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十年代锦鲤村花》 作者：狐珠子 【文案】： 裴静姝穿成了年代文中的绝世大美女，美绝一个村的那种。 可惜她人美心狠，刚死了老公，就忙着抛家弃女改嫁给准备返城的知青 知青男配深情似海，可惜她却只是替身，进城后她会死得很惨很凄凉…… 得知全剧情的裴静姝精神一抖，拎起棒子赶跑了说亲的媒人，摸着墙角眼泪汪汪的小豆丁：乖，妈妈不会抛弃你。 金沟村有只狐狸精，漂亮又风骚，死了老公就忙着改嫁 等着看热闹的村民们盼啊盼啊，没盼来狐狸精抛女改嫁恶霸，反而发现狐狸精越过越滋润，连她家养的鸡都能下金蛋 大狐狸精带着小狐狸精过上了神仙日子 内容标签：系统 穿书 爽文 年代文 主角：裴静姝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一夜宿醉，口干头疼想吐，外加噩梦连连，裴静姝感觉自己像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她酒量不好，并不喜欢喝酒，如果不是最好的闺蜜结婚，她不至于喝成这样。 　　混沌间，耳畔仿佛还有觥筹交错的喧嚣声—— 　　“顾大娘，她该不会……死了吧？” 　　“死什么死？她要真死了倒好，一了百了，没这么多丢脸的糟心事！不就是装死逼着我们拿钱给她去外面养野男人！我可怜的明轩，在生拿命挣钱养这么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这才刚走，人家就赶着要跟野男人跑了。她走便走，还装精作怪逼我们拿抚恤金出来，我这是造的什么孽……” 　　妇人的嗓门又粗又大，很土气的地方口音，还带着哭腔。虽不是在她面前说，却还是搅得裴静姝头疼欲裂。 　　等等，这对话……显然不是婚礼现场，当然也不可能是酒店或她家。 　　而且这种与普通话迥异的土话她竟然听懂了！ 　　裴静姝猛一睁开眼，入目便是黑魆魆的帐顶，还是很古老的深蓝色蚊帐，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黑得都快看不清原本的颜色。帐门没有放下，用两只简陋的木钩子挂在老木床的床柱上。 　　床边是只古老的衣柜，柜门用漆刷着一只鸟和一枝梅花，十分具有年代感。 　　挂满杂物的土墙一侧有扇一尺来高的小窗，没有玻璃，是用一排木棍当防护栏，上面结满了蛛丝网。 　　房内还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异味，像是尿味，又夹杂着点潮湿的霉味。 　　眼前房间既熟悉又陌生，陌生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熟悉则是因为这一幕正好出现在她昨晚的梦里。 　　梦中场景和故事还历历在目，而这里是“她”梦中未改嫁前住的婚房。 　　裴静姝一下就惊醒了，难道昨晚她做的不是梦？ 　　她闭上眼，空气中的异味儿更加清晰，刺激着她脑海里涌出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 　　梦中的她是承山生产大队的队花，天生丽质，却早早嫁给同生产队的顾明轩为妻，婚后两人育有一女。 　　顾明轩常年在外，一年到头在家时间不超过一个月，再加之生性冷淡，是个不解风情的大直男，两人夫妻关系很淡。 　　前不久顾明轩因公殉职，一个名叫冯绍珍的媒婆给她说了媒，男方叶云岑是个即将回城的知青。“她”和叶云岑打过几次照面，叶云岑长得帅人也温柔体贴，还是城里人，加之“她”与顾家相处本来就不愉快，有了这个契机，很难不心动。 　　只是顾明轩为国捐躯，有一笔不小的抚恤金，顾家不肯分给“她”。顾家的态度非常明确，要改嫁可以，把孩子带着走，但是别想从顾家拿走一分钱。 　　“她”当然也不是吃素的，“她”嫁到顾家这么多年，抚恤金自然也有“她”和孩子一份。 　　媒婆冯绍珍在这时就出马给“她”出馊主意，让“她”服假药吓吓顾大娘，还信誓旦旦给“她”保证，说绝对吃不死人，只是睡一觉就过去了。 　　这个冯绍珍是承山大队出了名的神婆，专门帮人做些巧取豪夺的勾当，自是有些见不得人的“神药”。以前破封建扫迷信的时期，这人倒是消寂过一段日子。但是承山这种地方偏远落后，抓得不够典型，几千年来的迷信思想也不是说革除就能革除的，以致冯绍珍依然能吃香喝辣。 　　所谓的神药，其实也就是一些精神类的药物，专门用来“驯服”一些不听话的妇女儿童。 　　“她”听信了这位神婆的话，跟顾家大闹一场，当着左邻右舍的面以死相逼。 　　顾家见“她”这样，还是不愿松口给钱，甚至还说“你要死就死，省得跟我们家老大抹黑”这样的话来刺激“她”。 　　最后“她”气不过，当真喝下了冯绍珍给的药。 　　现在便是“她”喝药之后醒来的时间点。 　　等等，这不是她前几天刚看过的年代文《重生七零俏娇妻》中的故事背景吗？！ 　　书中有个女炮灰正好和她同名同姓，因为和女主长得有七八分相似，而被偏执男配叶云岑当做白月光女主的替身。 　　纵使书中的“裴静姝”以死相逼，最后还是没有从顾家拿到一分钱，还落得个出轨的坏名声。一怒之下，她抛下三岁的女儿，和叶云岑一起去了城里。 　　叶家在这个年代相对一般的人家来说算是有钱的，但也正因为这样，原主进了叶家后，处处遭人嫌弃，过得谨小慎微。 　　同时原主也发现自己只是女主的替身，便嫉妒成狂，开始了针对女主的报复行动。 　　当然，作为一名炮灰，原主没出场多久，便因陷害女主不成，惹怒叶云岑，最后被扫出叶家，出车祸而死。 　　想着这些狗血的情节，裴静姝只想再死一次，没准又能穿回去了。 　　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这一动又是一阵眩晕，只得靠在身后的床桓上。 　　“哟，大嫂，醒了？” 　　伴着一道粗犷的声音，门口走进一人来。对方中等身材，穿着一件灰蓝色的棉布衬衣，剪着中山头，脸上有些雀斑，虽然还年轻，却完全与美不沾边。 　　这是顾家老二的媳妇，名叫夏金桂。原主与叶云岑这门婚事，这人功不可没。 　　顾明轩走后，夏金桂就开始嫌原主娇滴滴的，挣不了几个工分，还拖着个小孩，一直琢磨着把原主从顾家撵走。 　　正巧一日夏金桂看到叶云岑在山头宽慰原主，便故意到处宣扬原主和叶云岑有一腿，败坏原主名声。原主一开始也想避嫌，这时媒婆冯绍珍又上场了，从中牵线搭桥。 　　原主这些日子在顾家过得苦闷，顾明轩一死，她的轻松日子也到头了，什么事都要叫她做，还嫌弃她做得不好，却有两张嘴吃饭。在冯绍珍的媒婆嘴下，原主越发觉得跟叶云岑去城里是条出路，才有后面的事。 　　只不过原主身在局中，看不通透。 　　夏金桂进来便一屁股坐在她的床边，“大嫂，你干嘛这么想不开，这样作践自己的身体？幸好你没什么事，你要有个三长两短，珊珊怎么办？” 　　裴静姝按下心中的复杂情绪，她不是书中的人，没有那么强的代入感，面对眼前陌生的面孔，她只剩深深的戒备。 　　夏金桂微微愣住，总觉得裴静姝的反应有点反常，太过平淡了。 　　不过她也没有细想，看床头靠着的人一张漂亮苍白的小脸，还以为裴静姝只是刚刚醒来，精神不济。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她猜得出裴静姝手里的药肯定是冯绍珍给的。这个神婆的药吃了之后，会让人精神恍惚，变得呆呆傻傻的。 　　于是，她就劝道：“你也知道婆婆妈的脾气，她向来把钱看得比命还重。大哥刚走，她心中也气，肯定不愿你把这个钱带走，我这也是见她出去了才偷偷来看你。听说叶家在城里是大户，有的是钱，你嫁过去难不成还愁没钱用？又何必跟她老人家计较这点钱呢？万一你把她逼急了，到时候不肯放你和叶云岑走，那便是多的麻烦……” 　　顾家有三儿一女，大儿子顾明轩，二儿子顾明德，三儿子顾明仁，幺女顾明春。三个儿子都是结了婚的，只有幺女没有嫁出去。 　　顾大娘好不容易从媳妇熬成婆，很享受当家做主的日子，所以一大家子都挤在一起住，没有分家。 　　顾家以前本来也穷得叮当响，是顾明轩每个月按时寄钱回家，顾家才渐渐好起来的。要是分了家，裴静姝就有足够理由分走一大部分，二房三房也要自己开火，他们自然也不乐意，所以这一大家子挤在一起“相安无事”地过了这么多年。 　　顾家倒不是怕裴静姝改嫁，甚至恨不得她早点改嫁，毕竟不改嫁，顾家还要多养两张嘴。 　　但是裴静姝想要分走抚恤金，顾家是坚决不肯的。 　　裴静姝听她啰哩啰嗦劝了半天，便微微一挑眉，似笑非笑道：“原来二弟妹这么希望赶我出顾家呀。” 　　她本就长着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尤其是那一双桃花美目，像月牙弯弯，勾人心魂。 　　夏金桂又是一怔，总觉得眼前的裴静姝带着几分邪性，她不知道裴静姝怎么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现在顾明轩走了，这裴静姝又是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还带着一个拖油瓶，顾家没必要养着她们母女。 　　她正色道：“大嫂说的什么话？我哪有这个意思？我也是为了你好，你还这么年轻，叶云岑又是青年才俊，还愿意带你进城，哪里去找这么合适的？大嫂也别怪我说话难听，你现在带着珊珊，很多男方都挑着呢！错过了这个村儿，就没有这个店儿了。” 　　裴静姝慢慢从床上坐起，“你这么看得起叶云岑，要不我给你支个招，你和二弟离婚，跟着叶云岑进城去享福。” 　　夏金桂听后眉头都快拧成麻花辫了，饶是她脾气再好，脸上也挂不住。 　　裴静姝这才又说道：“和你开个小玩笑，你不要往心里去。我这回从鬼门关回来，倒是想通了一些事。” 　　夏金桂满腹狐疑地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想通了什么？” 　　“我不和叶云岑走了。” 第2章 　　夏金桂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嫂嫂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该不会是病糊涂了吧？你还这么年轻，又拖着一个三岁的女娃，你不改嫁，以后谁养你？你又不像我们是粗人，你看你这身细皮嫩肉，怎么下地做活？叶云岑长得周正，又有学问，你跟着他回城，今后能少吃多少苦？” 　　“二弟妹怕是忘了还有顾明轩的抚恤金，我是他的合法妻子，有权继承这笔抚恤金。有了这笔抚恤金，在哪里不能逍遥度日？”裴静姝浅笑道。 　　她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有种西子捧心的病态美，但这一笑却让这张虚弱的脸生动起来，犹如被春风吹拂的桃花，娇艳得不可方物。 　　难怪村里人都背地里说她是狐狸精，夏金桂心道。 　　听裴静姝提起抚恤金，夏金桂更急。现在顾明轩走了，顾家就只剩顾明德和顾明仁两个儿子，至于幺女顾明春，那是迟早要嫁出去的。顾明仁的媳妇是个生不出蛋的，没准顾家的家业今后还是得顾明德继承。 　　这笔钱落到顾大娘手上，夏金桂不急，顾大娘不会乱花，今后让顾明德三父子去哄哄，大半能哄到手。但若这笔抚恤金被裴静姝分了去，那就是迟早被败光的份。 　　其实以前顾明轩在的时候，明确给顾家交代过，寄回来的钱要分一份给裴静姝和顾珊珊。 　　顾大娘经历过饥荒年代，吃过苦，把钱看得非常紧，顾明轩寄给她的钱基本上都存了。但裴静姝不同，这女人是个典型的败家娘们儿，拿到的钱要么补贴娘家人，要么就是拿去买漂亮衣服，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队里人都背地里叫她狐狸精。 　　这次的情况不一样，顾明轩牺牲，得到的是一大笔钱，顾家上下都眼红得紧，哪里肯给裴静姝带走？ 　　“还有没有个王法？硬是要把我们家静姝逼死才肯罢手！静姝才二十出头，一个人拉扯孩子，要抚恤金有哪里不对？你们懂不懂什么叫抚恤金？那本来就是抚养子女的……” 　　伴着这道尖细的骂声，两老一少跨过门槛走了进来。气冲冲走在前面的是个四五十岁的妇女，穿着一件红色的上衣，虽然在裴静姝看来土到掉渣，但比之夏金桂身上的衣服好多了。 　　妇女五官端正，看得出年轻时也算个美人胚子。紧跟在妇女身边的是个容貌普通的年轻女人，是很大众的长相，但胜在高挑，身材不错。 　　另一个看上去有五六十，下巴有颗大痣，挽着老式的发髻，步履矫健，一双豆大的眼透着几分精明。她一进屋就笑着说：“唉哟！两妯娌聊什么呢？” 　　夏金桂赶紧起身，把床边的位置让出来，“是冯阿婆和杨婶来了。” 　　说着又将屋内放杂物的一条长板凳腾出来，端到床边，稍年轻的两人坐了长凳子。 　　“你婆婆呢？当真是人走茶凉，明轩才走几天，就这般急着赶你走！” 　　裴静姝现在还有几分混沌，眼前说话这人是原主的生母杨孟英，她旁边坐着的是原主的兄弟媳妇窦晓霞。 　　“灶房没柴了，妈说去后山刨点柴回来烧。”夏金桂见裴静姝一脸虚弱，就帮着回道，又招呼还站着的冯绍珍，“冯阿婆，你也随便坐。” 　　冯绍珍果然很随便地坐到了裴静姝的床边，虽然隔着大约一米的距离，裴静姝还是闻到了对方身上那股熏人的臭味儿，她不禁皱眉。 　　“静姝，你终于醒了，可把叶同志吓了一跳，特地着我过来问问你的情况。”冯绍珍又笑着说。 　　裴静姝道：“你来得正好，我也正好有事要跟你说，我不会和叶云岑一起回城里，你不用再来劝说我了，也回去跟他说一声。” 　　原主不顾一切改嫁叶云岑，固然是她自己的选择，但眼前这两位神助攻也有不少功劳。 　　她不是原主，就算不知道书中的剧情，她也不会和叶云岑一起进城的。 　　虽说现在还是集体公社集体分配，不允许个人经营，但这种现象很快会被打破，迎来高速发展的改革开放新时代。她只要熬过这段艰难时期，等今后可以经商，凭她百万粉丝美食博主的手艺，要闯荡一番天地，绝对不是什么难题。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度过这一两年的艰苦日子。 　　冯绍珍以为裴静姝只是见娘家人来撑腰了，故意说的气话，就笑着劝道：“静姝，人家叶同志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跟他一起回城，我要这么回了他，可就伤人家的心了。” 　　夏金桂道：“大嫂，既然有人来陪你了，我就先出去了，盆里还有几件衣服没清完，你们慢慢聊。” 　　她不敢在这里久坐，让别人见了不好，怕被人背地里说她怂恿大嫂改嫁。再则裴家来人了，杨孟英肯定是为抚恤金来的，她要赶紧让顾小军去知会顾大娘一声。 　　夏金桂一走，杨孟英就说：“静姝，我知道你这次受了天大委屈，顾家确实欺人太甚。冯大婆过来给我说这事时，我差点气得背过气，这才赶紧跟你嫂子过来看你。现在明轩都走了，你守在这里没意思，把钱拿到还是跟叶云岑去城里吧！” 　　“我不会跟叶云岑走，你们不用劝我。”裴静姝回绝道。 　　“静姝肯定是不甘心那笔抚恤金。”冯绍珍见裴静姝又这样说，深怕她赌气误事，就道：“静姝，听我一句劝，这点小钱拿不到就算了，你就权当给你婆婆买棺材。叶云岑才是你今后的靠处，叶家父母在城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叶同志下乡也是为了体验生活，这次回城肯定是吃铁饭碗的，你要把眼光放远一点。你要实在气不过，就把顾大女扔给你婆婆，一个人更潇洒，今后和叶同志生个带把的……” 　　冯绍珍也不知多久没刷牙，偏巧她说话还喜欢往裴静姝面前凑，搞得裴静姝越发心烦。如果不是这个老婆子，原主就不会蠢到喝药威胁，她也不会莫名其妙穿到书中的世界来。 　　一想起这些，裴静姝就没好气，“我想我把话说得很明白了，我是不会和叶云岑去城里的，你死了这条心吧！我要休息了，请你离开！” 　　裴静姝皱着眉，一脸严肃，冯绍珍脸上挂不住，也气了，“我说裴幺妹，你这是什么意思？要是你觉得是我哪处得罪了你，你直接说就是，没必要这样给我这个老婆子甩脸子吧？” 　　窦晓霞一看情况不对，赶紧相劝：“幺妹，你先别气，这事说来说去都是顾家不对，跟冯阿婆没关系。你别乱撒气，得罪错了人。现在明轩死了，你带着珊珊住在顾家也不是办法，男人都不在了，珊珊又是个女娃子，他们能把你当自家人么？” 　　“顾家不把我当自家人，那我也可以回娘家住啊！你们不是也常念叨让我回去多住些日子，我这次在顾家住不下去了，就跟你们回去，反正我那个房间一直空着。”裴静姝道。 　　原主每次回娘家，都会送钱送东西回去，杨孟英和窦晓霞当然免不了说许多动听的话。 　　窦晓霞脸色一僵，杨孟英也皱起眉，劝道：“你个糊涂女儿，裴家永远是你的后盾，你想回来住个三五几天，没问题，横竖多两双筷子。但你终究是嫁出去了的，你看哪家出嫁的姑娘一直住在娘家，人家不笑死你！” 　　裴静姝没搭理，窦晓霞接嘴说：“我们静姝命生得好，模样又俏，难得叶云岑不是那些老古板，又不计较你二婚，还准你带着珊珊一起走，模样能力样样都不差。你去了，今后就是城里人，我们这些乡下村姑羡慕也羡慕不来。” 　　裴静姝讽道：“嫂嫂这么想去，正好媒婆也在这里，让她给你牵线搭桥。” 　　窦晓霞马屁没拍成，碰了一鼻子灰，尴尬又委屈。 　　杨孟英责备道：“你今儿到底怎么了？冯阿婆和你嫂嫂的玩笑也乱开，我知道你还在为抚恤金生气，你爸和你哥去请了村干部了。明轩走了，还有我们裴家给你撑腰，你也别乱发脾气。” 　　听杨孟英这么说，裴静姝心中松了口气。她才穿到这个穷山恶水的地方，人生地不熟，再加之这种小地方家家户户都知根知底，村干部和村民也都是熟识的，要让他们公正地断家务事，很难。 　　很多时候是看双方谁更狠更硬，尤其是家族人多的，一些人丁稀少的人家根本不敢惹。裴静姝不知道光凭自己一己之力，能不能要到抚恤金，但裴家人来了，顾家想全部独吞，也不是那么容易。 　　多亏原主对娘家人大方，裴家人这次肯定会全力帮她追这笔钱。 　　正说着，院子外面热闹起来，看来要上正菜了。 第3章 　　裴家父子带着村里的支书和妇联主任等干部前来，妇联主任也姓裴，叫裴小红，跟裴建国同姓不同宗。但农村都喜欢攀亲，就算同个姓也叫得特别亲热。 　　“大妹子，你也是知道的，明轩刚结婚就去执行任务，难逢难月回来一次，全是静姝一个人拉扯孩子，我们静姝说过什么吗？没有吧！现在明轩走了，孩子还要养，静姝拿这笔钱不过分吧？”裴建国声音洪亮，就算没进屋，裴静姝也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叫静姝一个人拉扯孩子？她只顾她自己快活，什么时候照管过珊珊？现在明轩一走，她就赶着跟外面的男人进城，欺负我们明轩死了。我可怜的明轩，尸骨无存，女人还有脸要这钱养男人……”顾大娘放声哭号。 　　屋内的杨孟英一听，唾了一口，“我呸！想钱想疯了！” 　　说完就起身出去。 　　“顾大娘，说话要讲良心，静姝没有养珊珊，珊珊一个人就长这么大了？我们静姝嫁到你们家这么多年，明轩常年不在家，她有抱怨过什么？现在明轩走了，她还这么年轻，你们不就是见不得她好，希望她守一辈子寡！” 　　“我有让她守寡，她要走就走！我们顾家养不起这种水性杨花的媳妇……” 　　“你骂谁水性杨花？改嫁就是水性杨花？这都是新社会了，还有这种封建思想，抓老封建的时候怎么就没绑你去游街？！” 　　顾大娘和杨孟英你一句我一句理论起来，吵不过便开始出手。一时间院子里鸡飞狗跳，看热闹的邻里赶紧劝了几句，没想两亲家打红了眼，还把劝架的人都抓伤了。 　　裴静姝一出门就看见这鸡飞狗跳的画面，只觉头疼欲裂，“别再打了！” 　　“不要打了，静姝出来了。”有人高声喊了一句。 　　刘支书让人把顾大娘和杨孟英拉开，场面这才控制住。 　　“你们打成一团，问题也解决不了呀！”刘支书也头疼。 　　裴静姝见她们消停下来，这才道：“我不会跟人去城里。顾明轩就只留下珊珊一个孩子，我会好好把她抚养长大，但是那笔抚恤金，按法定程序，应该是我的。” 　　她本来也单身惯了，很享受单身生活，短期内不会恋爱结婚。至于今后的事情，一切随缘，遇上了她会考虑，没遇上做个黄金单身汉也挺好。 　　“什么是你的？明轩还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呢！你一个外来媳妇算老几？”顾大娘长得高大，声音粗犷，耍起泼来方圆十里都听得见。 　　裴静姝不紧不慢地走过去，“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我是他的合法妻子，也是法律承认的第一继承人。而且按照你这种说法，那珊珊还是顾明轩唯一的血脉，你霸占着这份抚恤金，不就是不想让你的孙女得到抚养费么？” 　　“裴幺女！别以为你娘家人在这里，你就可以嚣张！你想拿我们明轩卖命的钱去养男人，没门！”顾大娘高声道。 　　“嫂嫂，你都跟着外面的男人一起了，哪里还有脸拿到这笔钱？”夏金桂见现在闹成这样，也不再装了。 　　裴静姝冷笑，“我有没有出轨，你不是最清楚？全凭你一张嘴说，这些谣言难道不是顾明轩死后才传出来的吗？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明白人一看就知。” 　　杨孟英立马指着夏金桂骂：“好啊，为了私吞这份钱，你们就往静姝身上泼脏水。你们算计得好狠！” 　　围观的众人也窃窃私语，裴静姝和叶云岑的传闻也确实是顾明轩死后才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夏金桂被戳穿，气得满脸通红，“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跟叶云岑要是没有偷情，怎么会答应跟他去城里？” 　　裴静姝：“我倒是想问二弟妹，谁看见我和叶云岑偷情了？你这张嘴倒是会造谣生非，不就是想坏我名声赶我走。退一万步说，我要不要改嫁，改嫁给谁都是我的自由，你干涉不了。” 　　“难怪你被人说成是非精，我们静姝还是你们家的儿媳妇，没想死了男人就遭这样欺负，不仅要被婆婆坑钱，还要遭兄弟媳妇编排？”杨孟英骂道。 　　顾大娘要还嘴，裴小红赶紧说：“顾大娘，静姝还是顾明轩的妻子，现在顾明轩不在了，又没有另立遗嘱，这笔钱确实有她的份。还有夏金桂，有一说一，你这样造谣生非是破坏我们生产队的团结，若再这样，我们队里也要做相应处理。” 　　夏金桂被唬住了，但顾大娘哪里听得进去，不依道：“你也姓裴，自然是向着你们裴家说话。” 　　“顾大娘，你这次冤枉裴主任了，法律就是这么规定的，并不是谁说了就能算。”刘支书也说。 　　顾大娘见人人都像这个裴静姝，就捶胸顿足地哭起来，“哎哟喂，你们这是要合起来逼死我这个老婆子，我才刚死了儿子，你们就上门来欺负我！顾大爷啊，明轩啊，你们来把我带走吧，我这个老太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扶着顾大娘，义愤填膺地说：“嫂嫂，我们顾家以前也没有对不起你吧？你至于这样把妈往死里逼？她都一把年纪了，大哥又刚走……” 　　裴静姝冷笑着打断说话的顾明春，“是我逼她，还是你们逼我？就算顾明轩走了，也还有你的二哥，三哥，难不成你们就不赡养她了？她死了儿子，我还刚死了丈夫，上有老下有小，无依无靠，难不成我还要把最后的生计也拱手让给你们？” 　　裴静姝一说，众人也都纷纷附和，“顾大娘，裴静姝说得也有道理，她要是不改嫁，好好给你抚养孙女，你就把这个抚恤金给她吧，她也不容易。” 　　顾大娘急道：“给她？放在她手上，两天就被人骗走了。” 　　杨孟英知道顾大娘暗指他们裴家，就道：“谁能骗得了？你现在霸占着人家的钱，还有脸说这话。” 　　“裴幺女往你们裴家送的钱还少？！”顾大娘说道。 　　裴静姝被她们闹得头疼，“我的钱我怎么花是我的自由。” 　　“就是！我们静姝一没杀人，二没放火，反倒是你抢了人家的钱。你要不拿出来，我们只好告你到法院。”裴建国也说。 　　“你要告就去告！老娘活了这么多年，横竖就是这条命，你们拿去就是！”顾大娘往地上一坐，耍起赖来。 　　“都是一家人，何必闹成这个样子。你们都听我一句劝，顾大娘养儿子这么多年不容易，静姝要养小孩也不容易，以前顾明轩也说过，寄回来的钱顾大娘和裴静姝各一份。不如这次我们也按这种方法分……” 　　“不行！”顾大娘立马道，“她马上要改嫁了，根本就不算我们顾家的人，凭什么分我们顾家的钱？！” 　　想要从她手上分走几百块钱，做梦！ 　　裴静姝见状说：“凭我还是顾明轩的合法妻子！顾珊珊年纪还小，今后花销更多，她也是第一继承人选，也该有等同的份额。” 　　顾大娘怒：“什么第一继承人不继承人的，我听不懂，你别编些瞎话来抬身份！跟着知青偷了几天人，还装起知识分子来了。”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那就分三份，裴静姝和小孩拿两份，剩下那份就是顾大娘的。”刘支书生怕又吵起来，赶紧岔话题。 　　“凭什么给她？凭什么她拿两份？”顾大娘不依。 　　夏金桂道：“刘支书，我们现在还没有分家，嫂嫂平时吃穿用度也全是家里开销，这样的分法也不合理呀。” 　　“那就分家。”裴静姝说。 　　“她倒是巴不得分家，好去偷男人。”顾大娘气得破口大骂。 　　裴静姝冷眉一挑，“婆婆，我现在好歹还是你的媳妇，你儿子刚死，你就忙着给你儿子头上扣绿帽子，您这安的是什么心呀？” 　　“顾大娘，你嘴巴上要积点德，我们静姝在你们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乡亲们大可以看看。”裴建国大声嚷道。 　　看热闹的左邻右舍便又嬉笑着劝道： 　　——“顾大娘，你确实该少说两句，小心真的你大儿媳妇气走了。” 　　——“就是，虽然明轩走了，好歹你大儿媳妇还是给你们明轩留了一条血脉。” 　　“他们现在就是巴不得赶我们家静姝走。”杨孟英说。 　　顾家理亏，顾大娘只好抹泪，说什么留血脉，就是故意戳她心窝，明轩没后了，顾珊珊是个赔钱的女儿。 　　顾老三的媳妇张慧英说：“妈，要不就分家吧！今后自己做来自己吃，省得有的偷奸耍滑，只吃现成。” 　　顾老三两口子在顾家最没有存在感，老大顾明轩每个月会寄钱回来，看在这个份上，裴静姝不做事儿，顾大娘也不会说什么。老二这一房争气，夏金桂嫁进来三年抱俩，而且都是带把的。幺女虽然只是个女儿，但长得好看，又遗传到了顾大娘的精明，顾大娘也很喜欢。 　　只有三房，张慧英嫁进来也有三年了，却连一个蛋影子都没看见，众人都说她是个不下蛋的母鸡。顾明仁也是个闷葫芦，两口子平时做的活最多，在顾家却最不讨喜。 　　现在见裴静姝提出要分家，张慧英自然是巴不得，反正无论钱落在谁的手上，最后都落不到他们三房两口子手上。 　　要是趁这个机会分了家，今后各过各的，对他们来说倒是好事。 　　夏金桂以为张慧英说的是裴静姝，也附和道：“妈，你就听她的分家，她以为她了不起，看她硬气得了几天！” 　　裴静姝嫁到顾家之后，仗着有个赚钱的老公，一直好吃懒做，花钱也大手大脚，分了家肯定撑不了多久。 　　再说，夏金桂也不太想被顾大娘管着，顾大娘话多又斤斤计较，两婆媳相处也并不是那么愉快。 　　只有顾明春没有说话，分家自然有分家的好处。现在她没有出嫁，要是分家肯定跟着顾大娘住，钱在顾大娘手上捏着，没准儿今后能哄到体面的嫁妆。 　　但是分家之后，她要做的活肯定比以前多。现在家里重活都被两个哥哥包了，其他家务活也有张慧英做，她可以偷奸耍滑。 　　不想分家的，大概就只有顾大娘，“分分分！你们就巴不得分！老娘还没死呢，你们就成天想着分家！” 　　以前有父母在不分家这种说法，顾大娘也熬了很多年的媳妇，才熬成了婆。这还没享两年当婆婆的福气，这几个媳妇就闹着要分家。 　　隔壁李二婶就说：“顾大娘，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分家各过各的也挺好，你看我们生产大队基本上都是分家各过各的。” 　　“妈，不是我们想分，实在是有人硬气，觉得我们占她便宜。既然这样，不如分开过，你想跟着谁就跟着谁，我们一样养你。”夏金桂哄道。 　　“哼！不肯分家还不就是念着明轩给静姝的钱？明轩每个月几十块钱全到她手上捏着，静姝和珊珊两个，哪里花得了那么多钱？”杨孟英道。 　　顾大娘气急，“裴幺女买那些衣服、往你们裴家送的那些钱就不是钱！” 　　邻里劝道：“哎哟，你们还是分了吧！吵成这样哪里还过得下去？分了各过各的自在。” 　　张慧英也说些好话哄着，顾大娘想着大儿子死了，今后每个月也没有生活费，要是裴静姝真的不改嫁，今后还要多养两张吃白饭的嘴，花销更多，最后还是同意分家。 　　但抚恤金，她死活不肯拿出来。她道理讲不过，便开始耍赖说找不到了，弄丢了。 　　“存折弄丢了可以补办，你要不知道数额，我们现在就去问，一问就清楚。”裴静姝看着倚老耍赖的顾大娘，“但你想吞掉这笔钱，我只好抱着孩子去找领导，看看这私吞烈士遗孀抚恤金，要判多少年的牢。” 　　杨孟英听裴静姝这么说，越发有了底气，“建国，老大，你们现在就裴静姝去反应，我今天就不信这个邪了，明轩为国捐躯，国家发下来的钱，妻子女儿还拿不到一分，这成什么体统？” 　　“顾大娘，见好就收吧！你再这么闹下去的话，你也讨不到好处。这不是我唬你，算刀一队就有活生生的例子，刘家湾的一户，也是儿子出任务死了，老人领了钱不分给儿媳妇，最后闹到上面去，不仅分给儿媳孙子，还多亏了一笔官司费。” 　　顾明春劝道：“妈，你就拿给她！不就是几个钱，我就不信，没有我们就饿死了。” 　　顾大娘心痛不已，但是她也知道如果不给裴静姝的话，裴家肯定会闹到上头去的。到时候丢钱又丢人，最后顾大娘只好拿四百出来给裴静姝。 　　顾大娘是个抠门儿又谨慎的人，她不识字，钱都取出来另外放着，没有存在银行。 　　围观的邻里都红了眼，农村的大部分人家可能连一两百块钱都拿不出来，没想顾大娘出手就是400。 　　没想裴建国却说：“不止这点钱吧？好歹得把领的票据拿来大家看看。” 　　“票据早都扔了。” 　　“扔了就算了？我们一去问就知道。”杨孟英说。 　　刘支书也劝道：“顾大娘，没凭没据的，确实说不清楚。” 　　顾大娘最后不得不把票据拿来当众给刘支书裴小红和现场村民们作证，原来顾明轩算一个干部，又立过功，领下来一共900块钱。 　　众人再度眼红，上房大队去榴莲国打仗牺牲的，也才拿到500，没想到顾明轩的抚恤金竟有900。难怪有人说顾明轩是搞秘密研究的，没准儿是真的。 　　在裴家等人的坚持和众人的相劝下，裴静姝最后拿到600块，剩下300归顾大娘，抚恤金这事儿才算告一段落。 　　接着又是当场分家。 第4章 　　本来顾家以前也穷，顾大娘又是个舍不得置家当的，顾家并没几样好东西，也就锅碗瓢盆以及一些农具。那锅碗瓢盆款式老土，做工粗糙，早就用旧了，裴静姝完全看不上，其他两房和顾大娘却争得眼红。 　　三房两口子相对来说弱势些，张慧英没那么伶牙俐齿，娘家隔得远，又不顶事，只好拣顾大娘和夏金桂剩下的。 　　夏金桂以还要养两个儿子为理由，多拿走了几乎一半的东西。 　　顾大娘看不过，就道：“你这心也太厚了，适当点！你把好的都捡走了，剩下的怎么分？” 　　“小军和小伟今后都是要娶媳妇的，没点家底，以后谁要跟着他们呀！难不成今后就打一辈子光棍？要是没他们两个，这些东西我不要都可以。”夏金桂说。 　　张慧英气道：“嫂嫂不就是欺负我生不出儿子，我们就不是顾家的了，不该分到东西。” 　　“三弟妹，我没这个意思，你又多心了。你以为养儿子轻松，但凡没有他们两个崽儿，我不知轻松多少。我说把小明过继给你养，你又不要。”夏金桂假惺惺道。 　　过继？说难听点就是帮她养儿子，就算生不出来要抱养也不会抱养她的，张慧英自认自己没有傻到那个地步。 　　“二嫂，小军小伟才几岁，娶媳妇还早着呢！三哥三嫂没准很快就有了，你也多少留点给他们。”顾明春也看不下去了。 　　“算得这么精，哪家闺女敢嫁过来？看看我们静姝的下场就知道了，男人一死就被排挤，简直巴不得拿棍子赶出去。”杨孟英冷嘲热讽插话道。 　　顾大娘火气又涌上来，“谁拿棍子赶她了？你这张口就来，你怎么不说她跟着野男人跑？！” 　　裴静姝才穿过来，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本不想和这屋子极品刁民搭话，但也不能容忍顾大娘这样给她定罪。 　　“第一，顾明轩死了，我有权利改嫁；第二，我还站在这里呢！你别在这里造谣诽谤，给烈士遗孀抹黑，这是犯法的。” 　　“你们别争吵了，赶紧分吧！东西总共也没多少，争来争去没个意思，反而伤了和气。依我看还是按照王家那样的分法，你们一共四房人，就把家产分四份，抽签决定。老二那边多两个儿子，补一点钱作添头，这事儿就算了了。”刘支书提议。 　　乡下农村分家都会请村里的干部做个见证，就是怕分了之后有人不认，到时候扯不清。刘支书给队里不少人家做过见证，在这方面有些经验，这种方法相对来说公平一些。 　　大家都怕分到不好的，均分的时候肯定会客观点。要是实在抽到看不上的，也只能怪运气不好。 　　当然夏金桂很不同意，他们这一房人口最多，这样分对她很不公平。不过也没办法，刘支书开的口，大家都给他面子，她反对也没用。 　　裴静姝抽到最靠边的一间柴房，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什么坛坛罐罐锅碗瓢盆棉花被等，能分的都分了，但总共加起来其实没多少。她看着那些缺了口的碗、变了形的锅以及厚重泛黄的棉花被，完全没有用的**。 　　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可有可无，就算分给了她，她肯定也会买新的用。她不是一个有洁癖的人，但这些东西实在太脏太旧了。 　　就是不知道手上这600块钱能不能撑到改革开放。 　　夏金桂抽到一间灰屋，这一片农村的灰屋主要是指用来堆放草木灰的地方，通常会关一些家禽。家禽的粪便和草木灰是很好的天然肥料，开春的时候会撒在田里土里，增加土壤的养分。 　　夏金桂相中的其实是堂屋，干净又宽敞，没料却被张慧英和顾名仁两口子抽去了，气得她一个人在旁边埋怨半天。 　　顾大娘分五十块钱给她，夏金桂不肯干，非要哭着闹着，最后从顾大娘手上分走了100块才算罢休。 　　至于三房和裴静姝，则一分钱都没给。 　　张慧英委屈道：“妈，这分了家，我们手上也一分钱没有，什么东西都缺……” 　　顾大娘今天拿出去那么多钱，心都在滴血，一听张慧英这话，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一个二个就看着我手上这点棺材本，这是明轩给我养老送终用的，老娘把你们拉扯大，你们没说拿点给老娘，反倒伸手向老娘要起钱来！是你们吵着要分家，现在才刚刚开始呢，就知道什么都缺，什么都要钱，你们一个个不是很有能耐？问我要什么要！” 　　张慧英气得直哭，“老三做木工活的钱不是一直上交给你保管？现在分家了，你还一些给我们，也好让我们兴家。” 　　“你们一共交过几个钱？平日里吃穿用度全是我在开销，你以为还剩多少？是你们吵着要分家，现在就别来问着老娘要钱！”顾大娘抱起东西往屋里走，不再理会张慧英。 　　众人都知道顾大娘不给张慧英的原因：一来老三两口子老实好拿捏；二来张慧英没生育；三来给了三房，没准裴家也要叫她分钱给裴静姝。 　　顾大娘那么精明，又把钱看得那么紧，哪里肯再拿钱出来？只是可惜了老三两口子，估计要过一段紧日子了。 　　直到日暮，这场闹剧才算落幕，送走了刘支书和裴主任，看热闹的邻里也散了。 　　裴家人帮裴静姝把分到的东西搬到房间里去。 　　裴静姝抽到的房间说是柴房，其实只是一个草棚，连泥巴墙都没有，四周是用竹片糊着牛粪围起来的，平时就用来装一些干柴。 　　这个年代的农村人口多，又穷得用不起煤炭，家家户户的柴火都不够烧，都会去竹林树林拾干柴刨树叶。找回来的干柴也舍不得用，就用柴房屯着，实在没稻草树叶或者家中有事有客才抱出来烧。 　　总的说来冬天用的多，因为干柴烧过后有炭，可以用来取暖或者烤衣服。 　　其实自从顾明轩每个月寄钱回来后，顾家俨然成了这一片最有钱的人家，煤炭还是用得起的。但顾大娘太扣，宁可磨人也舍不得花钱，才有了这一草棚的干柴火。 　　杨孟英连连叹气，“瞧瞧分给你的都是些什么劳什子？” 　　“分都分了，就不要再埋怨了。”裴静姝道，另外几户也没见得好到哪里去。 　　她活了二十多年，除了小说影视，还从没见过今天这种鸡飞狗跳的狗血场面，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她需要静一静。 　　不过顾家这档子事处理了，却还有一事悬着。 　　看了一场好戏的冯绍珍也还没走，跟在杨孟英屁股后面嫌弃道：“这些破铜烂铁，静姝哪看得上眼。她跟叶同志进城，今后就是城里人，要什么没有？” 　　杨孟英的脸色这才稍缓。 　　这时裴静姝又肃着脸说：“我不会和叶云岑去城里。” 　　“现在你钱也拿到了，家也分了，没人管你了，不去城里去哪里？”杨孟英一听裴静姝动了真格，心就慌了，“你看你这几间破房子，连灶房屋也没有一个，今后吃什么？你分那间草棚，跟牛圈一样，能做什么？” 　　“是啊，幺妹，不要在这个时候置气，吃亏的是你自己。”窦晓霞也跟着劝。 　　“静姝，你别犯糊涂，还是听妈和你嫂嫂一声劝。以前你还是姑娘的时候，你哥就宠着你，什么都帮你做了，我们小屋基哪个不说你耍得舒服？你嫁到顾家这些年，顾明轩也宠你，拿钱哄着他老娘，你老婆婆才没给你难堪，由着你吃现成。现在顾明轩走了，你又和顾家闹成这样，你留在这里，他们只会给你穿小鞋，你以为你还能像以前那么舒坦？没这种好日子了！”杨孟英苦口婆心地劝着。 　　“我没有犯糊涂，我心中很清楚，我也很感谢你们出手帮忙，我有自己的想法，今后的日子我知道怎么过。”裴静姝坚定道。 　　杨孟英刚才说的那番话是没错，原主以前过得潇洒，是因为顾明轩每个月会往家里寄钱，现在顾明轩走了，顾家不会再由着她，这次的抚恤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但跟着叶云岑走，是永远不可能的。 　　眼下还没进入改革开放的新时代，城里也不能做生意，她去城里没有意义。 　　这个穷乡下虽然也过不舒适，但她有两块自留地，可以种点菜养点家禽，又有房屋住，可以节约生存成本。 　　等熬到改革开放，她再进城去闯一番新天地。 　　“裴幺妹，我的话是带到了。叶同志要人才有人才，要知识有知识，年纪跟你也相配，还没有娶过媳妇，父母都是国家单位的，就算你进城不工作，人家也养得起你。他后天就要进城，你要走还是不走，自己考虑吧！我这老婆子没有念过书，说话确实难听，要是有得罪之处，你对我撒气我倒无所谓，可别耽误了你自己就是了。天黑了，我也要走了，你们多劝劝她。” 　　冯绍珍说完，起身离开。杨孟英见状，送她出门，窦晓霞也跟着去了。 　　裴静姝终于如释重负，这时门口走来一个高壮的青年，长得浓眉大眼，身旁跟着个晒得黝黑的男孩，青年臂弯里还抱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 第5章 　　“脸色这么差，回去床上躺着吧！”青年进来就说道。 　　这人是原主的亲哥哥裴静龙，今年25岁，比原主大三岁。杨孟英生原主的时候难产，差点一尸两命，后来就结扎了，因而裴家只有一儿一女，两兄妹的关系还算不错。 　　裴静姝淡淡嗯了一声，靠着床头坐下。她的胃火烧火燎的，先前是吊着一口气与顾大娘较劲，现在放松下来，越发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哪儿都不舒爽。 　　裴静龙把怀里的小女孩放下，“这两个小家伙刚才和几个大的在竹林里打起来了……” 　　“是他们欺负珊珊妹妹。”小男孩立马倔强道。 　　小女孩一抽一抽的，脸上还挂着泪水。她的五官倒是长得精致可爱，只是脸脏得像只花猫，右边脸颊还有一道红痕，看上去好不可怜。 　　小男孩也没好到哪里去，手背上被抓去了指甲大一块皮，出了一些血。他倒是没有哭，只是鼓着一张脸，显然是气极了。 　　裴静姝母胎单身了二十四年，没想过结婚，更没想过养孩子。她从小就是独生子女，也没有个弟弟妹妹的，看着眼前两个脏兮兮的孩子，其中一个还是“自己”的，简直头疼。 　　“他们人多，你打不过还要打，这不是傻么？你不知道过来告诉我？你看你这身泥，一会儿你妈还要着实教训你一顿。”裴静龙说道。 　　裴朝辰不服气地辩解：“他们骂妹妹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还说小姑不要妹妹了。” 　　小女孩儿一听这话嘴巴一瘪，金豆子又掉下来，委屈地看向裴静姝。 　　裴静姝虽然对养小孩感到无措，不过见小女孩这副可怜样，心口还是软了几分，安慰一句：“他们乱说的，以后不要理会。” 　　“就是！”裴静龙附和道，“屁大的小孩，懂个什么？他们早都被大人教坏了，你们今后少和他们玩。” 　　“嗯！”裴朝辰张开双臂抱住小女孩，拍着她的后背说：“以后你别和他们玩了，我带你玩，整个小屋基的小孩都听我的，没人敢欺负你。” 　　裴朝辰其实也只有六岁，继承了裴静龙的优良基因，长得比同龄人要高一些。顾珊珊还差一个多月才满三岁，被裴朝辰拥抱着，小小的一团，像只软萌的小团子。 　　她抽了几声，见裴静姝没理她，又眼巴巴看向裴静姝，似乎很不安。 　　其实裴静姝的心情也很复杂，她没有和小孩子相处过，顶多就是看见亲戚朋友的孩子，礼貌地夸两句。 　　但显然不适合眼下这种情况。 　　裴静龙见她今天话特别少，又苍白着一张小脸，以为是她服药的后遗症，就关切道：“是不是还很不舒服？要不吃块薄荷糖缓一缓？你这刚分了家，灶台也没有，我也没法帮你煮吃的。” 　　他从衣兜里摸出一块叠好的手绢，里面包着两块方方正正的薄荷糖，他递了一块给裴静姝。 　　原主有些低血糖，以前两兄妹都没结婚的时候，裴静龙有什么好吃的都喜欢给原主留着，尤其是糖果类。 　　裴静姝看他那块手绢还算干净，再加上她嘴里确实很苦，就接下了，“谢谢！” 　　裴静龙愣了一下，“兄妹间谢什么谢，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和裴静姝从小一块长大，别人都羡慕他有个漂亮听话的妹妹，他也一直引以为豪。他们之间关系好，从来不会说什么谢不谢的。 　　可眼前的裴静姝对他好像特别疏离，若是搁以前，裴静姝肯定对他大倒苦水了。 　　裴静姝想了想原主对他的态度，这才浅浅一笑，“没什么，就是身体不舒服。” 　　裴静龙叹了一口气，“今后别这么傻了，为了几个钱，命都不要了。有事也不知道来找我，你说万一你要是……珊珊怎么办？你想爸妈和我带着遗憾过一辈子？” 　　裴静姝看他的关心丝毫不假，便道：“我以后不会这么鲁莽了。” 　　“你也知道你鲁莽？”裴静龙还想责备两句，看着她无辜又清澈的眼睛，最后还是没有再说了。 　　顾珊珊也止住了抽泣声，正眼巴巴地看着裴静姝手上的薄荷糖。 　　裴静姝把薄荷糖掰成三块，现在的薄荷糖硬度不高，甚至有点沙沙的感觉。她用两小块招呼顾珊珊：“给，分一块给哥哥。” 　　裴静龙把她的手推回来，“你吃你的，我这里还有。” 　　说完他转身一把拉过顾珊珊，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馋猫，口水都流成河了。” 　　裴静龙把手绢里剩下的一块掰成两半，大的半块给了顾珊珊，小的半块给了裴朝辰，“带你妹妹去外面玩。” 　　手上有了吃的，两个小孩都忘了先前的不快，高高兴兴出去了。 　　房内只剩他们两个大人，裴静姝不好意思独享，便递了一小块薄荷糖给裴静龙。 　　“哟，今天终于知道疼大哥了呀？”见她今天兴致不高，裴静龙就玩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吃糖，自己吃吧。” 　　裴静姝这才低下头咬了一口，意外发现这薄荷糖也没有她想得那么难吃，甜而不腻，有些清爽，甚至还有点上口。 　　裴静龙又道：“你接下来怎么打算？要不要跟那个姓叶的一起去城里？” 　　裴静姝说：“我不会去城里，暂时就在这里住下。” 　　“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裴静龙有些诧异。 　　裴静姝：“城里人生地不熟，生活在别人的屋檐下，哪有自己过自己的自在？” 　　“你这话说得倒是不错。既然你不去城里，那我这两天就帮你把该收拾的收拾了。你现在和他们分了家，今后就不要从他们那边进出，省得他们说闲话，我重新给你开一扇门。你连灶台都没有，我和爸看在哪个地方给你搭个简单的，你将就着用几天。到时候再找个风水来看看风水，选个好日子开工。现在顾明轩走了，你以后用钱不要那么大手大脚的，节约一点……” 　　裴静姝听着他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念叨个没完，好笑之余，心中倒是有了一些暖意，她终于在这么多“亲戚”里找到了一点亲情。 　　一觉退回到40多年前，现在的生活水平和40年后完全不能比，裴静姝也不知道自己能否适应这个艰苦的环境。这里的一切基本都靠原始劳动，什么农活都不会的她确实需要一个靠谱的人搭手。 　　裴静姝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节约的。” 　　正说着，送冯绍珍出门的两婆媳也回来了。 　　“我还说你去哪里了，只有你爸一个人在外面收拾那些筐筐篓篓，原来躲在这屋里偷懒。”杨孟英见裴静龙也在，就说道。 　　裴静龙：“静姝状态不好，我陪她聊会儿。” 　　杨孟英知道他们兄妹俩感情好，倒没再说什么，就走到床边挨着裴静姝坐下，拉着她的手说：“静姝啊，现在这里也没外人了，你老实跟妈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裴静姝抽回自己的手，“一个人过生活自在。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她实在不想再和杨孟英谈论这个话题。 　　杨孟英原本还想劝说，可裴静姝已靠着床头闭上了眼，只好改口道：“你要不去我们那边住两天？” 　　“不用，我睡一觉就好。”裴静姝回绝。她倒不是真的虚弱到没力气睁眼，而是不想理会眼前的人。 　　“你又没有分到多余的床，不然也可以让你爸或你哥住你这边给你壮胆，顺便帮你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收拾了。你现在这副病恹恹的模样，又放那么多钱在家里，万一晚上睡着了，来个贼怎么办？”杨孟英担忧道。 　　窦晓霞灵机一动配合地说：“就你和珊珊两人，别说你们睡着了，就算没睡着真来了贼，你们也不是对手。今天分钱这么多人都看着，难免有几个动歪心思的。依我看，你要不把钱给妈，让妈暂时给你保管好，你现在下床都艰难，缺什么，你就直接跟妈说，妈给你买好送过来。用多少妈给你记着，等你今后好些了，再给你拿去存了。一来别人不知道钱放在我们那边；二来我们那边到底人多，强盗不敢上门偷。” 　　这话说得动听，但裴静姝知道交出去了，要拿回来就不是那么容易。就算亲如母女，这钱还是捏在自己手上最保险。 　　裴静姝懒得客套，直言：“我会保管好的。” 　　看裴静姝反应这么冷淡，杨孟英和窦晓霞也不好再劝了，今天的裴静姝实在太反常了，越哄越难哄。 　　“你爸还有两个箩筐没编好，今晚就让你哥在阁楼上打个地铺，免得到时候真的遭了贼。你旁边那几房早都红了眼，真来了贼，他们肯定也不得帮你，说来说去还是自家兄弟才是亲的。”杨孟英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让裴静龙留下来帮裴静姝看着点。 　　裴静龙自是没有意见。 　　杨孟英担忧的也不无道理，目前看来裴静龙是这么多人中对原主最好的一个，裴静姝也没拒绝，默许了他们的安排。 　　杨孟英等人一走，裴静姝这才终于清净了。她面无表情地靠着床头，思绪一片凌乱，既不知如何面对，又没心情理会眼前这些乱七八糟的，只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可惜真实的感官又提醒她：这不是梦，她真的穿越了！ 　　裴静龙送走了杨孟英等人后，就一直在外面帮她收拾东西，两个小孩也在外面玩。裴静姝现在谁都不想理会，想睡觉却又睡不着，肚子正饥肠辘辘。 　　手上只有600块钱，今后还要下地挣工分，居住的房子破败成这个样子，水电气网样样都没有，这日子怎么活？ 　　裴静姝简直愁断了肠。 　　就算她精通几百种小吃手艺，在这种时代也只能喟叹一句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 　　就在这时，一阵奇怪的嘀嘀声引起了裴静姝的注意。 第6章 　　天色已近日暮，采光本就不好的房间变得越发漆黑。 　　陌生的环境，黑漆漆的房间，诡异的声响，再加上房屋主人顾明轩和原主都已去世，裴静姝莫名生出几分恐惧。 　　嘀嘀声又响了两下，她垂眼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无名指上竟然有一只熟悉的戒指，而声音就是从这只戒指发出来的。 　　这是她陪闺蜜鄢钰一同去挑选婚戒的时候，顺带买的一只钻戒。女人嘛，最容易冲动消费，她当时也是被推销员那张嘴说得心动，再加上鄢钰挑选婚戒有返券，觉得很划算就买了。 　　买了之后她其实没怎么戴，去赴鄢钰的婚礼时才正儿八经拿出来戴了一次。 　　钻戒在幽暗的房间中闪着冰蓝色的光，那并不是钻戒正常情况下会出现的光芒。 　　裴静姝愣了下，打算取下来好好研究。不料她非但取不下来，眼前还出现了一排蓝色的字幕：欢迎来到幸福农庄系统！ 　　字母下方悬浮着三个选项：池塘、禽圈和农田。 　　裴静姝随便选了个“农田”，又发出两声“嘀嘀”：抱歉，没检测到有效耕地！ 　　毕竟也看过不少网文，裴静姝知道自己遇上了传说中的金手指。她都能够穿书了，遇上金手指也不足为奇。 　　不过这金手指提示的是什么意思？ 　　是需要配合现实中的土地吗？ 　　裴静姝顿时来了精神，她松开摸着钻戒的手指，系统也随之消失。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裴静姝起身走出门。 　　正忙着用石块和粘土搭建临时炉灶的裴静龙看她出来，念叨道：“你身体不好，就好好休息，出来做什么？东西全都搬进屋了，你不用操心。” 　　“我想去看看屋后那块自留地。” 　　“啥？天都黑了，有什么好看的？”裴静龙奇道。 　　“屋里闷，我去透透气就回来。”裴静姝说。 　　“那树林黑漆漆的，你不怕？” 　　裴静龙见她真的走了，心中好奇不已。裴静姝一向胆小，从来不敢独自走夜路，家里留她一个人，她都不敢入睡，现在怎么敢去小树林了？ 　　那块自留地倒不远，就在他们的房子后面。农村的土房子占地都挺宽的，顾家屋前是院坝，屋后是一片竹林。竹林里有几所土坟，那块自留地就在其中一所土坟边。 　　这几所土坟有些年代了，但因为土坟的后代每年都会去上坟，所以也没人敢毁掉。 　　裴静姝虽说不信鬼神，但来到这种处处都是乌漆墨黑的陌生地方，心中还是瘆得慌。 　　她循着原主的记忆，找到自留地，摸着无名指上的钻戒，打开系统。 　　果然，她的猜测没有错，这次选择农田之后，出现新的提示：检测到耕地！是否签为契约地？ 　　裴静姝选了“是”，随即更新出新信息—— 　　面积：8平方丈 　　土壤质地：中等 　　作物：半枯的豇豆藤蔓，未知品种的红薯，虫害严重的辣椒，无瓜的南瓜藤 　　冰蓝色的3D屏幕刚好布满整块土壤，使得作物的轮廓散发着点点荧光，裴静姝被眼前景象震惊得无以复加。 　　她试着触碰了一下在离自己最近的豇豆藤蔓，在她手指所点的地方，跳出几个子选项：更换品种/升级土壤/除虫/除草/浇水。 　　这不就是变相的企鹅农场游戏吗？ 　　好奇心驱使下，她又点开更换品种，可惜没有新种子换，她只好把其余几个选项全部点了。 　　裴静姝刚处理完，半枯的豇豆藤蔓竟然重新变绿，宛如新生，这种黑科技真的堪比在玩网页版企鹅农场。 　　有这样的金手指，在这个年代岂不是能逆天了？她去另外一株青椒面前，想如法炮制，却发现系统提示她农场币不足。 　　原来这农场的功能也不是能毫无限制地使用，需要耗费农场币，只是不知道这农场币要怎么才能得到。 　　她还想再研究一会儿，顾珊珊和裴朝成两个小孩跑来寻她了。 　　“小姑你在做什么？” 　　裴静姝看他们神色如常，并没有对此好奇，想来是没看见系统的存在，她便不紧不慢地收起系统。 　　“没做什么，就是看看土里有什么菜可以吃。”裴静姝道，知道有了这个金手指，她的心情好转不少。 　　既然穿越过来了，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在不知道怎么才回得去的情况下，只好先把日子过下去。 　　大概是看她精神好了许多，裴朝成小心问道：“小姑，你真的不走了吗？” 　　“你希望我走？”裴静姝反问他。 　　裴朝成想也没想就说：“当然不希望你走，你进城了，以后我就看不到你了，也不能和妹妹玩了。” 　　裴静姝看他鬼精灵又健谈，就逗他：“可我一个人生活也很困难。” 　　裴朝成拍着胸脯，“我现在长大了，可以帮你做活。” 　　裴静姝来了兴致，“你会做什么活？” 　　“我会烧火，扫地，搬东西，还可以帮你照顾妹妹。” 　　裴静姝看他说得一本正经，心道还是个小暖男，他自己都才六岁，能帮得了什么忙？ 　　“你上学了吗？” 　　“我妈妈说明年再上学。” 　　现在的乡村是没有幼儿园的，学生都是跳过幼儿园直接上一年级，因此大部分孩子上学的年纪都挺大。还有一些住得比较偏远的，或是各种原因耽误入学的，那入学的年纪更大，甚至有的拖到九岁、学校派人来动员才入学。 　　裴静姝看顾珊珊一直没有说话，就摸摸她的头，“脸上还疼不疼？” 　　顾珊珊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她，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好痛痛。” 　　裴静姝微微一想，蹲下身，“哪里痛？指给我看看。” 　　顾姗姗摸了下右脸颊，奶声奶气地说：“这里，出水了。” 　　她说的出水就是出血的意思，裴静姝看了一眼，对着她脏兮兮的脸吹了一口气，“还疼吗？” 　　顾珊珊点点头。 　　裴静姝又连续吹了几口，小家伙才终于摇头说不疼了。 　　“你的痛不痛？”裴静姝转头问裴朝成。 　　其实顾珊珊的脸伤得并不严重，只是划了一道红痕，有几颗血珠子。裴朝辰伤得严重一些，手背上都去了一块皮。 　　“我是男子汉，不痛。被抓的时候火辣辣的，现在已经不痛了。” 　　裴静姝看他大咧咧的，跟裴静龙有几分相似，不由得浅笑，“那走吧，回去看看房里有没有膏药，给你们处理一下。” 　　在现在的农村家里，要找医药类的东西简直比找钱还要难。农村人生病多半是拖，拖得过去就拖，实在是拖不过去，才找赤脚医生或去卫生院看一看。 　　就像这次“她”吃了不明药物，也没人送她去医院，用些土法子来治疗。见她醒了过来，更没人提出该去医院看看。 　　药是没找到，裴朝辰直接在院子边找了一种叫铁线草的植物，嚼碎后放到受伤的地方，还给顾珊珊涂了一点在脸上。 　　裴静姝看得好笑又心酸。 　　裴静龙的确很能干，他直接用院子边的碎石和田边的粘土就搭了一只简易的土胚灶，将洗净的大锅放上去，就可以煮饭了。 　　这次分家有村干部和众多乡民在场，又有裴家替她撑腰，顾家倒也没失公允，粮食基本上是平分的。不过就算是平分，其实也没有多少。 　　恰好上个月刚好是秋收，队里的生产效益好一些，每个成年人基本能分到三十来斤稻谷。平时可就没这么多，不过在玉米大豆红薯成熟的时候，队里会按几斤稻谷外加玉米红薯等，组合起来发给人们。 　　顾家剩了一百七十多斤稻谷，这次分家小孩按半个人算，裴静姝和顾珊珊一共分到三十斤谷子。 　　几十年后人们的生活改善了，或许觉得一个人每个月吃二十斤粮食完全够了。但是在这个年代，根本就没有那么丰富的菜肴肉类和零食水果，米饭是最主要的热量和营养来源。 　　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还要劳作，二十斤粮食完全不够吃，更别说家里有老人小孩的，很多家庭分摊下来根本没有二十斤。 　　考虑到裴静姝的身体状况，再加上家里没有磨好的玉米高粱，裴静龙只好把分到的半升筒米淘了下锅。 　　看裴静姝状态好了很多，裴静龙就招呼她：“你来烧火，我去择菜。” 　　裴静姝没有用过这种土灶，不过还好裴静龙已经生了火，而且用的也是比较好燃烧的干柴，她只需要看守着灶炉里的火，快燃尽的时候往里面传就行。 　　柴火灶的火候旺，没过多久，锅里的水就开了。这稀饭是真的稀，半升筒米相当于半斤，却掺了大半锅水，一眼看去，只见水不见米，裴静姝看得叹气。 　　今天晚上他们吃的就是稀饭加凉拌空心菜，说是凉拌空心菜，倒不如说是盐拌空心菜，因为佐料中就只有盐，连辣椒都没有，更不要说姜蒜葱生抽香油等了。 　　不放辣椒倒是可以理解，毕竟还有两个小孩。只有一点盐味的空心菜，对吃惯了各种精致食物的裴静姝来说，真的难以下咽。 　　裴静龙给她盛饭的时候，几乎把锅里的米都捞走了，剩下一点也分给了两个孩子，他就舀了一大碗米汤。 　　两个小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倒是端起饭碗吃得津津有味，裴静姝心中却过意不去，分了半碗给裴静龙，“我的胃还有些不舒服，不敢吃这么多，怕消化不了。” 　　农村用的多数都是粗陶碗，很大一只，裴静姝以前确实很少吃这么多米饭，更别说桌上没有一道下饭的菜。 　　裴静龙倒没有多想，只嘀咕：“瞧你吃得跟猫一样，难怪身上不长肉。” 　　饭后裴静姝想洗个澡，顺便也给顾珊珊洗洗她那脏兮兮的一身，没想家里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水。这对天天要洗澡的裴静姝来说，简直又是一大无法容忍的折磨。 　　她看裴静龙也累了，明天裴静龙还要早起去挣工分，实在不好再麻烦他去井边打水回来，只好将就洗个脸洗个脚就上了床。 　　顾珊珊还没有睡，躺在床上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她。 　　裴静姝伸手揉揉小家伙细软的头发，“该睡觉了。” 　　“我等妈妈一起睡。” 　　裴静姝有点无奈地笑笑，她还没恋爱，女儿却这么大了。 　　小家伙见她上来，便把手伸到她面前，“给你。” 　　顾珊珊摊开手，掌心是块小小的薄荷糖，应是先前裴静龙给她，她没吃完的。乳白色的薄荷糖有些融化，上面还沾了灰，小家伙的眼睛却一片澄澈真诚。 　　裴静姝心情复杂，她将薄荷糖接过手，吹掉上面的杂质。小家伙一脸垂涎地看着她，看得裴静姝莫名想笑，果然还是很舍不得啊。 　　