产大队无法忽视的存在,人们议论纷纷,甚至有人暗地里开始较真,争论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萧九峰的。   “如果真不是,她能这么豁出去非要生出来?”   “如果真是,萧九峰能没事人一样?如果是他的种,他能不当回事?”   这成了一个怎么说都不明白的悬案。   神光偶尔间也能听到别人议论,不过没人敢在她跟前议论。   花沟子生产大队办学校的事已经定下来了,她将会成为这个学校唯一的一个老师,在这农村里,老师还是很受人尊重的,而萧九峰又那么能耐,大家也就更加敬重她。   况且,她人缘非常好,谁如果在她跟前掰掰啥,不用她自己说啥,就有人帮她怼回去了。   不过没人提,神光心里到底是感慨的,感慨王翠红这个事。   就在这个时候,王翠红的孩子却突然生下来了,听说早产了一个多月。   生下来后,接生婆把孩子抱到了王翠红跟前,王翠红看了一眼,心就凉了。   那孩子生了很大的一对招风耳朵。   这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其实在萧九峰那么说了后,她已经开始怀疑了,但是她倔强,她不信邪,她分明感觉那天晚上就是他啊,怎么会有别人!那声音,分明就是他!   一直有两个王翠红在挣扎,一个是倔强固执的她,她不信自己错了,另一个是理智的她,她觉得如果真是萧九峰干的,萧九峰不可能不承认。   但是又抱着一丝希望,那天他嘴里分明有酒气,也许是他自己喝醉了?   就在这种挣扎中,王翠红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了。   她知道自己没有回头路,只能豪赌了。   但是现在孩子生出来了,她的心却凉了。   看到孩子,她觉得,或许就是自己错了吧。   王翠红的孩子生下来后,因为大家伙忙着,并没有人有心思去操心她这个,一直到忙完了地里的活,大家闲下来了,王翠红的孩子都已经出月子了。   出月子的孩子,退去水肿,越发能看出模样了,大家伙好奇地过来看这孩子,就有人说了,怎么这么像隔壁的那个光棍王实在呢!   王实在三十多岁了,年纪不小,因为穷,一直没娶上媳妇,就长着这么一对招风耳。   慢慢地大家都这么说,王翠红的爹也开始急了,王翠红的哥哥黑着脸不说话,王翠红的嫂子开始指桑骂槐,王翠红的娘更是逼问王翠红。   这么闹腾了一番,王翠红只是低头哭,却不说话。   这个时候萧宝堂来了,萧宝堂说要不要去验血啊,那就去验,怎么也要给他叔一个清白。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王翠红的爹早就觉出这事不对了,他带着几个儿子,在一个傍晚时候堵住了王实在的家门,把王实在绑起来逼问,这么逼问了一会,王实在招供了,说就是他,那孩子是他的,他愿意娶王翠红给王翠红一个交代!   然而王翠红不愿意。   王翠红不舍得孩子,不要孩子,但是也不想嫁给王实在。   一个女人,不结婚,生下来隔壁男人的孩子,却又不想嫁给人家,这难免被人家指三道四的。   神光见过王翠红一次,当时她是抱着自己的教案,过去生产大队准备和大队里商量下开办小学的事,到了街面上遇到几个妇女老太太的,大家都热情地给她打招呼,夸她教孩子教的好。   王翠红背着一个破筐出来,不知道干啥,也看到了她。两个人走对头,神光想说说话来着,但是王翠红低着头,躲着她走,连看都没敢看她一眼。   神光看着这样的王翠红,就想起来最初那个骄傲的王翠红。   曾经神光是低着头的,王翠红是昂着头。   现在神光抬着头走路,王翠红却永远低下了头。   一时就有人在旁边议论。   “她几个嫂子当然受不了她,哪有这样的小姑子啊,自己没廉耻偷人,生下来野种,诬赖人家九峰,现在孩子那模样,一看就赖不成了,王实在又认账,结果她还不乐意嫁了,你说这叫啥事!”   “人家陈铁栓现在又娶了一个二婚头,虽然是个二婚头,长得也不好,但是人还挺实在的,听说现在也怀上了,说起来,铁栓以前也是被她耽误了啊!”   “也是她自己找的,活该了!”旁边一个媳妇压低了声音说:“以前她爹娘就是太宠她了,把她宠得不懂事,你看现在,她爹娘也不护着她了,她哥哥嫂子说了,让她赶紧嫁人,不能带个这种孩子赖娘家,管不住她饭吃了!”   “那她就嫁王实在呗!”   “她死活不愿意!也不知道咋想的!”   神光又打听了下,很快知道,王翠红现在在家里被几个嫂子嫌弃,就连她爹娘都看不过眼了。   毕竟有男人想娶她,她却自己不愿意,只能拖累娘家名声,就是亲爹娘都受不了了。   听说她现在要搬走,但是不知道搬哪里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养活那个孩子。   神光看着这样子,倒是不知道说啥了。   她并不喜欢王翠红,一点也不喜欢,但她看着她这样子,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这一天,忙完了一天的事,两个人躺在炕上,神光想起来这个事,忍不住说:“哎……你说王翠红这个最后可怎么着?”   萧九峰懒懒地说:“又不是我的,你操心啥!”   神光叹息了声,翻身过去,不搭理他了。   萧九峰只好凑过去:“怎么了?”   他靠在她身后,声音就在她耳边,他这么说话,她甚至可以感觉背后紧贴着的那胸膛震动的感觉。   温热坚实,给她足够的安全感,让她什么都不用怕。   神光闭上了眼睛。   她想起来自己当初战战兢兢地离开了云镜庵,下了拾牛山,被带到了这陌生的地方,面对陌生的男人。   她害怕,特别害怕。   害怕被抛弃,害怕被厌弃。   她是幸运的,遇到了萧九峰,慢慢地不怕了,开始尝试着学会了很多,也开始尝试着用自己所知道的帮助别人。   她觉得自己慢慢地变得淡定起来,豁达起来。   之所以有这个变化,一半是因为男人,一半是因为自己。   她现在读了更多的书,也知道了外面的世界,慢慢地就明白了,这个时代是伟大的,但是自己所处的这一方天地是落后的,是愚昧的。   这里容不下去一个大着肚子生下没爹孩子的女人,也容不下一个带着孩子还不肯嫁人的女人。   神光拧眉,却是问道:“九峰哥哥,你和王翠红的上辈子里,是不是女人可以随便怀孕生孩子,别人并不会笑话啊?” 第68章   属于他们的时间还有很多   听到神光的问话, 萧九峰沉默了片刻,点头:“是。”   神光:“那就怪不得了!”   她叹了口气:“她这个人可能太固执了, 认准了就一根筋, 其实这里根本不是她上辈子所生活的那个地方, 她也不是那个上辈子的她, 她为什么就不能入乡随俗呢?”   萧九峰抬起手,握住了她的。   其实对于王翠红最后如何, 他已经想过了。   王翠红之前所作的事情,已经超出他的容忍范畴,所以她既然一根筋, 那他就随她, 自己做出的决定,自己去承受后果。   但是真到了万一不得已的时候,他还是会想办法拉她一把的。   就像她再过分, 当初中了农药, 他还是找了药给她吃。   不过这只是他心里的想法,并没有和神光提过, 也是怕她小心眼, 怕她对王翠红存着膈应。   但他并没有想到, 这个时候, 神光想得竟然是王翠红的处境。   萧九峰握着她的手:“那你生王翠红的气?你以前——”   他想起来, 以前神光对于王翠红和自己来自一个时空其实不满的,她会吃醋,会计较这个。   萧九峰没说出, 但神光明白他的意思:“我是会觉得遗憾啊,遗憾为什么不是我和你曾经生活在同一个时代,为什么不是我和你一起来到这个时代,我注定没办法了解上辈子的你,而她知道。可是……”   神光努力想了想,想找最好的措辞来表达自己心里的想法。   “可是她这个样子,我心里竟然也替她难过的。”神光叹息;“她那么固执地认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也许是她疯了,也许是她傻了,或者是她被人骗了。”   神光说不上来自己的感觉。   其实王翠红并不是多坏,她就是固执,就是自以为是,最后她大着肚子,生下一个没爹的孩子,这以后会怎么样……神光想想,不寒而栗。   “我知道,你放心就是。”萧九峰握着她的手,安抚道。   ******************   王翠红是在初冬时候的凌晨离开的。   她裹得严严实实,抱着孩子,坐上了牛车,那牛车是萧九峰让萧宝堂帮忙找的。   王翠红的亲爹娘已经不想送她了,她的所作所为已经让她爹丢尽了脸面,连看都不想看到这个女儿。   只有她娘,临走前抹着眼泪塞给她一个小包袱,让她以后安安分分过日子。   神光爬起来,去送了王翠红。   王翠红抱着孩子上了牛车,牛车还没开动。   初冬的凌晨,天将亮未亮,拾牛山下仿佛笼罩着一层犹如轻纱的缥缈雾气,丝丝缕缕地流溢在田间,流溢在乡间的小路上,让这偏僻的村庄变得安详静谧,却又充满着神秘的色彩。   牛鼻子里大口地喷出白雾来,发出灰灰的声音。   王翠红将孩子襁褓上的红绳绑紧,然后走下了牛车,她环视过这山,这水,这朦胧在雾气中的山村,咬咬牙,到底是没忍住落下泪来。   她睁着泪眼,看向那个唯一来送自己的人。   她没想到,来送自己的竟然是自己一直看不上的小尼姑。   王翠红抱紧了怀里的孩子,颓然地望着神光:“谢谢你。不管你是来笑话我的,还是来落井下石的,我都谢谢你,我真心地谢谢你。”   神光没说话。   她知道一个人快走到绝境的时候,心里总归是不好受的。   不好受的人说出来的话,她并不会计较。   她拿出一个包袱来,递给了王翠红:“给你这个。”   王翠红犹豫了下,到底是打开,打开后,只见里面有饼干,有烙饼,还有鞋,有尿布,都是她正好能用上的。   一股暖意袭来,王翠红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神光:“你——”   王翠红知道,萧九峰是真生自己气了,他能给自己指明一条活路已经极好,这断然不是萧九峰会为自己准备的,他也并不会有这么细心体贴。   这是神光为自己准备的。   她垂下眼睛,有些苦涩地说:“为什么要帮我?”   神光:“帮你就是帮你,为什么要有为什么啊?”   王翠红一愣,她有些不明白。   神光想了想:“如果非要问为什么,那就是我看着你这样子难受吧。虽然我并不喜欢你原来的样子,但你现在变成这样,我看着并不舒服。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帮不了你很多,只希望你能稍微好受一点。”   听到这话,王翠红默了好一会,最后微微抿起唇,她看向了眼前的女人。   她过来得急,初冬的薄雾打在她微卷的短发上,让那乌黑的发梢带了些许湿润,黏在她额头上。   因为那点湿润,她的头发泛着亮泽,皮肤也更显得雪白透粉,散发着犹如温玉一般的柔光。   这样的一个女人,王翠红是嫉妒的,嫉妒她可以拥有作为女性那么迷人的特质。   她以前总想着,萧九峰这个曾经的枭雄竟然那么迷恋一个土生土长的小丫头,不就是这小丫头长得好看吗?   但是现在,她开始怀疑了。   她已经落到了犹如过街老鼠一样人人挨打了。   神光这个时候肯来送自己一程,不是因为她想让自己显得善良,犯不着,也不是因为她想落井下石看自己笑话,她可以感觉出来不是的。   她真得是想帮自己一把,想送自己一程。   王翠红捂着了嘴巴,别过脸去,将心里涌动出来那股难以压抑说不出道不明的东西压抑下去,之后才深吸了口气。   “谢谢你,神光。”王翠红苦笑了下,望着远处的拾牛山,那是她看了二十多年前的山:“其实以前我不喜欢这里,一点也不喜欢,这里的人落后愚昧,这里的山是如此偏僻贫困,我觉得这里的空气都透着闭塞的气息,让我感到窒息,我连听到这里的人说话都难受。”   她投胎在这里,二十多年,其实打心里没有接受过这里。   她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她梦想着有一天世界会改变。   她也想过好好学习,靠着学习的路子来改变这一切,但是时代的漩涡不是一个小小的弱女子能抵抗的,她拼尽了力气,却终究败给了这个时代。   曾经的雄心壮志慢慢地消磨了,她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萧九峰身上。   萧九峰和她来自同一个时代,他会帮自己的,他会将自己从这么偏僻的地方解救出去。   当萧九峰并不愿意的时候,她陷入了绝望,开始偏执。   她想抓住最后的那根救命稻草啊!   她闭上了眼睛,深吸了口气。   生活在这里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发现,乡间的空气是如此清新,来自拾牛山的风是如此动人,只不过她要离开了,这里的人已经容不下她了。   突然就想起那个塞给自己一个小包袱的娘。   她哭红了眼睛,她对自己很失望,她放弃了自己,但她依然塞给自己一个包袱,让自己以后好好过日子。   并不是她上辈子所接受过的毫无保留的爱意和支持,而是被大环境造就的价值观扭曲过的母爱,但是这对此时的她来说,竟是弥足珍贵。   王翠红:“可是现在,我后悔了。我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是曾经的那个人,其实那个人,二十七年前已经死了。”   她现在终于觉得,自己错了,她带着已经死去那个人的骄傲和固执,在这里用着自己的方式偏执固执地生活了二十七年。   她望着眼前的神光,嘴唇哆嗦着,过了好久才说:“对不起,神光。以前的许多事,是我错了。”   现在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萧九峰会选择神光了。   **************   神光目送着王翠红离开了。   牛车缓慢而笨重地走在略有些泥泞的乡间小路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牛车上,那个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坐在那里的女人,以一个固定的姿势仰望着花沟子生产大队,仰望着拾牛山,也仰望着这一片她生活过二十七年的天空。   她走了,只留下一个活在别人口中的故事,那个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故事。   不知道为什么,神光的心里有些沉重。   她突然想起来她看到的那本红色小册子,那个小册子是萧宝堂给她的,让她没事多看看,说让她先学习,等她学习过后,再教给生产大队的其它妇女。   她低着头,看着地上已经干枯的草,草上沾着露珠,露珠打湿了她的鞋头。   她很慢地往家走。   这个时候,已经有花沟子生产大队的人起来了,也有勤快人背着竹筐准备出去拾粪了,不知道谁家的狗还汪汪汪地叫起来。   这个因为夜晚而沉寂下来的村子慢慢地醒了过来。   神光想着,大概没有人会在意王翠红的离开吧,毕竟这里的人还要忙着家务,忙着种地,忙着织布,忙着填饱自己的肚子。   正想着,一双鞋子出现在她的视野,那是一双很眼熟的鞋。   神光抬起头来,她看到了萧九峰。   高高大大的萧九峰,就那么安静地望着她,一双黑色的眸子深沉却温和。   “看你那傻样,想什么?”   “也没什么。”神光摇头:“我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有点难过吧。”   “她这样子,对她来说不是最好的吗?”   他给他一个远方农场工作的朋友写了信,可以收留王翠红,萧宝堂这里出了介绍信,只要王翠红过去,老老实实地在那个农场干,总是能吃饱饭的。   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以寡妇的身份,重新开始她新的人生。   “是挺好的。”神光扁了扁嘴:“不过我还是希望大家都好啊,本来可以更好的!”   “你啊——”萧九峰走近了,揉了揉她的脑袋:“人活在事,有起有伏,有悲有欢,这才是人生,你读了那么多佛经,难道看不透吗?”   “但那只是佛经啊!”神光叹说:“佛经里只有字,我眼前看到的却是人,活生生的人。”   佛经里只说了人生有八苦,说人贪瞋痴慢,但是她却看到了人世间饿着肚子时的渴望,对生存的执着,对生活的希望。   光棍想着娶媳妇,姑娘想着嫁汉子,老农民盼着丰收,老奶奶渴望抱孙子,这就是偏僻的花沟子生产大队,这就是俗气的人生,也是这里鲜活的人。   萧九峰沉默了。   他看着她,过了半响没说话。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自己的小妻子,但是她却时不时给他一个意外。   云镜庵十几年的青灯古佛,让她的心境犹如稚子一般,也让她的心性格外通透。   他握住了她的手,领着她回家。   两个人肩并肩,都没再说什么。   当走到家后面的时候,在那朦胧薄雾中,正好有红色氤氲晕染了这片天空,于那灰沉沉之中透出来一些暖粉色。   “天亮了,太阳要出来了。”   神光恰好看到了,她仰脸望过去。   在这些许的曦光中,她脸颊上透出生机勃勃的红色,眸中也带了一点笑意。   萧九峰眸中泛起暖意:“是,太阳出去了,一切都会变得更好。”   他并不想去预言什么,但是根据他的判断,明年这个时候,这个时代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到时候,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你想去城里吗?”萧九峰低声问道。   “想啊!”神光以为他是说去城里赶集:“我还馋那家的面,真好吃!”   萧九峰知道她误会了,不过并没有解释。   属于他们的时间还有很多,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开了一个预收文《蜜果的七十年代》,求收藏,点进专栏可以看到:   文案如下:   蜜果上辈子当杀手碌碌无为没业绩,算命的却说她积福了,下次投胎是福禄双全富贵命。   蜜果成了栖凤山下顾家的小女儿。   娘是个病秧子,爹摔瞎眼在家养着,哥哥在荒地里偷挖烂红薯。   蜜果小肚子咕噜噜叫,这叫什么富贵命,我得挽起袖子靠自己了。   她不知道的是,   摔断腿的爹将来是赫赫有名农民企业家   病秧子娘是首都大人物丢失的女儿   偷挖烂红薯的双胞胎哥哥是第一恶毒大反派   而那个被她用土疙瘩砸中的冷漠男孩,正是本书升级流男主,叱咤风云一代首富。   此时的她,对此全然不知,还用小奶手挥舞着镰刀,卖力指挥:你们,都要听我的!   未来的农民企业家&大人物流落在外的女儿&大反派&冷漠男主的心一起提了起来……   蜜果果快放下!别割到自己的小手手! 第69章   新的时代   神光记得, 那是一个早上,大喇叭里突然传出来声音, 伴随着那咔嚓咔嚓的杂音, 萧宝堂开始喊了:“四虎帮被抓起来了, 四虎帮作威作福多年, 试图窃取更高的权利,给国家和人民带了沉重的灾难, 现在我们终于把他们粉碎了!”   神光听得有些懵,靠在萧九峰怀里,忍不住问:“九峰哥哥, 四虎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会突然被粉碎了?”   萧九峰揽着她, 却是很久没说话。   神光有些纳闷,早上的时候,他最喜欢搂着自己了, 如果自己问他什么, 他一定会低下头来,亲亲自己的耳朵, 然后逗着自己说话, 有时候还会在炕上滚一遭, 搞得下炕都晚了。   但是现在他怎么不说话了?   她抬头看过去, 却见萧九峰的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本来就生得深眸高鼻, 五官深刻,现在这么严肃地绷着脸,看得就有点凶。   神光疑惑了:“九峰哥哥, 怎么了?”   萧九峰默了好一会,才揉了揉她的脑袋:“要变天了。”   变天?   萧九峰:“嗯,四虎帮被粉碎了,时代真得要变了。”   神光听着这话,却是想起来了。   其实她们的云镜庵自从解放后,就不怎么搞那些封建迷信活动了。当时人家干部说,不能迷信,但是她们也没处可去,就让她们继续住在这里,让她们独立自主好好生活。   但是后来,说是什么文化的问题,四虎帮让人冲进去,到底是把她们的庵子给打啊砸的。   再之后,师太不见了,师姐们也跑了。   师姐们跑了后,又回来,接着就是她们云镜庵彻底办不下去,得让她们还俗了。   而她当了老师后,也曾经去公社里接受教育,说的都是四虎帮,神光甚至觉得四虎帮是非常厉害的人物,所有的人都要听他们的,没想到就这么轰然倒塌,被关起来了。   “没了四虎帮,这日子以后会怎么样啊?”神光有些喃喃地说,是不是又有什么大变动。   “日子会好,越来越好。”萧九峰突然道:“你不是喜欢国营面馆的拉面吗?过两天再带你去吃好不好?”   “啊?”神光一喜:“好啊,我正好有一些别的东西想买呢!得扯两块布,我给你做身新衣裳。”   “好。”   其实在小山村里,人们对四虎帮并不是那么在意,四虎帮最嚣张的时候,大家还不是该干嘛干嘛,那些什么抓啊批啊斗的,大多数也和他们没关系,这里的人也不爱批别人斗别人。   对这个所谓四虎帮的粉碎,花沟子生产大队社员的反应无非是:那今年公粮呢,还按照以前那么交吗?   萧宝堂在那里兴奋地喊了半天后,看大家没什么反应,想了想,明白了,最后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人哪,竟然一点政治敏感度都没有,这是多大的事啊,这对我们来说是多大的变化!”   萧九峰却从旁淡淡地说:“也没什么,这不是好事吗?”   萧宝堂一想,好像说得也对。   他们的生产大队偏僻落后,民风你可以说是淳朴,也可以说是愚昧落后,大家没那么多想法,也没那么多所谓的主义啊精神啊之类的想法,脑袋里惦记的就是娶媳妇生孩子吃饭睡觉过日子,这就是他们的人生。   大家没反应,也说明大家从来没被影响过,这都是好事。   想罢这个,萧宝堂望天长叹,感慨一番,之后问萧九峰:“九叔,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萧九峰在军队里干了那么多年,执行的是特殊任务,萧宝堂知道,但是他没敢问过,既然是机密事,人家要保密,他就不能随便问。   包括萧九峰的待遇,一般人也不知道,就连公社里,也是因为上次黑麦子的事才知道的,但后来,萧九峰可能特意和公社里的人聊过,之后这件事就没人提起了,大家想起来萧九峰,还是那个普普通通的花沟子生产大队的社员萧九峰。   他甚至知道,萧九峰为什么突然去配一个尼姑媳妇,也是因为这个。   他有一层特殊的身份,突然退役回到家乡,这是有原因的,也是不想引人注意,特意娶一房媳妇,更是有原因的。萧宝堂自己估摸着,可能是怕自己引人注意,所以搞得好像和普通人一样?   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瞎猜的,再多了,他就不太敢问了。   萧九峰抬眸看了他一眼,淡声说:“我先去趟县城里,回头你去公社里看看,如果有我的信,给我取一下。”   萧宝堂赶紧点头:“好,好,九叔,我记住了。”   ***************   这天早上,萧九峰带着神光过去了县城里,一进县城,神光发现,四虎帮的粉碎看来真是挺大的一件事。   农村里根本没什么反应,但是县城里,人们欢呼雀跃走上街头,广播里也一直在播放这件事,就连国营商店国营面馆外面都挂着条幅来庆祝四虎帮的粉碎。   神光好奇地东看西看,萧九峰却没在意这些,他带着神光来到了曾经的那家面馆,要了两份拉面,还特意添了一份牛肉和茶叶蛋。   神光一看到好吃的,那好奇心也没了,专心吃起来。   虽然最近这大半年因为黑麦子的事,能吃饱饭了,偶尔也能吃上细粮,但是这拉面,神光还是觉得好吃,太好吃了。   吃完了拉面,萧九峰带着神光过去了国营商店,看到啥就买啥,买了大白兔奶糖,万年青饼干,还买了一个小收音机,一支英雄钢笔,给神光和自己各买了几块布料。   后来看到有据说是上海进货来的的确良褂子,问了问价格,也买了。   神光看得心疼:“咱的粮票布票饭票全都用光了啊!”   这都是最近慢慢积攒的,一下子全花光。   萧九峰看着她那心疼的样子:“真是小守财奴,有钱干嘛不花?”   神光嘟嘟着嘴巴:“可以留着下次再花嘛!”   萧九峰:“没准下次还有更多呢。”   神光哼哼了声:“说得好像你能变出来似的!”   萧九峰:“走,跟我来。”   神光高兴了:“咱们要去银行是吗?取钱?取票?”   她现在已经知道了,萧九峰每个月都有工资,人家给他寄钱,还给他寄全国通用的粮票,隔三差五还有布票啊工业票啊啥的,反正啥都有。   而这些,都可以去银行取,去邮局去!   所以现在她一看到萧九峰要去银行去邮局,两眼就发亮。   萧九峰回首,看着自己小媳妇那两只清澈眼睛放出的光,哑然失笑:“想去银行取钱?”   神光回味着刚才吃过的拉面,真香啊,而这些都是要靠粮票和钱才能有的。   她猛点头:“嗯嗯,我们要去取吗?”   萧九峰却没说话,笑着拉着她的手:“跟我来。”   神光跟着萧九峰过去,谁知道萧九峰带着她来到了一个地方,却并不是邮局,也不是银行,而是一个院子,院子外面挂着一个白木头牌子,上面写着一行字:清水县人民政府。   神光:“九峰哥哥,咱们来这里干嘛?”   萧九峰:“跟我来,别说话。”   神光:“喔……”   进去后,有门卫问他们是干嘛的,萧九峰直接说要找这里的王县长,人家门卫就让他登记,登记了后,进去喊了声,过了一会,人家就说让他进去。   刚走进去,就有一个人穿着中山装的人跑出来。   神光去公社里见过这种穿着中山装的,她觉得那都是当官的。   不过这个当官的却满脸热情,过来看到萧九峰,和萧九峰很熟的样子,使劲地握手。   神光从旁听着,约莫听出来了,萧九峰和这个人很熟,好像以前曾经在一起当兵过,而且人家言谈间对萧九峰还挺敬重的。   说话间,那人望向了旁边站着的神光:“这是——”   萧九峰向那人郑重介绍说:“这是我妻子。”   那人显然是有些意外:“你,你结婚了?”   萧九峰:“是,结婚一年多了。”   