不过正因这样，才更显可贵。这么可爱的女儿，原主怎么舍得抛下？ 　　裴静姝把干净的薄荷糖又还给她，“你吃吧，我吃饱了。” 　　顾珊珊高兴地接过手吃下，糖果对现在的小孩来说，有着无法抵挡的诱惑力。 　　等顾珊珊吃完，裴静姝又给她擦了手。小家伙亲昵地捧着她的脸，裴静姝有些不习惯，不过还是没有躲开。 　　“妈妈，爸爸还会回来吗？” 第7章 　　裴静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以前的人生从未遇上过这样的问题。看着眼前这双纯净又满怀期待的眼睛，裴静姝实在说不出让她失望的话。 　　她握住脸上的小手，将之放进被窝里，“你要乖乖听话，等你长大了，他就会回来。” 　　顾珊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中像有星火被点燃，“我会乖乖听话的，等爸爸回来。” 　　裴静姝莞尔，“嗯，真乖。该睡觉了，睡得好，才会长得高。” 　　说完，她起身将床头柜上的油灯吹灭。 　　虽说顾珊珊软萌乖巧，可她毕竟没带过小孩，实在不知该怎么与小孩相处，还需时间磨合。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的身份转变也如天壤之别，一时难以适应。 　　顾明轩死于空难，尸骨无存，机上人员无一生还，应是死透了。原小说中并没有讲顾家后来的故事，她也不知道顾珊珊的结局。不过以顾家对她与顾珊珊的态度来看，想必原主走后，小女孩没什么好日子。 　　虽说真正的她与顾珊珊之间并非母女，但自己现在占着这具身体，顾珊珊又没了父亲，她也只好承担起抚养“女儿”的责任。顾珊珊估计是玩累了，没一会儿就传来均匀的呼吸。 　　原主这间卧室不算小，就是堆放的杂物太多了。与床并排的房屋一角有一只尿桶，房间里的异味儿大半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尿桶旁边有一架竹梯，往上便是阁楼。 　　先前，裴静龙两父子抱着干稻草、草席和一床老旧的棉花被，就是从那竹梯爬上去的。 　　乡下的夜一片寂静，阁楼上传来的鼾声就显得越发清晰。整个房间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木窗那里有些许朦胧月色倾洒进来。 　　裴静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便打开钻戒里的系统，进入到农田界面，签了契约后，自留地的情况会以一定比例投影到系统里，有些像平板电脑。 　　不过这个系统太简单，连使用说明都没有，耕地里的情况也没什么太大变化，裴静姝研究了会儿便觉无聊。她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外面一阵嘈杂。 　　现在的农村人口多，而且个个都起得早，邻里的交谈声、牲畜家禽的欢叫声、夫妻间的争执声，小孩子们的玩闹声……交织在一起，整个小村庄都活跃起来。 　　眼前依然还在这破败的房间里，并没有回到她原本的世界。床上已不见顾珊珊的人影，倒是听见外面传来两个小孩玩耍的声音。 　　这真的不是梦那么简单。 　　裴静姝起床走到妆台前，拿起木梳子将头发梳顺。老式的木质边框镜子中映照出一张干净精致的面容，眉目如画，挺翘小巧的鼻头，淡色的樱唇，如一朵雨打风吹下依然含苞待放的浅色蔷薇。 　　裴静姝微微一愣，便听外面裴静龙的声音：“朝辰，去叫你小姑起来吃饭。” 　　她回过神来，随便扎了一个马尾，把房门打开，两个孩子正好在门口。 　　“小姑，吃饭了！” 　　裴静姝跟着他们去了柴房。 　　裴静龙正站在简易灶旁烙玉米粑，“你今天感觉好些没有？” 　　“好一些了。”裴静姝平淡答道。 　　裴静龙看她脸色还有些苍白，便说：“你再休息半天，下午身体好些再去干活。” 　　在农村没有不干活的闲人，就算被骂作懒汉的几个，也顶多是干活没那么积极而已。原主以前有顾明轩在背后撑腰，也是要时不时下地做点轻松活，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做。 　　现在顾明轩死了，今后她还要养小孩，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裴静姝倒没有反对，反正她也不会做农活，能拖半天是半天。 　　裴静龙又想起一事，“你那么多钱放在家里也不安全，要不拿去存了？你要存的话，我下午请半天假和你一起去街上。” 　　要是没人知道裴静姝有这笔钱还好，现在众人都见着了，难免有些生歹心的。在这个物质贫乏的年代，强盗也很猖獗，常听东家掉农具西家掉粮食。 　　不过裴静姝却不急着存这笔钱，她需要购置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家里样样都缺。 　　“暂时不存，我会妥善保管好。我想先修一个厕所，没有厕所实在很不方便。” 　　裴静龙一想，倒确实是这样，他今天早上起来去顾大娘那边的猪圈上了一次，顾大娘那脸色简直比锅底还黑。要是对裴静姝，没准更糟糕。 　　裴静龙也不想他从小宠到大的妹妹受这样的委屈，就说道：“那这样，我下午请半天假，和你一起去把钱存了，回来再挖一个茅厕。简单点的那种，你先将就着用，等到时候风水师来看了之后，再一起修猪圈和灶房。” 　　裴静姝点点头，“这样也好。” 　　反正有个厕所就行。 　　至于猪圈，倒让裴静姝想起了她的系统里的禽圈，不知是不是可以辅助养猪。 　　“唉！你这边什么都缺，我一会儿帮你问问刘石匠打磨要多少钱，你这没磨也不方便。刚才我去那边磨一点玉米粉，又被甩了脸色。你要自己生活，这些必备的工具还是不能少。” 　　裴静龙抱怨着，铲了一只玉米粑起来，放在一旁的粗陶碗中，“可以吃了。” 　　裴静姝尝了一下，这种玉米粑跟几十年后的玉米粑完全是两种口感。一来是原材料的品种不一样，几十年后的玉米是经过不断改进过的，口感绝非现在的玉米能比；二来这玉米粑是用那种晒干之后的玉米磨成的玉米粉做的，磨盘推出来的玉米粉质地并不细腻，再加上又没有油，是干锅烤出来的，口感粗糙到难以下咽。 　　裴静姝勉强吃了一个充饥。 　　两个小孩子倒一点都不挑食，拿着玉米粑就吃了。其实现在的日子已经算好的了，要是再提前几年，玉米粑也未必有得吃。 　　村口传来一阵铃声，裴静龙揣起几个玉米粑，扛起门后的锄头就往外走，“我要去干活了，你自己收拾锅碗，桶里都是干净水。” 　　早饭后，两个小孩在外面玩过家家，裴静姝便打开农场系统，只见昨天处理过的那小片土地上长出了不少豇豆。 　　看过不少网文的金手指，裴静姝倒也没有多诧异，但她最关心的农场币并没有增加。 　　裴静姝略微一想，拿了只筲箕去了菜园地。系统中的土地是现实中的菜园地的投影，这块地被均分成了八小块，每一块地一平方丈的面积。而现在挂满豇豆的那块地，也正好是一平方丈，大约十一二平方米。 　　这些豇豆和几十年后菜市场上的豇豆差不多。这一平方丈的豇豆摘下来，竟然有满满一筲箕，裴静姝费了不少功夫才搬回去。 　　还好这块地隐藏在树林中，并不醒目，豇豆的成熟时间这么短，若是被人发现，难免会觉得蹊跷。 　　不过刚才裴静姝也观察了一阵，没查出有什么奇怪之处，并没有能以肉眼所见的速度看见它的开花结果。 　　现在时间还早，裴静姝打算烧点热水给两个小孩和自己做个大扫除。虽然已经入了秋，天气不算热，但不洗澡实在很不舒服，顾珊珊那一身都有一股发酵的酸臭味儿。 　　早上裴静龙打了两桶干净水，裴静姝洗碗用了半桶，还剩一桶半。她用木瓢舀了一些倒在锅里，裴朝辰问：“小姑，你要煮什么东西？” 　　“烧点热水，洗个澡。” 　　“那我给你烧火。”裴朝辰主动说。 　　裴静姝看他那么小，有些怀疑，“你会烧火？” 　　“会！在家里，我也给奶奶和妈妈烧火。”裴朝辰说得一脸骄傲。 　　“那好，你帮我烧。”裴静姝笑着说，反正她也不想坐在灶门面前。 　　裴朝辰当真拿出一根火柴，熟练地在火柴皮上一划，一小团火焰便燃起来。他将点燃的火柴放在一束干稻草下，很快就引燃，扔进了灶炉里。 　　裴静姝看得佩服不已，六岁的孩子竟然就会传火，若不是亲见，她还真难以相信。顾珊珊乐呵呵跟在裴朝辰身边，帮他扯着谷草。 　　顾明轩是一个能够赚得了钱的人，每次回来也会给原主和顾珊珊带一些漂亮的衣服和布匹，因而她们的衣服还算不错，至少都是半新不旧的，没有补丁衣服。 　　裴静姝兑好温水，叫顾珊珊过去洗澡洗头。 　　因为没有洗澡的卫生间，裴静姝只好叫顾珊珊去后屋檐，那边几乎没人路过。估计是没有清洗习惯，顾珊珊有些抗拒。 　　裴静姝只好说道：“你昨天晚上不是答应我要好好听话吗？身上弄得这么脏，就没人喜欢了。” 　　顾珊珊这才乖乖过去。 　　这孩子长得像原主，圆圆的眼睛，小鼻子，小嘴巴，五官长得极为标致，洗干净之后更像个漂亮的洋娃娃。 　　裴静姝看她可爱，在她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今后要讲卫生，你看洗干净多可爱。” 　　顾珊珊也高兴地捧着她的脸，在她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 　　脸颊上有些湿润，还有些柔软的触觉，裴静姝失笑，这小家伙倒是很会招人疼。 　　给顾珊珊捣腾完，裴静姝又给裴朝辰也倒了一桶水，让他也去洗一洗。至于裴朝辰能不能自己洗干净，她就不管了。 　　原主是个在乎仪容的，洗头水和香皂都有，而且都是顾明轩从外地带回来的，当地人多半是用皂角洗头。裴静姝原本也想洗澡，可惜她要洗就只有去顾大娘那边的茅厕洗。且不说顾大娘那边已经锁死了，就算没锁，裴静姝也不敢去猪圈旁洗澡。 　　无奈之下，她只好洗了头，又用温水擦了身，换上干净衣服。 　　裴静姝原本还想洗衣服，不过一看时间快要中午了，便择豇豆做午饭。 　　她分家也分到了一小罐猪油，现在的农村用的基本都是猪油和菜油，以猪油为主。因为家家户户的自留地并不多，大部分是要用来种菜的，没有那么多土地用来种菜籽。 　　可惜她只有油盐，其余佐料全无，不过做清炒豇豆还是够了。 　　裴静姝让裴朝辰传火，等锅热时放入猪油，猪油融化，倒入豇豆翻炒，变色后再不断加入少许水，防止粘锅。这样炒出来的豇豆更脆更香，色泽也比焖熟的更新鲜。 　　裴朝辰忍不住站起来看向锅里，“哇！小姑，你炒的豇豆好香！” 　　只是一份很平常的清炒豇豆而已，裴静姝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不过看两个小家伙一副嘴馋的样子，她不禁笑道：“一会儿熟了，你们可以尝一尝。” 　　裴朝辰听后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顾珊珊也是一脸期待。 　　豇豆炒熟之后，裴静姝果然给他俩各铲了一小碗，先让他们解馋。两个家伙也不顾烫不烫，吃得满嘴是油，裴静姝只好劝道：“慢点吃，小心烫，锅里还有很多呢，够你们吃饱了。” 　　因为今天摘的豇豆多，再加上裴静姝知道没有什么主食，所以她炒了大半锅豇豆，没有米饭吃，多吃点菜也好。 　　裴静姝盛了满满两大碗豇豆，又将早上没吃完的几个玉米粑放在锅边烙热。 　　现在她最关心的还是农场系统，想弄清楚怎么才能得到农场币，这个农场能大幅缩短作物成熟时间，对她发挥自己特长大有用处。 　　正想着，裴静龙就扛着锄头回来了，“静姝，告诉你一件好消息！” 第8章 　　“什么好消息？”裴静姝问道，心中却没存什么期待。 　　“是这样的，今天李队长问我，你要不要进城，生产队又多了一头牛没人养，你要是不进城的话，李队长的意思就是让你养那头牛。虽说养牛这活也挺累，但是一年下来有两千七八个工分，我看让你天天去山头上做活，你也吃不消，不如就把那头牛牵回来养着。一年下来的工分够你和珊珊吃用了，你要是觉得牛草不好找的话，到时候我若是有空，可以帮你，你平时也可以带上珊珊和朝辰那小子一起去，让朝辰给你搭手。”裴静龙说道。 　　裴静姝想了想自己的金手指系统，或许养牛对她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 　　现在生产队基本上都会养个几头牛，而养牛的工作多半落在女同胞身上，男同志多做挑抬锄草等重活。 　　不过要养活一头牛也不容易，主要是牛草很不好找。现在的农村，嫩点的草多半被人割去喂猪，群居的附近几乎都没什么野草，要去偏远点的地方才找得到一背篓。 　　牛这种生物吃得比猪还要多，一天至少一背篓草。如果养的牛出了问题，也是要扣掉工分的。 　　正因如此，养牛的工作其实也没比山头上的活简单，在山头上做活，偶尔还可以偷懒，养牛却是要一个人负全责。 　　不过山头上的活裴静姝做不来，她活了20多年，穿过来之后才第一次亲眼见到现实中的锄头。 　　这么一想，裴静姝便点头说：“那你帮我回李队长，这活我做……” 　　“你做什么做？你以为养牛那么好养？到时候牛养瘦了，或者养出了毛病，你还要倒赔钱。”杨孟英走进来就反驳道。 　　本来她是要回家喂猪做饭的，可今天上午也没见裴静姝挣工分，心中到底有些放不下心，收工后便过来看看，没想刚到门口就听到这两兄妹讨论这事儿。 　　“那么多人养牛都没出问题，静姝养牛怎么就会出问题，她现在都还没养，到时候我们帮衬着点不就得了，不然她一个人怎么养活珊珊。”裴静龙说。 　　“你自己每天都要挣工分，家里也有一堆活，你以为你有时间帮静姝？你别瞎掺和，到时候耽误了静姝。”窦晓霞气得骂道。 　　“叶云岑今天又托冯绍珍过来问话，静姝，你听我一声劝，跟叶云岑去城里。你看你这病殃殃的样子，哪里是做活的人？这两天你手上有钱倒是自在，等你手上这些钱用完了，你还能活得自在？”杨孟英劝道。 　　裴静姝还没有回应，裴静龙就先急了：“妈，静姝不想去就算了。我看那姓叶的也没什么担当，静姝受这么大的委屈，他却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还到处坏静姝的名声。” 　　窦晓霞说：“静姝现在也还没点头嫁过去，叶云岑哪里适合过来帮她说话？” 　　裴静龙反驳道：“静姝当时没答应嫁给顾明轩，顾明轩还跑去给我们插秧打谷，还帮你家兄弟处理那些烂摊子事。这跟静姝点头不点头有什么关系？端看他喜不喜欢静姝。再说了，顾明轩才刚走，你们就逼着静姝改嫁，说出去多难听……” 　　“你又不是女人，你懂什么！你以为一个女人那么容易养活一个娃？”窦晓霞打断他的话。 　　裴静姝要是不改嫁，今后裴静龙肯定天天往这边跑，他家里还要不要过了？窦晓霞自然是巴不得裴静姝嫁到城里，没准今后他们还能沾沾光。 　　“我不要妈妈养，我也可以帮妈妈做事。等我长大了，爸爸就会回来。”顾珊珊气鼓鼓道，眼睛里水汪汪的，好似随时都会哭出来。 　　裴静姝这才说：“我不会跟叶云岑走，叶云岑另有喜欢的人，我没必要作贱自己。” 　　裴静龙听后骂了一句很脏的土话，“竟然玩弄我妹妹的感情！” 　　窦晓霞看他气冲冲要出门，赶紧拉住他，“你干嘛去？” 　　“找那王八蛋要个说法！” 　　“你疯了啊？事情都没弄清楚，要什么说法？”窦晓霞骂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叶云岑还有喜欢的人？他们知青队的？”杨孟英狐疑地问。 　　裴静姝皱着眉，“我不想再说这事儿，我和叶云岑之间是不可能的，永远不可能，你们别费心思劝我了。” 　　小说中的叶云岑是一个偏向于反派的男配角，他和女主之间其实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他喜欢女主多年，但是女主只把他当成哥哥。这份感情虽然算不上真正的德国骨科，但在世俗眼里也多少有点怪怪的。 　　叶云岑知道女主喜欢的另有其人，才会选中裴静姝这个替身。 　　不过这事儿现在知道的人应该不多，叶云岑也从来没有对别人吐露过。要不是见杨孟英一直死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她也不想说这些话。 　　见裴静姝说得这么决绝，杨孟英叹了一口气，没再劝了。裴静姝态度转变这么大，没准叶云岑真的有问题。 　　可金龟婿没了，杨孟英心中不免积着一股气，“你看你家里米也没有，菜也没有，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饭菜我已经做好了。”裴静姝却说。 　　杨孟英不以为意，“你吃什么菜？就你那两块自留地，什么都种不起来，你很快就知道滋味了。” 　　裴静姝的自留地一共两块，一块是当初顾明轩的，就是屋后那块。按理说顾珊珊出生后，也该分到一块八平方丈的自留地，但生产队的土地紧缺，有些新生的小孩没有分到，顾珊珊就是其中之一。顾明轩走了，再加上这次分家，屋后那块土地就由顾珊珊继承。 　　这块土的土壤质量还算不错，但因为挨着树林采光不好，一些喜阳的作物只长叶子不结果实。 　　而另一块自留地则在一个叫石梯坡的地方，是裴静姝嫁进来之后分到的。听这个名字都知道是沙石土壤，肥力不足，也不产作物。 　　裴静姝还没搭话，裴朝辰倒是先开口了：“小姑给我们炒了豇豆，很好吃的。” 　　“这个季节哪里还有豇豆？”现在都已过了秋收，豇豆藤都要枯死了。 　　裴朝辰跑去将矮桌上扣着的木盆揭开，“你看，这就是小姑炒的豇豆，可好吃了。” 　　作为一个拥有几百万粉丝的美食博主，裴静姝对自己的厨艺还是十分自信。 　　杨孟英等人见了却是一愣，没想到桌上竟然还真的两大碗豇豆，而且那豇豆炒得恰到好处，每一根大小均匀，泛着油绿的颜色。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勾得干了半天活的几人直吞口水。 　　窦晓霞吃惊道：“静姝，你这豇豆是从哪里来的？怎么每一根都这么嫩？看着就好吃。” 　　这个季节的豇豆多半长得歪瓜裂枣，不可能每一根都大小均匀，还这么嫩，都可以用来做泡豇豆了。 　　“哎呀！静姝，你这油也放得太多了，你那一小罐油哪里经得起你这样吃？”裴静姝还没回答，裴静龙就一脸痛心疾首地说。 　　“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裴静姝漫不经心道，她有金手指呢。 　　“静姝说得对，你哥那个人做事就是瞻前顾后的，一点都不像个男人。”窦晓霞一点都不客气地去抽了几双筷子，“先吃饭吧，我都饿了。” 　　看着桌上那两斗碗泛着油的豇豆，窦晓霞哪管这豇豆哪里来的，有的吃就好。虽说裴家也不算那种吃不起饭的，但平时他们炒菜哪里舍得放这么多油。 　　而且现在这个季节许多菜都已经过季了，地里只有一些小青菜。像他们这种一天到晚都要做活的，吃了白水青菜一会儿就饿了，肠胃淡得恨不能喝下一碗油。 　　菜是有了，但饭却没有，只有早上吃剩的几个玉米粑。本来裴静姝也没想过杨孟英两婆媳会过来，不过幸好她炒的豇豆多，只好每人分个玉米粑，将就着吃了。 　　窦晓霞大口大口地吃着清炒豇豆，连连称赞：“幺妹，你什么时候学会这手艺的？竟比厨子做的还好吃。” 　　裴静姝：“现在要自己过日子，自然就会了。” 　　杨孟英半信半疑，裴静姝是她看着长大的，以前在家时就从没做过灶台上的活。到了顾家这边，因着顾明轩每个月有工资拿，顾家人口那么多，更轮不上裴静姝上灶掌厨。 　　难不成是裴静姝不想做事儿，才故意装作什么都不会？ 　　没想到自己幺女竟然这么老奸巨猾，倒是她小瞧了。 第9章 　　裴静姝这边吃得香，隔壁老三两口子却在犯嘀咕。 　　“就我们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看人家不干活的，现在却能吃香喝辣。”张慧英气道。 　　“你在这里发牢骚有什么用？那是大哥用命换来的，人都不在了，钱拿来有什么用？”顾明仁说。 　　“那凭什么二嫂他们还能分到100块钱？老妈这心也太偏了。” 　　张慧英对裴静姝倒没有那么多的怨言，毕竟裴静姝死了老公，拿了这笔钱之后也断了的财源，依裴静姝那种败家性子潇洒不了多久。她是怨裴大娘心中只有二房，事事都偏心。 　　裴静姝那边传来油烟香味儿，刺激得张慧英更加气了。要是她像裴静姝那样有个得力的娘家，何至于被欺负成这样。 　　她这正气着，夏金桂过来了，“三弟，我那两块土没菜，去你地里拔几窝小白菜秧……” 　　张慧英满肚子的气，“我们那小白菜秧总共也没多少，是要留着过日子的，你那么多钱，几分钱一斤的菜还问人要。” 　　“唉哟！三弟妹，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嫌不公平，你去找妈要！那些分了六七百走的，你怎么不说？就会对我使气，你那地里的菜当初还是我种下去的。”夏金桂也不爽了，大声嚷道。 　　杨孟英是个暴脾气，一听这话端着碗就出去了，“你要死了老公，我们静姝不分你老公一分钱！你拿着人家顾明轩卖命的钱，还嫌少了？就你脸大！” 　　夏金桂气得满脸通红，不过她看着杨孟英手上那一碗泛着油光的清炒豇豆，眼睛更红了。 　　张慧英也注意到了，她早上只喝了两碗清汤稀饭，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看着杨孟英那一大碗豇豆，直咽口水。 　　夏金桂气匆匆地回到自己屋，从泡菜坛子里捞了几根酸豇豆当菜吃，嘴上骂道：“我就看那一屋狐狸精能潇洒多久！” 　　饭后，窦晓霞收拾碗筷。 　　裴静姝和裴静龙去看挖小茅坑的地方，最后决定就在后檐挖个小坑，再搭个简易的草棚做厕所。 　　杨孟英之前给裴建国打过招呼，让他回去喂猪煮饭。她在裴静姝这边吃得满嘴流油后，倒也不急着回去，就对裴静姝道：“我去你的菜园地看看。” 　　裴静姝略微一想，倒也没阻止，就和杨孟英一同前往。 　　菜地里的豇豆又成熟了许多，密密麻麻挂满了藤蔓。杨孟英看得眼睛都瞪大了，“静姝，你这是什么豇豆？怎么长得这么好？你爸今天中午还不知道吃什么菜呢！” 　　言下之意非常明白了，就是想摘些回去。 　　裴静姝装作听不懂，只说：“就是普通的豇豆，这块地不错，产豇豆，今后要是实在过不下去，我就种豇豆。” 　　杨孟英知道裴静姝是在气自己刚才劝她那些话，便道：“妈也是为了你好，以前你没有出嫁，你爸和你哥都宠着你；嫁到顾家之后，又有顾明轩给你撑腰，你是没有经历过苦日子，等今后你一个人过，你就知道了。那个叶云岑要是真对不起你，这婚事就算了，今后再找个合适的。” 　　裴静姝这才叫跟过来的裴朝辰回去拿背篓，把这些已经成熟的豇豆摘掉。 　　杨孟英也帮着她摘，“你别全部都摘完了，留一点做种，明年我们也种一点。” 　　裴静姝留了边上的一株豇豆未摘，其余全部摘了，这一平方丈的豇豆摘下来竟有小半背篓。 　　“怎么就只有这一块土的豇豆长得这么好，你旁边那些豇豆全都干死了。”杨孟英奇道。 　　“可能没有打理过吧！”裴静姝说。 　　杨孟英忽然又想起这块地以前就是顾家的，裴静姝在家里又不管事，这豇豆肯定也不是裴静姝种的，昨天顾家分家的时候，顾大娘竟没有争这块地，这也太不合理了。 　　“这些豇豆长得这么好，你婆婆怎么舍得把这块地给你？”杨孟英越想越觉得奇怪。 　　“她不知道这些豇豆长得这么好，你也不要到处乱说。爸要是有空，让他到这边帮我编一个篱笆，把这一块地圈起来，免得有人顺手牵羊。” 　　裴静姝也想过了，她穿越到这里人生地不熟，原主的口碑也不是很好，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裴家。土地这事她瞒不住裴家，裴家好歹是原主的娘家人，理应不会太坑她。 　　杨孟英这人贪小便宜，一点小利就可以哄住，只要把金手指用好，搞定杨孟英不在话下。 　　正好杨孟英也有这样的顾虑，“我也正要对你说，你们村有些人手脚不干净，红眼病也多，这里该编个围栏拦起来。你这豇豆还在开花，估计还要结几批才会罢市，你要吃不完，拿来晒成豇豆干，或是泡在坛子里，也能顶一段日子了。” 　　“我也正有此意，可惜没有泡菜坛子。”裴静姝说。 　　“泡菜坛子又不贵，你既然要在这里生活，也该置几个，你爸会选，让他去给你买。” 　　反正裴静姝以后改嫁，这些东西肯定是不会搬走的，她也可以拿回裴家用。让裴建国去买，没准还能赚点路费。 　　杨孟英的小心思，裴静姝看在眼里，却也没反驳，“这样也好。” 　　泡菜坛子都是陶瓷品，而且要去很远的地方才买得到，徒步走那么长的乡村路就要她的命了，更别说再背几个泡菜坛子。 　　杨孟英虽然贪便宜，但也只是贪小便宜，不至于下血本大宰。 　　摘了豇豆，两大两小往回走，杨孟英又叮嘱两个小家伙不要到处乱说，看上去比裴静姝还要在意。 　　后屋檐下，裴静龙正在用铁锹挖坑，窦晓霞抱着手站在一旁问他：“我怎觉得静姝像是变了个人。” 　　裴静龙挖得满头大汗，喘着气说：“她经历这么多变故，你以为还能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 　　“倒也是。”窦晓霞若有所思道，“她真对那个叶云岑没意思了？” 　　“我要在外面养个女人，你对我还有没有意思？”裴静龙反问她。 　　窦晓霞气得大骂：“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也就我能容忍得了你！” 　　裴静龙没有理会，自顾自挖坑。 　　窦晓霞又问：“你这请假帮她干活，她有没有说给你多少工钱？” 　　“兄妹间帮个忙，算什么钱？静姝现在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以前她送你的东西还少了？哪样不是人家用钱买的？” 　　窦晓霞正要反驳，却见杨孟英背着一大背红苕藤和裴静姝回来了，她只好把话吞下。 　　“不是去摘豇豆吗？怎么割了一背红苕藤回来？”窦晓霞问。 　　杨孟英放下背篓，掀开上面的红苕藤，下面全是豇豆。窦晓霞喜形于色，“怎么这么多？” 　　杨孟英给她使了个眼色，“小声一点，别让隔壁的听见了。” 　　窦晓霞心中刚才那点不快全都烟消云散。 　　裴静姝留了一些起来，剩下的让杨孟英背走，杨孟英自是欣喜不已，临走前道：“我让你爸下午收工就过来帮你。” 　　下午裴家两兄妹把房门和厕所弄好了，今后裴静姝就不用从裴家的堂屋进出，她把门开在了后檐沟方向。一来这样可以避免和裴家人天天打照面，二来可以看着后菜园那块地。 　　裴静龙本来想要和她一起去存钱，裴静姝暂时不想存，就没有去。她让裴静龙把那三十斤谷物背去街上脱壳成米，这样晚上才有饭吃。 　　到了傍晚，裴建国果真带着砍刀过来了，裴静姝也不好让他饿着肚子去干活，便吃了晚饭再去菜园地。 　　今天晚上终于可以吃一顿干饭，裴静龙念叨了她许久，说她太过浪费，这样过日子不行，三两天就能把一个月的粮食吃完。 　　裴静姝不以为意，反正她光吃菜也是可以度日的。 　　饭后，裴家两父子砍了竹子，和裴静姝一起去菜园地。 　　此时天色将暮，那一块地的豇豆叶子全都泛黄脱落，只有一串串豇豆挂在藤蔓上。 　　裴静姝心下一惊，难不成金手指的效果这么快就下线了？ 　　“你这豇豆也死了，不过上面挂的豇豆倒不少，这藤蔓都枯了，豇豆还挺嫩，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裴建国掐了一根豇豆说。 　　同时一阵金钱掉落的声音从裴静姝无名指上的戒指传来，她怔了下，却见裴家父子并没有奇怪的反应，便问裴静龙：“你刚才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鬼来了？”裴静龙故意吓她。 　　裴静姝：“幼稚！” 　　确定裴静龙听不到戒指传出来的声音之后，裴静姝现在更确定了，这个系统只有她看得到听得到。她便打开系统，不着痕迹地点开农田，里面竟然多了5个农场币，另外还有一份豇豆种子。 　　原来农场币是这么得来的。 　　得知方法后，裴静姝心情大好，她将豇豆全部摘了，又去拔豇豆藤。可惜那豇豆藤不是那么好拔的，裴静龙看她拔得吃力，过去一手一根，几下就帮她拔完了。 　　“你接下来打算种点什么？”裴静龙问道。 第10章 　　“种水稻。” 　　裴静龙一听忍不住笑岔气儿，“你还知道那叫水稻？干土怎么种得出水稻来？” 　　“不试怎么知道？”裴静姝说，这可不是普通的土，而是她与农场系统的契约地。 　　裴建国以为两兄妹在开玩笑，就道：“我们那边还有些萝卜种子和莴笋种子，你可以拿过来洒一点。” 　　“有油菜种子吗？” 　　裴建国说：“前几天你妈洒完了，你要的话，我去你阿婆那边问问。你以前不是最讨厌吃油菜，现在不挑了？” 　　裴静姝一时语塞，她想种油菜更多是为了榨油。 　　裴建国将竹子劈成两半插进土沟里，裴静姝看了那高度，摆手道：“太矮了，至少要两米高。” 　　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土里的情况，毕竟这种超自然的生长速度，太容易引人注意，而她也无法对别人解释这种现象。她在这里还没站稳脚根，不敢这么高调。 　　“谁家的菜园拦这么高？”裴静龙不禁吐槽。 　　“高一点也好，免得那些鸡飞进来啄菜。”裴建国倒是没意见。 　　裴静姝不仅让他们拦得高，还让他们把围栏做得密。 　　“依我看，你干脆把这里修成一间屋子得了，本来你这里就不向阳，搞成这样阳光更照不进来。”裴静龙说，奈何裴静姝执意要这样。 　　把围栏做好之后，裴建国便道：“你妈说你想买泡菜坛子，正好明天赶先市，你想买多大的？还是和我一起走一趟？” 　　裴静姝稍微想了想，“我和你一起去吧！” 　　她也想了解当下的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生财之道，光靠那几百块抚恤金，怕是难过上好日子。 　　送走了裴建国，裴静姝又将下午留下来的小半碗稻谷和玉米端去菜园地，趁着月色撒在地里。 　　一旁收拾豇豆藤杖的裴静龙道：“我说你还真的洒谷子啊？哎哟，还有玉米，求你别糟蹋粮食了，哪是你这么种的？” 　　“也就小半碗，我试一试，种不起来就算了，主席说我们要勇于创新。” 　　“主席说过这句话吗？”裴静龙反问。 　　“说过的。”裴静姝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她给有虫的辣椒除了虫，剩下的农场币全部用来施肥。 　　忙活着捆豇豆杖的裴静龙摇摇头，开始为裴静姝的未来担忧。 　　天色还没亮，裴建国就挑着箩筐来叫她去赶集。她这一去就后悔了，从金沟村走到先市有20多里路，她走得两脚发软才终于赶到。其实另外一个集市离金沟村近许多，但是那里没有陶瓷罐子卖。 　　集市上人还挺多，但是卖东西的却不多，最繁华的地方莫属供销社和粮站了。 　　裴静姝本想仔细逛逛，裴建国却健步如飞直奔卖陶瓷的地方。这种小地方的制陶技术并不怎样，粗陶居多，她选了四只泡菜坛子，两只瓷缸，十只油灯，又拿了两套细瓷餐具。 　　裴建国见状道：“买那么好的干什么？就你和珊珊两人，碗盘子油灯可以不用买了，将就家里的用着，你也用不了那么多。” 　　“我买回去有用，反正也是放不坏的东西。” 　　裴建国又劝了几句，裴静姝却是不听，执意买了。 　　离开之际，裴静姝又道：“我还要买点煤油。”家里每天都黑黢黢的，她非常不习惯。 　　没想裴建国说：“打煤油要煤油票。” 　　裴静姝这才意识到现在并不是有钱就能买着东西，布粮油等都要票，陶瓷品倒是可以用钱买。 　　“那我给两个小孩买点糖果。” 　　“糖吃多了坏牙齿，别把他们惯坏了。时候也不早了，赶紧回去，下午还要挣工分，不然你妈又要念叨。” 　　见裴建国急着往回走，原本还想给两个小孩买点糖果的裴静姝也只好跟着回去了。 　　回到家中，裴静姝感觉双腿都不是自己的，她抽了两块钱给了裴建国，“辛苦你了！” 　　这一路都是裴建国在挑东西，她几次想帮他减轻负担，裴建国都没让她背。不过光是这样徒步走，也要了裴静姝半条命，原主这身体是真的娇气。 　　裴建国看着眼前的两块钱，有些愕然，“你这孩子，我还贪你这两块钱？你倒学会了些见外话！你以为今后的日子还像明轩在的时候，自己收着，别大手大脚的，节俭一点，别到时候过不下去被别人笑话。” 　　裴静姝没想到裴建国会这么说，不过转念一想，或许是她把书中的人物想得太极品了。裴建国好歹是原主的父亲，又有几个父母真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好？ 　　想想自己前世的父母，从小到大也是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想到这些，裴静姝莫名有几分伤怀。 　　她低下头抱起一碟碗，掩饰自己脸上的情绪，“那中午就在这里吃饭。” 　　“嗯，那我现在帮你把这柴房隔半间出来，到时候你哥把牛牵回来没地方养，也是一个麻烦。”裴建国说着，又去忙了。 　　裴静姝分到的这间柴房虽然极为简陋，但占地很宽，足足有七十平米。加上柴火都被其他几房分了大半去，整个房间还是很空。 　　中午，裴静龙就把牛给她牵了回来，裴建国隔出来的小房间正好派上用场。 　　不过长久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这边是厨房，那边是牛圈，日子一久，竹木和玉米杆做的简易隔板怕是挡不住牛圈的气味。 　　“我想尽快批一块地基，再造几间房屋。”裴静姝说。 　　裴建国：“修房造屋，请人是钱，还要开生活，你可要想好。你就算只造一个猪圈和灶房，林林总总算下来也要花上两百左右。” 　　这也是农村人不敢轻易修房造屋的原因，绝大部分家庭都拿不出几百块来，一动土就要背上一屁股债。 　　“那也总不能让静姝一直这样生活下去，请个石匠和木匠就够了，其他杂事我来做，这样可以省下很大一笔。”裴静龙说道。 　　“该请的还是请吧，不用节约这一点。生活是双手创造的，人还健在就好。” 　　“唉哟！看不出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通透了？”裴静龙笑侃道。 　　裴建国也很欣慰，“静姝倒是懂事了不少，但是还是要节俭。” 　　“我打算做点东西拿去换钱，这样就有了经济来源。” 　　她以前以为这个年代是没有私人间的买卖交易的，不过今天出去赶了一趟集市，她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农村还是有农民做菜卖，但那是极少数的，因为大部分人家种的东西都不够自家人吃。 　　至于布料店副食店之类的，倒确实是不能私人营业，只能用票去供销社买。 　　蔬菜、水果和传统小零食，却是可以自由交易。只是在这物质贫乏的年代，就连卖蔬菜的菜农都很少，不是没人买，而是根本没有剩余的东西卖，她在先市小镇上看到的蔬菜水果都非常畅销。 　　“哟，长本事了，你能做什么东西卖？”裴静龙笑道，显然不信。 　　“还在考虑。” 　　“嗯，等你考虑出来，我的骨头都能敲响了。”裴静龙调侃说。 　　裴建国没在意这些，又说回正事，“你若真要修厨房猪圈，先去给大队长和支书打声招呼。正好这后面的竹林是你的，要修也有地。” 　　这片竹林的归属权在顾明轩没死之前就已经落实了，也省去了不少纠纷。农村的树林基本都是解放后就划分好的，像顾家这种世代都生活在金沟村的，在这一片儿所占的山林就多，其余几房也各有一片林子。 　　“只需要打招呼，不需要其他手续吗？”裴静姝记得农村的宅基地都需要审批。 　　“还需要什么手续？这片竹林是你的，你想怎么修就怎么修，跟大队干部说一声就对了。”裴建国道。 　　午饭过后，她去菜园地观察菜地情况，顺便割点红苕藤回去喂牛。水稻和玉米那块地没有什么变化，倒是另外施过肥料的红薯和青椒长得很不错，南瓜藤上也长了两只南瓜。 　　难不成水稻玉米真不能这么种？ 　　正寻思着，裴静龙跟过来了，见她对着一块空地冥思苦想，便笑道：“你还真以为就这样能种出玉米水稻？” 　　裴静姝没有理会他，裴静龙又自顾自地说：“我怎么记得昨天你这块红薯地没有长这么好？瞧这茂密的，得割掉一些藤条，省得把养分吸走了，到时候只长藤条，不长红苕。” 　　说着，他拿起裴静姝放在背篓里的镰刀，把红薯藤隔了大半。 　　“唉哟！你这红薯长得也太好了！”裴静龙惊呼一声。 　　裴静姝抬眼看去，只见他拔起的一根红薯藤根部以下竟然全是大大小小的果实。 　　裴静姝眼睛一亮，她知道自己该卖什么了！ 　　两兄妹将红薯藤背回牛屋，裴静姝又试了农场系统里的禽圈，不过禽圈对牛屋没感应。 　　裴静龙还沉浸在刚才的喜悦中，“你这块地还真是宝地，总什么产什么，现在还不是挖红薯的季节，没准再过一久，会长得更大。你这产量一块地怕是要抵别人的几块地了，赶紧买只猪养着，等明年开春就可以宰了……” 　　“养猪太累人，我想养点鸡鸭。” 　　禽圈可能只是对家禽，并不是对牲畜，而且鸡鸭会产蛋，蛋能做很多美食，生长周期也相对牲畜要短。 　　“养鸡鸭也可以，就是屋前屋后都会有鸡屎。”裴静龙说。 　　裴静姝道：“修房的时候顺便修一个禽圈就解决了。” 　　裴静龙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你真不嫌脏？” 　　以前裴静姝经常给他抱怨顾大娘养的鸡到处屙屎，现在竟然有兴趣养鸡，倒是奇了怪。 　　“鸡汤那么香，有什么好嫌弃的？” 　　裴静龙嘻嘻一笑：“哟！还真变了一个人！” 　　调侃一番后，裴静龙去挣工分，裴静姝则去找大队长和刘支书说修房这事。 　　两位干部也答应得很爽快，只要没占到别人的地，没和邻里起纷争，随便她想怎么修。 　　裴静姝倒没想到事情竟然真这么简单，相比起来，几十年后的住房用地审批流程可谓是难于登天。 　　不过就算这样，农村还是很少有人修房造屋，钱和粮食对现在的人来说太过珍贵。 　　从刘支书这边出来，裴静姝正往家里走，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静姝！” 第11章 　　裴静姝闻声回过头，便见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朝自己这边走来。 　　“我正想过去看你，没想在这里遇上你了。听说前两天你从顾家分了家，闹得非常不愉快，很抱歉那天我刚好有事耽搁了，没能帮上忙。”对方很健谈，说话不紧不慢，言语间滴水不漏。 　　如果没有看过原著，她大概会以为这是一个彬彬有礼的青年。可惜就冲他让原主陷入舆论的风口浪尖，自己却撇得干干净净，就足见这男人不值得托付，不管有没有书中后续的故事。 　　“没什么好抱歉的，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裴静姝很直截了当地说。 　　叶云岑微微怔住，似乎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 　　不过很快他又回神，温雅一笑，“怎么能说与我无关呢？我听说正是因为我，才让你被顾家误会排挤。我过两天就要回城，你要是在这里住得不愉快，可以和我一起回城，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 　　“不用了，我在这里过得很好。”裴静姝简洁回道，转身就走。 　　叶云岑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真的生气了？” 　　裴静姝扭头看着他，柳眉紧蹙，稍加用力挣开他的钳制，“男女有别，还请叶同志自重！我没兴趣和你一起回城，多谢你的邀请，我们不是一路人，不适合在一起。” 　　眼前女人眸底清澈澄明，没有一丝爱慕，也没有一丝做作，很难将她跟以前那个见着自己就脸红的人联系在一起。 　　叶云岑被她眼中藏着的厌恶刺到，他还来不及细究，女人就决然转身离开，像一阵风一样，不留下任何痕迹。 　　叶云岑看着那道远去的婀娜身影，微微有些愣神，一个人的反差怎么能这么大？ 　　以前装得乖巧，原来脾气倒不小。 　　叶云岑的眼神沉了下去。 　　好心情被搅，裴静姝也很郁闷，不过没事，很快这个人就会进城了。 　　自我安慰一番后，她才渐渐平复下来。她又不是原主，不会走原主的路，今后与叶云岑也不会有交集，何必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而烦扰？ 　　地里的作物虽然不如豇豆长得快，但还是很喜人，尤其是红薯藤，割了后每隔一两天便又能长得密密麻麻，喂生产队那头牛绰绰有余了。 　　杨孟英得知之后还在她这边背了不少回去喂猪，因着这样，杨孟英最近几天都没在她面前唉声叹气，反而堆起了笑脸，夸她是个做菜小能手。 　　这几天裴静姝也摘了不少红辣椒，铺在簸箕里晾晒在后屋檐上。农村的后屋檐一般修得很低，裴静姝踮起脚就能摸到上面的瓦片。她本来还想做一些青椒酱，可惜没有植物油，猪油又太容易凝固了。 　　那块地里唯一不见起色的，大概就是水稻和玉米了，现在都过了四五天，还不见发芽。旁边的南瓜藤下倒像开万圣节南瓜派对，遍地都是。 　　裴静姝每天早上都给土壤浇水拔野草，搞得裴静龙都笑她照顾那块地比照看珊珊还用心。 　　就这么过了一个周，辣椒植株枯萎，红薯藤也不再发芽，裴静姝听着金币掉落的清脆声响，满心欢喜。这次她获得了23个农场币，还有辣椒种子、南瓜种子和红薯种各一份。 　　既然红薯藤都已枯萎，就没有再留在土地里的必要。裴静姝扛着锄头，叫上两个小家伙一起去挖红薯。她前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日子，一时间还觉得新奇，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枯燥难熬。大概是农村一天到晚都有农活做，她没闲情自怨自艾。 　　裴朝辰和顾珊珊见着大红薯，也十分雀跃，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裴静姝挖红薯，两小孩帮她把红薯上的泥土抖掉放到箩筐中。 　　竹林里砍竹子的裴静龙听见他们这边热闹非凡，便趁着休息走过来，见了满地的红薯，也吃了一惊，“竟然长这么大了？你这屁股大一团自留地，比得上生产队小半块土的产量了，难不成你这地底下还有什么稀世珍宝不成？” 　　“小姑的土里有一颗夜明珠，会化成龙飞到天上。”裴朝辰煞有介事地说。 　　这个特定的时代，在这种落后的乡村没有电视电影可看，倒是流传着不少神话传说。相传古时候有一户贫穷人家的小孩，天天割草给地主，换粮养卧病的母亲。这位孝子发现有一处地方的草割之不尽，用锄头一挖，挖到了一颗夜明珠。这夜明珠放在米坛子里，米坛里的大米永远是满的。 　　但这个秘密最后被地主发现，地主想抢他的夜明珠。小孩情急之下，一口吞下夜明珠，化成蛟龙飞上天，怒吼声震倒了二十四座山。这也是附近一个名叫二十四座半边山的地名由来。 　　裴静姝初次听时还觉得挺有趣，裴朝辰和顾珊珊更是信以为真。 　　“哦？那你小姑挖到夜明珠了？”裴静龙笑问。 　　顾珊珊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挖出来就不会长东西了。” 　　裴静姝看他们越扯越远，便道：“赶紧把红薯放进箩筐中，回去我给你们做糖。” 　　裴朝辰眼睛一亮，边拾红薯边问：“小姑，你要给我们做什么糖？”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裴静姝卖着关子。 　　这小半块地种出来的红薯竟有满满三箩筐，裴静姝一开始新奇，后来挖得腰酸手软，掌心都磨红了。裴静龙帮她搬回去，又按她嘱咐去池塘边洗了半箩筐红薯。 　　裴静姝将洗净的红薯切块放入锅中，又让裴静龙帮她把前几天泡发的麦芽拿去舂碎，这一步主要是为了得麦芽汁。裴朝辰和顾珊珊两小孩对熬糖这事满怀期待，自告奋勇去烧火。 　　待到红薯煮熟，裴静姝将红薯碾压成泥状，再加入麦芽汁搅拌发酵。 　　村里玩闹的小孩见裴静龙洗了一箩筐又大又新鲜的红薯，都跟过来看热闹，没想这一看竟瞅见裴静姝在熬红薯糖。这些小孩都舍不得走了，大大小小挤满了简陋的柴房屋，热闹得跟过年似的。 　　顾珊珊和裴朝辰扬眉吐气，连说话都比平时底气十足。 　　裴静姝见发酵得差不多了，便将锅中的红薯盛出过滤，得到的糖水原液倒入锅中，中小火加热蒸发。 　　说起来简单，但最后这一步却是最耗费时间的，因为糖水这东西大火会糊掉，只能小火慢慢熬，等水分挥发得差不多了，才能浓缩成粘稠的糖浆。 　　邻里的小孩都像在这里扎了根，一直不肯离去，个个的眼睛都盯着锅里，巴不得赶紧熬好，尝尝这香喷喷的红薯糖。 　　一直等到了傍晚，这锅红薯糖才终于浓缩收汁。 　　其实这也是裴静姝第一次做红薯糖，她之前只在网上看过相关视频，不过她对美食很有天赋，看过的基本都能琢磨出来。 　　“妈妈，闻着好香！”顾珊珊够不着锅，伸着脖子像只贪吃的小动物。 　　裴静姝看得好笑，便拿了一只碗舀了一勺给她，“小心烫嘴。” 　　顾珊珊得了红薯糖，周围的小孩都眼巴巴地围过去，裴静姝见状便道：“你们想吃就回去拿只碗来。” 　　听了这话的小孩脚底像抹了油，箭步飞出门。裴静姝又打了小碗给裴朝辰，“去叫你爸爸收活了。” 　　最近裴静龙一直在帮她砍屋后这片竹林，她要修房子得先把这些竹子砍了。现在没有挖土机，全凭原始劳动力，砍树工具也只有砍刀，砍了竹子还要挖竹根。而竹根又是最难处理的，通常一丛小竹林也要花好几天才能把竹根清除，裴静姝屋后到处都是竹丛，这工作量少说也要半个月。 　　现在已是收工时间，杨孟英也背着背篓来了，她这几天一到晚上就过来蹭饭，蹭完还要背一背篓红苕藤回去喂猪，劝裴静姝改嫁之事倒只字没提了。 　　今儿一进屋，就见裴静姝这里站了一屋子的小孩，个个花着脸手上端着碗，活像一群要饭的小乞丐。 　　裴静姝正拿着勺子给这些小孩舀红苕糖，杨孟英见着裴静姝那满满的一大勺子，赶紧放下背篓去抢过手，“哎哟！你这样大方，哪里有那么多来分？一边儿去，我来。” 　　杨孟英屁股一撅，把裴静姝顶开，颤着手把那勺子里的糖浆抖落了一大半，这才分给那些小鬼头尝个鲜。 　　“得到了的就赶紧走，天都黑了，别在这里守着！”杨孟英黑着脸烦道，心中不免埋怨裴静姝是个傻子，要多少红苕才能熬出这一锅底的红苕糖啊，她就这样分给这群死要饭的崽儿们。 　　那些小孩得了红苕糖，一个个欢天喜地，尤其是来得早的那几个，裴静姝给的多，把他们乐得跟捡了宝一样。后面的虽然得的少，但看杨孟英那凶巴巴的样子，也不敢出声，端着小口糖就走了。 　　顾小军和顾小伟见着这群小孩都得了糖，也想去巴着尝两口，不过这群小孩却说他们欺负顾珊珊，不肯给他们。 　　顾小军和顾小伟站在裴静姝的柴房门口，眼巴巴地看着杨孟英给邻居小孩分糖。 　　“伯娘……” 　　杨孟英扬着沾满糖的勺子骂道：“谁是你伯娘！你那天还欺负我们珊珊，还把朝辰的手都挖了一大块肉去，散了散了，别再这里守着！” 　　杨孟英把所有小孩都轰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一旁的裴静姝看得莫名好笑，顾珊珊舀起一勺递到她唇边，“妈妈吃，好香好甜！” 　　裴静姝没劝阻杨孟英，顾小军那两小孩性子随夏金桂，确实不讨喜，嘴巴又特别碎。她低头尝了一口红薯糖，确实甜而不腻，醇厚绵长，比白糖红糖的口感好许多。缺点就是工序复杂，特别耗费材料，半箩筐才熬出这么小半锅。 　　把小孩赶走后，杨孟英给自己舀了一大碗，拿起一只勺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闺女，你真能干，竟然还会熬红苕糖。我只在小时候看你祖母熬过，都没学到她这手艺，倒是传到你手上来了。你爸最喜欢吃糖，就是家里穷，没钱买。” 　　裴静姝看着她手上勺子不停地往嘴里送，心道：这到底是谁喜欢吃？ 　　裴建国真是好惨一背锅侠。 　　“嗯，你让爸明天过来吃吧，我给他留着。”裴静姝说。 　　杨孟英贱兮兮地嘿嘿一笑，“你不如让我给他端点回去，他慢慢吃，一天兑点糖水，干活也有劲儿。” 　　这边正欢天喜地吃着红苕糖，隔壁那边却传来了一阵打骂声。 　　原来裴小军和裴小伟没吃到糖，回去便缠着夏金桂要，那夏金桂也是个把钱捏得很紧的，平时哪里会舍得买糖给他们吃，就说没有。 　　两小孩不依，“伯娘那边有，好大一锅，我要吃糖。” 第12章 　　夏金桂听后气不打一处来，“没出息的东西，两块糖就把你们馋成这样！饿死鬼投胎啊！还是几百年没吃过糖？” 　　七岁左右的小孩，平日又没人好好教导，哪里懂这些道理，只知道别的小孩都有吃的，只有他俩没有，便又哭又闹非要吃糖。 　　夏金桂抄起一根赶鸡鸭的竹棍，啪啪啪就是一顿打。 　　顾大娘听到两孙子声嘶力竭的哭声，跑出来一看，赶紧夺过夏金桂手上的竹棍，“哎哟！多大的冤多大的仇，要把那么小的娃儿往死里打？有什么事不能好好教，打出毛病来，你今后找谁哭去？” 　　顾小军哭着上前抱着顾大娘的腿，“奶奶，我要吃糖！” 　　顾大娘觉得奇怪，这两小孩不会无缘无故哭着要糖，估摸是看见别家小孩在吃，嘴馋了。 　　“好好的，有饭吃，吃什么糖？糖吃了要坏牙齿。”顾大娘哄道。 　　顾小伟不听，哭着说：“我不管，我要糖，大家都有糖吃，都没坏牙齿。” 　　“大家？哪个大家？”顾大娘一脸疑惑。 　　“那边的。”夏金桂气道，眼神朝柴房示意了下。 　　“呸！”顾大娘吐了一口唾沫星子，“我就知道是那狐狸精搞的鬼！狐狸精的糖不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给的，这种糖不能吃，脏！” 　　“不是野男人给的，是伯娘亲自熬的，杨强他们都吃了！我要！我要！”顾小伟反驳道。 　　“杨强也吃了？”顾大娘问。 　　“你伯娘会熬糖？熬的什么糖？”夏金桂心中觉得蹊跷，裴静姝那个什么都不会的懒人会熬糖，说出来都没人信。 　　顾小军只顾着嚷嚷要吃：“杨强吃了，杨梅吃了，李军吃了……他们都吃了！我也要！” 　　顾大娘听得心火旺，走到顾老二这边的堂屋，对着裴静姝的柴房大喇喇骂道：“好呀！现在分了家，拿了钱，就硬气了，把别家的小孩哄得团团转，自家的侄儿吃口糖比要饭还难，你以为这就讨到人心了？人家等着看你笑话，看你嚣张得了几天呢！住着我们顾家的房子，还欺压着我们顾家的子孙，你这蛇蝎心肠早晚要遭报应……” 　　她中气十足，嗓门又大，一吼整个村都听得见。 　　杨孟英刚好又舀了一碗红苕糖水，听着顾大娘的骂声，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就走了出去，“我们静姝想给谁就给谁，你屁股大管得宽！” 　　“你一个外人没家没屋，天□□我顾家这边跑，不就是看着裴幺女手上拿几百块钱？我就等着看你把她手上的钱骗完，今后过什么日子！到时候没钱没粮了，别想着把顾大女扔给我们……” 　　“你想多了，就算你们要，我也不敢把珊珊给你们养。”裴静姝也从柴房走了出来。 　　顾大娘气得脸色涨红，“裴幺女，有你这句话就好！我就看你还能潇洒几天！要不是看顾大女是明轩留下来的，我才懒得管你死活，你被你娘家人骗了钱财就算了，别拉着顾大女受罪！” 　　“我妈妈才没那么笨！”顾珊珊端着半碗红薯糖走出来，气鼓鼓地还嘴。 　　“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小白眼狼，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你以为你外婆天天过来做什么？不就是看着你爸留下的那几个钱，有你后悔的一天！”顾大娘气道。 　　“当初是谁捏着那笔钱不肯拿出来的？有些人不但忘性大，脸皮还厚！”杨孟英反唇相讥。 　　顾小军顾小伟见着顾珊珊手上的糖碗，又开始大哭大闹，“我要吃糖！我要吃糖！” 　　隔壁邻里听到这边又在吵架，都赶过来看热闹。顾大娘仗着这里是自己老巢，和杨孟英对骂个不停；夏金桂也没说哄哄两小孩，任由他们在地上打滚，就想让大家看裴静姝对自己侄儿多吝啬。 　　即使这么多人围观，裴静姝依然不动如山，也没说给那两小孩解馋息事宁人。其实裴静姝并非一个不能忍让的人，只是对顾大娘和夏金桂这样的人，她不想当个包子，让她们觉得自己好欺负。 　　邻里劝解了几句，也不说谁对谁错，反正就是和稀泥。 　　其实乡下村里的左邻右舍间摩擦也不少，顾大娘又是那种小家子气的，谁家的鸡啄了她两片菜叶子，她都能骂上半天。以前有顾明轩这个出息的儿子，队里的干部都让她三分，她就膨胀了。 　　如果今天这事发生在别家人身上，大家肯定都帮老邻居说话，毕竟今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情所在。不过偏生今天不少人家的小孩都吃了裴静姝这边的红薯糖，那顾大娘又是个不讨喜的，渐渐地便有人开始帮裴静姝这边说话。 　　李家的儿媳妇张小昭就说：“两亲家母有什么好吵的，杨三娘是静姝的娘家妈，裴大哥是静姝的亲哥哥，静姝这要修房子，他们来帮忙多正常。” 　　“老祖先人说得对，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一丁点红苕糖就把人心收买了，那红苕还是老娘种的呢！”顾大娘暗戳戳讽道。 　　不过她这话一下就得罪了一大片人，毕竟今儿金沟村大半小孩都在裴静姝这边吃了糖。大家都是要面子的，当下就跟顾大娘理论起来，说她不对。 　　扛着锄头回来的顾老二看着这一幕，只觉丢不起这个人，拽着那两个被惯坏的小子进屋一顿胖揍。 　　天色越来越黑，围观的、争吵的都各自散了。 　　杨孟英也要忙着回去，虽说裴家离金沟村也就两里路，但没有火把，一会儿踩到土沟或水田里，就得不偿失了。她又怕裴静姝把顾大娘的话放在心上，离间了他们的感情，便一直在裴静姝面前念叨，“我要早知顾大娘是个这么恶的婆婆，当初说什么也不让你嫁到顾家来，你看现在还没两年，男人也死了，留下那么个恶婆婆给你。你哥天天起早贪黑帮你修房子，队里的工分都没去挣了，却讨不到好。她一分力不出，还想把你哥气走……” 　　“现在静姝分家了，跟她各过各的，你理会那人做什么？她是个老糊涂，你也跟着老糊涂？”裴静龙一旁插嘴说，“不过静姝还是该节约点，别有什么就全都拿来吃了，该存点钱和粮食，防着今后有变。” 　　“静姝这块土好，种什么产什么，赶紧再种点菜下去，小白菜长得快，多浇点粪水，一个月不到就能吃了，到时候你修房子也不用买菜。”杨孟英道。 　　她最近发现裴静姝这块菜园地竟是一块宝地，种什么产什么。 　　裴静姝正若有所思地往陶罐里装红薯糖，她之前以为红薯糖跟麦芽糖差不多，没想熬出来差别挺大。红薯糖的黏度没有麦芽糖高，无法做搅搅糖，看来这赚钱之道还得另想办法。 　　杨孟英见她另外装了两碗，心中有几分猜测，明知故问：“这是给你爸的？拿只大斗碗装就行了，干嘛还分开装？” 　　“大的这碗给爸，小的这碗给嫂嫂。”裴静姝嘱咐道。 　　裴静龙见状说：“给爸带碗回去就行，你这边还剩这么多，下次你嫂嫂来难不成还怕吃不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如果真的这么做了，窦晓霞难免会多心，裴静姝还是给窦晓霞打了一小碗。虽说她对窦晓霞没什么好感，但看在裴静龙的面上，这点小礼节还是给得起。 　　“横竖不过一小碗糖，让嫂嫂尝个鲜。”裴静姝说。 　　今天没有红苕藤，杨孟英便背了小半背篓做糖剩下的红苕渣回家。 　　一墙之隔顾老三家。 　　两口子摸黑喝了小碗玉米糊，这次分家他们分文没有，煤油要省着用，粮食要省着吃，最近又没人找顾老三做木工活，日子一天比一天紧巴。 　　张慧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便推推身边人，“老三，你要不去帮大嫂做几天活？她用钱向来大方，趁着现在有钱，赚点回来……” 　　顾明仁赶紧打住：“大哥对我这么好，现在他走了，你别巴望着大嫂手上那两个钱。撑一撑，马上就要发月月粮了。” 　　“我又没叫你去骗钱，只是叫你去做帮工，反正她那边修房子也要请人的，木工活是少不了。就算你不做，那钱裴静姝也捏不了多久。”张慧英道。 　　“人家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关你什么事？少掺和这些事，裴家那一屋子人也不好招惹，妈知道了更是要指着你脊梁骂软骨头。” 　　“不是我戳你心窝，你妈根本没把你当儿子，你再顺着她都没用，她对顾幺女都比对你这个儿子好。这次分家，就我们一分钱都没有。”张慧英说起就来气。 　　“兄弟姐妹间，攀比那些做什么？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顾老三翻了个身，没一会儿就鼾声如雷。 　　张慧英憋着一肚子窝囊气，哪里睡得着？她当初就是看顾老三憨厚、又有一门木工手艺才嫁给他的，现在她却恨死了顾老三的憨傻，不会争不会抢，只会吃亏。 　　张慧英觉得这事不能指望顾老三，不然早晚穷死。 　　红薯和辣椒那两块地腾出来后，裴静姝又花了半天时间翻地，准备洒点油菜种子。她现在手上有了二十多个农场币，可以给整块土升级土地和施肥了。 　　家里堆了不少脏衣服，裴静姝装了两只桶提着去池塘，没料出门就遇上隔壁的张慧英。 　　那张慧英看到她，热络地打招呼：“大嫂，你也洗衣服啊？” 　　裴静姝见她一脸讨好的笑容，有种不太好的直觉，便不冷不热地点点头。 　　“哎哟，你这要洗的有点多哦，我帮你提一桶。” 　　“不用……” 　　“客气什么？虽说大哥不在了，你还是我大嫂。” 　　张慧英热情地抢过裴静姝手上的一只桶，帮她提着走了。那张慧英提走的那一桶脏衣服是裴静龙的，本来裴静姝不想给裴静龙洗，但这男人太直男了，那几件衣服他来了多久就放了多久，搞得满屋汗臭味。 　　裴静姝看他每天忙着在竹林挖竹根，也实在没空去洗衣服，这才提过来准备在池水里随便洗两下。 　　无事献殷勤，这张慧英肯定有求于她，裴静姝就没跟她客气了，任由她提着一桶脏衣服走在旁边。 第13章 　　张慧英一路跟她拉着家常，“你兄弟一人帮你做活，你这房子得修多久才能修好？怎么不多请两人帮帮忙？” 　　裴静姝大概知道张慧英找自己的目的了，便道：“没那么多钱请人，我哥帮我忙，我只管他吃住，没开工钱。” 　　张慧英笑道：“大嫂说没钱是骗人的，我们金沟村就属大嫂你最有钱。大嫂你就别谦虚了，我又没说给你借钱。” 　　裴静姝：“那笔钱要留着养娃过日子，经不起用。” 　　“省着点，用四五年还是绰绰有余。我和老三才叫穷得揭不开锅，婆婆的心都偏到天边了，嫌你和我没给她生孙子。你好歹有娘家人撑腰，我那娘家人一个个都不顶事的，老三以前做木工赚的钱，她也一分没给我们，这接下来的日子还不知怎么过呢！”张慧英诉说道，想在这话题上和裴静姝找点共鸣。 　　“养孩子费力费神，养儿子更难，没有孩子落得轻松，有儿子也没什么好羡慕的。” 　　张慧英发现裴静姝没以前那么好说话，就不再拐弯抹角，“老三这门手艺，也是大哥出钱让他学的。唉！大哥要是还在多好，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你要是忙不过来，也可以叫老三帮忙。你一个女人拖个小孩也不容易，修房更是麻烦事，大嫂不要因婆婆和二嫂不讲理就疏远我们。” 　　