那人神情就有些奇怪了:“原来你就这样结婚了。”   说着,打量着神光,笑着伸出手,看样子是要和神光握手。   握手这件事,对于神光来说是一件陌生事。   她作为学校的老师去公社里的时候,人家会互相握手,但都是男人和男人握手,别人一看她是女人,就不和她握了。   但是现在,这个人要和自己握手。   神光犹豫了下,还是伸出手来,和人家握了。   这种感觉还挺奇怪的。   那人看了看神光,又看了看萧九峰,显然还是觉得奇怪,不过到底收敛了,笑着说:“走,九峰,进去谈吧。” 第70章   外面还有一个女人   神光跟着那人和萧九峰进去后, 那人显然是和萧九峰有话要说,看了一眼神光。   萧九峰便对神光说:“你先在这里等一下。”   神光忙点头, 她看出来了, 他们肯定是有要紧事说, 她不适合听, 也不想听。   于是他们进了一个会议室,她就在旁边的屋子等着, 过来一个穿着同样中山装的人,戴着眼镜,上衣口袋里还装着一支钢笔, 一看就是文化人。   他过来给神光递了一杯茶水, 神光忙谢过了人家。   两个人就难免聊了几句,神光听他那意思,刚才和萧九峰进去的那个男的叫王建业, 是这里的县长, 前几年复员回来的。   神光想着,这就对上了, 萧九峰以前也是当兵的, 可能他们都是一起当兵的, 这叫什么来着?战友吧?   这么胡思乱想着, 萧九峰和那个王建业出来了, 王建业热情得很,又和萧九峰握了握手,让他注意等消息什么的。   神光跟着萧九峰出来的时候, 她感觉王建业又多看了自己一眼。   走在外面街道上,萧九峰走在左边,她走在右边,她看看萧九峰的脸色,故意问:“刚才那个人,是谁啊?看着人挺好的样子。”   其实她知道了,她就是故意问的。   萧九峰看了她一眼,却是说:“其实你不用握手就行。”   神光:“啊?”   萧九峰:“以后人家和你握手,你就当没看到吧。”   神光:“……”   过了好一会,神光终于忍不住问:“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那多没礼貌啊!   萧九峰哼了声:“至少你再见到这个人,不用和他握手!”   神光打量着萧九峰那不太好的脸色:“他得罪你了啊?”   萧九峰:“是。”   神光:“怎么得罪了啊?”   萧九峰:“得罪我,需要理由吗?”   神光就无奈了:“九峰哥哥,你不能不讲理!人家和我握手,我也得和人家握手,这是礼貌。”   萧九峰微微挑眉,也就不说什么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无理取闹了,不过看着别的男人那么去握她的手,确实不太舒服,特别是刚刚在会议室里,那个男人还不住嘴地夸奖了自己这小媳妇长得真标致真好看,说特别洋气,一点不像农村人。   他是来自文明社会的人,其实思想应该远比这个时代大部分人开放,但是他竟然受不了。   他家小媳妇那白嫩软糯的小手,被别的男人那么握住,想想这滋味真不好受。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占有欲其实很强。   他侧首看向自己这小媳妇,偏偏这个小媳妇可不是消停的主儿,一会进了识字班,一会当了小学老师,见识多了,人想法多了,心也开始野起来,再不是当初可以他随便哄着的小尼姑了。   偏偏这个时候她那小嘴儿又开始叭叭叭了:“九峰哥哥,你和他很熟是吗?以前你们就认识是吧?”   萧九峰:“是。”   他并不想和自己媳妇讨论什么王建国,这个刚刚握过自己媳妇手的男人。   神光:“他以前是不是和你是战友啊?”   萧九峰不悦:“对。”   神光:“九峰哥哥以前当兵,一定很厉害吧?”   萧九峰心里舒服了一点:“还好。”   神光:“那个王建国呢?他结婚了吗?”   萧九峰挑眉,抿着唇,望向神光。   神光:“啊?怎么了?”   萧九峰:“你为什么关心人家结婚了没?”   神光好无辜:“我就问问啊!”   萧九峰:“结了。早就结了,人家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神光听着,顿时皱起了小眉头。   萧九峰打量着她,这小脑袋瓜子,到底在想什么?   “怎么,你觉得有点遗憾?”萧九峰当然知道,自己这小媳妇心思单纯,不是那折腾事的人,但是她这样子,实在是让人看了心里不痛快。   “我就奇怪啊!”神光眼珠转了转,打量着萧九峰:“为什么他明明自己已经结婚了,却对你结婚了这件事那么惊讶,好像你不该结婚一样?”   萧九峰:“……”   神光笑着凑过来:“九峰哥哥,你告诉我嘛,为什么啊?他听说你结婚了,干嘛那么意外呢?”   萧九峰:“他意外了吗?”   神光依然一脸单纯:“我觉得意外了呢!”   所以她觉得,这一定是有什么不对,那个人一定知道关于萧九峰的一些事,才会认为他竟然结婚了这件事很奇怪。   如果是一年多前,她肯定是想不到什么,但是现在,她也是经历了自己的师姐慧光的把戏,以及对萧九峰死缠烂打王翠红的磨砺,多少明白了,外面的女人多的是,坏女人更多,觊觎自己男人的女人估计也不少!   既然自己的男人过去在军队那么厉害,说不定就有人看上呢!   神光看萧九峰那脸色,更加明白了。   想想最开始,她其实觉得萧九峰很高深莫测,他想什么,自己完全不懂,动不动被他吓得一愣一愣的,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   现在她越来越明白这个男人的心思,可以说,他眼神一沉,她就知道,他想上炕。   至于现在嘛,他肯定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而且那个事,可能还和女人啊啥的有关系。   “九峰哥哥,你不想告诉我点啥吗?”神光笑颜如花,这么问他。   “你想知道什么?”萧九峰眉毛微动,颇有些无奈。   “是不是外面有人也像王翠红一样,眼巴巴地想和你结婚?”神光觉得让他直接说,怕是难,干脆自己问了。   “是。”这个“是”字,萧九峰明显是犹豫了一下才说的。   “那你为什么没娶她?”神光突然有些烦恼,怎么嫁了这么一个招惹女人的男人呢、   “没兴趣。”萧九峰淡淡地说。   “是吗?”神光更加纳闷了:“那你对什么有兴趣?你当时为什么要去配尼姑啊?”   明明他可以随便找一个女人娶的,他并不是缺媳妇的男人。   这个问题就问得深了,萧九峰沉默了好一会。   神光想了想:“如果实在不能告诉我,那不说也行,其实我也不是非要知道。”   她就是一直好奇,今天忍不住问了。   不过萧九峰却打算告诉她了。   萧九峰望着远处的路灯,哑声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以前在军队里,也算是担任一个比较重要的职位,但是后来四虎帮作乱,我差点出事,组织上为了保护我,就让我退伍了。退伍后,当时有一个四虎帮属下的女儿,想嫁给我,我当然并不想,当时就想着找一个人假结婚或者走个别的形势,恰好当时山上配尼姑,我就去了。”   神光听着这个,恍然,恍然过后,突然道:“怪不得当时你根本不想和我上炕!原来是因为这个,你一开始就打着主意,根本不是真心想娶媳妇!”   萧九峰:“也不是。”   其实这件事说起来,他的心思也很简单。   他并不是一个愿意随便结婚的男人,无论是当时在军队里追在他屁股后头跑的文艺兵,还是那个四虎帮属下的女儿,或者王翠红,对于这些要死要活想嫁给她的女人,他都没兴趣。   因为没兴趣,就不想娶,万一真娶回来,自己又对人家没大兴趣,反而是麻烦事。   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对某方面其实偶尔也有些渴望的男人,一个到了一定年纪开始思考着自己或许应该在这个时代留下一个血脉的男人,他开始想着,也许他也应该结婚了。   找一个对情感并没有太多渴望的,就简单地搭伙过日子,一起繁衍后代,这样谁也没欠了谁。   这是萧九峰当时的想法。   只不过后来,他遇到的不是别人,而是小神光,原本的打算就不一样了。   和神光去解释这些,剖析自己内心那些隐秘的想法,这并不是萧九峰的习惯,所以他想了想,只是简单地说:“其实我看到你后,觉得你让我很有胃口。”   这是作为一个男性,真实的想法。   想起这一段,他望着她的眼眸颜色变深:“只不过太瘦了,我的道德不允许,下不了嘴。”   嘴上说不要,其实心里还是想的,那一段时间,没憋出毛病来算是好的。   这话说得……   神光顿时气鼓鼓的,差点直接掐他一把,说得这叫什么话啊!   萧九峰:“好了,乖神光,别打了,我带你去书店,我们去看看那边的书。”   书店?   神光知道,这县城里是有新华书店的,不过人家新华书店的书是要书票的。   萧九峰有粮票布票工业票,但是书票,他没有。   神光扁了扁嘴:“那个要书票,咱又没有,那不是白看着眼馋吗?”   萧九峰却掏出几张票子来,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看这是啥?”   神光赶紧拿过来看,这竟然就是书票,当下大喜:“哎呀,我们可以去买书了!”   萧九峰:“走吧。”   神光连连点头。   不过走了几步,神光突然道:“不对,九峰哥哥,刚才的问题,我还没问完呢?”   还有问题?   萧九峰无奈:“你还有什么疑问,说吧。”   神光皱着小眉头,陷入了深思:“如果真像你说的,那个什么四虎帮属下的女儿想娶你,所以你想随便赶紧结婚,那怎么那位王建国看到你真结婚了,还很惊讶的样子啊?”   萧九峰:“可能他没想到我真结婚了吧。”   真结婚,假结婚,还是能看得出来,神光那样子,一看就是他货真价实的媳妇。   神光更加纳闷了,终于问出来一个问题:“你这么大了,结婚本来就很正常,他为什么要惊讶?”   萧九峰:“…………”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这尼姑小媳妇的逻辑如此强大。   他应该高兴呢还是应该担心呢?   神光却虎虎地道:“九峰哥哥,你就直接说吧,该不会除了那个什么四虎帮属下的女儿,还有别的女人在眼巴巴等着你吧!” 第71章   外面还有一个女人2   神光这么一说, 萧九峰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过了好一会,剑眉微耸, 他苦笑, 承认说:“是。”   神光倒是没什么好惊讶的了:“我猜就是。”   问出来这个, 她反倒是不再追问了, 拉着他要让他给她买书。   然而萧九峰觉得,他得解释清楚。   他只好说:“那是一个文艺兵, 当时她们排节目,我看到了,就提了一点建议。”   其实他并没有文艺细胞, 对节目什么的也不感兴趣, 不过当时看到了,恰好提几个建议而已,谁知道人家听了觉得很不错, 就真得采纳了, 之后那女文艺兵就来找他,后来他离开了, 她还要给他写信。   神光:“喔。”   她就简单一个字, 萧九峰只好继续说:“她写的信, 我也没怎么回, 不过有时候看她问我问题, 我也就是偶尔回一下。”   神光:“是吗?”   他解释了半天,她就蹦出这两个字,你也看不出她是放心了呢还是不高兴呢。   萧九峰估摸着这事, 只好继续说:“之后她给我写了一封信,想当携手共进的好战友,可我拒绝了她,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了结了。”   神光:“嗯?”   听这语气,其实还是想听。   萧九峰瞥她一眼,就知道她明面上好像不在意了,其实心里惦记着,他如果真得不说清楚,晚上有他受的。   当下只好道:“也没什么然后,她也不结婚,别人追求她,她也不答应。”   萧九峰和她谈过,但是她说没什么,她自己没找到合适的而已,她不结婚并不是因为他。   那他还能说什么,只好当做没这回事了。   其实双方心里明白,她在熬着,在等,等着他需要结婚的那一天。   但是可能她永远不会明白,萧九峰一开始对她没有男女之间的兴趣,那以后也不会有,既然没有,那就永远不可能和她结婚。   哪怕他真得需要结婚了,想随便找一个结婚,也不会找她。   感情债,他欠不起。   神光想了想,突然觉得没意思了,她用很有些谴责的眼神看着他:“九峰哥哥,你咋这样呢?”   萧九峰:“我咋啦?”   神光:“你一点也不老实!”   说着,她掰着手指头算:“这都几个了,一个个要死要活想嫁给你的,这能数得着的就三个了!说不定后面还有!”   萧九峰忙道:“就这三个。”   神光:“反正你太能招惹女人了,我以后一定得好好管着你!”   萧九峰听着她那语气,越发苦笑:“我已经结婚了,没人能看上我了,放心好了。”   神光这才笑了:“那我就放心了!”   *************   萧九峰陪着神光进了书店,买了几本书,或许是因为外面天边的缘故,人人脸上喜气洋洋,就连以前总是鼻孔朝天的国营商店销售员,也变得热情起来,竟然介绍了神光好几本书,有《闪闪的红星》,《向阳院的故事》还有《石娃》,这些都是可以给孩子们读的书。   神光是想着,自己多读读,之后讲给孩子们听。   