说起来顾老三确实算个老实巴交的，但是老实过了头，就显得有些逆来顺受。他做得一手好木工，按理来说应该很受家中长辈喜爱才对，但顾大娘却嫌弃他只会埋头苦干，不会打人际关系，再加上结婚几年都没一儿半女，媳妇也是个闷着来的，对这两口子就越发看不顺眼了，逢人就说老三只会傻干活，老三媳妇下不了蛋。 　　之前没分家的时候，家里苦差都是这两口子干得多，到头来还是吃力不讨好。 　　“其实也没什么好忙的，现在有地方住，慢慢修也没事。”裴静姝说道。 　　顾老三毕竟是顾家的，要是她开口请顾老三帮忙，那顾大娘不知又要闹成什么样子，更何况裴静姝也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有求于他们。这生产队的木工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有钱还怕请不了劳动力？ 　　话说到这份上，张慧英也有些气馁，不觉间就到了池塘边。现在正值下午，村里大部分人都去挣工分了，池塘边也没有多余的人。 　　张慧英的桶里只有两件衣服，她做活又是利索的，两下就洗完了。她见裴静姝还一件都没有洗完，心中暗道果真不是做活的人，便主动说：“你这么多衣服，得洗到什么时候，我帮你洗一桶吧！” 　　也不等裴静姝回答，她就殷勤地把先前提的那桶衣服拿去捶洗了，“这是你兄弟的衣服吧？男人的衣服就是这样，又脏又臭。” 　　裴静姝见状没有阻止，她从来没给异性洗过衣服，前世连她自己的衣服她都少有洗，毕竟那时有洗衣机和干洗店。 　　张慧英确实是个能干的人，没一会儿就洗起来了，还帮她洗了两个小孩的衣服。 　　晾晒了衣服后，张慧英又道：“你这些竹子竹枝堆放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别人路过就给你顺走了。” 　　裴静姝道：“又不值钱的东西，谁会偷？” 　　“你别不信，东西不值钱，但可以当柴烧啊，家家户户都在找柴，那天我就见王建容在你这拉了两根竹棒走。我帮你收拾了，你垒在屋檐下，下雨也不会打湿。” 　　张慧英一说，裴静姝倒是想起那天两根大楠竹不翼而飞的事，她当时还没在意。 　　裴静姝就由她去了，“你今天不出工？” 　　“今天腿痛，上午跟队长请了半天假。”张慧英道。 　　裴静姝上下重新打量她一眼，这人提着两只桶都能健步如飞，哪像有腿痛？ 　　张慧英和顾老三两人没小孩，平日里挣的工分也多，其实倒不在乎这半天工分，只是眼下家里样样都缺，又没个钱，实在难捱。 　　张慧英把细竹枝挽成小小的竹把，这样就可以直接扔进灶里，倒也方便。裴静姝想了想，也没再多言，任她收拾那堆满一地的竹枝。 　　昨儿裴静姝分了红薯糖给村里的小孩，今天两个小家伙和那些小孩打成一片，也不知跑去哪里疯玩了。 　　张慧英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把满地的竹枝收拾了，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屋檐下。 　　别的不说，在做这些家务杂事上，张慧英确实是一个好能手。看她这么卖力，裴静姝也不好没有表示，最后就送了一只南瓜给她当作谢礼。 　　张慧英有些失望，不过面上还是笑着接下了，她地里那点小白菜也经不起吃，有总比没有好。 　　顾老三听闻下午张慧英没去做活，又见她提着一个南瓜从裴静姝那边回来，不禁皱眉：“你还真去大嫂那边要东西？” 　　“什么要不要的，不要说的这么难听，一只南瓜而已，值几个钱？我还帮她做了一个下午的活呢！说起来还是我亏了。”张慧英没好气，她原本以为裴静姝会送点好东西给她，没想到却只是一只南瓜，心中多少是失落的。 　　顾老三抱怨：“正儿八经的工分不去挣，去别人家瞎掺和什么？你真是分不清轻重。” 　　“说你是个草包，你还不承认！耽误几个工分算什么？大嫂根本就不是个做活的人，你看着吧，她肯定过不了多久就会改嫁的。她置的家当能带走，但这房子是带不走的，她和妈、二嫂的关系都不好，我们现在帮衬着点，今后这房子问题不就解决了。”张慧英美滋滋地盘算着。 　　“你想得倒美！天还没黑就开始做梦了！”顾老三泼她一盆冷水。 　　张慧英骂了他几句，抱起南瓜打皮扔锅里煮了。她其实不喜欢吃南瓜，尤其是白水南瓜，没盐没味儿，只是现在确实没有别的东西吃。 　　没过多久锅里的水就开了，张慧英又传了两把火，揭开锅夹了一块尝。不料这南瓜软糯香甜，还带着一股清香，完全不像那种晒恹的无味南瓜。 　　张慧英喜出望外，尝了一块又一块，而后赶紧去把撮箕里的南瓜籽捡起来。 　　顾老三看她翻着一堆垃圾，脸上还带着喜色，只觉得自家女人越来越疯癫了，“你在垃圾堆里找什么？” 　　“大嫂给的这个南瓜太好吃了，我要把南瓜籽留起来做种。” 　　顾老三难得搭理她，抽了筷子，拿着一个糠粑粑就着白水南瓜一同吃。入嘴之后，他才发现张慧英刚才说得没错，他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南瓜，又甜又糯，连南瓜汤也是甜的。 　　“我还没吃呢，你别把南瓜给我吃完了！你不是很清高吗？吃什么我要回来的南瓜！”张慧英挖苦道。 　　另一边，夏金桂分家的粮食也吃完了，就跑去给顾大娘借粮，她知道顾大娘还藏着些以前没吃完的粮食，这次分家没有拿出来。 　　顾大娘舍不得两个孙子挨饿，“借”了一升米给夏金桂，说是借，其实也是有借无还的。 　　借到米之后，夏金桂也没有离去，站在灶台边聊起来。 　　“我说今天张慧英怎么就没去挣工分，原来是跑去巴结裴静姝了，先前我还看见她手上提着一只南瓜，多半是从那边得来的。” 　　“南瓜？那狐狸精哪里来南瓜？”顾大娘疑惑道。竹林里那块菜园地确实种了南瓜，但那南瓜藤种子不好，只开花不结果，顾大娘再清楚不过。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我就看见张慧英手上提着一只南瓜，长长的，不算大。没准儿是她娘家妈给她背过来的，那杨孟英最近跑这边跑得可勤了。”夏金桂阴阳怪气地说。 　　“她娘家妈就是铁公鸡，怎么可能给她背南瓜过来？”顾明春有些不信。 　　“还不就是看中了她手上那几分钱！”夏金桂道。 　　顾明春择着菜，“她以前在我们家里什么活都不做，也没听说过她会熬糖，怎么分了家就突然会了？” 　　顾大娘骂咧咧，“什么不会？就是装的！这狐狸精手上有钱，现在本事大着呢！我就看她把那些红薯全部挖了，钱用完了，怎么过这个冬？” 　　顾家这边的谩骂，裴静姝全然不知，她现在正忙着大丰收。 　　原来今天在她将所有的土壤都升级之后，所有的作物都陷入了疯长的状态，入夜之后，玉米菜籽水稻和红薯都相继成熟了，整块农田也跟着升级，还多了一键收割功能和兑换功能。 　　裴静姝点了一键收割后，仓库里便多了水稻十斤菜籽二十斤玉米十五斤红薯若干斤。 　　不过这个逆天新功能也有一个限制，花费太多，足足耗费了她40个农场币。 　　裴静姝又看了一眼兑换功能，十斤水稻能换八斤普通大米，菜籽也是兑换普通菜籽油，玉米和红薯则不在兑换的名单内。 　　这两个新功能都非常实用，不过裴静姝觉得今后还是尽量不升级土壤，不然长得太快容易引人注意。 　　收割了这一批作物，裴静姝种了一点小葱和姜蒜，以及一些当季的时蔬，这次她没再升级土壤和施肥。 　　才刚刚分家没多久，家里样样工具都缺，菜刀砧板也不知用了多少年，又钝又旧，裴静姝打算去集市上买一把新菜刀和砧板回来。 　　顾珊珊一直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妈妈，你要去哪里？” 　　裴静姝蹲下身摸摸她的头，“我去集市上买点东西，你太小了，路太远，就在家里和哥哥一起玩。” 　　“你什么时候回来？”顾珊珊不安地问。 　　“中午之前就回来，在家乖乖听话。”裴静姝柔声道。 　　顾珊珊站在村口目送她远去的背影，闷闷不乐，连裴朝辰叫她去玩，她都不理。 　　今天正是赶集的日子，这个集市离金沟村不远不近，大约五里路的距离，不过中途有山又有弯，走一趟还是很累。 　　蚕桑坡上，一个佝偻的老人背着一只沉甸甸的背篓，手上杵着一只拐杖，气喘吁吁地走着，画面有种说不出的心酸。 　　“何阿婆，你歇一歇，我帮你背吧！”后面跟上来的年轻女子说道。 　　老人拄着拐杖往后面看了一眼，满脸堆笑道：“原来是静姝呀！你今天也赶集？” 　　“嗯，家里缺点东西，上街看看。你怎么背这么多红薯？还有鸡蛋。快放下来，我帮你背吧。”裴静姝帮她接住背篓。 　　何婆婆很不好意思，“这怎么行？我还背得起……哎哟，你这姑娘真是太心善了！你的空背篓给我吧！” 　　两人交换了背篓，裴静姝顿时觉得肩上沉了许多，她也不得不佩服这老人，快要七十岁了，还背得起这么沉的东西。 　　这位何婆婆也是金沟村的，丈夫死得早，独子前年去山里伐木摔断了腿，命保住了，却落了残疾，没法下地做活。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还有残疾老公，她儿媳妇受不了这种没盼头的苦日子，扔下几岁的儿子改嫁了，留下何家一屋子老弱病残。 　　何婆婆其实才六十八，但头发已花白，被风霜折磨得像**十的老人。不过在这个贫穷落后的时代，像何婆婆这样的可怜人还有多。 　　“你和明轩都是长得好，心也善良的，可惜老天爷没长眼，像我这种该死的老婆子不收，却把那么好的人收走了。”何婆婆万分感慨。 　　“你别这么说，人各有命。你这些鸡蛋和红薯是拿去卖的吗？”裴静姝没兴趣听她感慨顾明轩，就岔开话题问。 　　“说来也不怕你笑话，家里没钱用了，拿去换点钱。” 　　“能卖多少钱一斤呀？” 　　“红苕能卖三分钱就算好的了，鸡蛋倒是能卖六七毛一十，我这二十个鸡蛋也凑了许久。唉，这年头你见谁卖过粮食？我也是走投无路，家里还有个到死不活的病人，若真不管，那就只有死了。”何婆婆抹了一把泪。 　　这时的人都是从灾荒年代过来的，把稻谷、小麦、红薯、玉米等主粮看得比命还重要，裴静姝也确实只见过卖菜的，却极少见卖主粮的。 　　裴静姝也是感慨不已，“你这鸡蛋就卖给我吧，我正愁没鸡蛋吃。” 　　何婆婆见她不像开玩笑，就道：“你要买的话，我给你算五毛钱一十。” 　　乡下的鸡蛋多半是按数量来卖，大点的叫价高一些，小个的叫价低些，价格在5~7毛之间。 　　“你凑鸡蛋也不容易，该卖多少就算多少。”裴静姝说道。 　　何婆婆客气道：“前日小江还在你那里端了一碗糖，那可是贵重的东西，我是许多年不曾吃过了。你也太舍得，那么大一碗，得要多少红苕才能做出来？” 　　裴静姝帮忙背了两里路才赶到集市，又给了何婆婆一块五毛钱，把二十个鸡蛋拿走。 　　何婆婆道：“这怎么使得？明轩走了，你也不好过，我收你一块钱就够了。明轩以前帮了我那么多，你又给小江大碗糖，我们还一分钱都没给过你，这鸡蛋就算不收钱也是应该的，怎能反卖你高价？” 　　裴静姝把钱塞到她手上，“拿着去给你儿子买药吧，我还年轻，有手有脚，不缺这点钱。” 　　说完裴静姝就转身走了，一脸风霜的老人站在菜市口处，浑浊的眼睛热泪盈眶。 　　在不远处，一名英俊青年目睹了这一切…… 第14章 　　提着行李的英俊青年目睹了这一切，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远去的窈窕背影。 　　旁边的女同志见了，凑到他跟前，挽起他的手臂，“云岑哥，你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连我叫你都没听见，我们该走了。” 　　青年这才收回视线，跟她一起上了车，车门关上的刹那，他心中竟泛起一丝复杂情绪，说不上具体是什么，大抵就是离开得不那么洒脱。 　　裴静姝今天来赶集，一是想买些生活用品，二是想仔细了解市场行情。现在农村人口多，三日一集市，也是热闹非凡，尤其是供销社的门口，人山人海的，堪比超市年货节。 　　不过这时的人赶集就真的只是来看个热闹，卖东西和买东西的人都不多，一则没东西卖，一则没钱买。她去菜市口那边问了菜价，全都是几分钱一斤，连卖相极好的青菜也才两分钱。 　　何婆婆的红薯倒算好卖，毕竟是这个时代的主粮之一，裴静姝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背篓里只剩小部分了。 　　逛到中午，裴静姝才买好东西回家。 　　刚到村口，顾珊珊老远就叫了一声妈妈，飞一般地朝她跑来，脸上的喜悦之情不言而喻，还抱着她的大腿，亲昵地蹭了蹭，半天都不肯松开。 　　“遇上了什么好事，这么兴奋？”裴静姝好奇地问道。 　　“她以为你要去城里，不会回来了。”裴朝辰帮着解释。 　　裴静姝失笑，她总算知道自己早上离开的时候，顾珊珊为什么一脸郁郁不乐，这小家伙也太没安全感了。 　　“你们看我背着一只背篓，像是去城里的吗？我去城里干什么？去了就看不见小可爱了。”裴静姝捏了捏顾珊珊的小脸蛋。 　　顾珊珊不好意思地别过头，那害羞中又带点傲娇的小模样实在逗人喜欢。 　　“就是那个顾小军乱说，他说你肯定也会像何江的妈妈那样，过不了多久就要走。他们肯定是那天没有吃到糖，心里不舒服，哼！”裴朝辰气鼓鼓道。 　　“他们只是嫉妒我们有糖吃，说的话不可信，你们要学会辨别真话和假话，知道吗？” 　　“嗯！我们才不会上他们的当呢！”裴朝辰义愤填膺。 　　顾珊珊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和他们好！” 　　“这就对了！来，一人一块糖。”裴静姝拿出买来的薄荷糖，给他们一人分了一块。 　　躲在草垛旁的顾小军顾小伟眼巴巴地瞅着顾珊珊又有糖吃，馋得直咬手指。 　　“哥哥，我也想吃糖，伯娘买了好多。”顾小伟说。 　　“又不是咱们妈买的，你去问妈要，让她买。”顾小军怂恿道。 　　顾小伟摇摇头，“她会打死我的，我们去向伯娘要吧！她以前也给我们很多糖吃，妈才舍不得买糖给我们吃呢。” 　　“笨！你也知道是以前，现在大伯死了，她不是我们顾家的人了，你看上次她就没给我们。妈知道了，要打断你我的腿。”顾小军恐吓道。 　　顾小伟打了个哆嗦，想起自家妈平时说的关于伯娘的那些坏话，还是不敢上前去要。 　　今天从何婆婆那里买了20只鸡蛋，中午终于有蒸蛋吃了，裴静姝打了四只鸡蛋，加入冷米汤和猪油，蒸了一小盆。 　　午饭的时候，就连顾珊珊也接连吃了两碗蒸蛋下饭，裴朝辰更是吃了三小碗，还包着一嘴饭道：“小姑的蒸蛋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蛋。” 　　裴静龙见他还要伸手去舀，便夺过勺子，“你小姑还没吃呢，就全落到你小子肚子里了。你看你这虎头虎脑的样子，合适点吃。” 　　裴静姝看他们一大一小两父子的互动十分有趣，就抿着唇轻笑。 　　裴静龙给裴静姝和顾珊珊各舀了一勺，“看你瘦成这样，多吃点补补。” 　　“朝辰正在长身体，多吃点是好的，他喜欢吃是好事，你骂他干什么。家里还有呢，想吃晚上我再蒸点。你也多吃点，干活耗体力。”裴静姝说。 　　“那小子倒是巴不得多吃，你看他在你这里住这些天，天天好吃懒做，身上都长了一圈肉。你别惯着他，也该节约一点，别有两个钱就全花了，日子还长着呢，今后怎么办？”裴静龙把蒸蛋分了后，自己舀了一碗饭倒在盆中，把沾在盆壁上的蒸蛋也吃得干干净净。 　　裴静姝不以为意，“船到桥头自然直。” 　　“你这叫不撞南墙不回头！” 　　裴静姝笑：“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赶紧吃吧！我已经想到了赚钱方法。” 　　“靠卖红薯糖？”裴静龙不以为然地问，他可以打包票，这是一门稳赔不赚的生意。 　　“当然不是。”裴静姝说。 　　“那还有什么生意？” 　　“我在等新磨子。” 　　恰好傍晚刘石匠就把做好的新磨给她抬过来了，裴建国两口子和窦晓霞等人也在，人手也够，可以动手做新小吃。 　　裴静姝叫窦晓霞和自己一起去池塘洗红薯，红薯这东西实在太沉，而且这次的用量也很多，她一个人搬不动。 　　杨孟英看她一副柔弱样，嫌弃道：“你这哪像是做活的人？你去和他们商量看看该怎么修省事，我和你嫂子去给你洗。” 　　裴静姝看她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半箩筐红薯抬走，自己反显得多余，就去屋后和裴建国他们讨论建厨房和猪圈的事。 　　其实个体养猪也是最近两三年才兴起的，之前的政策不允许个人养猪，只能生产队的养猪场养。不过即使现在政策松了，也并不是家家户户都能养得起猪，买猪崽要钱，打猪草也难。 　　但是养猪的好处也显而易见，平民百姓想买点肉吃难如登天，养了猪不仅能够吃到肉，还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收入。所以但凡买得起猪崽的人家，都会养一两头猪。 　　裴建国和裴静龙的意思都是修简单点就行，裴静姝却想修宽大一些，还想修一个单独的卫生间和洗澡间。 　　乡下有几户人家这么讲究的？裴静龙听了就劝道：“才说了让你节约一点，你修那么好做什么？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再多的钱也经不起你这么用。” 　　“既然要修，当然就要修自己喜欢的。”裴静姝说。 　　“我看你们还是不要再争执了，先等风水先生来看了再说。”裴建国道。 　　裴静姝不信风水，但现在的农村几乎没人不信这门玄学，裴家也不许她就这样随便动工，说是不吉利。修房造屋很重要，不仅要看好风水位置，还要选好良辰吉日。 　　没一会儿，杨孟英婆媳便抬着洗净的红薯回来了。反正现在还没动工，裴静姝也不想和裴静龙做无谓的争执，就进屋去了，留那两父子继续挖竹根。 　　隔壁的张慧英见裴静姝这边又洗红薯，还以为裴静姝又要做红薯糖，便厚着脸皮跑过来，“我就说你们这儿怎么这么热闹？原来大嫂做了新磨子。唉哟！这磨子做得真好，一看就是好石材。” 　　杨孟英一看是顾老三的媳妇，登时就拉下脸，故意抬杠说：“我们静姝花钱打的，难不成还要打一副烂石材？没有那些拖累，我们静姝只会过得更好，这家早就该分了，明轩赚的钱，静姝珊珊一分没得，全去养些不相干的白眼狼。” 　　张慧英装作听不懂她在暗骂自己，反而说道：“就是！我们老三做木工那些工钱，也全都白做了，到头来连一分起家的钱都没有。大嫂好歹有你们这些娘家人给她做主，我娘家那些，却是一个也指望不上。” 　　杨孟英听着这番讨好的话，脸上神色才稍微好些，“亏得我们离得近，不然静姝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裴静姝不想听她们这些闲话，又去切洗净的红苕。张慧英见状也拿了把刀过去过去帮忙，“唉哟！这红薯长的真漂亮，个头又大又光滑，是后面那块菜园地的吗？” 　　“又没拿你家的，问得那么清楚做什么？”杨孟英没好气地说。 　　张慧英知道她是故意针对自己，只好笑着打个哈哈，“我问我嫂子一句都问不得了？大嫂，你这是一篮子都要切完？” 　　裴静姝倒是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张慧英说：“这样一块块切要切到什么时候？我来帮你吧！” 　　说着她就拿起一只红苕放在掌心，接连几刀砍下去，稍微一用力，那红薯就从她掌心一块块掉落，连菜板都不用。 　　窦晓霞也不好一个人偷懒，她上次吃了裴静姝给她打包回去的红苕糖，至今还念念不忘，在这个时候当然也不忘表现一番。她便走过去，接过裴静姝手上的刀，“幺妹，你去忙你的吧，这里让我来给你切。” 　　裴静姝也不和他们客气，就把这活交给她们两人，自己和杨孟英清洗磨、桶和过滤纱布。 　　红苕切好后，她让窦晓霞、杨孟英帮忙拉磨，将切好的红薯磨成浆，裴静姝再用过滤纱布将磨过的红薯渣和浆分离，得到的浆液沉淀之后再晾干就是淀粉。 　　不过就这样卖淀粉也卖不出什么好价钱，还得继续加工成凉粉，这一步还要等几天才能完成。 　　裴静姝换算了下，一斤红薯出100克淀粉，100克淀粉能出两斤凉粉，两斤凉粉可以装十小碗，就算每小碗卖一分钱，也比三分钱一斤的红薯划算多了，这其中的利润还是非常可观的。 　　裴静姝赶集时看到有人卖凉糕，两分钱一小碗的凉糕买的人不少。几毛钱的东西大家或许买不起，但是一两分钱大部分人家还是拿得出来的。 　　张慧英帮忙做了活，裴静姝留她一起吃晚饭，不过兴许今晚在场的都是裴家人，她一个外人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倒是非常客套地做完活就回家了。 　　杨孟英道：“你的这个三弟媳看似老实，实际上是个暗藏心机的，你少跟她来往，我一看就知道她不怀好心……” 　　裴静姝被她念叨得烦，含糊地嗯了两声。 第15章 　　秋天的天气干燥，被秋风吹了几天后，两簸箕的红薯淀粉基本吹干了，用手一捏就成粉末。 　　裴静姝正准备把晒好的淀粉搬回房间，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的黑瘦小孩跑过来，手上拿着一双鞋垫和鞋子，鞋子是小孩穿的，鞋垫则是她的尺寸。 　　“静姝姐，给你。” 　　这小孩就是何江，何婆婆的孙子。 　　“你给我这些做什么？”裴静姝没有接下。 　　“奶奶说要谢谢你，我们家里没有别的东西，她就给珊珊赶了一双鞋子，这个鞋垫是你的，让你不要嫌弃。”何江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嘴巴倒是很会说。 　　不过这小孩其实已经九岁了，学校也找人来劝过何家，让他去上学，可惜何家现在这种情况能活下去已经不容易，更别说拿学费。 　　现在这个年代像何家这样的贫穷人家还有很多，当下也没有那么多的扶贫政策，实在拿不出钱来的，也只能辍学在家。 　　何太婆年轻时是帮有钱人家绣东西的绣娘，有一手好手艺，会做鞋子鞋垫等。何江送来的鞋子非常厚实，鞋底是用几层竹笋壳打底做的，能防浸水还暖和，等天气冷了就可以穿。鞋垫也很漂亮，用红白黑三色勾勒着一对栩栩如生的小仙鹤。 　　现在的人穿鞋子时，喜欢在鞋底垫一张鞋垫，不过干活人家穿草鞋居多，布鞋可经不起磨损。原主倒是有当下比较“时尚”的白网鞋和水鞋等，多是顾明轩给她买的，以前原主也找何婆婆做过鞋垫。 　　“谢我什么，我什么也没做。”裴静姝没想到他们这么朴实，她不过举手之劳，就换来这样的回报。 　　何江把鞋子鞋垫放到簸箕边沿，一溜烟跑了。 　　想着何家那样的家庭，裴静姝也不好就这么白拿，等迟点凉粉做好再去还礼。 　　裴静姝取了一斤淀粉，加入适量冷水做成淀粉糊，又让两个小孩把锅里水烧开，加入搅拌均匀的淀粉糊，小火搅拌，待变色出锅冷却。 　　菜园地的葱蒜姜都涨得很好，裴静姝又用农场系统里兑换的菜油做了油辣子，加入赶集时买回来的酱油和醋，做出来的凉粉酸辣爽口，好吃不腻味。 　　不过红薯淀粉做出来的凉粉色泽没有豌豆粉和玉米淀粉做出来的好看，有些乌黑，但口感还是不差。 　　裴静姝盛了一碗淋上蘸料给何家送去，何婆婆见了满脸堆笑，好奇道：“你这碗里是什么东西？” 　　“这叫凉粉，送来给你尝尝鲜。”裴静姝说。 　　“哎哟！你每次做好吃的都给我送些过来，我怎么好意思？” 　　话虽是这么说，何婆婆看见裴静姝送过来的那一碗放着佐料，还有油星子的凉粉，口水就忍不住下咽。她拿只大碗盛装，又抽了筷子尝了口，满嘴都是香辣味，吃得连连称赞：“静姝，你这凉粉是用什么做的？这蘸料也太好吃了？” 　　“好吃你就多吃点，我想摘一点你院边的花椒。” 　　何婆婆自是满口答应，裴静姝又给她两块钱，当做鞋子鞋垫的本钱，何婆婆哪里肯要，推却道：“都是些粗麻线和烂布条做的，你要这样客气的话，今后我也不敢吃你的东西了。” 　　裴静姝见她执意不肯收，想着这老婆婆也是个有骨气的，便把钱收回来了。 　　“我最近在修房子，也没时间赶集市卖东西，不知何婆婆有没有意愿帮我卖凉粉？本钱不需要你出，赚的钱我们四六分，你四，我六。” 　　何婆婆一听，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吗？不过唯一的问题是这东西不知道好不好卖，定价高了，肯定没人吃得起。 　　“不知这东西要卖多少钱一碗？”何婆婆有些心动。 　　“卖两分钱一碗就行，就是我们平常吃饭的那种小碗。”裴静姝对时下百姓的购买力也非常没有自信。 　　“这样你会不会亏？你这些佐料怕是也不止两分钱。”何婆婆问。 　　“亏不了，你要愿意的话，下轮赶集我就给你做十斤，你先试试。”裴静姝说。 　　何婆婆看她一点都不像开玩笑，再加上家里还有一个病人要用药保着，何婆婆也不再扭捏了，“要是真能赚钱，我就只要三成，你一个人也不容易，那些材料成本样样是钱，你修房子也要钱，我这老婆子也活不了多少年了，不拿那么多。” 　　谈妥后，裴静姝去何婆婆的院子边摘了几串花椒，她打算用来泡点泡菜。 　　转眼又到了赶集的日子，裴静姝给何婆婆备了十斤左右的凉粉，让她带上用竹节做的蘸料筒，备好碗筷和清洗的水，去试试市场行情。 第16章 　　晨曦初起, 河坎乡的集市又迎来热闹的一天。东边入口处,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背着一只背篓，找了一个绝佳的位置, 将背篓里的一桶一盆逐一拿出来。 　　路过的人看她揭开盆上纱布, 下面是从未见过的乌黑糕块, 便奇道：“老人家，你这卖的是什么？魔芋吗？仔细看又不像。” 　　“这不是魔芋，这叫凉粉，两分钱一碗。小伙子, 来一碗吗？” 　　“两分钱一碗？你那是多大的碗呀？”又有人问。 　　“就是这种吃饭的碗。”老人说着，拿出一只粗碗舀了两勺凉粉, 又浇上竹筒里的油辣子, 两小勺生姜水、蒜水和些许姜醋盐，撒上葱花，放到背篓上方的薄木板上。 　　那红红的油辣子配上绿油油的新鲜葱花，色泽艳丽诱人。 　　不过价钱太便宜了，倒让人不由生疑：“这东西是用什么做的？能吃吗？两分钱这么一碗，怕是好看不好吃。” 　　熟食卖的人少, 一般价钱也比较贵。一只包子就要四五分钱，而且还要票才买得到，农村做活的哪来那么多粮票，多半都是城镇人口才有。 　　“你买一碗尝尝看不就知道了。”另一个路人起哄说。 　　那人连连摇头, “没见过的东西还是不要乱吃。” 　　“我就不信能吃死人！早些年连观音米都吃, 这东西肯定比观音米好, 就冲着这油辣子，我也要尝一碗。大娘，给我来一碗。”一个背着二锤、钢筋杖等工具的壮汉豪气说道。 　　他帮人做了一段时间的活，赚了几个工钱，心头正高兴，不在乎这两分钱。要知道现在的油多金贵，两分钱有这么多油星子吃，也一点都不亏。 　　壮汉递了两分钱给何婆婆，端起木板上的凉粉就吃。那壮汉吃了一口，简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顿时味蕾全开，大口大口就把那碗凉粉吃完了，甚至连汤汁葱花都不放过。 　　“再给我来一碗！”那汉子觉得不过瘾，又要了一碗。 　　有人见他连续吃两碗，就问：“当真这么好吃？” 　　“你自己掏两分钱买一碗不就知道了。”那汉子说。 　　有人觉得好奇，反正两分钱也不贵，就当吃个新奇，便跟着买了。 　　这凉粉没什么怪味道，硬要说多鲜美也不至于，但胜在这调料实在太香了，使得这平淡无奇的凉粉增色不少，香辣爽口，让吃惯辣味的当地人十分过瘾。 　　“这个辣椒不够味儿，要是再辣一点就更好吃了。”有嗜辣的人评价道。 　　“老人家，这凉粉是用什么做的？吃起来有点像凉糕，又有点像粉条。” 　　何婆婆也没想到凉粉竟然这么好卖，有人开了头，没过一会儿就卖了大半，有的人甚至连吃两碗，反正便宜，吃多了还管饱。 　　正巧今天顾大娘和邻里几个大娘也一同来赶集，李家大娘见到何婆婆被一群端着碗的人围着，还诧异不已，凑过去一看，更是奇了。 　　“何阿婆，你这卖的什么？”李大娘问。 　　“原来是金秀啊，这叫凉粉，你要来一碗么？”何婆婆问道。 　　“不来了，你先忙，我们去赶集。”李大娘说。 　　另一个丁大嫂问了句：“这凉粉是你做的吗？” 　　何家的情况承山大队的人大半都知道，肯定没家底做油辣子，现在的菜油多贵，而且还没处可买，可何婆婆那竹筒里的油辣子满是油。 　　何婆婆笑道：“我哪有这么巧的手，做得出这种东西来？我只是帮人跑腿卖东西。” 　　“你这是帮谁卖呀？”顾大娘追问，她也有些心动，这凉粉生意这么好，赶一轮集市下来，那要赚多少钱呀！ 　　而且帮人卖东西，那东家又不在，这凉粉又不是按个数来论，卖了多少还不是她一张嘴说，就算吃一点回扣到自己包里，那也没人知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东家的心还真大，典型的人傻钱多。 　　何婆婆看了顾大娘一眼，笑道：“其实也不是别人，就是你们家静姝。” 　　“哎呀！顾大娘，是你大儿媳妇，你自家人怎么都不知道呢？”丁大嫂故意去扎顾大娘的心口。 　　顾大娘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煞是好看，刚才那点心动也烟消云散。 　　“我才没有这种没脸没皮的儿媳妇。”顾大娘气冲冲走了。刚才一路过来，她还给人大倒苦水，说着狐狸精的不是，现在又怎会认那狐狸精？ 　　不过这狐狸精怎么会做这种见也没见过的东西？顾大娘心中疑道。 　　“夸她儿媳妇能干，她还生气走了，这是什么理？”丁大嫂笑嘻嘻地说。 　　“说起来那个裴幺女真有这本事吗？我怎么记得以前她什么都不会，家里内外全是她男人操持？”邻村相识的人问道。 　　“人都是逼出来的，她男人有本事，在世的时候肯替她撑腰，哪需要她动手做事？现在男人走了，顾家又把她撵出来，她只好自己撑起一个家。你看河对门刘家的老二，以前好吃懒做，啥都不会，后来火落到脚背上了，还不是什么都学会了？懒人都是惯出来的。”李大娘感慨道。 　　大家都深以为然。 　　“其实顾明轩才可惜，人长得好，性格也好，我们生产队都找不出第二个像他那么好的人才。他发达之后也不像别人那样端着个姿态，反而帮我们队做了许多事，可惜这么好一个人啊，就这样走了，唉！” 　　几个妇人拉着家常朝集市中央走去。 　　何婆婆没出一个小时就把凉粉卖完，她现在后悔背少了，下次让静姝多做点。她把一把零钱理得一丝不苟，裹了几层布袋装到贴身的裤兜里。 　　何婆婆也没说赶会儿集市，收拾起东西就兴冲冲回家了，她迫不及待要把今天的战果告诉裴静姝。 　　金沟村。 　　两兄妹正在商量买地基石的事情。 　　农村打地基用的都是石头，再在地基石上筑土墙。金沟村这边都是耕地，可开垦的石块不多，而裴静姝的石头严重不足，基本上都需要花钱买。 　　裴静龙道：“买石头的开销太大了，除了买石头的钱，还有人工运费，到时候你还要开那么多人的生活，你哪来那么多的粮食？听我一声劝，这边做成后院，剩下这一半也够你做厨房和猪圈了，你还专门修一间屋子来洗澡，你有没有算过要多花多少钱？” 　　裴静姝却全然不听，反而调侃他：“又没说找你借钱，你这么替我节约做什么？” 　　“我看你把钱全部用完了，今后你和珊珊怎么过活？” 　　“该怎么活就怎么活呗！种地挣工分养家禽，大家没钱还不是这么过。” 　　“懒得跟你讲歪理！你跟明轩这些年有吃有穿，不知没钱的滋味。” 　　好好的，又说起顾明轩做什么？这顾明轩死了，怀念他的人还挺多，每个人见她都要说两句顾明轩的好，听得裴静姝耳朵都起茧子了。 　　正说着，何婆婆满脸堆笑地回来了，“静姝！原来你们两兄妹在这里，我正要找你。” 　　“这么早就回来了？凉粉卖得怎么样？”裴静姝悠然问道。 　　“唉哟！我正要给你说那东西太好卖了！那些人吃了一碗又一碗，还有一个老头一口气吃了三碗……”何婆婆兴高采烈地说个不停，“下次你多做一点，我们就可以多赚一点钱。这东西我们能卖多久呀？” 　　高兴之余，何婆婆又有些担心卖不了几轮，毕竟现在什么都稀有，这食材也不可能无穷无尽。 　　没想裴静姝却说：“只要你想卖，就能一直卖下去。” 　　“你别说大话！你那油壶里的油能用多久？”裴静龙忍不住拆台。 　　别的不论，光这菜油就很难买到。 　　“到时候我自有办法。” 　　何婆婆将信将疑，摸出兜里的钱，全部交给裴静姝，“一共卖了一块零八分，你数数看。还是静姝你有法子，吃过的个个都说你的蘸料好吃，还有要我卖蘸料给他的呢！” 　　裴静姝数了六毛起来，剩下的全部还给她。 　　何婆婆忙客气推却：“使不得！我要三毛就够了，这剩下的还是你拿着。你那油辣子费了那么多油，姜蒜辣椒也是钱呀，我光看那蘸料的成本也不低，我只分三成就够了。” 　　裴静姝略微一想道：“今天是你开头开得好，这一毛钱就当是你的奖励，以后我们就按三七分。” 　　何婆婆这才欢天喜地接下钱。 　　可别小看这一块钱，现在要赚一块钱可不容易。那些去大山里偷偷伐木的人，要提前一个晚上走，伐了木之后还要扛着上百斤的木棒走几十里的路，路上还冒着被人拦截的风险，跑一趟才总共赚两块钱。这两块钱还得是吃得了苦的青壮年才能赚到，像何婆婆这样的，就算想赚也赚不了。 　　而她儿子就是去伐木的时候出的事，如今她跑趟集市就能轻松挣几毛钱，而且还能长久赚钱，心中又怎能不欢喜？ 　　她拿着钱再三谢了裴静姝，回去和躺在床上的儿子讲起，老泪纵横。 　　虽说裴静姝想多分一点钱给何婆婆，但何婆婆推却后，她也不坚持了。毕竟这还只是个开头，这个开头不能把价钱压得太低，过不了几天肯定会有人来问这事儿，眼馋这份活的肯定还很多。 　　何婆婆走了之后，裴静龙才问：“你那凉粉这么卖，当真能够赚钱？你有没有算过除去成本还能剩多少？” 　　裴静姝笑：“你既然这么不相信我，那下次我做的时候，你就在旁边看着，看看成本耗费多少，不就得了。” 　　裴静龙看她自信满满，半信半疑，上次裴静姝做凉粉，他没在旁边看，这次倒是要给她把个关。他现在看出来了，这丫只顾眼前潇洒，不管今后有没有饭吃。 　　因为今天赚了钱，裴静姝中午就把剩的四个鸡蛋全部打了，做成韭菜炒鸡蛋。 　　刚下锅，就听外面传来一道声音：“唉哟！这是炒什么呢？炒得这么香。” 第17章 　　伴随着话音,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从门口走了进来, 她身上系着一块灰蓝色的围裙，里面兜着几只半熟的橘子。 　　“我来得可真巧, 赶上你们做好吃的。”女人笑着打招呼, “这几个橘子给你们尝尝鲜, 再不摘下，都要被那些死崽儿们偷完了。珊珊，给你，拿去放好。” 　　来人便是丁大嫂, 她家门口有两棵大橘子树，今年结了不少橘子。现在的农村果树少得可怜, 那些小孩自然嘴馋。 　　不过要摘丁大嫂家门口的橘子也是极不容易, 丁家养了一条恶犬，别人从门口过都要狂吠个不停，家里天天还有个老人守着，哪个小孩敢去偷啊？正因为如此，他们家的橘子才能长到成熟。 　　不过丁大嫂在这个时候特地送橘子过来，多半醉翁之意不在酒。 　　“谢谢, 你太客气了。珊珊，给丁大婶端条凳子。”裴静姝说着，将锅里的韭菜炒蛋铲到盘子里，又洗了锅, 下了小半锅油。 　　那丁大嫂在一旁看着, 闻着韭菜炒鸡蛋的香味儿, 嘴里直冒口水，心下更是惊叹不已：这个裴静姝当真会享受，家里生活竟然开得这么好。 　　不过转念一想，也没觉得什么不妥。裴静姝已经和顾家分家了，手上还捏着一大笔钱，当然可以潇洒度日。她还这么年轻，长得又那么漂亮，万一哪一天这些钱真的败光了，也可以重新找一个男人嫁了。 　　那些男人也是贱，就喜欢这种皮相好的，甭管适不适合过日子。 　　丁大嫂这么一想，反倒羡慕起死了老公的裴静姝来。既没公婆管，也没老公管，钱在自己手上捏着，想怎么潇洒就怎么潇洒。 　　羡慕归羡慕，她自认自己没这种命，爹娘没给她生一张狐狸精脸。 　　丁大嫂笑道：“静姝现在真是心灵手巧，什么都会做，炒出来的菜还这么香。” 　　“就是随便炒炒而已。” 　　“你这随便炒炒可不是我们能比的，像我们家婆婆炒个菜，连油星子都看不见，就跟煮的猪草没什么两样。”丁大嫂吐槽道。 　　裴静姝没接话。 　　丁大嫂看她不像以前那么爱说，只好主动开口：“我今天上街还遇见了何婆婆，我看她卖的那个叫凉粉的东西看上去很好吃，还说跟她讨教做法，结果她说是帮你卖。我看那凉粉倒是新奇得很，不知是用什么东西做的？” 　　裴静姝也不瞒她：“材料很简单，就是要红薯粉。” 　　“天！这可吃得贵了！” 　　红薯对现在的人来说是主粮之一，没有人愿意把粮食拿出来浪费，十斤红薯才出多少红薯粉呀？用红薯粉做凉粉，这裴静姝怕是疯了。 　　也是裴静姝有钱，才敢这么折腾，换一般的人家，谁敢这么糟蹋？ 　　她原本还想着要是原材料是些不值钱的东西，自己也可以倒腾一些来卖，没想却是要红薯粉，她登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何婆婆帮你卖一趟，你分她多少钱呀？”丁大嫂又问。 　　“我按十斤七毛钱给她，卖多卖少就看她了。她之前给珊珊做了鞋子，也没收我的钱，就算互帮一下。”裴静姝说道。 　　也是何婆婆淳朴实在，她才敢和她按销售分成，换别人，裴静姝可不敢这样，谁知道真的卖了多少？别人吞了钱，她也没法求证，最好的办法还是按批发卖给别人，剩下的自己就不用操心了。 　　她之前也考察过，现在的政策远没有以前那么紧张，只要不是卖供销社那些东西，也没人管你。街上卖菜卖草鞋卖背篓箩筐的也很多，也不见有人抓他们。 　　丁大嫂：“十斤能卖多少呀？” 　　“这个看个人本事，我试过一斤能够装五小碗。” 　　“那蘸料也是你做的吧？” 　　“每十斤送一竹筒蘸料。”裴静姝说。 　　丁大嫂暗地里一算，这利润还很不错，又不用自己出东西还能挣钱。 　　丁大嫂便厚着脸皮半玩笑道：“何婆婆毕竟年纪大了，一次也背不了多少，你要想卖，我也可以帮你卖。” 　　裴静姝未置可否，“到时候再说吧！我最近有点忙，凉粉也做不了那么多，到时候若真做了多的，再托你帮我卖。” 　　何婆婆这人老实，她得先让何婆婆赚两天再说，毕竟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要占点好处。 　　“行，你随时叫我都可以。”丁大嫂大概早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带着几分遗憾走了。 　　裴静龙收活回来，问道：“丁大嫂过来做什么？” 　　“问凉粉的事。” 　　“我就知道肯定是这事儿，又是一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她问你些什么？” 　　“问我是用什么做的，还说要帮我卖。” 　　“你答应了？” 　　“暂时没有。” 　　“这事你答应了一个，还有第二个，开了这个头，今后你很难做人。我那天就觉得你让何婆婆帮你卖不妥，你不信，到时候你要得罪一片人。都是一样的邻里，帮了这个不帮那个，最是得罪人。你没赚钱，他们笑你，你若赚了钱，他们眼红你，横竖都不对……”裴静龙念叨着。 　　裴静姝却只是笑。 　　“你笑什么？” 　　“我笑嫂嫂有句话没说错，你这人做事瞻前顾后，长着1米8的身高，性格婆婆妈妈。”裴静姝揶揄道。 　　“你们女人做事就是不顾后果，只图一时痛快。你等着看吧！” 　　“嗯，那就等着看。” 　　裴静龙气结。 　　顾珊珊和裴朝辰正在剥橘子吃，那半熟的橘子酸得顾珊珊小脸都皱在了一起。 　　“既然这么酸，就别吃了，先过来吃饭，改天我给你们做橘红糖，那样吃就不会酸。”裴静姝笑道。 　　听说又有糖吃，两个小家伙都高兴起来，橘子也不吃了。裴朝辰问道：“小姑，我们哪一天做呀？” 　　“做什么做？瞧你把他们惯的！”裴静龙就不那么好说话了，“你小子今天晚上跟你奶奶一起回去，在这里天天吃香喝辣，你小姑还要养你。” 　　“我不想回去！我要和妹妹玩！”裴朝辰苦着脸。 　　裴静姝道：“他一个小孩能吃多少？他在这里还能帮我做些事，又能帮我照看珊珊……” 　　“他那算做哪门子事？就是在你这里混吃混喝。” 　　“你也混吃混喝，还吃得最多。”裴朝辰顶嘴说。 　　裴静龙气得拎起扫帚就要打，裴朝辰赶紧躲到裴静姝身后，裴静姝哭笑不得。一阵鸡飞狗跳后，裴朝辰还是没被他爸撵走，不过今后要负责打扫拾柴等杂活。 　　这三天时间何婆婆等得太漫长，赶集前一天，她又找上门来，“静姝，这次我们可以多做一点。” 　　“我多给你做五斤。” 　　“五斤太少了，你尽管给我装个二三十斤，上次我离开的时候还有很多人没有吃到呢！” 　　裴静姝失笑，“何婆婆，不着急，钱我们可以慢慢赚，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何婆婆本想多赚一点，结果裴静姝只给她装了十五斤，背到集市上后，没多久又卖完了。 　　连续卖了三轮集市之后，周围人都知道裴静姝会做一种叫凉粉的东西，这凉粉便宜还好吃，便有不少人想偷师学艺。不过听说了这凉粉要用红薯粉做之后，半数的人都打了退堂鼓。 　　现在人人都羡慕何婆婆，可以帮着裴静姝卖凉粉，听人说她赶一次集市就能赚五毛钱。这钱来得轻松，而且每隔三天就有，让周围人狠狠眼红了一番。 　　裴家两婆媳知道后也想来分这一杯羹，裴静姝让杨孟英再等等，他们家又不是吃不起饭。 　　窦晓霞听说很多人都被裴静姝拒绝后，不好意思找裴静姝开口，就去找上裴静龙。 　　“你说你妹到底是几个意思？这么好的差事儿，怎么先不想着自家人，反而去便宜一个外人？” 　　裴静龙才帮裴静姝把竹根挖完，正在劈那些大竹根，这样才好晒干当柴火烧。听窦晓霞这么说，便道：“那何婆婆虽然是个外人，但对静姝和珊珊也不赖。再说何家那样，静姝帮帮忙也没什么。” 　　“我也没说她帮何太婆不对，但好歹让我们也跟着赚点。你在这边帮她做这么多活，她现在连工钱都还没开给你，你妹现在变扣了。”窦晓霞不满道。 　　“当初顾明轩帮我们修猪圈修院坝，我们还一分钱没给呢，你怎么就不记得了？我和朝辰在这边，每天的生活从来没差过，你们还时不时过来蹭吃的，静姝可曾说过你们一句？你别犯糊涂，我也就这个妹妹，没有多的兄弟姐妹，她现在正需要帮衬。”裴静龙一本正经地说。 　　裴朝辰在长身体，饭量不小，裴静龙人高马大，更不必说。裴家没有他们两父子，再加上时常过来蹭饭，最近确实存了不少粮食。要是在以前，都得省着点吃才够。 　　窦晓霞冷哼一声，“我才说你妹一句，你就还我十句，你妹比我这个媳妇还亲。” 　　“我说你怎么说话这么酸，你小姑的醋你也吃。我还没说你总是向着你娘家那些兄弟呢！”裴静龙道。 　　这个问题扯不清，窦晓霞只好回到正题，“你们兄妹关系好，你去跟她说，让我也帮她卖凉粉。” 　　“你账都算不清，卖什么卖，这两年生产队的效益好一些，你老老实实挣工分，饿不死。” 　　“裴静龙，你少瞧不起人，家里没有我，你以为你能兴家！” 　　两口子一言不合，又吵了一架。 　　眼红这事的，当然不止窦晓霞，隔壁的张慧英最近也魔怔了。 　　说起来还是分家没有分到钱，家里样样都缺，连分到的镰刀都是最钝的一把，急需一点钱周转。 　　自打知道何婆婆帮裴静姝卖凉粉挣钱后，她也想从裴静姝手上拿点凉粉去卖。可惜她第一次去的时候，裴静姝还是说很忙，做不出那么多凉粉。 　　张慧英知道裴静姝这是借口，以为裴静姝故意刁难，恰好这两天顾老三砍了自家柴林的一株柏树做了几条板凳，张慧英便送了两条给裴静姝，想以此来换凉粉。 　　没料这事被顾大娘知道了，顾大娘正好有气没地方撒，叉着腰就在院子骂起来。 第18章 　　“一个个见利忘本的！老娘辛辛苦苦养你们几十年, 你们倒好, 看见一点好处就上套。让你们给我做一条板凳，你们推三阻四, 转眼却拿去讨好外人, 我这个亲娘还没外人亲！” 　　张慧英羞得满脸通红, 她最近没钱过得太憋屈，心底也是一股窝囊气，“我们什么时候没顺着你？老三赚的钱全都在你手上，你分家也没舍得分一分一厘给我们, 家用家具全都在你们那边，老三做条凳子你也要抢……” 　　裴静姝本不想理, 但那两人声音都不小, 听着心烦，便出门道：“凳子是我花钱按市价六毛一条买的，你们要吵别对着我的门口吵。” 　　昨日张慧英硬塞给她几条凳子，说是他们家老三多做了，就分几条给她。还说是一墙之隔，今后要彼此照应, 意思便是想抱团取暖，不过裴静姝知道说到底她还是眼红凉粉买卖。 　　正巧裴静姝家一共也就三条小凳子，一张长凳，平日吃饭的时候, 裴朝辰就坐一只大木桩。她也想买一些凳子和桌子, 奈何集市太远, 她一个人扛不动。 　　张慧英送货上门，裴静姝不想占她便宜，就按市价算给她。 　　那顾大娘听了裴静姝这话，心中才终于平衡一些。不过周边邻里见了，都对顾大娘连连摇头，暗道顾大娘越老越糊涂，三天两头挑事儿。顾明轩一走，顾家就散架了。 　　想赚凉粉钱的人很多，七八天后，裴静姝终于松口，告诉大家有多的凉粉，七分钱一斤，也可以用等价的鸡蛋或麦子换。 　　她收鸡蛋和小麦的价钱比集市上稍高一点，有些拿不出本钱的人家也愿意用自家的鸡蛋或者小麦来换。 　　裴静姝本来也没想只顾自己赚钱，这样太容易招人眼红。虽说现在的政策宽松了，不像以前那样抓得那么严，但若真被扣上资本主义的尾巴，也是一件麻烦事。 　　若是能与更多的人共赢，到时候就算有人存心想害自己，肯定也有很多人站出来帮自己说话，毕竟他们已经处在同一条利益链上。 　　再则，这个时代贫穷落后，裴静姝看着那些人穿着补丁衣服光着脚下地做活，其实也很心酸。她前世生活在一个幸福的新时代，接受着先进科技和高等教育，如果她能为这个时代做一些改变，她也愿意为之努力。 　　尝到一些甜头后，有的人就背去更远一些的集市，因为在那种地方通常能卖到比较好的价钱。裴静姝给他们打的油辣子很多，有的人还喜欢把油辣子上面那层菜油倒一些起来自家用，每次油辣子有剩时就拿回去当蘸料，蘸着白水菜吃，或者做凉拌菜，味道倍儿爽，连不喜欢吃白水菜的小孩也不挑食了。 　　杨孟英最近一收工就到金沟村来帮忙，她之前还劝说裴静姝不要养牛，现在她自己却很想养一头牛，这样就不用天天去山头上按部就班地出工了。 　　裴静姝屋后的竹林砍了，有些竹子质地很好，就这么当柴烧掉也很可惜，她便让裴建国锯断做一些竹筒，一来以后可以做竹筒饭，二来现在可以用来装蘸料，给那些上门拿凉粉的人。现在又不像后世，有各种塑料胶带或者塑料盒，这穷地方连塑料都少见。 　　杨孟英每天过来帮她忙，裴静姝也和她商量好了，以后每个月给她开工钱。杨孟英自是巴不得，现在也不再嘀咕了，连她自己家里的活都不再上心，放手丢给了她儿媳妇，搞得窦晓霞满腹怨言。 　　马上就要到中秋节，供销社又要下乡来做交流会。交流会只是当地的说法，也就是供销社的人每逢过节前会带一批货物下乡，到各个生产队动员大家买东西。不过大部分人只是去看热闹，真正有钱有票买东西的人实在很少。 　　裴静姝也带着两个小孩去了，但供销社的东西确实大部分都要票，就连买白糖也要副食本。还好裴家有，裴静姝借用裴建国的副食本买了十斤白糖五斤红糖以及一些调料等。眼瞅着两小家伙盯着一旁的糖果，她又掏钱买了大袋大白兔奶糖和薄荷糖，这种吃的糖果倒不需要票或证。 　　其余小孩看见裴静姝买那么多糖，一个个都艳羡不已，想去讨点吃。大人见了自是赶紧拉着他们，平日没当着面倒也罢了，现在这么多人在场，若是任由小孩这样讨糖吃，传出去会被说没家教。 　　“静姝，你买了这么多东西呀？有钱果真好。”丁大嫂笑着说。 　　她最近在裴静姝那里拿凉粉去镇上卖，镇上人多，卖得起价，运气好一次能赚两三块钱，把她美得每天都喜笑颜开。 　　裴静姝看她的背篓里也装着些东西，就问她：“你买了些什么？” 　　“没买些什么，也就几块肥皂，两封饼子，一些副食。家里的衣服没有肥皂还是洗不干净，穿在身上始终有股汗臭味儿。”丁大嫂说。 　　“现在找到钱讲究起来了，以前你就这么在水里洗两下，还不是穿了。”一旁的杨孟英抬杠道。说起来他们都该感谢静姝，没有静姝，他们想买肥皂？狗屁都没不起！ 　　供销社的人今天也欢喜，“早知道你们要买这么多东西，我们就多带点货下来了。上次端午节来你们生产队，口水都劝干了，你们一个个光看不买。” 　　“那时是真的没钱呀！有钱谁不想买？” 　　“现在怎么都有钱了？”供销社的工作人员又问。这个生产队的购买力一下就起来了，几乎人人都能买一两件东西回去，不需要票的糖果月饼基本都快售罄，其他生产队可没几人敢像他们这样掏钱买糖给小孩吃，就连月饼也销不出去。 　　“是我们金沟村出了一个巧媳妇，做了凉粉让大家去卖钱。那凉粉便宜好卖，我们手上才有了几个钱。” 　　“原来凉粉就是你们这里产的呀！是不是刚才那个买了10斤白糖的漂亮女同志？”供销社的人又问。 　　“就是她！除了她，谁敢一口气买10斤白糖？” 　　还有那大白兔奶糖，买一包都可以买多少粮食了呀！也只有裴静姝才舍得买那么贵的糖果给小孩吃。 　　夏金桂最近特别憋屈，裴静姝不知从哪里学来了一手做凉粉的本事，搞得大半个生产队的人都朝她那边跑，也跟着她挣了钱。这次交流会人人都买东西，反而衬得她像个破落户，一样都不敢买。 　　中秋节回娘家总不能空着手回去，以前没有分家的时候，她也不需要开生活，就跟着顾大娘吃。顾明轩一半的工资就够他们一家人吃穿用度了，每逢端午中秋还会寄一些礼品回来，她随便挑一样回娘家，脸上也非常有光。 　　现在顾明轩死了，顾家也分家了，这次回娘家，她就只好自己掏腰包买，便买了一封最便宜的月饼。 　　顾小军和顾小伟看着村里的大部分孩子都有糖吃，连最穷的何江，他奶奶都给他买了一块薄荷糖。两兄弟哪里能不眼馋，见着夏金桂掏钱，就哭着闹着要买糖。分家后夏金桂置家当也花了不少，现在正心疼钱用得快，哪里肯给他们买？ 　　“家里有吃有穿的，吃什么糖？！吃了以后一口黑牙，媳妇都娶不了。”夏金桂说道。 　　“我不娶媳妇，我要吃糖！” 　　众人听后一阵哄笑。 　　杨孟英背着背篓，衣兜里揣着一大把大白兔奶糖，吃得津津有味，“这糖真香，果然一分钱一分货。” 　　顾珊珊见裴静姝没吃糖，就拿一颗给她，“妈妈也吃。” 　　裴静姝对这糖倒没啥兴趣，她前世更好的糖都吃过了，不过既然是小家伙的心意，她还是顺手接下，“谢谢珊珊！” 　　“看来你还是没白养，珊珊真孝顺。”杨孟英说道，“我想买一盒月饼，你爸最喜欢吃了，这大中秋的没有月饼怎么算过节？” 　　裴静姝装作听不懂，“你刚才怎么不买？那我们在这儿等你，你去买回来。” 　　杨孟英一噎，“人家过节都是儿女买给父母吃，怎么到我们家就颠倒了？” 　　“我本来想那供销社卖的月饼太糙了，改天给你们送好点的。你既然喜欢那劣质月饼，那我现在去给你买两袋也行，但买了之后就没有别的月饼了。”裴静姝道。 　　杨孟英一听忙换上笑脸，改口说：“算了算了，都走到这里了，我只是随便说说的，你别当真。” 　　裴静姝只觉好笑，这个杨孟英身上一堆毛病，又爱贪小便宜，却意外有些贱贱的喜感。 　　看风水的人来她的地基看了一番，最后说了一通玄之又玄的风水学说，裴建国还给了那风水先生两块钱，最后定在八月十二动工。 　　中秋将近，家家户户都热闹起来，马上就可以走亲串门了，小孩子们欢天喜地，无论是和父母去串门，还是亲戚到自家做客，肯定都少不了一顿好吃的。若家里有辈分高的老人，还会收到一些后辈送来的月饼，这是一年中难得的几天好日子。 　　刘二娘的娘家离县城比较近，她中秋也要回娘家一趟，不过这次她打算带点凉粉去城里卖了再去娘家看父母。她走到裴静姝的屋后檐，便闻到一股诱人香味。 　　“幺妹，你又在做什么好吃的？我们还没走到就闻到香味了。”刘二娘跨进门槛就说。 　　“刘二姐来得正好，尝尝刚做好的月饼。”裴静姝给刘二娘和唐二哥各递了半块切好的月饼。 　　刘二娘颇有点不好意思地接下，“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那月饼跟供销社卖的五仁月饼不同，无论是外面的壳还是里面的馅，都香软可口，里面还有蛋黄，让人留恋忘怀。刘二娘知道这就是广式月饼，她三妹嫁得好，每年回娘家回就会送一封这种广式月饼。不过那味道和裴静姝这种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无论是外壳还是内陷，都没这么香软。 　　“幺妹，怎么样样好吃的你都做得出来？你可真舍得放东西，这月饼吃的怕是钱吧？”刘二娘笑道。 　　其实里面也就蛋黄贵一点。 　　裴静姝道：“还好，拼命赚钱不就是为了改善生活么？你们这是打算中秋也不休息？” 　　“我想着反正我娘家离城也近，空手走一趟浪费，不如顺便背点凉粉去卖，把月饼钱赚回来也好。”刘二娘说。 　　“县城可不近，你们背这么沉的东西走那么远，太划不来了。”裴静姝道。 　　“没事，你唐二哥背。” 　　“你们真想去城里卖东西，我建议你们卖月饼。”裴静姝提议。 第19章 　　“卖月饼？哎哟, 幺妹你就别逗我们了, 你这种月饼，我们哪里有那么多本钱？”唐二哥道。 　　“没本钱也没事, 你们只管卖, 价钱随你们定, 卖掉一只给我九分钱就行，没卖完的回来退给我就是了。”裴静姝说。 　　“这……”唐二哥有些不好意思，“那岂不是好处我们占尽，风险都让你承担了？” 　　“没事, 反正家里小孩老人都喜欢吃，卖不完就自己吃掉。” 　　杨孟英一个人一顿就能吃掉四五个, 还有个不讲理的窦晓霞今天不在, 有这两人在无论剩多少都能被扫干净。 　　“既然幺妹这么说，那我们就厚着脸皮答应了。”唐二哥笑道。 　　双方又约好了今晚交货，半夜这两口子就要起身，才能赶早进城。裴静姝给他们装了三十只蛋黄月饼，七十只冬瓜月饼，那冬瓜月饼便只需两分钱, 这些月饼都用油纸包装，这油纸也是几日前的交流会上买的。 　　刘二娘两口子进城后不敢明目张胆地卖，毕竟城里不像他们乡下，政治敏感度不是一个等级的, 两人只能偷偷摸摸去黑市上碰运气。 　　因着刘家靠城, 两口子对城里还是很熟, 以前也经常收些鸡蛋到城里倒卖。不过鸡蛋难收，而且你也不知道卖家是放了多久的鸡蛋，特别容易坏，倒卖一只鸡蛋才赚一两分钱，要收集100只鸡蛋也很不容易，要是再坏上几只，往往跑一趟还要折本。 　　两口子轻车熟路地去了黑市，因为县城的一切供应都靠票，大部分的家庭还是过得很拮据，拿着钱也买不到东西，再加上近两年管得不严，就促成了黑市的繁荣。 　　刘二娘和唐二赶着卖完去刘家吃午饭，叫价也不敢叫高了，蛋黄月饼就叫1毛3分钱一只，冬瓜月饼叫五分钱一只。有些人喜欢还价，但只要能赚上一两分钱，两口子还是愿意卖掉。 　　裴静姝给了她们样品，准许别人先尝了再买，这些城里人大部分都有工资的，他们或许舍不得用粮票，但是在用钱方面绝对比他们乡下人慷慨许多。 　　那冬瓜月饼着实好卖，内馅儿不见冬瓜，却有冬瓜的清香，软糯甜美，更重要的是价格便宜。有钱的甚至一口气买十个，毕竟四五毛钱对城里人来说算不得什么，吃个包子还要半两粮票呢！这半两粮票要是去黑市上买，相当于五六分钱了。 　　冬瓜月饼也不小只，吃了比包子顶饿，在这中秋佳节，无论是自家人吃还是拿去送人，都十分应景。 　　冬瓜月饼好卖，没出一个小时就卖完了，那蛋黄月饼问的人多，买的人却少，大抵一毛三买一只月饼对他们来说还是奢侈了些。 　　“我看你们也是赶时间吧？”就在两人一筹莫展时，一名穿着尼龙衣的中年人过来搭讪，“你们不如把这剩下的月饼卖给我，你们也可以早点回去。” 　　这人是黑市的贩子，就是那种低价收货再高价卖出的倒卖贩，唐二两口子虽不认识，但听他这么问就知道了。 　　“那你出多少价？”唐二问。 　　“八分钱一个，我看你这还剩20来个，1块5我全买了。”那人说道。 　　“大哥，你这算盘算得太精了。我们本来也不是生意人，不会叫价。你真心想要的话一毛钱一个，这是我能开的最低的价。你想想这鸡蛋都是8分钱一只，我这里面还用了糖和面粉，一毛钱也是折本价。”唐二讲价道。 　　“你这卖不完回去更折本。”贩子说。 　　“卖不完大不了自己吃，好歹得享受了。现在有钱也买不到粮食，我这月饼也跟粮食差不多，还比白米饭好吃。” 　　那贩子思索了一番，最后以一毛钱一只成交。他跟各种人打交道，也认识了一些有钱的，这月饼普通人嫌贵，但味道确实好，卖给有钱人，价格至少得翻一番。他知道有人从香港那边带回来的这种蛋黄月饼，说是要一两块钱一只。 　　两口子留了两只蛋黄月饼起来，准备拿去送给刘家的两个老人，剩下的全部卖给小贩。 　　去刘家的路上，刘二娘数着手上的钱，别提多高兴。抛开要给裴静姝的，算下来今天一共挣了一块九，虽然以前倒卖鸡蛋也能卖到这么多，但是这钱来得轻松呀，而且还没有风险。 　　这次去刘家他们两口子出尽了风头，因为这月饼确实好吃，比他们三妹带回来的广式月饼好吃多了。 　　“二姐，你这月饼是从哪里买的？我也去买一点，回头让阿明送给他们单位的同事尝尝。”刘三妹问道。 　　“这月饼是我们隔壁的静姝做的，你什么时候要，要多少，我最近可能也还要去城里一趟，到时候给你捎过来就是了。”刘二娘说。 　　刘三妹问了价钱之后，登时就定了十个，说是越快越好，毕竟吃月饼就是应中秋这个景。 　　刘二娘两口子吃了午饭就回家，也不像往回那样，还要在刘家住上一晚。 　　金沟村今天也是其乐融融。 　　裴静姝这边几天前就动工修房，也请了几个得力的邻里做帮工。她原本想着今天是中秋佳节，给他们放一天假，不料大家都说最近的天气好，应该趁着这个时候把房子修好，若是下起雨，那就要耽误进程了。 　　裴静姝看他们这么卖力，今天就做了几锅冬瓜月饼，任他们敞开肚子吃。大家看她生活开得这么好，也不好意思偷懒，一个个都干得起劲。 　　前段时间，她又用玉米杆把菜园地周围的围栏处理了一遍，从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她在地里种了不少作物，还琢磨出了一些规律，种的东西越杂，收到的农场币越多。不过这样做也有一个坏处，若两种作物相克的话，产量会锐减。比起超快的生长速度，这个缺点也可以忽略不计，没收成大不了重新栽种。 　　队里有人用小麦换凉粉，她便用那些小麦种在这菜园地里，收割的小麦在农场系统里又可以兑换成面粉。她现在用这些面粉做月饼，也不会有人怀疑面粉的由来。 　　裴家今年也不在自家过中秋了，反而跑到了裴静姝这边来，说是帮裴静姝修房子，其实还不是看上了这边的美食。 　　“闺女，你怎么什么都会做？还做得这么好吃，这种月饼和往年明轩寄回来的月饼差不了多少。”杨孟英一边往嘴里塞着月饼一边说道。其实昨天的蛋黄月饼更好吃，不过她也知道成本更高，今天这么多人在这里，要是用蛋黄月饼来招待的话，那静姝岂不是要亏死。 　　“以前顾明轩给我说过月饼的做法，我最近想着反正没事儿，材料也有，就试试看。”裴静姝信口胡诌着，反正现在顾明轩死了，死无对证，不然她也很难解释自己怎么突然会做月饼。 　　谈到自己的女婿，杨孟英又不免一番惋惜，“今年就差他一个人，你也是命苦，原以为嫁了个各方面都出挑的，没想却这么短命，留下你和珊珊……” 　　“你不用伤感，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裴静姝说。 　　“你呀！没心没肺，明轩对你算是可以了，他走了你就一点都不怀念？”杨孟英责备一句。 　　裴静姝却言：“我再怀念，他也回不来，那还不如好好把日子过好。” 　　“幺妹说的有道理，人死了日子还是要过的。不过你一个人怎么忙得来这么多事？你要不传一两门手艺给我们，我们也可以给你搭下手。”窦晓霞道。 　　现在没有手机，没有网络，就连书籍也很少，想要学点东西很不容易。像厨子，木工，石匠等都是要跟人拜师学艺，手把手教的。就算做小吃，大部分也先要看别人怎么做，才会做得出来。 　　窦晓霞最近看裴静姝天天赚钱，心中也是羡慕不已，要是自己有这种手艺，岂不是也可以像裴静姝这样日进斗金。 　　“你想学便学，我又没有阻止你。”裴静姝回答得很爽快。 　　她确实想教几个徒弟，自己一个人又做凉粉，又做月饼，很累人。不过窦晓霞的意思，可能不是想给她当帮手，而是想学会后自立门户。 　　裴静姝也不怕她有这样的想法，无论鸡蛋还是面粉，对现在的人来说都非常珍视，生产队每年发到个人头上的小麦不多，要囤这些原材料也不容易。光是鸡蛋就是五六分的本钱，还要油，要面粉，这成本也就□□分了，想在这种贫穷落后的乡镇上卖一毛钱一个的月饼，有些困难。 　　“大嫂，我脑子笨，空有一身蛮力，可以给你拉磨。”正说着，张慧英也从门口进来了。 　　自从上次跟顾大娘吵了一架后，张慧英和顾大娘两婆媳也算彻底决裂，再加上今年刚分了家，什么都没有，顾老三又在给裴静姝抬石头，他们两口子就没回娘家去。 　　本来裴静姝一开始也没想让顾老三帮自己忙，是顾老三觉得自家媳妇儿老是在裴静姝这边拿东西吃，实在不好意思才主动过来帮忙抬石头。 　　裴静姝对此倒没说什么，杨孟英的意见却很大，不过看在顾老三做活确实肯干不偷懒，这才没念叨。但对老三媳妇，杨孟英却是很不喜欢，“我们家这么多人，随便腾个人手出来就可以拉了。” 　　张慧英一来气氛就变了，就在这时，刘二娘两口子回来了。 　　“幺妹，你可真的是聪明，你让我们带去的月饼实在太好卖了，那冬瓜月饼没过多久就卖完。我一开始还怕把价格叫高了，没人敢买，没想到那些城里人不缺这两个钱。那蛋黄月饼不太好脱手，冬瓜月饼卖完了，蛋黄月饼才卖10个，我和你二哥赶时间，就低价卖给了一个贩子。我三妹吃了你那蛋黄月饼，让我问你还做不做，她想买十个。” 　　刘二娘两口子一进来就兴奋地说个不停，把今天卖月饼的经过和心得全都说了个遍。 　　邻居们听着裴静姝这边热闹非凡，家里没客人的便都过来聚一起凑热闹。 　　农村的人家大抵都是这样，闲着没事的时候就聚在一起拉家常，说说东家长西家短。 　　不过裴静姝不喜欢和她们聊这些，因而到她家来的，多半都说一些卖东西时遇上的趣事；或是他们说八卦，她就一旁听听，也不发表意见。 　　“城里当真这么好卖？”有人接嘴问道，“会不会被抓呀？” 　　“这两年管得松，没听说谁被抓过，我们也看见有人卖酥油月饼，比我们的蛋黄月饼卖的还要贵，那也是私人做的。”唐二说道。 　　“你们想卖也可以，但是不能耽误地里的活，不然大队的干部要有意见了。”裴静姝道。 　　昨晚裴静龙就给她说了这事儿，因为现在凉粉赚钱，很多人家几天不出工，搞得其他村民的意见很大。 　　本来以前队里的人天天都出工，就算有事耽搁，那也是少数，毕竟不挣工分就没有饭吃。要是哪天缺了几个村民，队长不会在意，其余村民们也不会在意。 　　可现在不一样了。那些卖凉粉的不挣工分，却还有凉粉吃，还能赚钱，老老实实出工的村民们肯定心里不平衡。卖凉粉的人多了，山头上做活的人就少了，队长也跟着头疼。 　　其实以前生产队不出工也不用请假，到时候不算这一天的工分就算了，现在队长开始考虑要不要强制请假才能不出工。 　　“他自己的侄儿都在你这里背凉粉卖，他能有什么意见？”有人便说。 　　“话不能这么说，他侄儿是他侄儿，他是他，我们还是应该配合干部的工作。我这边也出不了那么多东西卖，今后我看你们还是逢九那天来我这边拿东西吧！” 　　正好今天这么多人在场，她就把这个决定说了。这样他们一个月就耽搁三天，其余时间还是挣工分，这样群众的反对声不会那么大。她也可以集中精力做几天，多留些时间给自己。 　　众人一听钱又要少了，都骂队里那些红眼病作怪。 　　在红眼病中病得最重的，大概当属夏金桂了。她这次回娘家，只带了五只装的月饼，和往年比起来差太多。 　　夏家父母见了心中难免有落差，就口不择言地当场嫌弃那月饼不好吃，跟往年差了不止一点两点。 　　夏金桂便对他们大倒苦水，说这次分家自己什么都没有分到，什么东西都缺，今后的日子只怕越来越难过。 　　不明就里的夏老大就道：“我听说你们生产队有些卖凉粉的，赶一回集市能挣一两块，你也去弄点这些东西来倒卖，何愁日子过不下去？” 　　夏金桂气道：“你们以为那凉粉卖得了多久？那做凉粉的要倒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做凉粉的就是裴静姝，她拿着顾明轩的抚恤金，尽做这些赔本买卖，你们等着瞧吧，那几百块钱撑不了多久。你们也不想想，那么大一碗凉粉，还有油辣子酱醋姜蒜，怎么可能卖两分钱一碗？”夏金桂给他们一五一十地分析。 　　“你管她亏不亏，眼下这笔钱白赚白不赚，你不赚就有别人赚。”夏家人劝道。 　　“伯娘赚了很多钱，还给顾珊珊买了大白兔奶糖，每天都有一大堆钱。”顾小军立马反驳。 　　“妈妈和伯娘吵了架，她说伯娘是狐狸精，伯娘现在都不理我们了……”顾小伟补充。 　　夏金桂气得给那两个小孩一人一巴掌，“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没个规矩的东西，滚出去玩你们的！” 　　夏金桂在夏家过了最憋屈的一个中秋，午饭吃了没过多久就走了。她一回来就听说裴静姝做了特别好吃的蛋黄月饼，拿到城里去能卖一毛多一个，顿时满肚子酸水。 　　顾大娘今年中秋也过得凄惨，以前顾明轩在，还会回来看她，就算回不来也会给她寄东西回来，一家人高高兴兴的。今年分了家，没人把她这个老婆子放在眼里，身边只有一个还没出嫁的顾明春，连月饼也没得吃了。 　　“要是你大哥还在，我们何至于沦落成这样！”顾大娘说着，又抹了两把泪。 　　到了傍晚，裴静姝本想留帮忙修房的工匠们吃饭，这些工匠今天吃了不少月饼，不好意思再厚着脸皮留下来吃晚饭了，就都说家里等着他们回家吃，把团圆饭留给了裴家。 　　裴静姝也没有强求，便给他们每人发了五只冬瓜月饼一只蛋黄月饼，众人皆是谢了又谢。 　　今晚裴家一大家子都留在了裴静姝这里，裴静姝煮了一大锅干饭，又炒了几个素菜，蒸了一盆蒸蛋，月饼桌上随便吃。一家人欢天喜地，也算团圆和美。 　　千里之外，色调单一的病房内，病床上的俊美病人在漫长的沉睡后终于转醒…… 第20章 　　今晚的月亮圆, 皎洁的月光照着大地。 　　杨孟英和窦晓霞端了桌子和板凳到后面的空白地上, 裴朝辰摆上满满两盘切好的月饼，一家人坐在空地上吃饼赏月。 　　“闺女, 你现在赚钱了, 我觉得可以把这边的院子修得宽大一点。趁着这次修房, 一次性修到位，把这院子都铺满石板，下雨天也不会满脚是泥。”杨孟英兴致勃勃地说。 　　“哥说这样太浪费，不许我乱来。”裴静姝故意看了一眼裴静龙。 　　“你修房子, 听他的做什么？”杨孟英道。 　　“就是！你哥就是喜欢瞎指挥，他自己做事畏首畏尾, 还要身边人都跟他一样怕事。”窦晓霞也嫌弃。 　　“你们只知道让静姝出钱修这修那, 也不看看静姝赚钱多辛苦，她赚了两个钱，还不是进了你们的嘴里。”裴静龙道。 　　杨孟英指着他骂：“你这个报应儿！老娘还没得你一分钱用，没得你一块糖吃，你妹比你强多了，你还有脸在这里说？” 　　窦晓霞附和道：“妈骂得好！谁赚钱不辛苦？不辛苦, 哪里来钱？幺妹心灵手巧，头脑又灵活，不靠男人自己也可以发家。最怕的就是又忙又累还没钱，今后我收工之后, 也过来帮幺妹做活。” 　　裴静姝这边的生活开得好, 就连做的玉米窝窝头也比他们自己做的好吃。现在杨孟英每天收工都朝这边跑, 连中午也不回家，说着是来帮裴静姝的忙，其实就是蹭饭吃。 　　修房造屋需要挑抬的闲杂事特别多，这些基本由裴建国来做。因而裴家的家务事就全都落在了窦晓霞的身上，窦晓霞也非常郁闷。 　　“你也过来凑热闹，家里的事情怎么办？”裴静龙道。 　　“我倒觉得可以把那猪给卖了，我跟着幺妹一起学两门手艺，比养猪挣钱。现在的猪草也不好找，你们也都到这边了，家里那些鸡啊猪的，一个人根本顾不过来。”窦晓霞抱怨着。 　　杨孟英一听就不同意了，“又没让你做一家人的饭，喂一头猪怎么了？你看哪家哪户没有养猪？现在不养猪，过年吃什么？别看着静姝这边过得好，就东想西想，你学会了也没用，你有静姝这样的家底起家？就算你没在这边，静姝哪次吃好东西遗漏了你？” 　　窦晓霞没吱声，但脸色显然很不好，说来说去还不是把一堆家务事丢给她。 　　裴静姝和两小孩玩游戏，装作没听到他们几人的话。她本来就不喜欢这种鸡毛蒜皮的家庭纷争，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不肯吃那一点点亏。 　　赏完月后，杨孟英等人回裴家，裴静龙干了一天的活，也上阁楼睡了。 　　裴静姝洗完澡出来，看见顾珊珊还在桌子旁摆弄着月饼，就上前说道：“要睡觉了，少吃一点，明天再吃。” 　　“我没吃了，这是给爸爸的，他还没吃到妈妈做的月饼。”顾珊珊奶声奶气道。 　　真是可怜的孩子，这么小就没爸爸了。 　　裴静姝摸摸她的头，“你爸爸知道肯定会很开心，时候不早了，我们睡觉觉。” 　　“妈妈，我很想爸爸。”顾珊珊仰起头望着她，“你想爸爸吗？” 　　看着那双期待的眼睛，裴静姝一时语塞。 　　她端条小板凳坐到顾珊珊的面前，“我们在心里想他就可以了，不用说出来，他也能够感受到的。我想他肯定希望我们能快乐地生活，而不是一直伤心地缅怀他。” 　　顾珊珊似乎听不懂她的话，只睁着一双澄净的黑亮眼睛看着她。 　　“我想要爸爸回来。” 　　“那我们睡觉吧，去梦里见他。” 　　最近几天裴静姝这边可谓忙得不可开交，挖地基的挖地基，抬石头的抬石头，而裴静姝一个人要煮十多个人的饭菜，也是非常不容易。 　　幸好有杨孟英和张慧英两人帮忙搭个手，不过这两人上下午都要下地挣工分，大部分时候还是她一个人忙。 　　如果她没有那个农场系统，还真不敢在这个时代修房子。光是这些工匠的饭菜就无法保证，干活的人饭量非常大，随随便便就能吃上四五碗饭。 　　为了不让人怀疑她的粮食来源，裴静姝只好高价收购大米和面粉。 　　多亏了她有凉粉和月饼，有些缺钱的人家也愿意用大米面粉鸡蛋等物来换，因为一斤粮食可以换到更多的凉粉和月饼，比粮食更能填饱肚子。他们可以吃一半，剩下一半拿去卖钱，待到存货吃完，又能用钱买凉粉。一个月下来，既能吃饱，还能剩点钱。 　　为了不耽误出工干活，裴静姝现在改了规则，她以修房太忙为理由，每个月逢九才会卖东西，平时只接订单，但没东西卖。 　　毕竟现在还是集体劳作，干活的人都去卖东西了，队里的干部和那些天天出工挣工分的人家难免心有怨言。 　　农历八月十九，唐二和刘二娘一大早就来了，两口子上次进城尝到甜头后，这次下了一百只冬瓜月饼和三十只蛋黄月饼的订单。反正冬瓜月饼便宜，买的人很多，不愁卖不掉，至于蛋黄月饼，刘三妹那边要了十只，剩下二十只随便都能卖掉。 　　他们买了之后就趁着天色刚亮进城去了。 　　除了这两口子，也有许多人来拿货的，月饼订的人最多，毕竟这东西便宜又不重，比那凉粉方便多了，保质期也相对较长。 　　这天早上，半个生产队的人都出动了，进城的进城，去镇上的去镇上，三三两两结队成群，看上去好不热闹。 　　杨孟英帮裴静姝给人发货，看着那一张张票子，嘴巴都笑得合不拢。 　　夕阳落山，一群群人欢天喜地地谈论着今天的收获，朝金沟村这边走来。 　　“我们已经没有东西卖了。”在门口玩耍的裴朝辰看他们背着背篓过来，便主动说道。 　　“我知道没有东西可以买了，我们这是来订货的。”前头的汉子高声道，“裴幺妹，我下次要200只冬瓜月饼，50只蛋黄月饼。” 　　“我也来200只冬瓜月饼，30只蛋黄月饼。” 　　“我各要100只。” 　　“我要50斤凉粉，50只冬瓜月饼。” 　　…… 　　众人争先恐后地下订单。 　　裴静姝失笑：“我又没有养鸡，可没那么多鸡蛋，蛋黄月饼每人最多只能要10个。” 　　众人听后一片哀叹声，蛋黄月饼虽然买的人不多，但真的能卖出高价，有的甚至卖过四毛一个的价格。 　　裴静姝见状又说：“如果你们想要多订的话，也可以用鸡蛋来换，每送来10只鸡蛋，可以多订10个蛋黄月饼。” 　　很快有人表示自己家里有鸡蛋：“我订30个蛋黄月饼，我家里有40只鸡蛋，我明天给你送过来。” 　　“我家里也有……” 　　以前那些舍不得卖鸡蛋的，现在也不留着藏着呢，纷纷表示愿意拿出来换订单。 　　也不怪大家这么积极，毕竟是这蛋黄月饼太卖得起价了，城里均价两毛钱一个，还非常好卖。 　　说起来还要多亏了上次唐二两口子去打开市场，这次他们一去，很多尝过这种月饼的都五个十个地买，非常畅销。 　　还有几个村民一去就遇上了贩子，被那贩子一次性低价收购，就只赚了一两块钱。也是他们没见识，看见有一两块的利润就觉得很满足了，巴不得马上脱手，生怕那“冤大头”跑了。回来听别人说起卖了多少多少，才恍然觉悟自己才是冤大头。 　　没出几日，裴静姝这边就收了一缸鸡蛋。 　　“闺女，这么多鸡蛋放在家里，要是不快点用完的话，容易坏掉。你给他们的价钱开得太高了，这么小的鸡蛋，背到集市上顶多就五分钱。”杨孟英吐槽道。 　　她家闺女虽然很能干，但是还是太年轻，没点心计，非常吃亏。 　　“做人不必算得这么精，不然别人凭什么把鸡蛋给我们送过来，他们也可以卖到街上去。” 　　“你不算精点，就会被别人算计……诶，你打蛋做什么？我们今天就要做月饼了呀！”杨孟英看她往两只碗里打蛋，还把蛋清蛋黄分开装，不禁好奇。今天才二十四，离二十九还早着呢！ 　　“今天不做月饼，我们尝尝新的吃法，你先把蛋黄打散。”裴静姝给了她一只筷子。 　　杨孟英不明所以，还是接过手把蛋黄打散。裴静姝看差不多了，便在蛋黄中加入白糖和盐搅匀，用过滤纱布筛入低筋面粉搅拌均匀待用。 　　“你这是做什么？”杨孟英看她在蛋清中滴入白醋，便又问。 　　“你先帮我打出气泡，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杨孟英打蛋清的时候，裴静姝又分三次加入白糖，取蛋白的一半放入蛋黄糊中，将其翻拌均匀。 　　两个小馋鬼在灶台边，望着杨孟英不停翻搅的手，满怀期待。 　　裴静姝看他们嘴馋的表情好笑，就说道：“想早点吃的话就烧火吧！” 　　两个小孩赶紧传火，没过一会儿，锅里的水就开了。 　　裴静姝把搅拌好的蛋糕液倒入一个大瓷盆中，又将瓷盆放在锅里隔水加热。这瓷盆是她前段时间花大价钱买的，买回来之后裴静龙还说她奢侈败家。瓷盅瓷盆在这个年代可是高档物品，一般人家根本用不起。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裴静姝便将锅盖揭开，一股蛋糕香味扑鼻而来。 　　她把瓷盆从锅里端出来，杨孟英凑上前来吸了一口热气，“闺女呀，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闻着怎么这么香？原来鸡蛋还可以这么吃，这像发糕又不是发糕的，看着比发糕还要松软，没想到这么一点蒸出来有这么多。” 　　裴朝辰眼睛一亮，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小姑，这就是你给我们说的蛋糕吗？” 　　“妈妈，我要吃蛋糕！” 　　“别急，先等一下！”裴静姝看那两个小家伙眼睛都落到碗里了，便将瓷盆里的蛋糕倒扣在干净的菜板上，一盆蛋糕就成块出来了。 　　她用小刀将蛋糕切成数块，两个小家伙各得了一块，杨孟英也伸手抓了一块塞到嘴里。 　　“又香又软，这是个什么味儿，这也太好吃了。闺女，这也是明轩教你的吗？” 　　裴静姝只好含糊其辞地嗯了一声。 　　“闺女，我觉得这东西肯定比月饼赚钱。你看这么一点面粉和鸡蛋做出来竟然有这么大一盆，而且还可以切成块。我们切小块点，一分钱一块，也可以卖好多钱了。”杨孟英一脸憧憬地说，同时也不忘叫苦邀功，“就是打蛋太累，手膀子都酸了。” 　　现在没有打蛋机，要把鸡蛋打出泡，确实很软手。如果要做蛋糕卖的话，最好做个打蛋器。 　　闻到裴静姝这边的香味儿，一直在附近玩耍的小孩子都跑过来眼巴巴地守着。 　　杨孟英看见就骂：“一群要饭的小叫花，天天都在这附近转，就是看着你这里有好吃的。一人一块，拿着赶紧走。” 　　杨孟英把菜板上的蛋糕又改了几刀，改成很小一块，分给门口守着的小孩。 　　裴静姝见状就说：“你既然都分给他们吃了，就别骂他们了，你这给了东西又骂，不是出力又不讨好吗？他们也怪可怜的，分他们一块也没什么。”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来？还不就是看你好说话，一有点吃的就跑过来，鼻子比狗还灵。” 　　裴静姝摇了摇头，没再和她理论，只让裴朝辰端出去让外面做活的人也尝尝。 　　吃到香软的蛋糕，大家赞不绝口。 　　“静姝，这东西你是怎么做的？”有人便问道。 　　“鸡蛋白糖和面粉……” 　　“闺女，快过来帮我搭个手，快点，别磨蹭。”杨孟英打断她的话。 　　裴静姝以为她真的有什么事，就进了屋。 　　杨孟英压低声音严肃道：“别人问你什么，你就全套往外说，你也太不长心眼了，别人套你的话呢。我看以后我们做东西也得关了门做，省得别人偷学了去。那月饼和凉粉也就算了，这蛋糕是万万不能往外传的。” 　　蛋糕只需要一点点面粉和几个鸡蛋就可以做成一大盆，而且做出来还很好吃，又是新鲜吃法，在杨孟英看来是目前最赚钱的营生。 　　“以后别人都把这招学了去，谁来帮你卖凉粉卖月饼？” 　　裴静姝知道她是这种小家子气的，便点点头，其实她这话倒也没有说错。蛋糕确实有很大一块空白市场，面粉和鸡蛋都花不了多少，而白糖也可以用糖精来替代，利润可观。 　　那些小孩吃了蛋糕之后，回去都给自己的大人讲，说裴静姝这边又做出了非常好吃的蛋糕。众人都不知道蛋糕是什么东西，便跑过来看稀奇，却见一群干活的人个个手上都拿着一块黄色东西吃得津津有味。 　　“你们这在吃什么？” 　　“这是蛋糕，丁大妹来尝一块吧。”杨孟英招呼道。 　　丁大嫂和李大娘等人都拿了一块吃，顿时便被蛋糕的香味俘虏。尤其是李大娘，她人老了，牙齿本来就不好，硬的东西吃不下，这蛋糕又香又软还甜，正合她意。 　　“你们家静姝真是手巧，什么东西都会做，这又是用什么高级东西做出来的？” 　　“你们就别夸他了，这东西倒了半罐白糖进去才做出来的。我和她从中午就开始折腾，到晚上才做出这么一锅，太麻烦了。”杨孟英摇头说。 　　众人还以为这蛋糕真的很复杂，再加上味道不错，又香又甜，也不知裴静姝放了多少糖。 　　“静姝是准备做这种东西来卖吗？” 　　“你们想卖的话，可以拿去试试看好不好卖，反正这东西不重，也不占地方，可以顺带捎去。”杨孟英说。 　　“那这蛋糕拿价多少？” 　　“八毛钱一斤。” 　　“八毛钱一斤？那一斤有多少呀？”丁大嫂又问。 　　裴静姝称了半斤给她们看，来人纷纷表示要订货。 　　虽说八毛钱其实也不少了，但是那白糖多贵呀，刚才听杨孟英说这东西又耗时又费糖，他们还以为会更贵一些，没想到却只要八毛。 　　说起来也是这些人的格局大了，以前要让他们拿八毛钱出来买零嘴，只怕是要了他们的命。现在遇上好吃的东西，却嫌弃起八毛太便宜。 　　八月底下起了秋雨，因着今天的雨下得有点大，队里也没有出工。 　　顾大娘深一脚浅一脚地从刘家门口过，见屋檐下坐了一群人在吃东西。对方便招呼她过去坐坐，顾大娘看雨大，便过去坐下闲聊凑个热闹。 　　刘太爷让孙儿媳妇拿了一块糕给顾大娘，顾大娘接过手笑着说：“哎哟，这怎么使得？是你后辈买来孝顺你的东西，你老人家吃就是了。” 　　“没事，我们家里还有很大一袋。” 　　顾大娘闻着手上的东西，“这又是什么稀奇玩意儿？怎么这么香？摸着还软绵绵的。” 　　“这叫蛋糕，是用鸡蛋白糖和面粉做的，吃着可香了。我们家老祖宗最喜欢吃这东西，他刚才一口气吃了四五个，我说让他少吃点，怕不消化，他还生气说我不给他吃。”杜小说笑着道。 　　杜小是刘家的大孙媳妇，能说会道，很会哄老人开心，刘太爷和刘太婆都很喜欢这个孙媳妇。 　　“你爷爷就是那倔脾气，你别跟他一般见识。顾大娘，你尝尝，这东西真好吃，我没有牙齿也咬得动。以前那些人买过来的糖，我一个也吃不了，只有这东西才适合我这种老太婆。”刘太婆说。 　　顾大娘闻着那味儿，也是垂涎三尺，逮着就咬起来，入口又香又软又甜。 　　“这东西得不少钱吧？” 　　“外面卖得贵，我们老大去拿的便宜。” 　　“那是多少？” 　　“八毛钱一斤。” 　　顾大娘没话说了，八毛钱一斤的东西，她可舍不得买来吃，这又不是饭，又不是肉，竟然还需要八毛。 　　要是顾明轩还在，哪里需要羡慕别人？别说八毛，就算是八块，她也吃得起。 　　想起自己已经死去的大儿子，顾大娘又是一阵心酸，连着蛋糕吃起来也变了味儿。 　　她和刘家人闲聊了几句，见外面的雨小了，便带起斗笠走了。 第21章 　　地基已打完, 最后还是按照裴静姝的意愿, 给她预留了洗澡的房间和格外的厕所。反正农村的地宽，现在修房造屋也没有限制, 只要你有钱, 想怎么修就怎么修。 　　不过再往前推两年, 还是得小心一些，因为一不小心就会被打成地主。只是承山这种小地方穷，修得起房子的人都屈指可数，也从没出现过这种事。 　　裴静姝这边越来越热闹, 不仅是干活的人多，每天在她房子周围玩闹不肯走的小孩也很多, 甚至还有隔壁村的小孩跑过来, 期盼着裴静姝做好吃的时候，能够施舍一点给他们。 　　杨孟英看见那群小鬼就是一肚子火，就算骂走，没过一会儿还是会聚过来。 　　裴静姝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杨孟英骂得难听容易得罪人，让那群小孩养成不劳而获的习惯也不好。 　　思来想去, 裴静姝便将那群小孩招过来，“我这里现在需要柴火，干燥的树叶两分钱一斤，干树枝等一分钱一斤, 但是若沾了水沾了大量泥, 就要打折扣。你们要是想赚钱, 或者是想吃小零嘴，可以去拾柴过来换。” 　　众小孩一听，都兴高采烈散去了。一斤树叶就可以换一只月饼，他们终于不用眼巴巴地看着，还要被那裴大娘撵走。 　　杨孟英听后又不满道：“你把价钱给他们开得太高了，一斤树叶就可以换两分钱，你当那树叶是黄金呀！” 　　裴静姝笑：“不把他们打发掉，你一天到晚都要生气念叨，现在不就清静了？” 　　“谁让你用钱打发的？你当钱是天上掉下来的？！”杨孟英看她不以为意，越发来气。 　　“一斤树叶也很多了，他们一个个那么小，当真把价格定低了，他们半天都赚不了一小块糕，会打消他们的积极性，到时候又在这附近吵闹，你看了不也心烦？再说，我这里每天要烧那么多柴火，竹枝也没剩多少了，到时候没柴火也没法煮饭。” 　　金沟村附近的树林并没有那么多柴火，金沟村的住户也多，算得上一个大村落，家家户户也要烧柴，附近的树林早被刨得干干净净。那些小孩儿想每天拾几斤柴火，其实也不容易，其中很多小孩才三四岁，有的甚至更小。 　　杨孟英又嘀咕几句，见裴静姝没和她争执，她一个人说半天也没意思，这才作罢。 　　自从裴静姝决定不和叶云岑去城里之后，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性格和以前完全不同。 　　也不知是顾明轩的死对她打击太大，还是那个叶云岑让她幡然醒悟，想起自家女儿坎坷的感情，杨孟英心中又生出一些遗憾和怜惜来。 　　裴静姝倒全然不知杨孟英心中的怜悯，她找了一块木板，用木炭在上面写了几排字。 　　“你在这里比划什么？”杨孟英不识字，便问。 　　“我把要回收的东西价格标上，以后别人来我们家拿货，也知道我们这里要收些什么东西，他们要是觉得价格合适，也愿意来我们这里换钱或吃的。”裴静姝解释道。 　　“这方法倒好，就怕很多人都不识字。” 　　“总有几个识字的。”裴静姝说，又让杨孟英把这块木牌放在门口显眼的位置。 　　既然谈到了文化教育，裴静姝倒是想起一事来，便又起身去了何家。 　　现在一个月去卖东西的次数少了，何婆婆能赚到的钱也跟着减少。不过依裴静姝看来，像何婆婆这样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的，还是不该背着重物走那么远的路。 　　“何婆婆，在忙什么呢？”裴静姝一进来就见何婆婆穿着一身单薄的衣服在堂屋门口刮麻线。 　　现在农村还能看见种麻，而麻的茎部可以搓成麻绳，办丧事或做鞋底可以用上。 　　何婆婆抬眼见是裴静姝，笑弯了眼，“我这吃了饭没事儿，搓几根麻给小江做双鞋子。他的脚长得快，前几年做的鞋子已经穿不上了。这儿有板凳，来坐。” 　　裴静姝和她寒暄了两句，问道：“怎么不见小江？” 　　“他今天上学去了，学校的老师来劝了几次，我实在很不好意思。还得多亏了你，我们才把那五块钱的学费凑齐，不然他这孩子哪有机会上学，也只能跟我一样当个文盲。”何婆婆感慨万分。 　　“上学去了就好，多读点书是有好处的。” 　　裴静姝其实也很欣慰何婆婆能这样想，何家的情况现在这么困难，何婆婆还愿意让孙子去上学，可见她是真心疼惜孙子，不是金钱至上的。 　　受知青下乡的影响，农村不乏那种认为读书没用的顽固，认为读了书还是要回来种地，他们却看不到知青下乡对农村带来的积极一面，尤其是在教育方面。承山大队在知青的带领下，很多人都意识到了读书的重要性，对那些犹豫不决的，知青们也曾极力劝过。 　　“学校的老师也这样劝说我，以前实在是拿不出学费，才耽误了这孩子。他今天都是穿着草鞋去的学堂，天气一天天冷了，再穿草鞋怕是要冻坏。”何婆婆说道，又感激了裴静姝一番。 　　“你年纪也大了，今后还是别背东西去卖了，我那边最近忙不过来，缺个烧火的人，你过来帮我吧！我开你六块钱一个月，就做中午和晚上。”裴静姝说。 　　何婆婆道：“这怎么成？我这老婆子平时也没什么事，你需要帮忙尽管开口，我来做就是了，工钱就算了，又不是什么重活。其实我之前也想来问问你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但我这老婆子能做的实在少，就怕是蹭吃蹭喝，才一直没开口。” 　　“你下午干完活就过来吧！这工钱还是要给，你家里还有病人呢！” 　　何婆婆高兴地谢过裴静姝，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本来一个月只能赶三次集，她也怕自己赚的钱不够医药费，还曾想着每次逢九在裴静姝那里多换一点东西，卖不完的隔几天赶集再卖。不过这样也违反了裴静姝的本意，到时候人人都效法她，队里干活的人少了，难免又有眼红的人指责裴静姝。 　　何婆婆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没想今天裴静姝又给她找了另外一条更好的出路，她又怎能不感念裴静姝的好？ 　　有了钱和小吃的引诱，这群小孩干劲十足，果然没出两个小时，便都陆陆续续地背着柴火来她这里换吃的。 　　裴静姝也没食言，称了重量之后就给他们分钱或糕点，任他们选择。 　　大部分小孩都选择了蛋糕，这东西香软可口，而且一分钱也可以买到，裴静姝给他们切的分量十足。等到杨孟英过来切蛋糕的时候，这群小鬼都机智地选择了要钱或者月饼。 　　窦晓霞最近意见很大，裴家所有家务都由她一人负责，要喂鸡喂猪打猪草，还要负责一屋子人的脏衣服，打扫房间，照料菜地……想着一家子人都在裴静姝那边吃香的喝辣的，只有她一个人在冷清清的裴家，就越发看什么都不顺眼。 　　她不敢在杨孟英面前闹，只好去找裴静龙。不料裴静龙天天都在搭泥坯筑土墙，还有其他干活的工匠，窦晓霞便开始装怪。 　　她扶着腰一瘸一拐找上裴静龙，“我这腰扭到了，痛了好几天，今天走路都直不起来，要去街上看医生。” 　　裴静龙听她哎哟哎哟叫个不停，以为她真的扭到了腰，“你怎么不早点说？现在才跑过来，家里不是有跌打药酒，我带你回家抹一抹，休息两天就好了。” 　　说来也是巧，刚才裴静姝在竹林里看见窦晓霞走路带风，哪里像扭了腰的人。没想到了裴静龙面前，窦晓霞的腰就直不起，连走路也像七老八十的老婆婆。 　　“嫂嫂伤得这么严重，还是该去尽早看看，可别落下什么病根。正好我想去供销社买点东西，要不我送嫂嫂去医院看吧？”裴静姝说道。 　　窦晓霞：“这怎么好麻烦你，你修房子这么忙，你哥陪我去就行了……” 　　裴静姝故意笑着说：“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哥还要帮我筑墙，反正我也要去供销社，顺路了。” 　　“静姝说的是，你这样痛着也不是办法，家里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和静姝去看看医生，早点治好，别耽误了病。”杨孟英也说道，现在家里人手严重不足，她也不心疼那几个钱了，只要人好就行。 　　窦晓霞只好赶鸭子上架，扶着腰和裴静姝走。裴静姝从屋里拿了钱，路过门口的时候，衣兜里掉出一张十元大钞。 　　窦晓霞眼瞅着那张大钱，见这四下没人注意，赶紧蹲下身去捡。 　　“妈！”裴静姝突然叫了杨孟英一声，“你有没有什么要带的？” 　　杨孟英闻言朝她这边看过来，正好看见窦晓霞偷偷摸摸地捡地上的钱。 第22章 　　窦晓霞也被裴静姝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弄得尴尬, 只得把地上的钱捡起来, 若无其事地说：“幺妹，你的钱掉了。” 　　杨孟英见她的腰灵活自如, 瞬间就明白过来, “你演！你怎么不演了？你这见钱眼开、偷奸耍滑的, 我还当真以为你有病痛，还让静姝陪你去医院，也没说让你出医药钱，敢情你这是故意做给我看的？” 　　“怎么了？”裴静龙听到他妈的骂声, 赶紧跑过来。 　　“怎么了？你问你媳妇！我哪里对不起她，把她当亲女儿一样的, 她倒是好, 不想出工不想做活，就装病骗我！你去这周围问问，哪家的婆婆对儿媳妇有我对你好？”杨孟英估摸是气炸了，劈头盖脑就是一通骂。 　　窦晓霞自知理亏，却也觉得委屈：“你对我好，你对我好得很！家里一切杂事都是我做, 喂鸡喂猪打猪草，扫地洗衣还要忙山头上的活，男人整月不回家……” 　　说着，窦晓霞也落下泪来。 　　裴静龙夹在媳妇和亲妈中间, 两边头大。听杨孟英气势汹汹, 想了想还是先劝杨孟英：“妈, 有什么事先进屋关起门来说，你在这门口嚷嚷又有什么用？晓霞确实不该骗我们，这段日子家里活都她做，着实是辛苦了些……” 　　杨孟英一听，拎起门边的细竹棍就往裴静龙身上招呼，“好你这个不孝子！现在有了媳妇忘了娘！就她一个人辛苦，你妈你爸把你拉扯大不辛苦？当年闹饥荒，家里的饭都是你吃的，你爸饿得啃树皮，你现在翅膀硬了，就记不起这些了……” 　　裴静龙拉着窦晓霞就往房间里跑，裴静姝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感觉每天都活在乡土家庭伦理剧里。 　　裴静龙挨了两棍子，杨孟英还没有罢手的意思，裴静姝只得上前把杨孟英拉住。杨孟英这人看上去瘦，却是个常年做活的庄稼人，裴静姝哪里拉得住她。 　　没过一会儿，裴静姝就被气急的杨孟英掀倒在地，摔得臀部火辣辣的。门口的顾珊珊吓得直哭，还边哭边告状：“外公，外婆打妈妈和舅舅！” 　　闻声赶过来的裴建国把裴静姝扶起，皱眉骂道：“我看你们一个个是想造反！闹什么闹，有什么好闹的，都几十岁的人了，还嫌不够丢脸！” 　　杨孟英挨了一通批，气道：“哎哟喂，现在反成了我的错！我是造了什么孽？为你们裴家辛苦操持几十年，现在儿子老子合起来要赶人了！” 　　眼瞅着裴家两父子想狡辩，裴静姝赶紧抢先说：“爸爸和哥哥不是那个意思，这样闹下去也不是办法，总得要有解决之法。这些日子哥在我这边帮我做了很多活，晚上也一直住在我这里，确实是我该给嫂子说一声谢谢。但既然是一家人，嫂子心中有什么不满，大可以直接跟我说，没必要这样骗取家人的关心。” 　　这一通气撒过之后，窦晓霞心中也冷静了许多。其实她嫁到裴家这些年，裴家人待她算是不错了，没把她当成外人看。裴家也就裴静龙一个儿子，没有妯娌，少了许多明争暗斗。 　　杨孟英这个婆婆虽然强势，但对自家人还是很好的，待她也当半个女儿。裴静姝这个小姑有些自视高傲，可每次做好吃的，也从来没有少了她的那份。 　　现在想想，自己确实太不应该，外面还有那么多做活的工匠，传出去多难听。 　　“妈！晓霞这次知道错了，我也没有顶撞你的意思。你要打，我让你再打几下，你看这样成不？”裴静龙把袖子往上一拉，露出结实的手臂，那蜜色的手臂上起了两道醒目红痕。 　　刚才杨孟英下手可没有留情，她见状也消了些气。 　　窦晓霞垂着头没说话。 　　裴建国问了前因后果，这才正色说：“你们两口子也太胡闹了！晓霞，这次爸要好好说你，静姝这边的情况你是知道的，要是没个人帮她看着，出了事，谁也负不起这个责。当初我们修院子，明轩休假回来帮我们连续干了一个多月，我们一分工钱也没给，吃的还没有静姝这边好，静姝可有说过什么？你娘家兄弟有事，找上静姝和明轩，他们也二话没说就帮忙。你现在却埋怨静龙帮着静姝这边，既然这样，今后静龙还是回家，我和你妈轮着在这边帮着看守。” 　　裴静姝家里值钱东西多，粮食也多，又放着钱，这边还是村尾，真来了强盗，以裴静姝那风一吹就倒的体质，没准还会人财两失。 　　窦晓霞的头垂得更低了，“爸，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没有这个意思？你不就是嫌家里的活多，你以为我们这边的活就少？你当真以为我们天天就吃吃喝喝……” 　　裴静龙犹豫了好一片刻，试探着问道：“妈，晓霞一个人忙不过来，要不我们就把猪卖了吧？” 　　“卖卖卖！净想着偷懒！卖了过年吃什么？看着别人吃？现在家家户户都巴不得养头猪，你倒是好，还想把猪卖了。你是不是就巴不得再退回去几年，大家都不能养猪，那才得个清闲！”杨孟英气道。 　　裴建国没有发话，作为从那个特定的年代过来的人，他对养猪也很执着。以前不允许农户养猪，现在的政策终于好了些，允许农民养一两头猪，这样的好日子，他自是珍惜。 　　可自从静姝这边可以赚钱之后，他们裴家的内部矛盾好像也越来越多，确实家务全推给窦晓霞，难免让她心生不满。 　　但是在这个时候卖掉正在生长的猪，实在太不划算。 　　就在这时，裴静姝开口说道：“嫂嫂不想养，那就卖给我吧！等猪圈和禽圈做好，我来养。” 　　正好她可以测试农场系统里的禽圈功能，现在猪圈那边的粪池已经挖好，猪圈石也打磨得差不多了。要是全部工匠集中造猪圈，大概再过半个月就可做好。 　　裴静龙道：“你别逞强！你这边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你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 　　“到时候请个人手就够了，我这里每天剩那么多东西，扔了也可惜，喂鸡喂猪刚刚好。”裴静姝说。现在她这里每天用剩下的菜叶子、鸡蛋壳、红薯皮等，都是裴建国两口子背回去喂猪。 　　杨孟英道：“你养几个牲畜还请什么人，人工钱除去，还有什么赚头？到时候你嫂子给你搭个手，你年底分她一块肉就够了。” 　　她看得出来窦晓霞是铁了心不想一个人耗在家里，但是把正在长个的猪卖给别人，杨孟英也是舍不得。不过卖给裴静姝养倒是不错，裴静姝养着，过年的时候他们也可以沾个光，这样窦晓霞也可以过来学点手艺。 　　生气归生气，等裴静姝的房子修完，裴静龙到时候便没有别的事可做。现在整个生产队的人都在赚钱，裴静龙总不能挣工分混日子，还是该趁着现在政策松了，能捞钱就赶紧捞点钱起来。万一今后政策又收紧，那就什么好处都捞不到。 　　裴静姝手上的绝学多，让她哥嫂随便学一门，也足够那两口子混出小名堂了。 　　“你觉得呢？”杨孟英又没好气地问窦晓霞。 　　窦晓霞还能有什么意见？她也不傻，虽然今天是闹了一次不愉快，但总归是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你没意见，最近还是要把猪和鸡养着走，这边的猪圈还没有修好呢！就算修好了也要看日子才能搬进来。”杨孟英说道。 　　窦晓霞闷声不吭，只点了点头。 　　现在矛盾解决了，屋内的气氛却还僵着。顾珊珊走到裴静姝的身边，对着裴静姝的手臂吹了几口气，“妈妈，你受伤了，我去给你拿药。” 　　说着，小家伙就摇摇晃晃地跑去了卧室。 　　前段时间裴静姝去赶集市的时候，去医院拿了一些常用的家庭用药，家里的小孩都还小，到处磕磕碰碰的，难免会有受伤的时候，总不能次次都用院子边的草药。 　　杨孟英也看了一眼裴静姝的手臂，见她的衣服确实染了一些血，赶紧拉开一看，“哎呦，磨掉这么大一块皮，怎么也不吱一声？” 　　“你刚才不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裴静姝说。 　　“都怪你哥！他太气人了！”杨孟英又在裴静龙的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怎么又是我的错？”裴静龙叫屈。 　　这一场闹剧才总算收场。 　　自从裴静姝给那些小孩儿承诺下两分钱一斤树叶后，每天到她这里来换钱和换蛋糕的小孩越来越多，甚至还来了一些陌生的面孔。 　　裴静姝倒也没有把他们排斥在外，只要送来柴火的小孩，都按一样的价钱收下。 　　夕阳西下，承山小学放学了，一群学生像出笼的鸟儿般飞出学校。 　　就在小学不远的茶叶山，几个十岁左右的学生正在捡着干柴。 　　“姐姐，我们捡柴火真的可以换钱吗？”一个黝黑瘦小的小男孩问道。 　　旁边的少女也有些茫然，她是这群拾柴火的学生中年纪最大的一个，“我也不知道，但是总归要试试，万一真的可以换钱。” 　　“燕丽，你拾好了吗？我们要走了。”手上拿着一根粗大干树枝的小少年问道。 　　“我还有一会儿。” 　　“那我们慢慢走着等你，你要快点哦，要是没追上，我们可不等你，一会儿你就只能自己问着去。”那小少年说道，跟着其他一群小孩走了。 　　他和少女是同班同学，不过他偷偷卖完柴火，也要赶紧赶回家，不然回去迟了被父母发现，是要挨棍子的。 　　“我听我奶奶说燕丽姐毕业后就要嫁人了，她婶娘都给她找好了婆家。” 　　“找的是哪里的婆家呀？” 　　“是泪风崖那边的一户有钱人家，给了她婶娘很多钱。” 　　“燕丽姐学习那么好，她才不想嫁人呢！” 　　…… 　　小孩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渐渐远去，少女用地上的野草拧成绳，把拾起来的干柴捆成一小捆。 　　“姐姐，要是这些才可以换成钱，我们就可以养活自己了，你也不用嫁人。”小男孩满怀憧憬地说道。 　　少女唇角微微动了下，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走吧，再不走赶不上他们了！” 第23章 　　“我大慈大悲的闺女, 你收这么多柴火来做什么？你看你这里都堆不下了, 那都是什么地方的小孩也跑过来凑热闹！一天比一天多，你哪有这么多钱发给他们？我看这哪里烧的是柴, 这烧的分明是钱！” 　　杨孟英看着半边屋子的柴火, 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换钱的也不多, 都是换些蛋糕月饼凉粉之类的，又不是钱。”裴静姝却不以为意地说。 　　“那鸡蛋、面粉、白糖不要钱？” 　　正理论着，又来了一群扛着干柴的学生。 　　今天傍晚他们已经接了几拨学生了，杨孟英不耐烦道：“走了走了, 我这里已经不收柴了。” 　　跟在后面的少女难掩失望之色，紧接着, 就见一位容貌清丽的年轻女子拿着一把秤从房间里走出来。 　　“排好队, 一个个来。” 　　散作一团的小孩儿赶紧排队站好，燕丽一时怔住，她弟弟燕明倒是反应非常快，抢到了一个中间靠后的位置。 　　“姐姐，这里！”燕明对她招手。 　　燕丽赶紧跟了过去。 　　年轻女子出来后，又有一个小男孩端着一盘蛋糕、一盘月饼放在门口的四方小桌子上。那名叫蛋糕的东西是漂亮的鹅黄色, 还散发着一丝甜甜的香味儿，就算离了几米远，也能闻到那诱人的香气。 　　乔勇平给她尝过一点点，味道香软甜美, 是她从来没有吃过的美味。 　　“三斤, 三分钱, 要吃的还是要钱？” 　　“我要一只月饼，一块蛋糕。” 　　“自己拿，下一个！” 　　“我只要一块蛋糕。” 　　“那就一块蛋糕，一分钱。钱拿着，自己去选蛋糕。” 　　…… 　　乔勇平果然没有骗她，这里可以用干柴换钱。 　　裴静姝看了一眼这群小孩中最大的一个少女，她背来的柴也最多，足足有一捆。 　　感受到漂亮女子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燕丽感到莫名紧张，她自卑地低下头，害怕对方不收她的柴火。 　　“这么大一捆，这些还没有干透都带过来充数，当真以为我们这里的钱好赚……” 　　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她的幻想，燕丽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对不起，我没注意……” 　　“你拾的柴火很好，不需要对不起。” 　　燕丽讶然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双温柔的眸子，干净澄澈，就像他们山上的天仙池，漂亮得让人沉醉。 　　不知怎的，燕丽想起了课本上那只丑小鸭的故事，眼前的年轻女子就是漂亮的天鹅，而她是那只被遗弃的丑小鸭。 　　年轻女子从容地称了她送过去的木柴，“一共十九斤，要钱还是要零食？” 　　“我要钱。”燕丽不假思索地说道。 　　“全要钱？”裴静姝又问。 　　眼前少女迟疑了下，“要一块蛋糕。” 　　裴静姝给了她一毛八分钱，“蛋糕自己选。” 　　燕丽接下钱，燕明赶紧去桌子前选了一块自己认为最大的，两姐弟沿着来时的路走出金沟村。 　　燕明高高兴兴地把手上的蛋糕掰成两半，分了一块大的给燕丽，“姐姐，赶紧吃，好香啊！我口水都流出来了，姐姐……你怎么哭了？” 　　“没什么，沙子进眼睛里了。赶紧走吧，不然回家天要黑了。”燕丽接过燕明递过来的蛋糕，大步走到前面，把蛋糕放在嘴巴里咬了一口。 　　入口满嘴都是蛋香，又软又甜，冲散了这些日子来的噩梦。 　　夕阳已经落山，残留的霞光勾勒出一大一小两道渐渐远去的身影。 　　“你真是钱多，花些钱买这种没人要的破东西……”那些学生散去之后，杨孟英还在絮叨个不停。 　　不过裴静姝好像已经习以为常，可以非常佛系地做到左耳进右耳出，任由杨孟英絮叨，只要她不怕口干。 　　顾小军和顾小伟坐在低矮的门槛上，看着一批又一批的小孩拿着诱人的糕点从他们家门口走过，心中别提多羡慕了。 　　“哥哥，妈妈和奶奶说伯娘是狐狸精，早晚有一天会败完家，会比何江他们家更惨。可是我看伯娘过得越来越好，就连何江也上学去了，还穿上了新鞋子。”顾小伟一脸迷惘。 　　“可能她还没现出原形，等她现出原形就会被打死，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顾小军说道。 　　他奶奶和妈妈给他讲的故事都是这么说的，那些妖精化成人形之后会潇洒一阵子，但是最终都会露出原形，下场凄惨。 　　“可是我很想吃蛋糕，还想吃月饼，我们也去拾柴火卖给伯娘吧？”顾小伟眼巴巴地说。 　　“妈知道后会打断我们的腿。” 　　“她又不给我们买吃的，还不许我们自己去换。只有她和奶奶才骂伯娘是狐狸精，别的人现在都没有骂伯娘了。” 　　“小军，小伟吃饭了！还在门口坐着做什么！” 　　两兄弟正说着，夏金桂已经做好了饭，招呼他们进去吃。 　　两个小孩儿垂头丧气地走进去一看，只见桌上只有白水青菜和红薯粥，顿时拉下脸。 　　“快吃饭，不吃饱，一会儿半夜可别叫饿。”夏金桂端起只有少许米粒的碗，喝了一口粥。 　　“不想吃！不好吃！我不要吃红苕稀饭，我要吃油油饭。”顾小伟嘟着嘴不满地说道。 　　最近天天都吃红薯稀饭，他都已经吃腻了，红薯稀饭太难吃了。他不禁怀念起以前还没有分家的时候，他想吃油油饭，就有油油饭吃，要是大伯回来，还有大碗大碗的肉吃呢！ 　　夏金桂：“家里没有油了，哪里来的油油饭？” 　　“我不管，我就要吃油油饭，伯娘那边买的凉粉就有油，可以吃很好很好吃的油油饭。”顾小伟执意说道。 　　李军今天中午就端了一碗油油饭，香喷喷的，他尝了一口，现在都还记得那美味。 　　夏金桂原以为他们只是想吃猪油拌饭或者酱油饭，没想到却是想吃裴静姝那边的油油饭！ 　　夏金桂顿时火冒三丈，把筷子往桌子上狠狠一敲，“老娘省吃俭用，把米饭全都舀给你们，你们还不知好歹，在这里东想西想，你们是不把老娘气死不甘心！你们不吃就算了，给我滚出去。今天晚上不准回来睡，你们滚去那狐狸精那边，以后别叫我妈！” 　　夏金桂说着说着就哭起来。 　　两个小孩也被吓着了，大声哭叫起来。 　　一屋子的哭声扰得顾老二头疼，他皱起眉头，“你们两个不识好歹的东西，你们妈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你们吃，你们还这样气她，活该被她骂。” 　　顾小伟觉得委屈，他们家根本就没有什么好东西，怎么能说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吃了呢？ 　　骂完了小孩，顾老二又劝夏金桂：“你也是，跟小孩子计较什么？他们不懂事，结实打两顿就打出来了。” 　　夏金桂哭道：“这两个死崽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小心思，看见一点好处就成了软骨头。做人要有志气，不然长大了就要成为卖国贼，成为汉奸，被千夫指万人骂。” 　　“我不是卖国贼，不是汉奸！” 　　两个小孩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些什么，就背上了卖国贼汉奸这样的骂名，只有那些特别讨厌的、没人要的小孩子，才是卖国贼和汉奸。 　　顾老二听得也不舒服，“你骂得那么狠做什么？他们这么小，哪里懂这些道理？” 　　“你们这边怎么又闹起来了？”顾大娘端着一碗南瓜饭过来问道。 　　“还不就是这两个小孩不懂事，净惹他们妈生气。”顾老二说。 　　“小孩哪里有生下来就懂事的？你小时候也一样调皮，好好教育就是了。” 　　“妈，我们家现在都穷得揭不开锅了，你的两个孙儿还吵着要吃油油饭，我哪里给他们弄油油饭？今天晚上煮的红苕稀饭，米饭全在他们两个碗里，他们还不知足，真的让我寒心啊。”夏金桂哭诉道。 　　“二嫂，我们那边最近也没有米了。现在分了家要省着点用，可别再像以前那样大吃海喝。”顾明春也过来了。 　　夏金桂在顾大娘那边借了好几回东西了，却从来没见她还过。顾明春虽然只是顾家的女儿，但好歹现在还没有出嫁，还要跟着顾大娘一起生活，也十分看不惯夏金桂这德性。 　　“以前我当家，你们总是埋怨我省吃俭用，现在轮到你，知道这个家不好管了吧？小军小伟都还小，你还没有儿媳妇，这还只是开始呢……” 　　顾大娘又在那里念起了经，还不忘夸她自己能干，可以撑起一个家。夏金桂听得厌烦，心道顾家哪里是她撑起的？分明就是顾明轩的工资撑起的！ 　　汇水县这个偏远落后的小县城最近风靡起了几种小吃，一是凉粉，一是冬瓜月饼，一是蒸蛋糕。 　　那凉粉几分钱一碗，几乎家家户户都买得起，也有一些买整块凉粉回去做成炒凉粉的，味道也十分独特新奇。 　　月饼好吃又方便携带，上班饿了拿一个出来充饥，想吃便宜的有冬瓜月饼，几分钱一个，城里只要有点工资的，都绝对消费得起。想追求更好的味道，蛋黄月饼绝对值得拥有。 　　不过若要说最受欢迎的还是那蒸蛋糕，松软香甜，买一斤回去可以吃很久，是小孩和老人最喜欢吃的东西。 　　这蒸蛋糕不仅小孩老人喜欢，在年轻群体中也非常风靡。汇水县目前还没有卖面包蛋糕的，但是一些影视作品中有这种东西，大家都觉得吃蛋糕是一种时尚。 　　起初这些东西都是从牛王庙那边传出来的，那里有汇水县最大的黑市，前些年割资本主义的尾巴时，也在那边抓过一些人。不过最近两年没有人管这些了，那一片又繁华起来。 　　每到逢九的日子，那边卖蛋糕月饼凉粉的人最多，价格也最便宜，若是其他时候去，价格就要贵上一些，货也没有那么多。 　　九月二十九，又一群人从金沟村出发，去往汇水县。 　　唐二哥和刘二娘一人挑了一箩筐，一人背了一背篓，在快到汇水县时，和众人分道去往刘家湾。 　　唐二两口子现在也做起了小贩的营生，两人从裴静姝那里把东西带到刘家湾这边，然后再以稍高的价钱卖给他们，让他们去黑市上卖。这样虽然赚得少，但是人可以轻松许多，只需要送到刘家湾这里就行了。 　　不过背去城里卖的人也不用担忧，实在担了太多月饼蛋糕卖不了，还可以低价卖给城里贩子，他们可是非常愿意收购。也曾有人打听哪里可以拿到第一手的货源，不过大部分卖家是不会给他们说确切位置的，因为说出去了，他们的财路也断了。 　　刘三妹已在刘家等候多时，见着他们两人来，赶紧凑上前去看，“可算把你们盼来了，这次带了多少月饼？多少蛋糕？阿明最近要调到市里面去了，初次见面，得给大家带点见面礼。” 　　“妹夫要去市里了？这可是一件好事，市里比我们小县城要热闹许多吧！”刘二娘说道。 　　“好什么好？市里那么远，人生地不熟的，这次是叶干部亲自提拔，要阿明好好为人民服务。”刘三妹笑着说，又开始挑选起蛋黄月饼和蛋糕。 　　“这个叶干部又是谁，多大的官？能得干部看重，就是好的。”刘二娘信口说。 第24章 　　“你问我, 我也不是很清楚, 听说叶干部一家都是知识分子，不仅家族人丁兴旺, 而且个个都是国家的人才。我也是听阿明说的, 这些你要问阿明才清楚。”刘三妹笑道。 　　刘二娘：“阿明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刘三妹：“最近要去市里, 手头的工作还没交接好，要迟点才能过来。我懒得等他，又怕你们带来的东西全都被人买走了，才先过来的。” 　　“你们马上就是市里的人了, 得好好庆祝！”唐二哥插了一句。 　　“爸妈把鸡都宰好了，就等着你们来。三妹赶紧把你要的东西捡回屋里去, 一会儿拿货的人过来了, 把你要的拿走了，可就怨不得谁了。”刘大从屋里走出来。 　　最近他们刘家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若是以前，哪敢像这样随随便便宰一只鸡来吃？三妹夫调到城里，二妹两口子也找到了赚钱门路，反倒把做泥水匠的刘老大衬得没钱途了。 　　刘家老两口也是高兴, 以前还常常为刘二娘两口子犯愁，当初刘二娘和唐二的婚事，他们两口子是不怎么同意的。可刘二娘执拗，看中了人就不顾他们劝阻, 要跟着唐二去金沟村那个穷乡僻壤, 离得又远, 地方又穷。 　　好在唐二对刘二娘确实好得没话说，小两口也是踏踏实实过生活的人，现在又找到了赚钱方法，老两口对唐二的态度也亲近了不少。 　　裴静姝最近用面粉用得多，在农场也偷偷种了几波小麦。其实做蛋糕花费的小麦粉并不多，一斤面粉就可以做出许多蛋糕来，不过裴静姝发现从农场系统里收获的小麦种子再度播种下去，产量惊人，比村民送来的小麦产量高了整整一倍。 　　就算不在那块契约地上种植，发芽率也很高。她的另一块自留地在石梯坡，她种在那块沙质土壤上的小麦比周边另外几块小麦地都长得茁壮。 　　同时她也发现，农场系统的契约地只能签一块，她签了屋后的那块自留地为契约地，便无法再签其他的农田。 　　刘支书扛着一把锄头，正从她的土沟里经过，见着她地里的小麦，不禁说道：“没想到裴静姝你种的庄稼竟然长得这么好，可有什么诀窍？给大伙传授传授。” 　　“可能是这小麦的品种不错。”裴静姝抬头见是刘支书，便笑着回道。 　　“哦？”刘支书来了兴趣，“难不成你这小麦品种还有来头？” 　　“那天我在集市上赶巧遇上一个人，他说他从城里走亲回来，带回来一些新品种的种子，正巧我地里也没东西种，便问他买了一些。我家里还剩了一些，刘支书要是也想种来试试，我明天让人给你送过来。” 　　“这怎么好意思？”正好刘支书也要买小麦种子，他原本是留了种的，结果坛子忘了封口，被老鼠吃得连渣都不剩了。 　　裴静姝大大方方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我留着也没有那么多地种。” 　　也没等到第二天，傍晚裴静姝便让裴朝辰和顾珊珊把小麦种子给刘支书送过去了，还额外送了一些萝卜种子、白菜种子、豌豆种和油菜种子等。 　　刘支书见两个孩子带来这么多东西，又将两个小孩夸了一番。 　　其实他们家不缺菜种子，豌豆种也不是现在种，他没想到裴静姝这么热情，倒觉得十分意外。 　　刘家的人口多，自留地自然也多，正好还有一块半的土地是空的，他便将小麦种子种在离屋比较近的那块自留地上，萝卜种子随便洒了一些在屋后那半块沙地里。 　　那块沙地土质不行，种其他菜也长得不好，种几个萝卜，今后可以做点泡萝卜和萝卜干。他们家没几个人喜欢吃萝卜，但是泡萝卜和萝卜干可以存放很久，在没有菜的时候也勉强可以拿来下饭吃。 　　过了三四天，小麦种子已发了芽，钻出土面的小麦苗绿油油的，正迎风而立。这生长速度倒确实比以往的小麦快，就是不知道这新品种产量如何了。以前他也种过一些说是新品种的作物，结果光长叶子不产粮。 　　庄稼人对来历不明的新品种还是非常谨慎，要是不产粮，那一季就没有收成，接下来的日子就不好受。不过刘支书是个很喜欢尝试的人，他以前也种过一种新品杂交玉米，产量直接翻了一倍。 　　刘支书站在麦地里，看着长势喜人的小麦苗，满怀期待。 　　最近一个月，那些小孩天天都送柴火过来，裴静姝的屋内外都堆满了干柴。她这里每天柴火用得虽然多，但送柴火来的学生也越来越多，有时候还有些大人也抢着做这事。 　　这样发展下去也不是办法，裴静姝就对那些学生说道：“你们要以学业为重，近期我这里暂时不收柴火了。” 　　大家一听不收柴火，一个个都很沮丧，站在人群后面的燕丽听后，更是觉得最后那一点希望都没了。 　　接着又听裴静姝说：“不过你们考试若是能拿到高分，到时候你们拿着成绩单过来，我这里有赏。” 　　前段时间高考恢复了，这群孩子也算赶上了好时代，他们若是肯努力学习，今后定会有一个不错的前程。现在大部分人们还意识不到知识的重要性，再过十年，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后悔曾经荒度的岁月，然后又把这种遗憾寄托到自己子女身上。 　　听说要用成绩单来换，大部分小孩更加沮丧，只有少数几个脸露欣喜。其中一人问道：“多少才能算高分？是考到班级前10名吗？” 　　裴静姝想了想，现在的升学率极低，更不用说在这种落后的地方，想要刺激他们努力学习，光是这样还不够，便说道：“要是能考满分，我就奖励10块钱。90分以上的5块钱，80分到90分之间的两块钱，及格到80分之间的，看情况而定。要是考上中专，或者更好的学校，可以到我这里来领一学期的学费。” 　　现在的教学质量普遍很差，一个班级里及格的人也称得上成绩好的了，要是能考上80分，在承山小学基本算名列前茅。中专的含金量在这个时候还是很高，毕业出来基本也是包分配的，不过想要考上中专，也是很不容易。而中专在这个时候也被笼统地称为大学生。 　　原本听着那么多钱，个个都心动不已，但是一听到分数，却又个个都像霜打的茄子。 　　“这也太高了，及格都难。”有人叫苦道。 　　——“是啊，学习太难了，还不如让我去干活。” 　　——“静姝姐，可不可以把标准降低一点？这样我们所有的人都达不到了。” 　　“所以你们要好好学习，知识才能改变命运。如果目标太低，那还算什么奖励？”裴静姝道。 　　她最近赚了不少钱，拿几十块钱出来奖励这些小孩子还是承担得起的。而她生活在这个敏感年代，又赚了这么多钱，难免会有人眼红，她多做一点好事，既是帮助了别人，也有利于自己的名声。若真有一天发生了什么事，也许会有人惦记着她做过的好事，而她也有更理直气壮的理由，为自己辩解。 　　她倒也从来没有期望所有的人都懂得报恩，只要这些人中能有一两个知恩图报明辨是非的，就足够了。激励这些穷人家的孩子努力学习，对彼此来说是一件双赢的事。 　　“哈哈哈！你们的静姝姐说得没错！知识才能改变命运，不然今后一辈子都只能当个庄稼汉。”伴着一阵豪爽的笑声，一名四十出头的中年人背着十来只萝卜过来。 　　“乔勇平，你三舅来了！” 　　听到同伴这么说，刚才那个叫苦连天的小少年拔腿就想跑。中年人把他叫住：“你跑什么跑？跑哪里去？不好好念书，成天就知道鬼混！” 　　那十四五岁的小少年只好乖乖回来，听他舅的训斥。 　　裴静姝看他垂头丧脑的样子，不禁好笑，又对来人打招呼道：“刘支书，你背这么多萝卜做什么？” 　　“给你背几个过来，你这萝卜种子到底是哪里买的？真是买得太好了，才种下去一个月就可以吃了，而且这萝卜品种好，煮出来又软又甜，一个就有一斤多，你刘阿祖不怎么喜欢吃萝卜的，都能吃上一小碗。”刘支书高兴地说道。 　　他一开始还没怎么注意，后来邻居告诉他，说他种在那块沙土里的萝卜可以吃了，还很大一只，问他是怎么种出来的。刘支书这才跑过去一看，果真长了满块土的萝卜。 　　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意外之喜，他完全没想到裴静姝这他的萝卜种子长得那么快，而且种出来的萝卜也比他往年种的萝卜大许多。 　　“我就是赶巧买的，你知道我这边没什么菜种子，才每样都买了一点。要是知道种子质量这么好，我就多买一些了，现在要凑巧再找那个人只怕难找。”裴静姝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每天赶集的人那么多，街上也有些卖菜种的，她这么说没什么不对，总不能说是农场系统里面得来的。 　　“刘支书也太客气了，你种出来的，留着自己慢慢吃就是了。” 　　刘支书：“我种了小半块土，挖出来得满满几箩筐，怕是吃到明年都吃不完。要不是你送我种子，我那小半块土，哪里产得出这么多萝卜来？你婶婶前些天就催我给你送过来，要我好好感谢你。” 　　裴静姝倒也没和刘支书客气下去，便请他到屋里去坐，同时也不忘提醒那些学生回去好好念书，考完试拿成绩单过来领奖。 　　算一算时间，离期末考试也没多久，裴静姝不想让他们因小失大，影响了学业。 　　那些学生见状，才背着书包，拿着自己的糕点走了，他们现在非常后悔，之前怎么就没多赚点钱起来？今后想赚钱、想吃蛋糕可就难了。 　　“姐姐，你要是能够考上大学，静姝姐姐就会给你学费，还可以去城里念书。”燕明兴冲冲地说着，他姐姐的学习成绩是班上最好的，肯定能够考上大学。 　　燕丽却忧心忡忡，勉强笑着点了点头，“所以今后你也要好好学习，这样才有钱，才能生活下去。” 　　“我会好好学习的，可惜我没有你聪明，我不懂的地方，你要好好教我……”燕明跟着她的脚步，朝着太阳落山的方向走去。 　　刘支书顺便看了裴静姝新修的房子，她这速度也算快乐，现在已经修到一人多高，接下来就是打房顶盖瓦。猪圈、厨房和卧室都修得很宽大，地上还铺了石板，这成本可不低，刘支书暗道。 　　“你这房子修的不错！不过只修一间卧室会不会太少了？” 　　裴静姝手上不是没有钱，除了那笔抚恤金，现在又有卖小吃的钱，多修一间卧室也算不得什么。从这里到菜园地还有一小段距离，完全可以再修一间房，以后有客人来也好留宿。在农村，只要不是刚刚分家的，基本都有两间卧室以上。 　　裴静姝道：“我也没什么亲戚朋友，父母兄弟都隔得很近，想来不会有别的客人常来。