她觉得现在课本上的知识太有限了,她希望让孩子们多增长见识,但是她只知道佛经,不能总拿着佛经编故事。   萧九峰见她喜欢,干脆都给她买了,神光自然是高兴得很。   两个人这次进县城,可以说是满载而归,等回到家里,先把东西收拾了收拾,神光就开始忙起来了,忙着给萧九峰做衣裳,给自己做衣裳,还要备课,再看看新买的几本书。   这么忙到了晚上时候,屋里点着油灯,神光躺在炕头,趴在那里看书,萧九峰则在旁边做小凳子。   他之前做的小凳子,后来拿到集市去,人人都喜欢,都想拿东西和他们换,神光觉得这个买卖不错,就让他继做点,多做点,到时候拿去换油盐酱醋啥的,他见她高兴,也就只好做了。   外面有月亮,屋子里头是豆大的油灯,神光趴在那里,认真地看着书,翻了一页又一页,时而叹息,时而叫好。   正在低头做小板凳的萧九峰抬头看过去,只见她趴在那里,翘着脚,高兴得时候摇头晃脑还要晃晃脚丫子,不高兴的时候垂眉耷拉眼的唉声叹息。   他觉得好笑,都多大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神光看着书,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托着下巴问:“九峰哥哥,你说这个四虎帮粉碎了,会给咱们的生活带来什么变化啊?”   萧九峰笑:“不是看书吗,怎么突然想起来又问这个?”   神光:“我看书上说到了变化,就想起来了呗!”   萧九峰收敛了笑,想了想:“也许是很大的变化。”   神光:“啊?有多大?”   萧九峰默了片刻,道:“如果离开这里呢?”   神光微惊,她只是随便问问而已,没想到他这么说:“离开?离开去哪里?”   萧九峰:“花沟子生产大队。”   神光蹙眉,有些犯愁地说:“我们要离开吗?”   萧九峰:“有可能,现在四虎帮粉碎了,我可能会回到我原来的位置,但是一切都不一定,需要等上面的指使。”   神光顿时明白了。   他以前是军人,所谓的退役只是权宜之计,现在一切都好转了,他有可能回到原来的位置。   那自己呢?自己是不是也要跟着他回去?   萧九峰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点头:“如果我走,你跟着我一起走。”   神光咬唇,想了想:“那我们会去哪里啊?”   萧九峰:“城里。”   神光:“县城吗?”   萧九峰:“我也不知道,我会去写一份报告,听从他们的安排。”   神光哦了声,突然又问:“九峰哥哥,你以前在军队里,到底是干什么的?”   问完这个,她又忙说:“如果不能说,那你就不要告诉我好了!”   萧九峰:“可以说。”   说着,他讲起来过去的事,其实很简单,他当兵后,得益于上辈子的见识和能力,有一些特殊的天分,他就被挑中了,去边远地区执行一些特殊任务,自然是有一些是保密的,是军队中的机密。   后来四虎帮兴风作浪,他的组织临时解散了,他就被编入了另外一个部门,但是有时候遇到一些特殊情况,他也会临时出去帮忙执行任务。再之后,因为他频繁出入边境,被四虎帮的人发现,进行举报,他就遇到了问题,组织上为了保护他,只能安排他当做普通军人退伍了。   神光听了,有些恍惚,她觉得很遥远,完全不懂。   但这就是九峰哥哥的过去,她试图去理解,去想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萧九峰说完后,望着依然趴在炕头上的神光。   她趴在那里,两只手交叠垫在枕头上,小小的下巴便抵在手背上。   她清澈的眼神带着迷惘和疑惑,秀气的柳眉微微蹙起来,很是困惑地在那里想事情,摇曳的油灯倒映在她的眼睛里,成了她黑眸中跳跃的光。   他放下了手中的小板凳,起身,坐在了她身边。   “是不是觉得并不好理解?”   “有一点,不过好像也没什么。”   萧九峰将她揽过来,抱住她。   比起最开始来,她已经丰润了不少,虽然那腰肢依然是细软,但至少该鼓的地方鼓得极好,她有一头乌黑的墨发,微微打着卷,配上那雪白的皮肤,带出去后,别人看到,都会忍不住多看一眼,说这小姑娘怎么这么洋气。   今天她出去这一趟,他就听到两次别人的惊叹。   甚至于连王建国都说,哪找来这么一个媳妇,可真好看。   萧九峰低首,让自己抵着她的额头:“你什么都不用更担心,无论以后怎么变,咱们的日子其实还是那样过。如果你实在不喜欢离开,那我们可以继续留在这里,或者留在县城里,都可以。”   神光的眼睛眨啊眨,修长浓密的睫毛让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也让她眼中的他变得朦胧起来。   她想了想:“其实我并不害怕,你到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就行了,怎么样都可以,我就是——”   萧九峰温声道:“就是什么?”   神光抿唇,有些无奈地说:“如果离开,我就当不成老师了啊,我还想继续当老师呢!”   萧九峰笑了。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之后又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耳朵。   “小笨蛋,你离开这里,一样可以当老师。”   “我问过了,我没有正式上过学,只在尼姑庵里认字,我成分不好——”   “记住,第一,以后没有成分这一说法了,英雄不问出处,只要你有本事,没人在意你什么成分。第二,”   他扶着她的小脑袋,温声而坚定地道:“假如真要说成分,你是我的媳妇,我的成分好,你的成分就好,没有人会再提起你的出身了。” 第72章   红旗轿车停在家门口   萧九峰的话落在神光心里, 带起的一阵阵的甜,不过那甜里, 多少有些感慨。   她躺在那里, 靠在萧九峰胸膛上, 望着窗外, 窗外明月皎洁,月光透过纸糊的窗户投射在炕头上, 一切静谧柔和。闭上眼睛,她听到的只有萧九峰的呼吸声,以及外面似有若无的蛐蛐叫声。   她想起来萧九峰说过的话, 好像之前他就说过, 说时代即将发生变化。   他说的话,她当然觉得是对的,但是如果说真放心里去, 却是并没有。   她哪里能想到以后会有什么变化, 她所能想象到的,无非就是时代变了, 她当了老师了, 别人都叫她萧老师, 尊重她, 她心里美美的, 还能像吃公家粮的干部一样拿工资分粮票。   但是现在,她发现自己想得到底有限。   萧九峰所说的时代变化,或许比她以为的更大, 大得她无法想象,那甚至是翻天覆地的。   他那意思,以后分明自己要跟着他一起去城里的,开始新的生活。   “睡不着啊?”萧九峰突然在她耳边低低地这么问。   “嗯,是有点睡不着。”神光抿唇笑了:“我突然想起来之前你带着我去县城里,问我喜欢县城吗,说以后带我去县城里。”   “是,我是说过。”萧九峰当然记得。   “我当时只觉得,你是要再带我去县城,吃拉面,去国营商店。”她现在突然想明白他的意思,其实他早就预料到以后会发生的事情了吧,他只是在等着,等着一个时机。   “对。”萧九峰低首,揉了揉她的脸蛋,不得不承认,他的小媳妇确实有悟性得很:“你当时说喜欢。”   “我没想那么多啊!”神光笑了:“现在你这一说,我仔细想了想,竟然觉得挺兴奋的,九峰哥哥,我们真得有可能去城里吗?”   “只要你想,咱们当然可以去。”萧九峰笑道。   “好!”   神光其实乍听萧九峰这么说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失落,会舍不得离开这里,离不开好不容易到手的老师职位,但是仔细一想县城里的生活,她又变得期待起来。   那是不一样的地方,不一样的人生啊!   人活在时,总是希望多看看,多经历一下。   “九峰哥哥,你以前在城里生活过是吧?”   “对,我不但去过县城里,还去过省城里,去过首都,去过国外。”   “啊?去过首都?首都真得有安天门吗?真得有大会堂吗?”那都是书上说的,但是神光不知道,也想象不出,那距离她太遥远了。   “有。”萧九峰道:“安天门那里还挂着领袖的像,那里有五星红旗,随风飘,五星红旗会在早上的时候升起。”   神光听着萧九峰说,想象着外面的世界,突然忍不住问:“外国人,也说咱的话吗?他们不是应该说外国话吗?”   萧九峰笑了:“对,外国人说外国话,不说咱们中国话。”   神光好奇了:“那你去外国,不懂他们的话怎么办呢?”   萧九峰:“我懂外国话。”   上辈子的他至少有四种语言能达到母语水平,语言这种技能重新投胎过后并没有忘,依然有,这种才能让他稍微变通后,便被誉为语言天才,从而得到了一些更好的机会。   当然这些不足为外人道也。   神光眼睛马上亮了,她翻过身来,翘头看他:“九峰哥哥,你会说外国话?那你说几句给我听听。”   萧九峰:“你要听什么?”   神光:“随便说啥都行!”   她还没听过别人讲外国话呢。   萧九峰沉默了。   神光推他胳膊,催他:“你随便给我说说,让我听听,我都没听过别人说外国话。”   萧九峰深眸安静地凝着她,突然道:“Mon cur bat chamade pour toi。”   神光:“啊?芒卡得班的拉死门破谈?”   萧九峰默了一会,道:“对?”   神光喃喃:“芒卡得班的拉屎……这是啥意思啊……”   萧九峰突然就笑了,笑着低首,亲了一口她的脸颊;“你慢慢想吧。”   神光哼了声:“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特别是还有一个“拉死”,一定是骂人的话。   萧九峰挑眉,笑。   神光看他笑,更加恼了,捶打他:“你坏死了,竟然用外国话骂我!”   从一开始她就发现了,只要他笑,那一定是不坏好意的笑,一看就是笑话人的笑!神光鼓鼓着腮帮子,愤愤地抗议。   萧九峰:“你还想听其他的外国话吗?”   神光很勉强地道:“好,那就在听听吧。”   萧九峰指了指她的脸颊:“这里,像apple。”   神光:“安婆欧?”   萧九峰:“delicious。”   神光:“地里射死?”   萧九峰也不笑了,认真地道:“I love you.”   神光:“矮老武油?”   萧九峰实在忍不住了,亲了她一口:“你别念了,等以后我慢慢教你。”   神光知道自己肯定念得不对,她明显可以感觉到他发音的时候舌头和自己不一样,不过也就强求了,点头说:“好。那你再给我说说外国的其它事吧。”   这个时候月亮已经慢慢地往西边移过去了,屋子外连蛐蛐的叫声都没有了,安静的屋子里只有炕头上两个人的说话声。   神光听了那么多英语,跟着念了半天,又听了那么多国外的习俗见闻,多少也有些困了,听着听着就上下眼皮打架。   萧九峰揽着她,看她困了,也就不说了,闭上眼睛,抱着她准备睡去。   可就在他也要睡着的时候,她突然问:“咦,我突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   萧九峰:“什么?”   神光:“师太果然是对的!”   萧九峰:“?”   又关那位师太什么事?   神光喃喃地说:“师太说我是有福气的人,我果然是我们云镜庵最有福气的尼姑。”   萧九峰:“……”   什么时候,她能忘记她那位师太?   默了一会,萧九峰咬牙,一个翻身:“可能,你还是不够困。”   他可以带着她做一下极限炕上运动,帮她助眠。   ***************   对于去城里这件事,神光很是激动了一番,不过到了第二天,太阳依然从东边升起来,家里依然一堆的事要做,学校的课依然要去上,一切都仿佛没什么变化。   神光有些失望,她总觉得仿佛马上就要去城里了。   不过几天后,她也就安下心来了,其实会不会去城里,那只是一个可能,她现在没去城里,还是应该踏踏实实继续干好自己的教师工作,不能好高骛远想着那些没影的事。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很快又是一年麦收的时候,神光就停了学校的课,自己和学生一起参与到抢收麦子的大军中。   这天傍晚时候,夕阳西下,地里的麦子都差不多割完了,她正和几个女人埋头在那里捡麦穗,就听到宁桂花喊她:“神光,你咋还捡麦穗呢!”   神光抬起头来,擦了擦额头的汗:“咋啦?”   宁桂花跺脚:“哎呀,出大事了!咱们大队里来了一辆红旗轿车,直接开到了大街上,说是找九峰的,刚才九峰就过去了!”   神光:“啊?那是怎么了!”   距离上次去县城都已经好几个月了,她都已经忘记什么去县城事,她满脑子都想着,该不会萧九峰出什么事要被人家抓起来吧?   宁桂花:“不知道呢!别捡麦穗了,赶紧过去看看!”   神光慌忙道:“好,那我现在过去看看。”   当下拿起自己的镰刀和水壶,匆忙就要回去,旁边几个妇女见了,也都好奇,说地里反正差不多干完了,没什么事,看看到底咋回事。   等到神光过去了,已经不少人来到街上,大家赶紧说:“刚才九峰跟着他们过去大队办公处了,神光你快看看咋回事!”   神光一路快步走来,心里也是想起来那次萧九峰提起的去县城的事,隐约想着,该不会就是那件事吧?可是又觉得不可能,萧九峰要去县城,怎么会有小轿车来,这怕是要出啥大事!   她忙问人家:“这是要出啥事啊?听到他们说啥了吗?”   正说着,就听到那边有人说:“神光,你别怕,不是坏事,我看九峰认识那几个从轿车上走下来的人!”   另一个则是说:“对对,我看着他们好像认识,这里面还有一个女的,还冲九峰笑呢!”   神光心里却是咯噔一声,她突然想起来萧九峰之前提过的,什么文艺兵。   下意识总觉得,或许就是吧?   当下想了想,还是往办公处跑去了。 第73章   进城   神光过去办公处的时候, 就有一行人从里面往外走。   最前面的是萧九峰和一个穿着笔挺中山装头发花白的男人,那人后面跟着上次见过的那位王建业, 还有另外几位, 至于本生产大队的大队长萧宝堂, 也只能跟在后头陪着。   神光看过去, 很快就看到了关键,在那位花白头发中山装的身边, 是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戴着一顶军帽,穿着白衬衫和绿军裤,那打扮, 那气质, 完全和村里人不一样。   村里妇女谁会穿白衬衫啊,那么雪白雪白的!   当神光看过去的时候,那个女人也恰好往这边看过来, 四目相对, 神光感觉到了那个女人眼中的惊讶和打量。   念经多年的直觉告诉神光,就是她了, 她就是那个一心想嫁给萧九峰的文艺兵, 就是她觊觎着自己的男人。   此时此刻, 她看着自己的眼神, 是女人面对敌手时的打量。   神光微微挺直了腰。   就在这个时候, 萧九峰看到了她。   萧九峰径自走到了她面前:“神光,你过来了,正好。”   说着, 他握住了她的手,领着她走到了那几个人面前:“这是顾首长,我以前的老领导,这是王干事。”   他逐个介绍了,最后当介绍到那个文艺兵的时候,神光注意了下他脸上的表情。   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就像介绍别人一样介绍过了。   神光注意听了,这个文艺兵叫苏丽丽。   萧九峰介绍过后,又给大家介绍了神光:“这是我妻子,我们已经结婚一年半了。”   这话一出,那几位显然都有些意外,包括那位顾首长,更是意外,他先和神光问了好,之后才说:“你这媳妇,是哪里找来的,我看着这模样不像是农村的。”   萧九峰笑着说:“就是这附近村里的。”   大家显然更是意外了,不过没说什么,只有那个苏丽丽,微微咬了咬唇,垂下了眼睛。   ***********   很快萧九峰去送那群人了,神光没有跟着去。   宁桂花等一群人都围了过来,大家自然是羡慕,打听萧九峰和那些人到底是啥关系,打听萧九峰以后是不是不在村里要去县城啊,又打听说萧九峰以前在军队到底是干嘛的,七嘴八舌,说啥的也有。   说着间就有人问了:“那个女人是谁啊?我怎么瞧着她一直瞅着咱九峰啊?”   其他人也纷纷觉得不像话:“哎呀喂,这是啥女人啊,穿那么白的衬衫,哪像是正经庄稼人,就不像是能干活的样子!”   大家听了都笑了:“人家是吃商品粮的,吃公家饭,不用像咱一样下地干活,当然能穿白的了!”   也有人开始劝神光了:“神光,你可得小心着点,依我看,九峰了不得啊,这是大人物啊,以后保不准有多少女人看上他呢,想想当年的翠红!”   这话一出,大家都开始替神光担心起来。   人群中,慧安也在,如今的她已经怀孕了,肚子鼓起来,不过人的精神却不小。   她男人王有田原来根本不把她当回事了,动不动说她不正经,让她好好过日子不然就不要她,她就那么忍着,忍了一段日子,谁知道突然就怀上了。   她这一怀上,马上神奇了,就像打胜仗的公鸡,趾高气扬的,王有田从此是再也不敢翻旧账了,就那么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惹她不高兴,委屈了他老王家那根苗苗。   怀上的慧安,特特地挺着自己的肚子,挤在人群中:“以后九峰怕不是一般人,要我说,神光你还是应该怀上一个,怀上了,就不怕了,男人就被你拴住了。”   大家一向不喜欢慧安,慧安平时不受人待见,不过现在她说出这话,大家倒是赞同,纷纷点头,劝神光说:“对,神光,你应该赶紧怀上一个,不然像九峰这种男人,就怕拴不住她的心!”   神光听着这乱七八糟的说法,虽然知道萧九峰和那个文艺兵不可能有什么,不过想想人家那雪白的衬衫,就觉得自己和人家还是不一样的。   城市里的女人,白衬衫,绿军装,那得多洋气啊,不是自己这种农村衣服能比的。   当下心里也有点不舒坦,不过到底是面上不现出来,只是道:“能有啥好怕的,反正我们都结婚了,再说他也不是那种人!”   **************   回去后,神光就开始准备做饭了。   平时她是很不舍得的,就算家里并不缺粮食了,她也依然省吃俭用,但是现在却多少有点赌气,拿出来两个鸡蛋,狠狠地煮上了,决定等下吃个够!   就在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响的时候,外面门开了,那个很会招惹女人的男人回来了。   “做了什么好吃的?”萧九峰走到了灶房前,蹲在那里问。   “鸡蛋!”神光说:“不过只煮了一个。”   “没事,那你吃吧,我不用吃。”   “饭也只煮了一碗。”   萧九峰看出来了,他挑挑眉,笑:“那你吃,我不饿。”   神光:“饿了我也不管你!”   萧九峰还是笑,干脆凑近了。   灶房里并不大,前面是灶台,灶台里的火苗舔着灶台上面的黑砖,发出红而亮的光,大热天的,神光额头已经渗透出汗珠来,偏偏身后这个男人还凑过来。   靠得太近,她能感觉到他呼吸的热气轻轻喷在她后颈。   她脸上发烫,嘀咕说:“干嘛离我那么近!”   萧九峰笑着哑声道:“你是我媳妇,我不离你近,离谁近?”   听他这么说,心里是喜欢的,有些想笑,不过神光拼命忍住,低声哼哼了下。   萧九峰:“媳妇,你要饿着我?”   神光:“对!”   萧九峰:“这么狠心,那我怎么干活?”   神光;“今天的活不都干完了吗?”   萧九峰声音却突然转低:“晚上不是还有活吗?”   神光下意识道:“什么活?不就洗碗嘛!”   说完后,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瞬间火烫火烫的,身上也燥热,气恨道:“你逗我!你欺负我!”   萧九峰却凑过来她耳边,又说了一句。   神光顿时觉得自己的身体要爆炸了,啊啊啊啊,她火也不烧了,风箱也不拉了,转过身去捶打他。   ……   闹了好一场后,两个人差点在灶房里闹出事来,幸好还有旁边的火烧着,不至于真怎么着。   最后神光斜靠在他肩膀上,被男人半揽着,而男人则拿着烧火棍在那里烧火。   这样是挺热的,不过神光不觉得热,她只觉得舒服。   “今天那个就是你说的文艺兵啊?”   “对。”   “人家名字挺洋气的。”   “哪里洋气了,”萧九峰挑眉,笑着说:“我倒是觉得你的名字挺特别。”   苏丽丽,这个名字在以后他的时代,怎么看怎么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名字,反倒是神光这个名字,很少见,一股子光伟正的佛性,可当夜晚在炕头上抹黑搂着叫的时候,却别有一番韵味。   一个叫神光的小媳妇,要死要活地哭着嘤嘤嘤,求你这样那样,任你讨伐征战。   神光想想,还是有点不痛快:“你看人家那衬衫,真白啊,雪白雪白的!你不觉得她的衬衫真好看吗?”   萧九峰忍着笑,揉了揉她的小脸:“我觉得你的小脸蛋雪白雪白的,比她的衬衫白净好看。”   神光愣了下,想想,也跟着摸了摸自己的脸。   好像有道理,比什么衬衫,她应该比脸,她的脸比那个苏丽丽的白净多了!   ***********   接下来的事情,是神光想都没想到的。   之前萧九峰说可能去城里生活,她放在心上了,结果一天两天三四天,根本没动静,她就慢慢地不当回事了。这次那个什么首长来,她也就没多想。   总觉得,就算真去城里,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得慢慢等。   可是没想到,这次来得这么快。   那封调令是直接从省里发出来的,一级一级送到了县里,都没通知公社,县里直接给送到了萧九峰手中。   于是很快,调令,组织关系介绍信,粮食关系调档函,都到了,只等着萧九峰过去。   神光读了那调档函,都有些懵了,这竟然不是去县里的,而是去省里的。   去省里?那是什么概念?神光都有些不懂了:“不是去县里吗?”   萧九峰:“我们得去省里。”   神光有些迷惑,又觉得期待,不敢相信,省里是什么地方,应该也有县里那样的路灯吧,也许更好好亮呢?还有国营商店和牛肉拉面国营店,也许省里的拉面更好吃,牛肉也更多?   而萧九峰这边的时间很紧急,都没给神光太多准备时间,神光只好赶紧跟着萧九峰收拾。   这边收拾着东西,岸边花沟子生产大队炸锅了。   大家知道萧九峰厉害,知道萧九峰了不起,想着萧九峰这下子是要吃商品粮公家饭了,但是怎么也没想到,萧九峰竟然直接去省里了!而且看那样子,还是去了不得的部门了。   这简直是……有人直接膝盖一软,差点喊出:“你以后就是青天大老爷了!”   这么一来,花沟子生产大队沸腾了,隔壁的王楼庄生产大队也跟着沸腾了。   王楼庄的人表示,这是我们隔壁生产大队的,我们很熟!   花沟子生产大队:得,谁跟你们熟?这是我们大队的,这是我们的人!   王楼庄的王金龙彻底傻眼了。   他之前挺佩服萧九峰的,觉得萧九峰能耐,了不起,但是他觉得真比起来,他也只是比萧九峰差那么一点点,比如走南闯北后的见识,比如偶尔的一点运气,只差那么一点点。   只要他再努力一点,再运气一点,他就赶上萧九峰了。   但是现在他发现,他再努力一个下辈子,也赶不上。   人家萧九峰在天上,是他仰起脸都够不着的!   这次是彻底服气了,彻底服了!   而当所有的人都佩服羡慕得不要不要的时候,神光正在加紧收拾家里的东西。   她和萧九峰把家里的东西装在包袱里,然后准备着,过去省里。   那个遥远陌生的地方。 第74章 大结局   他们还有那么长的一辈子   萧九峰说, 去省城的路很远,他让神光好好休息。   神光问他有多远, 萧九峰说, 要先做牛车到了县里, 县里坐汽车去市里, 再从市里坐火车去省里。   神光听了,不觉得累, 也不觉得折腾,她只是觉得很新鲜。   对于她来说,云镜庵, 拾牛山, 花沟子生产大队,这就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去一次县里, 都觉得新鲜得不行了, 至于去市里,去省里, 坐汽车, 坐火车, 那更是从未有过的。   她渴望去新的地方, 去见世面, 去感受那些从未感受过的,去走那些萧九峰曾经走过但是她从未见过的路。   昨晚上收拾了好一番,但其实并没有太多东西, 无非就是两个人随身的衣裳和一些吃的用的而已,统共就两个包袱。   萧九峰将包袱接过来自己背着,然后牵着她的手,领着她上了牛车。   赶车的老汉特特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乡下的汉子一般都朴实,性子也内敛,在炕上多么彪悍,在外头也得收着呢,不会当着外人对自己的媳妇多亲热,也就是装着点端着点,但是萧九峰不是那样的人。   特别是当那个时期结束了,一切变得仿佛自由起来,他就那么牵着她的手,护着她。   神光感觉到那赶车的老汉特意回头看,其实心里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不过更多的是甜蜜了。   她抿唇笑了下,不过没说什么。   牛车上路了,因为昨晚上写了一点小雨,路上有些泥泞,牛车颠簸了半天,到了县城里。   萧九峰扛着两个包袱下了牛车,看看四周围:“饿了吗?”   神光:“有一点,不是带了玉米饼吗,拿出来吃点吧。”   萧九峰看看那边,有一家国营饭馆,这个时候热气腾腾的包子正出炉:“我去要几个包子,你在这里等着,看着包袱。”   神光:“嗯嗯,好!”   原来觉得玉米饼就挺好,但他这一说,她也想吃包子了。   萧九峰笑了下,亲昵地捏了一把她的脸,之后径自过去买包子了。   神光有点不好意思,大庭广众的,她看了看四周围,幸好没人注意到。   等着萧九峰的时候,她就那么顺着这条路看过去,这是县城里最热闹的一条路了,是直接通到之前她去过的县委大院的,这个时候是中午了,人们骑着洋车子穿梭在大街上,川流不息。   神光仔细地看他们骑洋车子的样子,想着以后去了省城里,萧九峰是不是也会有一辆这种洋车子,也许她也应该学一学。   正想着,就见一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略怔了下,之后便平静下来。   这个人是苏丽丽。   她不知道苏丽丽是哪里人,但是她一直觉得苏丽丽是军队上的文艺兵,应该不是在县城里,没想到这个时候,她竟然在县城里出现。   是一直没走吗?   苏丽丽走到了她面前:“他给你买包子去了?”   一听这话,神光就明白了,她已经在附近看了好一会了,要不然怎么知道萧九峰买包子去了。   神光点了点头:“嗯。”   苏丽丽:“他对你真好。”   