珊珊现在也还小，一间卧室足够了，多一间房也多一笔钱。” 　　修的这间卧室占地也不小，完全可以放置两张床，她也打算做一大一小两张新床放到卧室，以后搬进来可以和珊珊分开睡。 　　刘支书倒没再说什么，看来裴静姝是真的打算在这边住下了。不过他心中也很好奇，裴静姝还这么年轻，真的不想再改嫁了？ 　　做活的工匠和刘支书也都熟识，大家打了招呼，闲聊了几句。刘支书把萝卜给她背到柴房，杨孟英正在往坛子里装晒干的红薯粉。 　　见着刘支书和裴静姝一起进来，杨孟英笑着招呼道：“哎哟！刘支书背这么多萝卜过来干什么？” 　　“红薯粉不用装完，留一部分吧！正好刘支书背了萝卜过来，我们今晚一起搭伙吃萝卜。”裴静姝说道。 　　“你们自己吃就行，我要走了……”萝卜能有什么好吃的？ 　　“干嘛急着走？难不成要回去守着你家里的金山银山？”杨孟英和他开起玩笑。 　　刘支书：“我家要有金山银山倒好了！” 　　“这不就得了？留下来吃了再走！你这萝卜长得漂亮，还给我们送这么多来，真是太客气了！”杨孟英以为刘支书看他们这边修房子菜不够吃，特地送过来的，觉得脸上倍有面子，就热情招呼刘支书和他外侄。 　　刘支书招架不住杨孟英的热情，再加上他对裴静姝做的蛋糕很兴趣，便留下来了。 　　想起刚才裴静姝对那些小孩说的话，刘支书又教训自己的外侄：“你静姝姐刚才说的没错，读书人要有个读书人的样子，你成天这么吊儿郎当的，将来没出息。” 　　乔勇平学习成绩很差，这马上就要小学毕业了，每次考试都得十几二十几分，乔家可是为这个独子伤透了脑筋。乔家和刘家算是这个地方比较开明的家庭，也都知道知识的重要性，再加上现在又恢复了高考，都盼着能出个大学生。哪想这乔勇平是个不成气候的，怎么都教不成才。 　　“静姝姐不是也没考大学，还不是能赚钱？”乔勇平还嘴道。 　　“你怎么能这样跟你静姝姐比？你静姝姐聪明能干，有一手好厨艺，你有什么？”刘支书问。 　　“三舅，我真的不适合读书，你逼我念书，还不如让我跟静姝姐学做蛋糕，我听说这东西在城里卖得可好了。”乔勇平嬉笑道。 　　一旁的杨孟英听了，笑道：“这蛋糕吃起来倒是好吃，但是做起来可就不是那么好受了，光是搅蛋就可以让你的手酸上四五天，还是读书好。” 　　虽说做蛋糕累是累了些，但蛋糕的利润是最高的，杨孟英现在可不想让裴静姝外传。 　　“你要是能考上你们班前10名，我就教你做蛋糕，想做月饼或者是其他的也可以。”裴静姝说。 　　刘支书知道自己这个外侄几斤几两，原以为裴静姝是故意说来为难他，让他知难而退，就附和道：“你听见没有？你考上你们班前10名，你别说你想做蛋糕，你就是想摘天上的星星，也没人管得了你。” 　　提到学习，乔勇平又沉默了。 　　刘支书又问裴静姝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裴静姝也没有与他客气，便让他帮自己切萝卜丝，又将切好的萝卜丝加入葱花、盐、适量面粉和红薯淀粉，搓成团子放入油锅中炸成金黄色。 　　那萝卜丝丸子的香味飘散出来，勾得人忍不住想尝。 　　“别客气，拿来吃吧！”裴静姝招呼道。 　　刘支书看她比较随和，不像以前那样冷淡，再加上他们俩在劝人读书的态度上立场一致，倒是不少共同话题，便也没有客气，果真拿起了一块吃起来。 　　那萝卜丝丸子入口香软，用油炸过之后完全没有萝卜的清淡味儿，反而变得十分鲜美，味道居然与酥肉相差不多。 　　这两年生产队的人陆续开始养猪之后，年底养了猪的人家会炸一些酥肉吃。但那也仅限于年关，平时谁会炸酥肉？ 　　至于炸萝卜丝，那就更没有人这样做了。萝卜在他们眼里都是廉价的菜，别说小孩不喜欢吃萝卜，就连大人也吃够了。谁又舍得浪费油炸这样的东西？ 　　虽说炸萝卜丝好吃，但刘支书看裴静姝那小半锅油，也不禁替她感到心痛。 　　话又说回来，如果家里有足够的菜油的话，倒是可以考虑炸点萝卜丸子去卖，反正萝卜又不值钱，只需把油和面粉钱赚到，就亏不了。这丸子的味道还不赖，最近附近的人都赚了些钱起来，也舍得吃了，没准还能小赚一些利润。 　　但放眼整个生产队，除了裴静姝这边在回收菜籽有这么多油，谁家又能拿出这么多菜油来？ 　　刘支书正这么想着，便听杨梦英说道：“闺女，这萝卜丸子也太好吃了，我们做点让他们卖去？” 　　“什么都要做，哪里来这么多时间和精力？”裴静姝说道，她又看了刘支书一眼，“刘支书不是产了那么多的萝卜，萝卜放久了容易空心，你倒是可以试试看。” 　　实话说，一门赚钱的生意摆在自己的面前，任谁也会心动。刘支书虽然身为支书，其实也没有什么钱，这个年代的干部都比较朴实，也没那么多油水。 　　“我们家炒菜都不敢多放油，哪里能像你们这样放一锅油炸萝卜丝？说来也不怕你笑话，你们这一锅油，足足够我们家吃两三个月了。”刘支书笑着说。 　　“刘支书要是缺油的话，这倒简单，最近他们到处卖东西，也收了很多东西回来卖给我，我这里面粉、菜油都不缺，你要是要的话，我可以卖一些给你。” 　　队里的人来她这里拿东西去卖，也知道她这里收购各种东西，米麦菜籽鸡蛋等都收，而且还比外头收得高一些。于是他们在外面若遇上有人想卖东西换钱，便顺带买了带回来到裴静姝这里换钱或小吃，顺便还能赚点小零头。 　　这些人到底在裴静姝这里交换了多少，那就没人知晓了。 　　裴静姝私下也算了一笔账，如果没有农场系统，其实她也亏不了钱。凉粉和蛋糕的利润高，耗材也少，是绝对赚钱的；月饼的利润低些，尤其是蛋黄月饼，基本没啥利润。当初她让刘二娘两口子去城里卖月饼，更多的是想试水城里的行情。 　　至于杨孟英天天到处吹嘘她做的是赔本生意，一则是怕别人和她抢生意罢了，二则是杨孟英本身吝啬小气，一点亏都不想吃。 　　其实最初裴静姝也想过直接卖农场里种出来的粮食，不过那样太引人怀疑，她每个月分到的粮就只有那么一些，自己吃都不够，哪里有多余的卖？ 　　刘支书没想到她竟然愿意卖油给自己，不过转念一想，又怕裴静姝开价太高，毕竟裴静姝这里收购回来的菜籽价格可不低，她总不可能折价卖给自己。这炸萝卜丸子看上去也挺耗油的，要是油价太高的话，他也赚不了钱。 　　想到这里，刘支书还是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油价那么贵，还要面粉红薯粉，算下来这成本也不低呀！” 　　裴静姝道：“我这里存的油和面粉多，这些东西放久了做出来的食物也不好吃，你如果需要的话，我就以成本价卖给你。” 　　刘支书听她这么一说，又有些心动，如果只是以成本价卖给自己的话，那肯定还是有赚的。他那半块地收了那么多萝卜，这么放着放坏了也是可惜，只不过他到底是村干部，不好意思带头做这种事。 　　略微想了一下，刘支书便道：“村里还有那么多事，这活我想干也干不了，我回去问问我兄弟，看他有没有兴趣，正好我那兄弟媳妇折了腿，医生说让她在家里躺床休养一两个月，家里得有个人照顾着。他最近都没时间去挣工分，说着说着就要过年了，到时候他们家挣的工分不够，还要给别人补钱，他们家都把钱用在病人身上了，哪里有这么多钱来补？” 　　裴静姝点点头，“行，你回去问问吧！” 　　本来她也没想过刘支书自己会答应，毕竟刘支书跟普通的村民身份不一样，他肯定不方便出面。刘支书的兄弟，裴静姝不熟，不过他兄弟的儿子，裴静姝却是认识的，以前也经常到她这边拿东西去城里卖，最近半个月倒是没见着他了，原来是家里出了这档子事。 　　刘支书和乔勇平离开的时候，裴静姝给他们两人各包了一包萝卜丸子，刘支书实在是不好意思，他原本是来感谢裴静姝的，结果反而从裴静姝这里拿了一包东西走。 　　刘支书回去之后，就把这萝卜丸子分给了他们家的人吃，和刘老二一同商量起这萝卜丸子的生意。刘老二尝了这炸萝卜丸子之后，也是连连称赞。 　　刘老二是个厨子，帮人掌厨的时候也炸过一些馍馍和小吃，不过这类东西都得有油。他现在听说裴静姝愿意卖菜油给他们，憧憬之余，心中还是不免有些疑惑。 　　“老三，你说那裴静姝当真有那么多菜油提供给我们？她为什么不自己赚这笔钱？”刘老二问。 　　其实现在的情况倒也不是说大家真的穷得一分钱都掏不出来，这两年总比以前好多了，尤其是那些吃国家粮的，手上有钱，但是能不能买到吃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粮票也就那么一些，哪能敞开肚子吃？所以集市上的小吃都卖得挺好。 　　在卖凉粉之前，集市上的小吃也少之又少，而且都是些不管饱的，所以后来的蛋糕、凉粉才卖得那般好。 　　“我看裴静姝也不像一个扯谎的人，她那里收价收得比别处高，又可以拿这些东西抵货款，愿意卖菜油给她的人也不少。你是没去看过，她放话给那些小孩说柴火能够换钱，结果现在屋前屋后都是干柴，都快要堆成山了，我这个支书的号召力都没她强。” 　　刘支书自嘲地笑了笑，“至于她为什么不想赚这笔钱，可能觉得利润不高。再说这东西不难做，大部分家庭都做得出来，只是缺油而已。她现在蛋糕卖得那么好，也没精力再做别的。” 　　“爸，我觉得这事儿可以做，你要是不做，我去跟裴静姝说，我来做。”刘兴倒是非常有兴致。 　　“只要裴静姝当真愿意给我们提供菜油的话，这事儿我们确实能做，反正这些萝卜放久了也不好吃，能卖点钱起来也好。炸东西我在行，能赚点钱起来，今年年底我们也过一个好年。”刘老二说。 　　有钱赚谁不想？他前两天还在为年底的工分发愁呢，现在他老婆不能下床活动，家里得有个人照顾着，今年年底结算，他们家肯定要给别人补钱。现在这笔钱送到手了，他也可以安安心心在家里照顾媳妇。 　　他儿子前段时间在裴静姝那里拿蛋糕和月饼去城里卖，也赚了一些钱，正好可以拿这笔钱去裴静姝那里买菜油。 　　两兄弟商量好之后，第二天傍晚刘兴就跟着刘支书一起去了裴静姝那边。 　　刚到金沟，两人就听到一阵骂咧咧的声音：“把我的树林里的干柴全部找光，这些柴都是我那树林里的，我凭什么不能拿？” 　　——“这些柴是我们静姝用钱买的，凭什么给你？做人也要有点脸！” 　　“你们指使那些小孩到处去捡干柴，把我树林里的那些树折了，你们还有理了？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可以这样欺压我这个老太婆！不就是看我的儿子死了，要是我们明轩在，怎能容你们这样欺负！” 　　——“到底是谁欺压谁？！偷了我们静姝的东西，还有理在这里大吵大闹！” 　　“谁偷谁的东西了？这本来就是从我那树林里捡的……” 　　刘支书刚到裴静姝的屋后，就看见顾大娘和杨孟英争吵个不停，周围还围了一圈人，都在劝架的，奈何这俩亲家根本就不听劝。 　　“你们两亲家怎么又争吵起来了？”刘支书问道。 　　“刘支书，你来得好，给我们评评理！这些刚才全是我们静姝花钱买回来的，我今天在家里做事，就听见外面有动静，出来一看就看见这个小偷在这里偷我们静姝的柴……” 　　“谁偷你的柴了？这柴本来就是我那树林里面的，你要不要脸！”顾大娘立马反驳。 　　裴静姝一开始让那些小孩子拾柴火，原本是想让他们学会有劳动才有收获。没想到有了美食的引诱之后，这些小孩的热情高涨，巴不得把到处的树林都扫荡干净。 　　不过一般说来，他们大部分还是去自家的树林找。其实在现在的乡下，这些树林中的树叶和柴火也分得很清，你要是想去别人家的树林里找柴，得先给主人家打声招呼。 　　这些小孩都是土生土长的，都明白这个道理。裴静姝之前也给他们打了招呼，叫他们不要生出事端，去别人的树林前应该征得别人的同意。 　　没想这样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不就是一捆柴的事情，怎么也闹得这样不可开交？裴静姝呢，怎么没看见她人？”刘支书问道。 　　“和她爸去买瓦了。”杨孟英说，“虽说这只是一捆柴，我们静姝也不是给不起，但她这么偷偷摸摸地来偷，这不就是摆明了欺负我们静姝，还不知道之前偷了多少呢……” 　　“谁偷了，你说谁偷了？！” 　　“好了好了，一人少说两句。”刘支书头疼道，“顾大娘，不管这柴是不是从你树林里面找的，你也该和裴静姝好好说，而不是用这种方式来拿。” 　　正说着裴静姝回来了，见着这里围了这么多人，又看顾大娘夏金桂等人也在这里，心中便有不好的预感。 　　了解完前因后果，裴静姝也是无语。不就一捆柴的事情，也能上演这么大一出闹剧，她还以为在争什么了不起的宝贝呢！ 　　刘支书倒是处理过很多类似的问题，他原本不太想插手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不过这次的当事人之一是裴静姝，又想着裴静姝给他萝卜种子小麦种子，还愿意带他做小买卖，若这个时候再袖手旁观，也太不厚道了。 　　刘支书随便叫住旁边围观的几个孩子：“你们几个小孩过来，这些柴火是你们在哪里找的？” 　　“这不是我们找的，这是李军拿过来的。”其中一个小孩就说。 　　“李军人呢？把他叫过来问一问。”刘支书又说道。 　　“他怕了，不在这里，我们去找找。”其中一个性格活泼的小男孩儿说道。 　　果然没过一会儿，李大娘和李军也一起来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他们说这柴是你找过来的，是不是你在顾大娘的树林里面找的？”刘支书问李军。 　　李军吓了一跳，连忙摇头，“不是我！是顾小伟！他说他帮我找柴火，我换来的蛋糕和他一人一半。” 　　一旁的夏金桂听到这话，简直气不打一处来，“顾小伟什么时候去找过柴火？你别乱说！” 　　“我真的没有乱说，我没有去过顾大娘的树林，我也分了一块大蛋糕给顾小伟。”李军觉得自己很委屈。 　　李家是后面才搬到金沟村这边来的，他们家在金沟村这边只有很小一块树林，能捡到的干柴也很少，也难怪李军会和顾小伟合作。 　　李大娘啪地给了他一巴掌，“你个惹是生非的饿死鬼，你要吃什么东西，老娘没给你买过！” 　　李军哇的一声哭出来。 　　围观的村民们也纷纷评头论足。 　　“李军你这一巴掌是该挨的，你奶奶平时对你这么好，蛋糕也没少给你吃，你却为了一块蛋糕犯这样的事儿，今后要长点记性。”李二婶说道。 　　村里的人穷是穷了点，但教育孩子非常看重骨气，要是没点骨气，随随便便伸手向别人要东西，是要被别人说没家教的。 　　夏金桂也觉得自己的脸丢尽了，她本来是想看顾大娘和裴静姝之间的戏，没想到最后却让周围人看了自己的笑话。 　　“顾小伟，顾小伟呢？！”夏金桂怒不可遏，起身去找顾小伟，“看我不打死你这个没志气的家伙！” 　　丁大爷笑道：“顾大娘这是你孙子干的事儿，你要找就应该去找你的乖孙，人家裴静姝是花了钱买回来的。” 　　“我不管！我只要拿回我的柴！”顾大娘气道。 　　杨孟英还想与她争执，裴静姝说道：“不就一捆柴，这几分钱我还赔得起。” 　　顾明春赶过来，劝了顾大娘一句：“妈，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我们回去，不就一捆柴，我们也丢得起。” 　　顾老二的房间里传来了顾小伟呼天抢地的哭声，顾大娘也听得很心烦，她哪里想到，这些是顾小伟去捡的。 　　她很想把那捆柴拿走，好面子的顾明春却把她拉走了。 　　“顾小伟那两兄弟是被惯坏了，要是不好好教训，长大了早晚要吃牢饭。”围观的人说道。 　　张慧英接嘴说：“他们是顾家的血脉，是我婆婆和二嫂的心肝宝贝，哪里舍得下重手教训。我一个当婶娘的也不敢说什么话，若是说重了，他们还以为我嫉妒。” 　　裴静姝没再理会这些，见刘支书和刘兴都在，也知道他们是过来买菜油的，便邀请他们一起进屋。 　　“终于想通要做了？”裴静姝问道。 　　“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做？还希望静姝姐多多指教！”刘兴笑嘻嘻地说。 　　“你爸爸就是厨师，哪里还需要我指教？”裴静姝笑着说。 　　“他只会做一些大锅饭，哪有什么厨艺？要说会想法子，会做东西的，静姝姐称了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刘兴说。 　　“你这样贬损你爸爸，小心回去吃竹笋煎肉。”裴静姝玩笑道，“对了，我这里有些用过的油，就是昨天用来炸丸子剩下的，你们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半价卖给你们。” 　　虽说食用油反复使用不好，但是在这个连油星子都少见的年代，哪里有那么多讲究？ 　　裴静姝也知道他们家的情况不是很好，刚才刘支书也出面帮他解了围，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折半卖给他们。 　　“还有这种好事儿？”刘兴眼睛都亮了。 　　“你这折半卖不是要亏死了？适当便宜一点就行，再说你那油也只用过一次，我们哪里有那么讲究？过节炸酥肉的油还不是拿来一样炒菜吃？”刘支书说。 　　“用过的怎么能和新鲜的比？我这里也不是没有油吃，那些工匠师傅帮我做苦力，我也不好意思拿这种用过的油来招待他们，放在那里也不知要放到什么时候去了。你们拿回去炸萝卜丝丸子，正好也节约了成本。” 　　“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刘支书笑着说道，“我们这次又捡你的便宜。” 　　“大家都是一个生产队的，互帮互助，怎么能算捡便宜呢？” 　　刘支书现在才发现裴静姝非常会说话，让人听着很舒服。 　　刘兴把从家里带来的油罐子拿过去，不料却发现裴静姝那罐油太多了，他们那只小油壶还装不完。 　　“你们就把这只油罐子带回去吧，下次给我拿过来就是了。” 　　裴静姝说这些油都是用过的，其实不然。裴静姝知道刘支书肯定会再来，昨天晚上又在农场系统里面换了两斤菜籽油，加到这些用过的油里。 　　裴静姝帮他们称了油，一共有十斤多，不过那油罐子是粗陶制作的，有些沉，除掉油罐子的话，可能也就七八斤。 　　两叔侄没想到今天捡了这么大个便宜，都高高兴兴地谢过裴静姝，背着回家去了。 　　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一场风暴正在慢慢的酝酿中…… 第25章 　　转眼入了冬, 初冬这几日又下起雨来, 她的房子已经修得差不多了，就剩下顶部还没做好。这下雨天不好搭房梁, 工匠们也没有停歇, 便去瓦厂挑瓦, 希望能够早点把房子盖好。 　　这个时候的冬天比后世要冷上几分，偏偏这个地方又是那种阴冷潮湿的气候，虽然没有下雪，却常是阴天雨天交织, 连空气都是透骨的阴冷。工匠师傅们基本上都穿草鞋，家里条件稍微好一点的, 就穿一双破旧的解放鞋。那种鞋子的鞋底是用橡胶做的, 脚背上是一块军绿色的帆布，比草鞋稍微防滑防冻一些，但是雨天走在泥地里，依然容易把鞋子里面打湿。 　　大半人的脚趾都生了冻疮，肿得像红萝卜一样，却还穿着草鞋在冰冷沁骨的泥地里干活。一直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或许习以为常, 但从几十年后穿越过来的裴静姝见了难免看得心酸。 　　恰逢供销社有人到生产队来推销雨靴，裴静姝也跟着众人去凑热闹，准备给每人买一双。 　　生产队的干部大院现在正围着许多人，那供销社的工作人员口若悬河地说着：“这是回力牌的雨靴, 城里人都穿这个, 防滑又保暖, 这鞋子比你们穿的布鞋草鞋好多了，保证穿二十年都穿不坏。” 　　——“你是卖鞋的，当然自卖自夸，你说能穿20年就能穿20年呀！要是几年后穿坏了，谁知道去哪里找你？” 　　“供销社就在街上，又不会搬走，只要不是人为弄坏，我们包换。” 　　可就算包换，群众们还是不满意： 　　——“卖得太贵了！六块钱都可以买四五十斤米了！” 　　——“就是，小孩读书一学期才五块钱呢！买不起！买不起！” 　　众人纷纷叫贵，那工作人员又说道：“你们别一听六块钱就觉得贵，这叫一分钱一分货，你按十年来算，平摊下来一年才六毛钱。穿着这鞋子走在青苔路上也不怕滑，一家人都可以穿。穿上这雨靴进城，你们也倍有面子……” 　　当地的政府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下乡来推销一些工业产品，主要是希望乡下人能够跟上时代的进步。虽说这种活动的出发点是好的，但这些产品的价格对农村人来说通常都偏贵，真正买得起的人少之又少，往常都无人问津。 　　不过最近几个月承山大队的人赚了一些钱，大家手上没有把钱捏得那么紧，倒是常见他们去供销社买东西。 　　供销社的人也知道这个大队找到了赚钱的门路，再加上上次中秋节前的交流会在这个生产队做得很成功，这次他们也多带了一些雨靴下来，希望能够推广下去。 　　“我拿一双吧！”一道年轻的声音插进来。 　　“是刘兴呀！最近赚了大钱了？”村民们问道。 　　刘兴说：“赚什么大钱？就算没赚到钱，也不能亏待了自己，我妈就是舍不得花钱，下着雨还光着脚去干活，在床上足足躺了两个月，多的钱都花去了。” 　　刘家二嫂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倒也觉得刘兴没说错。不过刘家最近肯定赚了钱，他们两父子炸丸子去镇上卖，听说一次就可以赚好几块钱，也难怪现在花钱这么大方。 　　刘兴交了钱，选了一双四十码的雨靴穿到脚上，别提多洋气了，还特地去檐下的泥坑里走了两圈，用确定屋檐水一冲那泥水，便又变得跟新的一般，看得周围的人都蠢蠢欲动。 　　——“穿在脚上的感觉怎么样？暖不暖和？” 　　——“真的防水吗？里面有没有漏水？” 　　——“会不会不透气呀？挤脚么？” 　　众人纷纷问刘兴，那刘兴毫不客气地说：“你们买一双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你脱下来让我试试，要是舒服我就买一双。”李大爷半开玩笑地说。 　　刘兴当真脱下给李大爷试，李大爷脱下草鞋，用屋檐水洗净了脚，又撩起灰扑扑的围裙把脚擦干，穿上一试，里面果真暖和。刚才刘兴那小子去雨里走了一圈，竟然一滴水都没浸进去。 　　“我也来一双40码的！”李大爷道。 　　围观的众人见状犹豫不决，这雨靴的好处显而易见，下雨天穿着走远路又不湿脚又暖和，还不怕泥泞。要知道农村大部分都是土路，一遇上雨天，不止一双脚是泥，就连半个小腿都是湿的。 　　其实在场的大部分人还是拿得出六块钱，但是这六块钱就用来买一双鞋子，总觉得太贵。 　　就在大家犹豫着要买与否的时候，一道清越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要十二双。” 　　众人纷纷回头，看见门口带着斗笠的年轻女子，一个个都热情地打招呼。 　　——“裴幺妹也来了呀！” 　　——“裴幺妹一出手果然阔气！” 　　“唉哟！我这里总共只剩七双了，你可以先把钱交了，改天直接来供销社拿货。”供销社的人笑眯眯地说。 　　雨鞋这东西并不需要票，在这个地方也不限购，最主要的还是大家都买不起，你让他们敞开买，也没几个舍得花钱买一双。 　　“静姝，你买这么多雨靴来做什么？”有人便好气地问。 　　裴静姝笑着取下斗笠，走到檐下解释道：“我看家里的工匠师傅光着脚做活，怕他们万一摔了跤出什么意外，打算给他们每人发一双鞋子。从金沟到瓦厂的路那么滑，让他们休息几天，他们也不愿意耽搁时间。” 　　“裴幺妹真是菩萨心肠，你以后要请人做活，只管开口，我可以免费给你做，工钱不要，管吃就行。” 　　“你倒是想得美！人家静姝家生活开得多好，饭菜随便吃，跟过年过节似的。静姝，别听他的，你要请人，我也可以帮你，吃得还比他少！” 　　众人开着玩笑，大家都笑成一片。 　　丁大娘感慨：“这没有对比，就不知道好坏。顾大娘说她家里太窄，让我男人去给她在外面搭个草棚，我男人去做了两天，每天回来还要加一顿餐，说是天天只有红苕稀饭，炒的菜用的都是老腊肉的油。她找上门来，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当初她大儿子也帮过我们不少。” 　　“她也就靠着顾明轩积下来的那点德，众人才给她几分面子。” 　　“是她自己不知道珍惜，静姝这么好的儿媳妇，还要往外赶。” 　　…… 　　众人说着也开始捧裴静姝踩顾大娘，裴静姝听后非常淡定地去挑雨鞋了，没搭理众人的讨论。 　　大家聊了几句，看裴静姝不喜欢谈论这种话题，也就都收了口。同时，众人心下不免羡慕，在裴静姝家里做工，不仅吃得好，还能得到一双这么贵的雨靴。 　　大家都觉得裴静姝太慷慨，不过在裴静姝看来，那些工匠值得这样的待遇。他们辛辛苦苦做一天的活，工钱才不过几毛钱，还要搬几百斤一块的石头、筑墙、担瓦，一个月下来才得七八块钱。 　　这样廉价的劳动力，裴静姝总觉得自己占了许多便宜，他们挣这些钱也十分辛苦，脚上长冻疮，手上起厚茧，长久做这种活，腰也容易出毛病。再则，她刚才说的那些话也确实是她的担忧，乡下的路太滑，要是出意外摔倒，那就不只是几块钱的问题了。 　　“你是我见过的最会考虑的主人家，以后你要请帮工，也跟我说一声，我也来帮你。”供销社的人也开玩笑说道。 　　裴静姝淡然一笑，“你们拿铁饭碗的，我可请不起。” 　　“只要你开口，我绝对来。” 　　这话就多少有点暧昧的意思了，大家看说话的人也是个青年帅小伙，样貌端端正正，口才还特别好，便起哄道：“你以为说来就来，现在巴着给我们裴幺妹做活的都已经排到街上了，你这空着双手还想来？” 　　“你把这些雨靴送给裴幺妹，或许还有机会。” 　　那小伙子顺着大家的话回道：“要是真有机会，我送也无妨。” 　　众人一片噼里啪啦的掌声和起哄声：“裴幺妹，今天赚了，不用付钱了，把鞋子全部拿走！” 　　“哎呀！刚才我这双鞋子不该买的，该一起送给静姝姐。”刘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来来来！我这双还没给钱，静姝，你拿去，我不要了。”李大爷哈哈大笑道，还把手上雨鞋递给裴静姝。 　　…… 　　饶是裴静姝再怎么厚脸皮，也经不起他们这么折腾，当下就红着脸摇头说道：“你们就饶了我吧！我只是来买雨靴的，这是72块钱，我先把这七双鞋子拿走了，剩下的五双明天我再叫人去街上拿。” 　　众人还想起哄，刘支书出面说：“你们一个个没个正形，连人家裴静姝的玩笑也开。静姝是个正经人，你们嘴下留点德。” 　　大家这才没再开玩笑了，裴静姝和众人打了招呼，拿着雨鞋便要走。那供销社的小伙子见状说道：“裴幺妹，你一个人拿得了这么多吗？我帮你送回家吧！” 　　裴静姝哪里敢让他送，赶紧委婉说道：“不用了！我放在背篓里就背回去了。” 　　那小伙子只是笑看着她，倒也没有非说要送她回去。 　　和裴静姝同住金沟的丁大哥见状，接过她的背篓，“还是我来帮你背吧！正好我也要回去，就顺路了。” 　　“不用这么客气，几双鞋子我还是背得起……”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对方就背起背篓走了。现在无论她上街或是去其他地方，只要有东西背的话，在路上都能遇上帮手。她本就长得娇滴滴的，再加上她也帮了周围的人许多忙，大家都顾念着这份恩情，这种举手之劳能帮就帮。 　　裴静姝走了之后，众人还在议论纷纷。 　　有人见那个供销社的小伙子也是开得起玩笑的，就起哄说道：“谢同志，你今年多大了呀？” 　　“这位大娘，你是要给我做媒吗？” 　　“我看你的年纪也刚刚好，你要是没娶媳妇，在我们生产队挑一个呗！你看我们生产队的姑娘，勤劳能干，长得又漂亮，头脑也灵活，不比你们街上的差。” 　　“那大娘你准备给我介绍谁呀？” 　　“刚刚不就走了一个吗？她可是我们生产队最有钱的人，也是我们生产队的队花，模样是没得说吧？别说我们生产大队，就算放眼整个河坎乡，也找不出比她更出挑的了。” 　　这话倒是不假，裴静姝的身材脸蛋都是一等一的好，不然以前怎么会被人骂作狐狸精呢！ 　　那张大娘又说：“我们卖的蛋糕、月饼、凉粉全都是她做的，这么巧的媳妇，你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个了！” 　　“这也要人家看得上我呀！你要帮我说成了，我给你包一份丰厚的媒婆礼。”那小伙子一点都不含蓄地说道。 　　另一个供销社的中年人也跟着起哄：“我们小谢也不差啊，人家父母都是有工作的，本人也优秀，要模样有模样，要才学有才学。” 　　“你们又在这里乱点鸳鸯谱！小谢，我还有件事情要请你帮个忙，你和我过来一下。”刘支书把那姓谢的小伙子请了进去。 　　现在也没有雨鞋买了，那些没有买到靴子的人又开始后悔起来，六块钱虽然多，但是穿在脚上能得享受啊，下雨天走路也不会打滑。大冬天到了，没有一双像样的鞋子，他们去城里或者镇上卖东西，走一天泥路，脚都是冰冷的。 　　外面的群众还在津津有味地八卦着这道鸳鸯谱，谢昀跟着刘支书进了房间，“刘支书，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最近我们生产队确实太招摇了些，我都为这事愁得睡不着觉。”刘支书面带忧色。 　　他们生产队这些日子确实赚了些钱，但以前斗地主的事还历历在目。刘知书又身为村干部，在这些事情上自然多担忧些，毕竟到时候他也肯定会受牵连。他也穷怕了，希望大家都能跟着过上好日子，前两年生产队还有人饿得卖小孩，人心是肉，听着都觉悲惨。 　　本来做小吃买卖算不得违纪犯法，也谈不上资本主义的尾巴，他们都是农民，卖的也是自家做的小吃，就跟编草鞋草席做板凳的人差不多，以前抓得严的时候也不曾抓过这些。只是难保有人不眼红，拿他们大做文章。 　　“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事呀！”谢昀笑着说道，“其实现在的政策在逐步放开，可能风向要变了，你看现在高考不就恢复了吗？以前那些受了冤的，现在也在翻案，我伯父也翻了好几起以前的冤案。我觉得这也许是一个好的开端，只是未来会怎样，谁也说不清楚，不过谨慎一点是好的。” 　　谢昀是县里公安局长的小侄儿，这一层身份关系倒是很少人知道，大家只知道他是河坎乡供销社的工作人员。 　　裴静姝虽然有能力，人也长得漂亮，但是和谢家这样的家庭相差还是挺大的，刘支书觉得这种身份地位相差太大的两个人，最好还是不要去撮合了。虽说现在已经告别了封建时代，但留在一代人骨子里的某些观念还是很难根除。裴静姝现在过得很好，若真的去了谢家这样的家庭，能不能像现在这样自有舒坦，也很难说。 　　听了谢昀这番话之后，刘支书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又留谢昀一起吃饭。 　　谢昀摆摆手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就不吃饭了，以后有机会我再来尝尝刘支书的厨艺。你们队里的那个裴静姝倒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胆大聪明，带着你们整个生产队都脱贫了。” 　　刘支书笑了笑，“她确实是个很优秀的女同志，丈夫死了，自己一个人带着女儿过生活，发愤图强，还喜欢帮助邻里。你还没有谈对象？” 　　刘支书迟疑地看着谢昀，像他这种家世好，自己长得好，口才也好的人，应该不乏追求者。 　　谢昀道：“我倒是想谈，就是没有姑娘跟着我，刘支书帮我找一个？” 　　“你这是眼光太高才没有找到，我认识的都是一些乡下人，跟你门不当户不对的，不敢给你做这个媒。”刘支书赶紧推脱。 　　“乡下人又怎么了？我们要到群众中去，和群众打成一片，向群众学习，不能脱离群众，我倒觉得你们乡下的姑娘都挺朴实。”谢昀道。 　　刘支书只是哈哈一笑，让刘兴去带一些鲜炸的萝卜丸子过来，送给谢昀回去品尝。 　　裴静姝买了雨靴回家，杨孟英听了前因后果之后，心痛得念叨了半天，无外乎就是嫌裴静姝又乱花钱。那六块钱一双的雨靴又不比几分几毛钱的东西，裴静姝这一买就是12双，花了70多块钱，杨孟英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裴静姝听她念了一通，这才慢悠悠地说道：“你既然不喜欢，那我就不用送给你了。” 　　“你还给我买了一双？”杨孟英一听自己也有，立马又高兴起来，“你少买几双就够了，干嘛买这么多？这么贵的鞋子，你还真是舍得。” 　　“我要是厚此薄彼，那些没有得到鞋子的师傅又该怎么想？他们尽心尽力帮我修房子，送一双雨靴就当是我的心意吧！”裴静姝说道。 　　杨孟英知道她是这个性子，也懒得再费口舌说了。她翻出唯一的那一双小码雨靴，穿在脚上试着走了一圈，心里顿时又变得美滋滋的。 　　第二天正是赶集的日子，裴静姝让杨孟英去供销社取剩下那五双雨靴。刚巧今天是个细雨绵绵的日子，杨孟英便穿着那双雨靴出了门。 　　走到斑竹林，正好遇上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走着。杨孟英是个自来熟的，就主动打招呼：“我们这群人可真热闹，在聊些什么呢？” 　　“我们在谈高考恢复了，现在读书又有用了。” 　　“可惜我家那个崽儿的成绩太差了，考大学是没望了！” 　　“赵大娘，别这么说，我看你孙子最近几天都没出去玩了，听说在家里复习功课呢！” 　　“他那么差的成绩，平时不努力，临时抱佛脚，能有什么用？只希望他多念几个字，别像他爷爷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说起来我家小梅最近也特别用功，还说期末要好好考试。这可要多谢那个裴静姝了，要是没有她，这些小孩子哪里会这么听话，乖乖去学习。” 　　虽说现在对知识的重视程度算不上高，但是知识分子一直都是人们比较敬重的。要是一个家庭能出一个读书人，那绝对是一件光宗耀祖、值得炫耀的事情。而且现在城市户口很吃香，有粮食分配，想从农村转到城里吃上铁饭碗，只有读书一条出路。 　　杨孟英听到他们谈起裴静姝，不由得竖起了耳朵，“这跟裴静姝有什么关系？” 　　“你还不知道？裴静姝是一队那边的有钱人，前段时间让这些小孩儿拿柴去卖钱，现在又鼓励这些小孩子好好学习，还说考上大学给他们交学费。”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这个裴静姝可真是一个大好人。” 　　“难不成我们还骗你不成？你不知道我们隔壁有一对姐弟，去年父母都死了，这对姐弟就跟着叔叔婶娘一起过日子。他们婶娘可不是一个好人，不仅不给这两姐弟吃饱，还一心想把姐姐嫁掉。要不是他们捡柴去裴静姝那边卖钱，怕是早就要饿死了。” 　　杨孟英一听有点印象，“那个姐姐是不是叫燕丽？” 　　“咦？你怎么知道？” 　　杨孟英：“我就是裴静姝的亲妈，前段时间他们还天天来我们那里卖柴，那两姐弟捡得最多，我当然有印象。” 　　“原来你是裴静姝的妈妈呀！真是巧，多谢你们俩母女，那些小孩子在你们那边肯定很调皮吧，给你们添麻烦了。” 　　大家得知跟在后面的这人就是裴静姝的妈妈之后，都非常热情地打招呼又道谢。 　　杨孟英本来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个性，和邻居相处也不是特别融洽，很少被人这么夸过，一时间还被夸得老脸通红，现在想起来也不觉得那些小孩子讨厌，反而跟人客套道：“小孩子活泼一点也挺好的，其实他们都很懂事。有些小孩子家庭穷，连饭都吃不饱，让他们捡点柴换点吃的也没什么……” 　　这些话原本都是裴静姝说来劝她的，没想到现在却从她的嘴里说出来。 　　“你真是个大善人，难怪能养出裴静姝那样善良明理的女儿。所以那些说挑女婿挑媳妇当先看对方父母，就是这个道理，父母不差，儿女也差不到哪里去。”有人便说。 　　杨孟英听着众人不带虚伪的由衷赞美，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忙冠冕堂皇地说帮人是应该的。 　　“话也不能说得那么死，有的父母不怎么样，但是儿女却很争气。”金沟村的李二婶等人也跟上来了，“就拿那顾明轩来说，他娘不怎么样，但他本人却是个好人，可惜就是福浅。” 　　说起顾明轩，丁大嫂又难免感慨道：“静姝哪里都好，就是姻缘不太好，这么年轻，男人就死了，旁边还住着个恶婆婆，时不时上门给她添堵。” 　　“说的也是，明轩在时和死后，顾家对我们静姝完全就是两种不同的态度，以前还能装装和睦，现在却是直接撕破脸皮欺负我们静姝。”杨孟英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诉说裴静姝在顾家遭遇到的不公。 　　“杨孟英，你别哭了，自古就有人走茶凉的说法，顾明轩一走，顾家当然不会把裴幺妹当成自己人。你也不用愁，裴幺妹那么优秀，怎么可能没人要？昨天还有人想追她呢！” 　　“什么时候的事呀？我怎么不知道？”杨孟英道。不过想追她家静姝的多了去了，倒也不足为奇。 　　“就是在生产队的干部院子里，你竟然还不知道？”丁大嫂又将昨天生产队大院门口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杨孟英听。 　　杨孟英嘴上说着她们信口开河，其实心里却乐开了花。她家静姝本来就不差，无论模样还是能力，走了一个知青，现在又来了一个供销社的工作人员。 　　听他们说这个供销社工作的长得也一表人才，而且还在供销社这种香饽饽的单位工作，离家又近，怎么看都是一门好姻缘。 　　其实这段日子也有不少人想给裴静姝说媒，不过杨孟英看他们说媒的对象都不是很好，所以就拒绝了。 　　裴静姝现在还在修新房子，很快就有新房子住了，手上又有钱，还有赚钱的能力，也不一定急着找一个男人来嫁掉。 　　这次要找就一定要找一个好的，不仅要人好，还要婆家好。就算男方比不上顾明轩，但也不能落差太大。 　　“你说的这个小谢，可是那个高高瘦瘦的？”杨孟英问。 　　“就是他，我看他对静姝倒是有几分意思。” 　　“别瞎说，我们这种家庭怎么好高攀人家？” 　　“人家都说雨鞋随便你们静姝拿，一分钱也不收取，那么多人听见，难道这还有假？”刘二娘打趣道，“你看你脚上穿着的就是昨天的雨鞋。” 　　聊到了鞋子，众人又朝杨孟英的脚上看去，大家都是满脚的泥，穿解放鞋的也糊满了泥巴，只有杨孟英的雨鞋不怕泥不怕水，裤腿还可以拢进靴筒里去。 　　“这鞋子多少钱一双呀？”另外一个生产队的人问道。 　　“六块钱一双。” 　　“竟然卖这么贵。” 　　“是我女儿买给我的，我自己也舍不得花这么多钱买。”杨孟英笑道。 　　那人更加艳羡了：“你女儿真是孝顺，竟然给你买这么贵的雨鞋，你的福气也太好了。” 　　当然也不免有人抬杠：“其实这种鞋子也就下雨天穿，买回去的用处不是很大，等到开春之后，就只能当压箱底了。” 　　“等开春之后下雨天更多，买一双穿着，人要少受多少罪？”丁大嫂道。 　　“开春之后天气暖和，下雨天光脚也不怕，以前大家冬天赤脚走路还不是过了……哎哟！”那人话还没有说完，便一脚踩到一个泥坑里，整只布鞋都打湿了。 　　大家一阵哄笑，“赵大娘，我看你还是光脚走路吧！哈哈哈……” 　　那赵大娘一张老脸都羞红了，杨孟英却笑得尤为欢快，整颗心都舒坦极了。 　　走到供销社的门口，杨孟英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端端正正地走进去，瞄了一眼，眼尖地找到那个瘦瘦高高的小谢。 　　“谢同志，我是来拿雨靴的。” 　　谢昀看了看她，见她脚上穿着一双新雨靴，轮廓和裴静姝依稀有几分相似，便对她笑了笑：“你是……” 　　“我是裴静姝的妈妈。” 　　“原来阿姨就是裴妈妈，你稍等一下，我这就去给你取过来。”谢昀道。 　　杨孟英看他待人彬彬有礼，心中更加满意。 　　谢昀给她取了雨靴，笑着问道：“裴静姝今天没有来赶集？” 　　“家里还请了工匠，她没有时间来。真是不好意思，我要两双小的，小孩子穿的那种。”杨孟英道，昨天裴静姝也是被那些人羞得忘了交代清楚，她要十双大人的雨鞋，两双小孩的。 　　“小鞋子花不了六块，这种小的四块钱一双，我还要退你四块钱。”谢昀又问了杨孟英的码数，给她换了两双小的。 　　杨孟英将这几块钱收好，额外拿了零钱买了些糖果，又趁机和谢昀搭讪了一会儿。那谢昀也是一个健谈的，把她聊得心花怒放。 　　如果不是因为这供销社太忙，杨孟英只怕还想在这里多聊一久。 　　回到金沟村，杨孟英破天荒主动给那些小孩子发糖。裴静姝只觉得奇怪，就问：“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开心？” 　　“没事就不能开心了吗？闺女呀，改天我去给你算一张八字看看。”杨孟英神在在地说道。 　　“算八字做什么？”裴静姝满腹狐疑地问。 　　就在这时，裴静龙收了活走过来，看着每个小孩手里都有一块薄荷糖，惊呼一声：“哎哟！妈，你这只铁公鸡今天竟然还舍得买了糖？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也尝一块。” 　　裴静龙伸手过去，却被杨孟英啪一掌拍开，“你都已经这么大了，吃什么吃！滚一边儿去！一块糖都没有买来孝敬过我，还敢骂老娘是铁公鸡！来，静姝吃一块，珊珊给你外公拿一块过去。” 　　裴静龙叫屈道：“哎哟，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我是你从河里捡上来的吧！” 　　“你也知道你不是亲生的，那你还在这里嚣张什么！滚一边去，我有事情和静姝说。”杨孟英说道。 　　裴静龙：“什么事情我不能听？” 　　杨孟英：“这是静姝的终身大事。” 　　“静姝是我妹妹，我这个做哥哥的还不能听？静姝什么终身大事？你可不要瞎来，现在静姝的日子过得挺好……” 　　“好什么好？你没看见隔壁都把静姝欺负成什么样子了？静姝还这么年轻，遇上好的当然也可以考虑。” 　　裴静龙：“哪里有好的，你倒是说来听听。” 　　杨孟英掩饰不住喜色：“供销社的那个小谢对我们静姝有意思，静姝你昨天回来也没给我说一声，幸好我今天在路上听人说了。” 　　裴静姝有点头疼，“我暂时不想谈恋爱，也不想结婚，我想先赚钱。我这次修房也把积蓄花得差不多了，该趁着现在积攒点钱起来。” 　　“唉哟！一个人赚钱多难，要是能多一个人搭手，那就轻松多了。这个小谢一表人才，彬彬有礼，工作也好，离家又近，他们家的家境也不差……” 　　“我也不差，我现在只想赚钱。”裴静姝态度坚决地打断她的话，难怪杨孟英今天这么高兴，原来是知道了这档子事儿。 　　“静姝的新房子都还没有修好呢，还没享受，不着急改嫁，老妈真是越活越糊涂，说风就是雨。”裴静龙摇摇头。 　　“你懂个屁！你也不为你妹想一下……”杨孟英又开始骂起来。 　　裴静姝摇了摇头，不再理会他俩人，转身进了房间。她现在才刚把市场打开，正是赚钱的好时候，家里又有宽大的新房子住，也没有人能管得了自己，疯了才嫁人。 　　裴静姝把买来的雨鞋分给了干活的工匠师傅，众人对她皆是谢了又谢，手上的活也做得越发细致。 　　杨孟英那天心血来潮之后倒也没再提这事儿，毕竟现在的裴静姝确实过得很舒坦。 　　到裴静姝这边来拿货的人越来越多，现在在这里帮她的就只有杨孟英、何婆婆和张慧英几人。这个张慧英是自己跑过来的，态度非常积极，苦活累活也不嫌弃。 　　而顾老三会做很多木工活，前段时间裴静姝让顾老三帮自己做了一些简易好用的厨具，后来这个顾老三也主动来帮她做房顶，有时收工后还会给裴静龙搭把手。长久下来，裴静姝也就默许了这两口子。 　　她把最难做的打蛋工作交给了张慧英，毕竟杨孟英年纪大了，身体没有年轻人好，让她打几次，就叫手膀子痛。要做蛋糕的蛋清必须打发成泡沫状才行，在没有打蛋神器的当下，是件非常不容易的苦活。 　　没想杨孟英却颇有微词，“你把这事儿都告诉她了，她今后就知道这个蛋糕是怎么来的，不和你抢生意才怪。” 　　裴静姝不以为意，“你不是总说手痛吗？这事让她做，可以减轻你的负担。我们也不可能做一辈子蛋糕，别人也不是傻子，迟早会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做出来，我们不可能一直这样独占市场。不过张慧英这个人没有那么笨，不会与我们公然为敌的。就算她知道怎么做蛋糕，也要有本钱才行。” 　　张慧英这人大智若愚，而且非常能忍，杨孟英常常针对她，她也总是笑嘻嘻的，看上去丝毫不放在心上。 　　在自己没有松口之前，张慧英肯定不会自己做来卖，一来是没有那么多鸡蛋面粉白糖等原材料，二来张慧英知道与她作对没有意义。现在大半个生产队的人都到她这边拿东西去卖，张慧英若是这样做，肯定会被人骂不厚道。像张慧英那样谨慎的人，不会走到这一步。 　　当然，裴静姝也没有要让张慧英一辈子为自己打工的意思，等时机成熟的时候，裴静姝不会阻挠她自立门户。对张慧英这个妯娌，她虽然谈不上多喜欢，但毕竟是离得最近的邻居，能和睦相处是最好的，没必要弄得像顾大娘那样，三天两头吵一架，太糟心了。 　　裴静姝也想多请几个帮手，可惜这半边旧柴房放了碗柜桌子，还有各种杂物，生生把地方挤得太窄了。即使请了人来，也挪不出地方，只有等房子修好了再请帮手。 　　转眼到了农历十月底，裴静姝的房子终于完工。这个年代修房子也确实不容易，每块土、每块石头、每块瓦全要人工搬运，就连手推车都没有一辆，这么一套土房子竟然修了两三个月。 　　翻过十月，天气终于转晴，大家在地里干活的闲暇，便又聊起队里的新鲜事： 　　“裴幺妹的房子修好了，羞得贼漂亮，一会儿收活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泥巴墙。” 　　“这可不一定，泥巴墙也要分几种啊！新房子总比破草棚住得舒服。” 　　“那是钱拿着找不到地方消解，那些钱存着慢慢用，用个十年都没问题。” 　　“照你这么说，你自己前段时间干嘛还找人给你补房顶？” 　　那抬杠的冯大爷没话说了。傍晚收工时，生产队的人都跑去裴静姝家看稀奇。 　　房子依然是按照农村大部分标准来修的，厨房有一扇门，堂屋是往两边开的大门。不过屋内却和大部分人家不一样，裴静姝家里竟然每间房都铺上了石板。这些石板是石匠精细打磨过的，平平整整，踩在上面比他们家那种凹凸不平的泥土地面好太多了。 　　不仅如此，裴静姝家屋顶上的亮瓦也比他们多几块，那宽大的八块亮瓦分别在每间房的四个角落，照得房内亮堂堂，跟在屋外没什么区别。而普通的人家，房间里有两块亮瓦就算不错了，有些家里一个房间才只有一块亮瓦，就算是大白天，家里也黑魆魆的，采光极差。 　　每个房间里都放着炭盆，走进来顿时暖和不少，跟入了春一般。裴静姝家里不缺柴火，本来每天烧的柴也多，这些炭盆的作用主要是为了尽快除去房间的湿气。 　　那冯大爷嘴上说着不稀奇，最后还是跑过来了，他光着一双脚，走进来顿时觉得温暖如春，他跑去炭盆旁烤了烤手，终于没再冷得哆哆嗦嗦了。 　　唐二哥就笑他：“冯大爷，这新房子是不是比你那旧房子舒服？” 　　冯大爷干笑两声，鼓着眼道：“这是钱堆出来的房子，能不舒服！” 　　众人跟着笑起来。 　　“裴幺妹，你这房子修得太漂亮了，一共花了多少钱呀？”丁大嫂也是一脸羡慕。 　　“我也没有细算，是工匠师傅们修得好，给我节省了不少钱。”裴静姝说。其实算下来也就几百块钱，在她看来真的是便宜到不能便宜了，不过几百块钱对大部分人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额，她不打算告诉他们具体的数额。 　　她家生活开得好，每顿饭菜都很充足，再加上有裴家父子在场一起做活，那些工匠师傅也不好意思偷懒，这房子才能完成得这么快，细节也都修得很好，尤其是厨房和猪圈。 　　“这两个小房间修来做什么？放农具和杂物的？”刘二娘走到猪圈旁的两个房间门口问道，这两个房间砌了一人高的石墙，在往上才是土墙。 　　“这间是洗澡用的，这间是厕所。”裴静姝解释道。 　　“哎哟，你这也太讲究了吧？还专门修个房间洗澡？”李大娘夸张道，她一个月才洗两三次澡，只觉得这裴静姝太讲究了。 　　裴静姝只是笑笑，这个时代的乡下条件非常落后，水电气网样样没有，喝的还是田边井水，烧的柴火也不足，大部分人的卫生习惯都很差，十有九个身上都长着虱子跳蚤。要改变这种现象，不是一蹴而就的，还需要一段过程。 　　刘二娘倒是帮她回答了：“幺妹是个爱干净的，你看她家里随时都井井有条，这叫会过日子。城里人都是厕所是厕所，澡堂是澡堂，不像我们农村，就在猪圈旁搭个坑当厕所，洗澡也随便解决了。我也想让唐二给我在外面像静姝这样修个洗澡的地方，省得每次都去厕所旁洗，熏死人了。” 　　丁大嫂问：“你什么时候进新房？我们可要来沾沾喜气，给你好好庆祝。” 　　“初七进新房，也没什么好庆祝的，就是一个仪式。” 　　当地的习俗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看风水选吉日，裴静姝想着这房子烘干之后搬进来就是了，没想到裴建国和杨孟英还找人给她选了吉日，非要让她把这个过程走完。 　　刘太爷杵着拐杖笑呵呵地走过来，“怎能说没什么好庆祝的？我们金沟村很久没办喜事了，你这次进新房可不能一声不吭就搬进去了。” 　　言下之意，便是要摆一顿酒席。 　　其实她修房这段日子，也受了邻里不少小惠，一开始帮她的人确实少，后来大家从她这里拿东西去卖钱后，便和她熟络起来，空闲时也会来帮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洗菜担水搬瓦抬木料等。 　　这便是乡下最常见的人情往来，这顿饭是免不了了。 　　裴静姝提前在农场系统里兑换了稻米面粉和菜油，同时也将菜园里的所有菜都收割了，不再往菜地里种东西。进新房的那日来的人肯定很多，若是有人去菜地里看到她那些作物，那便很不好了。 　　现在房子既已落成，等进了新房之后，裴家那边的鸡和猪就可以赶到这边来，裴静姝也很期待农场系统里的禽圈功能。 　　自从上次闹过之后，窦晓霞这段时间特别安分，也很少来金沟村，天天都在家里做些闲杂活。 　　裴建国和杨孟英本来商量着轮流住在裴静姝这边，不过裴静龙没有同意。裴建国年纪大了，经常腰痛，阁楼的地铺终究没有家里的床上睡着舒服，要是让裴建国睡出毛病，那更麻烦。杨孟英是个女的，裴静龙更不敢让他妈住楼上的地铺，最后还是裴静龙和裴朝辰两父子在这边睡。 　　不过现在新房子已修好，裴静姝手上的钱也用得差不多了，他们也没有什么必要住在这边。 　　既然要请大家吃饭，裴静姝也要去供销社买一些油盐酱醋回来。鉴于上次被人开了玩笑，裴静姝也不想自己去买，便把钱给裴建国，托裴建国去跑一趟。 　　转眼就到了初七这天，大家听说裴静姝在这一天进新房，都跑过来凑热闹。裴静姝以为来的客人就是村里的几户人家，没想到半个生产队的人都来了，这种架势简直跟后世农村摆宴席差不多。甚至还有些不是承山大队，只是来这里拿过蛋糕去卖的，听到消息也来道贺。 　　不过前来的人都没有空着手，大家都送了一些拿得出手的大米大豆鸡蛋等。 　　在现在这个年代，走亲访友送的东西基本上都是大米鸡蛋，富有一点的人家、关系亲近一些的就送点白糖冰糖，但那就算是非常豪华的贵礼，有的男方上门也才送一篮子鸡蛋。 　　裴建国两口子见了这么多客人，专门摆了一张桌子收这些礼品，窦晓霞则在一旁记账，要把每户人家送来多少礼都记在本子上，今后别人摆宴的时候，他们也好按着这个账目送礼。 　　这大约就是农村的礼尚往来。 　　来的客人也没有闲着，刘兴两父子主动干起了掌厨的活，周围邻里也帮着洗碗洗菜，东西不够就去隔壁借一些，比如桌子板凳锅盆碗盏等。 　　裴静姝第一次体验这个时代的农村酒席，简直大开眼界。 　　生产队的几个干部也来了，刘支书一来就笑盈盈地对她打招呼：“静姝呀！今天要搞热闹一点，我们生产队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裴小红恭贺了一番，又说：“这房子就你和珊珊两人住，完全够了。今后好好过日子，不要让别人小瞧了去。” 　　裴小红上次在顾家分家的时候，帮着裴静姝说了一句，就被顾大娘记在心上，逢人就说她护着亲戚，帮亲不帮理，欺负她一个老太婆。 　　裴小红从别人口中听说之后，气了很长一段时间。且不说她和裴静姝根本不是宗亲，她在生产队带领妇女们干活，向来都是尽心尽责的，结果却被人这样诬陷，哪能不气？ 　　“哎哟！谢同志也来了！” 　　“静姝，贵客来了！” 　　伴着大家夸张的起哄声，一名瘦高的青年和另外两个供销社的工作人员正朝她这边走来。 　　那青年看到她就笑得一脸灿烂，几人走到她面前，后面那名三十多岁的女子把手上的袋子递给她：“裴静姝，恭喜你进新房！这是我们小谢同志送给你的礼物，省得被人说空着手还敢来凑热闹。” 　　大家听后又是一阵欢笑声。 　　裴静姝也非常意外，没想到谢昀竟然也来了，不过来者是客，她也总不能撵人走，只好礼貌笑道：“谢谢你们，快请进去坐！” 　　“静姝，你去陪贵客，今天这顿饭就包在我们身上了。” 　　裴静姝被众人赶去陪谢昀等人，都有想撮合她和谢昀之意。好在裴小红和刘支书等几个干部都在堂屋内，气氛倒也不尴尬，讲的也都是些很平常的话题。 　　“静姝有没有想过参加高考？这次考试参加的人可多了，我看你也是个有学识的，不如和我一起高考？”谢昀笑着问道。 　　裴静姝笑着摇了摇头，“暂时没有这个打算，你好好加油！” 　　“小谢不说，我倒是忘了，静姝确实可以参加高考，这可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刘支书也劝道，“像你这么聪明，悟性又那么高，高考难不倒你。” 　　“刘支书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另有打算。” 　　她是211出来的研究生，高考对她来说确实应该不难，不过八十年代的大学管得很严，而八十年代正是改革开放的好时期。她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文凭，把大量时间耗费在学校里，重复那些她已经学过的知识，她也一直觉得上大学不应该只是为了那张文凭。 　　刘支书还以为她也跟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外侄一样怕读书写字，就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静姝你写的字也那么好，那些复杂的字都没写错，不去试试太浪费了。” 　　裴静姝写在门口木板上的字娟秀，而且一个都没有错，在文盲遍地的当下，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现在珊珊还小，等她稍微大点再说吧！”裴静姝只好把顾珊珊搬出来当借口，刘支书见她这么说，又给她支招可以让杨孟英帮忙带。 　　裴静姝依然雷打不动，刘支书认为她现在只想赚钱，不想学习，只好惋惜地叹了口气，暗道：裴静姝虽然聪明能干，但也只是小聪明，只看到眼前利益，却不知道读书的好处。 　　谢昀倒没有执意劝她，又和她聊了一些蛋糕、月饼的做法，裴静姝也没有藏私，都说给了他听。做美食这一行，其实也不是你知道做法，就能做出来。每样东西加多少、什么时候加、火候如何、还有工序等，每个细节不同，做出来的食物也是千差万别。 　　人多力量大，没过多久，饭菜便做好了。 　　这些饭菜其实做得都非常随便，炒出来的菜里放的油也很少，也难怪刘兴说他爸是个做大锅饭的。这种饭菜简直连中学食堂里面的饭菜都不如。 　　不过众人却吃得津津有味。 　　就在大家吃饭的时候，小男孩正站在不远处，犹豫不决地看着这边热闹的人群，一双眼睛红红的。 　　裴静姝没过一会儿便注意到了，这个小男孩儿叫燕明，以前每次都是和他姐姐一起过来的，这次却是一个人。 　　她想了想，走过去问道：“今天怎么只见你一个人，你姐姐呢？吃饭了吗？过来一起吃吧！” 　　这个年代吃不饱的人太多了，也有的人专门在别人办酒宴的时候去蹭吃蹭喝，这种现象也不奇怪，毕竟在十多二十年后还时有发生。 　　小男孩眼眶一红，哽咽说道：“静姝姐姐，我不是来吃饭的，你救救我姐姐吧！” 第26章 　　“怎么回事？你先别哭, 慢慢说。”裴静姝道。 　　燕明反而哭得更厉害, “我姐姐不见了。” 　　“怎么不见的？”裴静姝又问。 　　她对这两姐弟的印象很深，这两姐弟的关系很好, 每次送过来的柴也最多, 却只肯换一块蛋糕或者是一碗凉粉, 其余的全部换钱。 　　关于这两姐弟的身世遭遇，裴静姝也听说过一些。上半年断风崖山体滑坡，这对姐弟的父母被埋，房子也毁了, 之后只好跟着叔叔婶娘一起生活。燕家贫穷，他们叔叔婶娘也没安好心, 嫌这两姐弟上学花钱, 帮他们挣不了工分，还吃住在他们家。 　　燕丽已经过了十六岁，在那些闭塞的山沟里可以成婚了，她婶娘就动了歪心思，想把燕丽嫁给那些山沟里的男人。 　　燕丽学习成绩很好，并不想这么早嫁人。裴静姝当初承诺给学习好的小孩子们发钱当奖赏, 其实也多少考虑到了燕丽这种情况。 　　像燕丽这种情况在农村一点都不少见，别说是叔叔婶娘，有些把钱看得非常紧的家庭或者是重男轻女的家庭，对自己的亲生儿女也是非常苛刻的, 并不希望把钱浪费在养一个读书人身上。 　　供一个小孩读书, 家里不仅要失去一个劳动力, 还要提供学杂费，去外地念大学，那开销更是很多家庭都无法承担的。 　　在农村这种观念几乎一直延续到新世纪，甚至在零几年的时候，有些顽固的家长依然还有这种旧观念。裴静姝大学时有个室友便是来自比较偏远的农村，家里有个等着娶媳妇的哥哥，父母不想每年花一万多在女儿身上。不过她朋友赶上了好时代，申请到了扶助基金，本科毕业之后也找到了非常好的工作。 　　她现在有能力帮助这些人，也希望能尽自己所能减少一些悲剧。她也估算了一下，燕丽和燕明卖柴攒下的钱有五六块，就算他们的叔叔婶娘苛待他们，这些钱也够他们两姐弟用到学期末。 　　没想到还没到学期末，燕丽就先出了事。 　　燕明泣不成声道：“我也不知道，婶娘昨天下午叫姐姐去割草，我本来也要跟着去的，她说让我先把衣服洗起来才能去。等我把衣服洗完去找姐姐，却怎么也找不到，昨天晚上姐姐也没有回来。我实在找不到人，也不知道能找谁帮忙，赵大娘她们背地里都说姐姐是被婶娘卖了……” 　　裴静姝听得心情沉重，她以前听说这种事还是在法制频道，没想到现在故事的受害人却成了她熟悉的女孩。 　　这种感受远比隔着屏幕听来更为气愤、悲怆。 　　“你先别哭，除了这些，你叔叔婶婶最近还有什么异常？有没有什么陌生人来过你们家？”裴静姝问道。 　　人已经失踪一天了，在这种地广人稀的农村想要追回来并不容易。不过如果真的是他们叔叔婶婶所为，之前肯定会有蛛丝马迹留下。 　　“婶婶一直对姐姐说女孩子读书没用，家里没有那么多钱供姐姐上学。有一天姐姐对她说了不用家里的钱，婶娘就对姐姐发火，她在房间里骂了姐姐很久。最近婶娘出过一趟远门，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燕明哭着道。 　　他哭得悲恸，吃饭的人们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便过来询问。 　　——“这是哪里来的小孩子？