神光:“是。他对我一直都很好。”   苏丽丽不说话了,就那么静默地望着她。   神光觉得这个人一定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她眼巴巴地找上自己,而且是趁着萧九峰过去买包子的时候找上自己,那就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不过她既然不说,那自己也不问,看谁熬得住,反正要说话的也不是自己。   果然,过了一会,苏丽丽再次开口了:“你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能和我说说吗?”   神光:“能怎么回事,他是我男人,我是他媳妇,就这么简单一点事啊!”   苏丽丽深吸了口气。   她心里的萧九峰,是一个英雄,顶天立地的英雄。   她想不到她心里那个遥不可及的英雄,有一天会被用这种语气说起来。   男人,媳妇,多么乡土的话啊,她不敢相信这是萧九峰的妻子说出的话。   她望着被冠以萧九峰媳妇的女人。   不得不酸涩地承认,萧九峰这个媳妇长得真好看,白净秀气,还略有一点点卷曲的短发,像是特意烫过一样,洋气得很,随便换一身衣裳,站在首都,不知道的还以为刚从外国回来呢。   也许这就是萧九峰选择这个女人的理由吧。   苏丽丽深吸了口气,望着神光:“我以前很喜欢他,但是他并不喜欢我。”   神光听着这个,安静地望着她,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一个女人特意找上来和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苏丽丽:“你放心,我并没有什么意思,我就是忍不住,想和你说说话。”   神光:“嗯……那你说吧。”   苏丽丽:“我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他想娶,总是会娶,他不想娶,我再痴心妄想也白搭,根本没希望。”   神光心想,你知道这个就好。   那就省事了。   苏丽丽苦笑一声,望着神光:“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   神光小心地看着苏丽丽:“你说。”   苏丽丽自然感觉到了神光的提防,越发苦涩地笑叹:“你放心,我没有其它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他,他之前吃过一些苦头,并不容易,现在好不容易熬过去了,一切见到光明了,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他的生活。”   神光有些疑惑地看着苏丽丽:“可是,他是我的丈夫,我是他的媳妇,我们本来就要好好照顾啊,他应该好好照顾我,我也应该好好照顾他,这不是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吗?”   苏丽丽:“……”   过了一会,她咬唇:“对,你说得对,你们应该好好照顾。”   神光:“我们本来就应该好好照顾,那你特意和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啊?”   苏丽丽突然有些气不顺。   她深吸口气。   她发现和这个萧九峰的媳妇没法说话。   是,她承认,仔细一想,她刚才的话里确实问题很大,但她明明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想告诉她,要珍惜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多好啊!   她指了指那边:“你看,他特意给你买包子去,他对你很好。”   那边买包子的人不少,限量供应,需要饭票不说,还得排队,萧九峰就在人群里排队呢。   神光听到这个,抿唇笑了,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他是对我很好,不过这不是应该的吗?”   苏丽丽突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她甚至开始觉得,就在刚刚,当她看到萧九峰那么温柔地笑着和这个女人说话,看到萧九峰特意去给这个女人买包子的时候,她就应该赶紧走人。   她不应该自以为是地去让人家媳妇好好照顾人家男人。   换一句话说,她算哪根葱?   她攥了攥拳头,使劲地控制自己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你说得对,说得对,那我,那我先走了。”   说着,转身就想离开。   她的预设里,她应该是过来和萧九峰的这个媳妇说说话,告诉她萧九峰多么优秀,让她珍惜萧九峰。   但实际上呢,她跑过来接受了一场打击。   这个小媳妇,看着单纯懵懂,但其实一句话接着一句话,那都是刀子,都能割人心。   神光看着她离开,忙说:“你不和他说句话吗?他这就过来了。”   苏丽丽转头看过去,只见萧九峰果然正往这边走。   她咬咬唇,对自己,也对神光说:“不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这个,她望了一眼神光:“祝你们幸福,祝你们白头偕老。”   神光笑了,她听得出对方是真心祝福,感激地道:“谢谢你!”   苏丽丽匆忙走了,淹没在人群中,不知道去了哪里,神光想着,她难道是一直在等着萧九峰,想着再见萧九峰一面吗?还是说,想见自己一面?   这么想着的时候,耳边响起来萧九峰的声音:“笑什么呢?”   神光别了他一眼:“刚才你的一个追求者来找我了。”   追求者?   萧九峰顿时皱眉:“你哪学来的词?”   神光:“看书看的!”   萧九峰更加疑惑了:“我给你买的书里面,有这种词吗?”   神光噗地笑了,笑过后:“你是不是早就看到了,故意不过来?”   萧九峰还在想刚才神光那个神来之词,他叹:“是。”   神光抗议:“你自己招惹的女人,来找我麻烦,你竟然在旁边看着不管我!”   萧九峰:“得,你还用我管?你那小嘴叭叭叭的,几句话能把人气跑。”   神光瞪大眼睛:“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萧九峰挑眉,嗯哼一声:“没全听到,差不多吧。”   神光惊讶:“你!”   萧九峰:“走吧,进汽车站了,不然晚点了。”   神光没法,只好跟着他上了汽车站,不过一路上难免在想,他耳朵怎么这么好呢!   一直到后来,他们坐着汽车晃悠,晃悠了好长一路的时候,她晕车了,难受得厉害。   萧九峰就那么抱着她,给她捏胳膊上的一个穴位,又和她说话转移注意力。   “你告诉我,你怎么耳朵那么好使!”神光不舒服,哼哼得像小狗,说话都带着耍赖的孩子气。   “我上辈子就练过耳朵,这辈子从小继续自己练。”萧九峰低声在她耳边说。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刚才故意不过来?”神光继续哼哼。   这次萧九峰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   “其实苏丽丽人挺不错的,我也是把她当成朋友看待的,既然当成朋友看待,那我也不想让她难堪,由你出面,让她看清楚事实,那是最好了。”   神光突然就明白了。   她知道,萧九峰当时说给自己买包子,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捏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这都是给那个苏丽丽看的。   她看到了后,就明白了。   这是萧九峰给她留下一点情面的拒绝。   萧九峰低首,看着自己怀里的小神光抿着唇,明明很憔悴,却蹙眉深思的小样子。   他突然就心疼起来。   以前也未必不心疼,但是这种心疼从来没有这一刻来得如此猛烈清晰,好像她多难受一点,他的心就被扎一下。   他揽着她,哑声道:“咱们很快就下汽车了,下了汽车,上了火车,我给你弄卧铺票,咱躺卧铺上,就像躺在进来炕上一样,你就不会难受了。”   神光小声嘟嘟:“可是我还有问题要问呢。”   萧九峰:“你继续问。”   神光:“以前你怎么变出来的那些好吃的啊?”   萧九峰:“……”   略显憔悴的神光抬起眼睫来,哼哼了声:“反正你答应我的,都得告诉我!”   萧九峰无奈地挑眉,揉了揉她的卷毛。   这小东西,真会挑时候。   他只好低声道:“等上了卧铺,你躺在那里,我慢慢说给你听,好不好?”   神光:“好吧……那咱啥时候换上卧铺啊?”   萧九峰抬起眸子,望向窗外。   此时,汽车已经进入了省城里,恰好路过铁路。   有一趟列车正咔嚓咔嚓地路过。   他对神光说:“你看,那就是火车了。”   神光好奇地从他怀里探出头来,看过去,只见眼前有很长很长的一辆车经过,一节一节的绿色长车子连在一起,一直从自己面前那么过去,咔嚓咔嚓的,仿佛永远到不了头。   “这是火车?怎么这么长!”神光惊讶地问。   “火车就是这样,长又快,这辆货车快进站了,要鸣笛了。”   萧九峰这话刚落,就听到一阵急促而高昂的鸣笛声响起来。   神光激动了:“我从来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这是火车鸣笛的声音!!”   萧九峰:“是。”   神光扯着他的袖子:“我要坐火车!我们赶紧去坐火车吧!”   萧九峰:“好。”   神光:“我要躺在卧铺上睡觉,我要卧铺像咱家大炕一样舒服。”   萧九峰:“好。”   神光;“我要你给我讲故事,讲那些东西怎么来的,讲你的上辈子,讲你过去的事,都给我讲清楚,不许几句话就完,我不要有始有终,我要更好听的故事。”   这有点困难,不过萧九峰还是道:“好。”   神光一下子抿唇笑了。   她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火车,想象着那上面比自家炕头还舒服的卧铺,想象着省城里美好的生活,想象着她和萧九峰以后的每一天。   她忍不住再次想起来师太的话:“师太早说了,我是最有福气的。”   萧九峰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无奈地笑了。   他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看着那轰隆而过的列车。   列车很快,人生很长,未来的路还有很多。   但是他想,也许师太并没说错,他的神光,确实是最有福气的。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就这么结束了,我们的结束大概类似于:看,我听到了大唐的钟声!   当然,我们后面还有番外可以写他们美好的生活。   预收求收藏《蜜果的七十年代》,专栏里可见,文案如下:   蜜果上辈子当杀手碌碌无为没业绩,算命的却说她积福了,下次投胎是福禄双全富贵命。   蜜果成了栖凤山下顾家的小女儿。   娘是个病秧子,爹摔瞎眼在家养着,哥哥在荒地里偷挖烂红薯。   蜜果小肚子咕噜噜叫,这叫什么富贵命,我得挽起袖子靠自己了。   她不知道的是,   瞎眼爹将来是赫赫有名农民企业家   病秧娘是首都大人物丢失的女儿   偷挖烂红薯的双胞胎哥哥是第一恶毒大反派   而那个被她用土疙瘩砸中的冷漠男孩,正是本书升级流男主,叱咤风云一代首富。   此时的她,对此全然不知,还用小奶手挥舞着镰刀,卖力指挥:你们,都要听我的!   未来的农民企业家&大人物流落在外的女儿&大反派&冷漠男主的心一起提了起来……   蜜果果快放下!别割到自己的小手手! 第75章 番外之有娃了   番外之有娃了   再次回到花沟子生产大队的时候, 神光是坐在红旗轿车里回去的。   前面开车的是司机,后面坐着的是萧九峰和她, 两个人分别揽着一对儿女。   说起孩子来, 神光回忆起当时生孩子的事, 还是很有些感慨的。   最初过去城里后, 他们一直没孩子,她就想起来她以前她师姐慧光挺着肚子得意的模样。   她知道萧九峰, 知道他根本不在意这个,但是她却有些急了。   哪怕知道不必急,但总归会担心, 担心自己是不是不能有孩子, 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两个人结婚也两三年了,怎么就不见动静呢!   后来她言语间难免就有些感慨,萧九峰在晚上的时候就正儿八经地和她聊了一番, 说她年纪还小, 要孩子的事不着急。   当时她就隐约听出这意思来了,多少有些恼了:“怎么不急, 我都二十一岁了!”   这个年纪, 在他们花沟子生产大队, 估计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 至于在这省城里, 虽然大家伙相对来说结婚不会那么早,但是也是要生孩子了的。   