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这不是前段时间拾柴来卖的学生吗？” 　　——“小娃娃，发生了什么事？你别光是哭，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 　　裴静姝把燕明刚才说的事情对大家复述了一遍，大家纷纷都表示同情，也有人说道：“你有没有仔细找过你们附近？你姐姐会不会落水了？或者遭到了什么意外。” 　　“姐姐不会落水的，我们那里没有什么水池，淹不死人。”燕明辩驳道。 　　“不管是发生什么意外，我们还是应该先把人找到为上。”裴静姝皱着眉说，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 　　“人都已经消失一天了，现在去哪里找呀？”有的人开始打起退堂鼓来。 　　——“要是他叔叔婶娘真的起了心要卖掉这个女娃子，肯定早就留了后手，又怎么可能让人轻易找到？” 　　——“就怕找到之后，这个女娃子也毁了。” 　　——“那些人贩子要卖，肯定是卖到那种穷山沟里面，一片山林见不着几户人家，外地人去了也难寻。” 　　…… 　　裴静姝听着众人泼冷水，态度却是非常坚定：“我们都还没有去寻找，怎么就知道找不回来？如果燕丽真的落入了人贩子的手上，我们又置身事外的话，那她这辈子才真的可能被毁掉。试想如果遇上今天这种事情的是你或我，又该是怎样的绝望心情？” 　　如果今天自己不站出来，那大家还是会继续麻木下去，自己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裴静姝不想向这种风气低头，她读那么多书、学习那么多的道理，就是该在这种时候站出来，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或许她不够聪明，但不能没有良知。 　　“你打算去找人？”杨孟英见裴静姝的态度坚决，便满脸担忧道：“那些穷山沟里的人个个都不是好惹的。” 　　裴静姝正色道：“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我们不该冷漠以对。” 　　“说得好！这个时候我们不应该袖手旁观，无论燕丽是被卖掉还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们都应该先把人找到。”谢昀也点头说道。 　　“那还等什么？来几条汉子，和我们一起去。那些穷山沟里的人不讲到底又如何？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贩卖人口是犯法的，我们若是置之不理，也等于是帮凶。今天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还怕找不到一个小女孩？”刘支书一出言，当场就有几十人响应。 　　现在农村最不缺人，而且多数都是身强体健的年轻人，有的还回去扛起了锄头或棍棒，跟着刘支书等人一起去了断风崖。 　　裴小红和队长则去镇上报案，本来刘支书想让谢昀去报案的，不过谢昀说自己身强体健，该去走一趟，报案这种小事情还是让女同志去。 　　燕明走在前头给众人带路，别人问他一句，他就回答一句。与来时的忐忑不安和畏畏缩缩不同，现在的燕明心中终于有了一丝渺茫的希望，就像星星之火，虽是微渺，却可以燎原。 　　这顿饭还没有吃完，桌上剩了很多饭菜，不过在场的人却没有几个有心情再吃下去了。 　　杨孟英心急如焚，她听过很多贩卖人口的故事，这两年还好一些，十多年前还有亲生父母卖小孩的，哪一个故事背后不是一段血泪？ 　　她以前也很喜欢和别人唠嗑这些故事，因为她不是故事里的人，她可以听着别人的故事，感慨自己活得好。可今天裴静姝、裴静龙和裴建国都发了疯似的跑去救人，听说那些山里人最为野蛮，杀人放火也没人管，他们这一去将面临什么实在没法想象。 　　“妈。”窦晓霞走进来叫了一声。 　　杨孟英转过身，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我们也去看看吧！他们两兄妹做事冲动，没个人在一旁劝着，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去的人虽然多，但到底是人家的地盘，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也有后手，听说那些山里人有些有火｜枪，我怕……”窦晓霞说到这里，便没再往下说了。 　　杨孟英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她点点头，“他们几个不省心的，是想让你我守寡。你让朝辰在家里好好看家，我拿点东西就走。” 　　窦晓霞走了出去，给裴朝辰打招呼，那裴朝辰道：“妈妈，你尽管去，家里有我和妹妹呢！我们会给小姑看好家的，绝对不会让强盗进来，你们就放心去找燕丽姐姐吧。” 　　杨孟英一出来就听到裴朝辰这句话，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裴大娘，你这是也要跟去？”丁大嫂问道。 　　“他们一群男人做事冲动，我还是跟过去看看吧。”杨孟英苦笑道。 　　“我们也跟你们一起去，裴静姝这些日子帮了我们这么多，我们怎么好意思让她这样冒险？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万一有个什么，大家也好帮衬。”丁老大说道。 　　村子里又跟着走过来一群，刚才没有跟裴静姝一起去的家庭，现在也都派了代表来。还有些是男人去了，女人放心不下，想过去看看；也有的是父亲去了，不让儿女去的……这一刻，他们都聚在了这里。 　　杨孟英眼眶一红，又流下眼泪来，“真是多谢你们……” 　　刘二娘道：“谢什么谢？！裴静姝有这份善心，我们都该跟她学习，她今天说得很对，我们坐视不管，改天我们遇上这种事情，也不会有别人来帮我们。大家都是一个生产队的，要互帮互助，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生产队是一盘散沙，一点都不团结呢！” 　　“就是，我们生产队很久没聚这么齐了。我这腿跟不上你们，小江和你们一起去，我就在静姝这里帮她看着家和这些小孩。”何婆婆道。 　　何婆婆活得久了，经历的事情也多，看得通透。就拿金沟村来说，村民与村民之间虽然都很熟，但大家平时也常常为了寸土寸地或者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气争执，还真的很少有这种齐心协力的时候。 　　“那我们赶紧走吧，别一会儿赶不上了。”张慧英催促道。 　　她胆子小，本来是不想掺合这种事情的，但顾老三那个老实巴交的，见着裴静姝和刘支书说要去，就头脑发热也要跟着去，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张慧英回头想着若是这次自己不去，今后那杨孟英不知还要怎样埋汰自己，没准裴静姝也不接纳她了。她这些日子跟着裴静姝做蛋糕，顾老三又帮裴静姝修房子，两口子在裴静姝那里也攒了一些钱。 　　虽说杨孟英看不惯自己，但裴静姝好歹没给她脸色看过，开的工钱也合情合理，自己在裴静姝那边一日三餐也可以吃饱吃好。 　　这日子才刚刚好转一些，她也不想再过以前那种吃不饱饭又没钱的穷日子了。再说这次去的人那么多，村里的干部和供销社的人都去了，也没什么好怕的，若是情况真的不对，自己再见机行事。 　　杨孟英见张慧英也跟来了，这次倒没再给张慧英甩脸子，就招呼着大家一起往断风崖那个方向赶去。 第27章 　　赵大娘正在山头上做活, 远远看见一群壮汉正往他们这个村赶来, 心中还纳闷儿，不知这群人来断风崖做什么, 横竖不是从这里路过的。断风崖这个地方地形很特殊, 村庄就是这条路的尽头, 再往前就没有路了。 　　等走近了，赵大娘才看清走在正前面的不就是燕家的燕明吗？ 　　“燕明，这些是你什么人呀？”赵大娘好奇问道，她可不记得燕明什么时候有这么气派的亲戚。 　　“我们是来帮忙找人的人。”谢昀回应道, “大娘可知道燕丽去了哪里？” 　　谢昀在这清一色的农村人中，穿得最好, 人也斯斯文文, 很容易给中老年人好感。赵大娘道：“你们是帮燕明找他姐姐呀，这恐怕不好找，人都走失一天了，该找的地方也都找过，连个影子都没找着，你们这是打算去哪里找？” 　　“那你知道些什么？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 我们自己去找。”裴静姝道。 　　那赵大娘一见还有这么个天仙似的年轻女子，心中不禁暗自揣度着这群人的来历。 　　“我悄悄告诉你们，你们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那赵大娘故意压低声音，“唉, 燕丽那女娃子估计是找不回来了, 他们婶婶的心实在是太黑, 找了一个人贩子，就把自家侄女给卖了。” 　　“你知不知道他们把她卖到哪里去了？”刘支书问。 　　“这个我怎么知道？那人贩子又不是我们本地人，把人拐到手之后，肯定早都带走了，哪里还会停在这里，让你们找上门来！”赵大娘又叹了一口气。 　　裴静姝：“你怎么知道那个人贩子不是本地人？那燕家的人是怎么找上这个人贩子的？” 　　“我们本地就这么几个人，大家都是认识的，知根知底，哪来人贩子？我听说那人贩子是燕二婶娘家那边的，两人的关系好着呢！”赵大娘又神神秘秘地说道。 　　“她娘家在哪里？”谢昀问。 　　赵大娘：“远着呢！在石宝山那边，三十多里的路，我都是燕二两口子结婚时，跟着迎亲去过一次，那边山多路难走，我都忘了那路了。” 　　这个倒不是问题，只要找到燕二婶就可以找到了。摸清楚了一些底细之后，大家又直接找到燕二的家里面。 　　燕二两口子正关着门数钱，听到外面燕明的敲门声，那燕二媳妇就忍不住骂道：“你这个扫把星！一大清早就不见人影，出去鬼混了半天，现在饿了终于知道回来，看老娘不打死你……” 　　那燕二媳妇手持一根牛鞭棍，打开房门走出来，一时傻了眼，连骂声也没了。 　　在自家**岁的侄儿身后，正立着两个身强体健的青年，青年身后还有一群陌生面孔。那两青年正堵在门口，燕二媳妇顿时就腿软了，赶紧去关房门。 　　“燕二嫂，干嘛忙着关门？”唐二哥抵着门板，不准她关上，“你这是做了多少亏心事，看见人就怕。” 　　那唐二哥虽然长得不是很高，但正值年轻又是干农活的人，力气也是一等一的好。燕二媳妇虽然也是一个农妇，但终究是个女人，哪里能跟唐二哥这种壮汉比？ 　　燕二在房里听到门口有陌生男人的声音，便问道：“怎么回事？谁来了？” 　　燕二媳妇现在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哆嗦道：“燕二！快……快来！” 　　“马上！” 　　“不用等马上，我们现在进去。”谢昀和裴静龙两人绕过燕二媳妇，直接冲进卧室。 　　那燕二正准备把钱锁好，没想门口突然闯进来一群黑压压的壮汉，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事，就被裴静龙和谢昀按在地上。 　　李大爷过去接替谢昀的位置，“小谢同志，这种粗活让我们来，小心这人脏了你的衣服。” 　　谢昀也没跟他抢，把位置让给他了，反正他们这里人多，不怕这个燕二使暗招。 　　刘支书拾起地上散落的一把零散钱，一共有一百多块，房内的床头还有不少蛋糕和麻杆糖，看样子是才买回来没多久。 　　“我就说大白天的关什么门？原来是在数黑心钱！” 　　“你们是什么人？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在家里数钱怎么了？这钱是我自己的，房子也是我自己的，难不成我还不能在我家里数钱！”燕二反驳道。 　　“你还敢反驳！”裴静龙气得在他的头顶狠狠拍了一掌，燕二顿时就闷叫一声。 　　“别跟他废话！燕丽在哪里？”裴静姝问。 　　“我怎么知道……” 　　刘兴踢了燕二一脚，挥着拳头威胁：“你要是不知道，我们就打到你知道。我就不信，难不成拳头还撬不开你们两口子的牙关？” 　　“我真的不知道啊！那丫头昨天去找猪草，就一直没有回来，我们都还在找她……” 　　谢昀走到裴静姝的身边，“裴静姝，你先出去，我们慢慢盘问这两口子。你放心，我们绝地三尺，也会把人找到的。” 　　裴静姝倒也不怀疑他们的能力，就和燕明一起走到房间外。那赵大娘和村里其他几个人都赶过来看热闹，在门口听见里面的惨叫声，赵大娘哎哟了一声，“你们可别闹出人命来，两口子虽然该死，但杀人也是犯法的。” 　　裴静姝点点头，“我们知道，不会把他们打死的。” 　　那几个村人又主动和裴静姝说起燕家的事。 　　原来自从裴静姝说了考上大学会给减免学费之后，燕丽回来就一直埋头苦学。 　　燕二两口子在本地也是好吃懒做出了名的，每年挣的工分都不够他们两口子吃，到了年底还要给别的人家贴钱。 　　这两口子哪里来那么多钱？去年就因为没有挣够工分，又没有足够的钱补贴给别人，今年他们两口子每个月领到的粮食都很少。 　　眼瞅着快要到年底了，今年他们的工分又没有挣够，手上也没有钱，再这么下去，明年只怕连月月粮都领不到了。 　　看着自家那对侄儿侄女，这两口子就生出了歹毒心肠，想要卖掉他们来换钱。 　　侄儿的年纪小，吃得也少，现在还不是太懂事；侄女成天只知道念书，以为学习好就有出路，虽然也很能干，但是万一今后有了好的出路，没准会回来找他们报仇。 　　这两口子平时对待他们动不动就打骂，他们也很害怕燕丽真的有出息。尤其是在听说有个冤大头愿意给考上大学的学生出学费之后，更是铁定了这两口子要卖掉燕丽的决心。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这两口子给燕丽另外寻了一户人家，说是等燕丽毕业之后就嫁给那人。后来好像是因为燕丽说不想这么早嫁人，今后不需要他们给学费，她会自己挣，可能这两口子就不高兴了。” 　　“我怎么听说是那人贩子给的价钱更高一些，这两口子才打算卖给人贩子的。” 　　“没准一开始说的那门亲，就是人贩子。我们娶亲谁不是要把对方的家庭摸得明明白白，可这两口子根本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昨天早上我在地里拔萝卜的时候，就看见有两个陌生的男人在这附近游荡，当时我也没往心里去，现在想起来，没准那两个陌生男人就是人贩子。” 　　…… 　　果然不出所料，没过一会儿，那两口子就松了口，承认那些钱是卖侄女卖来的。 　　至于燕丽到底被卖到了哪个地方，燕二两口子也不是很清楚，那人贩子也是人精，不会轻易对卖家透露买家那边的消息。 　　好在燕二媳妇确实和其中一个人贩子很熟，是她娘家那边同一个生产队的。 　　眼下还是要先联系上那个人贩子，而想要找到那个人贩子，只有先去那个人贩子的家里问了。因为断风崖这个地方地广人稀，想要挨家挨户地问人贩子的去向也很难。 　　就在大家准备去找人贩子的时候，派出所的同志也来了，离这边五公里的地方正好有一条公路，恰好今天粮站那边有一辆拖拉机，派出所的同志便是坐拖拉机过来的。 　　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警察同志带着刘支书和承山大队的一群壮汉去燕二娘家那边找人。 　　有了警察的介入，裴静姝现在也稍微放宽心了一些，只希望还能来得及救出燕丽，也希望还没有酿成严重的后果。 　　警察等人走了之后，没过一会儿杨孟英等人也匆匆赶到了。 　　见着裴静姝安然无恙，杨孟英也松了一口气，“你爸和你哥呢？” 　　“他们和警察一起去追犯人了。” 　　杨孟英惊讶道：“警察也赶到了？” 　　“警察同志比你们先赶到一步，裴大娘，你还认得我吗？” 　　“你们是……这不是赵大娘吗？”杨孟英定盯一看，认出眼前人正是那天一起赶集的人，赵大娘那天还踩了一脚的泥，杨孟英印象深刻。 　　“原来这就是你闺女呀！难怪被他们夸上了天，果真是长得漂亮，心地又好，要是燕丽这女娃子真能被救出，你们都是她的救命恩人。”张大娘感慨道。 　　一群女人又在一起聊了起来。 　　裴静姝看着杨孟英带着这一群人跟过来，其中还有一些人平日里都是比较小气又自私还喜欢凑热闹的，此时他们拿着棍棒，有的还带了砍柴的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群惹事生非的不法分子。 　　裴静姝心中不免一番触动。人是有两面性的，并不是非黑即白或者非白即黑，贫穷落后的大环境造就了他们人性中吝啬自私的一面，但这世上大奸大恶之人终究是少数，大部分人心中还是存着一丝善念。 　　只要把这一丝善念发扬光大，这个社会就会变得越来越好。 　　现在人没有找到，大家也不急着回去，就在燕家的门口坐着聊天。 　　而另一边，刘志书带着生产队的壮汉和警察同志追到燕二媳妇的娘家，找到了其中一个人贩子的老巢。 　　兴许也是上天帮了他们，恰好那个人贩子以为燕丽父母都死了，没有靠山，把人卖了之后就回到家里。警察赶到的时候，刚好将这人贩子逮个正着。 　　循着这根线，燕丽也很快被找到。 　　她还真被卖到了深山沟里，不过中途辗转太多，警察们赶到的时候，燕丽也才刚到那户人家。 　　这个花季般的少女被折腾得如惊弓之鸟，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应是被人贩子控制的时候留下的。 　　裴静姝等人在断风崖一直等到傍晚，有的人回去报了平安，其余的人都留在了这里。断风崖这边风大，大家穿得也不厚，当地村民便邀请裴静姝等人进屋去坐，张家后面种了一株柚子，还摘了几只来招待他们。若是平时家里有客人来，兴许还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这边的生产队干部听说了燕丽这事引来了警察，全都匆匆赶过来询问情况，不过得知警察已去抓人贩子，而为燕丽出头的竟然还是承山大队那边的干部，个个都惭愧不已，也在断风崖这边候着消息。 　　石宝山那边虽远，但警察同志好歹找了辆拖拉机，比单凭人的双脚走得快，这土公路也通石宝山公社。天色快黑尽的时候，刘支书等人终于带着一身伤痕的燕丽回来，给断风崖的村民报了平安。 　　断风崖所属的大队队长姓宋，宋队长看燕丽被刘支书等人带回来，脸上也是火辣辣的，便道：“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们这些好心人，燕丽，好好谢谢今天救你的人，这些人你要好好记一辈子，他们都是你的再生父母。” 　　燕丽眼泪哗哗往下流，燕明上前去抱着她直叫姐姐，两姐弟哭得泣不成声。哭过之后，这两姐弟又恭恭敬敬地给刘支书、裴静姝等人磕了响头，刘支书和裴静姝赶紧将他们扶起。 　　“能回来就好。”裴静姝现在也不知该说什么才适宜，只安慰了一句。 　　“今后你们遇上麻烦，可以来找我们队里的干部，也可以找我们得妇女主任，这次你们若是昨天就过来给我们说，也要少吃多少苦。”宋队长旁边的马支书说道。 　　两姐弟只低着头“嗯”了一声，裴静姝道：“人能回来便好，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 　　两姐弟都很茫然，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沉默了片刻，燕丽才用低沉的声音说：“今后我会好好挣工分，供弟弟上学。” 　　“我听说你也很喜欢学习，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理想？”裴静姝温柔笑了笑，“无论是怎样的绝境，都不要轻言放弃，你看你这样的磨难都挺过来了，今后更该好好学习，好好奋斗。我家里有小孩还没上学，这样吧，你今后每天放学来我那里给那些小孩上一个小时的课，课程内容不需要太复杂，就按你们入学的教材来就可以。我每个月给你三块钱。” 　　燕丽泪眼朦胧地看着裴静姝，好似在梦里一般不真切。 　　宋队长道：“还不快谢谢你的裴姐姐，这样的好差事哪里去寻？” 　　燕丽哽咽着谢过裴静姝，她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的眼泪都在今天流光了。 　　燕二两口子因贩卖人口被拘留，两姐弟现在无家可去，裴静姝原本想请他们去自己家暂住，不过燕丽觉得不好意思，还是想住在断风崖。他们的房子虽然被埋了大半，但厨房和一间堆放草木灰的房间尚在，两姐弟想收拾收拾就住在他们以前的房子里。 　　马支书看别的生产队都这样帮燕家姐弟，他们本生产队的人反而一点力都不出，说出去怕是不知要被人传成什么样子，便道：“你们放心，燕丽两姐弟虽然跟我们非亲非故，但好歹是我们生产队的人，这次我们也不知道燕二两口子包藏这样的黑心，才让燕丽被拐卖了。明天我会找几个乡亲帮着把他们的房子修一修，让他们姐弟住进去。” 　　张大嫂也主动让燕丽暂时住在自己家，等房子修好再搬进去。 　　刘支书见状便道：“既然你们都这么热心，那黑心的两口子也去吃牢饭了，我想今后也没人能把他们两姐弟怎样。静姝，天色都黑了，我们也赶回去吧！” 　　裴静姝这才点点头，又叮嘱两姐弟一些话，让他们有事随时可以去找她，随后便和刘支书等人一起回金沟村。 第28章 　　今晚月色朦胧, 照着大地, 一群人走在蜿蜒的石板路上，大家高谈论阔地说起今天去追人的事迹, 满满都是自豪感。 　　人贩子也是人, 没有三头六臂, 以前是他们内心的恐惧把那些故事讲得妖魔化了。如果一开始就打退堂鼓，那今天他们就真的救不下一个无辜的少女。 　　现在回过头去看，其实那几个犯人也就那样，甚至还有些怂。燕二两口子是好吃懒做的懒汉；人贩子虽然狡猾, 却还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至于那山沟里的买家，不过是个娶不了媳妇的中年男人, 邻里也并未帮那买卖人口的恶人。 　　“幸亏今天裴静姝出手, 不然这女娃子这辈子怕是就毁了。”有人感慨道。 　　“这是大家的侠义心肠，怎么就成了我的功劳？今后若是遇上这样的事情，我们更该团结一致，这样那些恶势力才不敢猖狂。”裴静姝道，她可不敢邀功。 　　其实她也没料到这次救燕丽竟然这么顺利，她以前在网上看到的都是非常极端的案件。买下人口的穷山沟不肯放人, 甚至一村人团结起来和警察对峙之类的。 　　也许是因为燕丽本身没有靠山，那人贩子才放松了警惕，觉得这个小女孩是煮熟的猎物，没人会营救、也逃不出他们的掌控, 使得他们营救得非常及时, 虽有波折, 却没酿成大祸。 　　大家都纷纷说是。 　　裴静姝又道：“说起来还得多感谢刘支书，如果不是刘支书的决断，也召集不了这么多人。” 　　她很感激刘支书在最关键的时候能挺身而出，还带着整个生产队的人追到了几十里外的陌生地方，这样的魄力让人尊敬。 　　“我哪有什么决断，今天都是大家共同努力，才挽回了悲剧。不过若真要谢，也得谢谢小谢，他今天帮了我们许多。”刘支书道。 　　“那小谢是个不错的青年，静姝可以考虑一下。”丁大嫂玩笑道。 　　裴静姝有些无力，“你们别乱开玩笑，不然闹得尴尬，我更喜欢一个人生活。” 　　“你们就别打趣她了，人家小谢那样的家庭，哪里看得上我们这种穷乡下人？”杨孟英也道，不过语气却难掩高兴。 　　“我们的静姝可不是普通的乡下人，那城里也未必就有我们静姝有钱能干，模样就更不必说了。”刘二娘也来凑热闹。 　　“那天小谢不是还说，你们要是帮他把这么亲说成了，他要给一份丰厚的媒婆大礼么？你们这些做媒的，可要努力劝说了。”李大爷高声道。他今年五十多了，不过性格很好，人也热心，比年轻人还要活跃，这次还跟着跑去了那人贩子的家里。 　　裴静姝摇了摇头，她现在的身份还没过几天单身生活呢，这群人就开始替她着急了。 　　张慧英道：“你们可别再说了，幺妹的脸都成红番茄了。” 　　裴静姝：这大晚上的，只能勉强看清石板路，谁还能看得清脸色？ 　　不过任由他们这么玩笑下去也不是办法，裴静姝只好说道：“我和顾明轩虽然聚少离多，但毕竟是多年夫妻，他也才走没多久，我暂时还不想开启下一段感情，只想和珊珊好好过日子。等今后我放得下了，再找你们帮我做媒。” 　　说起来这农村的思想倒也没她想得那么古板，死了配偶改嫁在农村非常普遍，大家也不觉得有多奇怪。甚至有人死了配偶，没几天就有媒婆上门说亲。 　　裴静姝观察了一段时间，这种情况大概也跟当下的经济条件挂钩的。无论家中死了丈夫还是妻子，少了一个人，家里会多出很多活。一个女人带小孩辛苦，一个男人带小孩也一样辛苦，很多单亲爸爸带出来的小孩像个小乞丐，浑身脏兮兮的不说，也不知道多久才给小孩洗一次澡，小孩生病了也不能及时察觉。单亲妈妈带孩子更穷，大部分女性同胞挣的工分都不多，养活自己都难，更别说还要抚养一个小孩了。 　　所以，对丧偶的青年人，大家都鼓励再婚。 　　听裴静姝这么说，众人都不免唏嘘，没想到这裴幺妹竟然这么有情有义。 　　“话虽是这么说，但你也不能这样一辈子不嫁啊！今后珊珊长大了，她也是要嫁人的，等你老了，谁来照顾你？”李大娘劝道。 　　其实要说裴静姝和顾明轩有多好的感情，众人还真想不出来。这两人当初也是别人做媒才结的亲，结婚之后，顾明轩常年在外，一年到头回来的次数少之又少，裴静姝以前只知吃穿，两口子能有多深的感情？ 　　再说，前段时间还传出裴静姝和叶云岑的风流事，虽然也有人说这是夏金桂故意到处乱说的，但裴静姝和叶云岑那段时间确实走得很近。 　　至于后来裴静姝为什么拿了钱却没和叶云岑去城里，这事就没人知道了。 　　“那还早着呢，今后的事情今后再看吧，我暂时没有再婚的打算。” 　　听裴静姝说得这么绝对，大家不免一阵惋惜，谢昀多好的人，又在供销社工作，家庭条件又好，还不嫌弃裴静姝结过婚生过子……唉，哪想裴静姝竟然还念着旧情。 　　到了承山大队的地界后，一群人便都各自散去，临走前裴静姝道：“今天这顿饭大家没吃舒坦，改天我再请各位好好吃一顿。” 　　回到金沟村，何婆婆果然还在裴静姝的新厨房里，她正往灶炉里扔柴火，“你们终于回来了？我听小江说你们在后面，就给你们烧点热水。” 　　裴静姝谢过何婆婆，让她回去休息。顾珊珊抱着裴静姝的腿，腻歪地叫着“妈妈”，那小模样十分雀跃。 　　外面摆着的那些没吃完的东西全都挪到了房间里，窦晓霞和裴静龙去做饭，他们现在才到家，晚上也没吃什么，还走了那么多路，现在正饿得前胸贴后背。 　　杨孟英拿起桌上两小孩没吃完的蛋糕咬了一口，“我的闺女啊，今后你还是不要逞英雄了，今天算你们运气好，没遇上那些凶的，我都一大把年纪了，不求别的，就求你们一个个平平安安，我这辈子就阿弥陀佛了。” 　　说着，她还双手合十，仰着头对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念叨了一番。 　　裴静姝看得好笑，“我们现在不都平平安安么？你谢菩萨，还不如谢今天团结一致的所有人。” 　　“就你最爱逞强，你以前明明不是这个性子，简直一点都不省心。”杨孟英怨道，“对了，那小谢人真的不错，我觉得你可以好好考虑。妈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看人也比你看得准，小谢比上次那个姓叶的知青靠谱，嘴巴会说，模样也不比那知青差，比那知青对你好多了……” 　　“嗯嗯嗯，这番话我怎么听得那么耳熟，你上次不也是这样劝我的么？没准今后还有更好的，你又要用今天这番话再次劝我了。我们再等等看吧，更好的还在后头。”裴静姝敷衍道。 　　杨孟英听她强词夺理，气急：“哪有那么多好的任你挑？你还当你是黄花大闺女？” 　　“我又不稀罕黄花大闺女，我是今后要当小富婆的人，怎么能沉迷于男色？热水好了，端去洗个脸吃饭。”裴静姝把何婆婆烧好的热水舀到脸盆中，催促杨孟英去洗脸。 　　她实在不想再听这人的念叨了。 　　“什么小富婆，你疯了……”杨孟英说着站起身，衣兜里掉下一把剪刀，落在她的脚背上，还好不是刀尖向下，不过还是吓得她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裴静龙两口子也朝杨孟英看过去。 　　“你没事放一把剪刀在身上做什么？”裴建国把剪刀捡起来，埋怨道。 　　“我干嘛放一把剪刀，还不是你们几个赶着送死的！”杨孟英又开始劈头盖脑地骂裴建国和裴家兄妹。 　　原来杨孟英被窦晓霞的话吓着了，想着要是去真的遇上一群野蛮不讲理不顾王法的悍匪，她也得有点准备，听说那些山里的贼人个个都力大无穷，她一个中老年妇女哪是对手，只能留点暗招了。思来想去，杨孟英最后便拿了一把剪刀，打算真的走到那一步，就跟那些贼人来个鱼死网破。 　　没想到这一去万事顺利，也不存在力大无穷的悍匪，她这把剪刀自然也没派上用场。结果放在衣服里，却把衣服戳破了，还差点扎中她的脚。 　　杨孟英虽是吵闹得厉害，不过今晚裴静姝一家却热闹到了大半夜，隔壁的张慧英也过来凑了会儿热闹，一起吃了个宵夜，难得今晚杨孟英对张慧英没那么敌意，后来还一起蒸了两锅蛋糕。 　　和他们隔了几个房间的顾大娘和夏金桂两婆媳却暗地里咬碎了牙。 　　“大嫂真是越来越能耐了，现在整个生产队都听她的话，啧啧！”夏金桂嗑着南瓜子，说出来的话却酸溜溜的。 　　“她是狐狸精，可会讨好人了，你看队里的干部都得了她的好处，也难怪被她降服得服服帖帖的。”顾大娘也抓了一把夏金桂的南瓜籽。 　　“让她这么嚣张下去，今后这村里哪里还有我们的地位？”夏金桂唉声叹气道。 　　“她现在翅膀长硬了，她娘家人天天连家都不回，便守在我们顾家的房子里，都已经嚣张到这个程度了，我们能拿她怎样？要是明轩在就好了。”顾大娘谈起自己死去的大儿子，又不禁抹泪。 　　以前顾明轩活着的时候，她还没觉得少个儿子会如何，毕竟顾明轩活着也很少在家。现在顾明轩真的死了，顾大娘才越来越体会到这个家庭少了顾明轩，她活得有多艰难。 　　两婆媳无言地坐着吃着南瓜籽，顾大娘忽然问了句：“你这南瓜籽从哪里来的？一颗颗这么饱满，跟我们往年种的南瓜子很不同，吃起还挺上瘾。” 　　夏金桂干笑两声，“哪有什么不同？我吃着还不是一个样。” 　　顾大娘也没怎么在意，继续嗑了会儿便顺了一把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张慧英想起自己房顶上晒着的南瓜子，跑去一看，哪还有什么南瓜子，只剩下一只空簸箕了。 第29章 　　这南瓜籽儿还是上次她特地留下来做种的, 是裴静姝送给她的那只超级好吃的南瓜。前段时间一直下雨, 加上她的那间卧室漏雨，比较潮湿, 张慧英怕受了潮长霉, 便特地趁着昨天天气好, 拿出来晾晒。 　　昨天去找人的时候，她也忙忙慌慌的，忘了把那簸箕收回去再走，结果今儿早上想起来一看, 连南瓜籽儿的皮都不见了。 　　“到底是多没有吃的，才跑来偷我的南瓜籽儿吃？人家强盗偷粮食, 我们村里的强盗竟然连南瓜籽儿也偷, 也不怕吃了生儿子没屁|眼……” 　　张慧英虽然平时闷声不吭的，但骂起人来还是很得这乡村土脏话的精髓，随随便便几句都是损人的诅咒话。 　　“一大清早的，骂什么骂！你自己下不了蛋，便诅咒人家生儿没屁|眼，我说三弟妹, 说话还是要留点余地，口下要积德，不然送子观音听了你这话，都被吓走了。”夏金桂懒洋洋地从房内走出来, 拿着一把木梳子对着对门的张慧英就开始挖苦。 　　张慧英前一久跟顾大娘和夏金桂撕破了脸皮, 也懒得跟她客气了, 直接怼道：“我又没有指名道姓地骂你，我骂那个偷我南瓜种子的强盗，二嫂干嘛急着对号入座？难不成那强盗跟你有关联？” 　　夏金桂皱眉，“几颗南瓜种子就值得你一大清早扰人睡觉，几百年没吃过南瓜？明年我种南瓜，分几颗种子给你，真是小家子气！” 　　“谁稀罕你的南瓜种子，我只要我的南瓜种子！我就是要骂强盗怎么了？”张慧英又骂将起来。 　　邻居们听了之后，有劝张慧英算了的，横竖不过几颗南瓜籽儿；也有跟着张慧英骂的，说那小偷好笑，连南瓜籽儿都偷；也有人问是不是小孩捣乱偷的。 　　张慧英那边的房顶小孩是够不着的，肯定不可能是村里的小孩，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故意拿走了。至于这偷走的人到底是谁，其实也不难猜，毕竟昨天大部分人都跟着刘支书等人去了断风崖那边，留在村里的人不多。 　　恰好今儿出工去队里干活的时候，顾大娘手上就揣着一小把南瓜籽儿。 　　“顾大娘，南瓜籽儿就这么好吃？瞧你吃得嘴巴都不停歇。”李大娘见着顾大娘嗑着南瓜籽儿，就别有深意地招呼道。 　　顾大娘一大早就去磨子山的自留地干活去了，不清楚张慧英和夏金桂两妯娌的矛盾，也没多想就回道：“我早上从山头回去，匆匆忙忙没吃饱，就抓了这把南瓜籽儿走。这南瓜籽饱满，晒干了炒点盐，能当零嘴吃。” 　　“这个时节的南瓜不多见，这么饱满的籽儿，你怎么就不拿来做种？”李大娘又问。 　　顾大娘：“南瓜有什么好吃的？我早几年都吃够了。” 　　十多年前大家都穷得啃树皮，顾大娘也过了一段忍饥挨饿的日子，生产队发的粮食不够吃，他们一家顿顿都吃水煮南瓜。那白开水煮的南瓜一点儿味道都没有，软趴趴的，又不甜又不糯，太难吃了。顾家大大小小都不喜欢吃南瓜，接连娶进来的媳妇也不喜欢吃。 　　不过不喜欢归不喜欢，每年春夏之季，家家户户还是会种上几株南瓜藤。毕竟南瓜这种作物不占地儿，一根藤蔓往沟壁蔓延，并不妨碍地里的其它作物。而且南瓜的保质期也长，成熟的老南瓜放到年底也未必会坏掉，家里实在没东西吃时，也能拿来充饥。 　　“你不吃南瓜，哪来南瓜籽儿？”丁大嫂就说。 　　紧跟着追上来的顾明春把顾大娘拉到一旁，悄悄道：“三嫂昨天晒在房顶上的南瓜籽儿不见了，一大清早就跟二嫂吵了一架，三嫂咒了一个早上。” 　　顾大娘呸了一声，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就去质问夏金桂，夏金桂当然抵死不承认，说这南瓜籽儿是她自己的，那上面又没有刻着张慧英的名字，分明就是污蔑。顾大娘骂了夏金桂，又骂张慧英小家子气，几颗南瓜籽儿就大呼小叫，没事找事。 　　张慧英受了一肚子气，南瓜种子也没了，还挨了一顿骂。一想着裴静姝送给自己那只南瓜的香糯甘甜，她就恨不能冲上去给夏金桂两拳。 　　经过这么一闹，半个生产队的人都知道夏金桂偷了张慧英的南瓜种子，顾家几婆媳、几妯娌天天都是好戏连台。 　　裴静姝却连吃瓜的兴趣都没有，只要不牵扯到她，她可以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她现在正忙活着她的禽圈系统。 　　新房也进了，裴家已将养的鸡和猪送来她这边，裴静姝按照市价折算成钱支付给他们。虽说是亲母女、亲兄妹，但这该算的账还是要算清，省得今后起纷争。 　　她新修的猪圈是分成三部分的：其中一部分是用石头砌成的猪圈，可以养两头猪；还有一块地方则是用来养牛，生产队的牛还在她这里，养着这头牛的好处是自己不用出门去挣工分，省了她不少麻烦事情；剩下大半边则是用来养鸡的鸡圈，鸡圈下方也是按普通农家那样堆放草木灰。 　　虽然裴静姝觉得自己拿两块自留地都不需要多施加草木灰和肥料，不过到时候可以让裴家拿去用，或者和村民们换别的东西。而她这里每天烧那么多柴火，这些草木灰不留个专门的地方堆放，也会造成卫生问题。 　　在鸡圈的另一端，可以通往后面的竹林，裴静姝已经让裴建国给她用两米多高的栅栏围城了一个养鸡场，今后那些鸡可以在这树林中活动。 　　现在大家都去挣工分了，裴静姝便启动农场系统，点进禽圈功能。 　　之后的流程也和农场系统差不多，要先与禽圈签约，然后这个禽圈才属于自己，能够直接在系统里操作。 　　目前还看不出这个禽圈有什么奇特之处，想来跟农田系统差不多需要自己慢慢摸索。 　　裴静姝倒也不急于这一时，便将昨天晚上剩下的饭倒给鸡吃。 　　而就在这个时候，禽圈有了新的提示：“恭喜你获得动物币 1！” 　　裴静姝看了一眼，这动物币可以重新加到动物属性上，属于鸡的属性有：多蛋、多肉两种。 　　裴静姝选了多蛋，毕竟她现在还不想宰掉这只可爱的鸡。 　　忙完这些之后，接下来她便是等着这只鸡下蛋了，看看这个禽圈功能到底能有多强大。 　　农场系统果然不负她所望，自从她点了多蛋属性之后，这只鸡一天竟然能够下三次蛋，平均每八个小时就能下一只。按照这样下去，今后她都可以什么都不做，只靠卖蛋为生了。 　　这鸡下蛋是很正常的事情，不会像菜园地那样引人注目，毕竟不会有人盯着一只鸡的屁股看它什么时候下蛋。就算有心人想看，只怕鸡妈妈也不会让他看。 　　燕丽果然放学之后就来到她这里，两姐弟又对她道了谢。裴静姝看她的状态还不错，或许这件事情彻底根除了燕丽心中的心病，虽然还是沉默寡言，但也不像以前那样随时都是愁云惨淡的样子。 　　裴静姝怕耽误她学习，只让她给裴朝辰和顾珊珊讲了半个小时的课。这些入学的数数和识字对燕丽来说完全不在话下，她也知道裴静姝其实只是找个借口，让她可以混一口饭吃。 　　燕丽心中感念，给两个小孩讲课越发负责，她平时虽然话不多，但讲起书本上的知识和那些有趣的故事，却头头是道。也许知识的海洋给了她自信，只有在这个时候，她的脸上才洋溢着青春的光彩。 　　经过这次事情之后，不仅燕丽两姐弟变了许多，杨孟英和周围的人也变了。 　　杨孟英现在给人的感觉没在以前那么吝啬小气，对裴静姝让燕丽给两个小家伙讲课、每个月支付燕丽三块钱这个行为，她也一句话都没有劝。如果是在以前，杨孟英肯定又要心疼那三块钱了。 　　不过虽然进了新房，裴静姝暂时还是不敢搬进新房子里面去住，新修的新修的土房子还没有风干。虽然泥土不会像水泥那样存在什么有害物质，但泥土里的水气很重，泥土墙没有干之前，屋内湿气很大。 　　好在裴静姝这里每天都有许多炭火，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连着烘烤半个月后，终于可以搬进去了。 　　她以前住的那个房间的旧床没有搬过来，而是让顾老三重新给自己做了两张新床、一只衣柜和一张沙发。新床已经做好，衣柜和沙发还需要时间。 　　住进干净的新房，裴静姝现在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果然还是干净清新的房间住得舒服。 　　如果能够再换两张崭新的棉被就更好了，可惜现在买布和买棉花都需要票，每个人手上的布票都是非常有限的，棉花票就更属于珍稀品种了。 　　要是能够弄到棉花种子也好，当地并不产棉花，也很少看见有人种棉花，至少裴静姝目前还没有见过谁人种过棉花，估计很多人连棉花是什么样子都没人见过。 　　“妈妈，我们的新房子真漂亮！”小家伙早就盼望着搬进来了，每天都问她可不可以搬进新房子来住。 　　“喜欢吗？”裴静姝笑着问她。 　　小家伙狠狠地点点头，“喜欢！超级喜欢！” 　　“以后我们还有更漂亮的大房子。” 　　“还有大房子呀？”顾珊珊期待地睁大眼睛。 　　“嗯，等你长大了，我们就搬进漂亮的大房子里去。” 　　“好呀！那我要一间房间，妈妈要一间房间，爸爸要一间房间，那我们就有三个房间……嗯，算了，我们还是只要一个房间就好了。”小家伙兴奋了一阵子后，又苦恼地说。 　　裴静姝奇了，“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和你们分开，我要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小家伙上前抱着她的脖子说道。 　　“嗯嗯，那我们就一直住在一起。今天晚上你要给我讲个什么故事？” 　　“我们讲一个小兔子……” 　　裴静姝没想到燕丽还真有几分本事，每天给两个小家伙讲个故事，还能让小家伙记住大概的情节。现在小家伙每天晚上都要给她讲一个故事，裴静姝也不厌其烦地听她讲。 　　承山大队找回断风崖被拐卖的少女这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河坎乡，现在无论你走到哪里去，都能听到这个热门故事，各种五花八门的版本都有。承山大队也成了其他生产大队羡慕的对象，毕竟要一次性组织那么多人去救人，真的非常不容易。 　　今天的赶集路上便有不少人津津乐道： 　　“那承山大队都是些热心好汉，断风崖离他们那么远，他们也愿意去帮忙。” 　　“可不是？听说那天正好还是裴静姝进新房，大家伙正在吃午饭，听到这个消息，就全都去了。也就承山大队才那么团结，要是在我们生产队，可能连自家人都不会帮，怎么可能去帮一个毫不相关的外人？” 　　“那裴静姝是那个走丢的女孩的什么人呀？” 　　“不是什么人，她们两个根本就没有亲戚关系。” 　　“没有亲戚关系？那他们怎么知道这个女孩儿走丢的？” 　　“这个女孩的弟弟去找上了裴静姝，裴静姝就带着众人一起去了。” 　　“听你这么一说，这裴静姝到底是什么人？她和那个走丢的女孩儿非亲非故的，那女孩的弟弟为什么不去寻找自己生产队的人，反而去找上这个裴静姝？” 　　“她就是承山大队的一个寡妇，老公才死没多久，她一个人带着小孩子，会做蛋糕月饼凉粉的那个。以前这个裴静姝看那些小孩子可怜，就让他们拾柴火去她那里换东西吃，这两姐弟经常去裴静姝那里换吃的。” 　　“原来蛋糕就是她做的呀！” 　　“听说她还要奖励那些考试考得好的学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她哪里来那么多钱？” 　　“她老公死后留了一大笔钱给她，她自己又会做东西，那些东西在城里非常好卖，他们周边的人都跟着她发财了。” 　　“那天承山大队的人可是相当气派，他们从我门口过的时候几十个人，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原来是断风崖那边的小孩走丢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断风崖那个大队这次也是丢面子，自己生产队的人走丢了，没有一个人肯帮忙，最后还是人家承山大队的人去把人找回来。” 　　“听说那天供销社也有人去，警察也去了，还是承山大队的队长去报的警。承山大队的干部才是真的为群众服务。” 　　…… 　　现在随处都可以听见众人议论这件事情，承山大队一下就出名了，队里的干部也让其他大队羡慕不已。大家经常听说谁人卖了孩子、谁家的孩子又被拐卖，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谁家被拐卖的孩子最后还能找到。 　　听多了太多悲惨故事的人们太需要这种正能量的故事给予希望，这个故事里的所有坏人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无论是人贩子、还是那个小女孩的婶娘叔叔、或是那个买小孩的人家，全都进了牢房。 　　谢家家宴。 　　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眉目带笑，“小昀这次表现得很不错，值得表扬。” 　　谢昀笑道：“我就是去凑个数而已，最应该嘉奖的是那个叫裴静姝的女人，是她力排众议提议去救人的。不然这件事情只怕没什么转机，因为当天在场的基本上都跟那两对姐弟没什么关系。” 　　谢瑶八卦地扫了他一眼，“哟，难得看你这么谦虚。那个裴静姝是什么人呀？你为什么又跑去了那种乡下地方？” 　　“姐，我再厚脸皮，也没有厚颜无耻到要去跟别人抢功的地步吧？那个裴静姝确实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喏，你那桌子上的蛋黄月饼就是从她那里出来的。” 　　谢瑶又听出了弦外之音，“哟！难得听你这么正经的夸一个人，人还是一个女人，对人家有意思呀？” 　　“我只是就事论事，你非要往那边想。再说了，我一个人有意思有什么用？还得别人也有意思才行啊！”谢昀笑盈盈地说。 　　“想不到你也有被嫌弃的时候，我倒是很好奇那个裴静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能把我们的谢大少也迷住。” 　　两姐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中年男人又说：“最近市日报社想和我们局出一期采访，我还正犹豫着报哪一起案件过去，看来眼前有答案了。” 　　“三伯，你该不会是想报这一起拐卖案吧？”谢昀略微惊讶道。 　　中年男人：“有什么不可的，难道还不好？这可是好人好事，黑暗的案件听得多了，听点儿正义的，正好我也帮帮你看中的那个裴静姝，大伯也很好奇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金沟村最近可热闹了，因为裴静姝说要教大家做凉粉和蛋糕。这可是个天上掉馅饼的好消息，要知道这两样东西现在在市场上多行销，随便学会一样，那相当于就是学会了一样赚钱的本领。 　　而且裴静姝传授他们这门技术，并没有设什么门槛，只要那天和他们一起去救过燕丽的人都可以来学习，不会收取他们的拜师费。 　　现在的农村无论木匠、石匠或者是泥水匠等，想要学会一门技艺，得先得去拜个师傅，跟着师傅免费做一段时间，还要给师傅送礼，师傅也未必会倾囊相授。 　　凉粉和蛋糕卖得这么好，裴静姝为什么愿意教他们学这东西，很多人都不能理解裴静姝的想法，其中最不能理解的当属裴家人和张慧英了。 　　裴静姝的反应却很淡，只说是为了报答那天大家去救人的义举。 　　当然裴静姝更多的考量是不想成为一枝独秀，虽说现在的局势不像以前那么紧张，但终究还没到允许私有制经济的时候。 　　燕丽这件事又让她出尽了风头，她也有些怕了，怕枪打出头鸟，还是该给自己多留一道后手。 第30章 　　当下正是挖红薯的季节, 月底分发月月粮的时候, 每个成年人都可以得到二十多斤，大部分人自己家里的自留地也种了不少, 现下红薯就成了最常见的主食。 　　当地种的红薯一共有两类：一类是白心红皮红薯, 另一类则是黄心黄皮的红薯。前一种淀粉含量很高, 是制作红薯淀粉的好材料，但是不容易煮软；后一种的水分含量比较足，淀粉占比较少，容易煮软, 但是甜度不够，都不是后来改进的软糯香甜的南瓜薯。 　　大部分家庭两者都有种, 淀粉型红薯的个头比较大, 但是单丛数量不多，黄心黄皮型的很容易高产。有些没有喂养多余牲畜、又种了许多红薯的人家，每年冬天也会制作一些红薯粉去卖，不过价钱也不高。至少和制作成凉粉比起来，那利润实在不足一提。 　　裴静姝也不想成为一枝独秀，她以前也想过自己这里开一个工坊, 不过想想现在保守的政策，这个计划最终还是没敢实行，怕太招人眼红。 　　她将做蛋糕和做凉粉的方法传授出去，一来拉拢那天那些见义勇为的人, 二来可以鼓励这种正义行为, 三来则是大家都会做、大家都在卖, 就算某一天被调查，那也不是她一个人独自受着了。 　　同时，裴静姝也希望可以借助这种方法让大家在改革开放之前赚到第一桶金。 　　不过杨孟英却急了，拉着裴静姝劝阻道：“我的闺女，你可千万不要犯糊涂，你把这些手艺传给了别人，今后我们赚什么钱？你以为你无私奉献，他们就会记住你，你想得太天真了，他们学会了只会跟你抢生意。” 　　“这世上赚钱的门路很多，我们不可能什么好处都独占。他们学会了对我们来说也许也是好事……” 　　“什么好事？！我看你就是越活越糊涂了，他们夸你几句，你就当真以为他们喜欢你，没准他们暗地里是笑你傻呢！我们现在就看着凉粉和蛋糕赚钱，你还把最赚钱的两门生意都告诉别人。”杨孟英打断了她的话。 　　“妈说得对！幺妹，虽说你有些看不起我，但是嫂子还是要劝你一句，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就算要感谢他们，大不了请他们好好吃几顿，没必要把赚钱的营生就这样拱手让给别人，现在我到这边来帮你，以后你也不用这么辛苦了，但这凉粉和蛋糕的秘诀绝对不能告诉别人啊！”窦晓霞也跟着附和。 　　“你看那些有一技之长的，哪个不是藏着掖着？你倒好，不仅不长一个心眼儿，反而一分钱不收就要传给人家！我说你听见了没有？你还在这里做这么多油辣子做什么？你的凉粉都快要卖不出去了，还做油辣子。” 　　裴静姝依然不紧不慢，把温热的油倒入那一缸辣椒之中，“做出来当然是有用途的，凉粉卖不出去了，到时候我就卖油辣子。” 　　“我看你是不气死我不甘心！” 　　杨孟英气得中午都吃不下饭了，裴静姝依然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态度。 　　两婆媳劝不住，杨孟英又让裴静龙去劝，她们两兄妹的感情一向很好，裴静姝也最听裴静龙的话。 　　这次裴静龙倒没有拒绝，也找到裴静姝问这事儿：“你当真想好要教那些人做凉粉和蛋糕？” 　　裴静姝正在鸡笼里捡鸡蛋，闻言头也不抬，“你也是来当说客的？” 　　“我总得问清楚缘由，你真的想清楚了？他们若是都学会了，今后你这边的生意你可有想过？” 　　裴静姝捡了鸡蛋，起身反问道：“你觉得我有那么笨，会这样断送自己的赚钱机会？” 　　裴静龙看她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不由得笑了，“那你说来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接下来又有什么打算？” 　　“你觉得现在眼红我的人多吗？”裴静姝又问。 　　裴静龙一时陷入了沉默，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我只想过平安的日子，不想某一天被打为资本主义的尾巴。从他们这两门手艺，当然我也留了后手，至于我接下来的打算，你等着看就知道了。”裴静姝对他俏皮地挤了挤眼。 　　裴静龙一怔，“你倒很会卖关子，那你干嘛不和妈好好说清楚，害她担心个不停，在我耳边已经念了无数遍了。” 　　“我已经跟她说过了，是她自己不愿意相信我，你让她念就是了，她念得口干了，自然就会消停了。”裴静姝满不在乎地说。 　　裴静龙：“……原来你就是这样应对的？” 　　不然还能怎样？ 　　杨孟英是那种特别喜欢念叨的人，裴静姝不知道是不是她更年期到了的原因，一点芝麻蒜皮的小事儿也会说半天。 　　裴静龙看着她手上拿着的几个鸡蛋，惊喜道：“哟！捡了这么多鸡蛋？这鸡蛋的个头还挺大的，每只鸡都在生蛋？你是怎么养的？这群鸡在我们那边，生几天蛋，就要休息二十多天。” 　　裴静姝：“那是因为你们养得太差了。” 　　裴静龙想想很有道理，嘴上还是说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舍得拿粮食喂鸡？” 　　傍晚大家收了工之后，便来到裴静姝的小院子。裴静姝也一点都不藏私，便将做凉粉和蛋糕的要诀告诉众人，还当众示范了几次。 　　那凉粉的做法倒是非常方便，只要不是太笨，回去多做几次总能摸索出来。可是那蘸水…… 　　“静姝，你的蘸水是怎么调制的？像我们这种家庭，哪有那么多的调料，做出来的蘸水只怕味道不及你的一半，这凉粉就是吃个蘸水味道。蘸水没有兑好，这东西卖了一次就难卖第二次了。”丁大嫂道。 　　“做油辣子的油不能太烫，太烫会有糊味，蘸水的调料在供销社都买得到，不需要票，只需要带足钱和副食本就可以……”裴静姝又给他们演示了油辣子的做法和蘸料的勾兑方法，兑好之后加入做好的凉皮中让他们品尝。 　　“明明是同样的调料，裴幺妹兑出来就是不一样。”李大娘奉承了一句。 　　“幺妹，我们家里哪有那么多菜油做油辣子，别的东西好买，这菜油就很难咯。” 　　裴静姝笑道：“你们若是真想做凉粉卖的话，我这边可以给你们提供油辣子，就按以前的价格，一分钱一小竹筒，一毛钱一油壶。” 　　做凉粉耗时费神，要先将红薯磨成浆，还要沉淀，要下锅煮，要冷却……一整套流程下来，时间费了不少，而且凉粉也比较占地方，裴静姝早就不想卖这东西了。 　　现在将这门手艺传给他们，今后自己可以专门卖他们的蘸料，这样分工下来，自己赚钱也赚得容易，学了这门手艺的人也欠着她一份人情。 　　“幺妹真是一个大善人，竟然把这么好的一门手艺就这样传给我们。既然你愿意卖油辣子，那我便先预定一壶，来，先把钱收着。”李二婶说道。 　　这位李二婶并不是金沟村的人，她是隔壁村的，同属承山大队。那日她家两口子也跟着裴静姝等人一起去了断风崖，今天听说裴静姝要将手艺传给众人，她也过来凑了一个热闹，没想到还是真的。 　　“我要半壶就够了。” 　　“我也要一壶。” 　　“我要两竹桶。” 　　…… 　　众人说着就拿钱开始订油辣子，毕竟现在大部分人家都没有什么菜油，更别说可以拿来做油辣子了。他们也害怕自己手脚慢了，油辣子被一抢而空，毕竟辣椒粉和油都是有限的。 　　相比众人的雀跃，杨孟英却拉长了脸，油辣子卖得再好又怎么样？最赚钱的凉粉生意都给了别人，这些人一年买得了几斤油辣子？ 　　这个裴静姝分明就是丢了西瓜捡芝麻！ 　　裴静姝让交了钱的回去拿容器过来盛装，她之前早就准备好了油辣子，就等着今天众人过来买。 　　至于那蛋糕的做法，大家看过之后，感兴趣的远不如做凉粉的多。毕竟这蛋糕的原材料是鸡蛋、面粉和白糖，样样都不便宜，这个季节小麦还没有成熟，家里有面粉的也不多。要是做得不好，浪费了原材料，那得多可惜。 　　凉粉就不一样了，现在正是挖红薯的季节，家家户户都有红薯，红薯淀粉大家也都会做。有了红薯淀粉，这凉粉也非常好做，就算偶尔一两次做得不好，那也没关系，反正一锅凉粉也耗费不了多少红薯淀粉，而这红薯本来也不值钱。 　　裴静姝那一缸油辣子很快就卖完，又有人交了定金，等裴静姝下一批油辣子出锅。 　　看着那些人朝裴静姝塞钱，杨孟英心中却没有一点欣喜，她还在心痛着最赚钱的两门生意现在都已不再是秘密。 第31章 　　承山大队现在越来越热闹, 来往这边的外地人越来越多。他们大多都会背些小东西前往金沟村, 在金沟村兑换了钱之后，又去其他人家购买凉粉、蛋糕或是素炸丸子等。 　　这次和裴静姝一起去救过燕丽的人几乎都学得了凉粉这门手艺, 只不过有些确实没有厨艺天分, 往往做出来是一坨糊。不过做不出凉粉也不用急, 还可以做蒸蛋糕，这道小吃也能赚钱，只是比较费力一些。 　　若是舍不得花鸡蛋、又不想花钱买糖的，还可以去裴静姝那边买菜油回去, 学那刘厨子做素炸丸子。这东西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将蔬菜切丝, 裹上淀粉糊, 放进油锅里一炸，炸出来的菜丸子别有风味，虽不如凉粉和蛋糕行销，却也亏不了本。 　　若是只想赚个稳稳当当的钱，还可以去裴静姝那边做帮工，每个月只需工作几天时间, 便可以赚上三五块钱。 　　队里也有少数几户不喜欢与人往来的，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众人赚钱。 　　今天恰逢又是农历十九，大半个生产队的人赶集的赶集，进城的进城, 在山头上挣工分的人还不到平时的三分之一。 　　要知道在以往, 大家有事都不敢耽搁, 就算山头上没有活，也要做做样子，把时间混过去、工分混到手。现在大家找到了赚钱的门路，连这工分都不放在眼里了。 　　冯绍珍和夏金桂被安排到河沟处的一块土地上挖红薯，两人有气无力地挥着锄头，小半块土的红薯半天都没有挖完。 　　冯绍珍前段时间记恨裴静姝出尔反尔，不给她面子，在裴静姝分家之后，就到处说裴静姝的坏话。现在她也不好意思再贴上来巴结裴静姝，队里其他人都忙着赚钱，以前还有闲情听她讲裴静姝的坏话，现在只要不傻的人都知道和冯绍珍划清界限。 　　冯绍珍现在有气没处发，现在和夏金桂凑到一起，多少有些同病相怜。 　　“冯阿婆，你当初不是帮我大嫂说媒吗？怎么最后又没有说成？”夏金桂主动问道。 　　她现在都还不明白，为什么裴静姝突然就改变了主意，而且还那么坚决，说不跟着叶云岑进城，便当真没有去，反而还在金沟村修起了新房子。 　　一想起现在的憋屈日子，夏金桂就特别后悔，当初裴静姝想和叶云岑进城的时候，她就该赶紧怂恿裴静姝离开，就没有后面这么多糟心事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依我看，多半是撞了邪，她整个人都变了。”冯绍珍没好气地说道。 　　她当初在裴静姝那里吃了鳖之后，去跟叶云岑说了这事儿，那叶云岑也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只是冷冷淡淡地说算了，后来就独自一个人走了。想来也是，叶云岑那样的知识分子，前途一片光明，怎么可能当真对裴静姝恋恋不忘。 　　“别人撞了邪之后不是越变越糟，怎么她撞了邪就越变越好？”夏金桂百思不得其解。 　　她一直等着看裴静姝的悲惨下场，没想到裴静姝现在却过得越来越好，不但房子修好了，还因为救了那个被拐卖的女学生，被所有的人变得法儿夸。 　　夏金桂心中气不过，她看不起的裴静姝活成了她最羡慕的样子。有裴静姝的日子，对她来说每天都是煎熬。 　　“是狐狸精总会露出狐狸尾巴。”冯绍珍咬着牙说，“你和她是妯娌，又挨着她住，你倒是说说，她哪里来那么多粮食，做那么多的蛋糕？我一直搞不明白，大家都没有饭菜吃，怎么就她一个人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你还不知道？那些人到处去收东西，回来卖给她，她又把这些东西做成吃的，高价卖给那些人，让他们去帮着卖。听说几个鸡蛋就可以做出一大盆蛋糕，做出来的蛋糕比鸡蛋贵了好几倍都不止。她这一手低价买进，一手高价卖出，能不赚钱么？”夏金桂酸溜溜地说着。 　　“她这不是资本家的行为吗？只有资本家才可以赚到这么多钱！”冯绍珍一口咬定。 　　“你在这里和我说她是资本家又有什么用？那些人都被她迷糊了眼，哪里还听得进去劝？别说那些跟她赚了钱的人，现在队里的干部也被她收买了，就算告到生产大队去，只怕也拿她没辙了。”夏金桂垂头丧脑地说。 　　“我肯信还没人收拾得了她！大队被她收买了，还有乡还有镇，还有县上呢！” 　　冯绍珍的狠话虽是这么说，但夏金桂知道只怕乡镇现在也不会追究裴静姝的责任，听说那天裴静姝进新房，连供销社的领导都下来了。供销社现在多吃呀，和乡上那些干部都是有关系网的，裴静姝背靠着这些大山，难怪有恃无恐。 　　冯绍珍见夏金桂没有回应，那双绿豆眼又精明地转了一圈，“夏三妹，如果你想对付裴静姝的话，我倒是有一计，端看你敢不敢了？” 　　夏金桂狐疑地看向冯绍珍，却见对方一脸奸诈之色，看得人心里发麻，她皱着眉问道：“什么计策？” 　　“你附耳过来。”冯绍珍说。 　　夏金桂凑过去，冯少珍在她耳畔说了一通，夏金桂听了之后赶紧摇头，“这种缺德事我可做不来，要是被发现，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你这胆子也忒小了！难怪不如你大嫂。”冯绍珍嘲道。 　　金沟村现在正热闹着，虽然不少村民去城里卖东西了，但也有不少其他生产队的人到这边来拿货。 　　裴静姝原本想着自己把周围这些人教会了，可以专心做点别的，没想这些人基本上都是一门心思去做凉粉，只有少数几户人愿做蛋糕。