最关键是,他们已经有房事三年了, 三年了,肚子没动静,这就不由得神光不多想。   萧九峰却揽住她,轻轻触碰着她平坦的小腹:“你现在在学校上课,我也工作忙,等毕业了再说要孩子的事吧。”   自从到了省城后,萧九峰直接去省城机关工作了,而神光也很快被安排推荐到了省城里的师范学院去进修。在萧九峰的想法里,神光才二十一岁,自己虽然年纪大一些,但也不到三十岁,并不着急要孩子。   太早要孩子,他倒是未必耽误,但是她的事业怕是要耽误了。   萧九峰也看出来了,自己这小媳妇,最初看着胆小懵懂,好像是天生的菟丝花,但其实她并不是。当初在花沟子生产大队当农村教师,她比任何时候都有干劲,她其实是一个很努力上进的人,渴望着实现自己的价值。   既然她那么上进,他也就希望多给她提供机会和平台,而一旦要了孩子,就怕她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在孩子身上。   再说二十一岁,真不是着急要孩子的时候,她自己有时候还像个孩子。   然而萧九峰的这番体贴,神光却是不能理解,她气得在他身上打滚,又用拳头捶打他:“你不想让我给你生孩子吗难道你还指望着别人给你生孩子?你要谁给你生孩子?”   萧九峰:“……”   他赶紧抱起她来哄,当她使出这么耍赖一招的时候,根据经验来说注定他要认输,但是现在他希望能和她讲讲道理:“神光,不能这么耍赖,我们得考虑下现在的实际情况,现在我的工作很忙,有许多事要做,你也应该知道?我怕我没办法付出很多精力在孩子身上,而你也在师范学校读书,你上次不是说,你感觉自己还是很有些差距,希望能多读书,多上进,认为自己有许多要学吗?”   神光:“但是孩子又不耽误这些!我可以一边哄孩子一边读书啊!你给她做一个摇篮,让她躺在里面,然后我们就做自己的事情不就行了!”   神光觉得自己又不傻,她家现在住的房子楼下那家就是,人家两口子有工作有孩子,还不是照样过日子,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怎么到了自己就不行了?   萧九峰没办法了,萧九峰终于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和女人讲理。   别管她有理没理,反正最后一定错的是自己。   当然这也不能怪她,这是时代的观念问题。   他上辈子虽然不会有孩子,但是他的属下有孩子,他认为孩子应该精养,需要付出很多心血,但是这个年代,大家养孩子都是放养。   萧九峰想了想,放养好像也没什么问题,随大流就可以了。   当然最关键的是,身边这个小女人,躺在那里,眼巴巴地想给他生孩子。   于是那晚,两个人很是奋战了一番,萧九峰是想给她孩子,而她是想要萧九峰给她孩子,那晚上她就像藤蔓一样就缠着他,要他给她孩子。   后来,她果然就很快怀上了。   怀上后,肚子很大,大得惊人,以至于她在学校里上课,大家都说她这肚子太大了,同学们都小心照顾她。   再之后,她就生下了这两个孩子。   是一对龙凤胎,大的是哥哥,取名叫沛宝,小的是妹妹,取名叫糯宝,两个孩子,大的长得像萧九峰,才五六岁,那小表情严肃得很,一股子浩然正气,小的就像神光了,有雪白的肌肤和乌黑略卷的头发。   现在时代变了,改革了,开放了,神光的见识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读过那套童话故事,知道了白雪公主,她觉得自己的女儿就像白雪公主一样。   两个人就这么揽着一对儿女,望着窗外,时而给孩子介绍说,这是什么树,这是什么山,还有地里长着的那是高粱苗,那是花生苗。   这几年,萧九峰忙,他一再被提拔,事业节节上升,根本腾不出功夫,而神光也忙,师范学校毕业后进了当地的中学当老师,她很努力地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还得照顾两个孩子,忙得团团转,这么一来,几年时间都没功夫回花沟子生产大队。   最近也是萧九峰想起来,说时代变了,以前他家的那些老房子可以修修了,这才折腾着回来。   小轿车快到村子里的时候,就见前面有几个人在忙活,有一道水管子正好横在路中央。   司机看着前面那水管子上面虽然用土稍微盖了盖,但是生怕开过去把那水管子轧坏了,就问:“这能过去吗?”   他这一问,神光和萧九峰都看过去,却看到了老熟人。   萧九峰就让车子停下来,他下车去了。   其实那边几个村里人老远就看到一辆红旗轿车开过来了,都有些战战兢兢的,停下了手里的活往这边开过来。   这其中有一个就是王楼庄村的王金龙。   现在时代变了,改革了,不叫生产大队了,叫村子了。   王金龙是村长,他正在带着大家伙在那里浇水,看到这红旗轿车,心里就嘀咕,想着这一看就是高级别的车啊,不知道来这里干嘛。   结果就眼看着这车子停下来了,上面下来一个人,穿着笔挺的中山装,身姿挺拔,气势威严,他乍一看唬了一跳,再仔细看,惊了一跳。   “九……九峰!”他有些不敢相信,也就七八年不见,萧九峰变化这么大,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大的领导呢!   萧九峰过去和王金龙打了招呼,再看看别的人,多少也眼熟,其中一个尤其眼熟。   萧九峰:“你是……王富贵?”   王富贵尴尬得满脸通红,他怎么也没想到,萧九峰竟然还记得自己。   他是王富贵,当年因为争夺水井的事挑衅萧九峰,被萧九峰直接一下子给放倒了。   这件事对于王富贵来说,本来是很狼狈丢人的一件事,不过这几年,因为听说萧九峰在省城里越混越好了,王富贵反而开始拿着这件事显摆开了,他会绘声绘色地给人说起他是怎么被省城里的“大官”萧九峰放倒的,他多么多么厉害。   现在,萧九峰本人就在他面前,他面红耳赤。   他嗫喏着点头:“对,我是王富贵,你,你还记得我啊?”   萧九峰:“当然记得,我还记得当时我们打架的事。”   说着这话的时候,萧九峰眸中带着笑意。   他这一笑,周围的人也就笑了,王金龙跟着笑,王富贵也跟着笑。   笑起来的时候,往日打架的事仿佛也可以当做一种回忆,彼此的距离也都稍微拉近了。   大家围着萧九峰问他省城里的事,又问起萧九峰回来干嘛,大家说着话,场面热闹得很。   当然更有人羡慕地指着那车问,当知道这是萧九峰的配车后,羡慕又敬佩,真是一连声地啧啧啧。   萧九峰当然知道,他这次回来,必然会被围观,不过这是预料之中的。   如果不坐自己的车回来,那么从省城回来村子里,先转火车,再坐汽车,之后还要搭乘牛车,这一路上太过颠沛劳累,别说两个年幼的孩子,就是神光都受不了。   说起这个,神光也是天生享福的命,人家坐自家的专车不晕车,但是只要坐客车,一坐就晕车。   所以他犯不着为了低调让自己的妻子儿女跟着受累。   说了一会话,王金龙几个人就帮着把管子稍微挪开了,萧九峰的车算是开过去了。   等回到了村子里,一下车,当然又一群人围过来,被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求收藏《蜜果的七十年代》,专栏里可见,文案如下:   蜜果上辈子当杀手碌碌无为没业绩,算命的却说她积福了,下次投胎是福禄双全富贵命。   蜜果成了栖凤山下顾家的小女儿。   娘是个病秧子,爹摔瞎眼在家养着,哥哥在荒地里偷挖烂红薯。   蜜果小肚子咕噜噜叫,这叫什么富贵命,我得挽起袖子靠自己了。   她不知道的是,   瞎眼爹将来是赫赫有名农民企业家   病秧娘是首都大人物丢失的女儿   偷挖烂红薯的双胞胎哥哥是第一恶毒大反派   而那个被她用土疙瘩砸中的冷漠男孩,正是本书升级流男主,叱咤风云一代首富。   此时的她,对此全然不知,还用小奶手挥舞着镰刀,卖力指挥:你们,都要听我的!   未来的农民企业家&大人物流落在外的女儿&大反派&冷漠男主的心一起提了起来……   蜜果果快放下!别割到自己的小手手! 第76章 番外之衣锦还乡   番外之衣锦还乡   人们震惊, 人们稀罕,人们看神光那漂亮的一对儿女, 问他们身上的衣服是多钱买的, 问他们这一路上累不累, 又问神光现在干嘛呢, 当知道神光当了省城里的中学老师,一个个连连啧声不断, 羡慕得不行了。   神光感觉到了她们的目光,听到了她们的议论,这是熟悉的乡音, 这是在这一声一声的叨叨和撺掇中, 她终于走过了和萧九峰的那道门槛,成为了真正的夫妻。   几年后,再重新回来, 她们的目光中增添了几分陌生的崇拜, 那是对从省城来人的敬仰和好奇。   神光笑着和大家伙打招呼,让两个孩子喊人, 喊这个伯娘, 喊那个婶婶的。糯宝嘴甜, 喊得不亦乐乎, 让一群妇女咧着嘴笑, 不住嘴地夸,沛宝虽然生性寡言,不过也都叫了。   神光又拿出来从省城带来的零食发给大家, 有大白兔奶糖吗、花生牛轧糖、万年青饼干、话梅糖、瓜子,甚至还有酒芯巧克力。   大家看得眼花缭乱,不敢相信,宁桂花恰好尝到了那巧克力,惊得不轻:“这是啥啊!我怎么吃着里面还有酒味儿呢?”   神光笑了:“这是巧克力,不过是酒芯的,你尝到里面有酒味儿,这就对了。”   大家听着,都惊讶得不轻,之后看着宁桂花那样,都笑起来,宁桂花自己也笑了:“我这见识啊,就是不行!”   说说笑笑间,一个孩子凑过来,穿着破衣裳,好奇地看着这边,舔着嘴唇,很馋的样子。   神光看到了,就分了那孩子几块糖,之后随口问:“这是哪家的啊?”   按说如今大家日子比之前稍微好过了,都能吃饱饭,就算谁家穷得穿旧衣裳,也不至于连衣服上的窟窿都不给孩子补。   宁桂花看了一眼那孩子,那孩子拿了神光的糖后,高兴得不行,贪婪地往嘴里吃呢。   她叹了口气:“这就是慧安家孩子。”   神光有些意外:“她家的?”   她还记得,当时她离开那会子,慧安肚子都大了,掐指一算,这孩子应该有七八岁了,但看着很是瘦弱,仿佛五六岁的样子。   宁桂花:“别提了,慧安生下孩子后,整天不怎么着家,开始的时候王有田还能忍,后来就忍不住了,两个人成天吵架,再之后,慧安不知道怎么和一个别村后生勾搭上,被王有田捉住,王有田把慧安打了一顿,慧安就气得跟着那个后生过去了,这都好几年了,怎么劝也都不回来,现在好像在那里也生了娃,这是回不来了。大人这真是造孽啊,只可怜了孩子!”   王有田一个人又得顾地里,又得顾家里,管孩子也就管得不好,这孩子可以说是饥一顿饱一顿,过年换季的衣裳,也都是村里邻居看不过去,顺手帮着做做,可大家都忙,谁能天天管他啊,穿破衣裳倒也正常。   神光听着这个,是万万没想到她师姐竟然做出这种事来。   其实她师姐当初也是想好好找个安分男人过日子吧,至于为什么会狠心到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也要跑,就不知道了。   这么比起来,反倒是王翠红过得不错。   当年被大家鄙视的王翠红,在花沟子生产大队看不下去了,就跑到了外面的一个农场,在那个农场里,她老老实实地干活,踏踏实实做人,因为她有文化,又有些见识,慢慢地竟然混得不错。   特别是后来改革0开放了,她凭借着自己的一些技能,竟然当场了一个头目,在那农场很受人敬重。   至于她当年的那个儿子,如今也上小学了,学习非常好,孩子很孝顺。   王翠红这几年一直和他们有书信来往,还给他们寄过孩子的照片。   神光也曾经把自己能拿到的一些学习资料寄给王翠红,让她好好教孩子学习,培养她成才。   而最近这两年,王翠红还谈了一个对象,对象不嫌弃她带着一个孩子,想和她好好过日子,上次王翠红来信,已经是打算结婚了。   不过王翠红的这些事,神光当然不打算告诉村里人。   对于村里人来说,王翠红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没必要提。   就这么和大家说了会子话后,神光一家子回去了自己家,一进家门,屋子自然是荒了,院子里的野草都半人高了。   两个孩子倒是喜欢得紧,糯宝欢快地跑过去,捉蝴蝶啊采花什么的,还兴奋地问说这就是咱们老家,沛宝淡定一些,不过也好奇地看看这里那里的。   这时候萧宝堂过来了,带着几个人,要帮着萧九峰把家里给整理整理。   其实也没什么多少好整理的,院子里的草啊花的就留着了,这样也挺有意思,不过正屋肯定要修整一下,不然那是没法住人了。   神光带着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萧宝堂和几个汉子,三下五除二,很快就修整好了。   神光看了看正屋,看了看灶屋,至少是能用了。   那几个汉子走的时候,神光拿出来巧克力给他们,他们都说不要,萧宝堂笑着说:“婶,你客气啥,都是一家人,这是应该的!”   不过神光还是要给他们:“你们尝尝,这个巧克力听说是外国进口的,也是正好九峰他们单位福利发了一些票,才拿到的,咱中国根本没有这个。这玩意儿特别甜,比糖精甜。”   大家一听,这才好奇要尝尝,一尝,果然好吃,赞不绝口,一时又有人好奇问起来他们在省城里的事:“你们是不是天天吃好吃的?”   神光忍不住笑了,和大家说起来城里的事,其实城里也没啥,就是上班下班,只不过吃商品粮,能按时发粮票布票还有钱,物质上就稍微比乡下好。   这其中有一个,吃着饼干,很不好意思那么看了神光一眼。   神光看着眼熟,突然就想起来,这就是当初说要给自己提亲的。   那个时候,萧九峰根本没和她当真夫妻,她心里不痛快,故意找茬,就有好几个要提亲,有王金龙,。还有眼前这一位。那人看着显然也是有些尴尬,吃着饼干,不好意思地就那么低着头,偌大一个汉子,看着扭扭捏捏的,神光看着反而抿唇想笑。   等到他们离开了,神光收拾给孩子们做饭,萧九峰在那里带着孩子们玩。   他倒是挺能玩的,教孩子们怎么戴蚧蝼爬,告诉孩子蚧蝼爬会扎窝在哪里,又告诉孩子这是什么野菜,那是什么花的,几个孩子兴致勃勃,糯宝还乖乖地采下来,说是要夹在书里当标本。   神光看着他那样子,突然就想笑。   她想起来最初的时候,她来到了这个院子,进了这个屋子,一眼看到那个人高马大的萧九峰,下意识觉得他很可怕,像响马,她心里害怕,总担心他会打自己。   后来,他对自己好,但是不和自己做真夫妻,自己心里那个难过失望。   这一切,因为重新回到了昔年的院子里,仿佛被重新涂抹上了鲜亮生动的色泽,变得格外真切,甚至一些细微的细节她都能回忆起来。   她甚至记起来她第一次搂住萧九峰结实的腰,说要成为他的女人时,他那贲发壮实的触感。   正想着,身后传来脚步声,很快,温热的气息传来,男人的声音传入了她耳中:“想什么呢?”   神光的心一下子狂跳。   她好像回到了最初,回到了她还是一个羞涩小尼姑的时候,回到了那个面对这个男人浑身血液都会瞬间冲击到脑袋上的兴奋和期待。   她抿唇,笑着说:“没啥,就是想起了过去?”   萧九峰望着火光,跳跃的火光映在他的眼睛里,让那深沉的眸子燃起了火焰。   他的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在她耳边以只有两个能听到的声音问:“是不是想重温旧梦了?”   神光一听那语调,就知道怎么回事,一时竟然脸红心跳,她也不敢回头,就用胳膊肘碰他,抗议说:“你别闹,孩子都在外面呢!”   萧九峰笑了:“他们去东屋收拾去了。”   神光:“啊?”   萧九峰:“我让两个小东西今晚住东屋去,告诉他们那里需要他们自己收拾,现在他们已经去收拾了。”   神光:“他们也愿意?”   要知道平时这两个孩子都喜欢缠着她的,并不喜欢自己去睡。   萧九峰:“哄一哄,就有办法了,他们已经答应自己在东屋睡了。”   神光:“你!正屋的炕大着呢,至于吗你!”   萧九峰却越发压低了声音道;“正屋的炕,是咱们的,等会还得在炕上打滚,要结结实实地抱着你打一夜的滚,重温旧梦。” 第77章 番外之云镜庵   番外之重回云镜庵   萧九峰真得搂着神光, 在那大炕上打了大半夜的滚,一直到外面公鸡叫起来, 他才停下来。   末了, 他搂着她, 指头插过她略显潮湿的发根, 将她的脑袋捧在他面前,低声问:“喜欢吗?”   神光想扭捏下, 不过还是说真话了:“喜欢。”   刚才两个人都放得开,实在是畅快淋漓,毫无保留, 拼着命地想融入到对方的身体中。   萧九峰搂着她, 哑声道:“等回去,差不多单位分的那套三居室也该下来了,以后咱们三间屋一个客厅, 三间屋一间我们住, 另外两间他们一人一个屋。”   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大一些也该分开住了, 三间屋正好一人一间。   神光倒是惊喜得不轻:“真的?分咱们三居啊, 准信吗?”   萧九峰点头:“没什么大意外, 应该差不多。”   神光高兴得不行了, 最后用脑袋亲昵地在胳膊上蹭来蹭去:“太好了!”   萧九峰看着她这傻样子:“看你这样子,跟个小狗一样,多大人了!”   神光却哼哼着:“我再大, 你还不是得搂着我睡觉,得说好听的哄着我?”   萧九峰不气反笑:“你算是吃定我了是不是?”   神光嘿嘿笑着,更加钻进他怀里:“反正你得宠着我,我再大,也要把我当成宝!”   萧九峰:“行,小宝宝,别闹了,睡觉了。”   神光:“得,天都要亮了,睡什么睡!反正明天没啥事!”   不用上班,不用去学校,多自在的时光啊,神光突然恨不得永远躺在这大炕上,搂着这男人。   萧九峰:“神光,明天我们有一个安排。”   神光:“啥安排?”   萧九峰:“去山上,去一趟云镜庵。”   神光听到这个,一下子不说话了。   她确实想再去一趟云镜庵。   这两年,日子过好了,人日子过好了,就开始回忆过去的事,她越来越想念云镜庵,想念师太,她忍不住惦记着师太,想着师太当年为什么离开,去了哪里。   曾经年少无知,看不清,后来当她读了许多书,见识了许多事,也知道了很多世情,她才明白,其实师太就是她的母亲,她心里的母亲。   是她这辈子最初的依赖。   她惦记着师太。   师太离开的时候,正是最为动荡的年代,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   萧九峰知道她的心事,这几年也帮着托人打听过,然而怎么打听,大海捞针一样,几乎是不可能找到。   她没想到他猜到了自己的心事。   她想回云镜庵看看,回忆一番师太,哪怕云镜庵已经倒塌了,但好歹看看她曾经生长过的地方。   神光咬唇,让自己的脸紧贴着萧九峰的胸膛:“谢谢你,九峰哥哥。”   他确实是把她当成手心里的宝,一直疼着宠着,她心里的事,他比谁都上心。   ***************   第二天是一个晴天,很好的天气。   萧九峰将两个孩子托给了萧宝堂媳妇,两个孩子倒是不认生,很快和萧宝堂家的孩子玩起来了,萧九峰和神光就放心地上山了。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偶尔间还能遇到被大雨冲刷过的泥坑。   走到半截的时候,两个人坐在树荫下一块大石头上休息,萧九峰突然说:“你觉得这里眼熟吗?”   神光看了看,恍然:“这就是当初咱们配号的地方!”   萧九峰:“是。”   当下两个人都不说话了,都想起了过去那时候,其实最初的时候他抽中的是慧安,而她抽中的是王有田,他们本来也许就擦肩而过,成不了夫妻的。   想想,从最初到现在,两个人那是怎么样的缘分啊,才能走在一起。   此时温暖的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里渗下来,细细碎碎,洒在地上的落叶上,洒在招展的小草上,也洒在了他们身上.   身上便有了一层暖意,神光用双手拄着下巴,抬起头来看,便看到了柔软密实的阳光,还有飞起的鸟儿,穿梭过那茂密的林间,耳边则是永不停歇的蝉鸣声。   神光想起来过去许多小事,从小时候她路过这山地下,他给她烤红薯吃,再到后来,他把她领回家,给她上户口,两个人一起生活,一起睡大炕上,到最后成为夫妻,生儿育女。   在这种暖融融的回忆中,她闭上了眼睛,轻轻地问:“九峰哥哥,当时我那么瘦,王有田嫌弃我,你为什么要和他换啊?”   萧九峰转首看过来,看那金色的阳光落在她睫毛上:“觉得你可怜。”   神光想想,也对,当时的自己看着那么可怜,他看着那么好一个人。   神光:“九峰哥哥是好人。”   亏她最初还觉得他像响马呢,他怎么可能像响马,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   萧九峰挑眉,道:“其实我这辈子发好心的时候也就那么两次。”   神光:“一次是把我换过来,那另一次呢?”   萧九峰:“你要知道?”   神光睁开眼睛,凑过来:“告诉我嘛,是不是救了一个小姑娘?”   这么说的时候,那语气中就有些酸意了。   萧九峰:“是。”   神光整个人顿时精神起来。   自从进城后,萧九峰穿上了中山装,看着精神抖擞的,那身形挺拔结实。   以前她还不觉得怎么样,后来上学,又接触了一些人,别人看到萧九峰来接她,说你家男人可真俊,她不明白,怎么俊了。   别人就说了,你看看,剑眉挺目,长得多好啊,这就是标准的帅啊!   帅??   神光是诧异的,他不如王有田看着清秀,她早就知道的,但是在别人眼里,他竟然长得帅吗?   这可真是一个新鲜词。   在之后,神光慢慢地观察了一番,她开始恍然,自家男人竟然真得很帅。   不是那种小白脸的好看,而是很男子汉气息的帅,英武挺拔!   神光注意了这个后,就明白了,为什么他能吸引一个王翠红要死要活,为什么他能让一个苏丽丽惦记那么多年。   虽然说自从那个什么苏丽丽后,他一直还算挺老实的,没给她招惹什么女人,但是她心里却清楚得很,这也就是他结婚了。   他如果不结婚,外面想嫁给他的小姑娘不少呢。   如今听得这个,神光就开始酸溜溜的了。   “说吧,到底是哪里来的小姑娘,长得怎么样啊?和人家还有联系不?”   一串的问话出口,神光那语气,萧九峰如果敢回答得不满意,她就要直接去揪他耳朵了。   萧九峰笑:“这就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了。”   神光瞬间瞪大眼睛:“很长的故事?”   他那讲故事的水平,她算是已经见识了,再复杂的故事,他能三句话结束,开头发展结束,三句话高度概括,再多,那肯定没有了。   结果他现在说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那么长的故事,他得和人家小姑娘多少交集啊!   已经是两个孩子娘的神光很是愤愤:“既然很长,那就慢慢说,一句话一句话地说,全都交待清楚!”   萧九峰微微蹙眉,深思一番,才道:“好,让我想想,这件事得从哪里说。”   神光心简直都要炸开了:“多到简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了!”   不行,不行,昨晚上的炕头打滚顿时不美好了,神光开始后悔,为什么不把他踢下炕?!   萧九峰郑重其事地点头:“那就从那天的一件小事说起吧。”   神光:“别管从哪里说起,你赶紧说!”   萧九峰却不疾不徐,缓缓地道:“当时我是刚从部队退伍回来,我回到村里附近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天晃黑,走到了村东边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小姑娘。”   神光:“竟然是村里的!”   她努力想了想,村里的谁,可是想来想去,没这么一个人啊!   萧九峰:“那是一个小尼姑,戴着尼姑帽,在那里贼兮兮地睁着一双眼睛,我仔细一看,她竟然是来偷挖红薯的。”   啊?神光惊讶地出了一声。   萧九峰:“很瘦的一个小尼姑,睁着一双眼睛,水灵灵的,有大又可怜。”   神光咬着唇,她突然明白了。   其实最初,提起这事来,她疑惑过,但是他说不是,她也就信了。   没想到,其实就是他。   萧九峰想起过去的事,眸中也是有了几分感慨的笑意:“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从来没什么滥好心,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觉得那个小尼姑很可怜,就给了他一份白面饼。”   他确实没太多好心。   他穿越过来的时候,发现他有一个随身空间,随身空间里有少量他从现代带回来的东西。并不算是很大的金手指,不过让他在这个时代过得风生水起却是足够了。   最开始他虽然小心,但是却不够小心,曾经好心帮过王翠红一次,但是没想到却险些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这也是为什么他后来匆忙离开,前去从军。   再那之后,他会时常忽略自己是有空间的人,这个金手指除非万不得已,基本不用。   当然更不会利用自己在空间里存储的物资来去帮助别人了。   他心肠变得比上辈子更硬,觉得如果别人最终有什么不好,那也是他们本来的宿命。   唯独那天,见到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尼姑,发了一次善心,给了她白面饼。   只是没想到,那么一次善心,竟然算是意外地救了自己未来的媳妇,最后还是便宜了自己   神光眼里一下子蓄了泪光,她直接扑到了他怀里,捶打他:“你骗我你骗我,你一直骗我,竟然不告诉我真话!”   其实他不告诉她,她倒是能理解的。   很久前,当他问起她的时候,那个时候两个人还不熟,他不愿意把他那么秘密的事情告诉自己,她能理解。   后来,他可能也没太当回事,就没再提起。   不过,她还是要发发小脾气。   萧九峰却直接将她搂在怀里:“好了,上山去吧。”   神光:“哼!”   不过到底是跟着他继续爬山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萧和神光是不是甜甜甜,这么撒糖的作者,求作收,点进专栏收藏一下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