而这几户人做的蛋糕也是参差不齐，数量上更是无法满足市场的需求，依然还有许多人来她这里买蛋糕。 　　外地人更喜欢拿蛋糕和月饼去卖，因为保质期相对要久一些，也方便携带，没那么重，月饼还不占地方。而凉粉若是不尽快卖完，两天就馊了。 　　好在裴静姝现在已经修好了房子，裴家如今也没有再养牲口和家禽，每天收工之后到她这边来做蛋糕和月饼。 　　裴静姝现在的工作就是在一旁指导他们，打蛋这个工作就交给了裴静龙两口子，窦晓霞虽然只是一个女的，但做起打蛋这件事儿来丝毫不逊于男人。 　　裴静姝这里现在卖得最好的可不只是蛋糕，还有她的酥油辣椒。原来有人发现裴静姝的油辣椒非常吃香，便动了心思将裴静姝这里的油辣子拿去城里卖，他们也学裴静姝用处理过的竹筒盛装，一竹筒能卖两倍的价格。 　　还有一些家庭把这油辣子买回去拌饭吃，或是在吃窝窝头的时候蘸点辣酱，那粗糙五味的窝窝头竟然也变得好吃起来。 　　而这油辣子上面那层红油也能够解他们想吃肉的心。 　　杨孟英完全没想到裴静姝竟然真的能靠卖油那只赚钱，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还是我闺女想得周到想得长远，我还真想不到这辣椒竟然能够卖出这么好的价钱。静姝，你还有多少辣椒？还有多少菜油呀？看我们这样下去，可卖不了多久，就要卖断货了。”杨孟英喜笑颜开地问。 　　她一开始还担心裴静姝一年都卖不了多少油辣子，现在又开始担心裴静姝卖断货，这简直是挣不完的钱，操不完的心。 　　“油辣子要是卖完了，我们也可以卖别的，不要拘泥于一样东西。上次你晒的萝卜干呢？想不想把它们也变成钱？”裴静姝问道。 　　“萝卜干怎么卖钱？这东西能卖几个钱？”杨孟英来了兴趣，她知道裴静姝现在有点石成金的本领。 　　裴静姝悠然说：“让你一斤萝卜干卖出三斤粮食的价钱，你觉得更了吗？” 　　“一斤萝卜干卖出三斤粮食的价钱？你这是在骗谁呢？”窦晓霞显然不信。 　　“闺女，你这次要怎么做？难不成你要用这萝卜干了去炸？” 　　“不用这么麻烦，我们就卖萝卜干。” 　　几人正说着，给两个小家伙上完课的燕丽两姐弟进来了，那燕丽腼腆笑了一笑，从衣服兜里摸出一张崭新的一元钱，“静姝姐，我也要一斤蛋糕。” 　　“唉哟！你们要吃就拿来吃呗，干嘛还掏钱买？”杨孟英一改往常的吝啬说道。 　　上次她去断风崖，听了这两姐弟的遭遇之后，也不禁心生同情，听说这两姐弟以前卖柴的的钱全部被燕二那两口子搜走了不说，反而还诬陷这两姐弟偷他们的钱。 　　这一块钱估摸都是燕丽偷偷留下、万幸没被搜走的，杨孟英现在每个月都能从裴静姝手上得到一笔工资，又看裴静姝现在无论做什么都能赚钱，倒也不再那么见钱眼开，什么钱都赚。 　　“我们的邻居也帮了我们很多，这次我们能够很快的把那旧房子修好，也全是他们帮忙，我和姐姐想买回去让他们尝尝。”燕明说道。 　　自从裴静姝帮他救出姐姐之后，这小子对裴静姝就格外亲近，胆子也不像以前那么羞涩，裴静姝问他话的时候他都会积极回答。 　　裴静姝给他们装了满满一袋，“知恩图报是对的，这笔钱我从你的工钱里面扣。快要期末了，好好考试，这才是你们报答所有人最好的方式。” 第32章 　　杨孟英听说萝卜干可以卖钱之后, 一整个晚上都兴奋的睡不着觉, 梦里她的萝卜干全部变成了金黄色的粮食。第二天杨孟英便将家里晒的萝卜干全部都给裴静姝带了过去，不过裴静姝却说这东西需要几天才能做好。 　　放学的时候, 燕丽两姐弟手上提着一只麻布拼接的布袋来到金沟村, 到了裴静姝家里后便将布袋里的三只柚子拿出去, “静姝姐，张大婶让我们给你的柚子。” 　　原来昨天这两姐弟带了蛋糕回去，分给帮了他们忙的邻居们。张婶看他们两姐弟可怜，又想着这两姐弟在裴静姝这边也受了许多照顾, 她作为燕家的邻居，现在这两姐弟的父母都不在了, 她也算半个家长, 便摘了几个自家种的柚子让这两姐弟送过来。 　　裴静姝最近名气很大，张婶也非常佩服，送几只柚子倒也不说是想巴结裴静姝，更多是欣赏这么一个奇女子。 　　“张婶竟然这么客气。” 　　裴静姝还记得张婶，或者也可以叫做张大嫂，小孩子一般叫她张婶, 是燕家的邻居，上次裴静姝等人追去断风崖的时候，还在他们家坐了半天。 　　“柚子！柚子！我要吃柚子！”顾珊珊欢喜道。 　　裴静姝正在装让人顺带捎回来的白糖，听小家伙这么说, 便笑道：“行, 我们现在吃柚子, 一会儿再吃柚子糖。” 　　“柚子糖！柚子糖，我要吃柚子糖！”顾珊珊一听说有糖吃，眼睛都变亮了。 　　“小姑，柚子糖是什么？是用柚子做的糖吗？那我们不吃柚子了，我们等着吃柚子糖。”裴朝辰也满怀期待地问道。 　　“不是用柚子做的糖，是用柚子皮儿做的糖。你们吃完柚子赶紧去学习，学完今天的功课，我们再做柚子糖。”裴静姝说。 　　顾珊珊还恋恋不舍不肯离去，裴朝辰惦记着柚子糖，拉着顾珊珊赶紧去学习了。 　　几个小孩去堂屋学习之后，裴静姝将柚子皮切条之后用水浸泡反复揉洗。 　　半个小时之后，裴朝辰和顾珊珊便跑过来问道：“小姑，我们已经学习完了，可以做柚子糖了吗？” 　　裴静姝看他们一脸急切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还要稍等一会儿，这柚子皮要多泡一久，不然做出来是苦的。” 　　燕丽两姐弟准备离开，裴静姝叫住他们：“你们先把作业做完，一会儿吃完饭再走吧。” 　　这两姐弟虽然条件艰苦，但却是非常懂事的孩子，裴静姝让他们给顾珊珊和裴朝辰讲课，经常留他们吃饭，但是这两姐弟却极少在她这里吃。听他们说家里的自留地里种着东西，够他们两姐弟吃了。 　　“谢谢静姝姐，我们要早点回去……” 　　“今天天气好，我的饭已经煮好了，你们帮我烧火，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你们吃完回去天色也黑不了。”裴静姝说道，“从今天开始到你们考试，晚饭都在我这里吃，这样可以节约时间好好复习。” 　　想想现在的孩子也真是不容易，不仅要上学，还要做农活。哪像几十年后的孩子，就一门心思学习，还有各种补习班上，现在的学生连参考资料都没有。 　　燕丽鼻子一酸，“谢谢静姝姐。” 　　随后她赶紧去烧火，裴静姝蒸了一盆鸡蛋，炒了一份花菜炒腊肉。这块腊肉还是一户比较穷的人家送过来换钱的，看上去应是保存了一段时间的老腊肉了。裴静姝本来不喜欢吃这种东西，不过看着那户人家确实比较穷，再加上杨孟英等人很想吃肉，她便收下了。 　　在这个敏感的年代，连肉都需要分配，而农村户口基本上是拿不到肉票的，只有年底生产队杀猪的时候会分几块，也难怪乡下许多人都想养一头猪。 　　说起养猪，自从开通了禽圈功能之后，每投食一次，猪就会获得一次成长值，杨孟英送过来的那头猪，已经足足胖了一圈，相信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宰了。 　　有了猪肉，就能做出许多更好吃的东西，裴静姝也很久没有吃肉了，想起肉的滋味儿，她也忍不住垂涎三尺。 　　现在的她真的可以用几百年没有吃过肉来形容。 　　裴静姝用另外一只锅来煮柚子糖，两个小家伙和燕明很投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燕明给他们讲学校里的有趣故事，裴朝辰则给他炫耀自家小姑做的那些美味食物，顾珊珊是裴朝辰的忠实粉丝，裴朝辰说什么，她都点头附和。 　　相比之下燕丽跟他们就有代沟了，安安静静地在灶门前烧火。 　　裴静姝家里干柴多，这些柴火烧起来不费神，不需要一会儿又传火。燕丽穿着单薄的衣服，燃烧的火焰映照着她干瘦的脸，渐渐地整个人都温暖起来。 　　她太喜欢这里了，这里仿佛没有冬天，房间里都是暖和的，不像他们家里，四面来风。这里的人随时都是欢声笑语，也不像他们家，只有她和燕明，冷冷清清的。 　　锅里的柚子皮渐渐变成了透明色，融化的白糖水也变得粘稠，裴静姝将之捞出，放在洒着白糖的盘子里裹一圈，让透明的柚子条都沾上白糖。 　　“妈妈，可以吃了吗？”顾珊珊满怀期待地问道。 　　“小馋猫，再等一会儿吧，现在很烫。你去看看外婆他们回来没有？等他们回来，我们就可以吃了。”裴静姝说道。 　　正说着，外面就传来杨孟英和裴静龙等人的声音： 　　“挥着锄头两天才挖五丈地，还以为她做得多，就想讨好处了。我半天都比她两天干得多，她不就是混工分，有什么脸说老娘！” 　　“算了算了，你跟她计较什么？少说两句，吵来吵去有什么意思？” 　　“是我要吵？分明是他们挑的头！老娘还没说他们偷懒呢，平时最喜欢耍滑头，让她混时间也算工分还要怎样？！” 　　杨孟英的骂声越来越近，顾珊珊欢喜道：“外婆回来了，我们可以吃了！” 　　裴静姝只好给他们夹了几条柚子糖放在他们的小碗中，顾珊珊端着碗和勺子，跟着裴朝辰一起走出去。 　　杨孟英一进来便给裴静姝打倒苦水，说那夏金桂眼红病犯了，偷懒还有理。 　　现在集体劳作问题也很多，大家都混时间，真正出全力做活的少之又少，生产队每年的效益也不怎么样，社员之间的矛盾纷争却层出不穷。那夏金桂本来就善妒，见不得别人比她好，现在周围人都赚钱了，只有她越来越穷，可想而知肯定要找茬。 　　裴静姝养着牛，不需要每天定时定点去山头上干活，只要不出门，倒是与夏金桂少了许多正面冲突。现在的她倒也无需怕夏金桂和顾大娘等人，只要她们不直接犯上自己，她便将她们当空气对待。 　　“开饭了！”裴静姝道。 　　窦晓霞一听吃饭，便笑嘻嘻去拿筷子，“今儿吃这么早？” 　　裴静姝：“燕丽他们吃了好早点回家。” 　　窦晓霞多抽了两双筷子，杨孟英在山头上挥了半天锄头也累了，骂了夏金桂几句后坐上了桌。 　　燕丽两姐弟端着一大碗香喷喷的大米饭，肚子都忍不住咕咕叫起来，他们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才吃过这样的大米饭了。自从父母去世以后，他们跟着叔叔婶娘过着非人的日子，叔叔婶娘把父母留下来的值钱东西全都收刮走了，每天让他们负责自留地里的菜，还要打猪草，可是他们吃的都是米汤、糠粑和白水菜。 　　燕丽低着头，吃着碗里的饭，却想起以前的日子，心中一时五味杂陈。燕明是个男孩子年纪也小，倒没有那么多愁善感，裴静姝给他舀了两勺蒸鸡蛋，他就拌着白米饭噗呲噗呲吃了一碗。 　　等他吃完饭抬起头一看，却见裴静姝才吃小小一口，不禁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锅里还有饭，吃完自己去舀。”裴静姝对他说道。 　　“谢谢静姝姐姐！” 　　燕明一连吃了四碗饭，杨孟英见了都大吃一惊，“你这孩子别一次性吃这么多，小心撑死了。” 　　杨孟英说这话倒不是嫌弃燕明吃得多，而是以前真的有人一口气吃太多饭被胀死的事情发生。这对姐弟平时肯定没什么东西吃，看他们那瘦骨嶙峋的样子就知道。 　　“你们的地里都种了些什么东西？”裴静姝问道。 　　“萝卜莴笋小麦。”燕丽说。 　　“本来我们还种了白菜，还没长大就被二叔他们吃了，去年的豌豆种也被他们吃了。”燕明补充说道。 　　裴静姝：“也就是说你们手上还有空地？” 　　“还有半块土。” 　　“我这里有些不错的油菜种子，你们可以拿回去种一点，以后可以收点菜籽榨点菜油吃。”裴静姝说。 　　这个地方不产花生，不然可以种点花生榨花生油。说道花生油，裴静姝觉得自己可以去城里走一趟，看看现在这个时代的城市情况，也看看能不能弄到一些自己想要的植物种子回来。 　　饭后，裴静姝给燕丽拿了一些从农场系统得来的油菜种子，同时也包了两份柚子糖，一份是给他们两姐弟的，另外一份则让他们拿回去回给张大嫂。 　　燕丽再三谢过裴静姝，拿着柚子糖和燕明一起离开了。 　　“姐姐，静姝姐姐真是像个仙女一样，什么都会，还特别爱帮助人，今后我们晚上再也不用忍饥挨饿了。” 　　燕丽点点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静姝姐姐是我们的恩人，我们一定要好好读书，今后一定要有出息，这样才能报答他们的恩情。” 　　“嗯！我知道我一定会好好上学的，今天老师还表扬了我呢……” 　　两姐弟的身影越走越远，太阳渐渐落下山，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虽然现在又苦又穷，但尝一口手里的柚子糖之后，那些痛苦便被这小小的柚子糖压下，苦涩的柚子也能做成甜美的柚子糖，他们也一定能苦尽甘来。 　　燕丽嚼着嘴里的柚子糖，心中又多了一些信念。 　　而在金沟村。 　　裴家一群人正围着一张小桌子吃着柚子糖，杨孟英和窦晓霞两人向来都是无影手，一直不停的往嘴里塞。 　　“幺妹，这是用什么东西做的？吃起来真好吃，我在街上都没看见卖的，这么好吃的东西，我们要是做去卖，一定能卖好价钱。” 　　现在杨孟英从钱眼里出来了，这窦晓霞又掉进钱眼儿里面去了，见着裴静姝无论做什么东西都能赚钱，她也巴不得能像裴静姝一样能日进斗金。 　　“这是要用柚子皮儿才能做出来，现在我们的日子已经能够过着走了，就不要再贪心了。先做好手上这些事吧，如果今后真的有好的机会，我们在一起赚大钱。”裴静姝说道。 　　可能是错过了第一次赚钱的机会，窦晓霞显得十分急躁。裴静姝让她自己去做蛋糕和凉粉卖，她又嫌弃生产队里做这两样小吃的人太多，利润都被摊薄了，赚不了多少钱，还不如跟杨孟英一同到金沟村帮忙。至少裴静姝这里的伙食天天都跟过年似的，她可以敞开肚子吃。 　　窦晓霞听了之后，叹了一口气，“今后若真有这样的机会，你哪里还能想到我这个嫂子？你外面那么多合作对象，怕是到时候会嫌弃我穷了。” 　　裴静姝听着这酸言酸语，淡然一笑：“我可从来没有嫌弃过嫂子穷，倒是嫂子经常嫌弃我多事儿。” 　　“幺妹可真会说笑，我哪里嫌弃过你呀？”窦晓霞赶紧笑着说。 　　“一家人有什么好嫌弃的？”杨孟英见话头不对，就插了一句。 　　窦晓霞忙笑着附和：“就是！我真要嫌弃你多事儿，怎可能还整天往你这里跑？幺妹，你给我说说这柚子糖是怎么做成的？就是用这柚子皮裹上糖浆？” 　　裴静姝点点头，跟她粗略地说了一遍。窦晓霞又追问了一些细节，帮着裴静姝做了几锅蛋糕和几锅月饼之后，便带着喜色和裴静龙走了。 　　“捡到金子了呀，笑得这么开心。”裴静龙看她一路傻笑，就问道。 　　“你说那个柚子糖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我们要是做这个东西，肯定能够赚钱。” 　　“你又异想天开，你会做吗？”裴静龙给她泼冷水。 　　“这东西简单，我怎么就不会做？正好今年中秋节没有回娘家，你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了，跟我一起回去看看我妈，顺便再摘点柚子回来，我要做这个柚子糖去卖。”窦晓霞说道。今年中秋节的时候裴静姝正在修房子，两口子在裴静姝那边过的中秋节，窦晓霞当时月饼吃得香倒没说什么，后来吵架却总拿这事来说。 　　裴静龙听后连连摇头，“你省省心吧，白糖那么贵，这东西你都没有做过。你真的想卖的话，我去跟静姝说一声，让她做，你去卖，赚的钱一人一半……” 　　“凭什么要一人一半？这东西有什么好难的？她今天都不跟我们说了吗？我们现在又不是买不起白糖，你不帮我就算了，还总是泼我冷水。这件事情你别到处乱说，我要先自己做一锅尝尝看。”窦晓霞没好气地说道。 　　裴静龙没怎么搭理她，反正这人不吃点教训，不知道回头。 　　裴静龙两口子要回窦晓霞的娘家，没了这两个助手，裴静姝也决定休息两天，去县城里走一趟，看看汇水县的发展情况，顺便为今后做一番考察。 　　现在的交通工具基本全靠两条腿走，河坎乡这个鬼地方竟然连大巴车都没有一辆。裴静姝只好跟着刘二娘两口子从半夜就开始走，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这一走，家里竟然来了贵客。 第33章 　　“哟！这不是谢同志吗？”杨孟英见着谢昀带了一个陌生的年轻小伙子来到门口, 不禁心生好奇，也不知对方是来做什么的。 　　“杨阿姨，这位是城里日报社的, 李光同志，今天想来采访裴静姝，他们报社想做一期关于拐卖妇女儿童的专题报告。”谢昀给杨孟英介绍道。 　　“杨阿姨，你好，不知裴静姝人在不在？” 　　杨孟英听说是来采访裴静姝的, 心中乐开了花, 裴静姝做了好事要上报纸了，这可是一件脸上有光的大好事。 　　“哎哟！这可不巧, 静姝进城去了, 你们快进来坐，她下午就会回来。”杨孟英热情招呼道。 　　“那就麻烦杨阿姨了。”谢昀也不客气, 大大方方就答应了，和李光一起进了裴静姝的房子。 第34章 　　从金沟村到县城有三十多里的路, 天还没亮, 他们就动身走了。刘二娘背着满满一背篓蛋糕、唐二哥挑着两箩筐月饼走在前头，裴静姝紧随他们之后, 刘、李两家的人跟在后方。 　　虽说平时他们也做凉粉小买卖, 但小地方的钱终究没有县城里好赚, 因而逢九那日，大家还是要从裴静姝家里买些蛋糕月饼去县城。 　　县城里可以买到许多乡下没有的东西，他们现在手上也有了点积蓄，日子不像以前那么拧巴, 每次进城也会到城里逛一圈，看看城里的繁华、顺带买些乡下没有的用品, 回去和人谈起来, 他们也是去过城里的人。 　　当下这个年代，很多人的活动范围仅限于生产队，连集市都很少去，更别说去城里了，尤其是妇女和小孩。所以乡下的小孩子胆量其实挺小，大部分都非常怕生, 有的小孩到了十多岁还会怕见生人，不像几十年后的小孩活泼开朗。 　　裴静姝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也发现顾珊珊胆小害羞，动不动就爱哭鼻子, 非常没有安全感。不过现在这小家伙胆子大了, 人也调皮多了, 很少看见她委屈巴巴的模样，笑容也跟着多了。 　　刘明秀看唐二挑得最多，就笑着问道：“唐二哥，你那一担月饼有几百个呀？扁担都压弯了。” 　　李泽富接嘴说道：“他们两口子想赚大钱，当然要多挑一些。这一只月饼可就是一两分钱呢，他们无论挑多少去都不愁卖不掉。” 　　唐二道：“哪能跟你们比？你们一只月饼赚的就是我的几倍多，我这种没口才的，只能多担一些赚点运费。” 　　“我们有今天的日子，说起来还是要多感谢静姝。有她的巧手，今年的中秋节都延续到了现在。若是在往年，在中秋节那天能吃上半只月饼都算好的了，更别想在现在还有月饼吃。”刘二娘感慨道。 　　裴静姝被他们夸得不好意思，便说道：“是你们吃得了这份苦，才赚得了这笔钱。” 　　金沟村一群人走在路上有说有笑，裴静姝也非常佩服他们，人人的肩上都负荷着东西，他们还能谈笑风生。反观自己，空着一双手，却还走得气喘吁吁。 　　走了三四个小时，他们终于到了郊区，刘二娘两口子去了刘家湾，裴静姝跟着其余人一起进城。 　　汇水县这个小县城还没有几十年后的小镇大，全是低矮的房子，跟繁华两个字根本不沾边。不过比起先市和河坎乡这种乡镇，倒是要热闹许多。 　　牛王庙是一条鱼龙混杂的旧街，这里有许多靠倒卖为生的小贩，也有菜农等。裴静姝随意四处看了看，发现这里卖蛋糕月饼的人可不少，价格比他们平时卖的要高一些。 　　虽说现在已经过了中秋佳节，但这月饼的销量却居高不下。城里人都喜欢拿这东西当零嘴，比那供销社买的糖果便宜多，完全可以代替糖果哄小孩，大人吃了也管饿。 　　有了月饼、蛋糕和凉粉，牛王庙黑市上的粮票都跌价了。乡下人进城也不用去兑换粮票，直接带钱在牛王庙买上两碗凉粉或是买几只月饼，比下馆子省钱。若是舍不得花钱，也可以以物换物，那些卖月饼蛋糕的，大部分都接受用东西来换吃的。 　　他们刚到，就有贩子过来询问全部收购的价格，不过大部分人不会在这个时候低价卖给贩子，毕竟来城里一趟也很不容易，谁都想多赚些。卖给贩子的价格肯定比卖给散客的价格要低许多，他们会在下午卖不掉的时候才全部低价给贩子。 　　裴静姝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是想看看县城，顺便买一些东西。她找卖粮票的小贩花高价兑换了五块钱的饭票，她穿过来到现在，都没有吃过新鲜肉，今天进城肯定要下馆子改善一下生活。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这黑市上还有布票、肉票等票卖，不过这价格比面值要高许多。裴静姝买了许多布票，准备回去做几件新衣服。 　　早上没有吃饭，又连续走了四个多小时的路，裴静姝现在也饥肠辘辘，换了饭票之后，便准备找一家馆子把早中午一并解决。 　　沿着牛王庙一直往前走，尽头处便有一家国营饭店。这条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正因如此，也显得有些拥挤。裴静姝快要走到饭店门口的时候，忽然觉得身上有异动，她警觉地侧过头。 　　一名精瘦矮小的年轻人拿着一把小刀划开了她的衣兜，正在摸里面的钱，那钱已经落到了他的手上。 　　裴静姝没想到自己竟然招来了小偷，现在这里人多，她也不怕，立马高声叫道：“有小偷！抓小偷！” 　　那小偷也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叫出来，一时觉得脸面尽失，拿了钱便又耍着刀在裴静姝面前比划，大有威胁的意味。 　　“你敢再叫，就别怪我不客气！”那小偷恶狠狠地说。 　　周围的路人纷纷围观，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帮裴静姝制伏小偷。 　　裴静姝心中也非常震惊，这些人们也太冷漠了吧？就在这时，一道人影飞跃过来，一脚踹飞了那个小偷。 　　裴静姝抬眼望过去，却见一个英俊高大的青年正站那小偷的面前，一脸正气，“你这种社会的败类，就该去监狱里蹲着，把你放出来，简直就是为祸一方。” 　　那小偷本来就长得瘦小，被这么一踹，一下就瘫倒在地，右键眼前的青年比他长的高，比他长得壮，登时连反驳的话都不敢说了。 　　不过这小偷也是个熟手，很快就从地上爬起来，打算趁着这个时候溜走。现在不走，真要被送去监狱里，那就得不偿失，而且他已经偷到了钱，丢脸就丢脸吧！ 　　“我的钱还在他身上！”裴静姝说道。 　　青年也没打算给这个小偷开溜的机会，那小偷才没跑两步，就被青年抓住了肩膀，将手反绞在后背上。 　　“跑！你怎么不跑了？当小偷还这么嚣张，你当你是□□呀！□□现在都已经落网了！像你这种黑社会小混混，也该送去好好劳改。钱在哪里？自己拿出来，还是我来找？”青年狠狠地拍打着小偷的头。 　　小混混骂了一句脏话，不出其然，又挨了一个爆栗。青年下手狠，小偷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看来你是很不服气了！”青年将他的手狠狠往后面一拧。 　　小偷嗷嗷直叫，“放手放手，快放手，我给你就是了！” 　　“错了没有？”青年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语气问道。 　　那小偷感觉自己的手都快要被拧断了，现在哪里还敢不服软？只得乖乖认错：“我错了，我错了！快点放手！我的手要断了。” 　　“断了才好，免得今后又到处小偷小摸。”青年漫不经心地说。 　　“我今天才是第一次……” 　　“你哪里是第一次？昨天还偷过一个老太婆的。”有人反驳道。 　　“哎呦，还很会撒谎？” 　　“我今后不偷了，你快放了我，我的手好痛。”小偷告饶道。 　　青年从他手上拿过一叠零钞和一些粮票布票，“原来你竟然偷了这么多东西？一早就盯上人家了吧？” 　　裴静姝也非常郁闷，没想到这个小县城的治安竟然这么差，而人们也常常将贫穷和纯朴混为一谈，现在裴静姝才知道，贫穷未必就是纯朴，也可能很麻木。几十年后的社会治安真的可以说非常安定了，现在的社会还有许多小混混，人们的责任感也没有那么高，大多数人都是只管自己。 　　在这个时候，巡逻的警察听说这边有小偷，也赶了过来，“小偷在哪里？” 　　“这里，这是一个惯犯，得多关押一些日子。”青年把那个小偷扔给警察。 　　其中一个警察见了青年之后，脸上浮现出几丝诧异，青年却非常不耐烦地说道：“现在人赃并获，你们就带回去关着吧！” 　　他说完之后，便又将手上的钱和票还给裴静姝，“你出门带这么多钱和票，也难怪会被那小偷给盯上了，出门在外，要多长个心眼儿。” 　　裴静姝对他莞尔一笑，“谢谢你！我会好好注意的！” 　　“警察同志，我下次再也不敢了！”那小偷说道，现在的态度倒是端正了许多。 　　“你上次就是这么说的，现在还是一样的说法，你说的这么好听，怎么就不见你改？”那几个警察对小偷也没有客气，把他押回了派出所。 　　警察把那垂头丧脑的小偷带走后，周围人都拍手叫好，“这种败类就应该关起来！” 　　“希望把他关一辈子，最好不要再放出来了！” 　　“好手好脚的，却专门行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活该！” 　　原来这小偷经常在这附近一片作案，被他偷过的人不计其数，只是也有人害怕被报复，平时被偷的也就是一些小钱而已，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没谁制伏得了这小偷。 　　现在看这个小偷终于被警察带走，众人都出了口恶气。 　　小偷被抓走之后，围观的群众也都散了。 　　裴静姝看青年阳光帅气，又想着他今天帮了自己的大忙，便再次感谢道：“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怎么称呼？” 　　“我姓萧，叫萧长风，你呢？” 　　“萧长风？” 　　青年看她的神色有些迟疑，便问道：“怎么了？这名字不好？” 　　“没有，这名字很好听，就是觉得有点熟悉。”裴静姝说道。 　　“我还以为你要说你和我有点熟悉，没想到你说对我的名字有点熟悉。看来我的名气还挺大的嘛，竟然让你都有熟悉感了。”青年笑着说。 　　裴静姝抿着唇笑了笑，“你今天帮了我大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要不我们一起去吃饭吧？就当是今天的谢礼。” 　　萧长风看她也不像缺钱的人，便一点都不客气，“既然你热情相邀，那我就不客气了，正好我今天早上也没有吃早饭，现在正饿得前胸贴后背。” 　　两人一起进了饭店，现在的饭店，饭菜都非常简单，完全没有后来的那些花里胡哨的菜单，基本上都是饭店里卖什么，就只有吃什么。 　　裴静姝看了一眼墙上的菜单，凉菜热菜和汤类加在一起总共才十来个菜，名字也非常朴素，回锅肉、炒肉丝、肉片汤、炒大肠、炒猪肝、清汤面等。 　　“你想吃什么？随便点吧！”裴静姝道。 　　萧长风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你倒是非常豪爽，我来一盘回锅肉、一碗米饭就行了。” 　　裴静姝又点了一个炒肉丝和肉片汤，要了一份凉拌口水鸡。 　　萧长风笑吟吟地看着她：“你点这么多，一会儿你吃的完吗？” 　　“慢慢吃，吃不完就打包带走。”反正菜价便宜，他今天换这些票，够他们吃一顿大餐。 　　“你在哪个单位工作？”萧长风又问。 　　“我没有工作，我是乡下人，今天进城来看看热闹。” 　　“你是乡下人？”萧长风吃了一惊，似乎并不相信。 　　“我骗你做什么？骗你又没有好处。”裴静姝浅笑道。 　　“不是我用有色眼镜看你，我也认识很多乡下人，也在乡下待过，你和我认识的乡下人差别太大了。”萧长风说。 　　裴静姝：“本来人就各不相同，打一个很不恰当的比方，你和刚才那个小偷也很不一样。” 　　萧长风微微挑眉：“我怎么觉得你这个比方是在变相骂我？” 　　“不敢不敢，所以我才说是一个不恰当的比方。”裴静姝狡黠笑道。 　　“你一个人进城？你的家人呢？” 　　“我的家人没有跟来，我是和邻居一起入城的，他们有事去忙了，我也想到处逛逛，看看能不能买一些适合在家里种的农作物，以及一些布匹。”裴静姝说。 　　“看来你真的是从乡下来的，你想要买什么农作物回去种？或许我可以帮你。”萧长风热情道。 　　裴静姝：“我想买点棉花种子。” 　　“哎呦！你可真会找难题，我们这个地方不产棉花，我也很少看见有人种过这种东西，你要在我们这里买棉花种子，不太现实呀！” 　　“实在买不到，那就算了，我也没想过一定能买到。” 　　萧长风又好奇道：“你想种棉花？你种棉花来做什么？难不成是想给自己做嫁妆？” 　　听着对方的揶揄，裴静姝只是淡然一笑，“我都已经是孩子的妈了，不需要为自己做嫁妆。” 　　萧长风刚喝下口的茶，一口喷了出来，“咳咳！” 　　他被裴静姝这话呛住，伏在桌子上，猛的咳嗽个不停，“你已经结婚了，孩子都有了？” 　　“这很奇怪吗？”裴静姝反问。 　　“不是，我看你才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你多少岁结婚的呀？”萧长风面露惊讶地问。 　　裴静姝轻笑一声：“看来你的眼神不太好，我已经二十多岁了。” 　　萧长风愣了一下，定定地看着她。眼前女人笑起来时如桃花绽放，灼灼其华，生生把周围的人都衬成了毫不起眼的狗尾巴花。 　　裴静姝被他这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便收起笑容。萧长风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唐突了，就说道：“你笑起来的时候和我一个朋友很像。” 　　“那我真是受宠若惊，菜来了，去打饭吧！”裴静姝岔开话题。 　　“哦~你就坐在这里，我一并给你打了。”萧长风拿着两只空碗去舀了两碗饭。 　　现在的菜很实在，一份肉里的肉也非常足，而且现在的家禽也没有喂饲料，肉质非常鲜美。唯一的缺陷就是这位厨师的厨艺不怎么样，盐下得实在太重了，裴静姝吃了几块就不敢再吃。 　　萧长风倒是吃得津津有味，“这饭菜不合你胃口？我看你都没怎么吃。” 　　“太咸了，我吃不惯。” 　　萧长风说道：“我倒是很少看到像你这么挑剔的人。这家饭馆的菜确实做得有点咸，但这些都是用票买的，不吃实在太浪费了。” 　　“小姑娘，有的吃已经很不错了，你还在这里挑三拣四。”正端菜上桌的工作人员没好气地说道。 　　来他们这家饭店吃饭的人，还从来没有谁嫌弃过他们的饭菜弄得不好。而且现在的国营饭店也非常的吃香，受欢迎的程度跟供销社差不多，在这里工作的人都有一些背景，服务态度不怎么样，脾气却不小。 　　裴静姝却说：“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而已，并没有冒犯你们的意思。” 　　饭店工作人员：……这还不叫冒犯，那什么才叫冒犯？这分明就是当面拆台了！ 　　“你要觉得我们炒的不好吃，那你自己去炒。” 　　裴静姝没将她的臭脸放在心上，反而说道：“如果你们允许的话，我倒是想自己去炒。” 　　“你还会炒菜，真的假的？”萧长风被她勾起了兴趣。 　　裴静姝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农村人不会炒菜，会被饿死的。” 　　“那我们借你的厨房一用。”萧长风对那工作人员说道。 　　现在还没有到午饭的时间，饭店里的客人也不多，只有零星的两三桌人。除了裴静姝和萧长风，其余两桌人一桌吃面，一桌点了一道卤菜，都没有吃炒菜的。 　　店里的几个工作人员正边聊着天边择菜，都不想动手炒菜。 　　现在的小饭店也非常简陋，一间大门面的一个角落便用来当成饭店的厨房，案板上还放着许多面条水饺和卤菜卤肉等。 　　“你要用我们的厨房可以，但是这菜的用量是有限度的，油也最多只能舀一勺……”那工作人员斤斤计较地说着。 　　裴静姝看了一眼她给自己的肉量菜量和油量，炒了最后一道莴笋肉片。 　　萧长风看她熟练地翻炒起锅，不由得暗自惊叹，“你这门手艺是从哪里学来的？看上去非常不错呀！” 　　“父母是厨师，自然就会了。”裴静姝说道。 　　她前世的父母确实是厨师，父亲以前在大酒店掌厨，后来和她母亲在外面创业开饭店。她从小受父母的耳濡目染，做这些家常小菜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她对打理饭店没有丝毫兴趣，读研的时候常常在网上更新一些美食视频，机缘巧合下还走红了，就成了一个美食博主。 　　萧长风把她炒好的肉片端到桌上，这清炒的肉片儿和着莴笋的清香，味道不淡不咸，既保留了莴笋片的清爽，又有着肉片的鲜美，下饭刚刚好。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么平常的一道菜在你手上做出来竟然这么好吃，难怪你觉得他们炒的菜不合你的胃口。”萧长风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吃得赞不绝口。 　　那工作人员看了一眼裴静姝，没有说话。另外几个工作人员倒是跑过去尝了一下，只有一个说味道太淡了，别的都说还不错。 　　这顿饭只有桌上的莴笋肉片吃完了，其余几个菜都有剩，萧长风连续吃了两碗饭，但裴静姝实在点得太多，另外几道菜又很咸，他已经尽力吃了。 　　吃完饭后从饭店出来，萧长风又说：“你是不是还想买布？我带你去买。” 　　“你都没有别的事要忙吗？我自己去就行了。” 　　“今天我也没有别的事情，就是来县城逛逛。”萧长风说道。 　　裴静姝对县城不太熟，最后还是在萧长风的带领下去了最大的供销社，这里的东西确实比河坎乡的供销社丰富多了。 　　裴静姝买了几块布，不过最后还是没有买到棉花种子。 　　萧长风倒是异常热情：“你要是实在想要棉花种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不过你要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你才行。” 　　“不用了，谢谢。我会自己想办法的，时候不早了，我要去找我的同伴了，他们可能也要走了。今天谢谢你，帮我抓了小偷，又带我到供销社来。”裴静姝说道。 　　“举手之劳，没什么好说的，你自己一个人要小心。今后出门别带这么多钱了，你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身上揣这么多贵重财物走在外面，实在太引人注意。”萧长风又提醒了一遍，“要不要我送你去你同伴那里？” 　　“不用了，谢谢，他们离这边有点远，就不耽搁你的时间了。” 　　“要是远的话，我可以开车送你过去，你买了这么多布，带着也不方便。” 　　裴静姝摇摇头，“真的不需要，其实也不是很远。” 　　虽说萧长风看上去不像坏人，但真正的坏人也并不是把坏人两个字写在脸上，裴静姝到底还是不敢坐萧长风的车。毕竟今天吃了一次亏，这防人之心还是不能没有啊。 　　萧长风也没有勉强，两个人走了一段路之后就分道扬镳了。 　　裴静姝回到牛王庙，刘明秀等人还在那边等她，今天他们运气很不错，带来的月饼和蛋糕都卖得很好。 　　“裴幺妹，你怎么买这么多布？”刘明秀问道。 　　“我爸和我哥帮我修房子，穿坏了衣服，正巧今天来城里，看见这边的布还不错，就买点回去给他们做两套衣服。”裴静姝说。 　　“放到我的背篓里，我给你背着走吧，你这样拿着也不好走。” 　　裴静姝也没有客气，就把布放到了刘明秀的背篓里。 　　李泽富羡慕道：“还是裴静姝想得周到，你爸爸和你哥哥给你修房子，你还给他们制衣服。” 　　“他们也很多年没有穿过新衣服了，过年都是穿的旧衣服，平时做活那衣服更是满身补丁，现在手上稍微宽松了一些，还是该添一身新的。钱嘛，找来就是用的，放着就是一堆纸。”裴静姝说。 　　裴家是杨孟英管账，杨孟英又是个比铁公鸡都还要吝啬的人，她和窦晓霞以前捡了原主许多便宜，原主做衣服剩下的布料基本上都是给了她们，她们两婆媳穿得倒不算差。 　　可是裴静龙和裴建国两父子却捡不了裴静姝的布，穿得也跟一般的贫苦人家没什么差别，很难找出一套没打补丁的衣服。 　　裴静姝修新房的那一段时间，这两父子穿的都是秋装，外面再套一件又脏又烂的补丁衣服。 　　“静姝用钱大方，赚钱也容易，这马上就快要新年了，我也想置一套新衣服，就是没有布票。去给别人买，又太贵了。”刘明秀感慨道。 　　不过要是能一直这样赚钱下去，多花点钱买点布票置一件新衣服过年，也未尝不可。 　　现在大家能够赚钱了，消费观念也比以前改变了许多。 　　刚回到承山大队，就有人对裴静姝说道：“静姝，你怎么才回来？你家里来贵客了。” 　　“什么贵客？”裴静姝问。 　　地里做活的村民一脸羡慕地说道：“说是报社的记者来了，要专门采访你。现在你出名了，以后就是名人，我们生产队终于出了一个上报纸的名人了。” 　　裴静姝还以为是什么贵客呢，原来是报社的人。不过…… 　　“他们来采访我什么？”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这次你救了燕丽呀！这可是一件大功德，是我们新时代的精神……” 　　裴静姝回到家，家里果然正热闹着，杨孟英和一群人聊得正欢。谢昀竟然也在这里，刘支书等村干部也在，家里的板凳基本上都用上了，还有几个是裴静姝不认识的。 　　“哎哟，我们的女英雄终于回来了！”谢昀打趣了一句，赶紧上前去帮她接住布匹，“原来你进城就是去买这么多布？是嫌弃我们供销社的布太丑了么？” 　　“你又说笑了，是恰好今天进城，顺便就买了。”裴静姝说。 　　杨孟英接过布，放到卧室里去，谢昀对她一一介绍今天的新面孔。 　　原来这几人是想做一期关于拐卖案件的采访，下来的除了市日报的记者，竟然还有县城的公安人员。 　　双方说了一些寒暄话之后，记者又问了裴静姝一些问题，采访倒谈不上多正式，都是一些比较口头化的问题，裴静姝一一作答，记者也专心做了笔记，最后还给裴静姝拍了一张照片。 　　裴静姝本来是拒绝的，结果被裴小红和杨孟英等人推了出去。刘支书也一旁劝，说她是承山大队的骄傲，这种时候不该退缩。 　　裴静姝最后只好厚着脸皮拍了一张照片。 　　“妈妈，这是在做什么？”顾珊珊怯怯地躲到裴静姝后面问道。 　　今天裴朝辰跟着窦晓霞回了窦家，只有她一个人在家玩，实在是太无趣了。 　　“刚才那是拍照。”裴静姝解释道。 　　“珊珊想拍照吗？”谢昀问。 　　顾珊珊睁着水汪汪的眼睛问道：“什么是拍照？” 　　“就像照镜子一样，把你的样子拍在胶卷上，冲喜出来就可以看到了。” 　　“就能得到照片是吗？”顾珊珊恍然大悟。家里有爸爸的照片，她能从照片上看到爸爸。 　　谢昀看她很感兴趣，就问道：“你想拍照吗？” 　　顾珊珊点点头，“想！” 　　“阿光，有新胶卷吗？给我一个，我给你钱或者改天买来还你。”谢昀道。 　　“给钱就不必了，改天还我一个就是。”李光把旧的胶卷取下，换上新胶卷，“看准镜头，叔叔给你拍。” 　　李光给小家伙拍了之后，谢昀又对裴静姝说：“你也去和珊珊合影一张吧，胶卷钱我都已经付了，改天冲喜之后给你拿过来。” 　　“这个胶卷的钱还是我来付吧……” 　　“这么客气做什么？我也想拍几张，我伯父也很喜欢你这里，我和他也想留影。”两人说话间，李光已经按下了快门。 　　裴静姝听到快门的声音，便不再这里凑热闹了，谢昀这个人太爱开玩笑，嘴巴也花里胡哨的，一会儿又要让人想歪了。 　　她让裴建国杀了一只大公鸡炖了一锅鸡汤，留众人晚饭吃了再走。毕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也不好怠慢了。 　　那记者叫李光，在来的时候就听说了裴静姝的厨艺，自然也是满怀期待。谢昀和他的伯父谢辉斌就更不用说了，自是要等着这顿饭吃了再走。 　　裴静姝拿出前几天封存好的柚子糖招待众人，谢辉斌吃了之后意犹未尽，便问道：“这是什么糖？是在哪里买的？我从没见过，还挺好吃的。” 　　“这是柚子糖，是用柚子皮和白糖做的，有化痰止咳润肺的功效。家里有小孩子，又没有什么好吃的零食，只好给他们做一些小零嘴儿。喜欢就多吃点，这里还有。”裴静姝又从密封好的陶罐中抓出几把，放到糖果盘子中。 　　“你可真会想法子，我还从来没听说过柚子皮儿还可以做糖吃，不过确实挺好吃。我看你这里还卖蛋糕和蛋黄月饼，这些你是从哪里学到的？还是自己悟出来的？”李光也好奇地问。 　　他走访过许多地方，却从来没想到这个偏僻的小乡村竟然这般繁华，他们来的时候，路上还经常碰到一些背着小吃的农民。 　　一问之下才得知这些农民都是在金沟村这边拿东西去城镇上卖，跑一趟可以得一两块钱。可别小看这一两块钱，城里不少工人的工资都才在二十块钱左右。 　　如果这些农民天天都卖的话，那收益可比普通工人的工资高多了。不过大部分农民还是要种地的，听说裴静姝这边也有限制，每个月就卖那么些日子，其他时间都好好种地。 　　“我哪里能悟出来，也是从别人身上学到的。”裴静姝说了之后，又想起原主以前足不出户，没可能从别人手上学到这些，就又补充道：“顾明轩曾经告诉过我具体做法，我摸索过几次，慢慢就摸索出来了。” 　　谢辉斌意味不明地看了裴静姝一眼，拿起柚子糖又尝了尝。这柚子糖确实好吃，还挺上瘾。 　　晚上，裴静姝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有炖鸡、蛋饼和各种时蔬小炒，还有一道开胃的萝卜干，众人皆是吃得赞不绝口。 　　李光最喜欢那道萝卜干，饭后还意犹未尽地说：“我没想到萝卜干竟然也能这么好吃，又香又脆，辣味儿中又带着一点点甜，就这么下着饭吃，我也能吃几碗。” 　　杨孟英看他这么喜欢，便让裴静姝给李光打包一点，让他带回去吃，李光推说不要，杨孟英今儿却很高兴，非要送给他。 　　这萝卜干本来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农村家家户户都种着萝卜，那李光看杨孟英这么盛情，最后便收下了。 　　饭后谢昀和李光等人才离去，李光急着回城交新闻稿，便没多停留，谢辉斌去谢昀的宿舍住了一晚。 　　谈起裴静姝，谢辉斌就说道：“你小子眼光不错，这个裴静姝确实很有本事，也很有头脑。” 　　“见过她的人都这么说，就不需要伯父再强调了。”谢昀没大没小地说道。 　　“不过裴静姝的话也不可全信，如果这些东西的制作之法真的是顾明轩告诉她的，那顾明轩为什么不告诉自己的亲妈？我听说以前裴静姝在家里完全不管事，也从未下过厨房，顾明轩要是真的会做这些东西，肯定也不会告诉一个对厨艺一窍不通的裴静姝。”谢辉斌慢悠悠地说。 　　“那她骗我们做什么？” 　　“这个问题就要问裴静姝自己了。”谢辉斌说，“不过不管怎么说，只要她心地善良，有点小秘密也无所谓。她的胆子倒是真不小，心胸也开阔，是一个能成大事的人。” 　　谢昀若有所思。 　　谢辉斌又问道：“上次那个相亲对象，你真的对人家女孩儿没意思？” 　　提起相亲这茬事儿，谢昀也有些无奈的笑道：“你们就别再掺合这种事情了，我现在还年轻，不想就这样被婚姻套住。现在已经是新时代了，我们是新时代的人，要杜绝包办婚姻。” 　　“你该不会真的是喜欢上裴静姝了吧？”谢辉斌一脸不可思议，“这个裴静姝虽然长得漂亮，头脑灵活，自己也能赚钱，但终究带着小孩，又是二婚，你自己要慎重考虑。你若真和她在一起，你要考虑好后果。她现在这种行为也有些招摇了，只不过是现在的条件宽松了，所以她才没事。不过有些事情裴静姝可以做，但是你不能做。” 　　谢昀笑了笑，“我知道，我还没那么糊涂。” 　　他现在吃的是国家粮，不像裴静姝是农村户口，卖点蛋糕月饼会有人管，但是如果他做这样的事，就容易跟资本主义这个罪名挂钩。 　　“知道就好，并让家里人为你担心。” 　　“我倒希望你们为我担心，不过人家显然对我没意思，搞得我现在都很嫉妒那个顾明轩了，我倒是很好奇顾明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谢昀笑嘻嘻地说。 　　有人帮他探过裴静姝的口风，裴静姝对他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谢昀也不是一个死缠烂打的人，知道这样容易引起女方的反感，所以也一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态度。 　　不过越是这样，这反而成了他心中的一道遗憾。 　　断风崖的张大嫂吃了柚子糖之后，对这个柚子糖一直念念不忘，便又让燕家两姐弟问裴静姝愿不愿意收柚子。 　　正好最近裴静姝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想着这柚子糖可以放在罐子里，存封好之后可以放很久，便让燕丽回去给张大嫂说了，愿意以两分钱一斤收柚子。 　　这样好的事情，张大嫂做梦都没有想到，她第二天就背了一大背篓柚子到裴静姝家里。 第35章 　　裴静姝按两分钱一斤算给张大嫂, 张大嫂嘴上说着客气话，满脸都是笑容, “幺妹, 你要是吃完了，就让燕丽给我说一声，我家树上还有。” 　　裴静姝点点头，又给张大嫂换了十多斤冬瓜月饼。断风崖那边赶的是另外一个叫坝上的集市，那边虽然偏远，却曾是战时的重要军事基地, 又因周边都是些山区, 管辖的地界很宽, 赶集的时候也很热闹, 而且无论早上下午都有人。 　　张大嫂听说了承山大队卖小吃赚了钱，也想买些回去到坝上卖。要是真能赚钱, 那今后可就是一项财源滚滚的营生；若是卖不掉, 拿回家吃也不错。横竖都没花钱，是用柚子换来的，而且这月饼比柚子甜多了。 　　张大嫂背来的柚子一共五十斤, 这柚子品种还算不错, 水分足, 无酸涩味，有股独特的清香, 就是甜度不够, 是本地土生土长的柚子品种。裴静姝吃着还成, 不过当地很多人都嫌寡淡无味，再加上冬天吃起来冰牙齿，大人没见多喜欢，只是对没有水果吃的小孩来说，还是诱惑力满满。 　　裴静姝洗净后把柚子皮剥下，白瓤切成块状，外皮切成小条。柚子一身都是宝，皮和白瓤都能做柚子糖，味道各有差别。至于里面的果肉，裴静姝也不打算浪费掉，她留了几只个儿大的，剩下的便让裴建国一早背去集市上，按至少两分钱一只卖掉。 　　张大嫂的柚子长得不大，一只只有两斤左右，去掉皮之后有的还不足两斤。不过她好歹也是拿钱买回来的，总不能折太多本。 　　何婆婆给她烧了水，裴静姝将洗过的白瓤倒入锅中煮开，再捞起用冷水反复浸泡搓洗，直到洗出来的水变成透明色，不然会有苦味。农村用的都是井水，不值钱，只是稍微费力些。 　　这洗柚子的水用来冲厕所还可以除臭，毕竟这个时代又没有空气清新剂。 　　她家里现在有一只粗陶大水缸，一只石头凿的水缸，都是新的。两缸水足够她用一整天，平日基本都是裴静龙担水，也不需她费力。 　　如果能找到打压水井的人就方便了，在自家门前打一口压水井，洗衣洗菜用水也方便。不过现在的农村大部分用的都是田边井水，只有少数靠山泉的能用山泉水，就连乡镇也吃的是井水。还有少数条件艰苦、或是人烟稀少的地方，连水井都没有，就只有吃池水、河水、田里水了。 　　裴静姝以前看纪录片里说压水井在很早以前就有了，下次逢九得着那些进城的人帮自己问问有没有打压水井的，担水吃实在太不方便。 　　白瓤处理之后，裴静姝让何婆婆做退火处理。柴火灶不像煤气灶，无法快速自如地控制火势，若是灶里的炭火太多，就算没有放干柴进去，锅里温度也很高。 　　她往洗净的锅里掺了半瓢水，倒入白糖，用锅铲反复翻炒，这白糖融化的过程也至关重要。若不翻搅，糖容易粘锅变糊。不过这时需要一些小火，裴静姝便让何婆婆烧一些竹叶，待到锅里的糖浆起大量白色泡沫，便将沥干的白瓤倒入锅里反复翻炒，直到所有白瓤吸收了糖水，再熄火继续翻炒。 　　冷却的糖水变成白色糖霜，裹在白瓤上，有些像冬瓜糖，晶莹剔透，咬起来外面是沙沙的糖霜，里面韧性有嚼劲，味道一点都不苦，十分甜腻。 　　裴静姝其实是不怎么喜欢吃太甜的糖，不过她发现这个时代的人对糖有一股谜一样的执着，越甜越好。上次她做冬瓜月饼时，不小心把糖放多了，没想收到的好评如潮。那日用柚子皮做的柚子糖也十分甜腻，吃过的人基本都说够甜、够味。 　　裴建国两父子上周给她又买了几只可以存放东西的粗陶罐子回来，裴静姝正好可以用来装柚子糖，密封存放三四个月没问题。现在离过年也不远了，新年糖果类应是好卖一些。 　　不过裴静姝并未等到新年，就来了一个大买家。 　　原来萧长风那日和裴静姝分道扬镳之后，就去了警察局，说了那小偷的事。萧父以前也在这边的警察局工作过几年，后来才调去了市里，年纪稍长一些的都认识这位萧长风。 　　萧长风这次回汇水县是探望外公外婆，不巧却发现这边的人都流行吃蛋糕和蛋黄月饼。萧长风一问之下，才得知这些东西都是出自牛王庙那边的市场。 　　那市场说好听一点是菜市，说难听一点就是黑市，除了卖菜的农民，还有倒卖票的、卖小吃的、卖各种小家具等。 　　萧长风吃着那蛋糕松软香甜、蛋黄月饼也十分软糯，就去牛王庙买了一些。他外公外婆都上了年纪，最喜欢吃这种东西，平时也经常买来吃。不过这蛋糕月饼有时候卖得很贵，有时候还会卖断货，听人说这些小吃进价便宜，就是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哪里产的。 　　萧长风也想买一些回市里，正好又遇上从金沟村回县城的谢辉斌，这谢辉斌以前是萧父的属下。 　　两人聊起汇水县的变化，谢辉斌就说：“要说那牛王庙的繁荣，一半功劳要归功于一个女人。” 　　“嗯？”萧长风不解，“谢叔叔为什么这么说？” 　　“那些蛋糕、月饼和凉粉都是一个叫裴静姝的女人做的，她还会做一种柚子糖，把柚子皮做成糖果，一点苦味都没有，很有嚼劲。也许你下次来的时候，城里要开始时兴吃柚子糖了。” 　　“裴静姝？是不是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女同志？”萧长风问道。 　　“你认识？” 　　“我在城里见过她，她在街上被小偷盯上了，我帮她捉了小偷，她还请我一起吃了一顿饭。我没想到那些小吃都是她做的，难怪她的厨艺那么好。”萧长风兴奋下，又问谢辉斌怎么才能找到裴静姝。 　　于是，萧长风就这么一路问着到了河坎乡。他在河坎乡上再一问，正好还有人要到金沟村去拿凉粉，就和那几位农民一起来到金沟村。 　　金沟村的凉粉现在已经很有名了，这东西便宜好卖，可以就这么凉拌着吃，也可以拿回去炒来吃，不过大部分的人还是喜欢凉拌着吃，因为那蘸料实在是够爽。 　　一路上几人难免聊一些话： 　　“这位小兄弟是从外地来的吧？” 　　“我是从市里来的。”萧长风说，“你们卖这种叫凉粉的东西，一次能卖多少钱？” 　　“我们卖的便宜，一碗才只赚一分钱，有时候手上货多了卖不掉，还要折价卖，这东西放久了容易馊，跑一趟也就赚五六毛钱。最初做这活儿的那些人赚了不少，有的一天能够赚两三块，不过现在基本上不可能了，卖的人也多，卖两分钱一碗都有人会嫌贵。” 　　“我们胆子小，一开始还不敢做这种买卖，后来见大家都做，才跟着做的。走在前面的就赚了大钱，我们这种就只能叫混日子。”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道。 　　“其实能赚五六毛钱已经不错了，想想以前一年到头都赚不了一两块钱。像我们那种家里没有劳动力的，到年底还要补钱出去。今年我们也不用怕补钱，就希望能一直这样卖下去，以前那些穷日子穷怕了。” 　　那几个农民感慨着，又问萧长风：“小兄弟去金沟村做什么？” 　　萧长风道：“我要去金沟村买点月饼和蛋糕。” 　　“唉哟！那你来得不是时候，月饼和蛋糕定了在逢八逢九逢十这三天才卖，逢八逢十都少，基本上都是逢九这一天，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只卖凉粉？” 　　“没事，那我就当去见老朋友。”萧长风也没露遗憾之色。 　　到了金沟村，那几个农民去找别家拿凉粉，萧长风则去了裴静姝家。 　　“裴静姝，我们又见面了！”萧长风眉开眼笑地从门口走进，“缘分真是奇妙，那日你不让我送你，我还是自己找来了。” 　　刚刚收工回来不久的杨孟英见着门口衣着得体气质阳光的年轻人，眼睛都亮了，“唉哟！你是静姝的朋友？快快请进，快快请进！” 　　杨孟英热情地端来板凳，萧长风道了谢，两人热络地寒暄了一番。 　　裴静姝也深感意外，她没想到萧长风会找来金沟村，看着相聊盛欢的两人，裴静姝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找你订一批月饼和蛋糕。” 　　杨孟英见是生意送上门，便又笑着问道：“你想要多少？” 　　“你们的蛋黄月饼怎么卖？蛋糕又怎么卖？” 　　“蛋黄月饼八分钱一个……”杨孟英笑盈盈地报了价格。现在裴静姝一天都可以捡几十个鸡蛋，倒也不限制别人买多少蛋黄月饼。 　　“那我要两百个蛋黄月饼，二十斤蛋糕。”萧长风没想到价格这么实惠。 　　杨孟英没想到送上门来的是一只小肥羊，笑得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边了，“你们城里来的就是不一样，出手实在太阔绰了。” 　　“我们做不了那么多，你要是真的要的话，也要等十九过来才行。”裴静姝说道，“不过要把定金留下。” 　　虽说萧长风帮过她，但萧长风毕竟不是这附近的人，订的数量又那么多，不留点定金，风险太大。 　　萧长风倒是很阔气，“不用交定金，我直接先把钱付了。” 　　说着，当下就把钱掏出来了。 第36章 　　“哎哟, 这怎么好意思？”杨孟英假惺惺地说。 　　“这钱迟早是要付的，早付晚付都是一样。没想到你们金沟村竟然这么繁荣, 比城里的郊区还热闹。” 　　萧长风在来的路上, 陆续遇上了不少来往金沟村的人，都背着背篓担着箩筐，男女老少皆有。 　　“你没看见热闹的时候，等你逢九过来，这边还要热闹许多。裴幺妹，我要一罐油辣子。”刘明秀拿着一只罐子从门口走进来说道。 　　她特地看了一眼房间里的萧长风, 暗道这城里来的就是不一样, 身上穿的自然不用说, 比他们这些乡下人干净多了。这人的模样也是生得极好, 只怕跟那顾明轩都不相上下。 　　杨孟英心情好，热情地给刘明秀倒了一罐油辣子。刘明秀凑到杨孟英跟前, 压低声音八卦道：“这个客人长得不错, 不如说给你们家静姝？” 　　“哎哟，你可别乱说，人家是从城里来的, 还不是县城, 而是从市里来的。我们家静姝哪有那样的福分, 高攀不起。”嘴上虽然这么说，杨孟英眼里却都是笑意。 　　“城里来的又怎样？还不是人？静姝每天赚这么多钱, 可不比城里那些拿铁饭碗的差。”刘明秀往杨孟英的心坎上说, “你看他们俩聊得多欢, 站在一起多般配。” 　　“我现在管不了静姝那么多了，这丫头现在翅膀长硬了，不听我的劝告，也不知她今后还能不能找到合适的。” 　　“眼前这个不就正合适吗？顾明轩再好，也是个死人，人活着还是要多为自己着想。”刘明秀劝道。 　　杨孟英深以为然。 　　而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裴静姝正在封存柚子糖。顾珊珊蹲在糖罐子的旁边，手上拿着一块糖果，正津津有味地嚼着。 　　“这是你女儿？”萧长风看了一大一小两个人，还真是活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妈妈……”小家伙看见萧长风，往裴静姝的身后躲了躲。 　　萧长风失笑，“我是萧叔叔，不是坏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顾珊珊。” 　　“顾珊珊？好听的名字，你爸爸呢？” 　　“这孩子命苦，爸爸已经死了。”杨孟英给刘明秀打了油辣子之后，便接过话说：“家里没有个男丁，静姝的日子过得也很苦。” 　　“抱歉，我不知道……” 　　“你不要听我妈乱说，我很享受现在的日子，这里还有几块柚子糖，你自便。”裴静姝打断萧长风的话，又将那还剩了半盘柚子糖的盘子递到他面前。 　　顾珊珊也很讨厌别人说她爸爸死了，便鼓着脸说道：“我爸爸才没有死呢！等我长大之后，他就会回来。” 　　杨孟英：“你爸的坟头草都长两尺高了，他从哪里回来？” 　　“他会回来的！”顾珊珊气呼呼地纠正，连手上的柚子糖也不香了。 　　萧长风见状便哄道：“嗯，好了，不生气了，生气不长个子，这样你就长不大，要多笑一笑，你爸爸回来看见才会喜欢。” 　　顾珊珊觉得萧长风说得有理，便认同地点了点头。 　　“我们一起吃糖，这是你妈妈做的吗？” 　　“嗯，是我和妈妈一起做的，还有何婆婆。” 　　裴静姝没想到萧长风哄小孩很有一套，没一会儿顾珊珊就黏上了萧长风。 　　“萧同志，还没有吃午饭吧？就在我们这里吃。”杨孟英招呼道。 　　萧长风看向裴静姝，“主人家似乎不太欢迎啊！” 　　裴静姝还能怎么说？横竖不过一顿饭而已，她只好道：“不嫌弃的话，就一起吃吧！” 　　其实裴静姝也不是舍不得一碗饭，而是杨孟英的用意实在是太明显了，明显到让裴静姝无法装作眼瞎。 　　顾珊珊叫上萧长风出去玩过家家，没想到萧长风竟然还真和她一起去了。裴朝辰去了窦家还没有回来，顾珊珊这几天都没小伙伴一起玩。 　　饭其实已经煮好了，不过他们要等裴建国回来。杨孟英见萧长风带着顾珊珊走了，就对裴静姝道：“闺女，你的桃花运真是旺，看来那个八字先生算得很准，你不愁嫁，这一辈子都是富贵命。我看这个萧长风也很不错，比谢昀长得还帅，跟顾明轩也不相上下。我听说他是自己开车来的，这可不是一般的人……” 　　杨孟英口沫横飞地说着，裴静姝觉得她不去当媒人，实在是太浪费。 　　“我上次就给你说了，今后会遇上更好的，下次没准还有更好的，不用急于一时。你再等等，说不定还有更好的在后面，你这么着急把我改嫁了，就不怕今后后悔？” 　　看她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杨孟英可被她急死了，“哪里有那么多更好的？这个已经顶好了，刚才我听他说他父母都已经去世了，这样的人家更好。要是成了，还没有婆媳关系。顾明轩哪里都好，就是短命，还有一个不省心的复杂家庭，个个都像吸血鬼，恨不得把你的血都吸干。” 　　裴静姝挑着眉问：“你就这么想我到城里去？我走了，今后谁给你和爸发工钱？谁给你们煮饭？” 　　杨孟英一时语塞。 　　要是裴静姝到城里去了，她每个月都领不到工钱，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天天有好吃的。就算裴静姝嫁得再好，哪能像现在这样给她那么多好处，抛开每个月的工钱不说，光就这一日两三餐，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拿着钱也未必能像现在这样吃得好吃得饱。 　　杨孟英只好改了口气：“你以为我当真图你这些东西？我是你妈，自然也希望你过得幸福。你既然没这个心思嫁人，我也不劝你了。” 　　萧长风在裴静姝家里吃了午饭，饭后也不急着走，还和顾珊珊玩了一个下午，等顾珊珊玩累了去睡觉，他才去找裴静姝。 　　“你女儿实在太可爱了，长得特别像你。” 　　“你这不是废话么？我生的，不像我像谁？”裴静姝轻轻一笑，“你还不走？一会儿天黑了就看不见路。” 　　“现在才四点，黑不了。卖一罐柚子糖给我吧，我拿回去送给老人家。” 　　这个萧长风一看就是一只小肥羊，买东西都不问价钱，裴静姝便问道：“你要多少？有没有东西装？” 　　“我想买一罐，像这样的罐子那么大一罐就行。”他指了指裴静姝案几上一只装红薯糖的罐子，“你还有没有这样的空罐子？我给你买一只，或者你借给我用几天，等我下次来拿月饼和蛋糕的时候，我再给你送回来。” 　　那只罐子也不小了，装六七斤柚子糖不在话下。裴静姝家里确实还有几只空罐子，便是几日前裴建国去先市买回来的。 　　“我这柚子糖是准备做来自己吃的，你既然是想拿回去送给你的长辈，那我也成全你这份孝心。我给你五斤柚子糖，我们就不算钱了，你下次回来的时候给我带10斤白糖就成。你看怎么样？” 　　“好呀，没问题！”萧长风爽快答应。 　　虽说在河坎乡这种地方并没有限制一个人可以买多少白糖，但那也是在以前大家都买不起白糖的情况下。那日裴建国去街上买白糖，那供销社便有人提议要严格按那些经济条件好的地方，白糖的份额也要按人头来算。 　　若是这项提议执行的话，那每家人可以买的白糖也是有限的，今后裴静姝的月饼蛋糕也无法做了。 　　萧长风既然有车，家里条件自是非一般的人家能比。不过，现在真的有人有私家车吗？怎么没被拎出来批斗？ 　　萧长风…… 　　裴静姝在心中想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这才猛然想起来，这个萧长风不就是原小说中的男主角吗？！ 　　这也不怪她记不起来，她穿过来已经这么长的时间了，就算看过原著也早都忘了。毕竟那本书也只是网文中的一本，她还没有到过目不忘的境界。 　　萧长风在原小说中就是一个杰克苏的存在，小时候父母离异，萧长风跟着母亲去了HK。后来他外公生了病，他才回来，因为原生家庭对他的伤害，所以他不愿意给人家讲自己的父母。HK那边经济条件和汇水县完全是两个世界，政策也不一样，也难怪萧长风有车有钱。 　　萧长风回来没两年，又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好时代，他凭着自己在HK那些年打拼的经历，混得风生水起，最后成了首富，赢得了美人归。 　　裴静姝想起她和萧长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萧长风说她长得像他的一个朋友，想来萧长风所说的那个朋友就是她青梅竹马的女主了。 　　这也太巧合了吧？ 　　裴静姝还以为自己和书中人物永远不会再有交集，没想到就这样阴差阳错遇上了男主。 　　在小说中，原主和男主之间倒没有什么交集，原主的故事都是围绕着叶云岑和女主的三角恋展开。 　　算了，自己最近两三年是不可能进城生活的，和这些人也不会有太多的交集，顶多就是萧长风来她这里买东西，就当是一个普通的客户，又何必放在心上？ 　　还是赚钱更重要。 第37章 　　窦家听说顾明轩死了之后, 也问了裴静姝的情况，得知裴静姝现在不仅过得很好，还修了新房子, 会做小东西卖，一个个都不敢相信。 　　不过裴静龙不是个撒谎的人, 窦家人听了之后也非常好奇，想来金沟村这边看看。听说裴静姝还请了人帮她做活, 每个月给那些人几块钱的工钱，这样的好事儿让别人赚了去, 何不请自家人帮忙？ 　　窦家本来也穷, 家中兄弟众多，把钱看得很重。说到底现在农村的人家，又有几个人真的舍得用钱呢？大部分家庭一年到头都是零收入，有些人家工分挣得不够，还要倒贴钱出去。 　　窦晓霞在窦家住了两天，跟窦家的人说了柚子糖的事，窦家听说柚子皮都可以做糖，做出来还非常好吃, 也满怀期待。 　　只不过这柚子皮儿要做成糖，要用上不少白糖或冰糖。窦家这样的人家哪里来白糖？就算真的有白糖, 也不会舍得这样糟蹋。 　　窦晓霞自然知道这一点，就背着裴静龙悄悄对窦母说：“妈, 我们家里倒有些白糖, 我本来也想给你带一些过来的, 但家里不是我做主。你要不让我带点柚子回去，我做了再给你送过来，赚了钱我该分多少给你们就分多少，少不了你们一分。” 　　“那你婆婆同意吗？”窦母问。 　　“我公公婆婆现在天天都去裴静姝那边帮忙，家里也没有家禽，他们早上出去晚上睡觉之前才会回来，就连洗澡也在那边洗了。我在家里悄悄做，他们哪会知道？”窦晓霞说。 　　裴静姝那边有专门洗澡的房间，那房间足足有十平方米，洗澡的时候在墙角放一只炭盆，也不怕冷了。自从裴静姝搬了新房，杨孟英隔几天就要在裴静姝那边洗一次澡，裴静姝那里又暖和，又有香皂和洗头水，杨孟英可舍不得买这些贵重东西。 　　其实窦晓霞也是去那边洗的，在裴静姝那边洗过之后，谁还愿意对着猪圈旁边的厕所洗澡？ 　　“那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我让窦涛去你那边住几天，顺便帮衬你。”窦母说。 　　窦涛是窦家的长孙，今年有十四五岁了，刚刚辍学，因为成绩太差，实在学不下去，也只能在家里帮着干活。这小子正在长个子，饭量特别大，挣的工分又少，月月粮也只能按照半个大人来领。 　　窦母还是不太放心窦晓霞，她也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是算得最精的，万一把她的柚子骗去赚了钱却又不给自己，那就理不清了。虽说是母女，但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各过各的生活，都得算计着些。 　　窦晓霞笑道：“行啊，让他和我一起去，帮我干几天活也是好的。” 　　反正现在他们一家人都在裴静姝那边吃饭，也不用她开伙食。 　　听说窦涛要去他们家，裴静龙得知之后就把窦晓霞叫到一旁，“现在我们都在静姝家里帮忙，也没自己做饭，你把你大侄儿叫过去，他今后在哪边吃，难不成你还要重新在家里煮一份？” 　　“我嫁给你这么多年，窦涛都没去我们家玩过几次，怎么就不能去我们家了？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跟你妈一样，连自己亲侄儿都不肯接待。”窦晓霞数落他一顿。 　　裴静龙只好算了，按道理来说，他们接待窦涛，是出于亲戚之情。只不过现在情况特殊，他们把窦涛接过去，到时候在家里煮饭吃，裴静姝肯定要好奇问情况。依照裴静姝的个性，也肯定会叫窦涛过去一起吃，到时候裴静姝那边又要多一张嘴。 　　“把你侄儿接过去也可以，但今后我们就在家里面煮饭吃，不能事事都赖着静姝。这是我们家里的亲戚，静姝已经嫁出去有自己的家，没理由还要负责我们这边的亲戚。” 　　“你就只知道维护你妹！你妹是你的亲人，我侄儿就不是你的亲人了？”窦晓霞又开始耍赖。 　　“我们从静姝那里得到了太多的好处，你也不嫌羞愧。你看谁家嫁出去的女儿，还要负责娘家一家人的生活？这也就算了，还要负责娘家亲戚，那就怎么也说不过去。”裴静龙和她讲道理。 　　可惜女人不是讲道理的生物，窦晓霞认定他一心帮着亲妹子，又和裴静龙闹得不愉快。 　　最后窦涛还是跟着他们去了裴家，临走的时候，窦母摘了十多个柚子让他们背回去吃。 　　窦晓霞看着那十多只柚子，心中却忍不住犯嘀咕，她妈也太小家子气了，才给他们十多只柚子。窦家湾这边盛产柚子，其中以红心柚最为出名，窦家也有一片柚子林，每年都会结不少。 　　这些柚子有贩子收，但价格开得很低，一片柚子林一年才卖十多块钱。纵使这样，这十多块也是窦家一年的收入。 　　“妈妈，我们把这些柚子送去小姑家，这样又可以吃柚子糖了。珊珊妹妹最喜欢吃柚子，她看到肯定很喜欢。”裴朝辰一路上都满怀期待，他已经三天没看到顾珊珊了，也三天没吃饱饭了，还是小姑做的饭菜最好吃。 　　窦晓霞听了之后，就没好气地道：“你们姓裴的都一个德性，你想吃柚子糖，我给你做，你可不要到处乱说我们背了柚子回来。顾珊珊零食那么多，想吃什么东西会没有？稀罕你这两个柚子！” 　　“珊珊的零食全都分我一半了，我也要分她一半，我还说了要给她带柚子回去，她肯定都惦记着。”裴朝辰非常笃定道。 　　“嗯，儿子说得对，不枉费小姑那么疼你。” 　　窦晓霞听着他们两父子一唱一和，心中更是气闷了。 　　回到家里，她最后还是剥了两个柚子给裴静姝那边拿过去。 　　不料刚到金沟村，就见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娘背着一背篓柚子朝裴静姝家走去。 　　“听说你们这边在收柚子，是哪户人家在收呀？”那大娘问道。 　　“你沿着这竹林走到村尾，找裴幺妹，只有她那里才收东西。”正在池塘边洗衣服的刘二娘对那大娘说道。 　　“多谢了！” 　　那大娘朝村尾走去，刘二娘看着窦晓霞手上拿着两只柚子，就招呼道：“裴大嫂，好几天没见着你了，你从哪里拿来了两只柚子？” 　　窦晓霞道：“回了一趟娘家，带了两只柚子回来，给我们家幺妹送过来尝鲜。我妈那边今年柚子结得也不好，树上都没几只，刚才那个大娘是哪里来的？” 　　“你问我，我也不知啊！可能是断风崖那边的吧，上次张大嫂背了一些过来，没准他们那边的人都知道了。”刘二娘一边清衣服一边说道。 　　窦晓霞心中有了些底，也朝裴静姝那边走去。 　　现在正是冬天，大家也没有什么农活做，便喜欢凑在一起拉拉家常，今天傍晚裴静姝的院子里就聚了不少人。她修了新房子之后，院子也修得非常宽大，还铺着平整的石板，每天都干干净净的。再加上裴静姝这边烧的柴火多，还有炭盆可以烤，大家围着炭盆聊天，比在自己家里暖和舒服。 　　何婆婆正在做厚布鞋，丁大嫂一旁帮她搓麻线，李大娘和她儿媳妇在纳鞋垫，杨孟英和张慧英在一旁摘菜，一群女人聊得正欢。 　　“幺妹，早知道这么多人给你送柚子来，我就不送来了。”窦晓霞一见到裴静姝就笑着说。 　　“小姑，我给你带柚子回来了，红心柚，吃完我们家里还有很多，我和爸爸那份都给你和妹妹留着。”裴朝辰献宝似的说道。 　　窦晓霞却想把这坑娘的儿子暴打一顿，“哪里来许多？还有许多在树上，没摘下来呢！你这小子倒是会哄你小姑开心，快把这个也给你小姑拿到房间里去放好。” 　　“不用拿进去，既然都已经剥了皮，那就剥开，大家一人尝一点吧。”裴静姝说道。 　　窦晓霞只好笑着把柚子剥了，一人分了几瓣。她分了大半给裴静姝，裴静姝顺手分了小半给旁边的大娘，“你也尝一尝。” 　　剩下的那一小半，则给了顾珊珊。 　　窦晓霞看裴静姝没有吃，又忍不住多心，不知是不是裴静姝觉得自己拿过来的太少了，或是在意自己把皮给削掉了。 　　其实窦晓霞确实是多虑了，裴静姝这两天身上来了月经，吃不了这些冷东西。 　　那大娘笑呵呵地接过柚子，对裴静姝谢了又谢，“我们家也种了红心柚，味道稍微有点酸，你要是喜欢吃，下次我也可以给你背一点过来，你算便宜点也行。” 　　“可以。”裴静姝答应得很干脆。 　　裴建国过来帮她把这些柚子过了称，一共是68斤，裴静姝把钱算给她。那大娘笑着接下钱，又问裴静姝这里是不是有凉粉卖。 　　裴静姝道：“我这里现在没做凉粉了，他们几家都有卖，你随便找一个都可以买到。” 　　因着这里离张慧英最近，那大娘就去张慧英家里买了三斤凉粉，她来之前就有准备，备了一只小盆，正好装着凉粉高高兴兴回家去了。 　　“老大呢？没和你一起回来？”杨孟英没有看见裴静龙，就问了一句。 　　“回来了，正在家里做饭。”窦晓霞说道。 　　杨孟英一听就奇了怪了，“煮什么饭？家里的锅都许久没用了，叫他过来帮静姝打鸡蛋，眼瞅着就要到十九了，这次有个大单，你爸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 　　“我那大侄儿也跟着我们过来了，我妈说他最近没什么事做，让他过来帮我们幺妹做些事，锻炼锻炼。”窦晓霞笑着说。 　　杨孟英就问：“你大侄儿不是还在上学吗？” 　　“已经没念了，不是读书的料，去学堂也是混时间，学也学不走，打着去也不肯去。” 　　窦家那点小心思，杨孟英岂会不知？就是把裴静姝当成冤大头，现在看着裴静姝日子过得好，想过来沾点光。 　　杨孟英又问：“他才多大呀？会做些什么？” 　　窦晓霞笑：“其实也不小了，这翻过年就是十五岁，再混两年就可以成家了。我妈和我大嫂就是想让他过来好好锻炼，我妈那边的劳动力多，这些小孩都没有吃过什么苦。” 　　裴静姝听了之后，淡然说：“那你们吃完饭尽快过来，今天晚上还有许多事要做。” 　　窦晓霞脸上的笑容僵住，这裴静姝也太不给面子了，又要让他们做事儿，还不给饭吃。 　　“你们要在家里煮来吃，那就快点回去，别在这里磨蹭了。米缸里还有米，菜地里的萝卜和白菜都可以吃了，想吃什么自己去土里找。”杨孟英道。 　　窦晓霞被堵得心塞，便叫上裴朝辰，“还在这里玩什么？跟老娘一起回去！” 　　“我不要回去！我要和珊珊妹妹一起玩！”裴朝辰倔强地说道。 　　“自己家在哪里都不知道？玩什么玩！你是野孩子？没有家？”窦晓霞一肚子气没处发，只好发在裴朝辰身上。 　　杨孟英听得就不爽了，“他还是个孩子，你硬拉他回去，他能帮你做什么？你自己赶紧回去煮饭吃了再来，让他就在这里和珊珊玩。人家两兄妹关系好，你这当娘的还不高兴，什么野孩子不野孩子的？这里是他小姑家，你侄儿到你家玩就可以，还不兴许朝辰来他小姑家了？” 　　那窦涛也叫窦晓霞姑妈，关系跟裴朝辰和裴静姝是一样的。 　　窦晓霞脸色憋得涨红，只好窝着一肚子火回去了。 　　裴静姝并没开口挽留，也从来没有挽留的打算，窦家那群亲戚奇葩也很多，可不能随便开这种头，不然今后随便什么三姑六婆都往她这里来凑，她可不想当这种冤大头。 　　窦晓霞走了之后，丁大嫂便说道：“我记得窦晓霞的娘家那边有很多柚子树啊，这次去怎么不多背一点回来？” 　　杨孟英立马一脸嫌弃，“你以为窦家人会这么慷慨？我那个亲家母，比这边这个还要抠。当初顾明轩帮他们处理那么多麻烦事，他们一点表示都没有，太不会为人处事了。你别看着他们那么多柚子树，每年结那么多柚子，从来舍不得给我们朝辰几只，他们是要留着卖钱的。” 　　“这也太吝啬了吧？吃几个又能少赚多少钱？”李大娘说道。 　　“他们就是那种小气鬼，你看现在又想来沾我们静姝的好处，就把他们的大孙子塞过来了。这个窦涛是被他们惯坏了的，十多岁了什么事儿都不会做，家里父母长辈舍不得教训，成天好吃懒做的……”杨孟英絮叨着。 　　裴静姝听了几句，进屋去喝生姜红糖水了。 第38章 　　晚饭过后, 张慧英和村中另外两人也都来到了裴静姝家，这几人是裴静姝请来做蛋糕、月饼和舂辣椒的，毕竟逢九来这里拿货的人很多, 光靠她和裴家几人不知会忙成什么样。 　　宽大的厨房里，揉面的揉面、剪辣椒的剪辣椒、打蛋的打蛋、传火的传火……个个都忙得不亦乐乎。两只水缸里的水都快见底了, 裴建国这两日腰痛，杨孟英也不敢喊他去担水。 　　“老大这两口子干什么去了, 怎么到现在还没过来？”杨孟英皱着眉念叨一句。 　　张慧英笑道：“裴大嫂的侄子在，可能几人煮饭耽搁了点时间, 再等会儿吧！等他们来, 剩下的重活都留给他们。” 　　虽是句玩笑话，杨孟英听后却更火大，要不是窦晓霞她侄儿来，这两口子早该过来了。 　　原来窦晓霞回到裴家之后，心中憋着一肚子火，跟裴静龙吵了一架。说是两口子“吵架”，其实就是窦晓霞吵裴静龙，说裴家人没一个有良心, 都欺负她没个有钱娘家。 　　裴静龙知道她肯定是去裴静姝那边受了点气，窦晓霞这人敏感多疑爱记恨, 你越是跟她争执，她吵得更厉害, 裴静龙只好受着。 　　裴静龙在家里随便煮了一锅红薯稀饭, 炒了碗圆白菜。窦涛和裴静龙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那窦晓霞却看着就气，本以为回来可以去裴静姝那边吃一顿好的，没想还是红苕稀饭。 　　饭后裴静龙说去金沟村，窦晓霞就开始装病，说生病了身上痛。裴静龙知道她在装病，劝了几句后，见窦晓霞不肯走，只好自己走了。 　　到了裴静姝这边，大家都在忙活，杨孟英见他过来，劈头就骂：“你怎么不等做完再来？一去就耍三四天，我还以为你要去做上门女婿了呢！” 　　“裴大娘，人家回一趟娘家有什么不对？难得回去一次，多耍几天应该的。我还盼着我那个不孝女过来看看我，你看她一年到头都不回来一趟。”罗九娘半带调侃地说。 　　罗九娘是邻村曾家湾的寡妇，老公儿子在闹饥荒的年代相继死了，背地里被人说成丧门星，小女儿前年也嫁了人，家里就她一个。曾家湾住的基本都是曾姓人家，像她这种形单影只的寡妇是常被排挤的命。前段时间听闻裴静姝这边缺人手，她厚着脸皮过来问了句，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毕竟她都不算金沟村这边的人。 　　没想裴静姝比她想得好说话许多，只给她提了些要求，无外乎就是要加班加点这一类，问她受不受得住。农村人都是吃苦耐劳的，农忙时节摸黑干到半夜也是常态，有什么受不住的？裴静姝不嫌弃她是个丧门星，她都感恩戴德了。 　　就这样，罗九娘就成了裴静姝这边的帮工之一。 　　“你以为窦家喜欢他们回去？窦家人多，妯娌之间还不是斗来斗去，我那亲家母就偏心那些儿子，嫁出去的根本不管，女婿更是外人，送的礼少了，还要拿脸色给人看。”杨孟英气道，又给人说起当初裴静龙娶窦晓霞被窦家嫌弃家穷礼金少等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你说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你老累了，一旁歇着，剩下的我来。”裴静龙赶紧安抚杨孟英。 　　杨孟英嫌弃道：“滚去担水，缸里没水了，你媳妇呢？” 　　“她身体不舒服，吃了饭就睡了。” 　　裴静姝一猜多半是这样，杨孟英道：“刚才还好好的，这转眼就病了，没这么娇气！” 　　“今天还有这么多活，她这也病得太是时候了。”张慧英笑着说。 　　“大家今晚辛苦一点，忙完我们做一顿宵夜吃。”裴静姝说道。 　　她今天来了月经，现在正不舒服，便和何婆婆在灶门前坐着传柴火。这些人都在她这里做过好几次了，也都知道该怎么做，裴静姝也不用再手把手地教。 　　听说有宵夜吃，大家都干劲十足，其实大部分时候他们都有宵夜吃。所以每次要到裴静姝这边来做帮工的那一天晚上，这几人在自己家里也不怎么吃晚饭。如果不是各自要回去收拾自己家里的那些家禽牲畜的话，他们连晚饭也可以在裴静姝这边吃。 　　而在裴家，窦晓霞和窦涛也在忙着做柚子糖。她按裴静姝给她说的步骤先将柚子皮切条，放在水里泡洗几次，又往锅里加了水和糖，把处理过的柚子皮儿倒入锅里。 　　窦涛则帮她传火，可惜那窦涛不知道要多少火候，只一个劲儿的往柴门递柴火，盼望着早点吃到柚子糖。 　　没想到白糖根本就经不起大火煮，没一会儿锅里就飘出了糊味。窦晓霞赶紧让窦涛把灶里的柴火全部退出来，可惜这时已经迟了，做出来的柚子糖糊了大半。 　　还好她知道是自己第一次做，也没敢做得太多，但是想着那些糊掉的白糖，还是十分可惜。 　　“你要烧小火，不要把火烧得那么旺。”窦晓霞只好责备她的大侄儿。 　　窦涛也满腹委屈，“你又没有告诉我要小火。” 　　第二次做时，窦晓霞知道火不能过旺，便让窦涛小火慢熬。这次倒是做得像样了，色泽虽不如裴静姝做得漂亮，好歹没有糊掉，看上去也不算差。 　　窦晓霞沾沾自喜地将柚子糖铲到碗里，也不等糖冷掉就先拿一块尝。没想到柚子糖一入口，窦晓霞就皱起眉，样子看上去差不多，但这味道和裴静姝做出来简直千差万别。 　　柚子糖还有苦味儿！ 　　窦晓霞看着锅里的半锅柚子糖，脸色比那锅糊掉的柚子糖还要黑。窦涛也去拿了一些，他倒是吃得津津有味，毕竟他在窦家一年难得吃一次糖。这柚子糖虽然有些苦，但好歹外面沾的那一层白糖是甜的。 　　“别一次吃完了！我们要留着卖钱的！”窦晓霞看他又来抓，就没好气地说。她摘几个柚子，她的那群兄弟都心疼得要死，她对窦涛的态度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窦晓霞将糖装进罐子里，偷偷藏在床底下。暂时就先做这些，等卖了钱再去买点白糖回来。她今天用的这些白糖还是杨孟英那柜子里的，她不敢用太多，不然杨孟英察觉，肯定又要骂上半天。 　　窦晓霞在家里等到半夜，却不见裴家那几口人回来，不欺然又想起裴静姝做的那些宵夜，现在他们肯定在吃好东西。越是这么想着，窦晓霞的肚子就越发饿了，偏生家里又没有好吃的。 　　自从裴静姝修了房子之后，顾家这边就成了旅馆，米缸里的米都快要生虫了。窦晓霞等得焦虑，晚饭的时候她和裴静龙赌气没怎么吃，今天又走了那么多路，现在越想越饿。看着桌子上还剩了半碗红苕稀饭，窦晓霞也顾不得许多，端起来几口就喝了。 　　裴静姝这边忙完已是凌晨，为了犒劳大家，在众人吃完宵夜离去的时候，她给每人发了一小包柚子糖，算是今天加班加点的奖励。 　　今天晚上裴静姝家里有这么多东西，裴建国便留下来住，以防半夜有强盗上门。裴静姝现在搬进了新房子，以前那间带着小阁楼的卧室还没有拆掉，裴建国正好可以睡在那间房子里。 　　裴朝辰也早就睡了，就没和裴静龙一起走，最后只有杨孟英和裴静龙两母子回去。 　　到了裴家，杨孟英进屋就闻着一股糊味儿，就问道：“你们今天晚上做了什么东西吃？” 　　“红薯稀饭和炒白菜。” 　　“这哪是红薯稀饭和炒白菜的味道？”杨孟英高声说。 　　裴静龙也觉得气味不对，家里就只有窦晓霞和窦涛，他也不难猜出这肯定是窦晓霞搞出来的鬼。但眼下还能怎样，只能帮自家媳妇兜着，就说道：“我把红苕稀饭煮糊了，你老人家的鼻子真灵。时候不早了，赶紧去睡觉吧！” 　　“你别和我打哈哈，一点都不成器的东西，你们要是有你妹一半能干聪明就好了。”杨孟英捶捶自己的肩膀，直接去了自己的卧室。 　　虽说现在每个月有钱拿，但裴静姝那边真的事情多，她这么一天做下来，也是腰酸背痛的。以前农忙季节再熬夜也没熬这么晚，杨孟英躺床就睡了。 　　裴静龙回到自己房间，摸黑上了床，问窦晓霞：“你在家里做什么东西了？” 　　窦晓霞装死不理他，裴静龙就说道：“静姝又做了柚子糖，又甜又有嚼劲，你不想吃？” 　　窦晓霞这才坐起来，酸溜溜地说：“我还以为你们今后都要搬家到金沟那边去了，半夜都不回来！” 　　“你还好意思说？就是因为你没去，多了许多活，你这个当嫂嫂的，真是一点都不像话……” 　　窦晓霞不想听他啰嗦，从他身上摸出一袋柚子糖，脸上却有些失望，“她收了那么多柚子，怎么才给你这么一点柚子糖？” 　　“给多给少都是人家静姝的心意，做活的人那么多，每个人拿这么一袋，也是不少了。你要吃就吃，不吃给我，我都还没舍得吃呢。”裴静龙气道。 　　窦晓霞拿到手，哪里还愿意还给裴静龙，这包糖来得太是时候了，简直就是帮她大忙。 　　她现在正有一计…… 第39章 　　农历十九, 河坎乡粮站门口，衣着时髦的青年抱着一只粗陶罐，画面显得十分违和。 　　刘支书刚去公社开完会，在供销社买了一些东西，正背着背篓往回走。见着走在前面的青年，他笑道：“小伙子, 你这陶罐里装着东西呀？怎么拎得这么吃力？” 　　青年转过头来，是一张阳光帅气的脸, “里面确实装着东西，是朋友托我给她带的。” 　　“果然一看就不是本地的，你这是要扛着去哪里？我住在承山大队, 顺路的话你就放在我的背篓里, 我帮你背一段路，你这样抱着也不好走。”刘支书好意说道。 　　青年一听，面露欣喜，“原来你也是承山大队的？我正要去你们承山大队的金沟村，那就多谢大叔了。” 　　青年把粗陶罐放到刘支书的背篓里, 再次说了谢。 　　刘支书笑道：“你那个朋友是裴静姝吧？” 　　“原来大叔也猜到了。” 　　刘支书见怪不怪：“今天去金沟村的，十有九个都找裴静姝。你这陶罐里的是什么东西？还挺沉的。” 　　“这是她要的白糖。”青年说。 　　刘支书听了惊道：“你这去哪里买的白糖？竟然这么大一罐, 我还以为是粮食。” 　　白糖这东西多贵呀, 这一罐子少说也有四五十斤，普通人从哪里弄得来这么多白糖？这青年一看来历就很不简单。 　　“这是我外公他们买的, 这东西我可买不到。”青年又说道。 　　萧长风的身份确实去供销社买不了白糖, 这玩意儿要副食本登记, 而且有些地方每个人能买多少白糖都是有限额的。 　　那日他从裴静姝这里买了柚子糖回去，他外公外婆尝了之后非常喜欢，便又分了一些给自家几兄弟。老年人的味觉本来就跟年轻人不一样，味道吃得更重一些，那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老太婆尝了柚子糖之后，也让萧长风给他们带一些。 　　于是他们就买了白糖，找了一只大罐子，装了满满一罐，让萧长风去换成柚子糖。 　　刘支书也算好事做到底，直接帮他把东西背到了金沟村。杨孟英见了他俩，嘴巴都笑得合不拢，“我们静姝现在有点忙，你们自便啊。” 　　裴静姝的院子里排着长长的队伍，这些人都是来她这里拿月饼、蛋糕和油辣子的，裴静姝光是收钱都忙不过来。 　　萧长风见了这等阵仗，也是大开眼界，“你们这里可真热闹，这让我想起供销社门前的场景了。” 　　“你这些糖是想换什么？”刘支书问他。 　　萧长风：“家里长辈喜欢吃柚子糖，让我帮他们换些回去慢慢吃。裴静姝也太忙了，我过去帮帮她。” 　　萧长风走过去，帮着给杨孟英递东西，可把杨孟英乐得美滋滋，排队买东西的人眼里都有种“我懂我懂”的八卦意味。 　　裴静姝微微蹙眉道：“你到一旁歇着吧！” 　　“朋友之间就该相互帮衬，你忙完了，我们才有时间商量。”萧长风不甚正经地说。 　　裴静姝劝不动，现在也忙得要死，便没多余的功夫理他。窦晓霞今天没在这里，裴建国的腰病又犯了，大家都手忙脚乱的。 　　一直忙到中午，拿货的人才差不多走完。 　　闲下来之后，萧长风道：“你这里还真跟赶集似的，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现在蛋糕和月饼的价格都近透明，市场也非常稳定，许多人卖不起价，只好走量。大家都希望薄利多销，因而订单越来越大，来拿的人也多。 　　裴静姝淡淡看他一眼，“谢谢你帮忙，你那两份我已经给你留起来了，你先过来清点一下吧！” 　　两人清点了月饼和蛋糕，萧长风也把带来的白糖给她，“你上次那只罐子太小了，我下次再给你带过来。这是五十斤白糖，扣掉上次的，其余的我全部折换成柚子糖。我外公那边亲戚多，还有几个长辈也很喜欢吃。” 　　能换来这么多白糖，裴静姝也乐得做这笔交易，柚子糖虽然很消耗白糖，但一斤白糖可以做出两三斤柚子糖来，还是非常划算的。 　　萧长风今天上午帮了他们的忙，杨孟英也高兴地留他吃饭。他很熟络地跑去逗顾珊珊，“珊珊，看看叔叔给你带来了什么？” 　　顾珊珊今天有裴朝辰一起玩，比上次开朗多了，就奶声奶气地说道：“是巧克力！” 　　“原来你知道这是巧克力。”萧长风有些意外，“妈妈给你买过是吗？” 　　“不是妈妈买的，是爸爸买回来的。”顾珊珊说道。 　　以前顾明轩回来的时候会给她买一些吃的和玩的，都是乡镇上很难买到的东西。 　　“你记性可真好，喜欢吃吗？”萧长风问。 　　顾珊珊自是点头，萧长风又说：“喜欢萧叔叔吗？” 　　“喜欢！”有美食在眼前，小家伙的嘴巴特别甜。 　　萧长风逗了她好一会儿，才把两块巧克力递给两个小孩子。 　　裴静姝出来看到这一幕，还真是难以想象萧长风是文中那个狂傲嚣张的男主角。 　　“妈妈，萧叔叔给我们的巧克力，分你一半。”顾珊珊看见门口的裴静姝，小跑着走过来，递了一块巧克力给她。 　　“妈妈都有份，那萧叔叔有没有份？”萧长风逗她。 　　顾珊珊看着手上还剩下的小半块巧克力，非常为难。 　　萧长风便又装作很受伤：“萧叔叔都舍不得吃，愿意把所有的巧克力都分给你，你却一块都舍不得给我，叔叔好伤心~” 　　“珊珊，你给他，我把这剩下的都给你。”裴朝成看顾珊珊犹豫不决，就救场说道。 　　顾珊珊这才把手上剩下的小块巧克力给萧长风，萧长风被她逗乐了，“叔叔这里还有，你给我小块，我给你一大块。” 　　说着他又摸出一块大的巧克力给顾珊珊，起身对裴静姝说道：“你女儿真是太可爱了，我也想要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 　　裴静姝：“你可以自己生一个。” 　　萧长风笑了，“我一个人怎么生？” 　　“这还不容易？找个媒人说一门亲，结了婚之后，自然就有人给你生猴子。”裴静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正好我们村就有很多媒人，如果你真想结婚，我们大队很多姑娘都和你年纪相仿，环肥燕瘦，想要什么样的都有。” 　　萧长风微微挑眉：“那像你这样的呢？” 　　裴静姝面上没什么喜怒，“你不是正好有个朋友和我很像，找她不就得了。” 　　她现在倒非常好奇文中的女主在这个世界到底长什么样子，叶云岑和萧长风都想在她身上找女主的影子。 　　萧长风怔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你这张嘴可真是不饶人，竟然还把我说过的话记得这么清楚，我自己都快忘了。” 　　“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裴静姝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随后进了房间，正好和门后面的杨孟英撞了个正着。 　　杨孟英的神色有些诧异，又有些不自然，裴静姝扫她一眼，“想不到妈还有偷听的癖好。” 　　“谁偷听了？”杨孟英不承认，“你嫂嫂今天上街去拿药，现在都还没回来，真是会耍滑。” 　　裴静姝：“有病就要医，她病得不轻，正该多吃点药。” 　　杨孟英琢磨着这句话，总觉得这不像关心的好话。 　　今天窦晓霞一大早就给杨孟英说了自己身上痛，要去医院拿点药。杨孟英忙着到裴静姝这边来帮忙，也懒得搭理窦晓霞，不让她去拿药，以后她对别人讲起，别人还以为她这个当婆婆的多刻薄。 　　杨孟英走了之后，窦晓霞就背着她的柚子糖去了一个比河坎乡更远的集市。她把裴静姝给的柚子糖分成一块块小的给别人尝，让别人尝了之后再买。 　　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有人买，不料那些人买了之后拆开包装的草纸，却发现手上的和尝的样品不一样。怕事的只好认栽，有些不怕事又觉得自己买贵了的人便去找那窦晓霞理论。 　　正好这些人中又有两个脾气暴的，直接把她背篓里的柚子糖全部倒了，还把她和窦涛打了一顿。 　　她去的那个集市一个熟人都没有，挨了一顿揍之后也不敢吭声，只好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 　　他们两姑侄来回走了几个小时，一分钱没卖着，柚子糖全部没了，人还挨了一顿揍。 　　“五姑，我身上好痛。”窦涛一路上都在抱怨，这跟他设想的美好情况完全不一样。 　　“你以为就你身上痛，我身上就不痛了？刚才你怎么不当着那群恶人的面大哭大闹，只会对我叫苦叫痛！今天这事你可不许到处乱说，回去就说绊倒了。”窦晓霞也是一肚子的气，怎么什么倒霉事都会被她遇上。 　　偏偏这次是她自己作的，还不敢给人说，杨孟英裴静姝要是知道，不知又要怎样奚落她。 　　偏巧她怕什么，便就来什么。 第40章 　　“这不是裴大嫂吗？你怎么在这里？唉呦, 你这脸……” 　　窦晓霞一看见迎面走来的李大娘，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个李大娘的嘴巴是出了名的大，话到她的嘴里是绝对藏不住的。 　　“刚才不小心摔倒了。”窦晓霞睁着眼睛说瞎话，“李大娘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和那些年轻的没法比，不能和他们去城里，只好到这边来走走。我姐就嫁在这边, 我卖完还可以去她那里看看。这个小伙子是你的侄儿？长这么大了呀！怎么他也是一身伤？” 　　“我就是拉他才一起掉下去的。”窦晓霞没耐心地说，“既然你忙着要卖东西, 我们就不打扰你了，我们也要赶紧回去。” 　　说完窦晓霞就和窦涛匆匆离开了。 　　窦晓霞受了伤，也不敢去裴静姝那边, 怕被他们追问起, 只好缩在家里装病，饿了就和窦涛煮一口稀饭吃。 　　正巧这两天裴静姝这边也忙，她的月经还没完，做柚子糖的事情就只好让裴静龙代劳，她在一旁指挥步骤和用量, 倒也没人去注意窦晓霞。 　　李大娘回来之后，便特地赶来裴静姝这边, “你们这边真热闹, 怎么没见你嫂子？” 　　“不知道她的，一早上就说去拿药, 拿到现在也不见回来。”杨孟英说起就是气, 她的这个儿媳妇以前看着还不错, 现在却越来越拿不出手了，跟她娘一样小家子气。 　　“说起来我今天上午还在斑竹林碰着她和她大侄儿，两人都是一身伤，确实该拿点药搽一搽。”李大娘说。 　　杨孟英一听不对劲，她早上看见窦晓霞的时候，这人明明还好好的，哪来一身伤？而且斑竹林也不是去河坎乡集市的路。 　　“你莫不是看错了？”杨孟英问。 　　“唉呦！我再怎么老眼昏花，这耳朵总不会听错吧！我叫她，她还应了我，说是摔着了。但我看他们俩身上都没有泥，也不像是被摔的。”李大娘疑惑道。 　　裴静龙正在和裴静姝装柚子糖，听着李大娘这话，也琢磨出一些不对味。这两天窦晓霞神神秘秘的，可别真去惹些糊涂事回来。 　　裴静姝瞅了他们一眼，“我这边也没什么事了，你们还是回去看看嫂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裴静龙和杨孟英都有些不放心，就匆匆回去了。 　　等他们人一走，李大娘又悄悄给裴静姝说：“裴幺妹，你可别傻乎乎的，都说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你可得防着点你这位嫂嫂。你妈在这里我不敢说，不然她又要觉得我多嘴。你大嫂被人打了！” 　　“嗯？”心不在焉的裴静姝抬起眼皮看向李大娘。 　　“我听说她今天是去卖柚子糖，结果让人家尝的和卖给人家的完全是两种货，那些人觉得被骗了，就去找她要说法，还有两个恶人把她打了一顿。”这事街上已经传遍了，李大娘到集市上只需稍加打听，便知道来龙去脉。 　　李大娘叹了一口气，颇有些不平，“你说你对她那么好，她一点都不感激你，反而偷偷摸摸自己做些东西去卖。这做吃的也是要手艺的，同样是一样东西，手巧的做出来就好吃，手笨的做出来就是浪费食材，她笨手笨脚的，看着你赚钱，就以为自己能出师赚钱了……” 　　窦晓霞送两只剥了皮的柚子过来时，裴静姝就猜测她肯定想自己做柚子糖，但是没想到窦晓霞这么急着做柚子糖去卖。也不知她做得到底有多难吃，才会被人打一顿。 　　她这也算聪明反被聪明误。 　　不过这也是她自己作的，怨不得谁。 　　这件事在裴静姝听来只是一则笑话，但在裴家却演变成了一出闹剧。 　　窦晓霞今天挨了一顿打，身上的钱也退给那些人了，一点好处没捞到，反而出尽了丑，心情别提多郁闷。吃了这样的大亏，她也不敢跟人谈及，丢不起这个脸。 　　中午吃了些红薯饭，米坛子的米又见底了，家里谷子倒有，只是没拿去街上脱壳成米，晚上连晚饭都成问题。 　　她只好和窦涛先吃一点糊掉的柚子糖垫着肚子，等着看裴静龙会不会给自己带些吃的回来。以前自己在家里照顾牲畜的时候，每天晚上杨孟英会给她带一些饭菜回来，有时候还有一些别的吃食。 　　没想到这次她没有等到饭菜，房门却突然开了，杨孟英怒火冲天地站在门口，进屋就去看自己的糖罐，里面的白糖果然少了小半。 　　“没想到我们家里还出了老鼠！静姝送给我的糖，我都舍不得吃，你们倒好，就这样给我拿来糟蹋了！” 　　窦晓霞没想到杨孟英和裴静龙会这么早回来，而且悄无声息的，一点动静都没听到。这两天裴静姝那边正忙，按理他们肯定要天色黑完了才会回来的。 　　窦涛手上的柚子糖都还没来得及藏起来，杨孟英一看那柚子糖的颜色，就知道不是裴静姝做的，自然不难想到窦晓霞在家里做什么。 　　裴静龙也是相当无语和无奈，他看了窦晓霞一眼，窦晓霞的脸上果真青一块紫一团的，窦涛也没好到哪里去。 　　“你们这是怎么弄的？”裴静龙问道。 　　窦晓霞闷声不吭，杨孟英气得骂道：“你还看不出来，她就是嫌现在的生活太好了，想往死里折腾。我们裴家哪里对不起她，非要搞得像我们欺负她一样……” 　　“我还不是想自己能够赚点钱，难不成我们一辈子都依附别人？你看生产队的人是怎么说我们的？一个个背地里都说我们是吸血虫，听着好听吗？我又是为了谁好？难不成还是为了我自己？”窦晓霞委屈地哭着说道。 　　“你要做什么，我们说过不让你做？你好歹给我们说一声，这么闷声不响的是什么意思？静姝防着过你？她还特地手把手教你，结果你这个嫂子是怎么对她的？做点事情都偷偷摸摸的，生怕人家跟你抢！” 　　裴静龙也叹气，“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事要好好商量，你搞成这个样子，静姝知道后又该怎么想？你真是糊涂，你这样防着静姝，静姝什么时候防过你？她之前还劝过你，可以自己做点东西来卖……” 　　“她教我的，也教了其他人，明知道我们家里也没有面粉，我能做什么？”窦晓霞反驳道。 　　杨孟英气得笑了，“你娘家有柚子，你和他们去做柚子糖，我就看看你能赚多少，你以为你娘家那些人会分你多少？” 　　几人吵了一个晚上。 　　裴静姝没有过问窦晓霞的事，要不是看在裴静龙的面子上，她这辈子怕是不会和窦晓霞这种人打交道，太不知好歹了。 　　眼看着就到了高考日，裴静姝给燕丽两姐弟做了一对蛋黄月饼、给了她们两只鸡蛋和一些蛋糕，“明天早上煮两只鸡蛋来吃，进考场不要慌，做题的时候仔细一点，平常心，尽力而为。” 　　燕丽拿着裴静姝给她的东西，眼里饱含着泪花，“谢谢静姝姐，我会好好考试的。” 　　裴静姝说是让她给顾珊珊和裴朝辰补课，其实最近她一到裴静姝这里，裴静姝就让她好好复习功课，只让燕明教两个小孩数数和唱歌。 　　燕丽心中怎会没有触动，没有静姝姐，就没有今天的她。 　　就连她的亲生父母都没像裴静姝这样对她好过，她的父母也和绝大部分的农村父母一样，都是老实巴交的，成天把干活放在第一要务，而疏于对子女的教养。 　　裴静姝看他眼里泛着泪水，便温和笑道：“早点回去休息吧！休息好了，明天考试才有精神。” 　　这对姐弟经历了太多不属于他们这个年龄的磨难，非常懂事，也很敏感，裴静姝也只能在物质上给予一定的支持，至于那些磨难给他们心灵上造成的伤害，便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这个时代又没有电视，也没有电子产品，看来下次进城该去看看能不能买些书籍回来，在家里做个小图书库，让大家看看书，多学点东西总是没错的。 　　在夕阳西沉的地方，两道瘦弱的身影，走在夕阳的余晖中。 　　“姐姐，我们放假之后就来帮静姝姐姐做事吧！静姝姐姐对我们太好了，我们要好好回报她。” 　　燕丽笑了笑，“你是想来帮忙做事，还是想来吃东西？” 　　燕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是真的想帮静姝姐姐做些事，我可以帮她喂猪喂鸡煮猪草找猪草扫地洗衣……” 　　“考完试再说吧！我们现在好好读书才是对她最好的报答，不过你说的也很对，我们可以白天来帮着做点事，晚上再回去好好看书。”燕丽说道。 　　最近日子过得难受的可不止窦晓霞，夏金桂的日子也非常不好受。大家都在巴结裴静姝，对她这个与裴静姝有怨的妯娌，自然就是极尽诋毁。以前那些盼着看裴静姝笑话的人，现在反过来看了她的笑话。 　　夏金桂的日子过得不好，脾气也跟着暴躁，偏偏那两个儿子还不听话，天天吵着要吃糖。夏金桂现在又没有钱进账，哪里敢买糖给那两个小混蛋吃？ 　　以前村里是别的小孩看顾小军和顾小伟两兄弟吃糖，现在的情况却反过来了，这两兄弟以前也是被宠惯了的，哪里过得了现在这种一天比一天苦的日子？ 　　晴了几天的天空又变得阴雨绵绵，裴朝辰被窦晓霞叫回去了，顾珊珊一个人在家里玩得无聊，想去刘家那边找刘小月一起玩。 　　刘小月比顾珊珊大一岁，也是个秀秀气气的女孩子，两个人正好玩得到一块儿。 　　农村的邻里周边都有往来，关系也都很熟，年龄相近的小孩子一起玩也是很正常的事。现在的人贩子也没那么多套路，小孩子在外面玩一天也没事，很少有家长会一天24小时看着小孩。 　　裴静姝看她坐不住，便给她穿上雨靴让她去刘家玩。刘家那边一天到晚都有老人在家，刘太爷老两口也是明理的人，刘小月和顾珊珊脾气都温和，极少起矛盾。 　　顾珊珊的围裙里揣着满满一小袋柚子糖，准备去和刘小月一起品尝。没想到路过夏金桂的房门前，正好被顾小军和顾小伟看见了。 　　那两个小孩正眼馋得紧，见着顾珊珊吃着柚子糖，便走过去拦住顾珊珊，抢她围裙里的糖。 　　顾珊珊被他们吓着哇哇大哭，也不甘心就这样把糖给他们，生气之下就胡乱拍打他们的手，把他们手上的糖打落泥地里，谁也别想吃！ 　　顾小军和顾小伟把糖抢到手之后，哪里肯让顾珊珊这样糟蹋，就狠狠把顾珊珊推开。 　　顾珊珊脚下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在泥地上，便成了个小泥人。这下，她哭得更厉害了。 　　顾小军和顾小伟想趁势逃走，就在这时，一道高大的人影笼罩过来，一手提着一个小坏蛋，扔垃圾一样地扔了。 　　顾珊珊坐在泥地里哭着大喊：“爸爸救我！” 　　萧长风拍了拍手走过去，把顾珊珊从泥地里抱起来，“好了，没事了，两个小坏蛋受到了惩罚。” 　　顾小军和顾小伟被扔得远远的，也吓得哭了起来。 　　夏金桂听着哭声走出来，看着坐在地上的两个小孩，又看了一眼被青年抱在怀里的顾珊珊，急着问道：“怎么回事？” 　　“顾珊珊打我，那个坏蛋叔叔还把我们扔了。” 　　“是你们欺负妹妹，抢妹妹的糖吃，欺负人家，现在还恶人先告状，哎呀呀！真是两个小恶魔。”萧长风那张嘴向来不饶人。 　　金桂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泥地里散落了零星的柚子糖，她看着这一幕，简直气不打一处来。顾小伟和顾小军两人一身衣服都弄脏了，这衣服还是今天早上才刚换的，他们早上脱下来的脏衣服都还没洗，现在又来两套厚衣服！ 　　眼前这个衣着光鲜长得帅气的年轻人说的话也异常气人。 　　“珊珊，别哭了，看这是什么？”萧长风看顾珊珊还在哭，又从怀里摸出一块巧克力。 　　顾小军和顾小伟看着巧克力眼睛都直了，也忘了哭，他们也是吃过巧克力的。那味道他们现在还记忆犹新，可惜自从他们的大伯父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吃到巧克力了。 　　顾珊珊看着萧长风手上的巧克力，这才止住了哭声。 　　“我们回家好不好？”萧长风问。 　　顾珊珊吸了吸鼻子点点头。 　　萧长风抱着她，朝村尾走去，全然不顾还在泥地里哭闹不休的两个小孩儿，以及出来看究竟的顾大娘。 第41章 　　裴静姝正在家里忙活，便见萧长风牵着一身是泥的顾珊珊回来了, 小家伙脸上还有泪痕。 　　“怎么回事？”裴静姝诧异道。 　　“小军哥哥和小伟哥哥抢我的糖, 还打我。”顾珊珊一脸委屈，脸颊气鼓鼓的, “萧叔叔帮我报仇了。” 　　裴静姝看她手上拿着巧克力, 而萧长风身上也沾了些泥, 便对萧长风说了一声谢。 　　萧长风笑道：“还好我赶到得及时, 这小家伙也很倔, 一边哭一边把她那两哥哥手上的糖拍打在地上，像只被惹毛的小刺猬。你先带她进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吧，小心别感冒了。” 　　裴静姝带顾珊珊去洗了手, 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出来之后萧长风也洗干净了，只是衣服上还留了一些水渍。裴静姝公事公办地说道：“离交货的日子还有几天，你这么早来，我这里也没有那么多柚子糖给你。” 　　上次萧长风给她带了五十斤白糖, 想和她换一些柚子糖，不过当时裴静姝也没有那么多柚子糖给他。萧长风说他不急, 一次性拿不了那么多东西，便约二十九再来提货，现在离二十九还有好几天。 　　“我不是来拿柚子糖的。”萧长风道，“我找到了你要的棉花种子，正好去拿种子的地方离你这边不远, 就顺道过来。” 　　他指了指桌上, 裴静姝这才注意到桌边多了一包东西。 　　“汇水县这边种棉花的人太少, 我可是问了许久才问到。”他这口吻听上去像邀功似的。 　　裴静姝没想到他竟然一直记得这件事，当初她只是随口一问。不过能找到棉花种子，裴静姝心中也非常感激他，“这次真是谢谢你了，你花了多少钱？我给你。” 　　“钱就算了，你看我像是那种为了钱的人？”萧长风略有些不悦，似在气她把自己看得太轻。 　　裴静姝失笑，“你虽然不缺钱，但我也不该让你出钱又出力，这样我心里也会过意不去。” 　　“我拿你当朋友，出点力又怎么了？朋友之间不需要算得这么清楚。”萧长风大方说道。 　　裴静姝见他这样，只好接下他这片热心。要真和他计较下去，不免又伤了他的面子，大不了到时候多给他一些柚子糖做添头。 　　这个地方的冬天阴冷潮湿，她每天晚上盖得那床被子虽然也暖和，但终究是半旧不新的被子，没准还被顾明轩盖过。裴静姝一想起来，就觉得不太好。 　　不过现在这种环境下也没有办法，买棉花需要棉花票，她哪里来那么多的棉花票？唯一的办法只有自己种。很久以前这一带其实也有人种棉花，但土地变为集体的之后，便都用来种粮食去了，就算个人有几平方丈自留地，那也是要种点小菜自己吃的，谁敢专门拿来做棉花？ 　　两人聊了几句之后，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因为离二十九还有好几天，她这边也不是很忙，杨孟英就抽空回裴家那边去了，说是家中有东西，得防着点。 　　上次窦晓霞拿了她的白糖做柚子糖，杨孟英最近一直念叨着这事儿，两婆媳之间也在冷战中。 　　“萧叔叔，给我剥。”顾珊珊拿着手上的巧克力去找萧长风。 　　裴静姝发现这小家伙和萧长风倒是挺投缘呀，果真是男主光环无人能挡，连顾珊珊也能被他收服。 　　眼看时间也不早了，裴静姝打算做午饭，这时外面传来裴建国和杨孟英两口子的声音，大抵又在抱怨窦晓霞和她的大侄儿。 　　杨孟英走到门口取下斗笠，见房间里多了一个萧长风，又惊又喜：“长风，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不久。” 　　“唉呀！你来得正好，明天我们静姝要杀猪，你就留下来，一起吃血旺汤。”杨孟英热情招呼道。 　　当地所说的吃血旺汤，特指农家杀了猪之后，专门请人吃的那顿饭，通常是杀猪的当天或者之后两三天内。 　　裴静姝说道：“别人也有事情要忙，想吃猪肉，过几天来吃也有的。” 　　她妈也太过热情了，虽然招待萧长风吃一两顿饭倒无所谓，但是要留宿一晚上那就不太妥当了。她和萧长风的年龄也相当，又刚刚死了“老公”，别人知道后，怎么会不多想？ 　　“一年才杀一次猪，血旺汤当然要当天吃才好吃，过几天来，都是些吃剩的，肉也没有刚杀的时候好吃，已经不叫吃血旺汤了。”杨孟英反驳道。 　　“我这两天不忙，正愁没地方玩。”萧长风也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地说道，“你们杀的是自己养的家猪？” 　　“既然不忙，那就留下来一起吃。我们静姝养了一只猪，原本是我们家养的，我那儿媳妇嫌事情多，最后就卖给了静姝，那猪现在长得可膘肥了，你去猪圈一看就知。” 　　“裴静姝是我见过的最能干的女同志，不仅会做那么多小吃，还养了家禽。”萧长风夸道。 　　“可不是我吹牛，想要再找第二个像我们静姝这么聪明能干的，可不好找。偏偏她这命太强了，年纪轻轻就死了老公，婆婆还嫌弃她，专门找她的茬，把她从顾家赶出来……也不知道静姝今后还能不能找到人咯！” 　　杨孟英一说起这事，就摸着自己的胸口，“她的命苦，我这当妈的也心痛，想给她找个人依靠，也用不着找多好的，只要对她好就行了。” 　　裴静姝听她越说越离谱，又回到以前那种老生常谈的话题，就说道：“现在已经是新时代了，妇女能顶半边天，我觉得我现在就挺好，不需要依靠谁。” 　　“静姝说得很对，阿姨你也不要太担心，像她这么优秀独立，不需要随便找个男的做依靠。感情的问题勉强不来，机缘到了，自然就能走到一起。”萧长风开解道。 　　“谁愿意和她这么拧的脾气走在一起？”杨孟英嫌弃地说。 　　“妈，你这么闲，帮我把珊珊的衣服洗了，我现在忙，没空，脏衣服就在外面。”裴静姝现在只想把杨孟英给支走。 　　“现在时间不还早么？午饭吃了我去洗。”杨孟英又和萧长风交流起来。 　　没想这萧长风还真的不打算走了。 　　其实在这乡下，谁人家中留宿个客人也没什么大不了，这里的人都非常好客，客人来做客，主人都会邀请留宿，这样才能彰显热情。若是邻居遇上喜事或丧事，自家没有那么多房间给客人睡，也会安排客人到邻居家中歇住一晚，这在当地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前段时间裴静姝家里修房子，几个住的比较远的工匠晚上也是住在这边，在院子边搭建一个草棚就睡了。 　　只是她和萧长风年纪相当，又都单身，就难免让别人浮想联翩。 　　到了傍晚的时候，燕丽两姐弟也过来了，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裴静姝：“看来你考得不错？” 　　“成绩没有下来，我也不知道好不好。”燕丽谦虚道。 　　燕明：“静姝姐姐，我们马上就要放假了，今后我们都有时间来这里帮你做活。” 　　裴静姝笑：“好啊，你们想过来，随时可以过来。” 　　“我还要读一个月的书才考试，姐姐已经放假了。” 　　高考已经过了，但学校低年级的小孩还要继续上学，一直到年底。 　　燕丽道：“静姝姐，今后我上午过来，等下午弟弟放学再和他一起回去。别的我不太会，洗衣喂猪打猪草牛草拾柴火都会做。” 　　裴静姝养了猪和牛，家里还要做蛋糕月饼，平日里也确实没有什么空闲时间，杨孟英等人虽然也会帮忙，但他们大部分时间还是要上山干活挣工分，许多闲杂事也要裴静姝一人承担。 　　能有个小帮手，也确实不错，裴静姝就道：“随你们的便，你明天早点过来，我这边杀猪，会比较忙。” 　　听裴静姝说要杀猪，燕丽两姐弟脸上的欣喜之情都掩饰不住，“我会早点来的！” 　　他们已经记不起多久没有吃过肉了，想着猪肉的美味儿，都忍不住要咽口水。 　　傍晚的时候，刘支书给她背了一背篓白菜过来，“你这里明日吃杀猪汤，得备一些菜。你上次给我的那些种子都很好，种什么就得什么，连这白菜也比别人家的长得快。我们家里都吃不完，还让李大爷他们去地里砍了一些去。” 　　裴静姝见他有这份心，也将他背篓里的白菜拿出来放好，给他道了谢。 　　刘支书又说：“静姝，你给我的种子，只有那豌豆不行，光长叶子，就跟野草似的，很大一丛。偶尔有些开花结果的，也不见豌豆粒，长得扁扁平平。” 　　裴静姝听他这么说，笑了起来，“那豌豆叫菜豌，就是吃叶子的，你将那豌豆尖掐下来煮汤很好吃。掐了之后，它会继续生出新的豌豆尖。那豌豆荚也不需要等它长出豌豆粒，摘下后洗净放在油锅里清炒，味道鲜嫩清脆。” 　　刘支书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还说它怎么就光长叶子。我那一块豌豆地长得可茂盛了，明天我给你背一些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 　　刘支书爽朗地说：“客气什么？都是你给我的种子，我那半块土里的豌豆尖摘下来，怕是要背两背篓。那日李大爷还笑话我，说我种了一块地的猪草，我家老爷子还说长得那么好，可以直接割了喂猪去。没想到这豌豆尖还是一道菜，我们可从来没这么吃过。” 　　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要怀疑一番，不过见了裴静姝的本事之后，他现在对裴静姝也越发信任，甚至有些盲目。 　　得知自己那一块“猪草”成了一道菜，刘支书也十分高兴，他之前尝到了甜头，后来才把整块土质不错的菜地挖出来全部种豌豆。前些日子见自己寄予厚望的豌豆成了“猪草”，刘支书心中也多少有点郁闷，毕竟他是将一大块种莴笋和厚皮菜的良地挖出种的豌豆。 　　豌豆这种作物可以放在坛子里保存，等到粮食少的时候再拿出来吃，在农村人眼里，地位也仅次于大米小麦玉米等主粮了。只不过豌豆的产量偏低，所以种植面积不如冬小麦广。 　　这两天一直下雨，到处都是一片泥泞，下着雨地里的活也没法做，队长也没喊开工，生产队的人都在休息。 　　自从燕丽那件事情之后，承山大队团结了许多，再加上队里的人这些日子都受了裴静姝的恩惠，他们和裴静姝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亲近，便又吵着要来裴静姝这边吃血旺汤。裴静姝也发了话，愿意过来捧场的便都欢迎。 　　萧长风最后并没有住在裴静姝家，而是跟着裴建国去裴家那边住了一晚。 　　这样一来，杨孟英晚上就住在了裴静姝这边。 　　晚上一切农活都忙完之后，杨孟英烫着脚，便又对裴静姝念叨道：“萧长风这小伙子真的不错，模样长得好，心肠也好，人也开朗。你之前说得也对，你现在在乡下修了房子，又有赚钱营生，用不着去城里。不过，你可以招赘，把萧长风招上门。” 　　裴静姝掀起眼皮看了杨孟英一眼，“洗洗睡吧，别做梦了，你连人家的身份家庭都没有摸清楚，就一个人在这里瞎起劲。你再这样下去，我和他连朋友都没法做了。” 　　杨孟英还真是异想天开，竟然想让龙傲天男主做上门女婿？ 　　“你又知道什么？你又不给我说，妈也不想你错过这么好的人，幸福要自己把握。当初和顾明轩结婚的时候，你不也很主动吗？怎么现在就扭扭捏捏的？难不成还想着顾明轩？” 　　裴静姝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杨孟英就默认她心中还想着顾明轩，就劝道：“顾明轩再好也是死人了，难不成你就真替他守一辈子寡？我看他在世的时候，你们关系也没多好，你不还三天两头地嫌他闷？” 　　裴静姝被她烦得不耐，只好稳住“错过后才知珍惜”的人设，“我只是嘴上说说，他到底是珊珊的父亲。等珊珊长大之后再谈吧！” 　　“顾珊珊还这么小，等她长大，你都人老珠黄了！” 　　“你不也说结婚就是想找个老来伴，那等老了再找，不是刚刚好？”裴静姝顺着她的话说。 　　杨孟英被她气得一噎，“你这是胡搅蛮缠。” 　　第二天清晨，天色还没亮，刘厨子就带着他儿子刘兴过来了。杀猪之前要烧上一大锅热水，村里的何婆婆听见动静，也过来帮忙烧火。 　　没过一会儿，裴家的人和萧长风没也都到了。 　　现在的农村都还没通电，晚上也没有别的娱乐活动，大家都睡得特别早，早上也起得很早，天还没亮，村子里就喧闹起来。 　　裴静姝这边灯火通明，煤油虽然也要煤油票，但她点的不是煤油灯，而是菜油。她的农场系统给她提供了足够的菜油，可以随便用。 　　前段时间她让顾老三做了几个灯台，灯台的设计还是她以前在网上的科普小视频里面看到的，一种仿古代宫廷的灯台，一根灯柱上可以放十多二十盏油灯。将灯台上面的油灯全部点燃，整个房间都非常明亮。 　　“还是裴幺妹这边又暖和又亮堂，还干干净净的，不像我们的家里，漆黑一片，一遇上下雨天，外面下大雨，家里下小雨，哪里还暖和得起来？床板都是湿的。”丁大嫂无不感慨地说。 　　李泽富说道：“你要舍得花几百块钱修个房子，那就不用住旧房子了。” 　　丁大嫂：“我要能有几百块钱，我至于还住那破房子？说起来我们金沟村是不是又有人要修房子了？” 　　“谁要修房子，我怎么没听说？”李大娘问。 　　“我前几日从顾大婆的屋门前过，听她说家里漏得厉害，想找人重新修一修。”丁大嫂说。 　　“她那房子前不久不是才找人修过吗？” 　　丁大嫂：“那只是补一下漏瓦而已，还不是补了这片儿，另外一片儿又开始漏了。我听她在问瓦和石料的价钱，怕是要重新修。” 　　李大娘：“她手上肯定有钱，以前顾明轩在的时候，一直都是她当家。” 　　张慧英笑着插了一句：“大哥寄回来的钱全部都在她手上，有多少我们也不清楚。” 　　“静姝，顾明轩以前一个月能领多少钱？这个你应该最清楚吧？”丁大嫂便又问裴静姝。 　　“过去的事情我不想提，既然已经分家了，那就断干净了，各过各的。我只管我家的事情，别人怎么过，跟我没有关系。” 　　众人听裴静姝这么说，心中多少有些扫兴。裴静姝确实变了很多，虽然以前她也不太爱搭理人，但问这些事情的时候，她肯定会倒苦水。现在她却总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想从她嘴里听到一丝八卦太难。他们都以为裴静姝应该非常憎恨顾大娘，实际上裴静姝却又从不跟别人说顾大娘的不是，只一门心思地赚钱。 　　“人都到齐了吗？来几个长得壮一点的，去猪圈把猪邀出来。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锅里的水也开了。”刘厨子说道。 　　马上一群壮汉就赶去裴静姝的猪圈，没过一会儿，一只又肥又壮的猪被众人拉了出来。大家看到那头猪，一个个惊呆了，满是羡慕。 　　“唉哟！这猪长得可真壮！你看他们五六个壮汉都逮不住它。” 　　“我活了几十年，还从来没有看见过长得这么肥这么壮的猪。” 　　“静姝，你这猪到底是怎么喂养的？怎么长得这么壮？怕是有三百多斤吧！” 　　“你们问人家静姝有什么用？就算裴静姝告诉你是怎么养的，你以为你们就养得起？你看看静姝这边都喂的是什么东西？喂的菜叶子、红薯、米糠，还有玉米粉呢！跟人吃的一样。” 　　“怕是有些人家还没裴静姝这里的猪吃得好。” 　　众人议论纷纷，窦晓霞看见拉出来的那只猪，也吃了一惊。前段时间她给裴静姝这边送过来的时候才只有一百多斤，怎么才这么一段时间不见，这头猪就整整大了一圈。 　　她现在心中也是非常懊悔。 　　她完全没想到这头猪竟然这么能长，当时她一个人要做家里所有的事情，还要养一头猪，心中想起来就气，给这只猪喂的也是最差的猪草。 　　要是早知道这头猪这么有潜力，她一定好好养，就不会便宜裴静姝了。 　　杨孟英虽说天天都在裴静姝这边，但平时很少去猪圈看。裴静姝的厕所和洗澡的地方都是独立出来的，没事也不用去猪圈那边。 　　要不是今天亲眼所见，她也很难想象，这是当初他们卖给裴静姝的那一只猪。这头猪在窦晓霞手上的时候，瘦得不成形，到裴静姝手里却成了一头膘肥身健的猪。 　　见了这前后对比，杨孟英对自己那个儿媳妇更加有怨言了。要是这只猪在他们手上好好养，今年年底肯定赚翻了。 　　这样的念头有了之后，杨孟英便再没给窦晓霞好脸色。 　　黎明刚刚破晓，金沟村就传来了响彻云霄的杀猪声。 　　大家都围着院子看陈厨子杀猪，萧长风抱着顾珊珊走到裴静姝旁边，笑盈盈地说：“没想到你食物做得好，连猪也养得肥。” 　　“妈妈，好怕怕！”顾珊珊趴在萧长风的肩膀上，小心的露出两只眼睛看着她。 　　“那萧叔叔带你去堂屋里玩？” 　　“不要，我要看杀猪！”小家伙真是会折腾，又怕，又想看，就窝在萧长风的怀里。 　　裴朝辰就大胆多了，脸上没有一点畏惧，“那只猪已经死了，它不会再叫了！我们去找小珠子，我给你做一串珍珠项链。” 　　“萧叔叔，你会做珍珠项链吗？” 　　顾珊珊一脸期待地看着萧长风，萧长风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嗯，当然会，我们去看看吧。” 　　两个小家伙口中的珍珠项链是一种植物，冬天会结一些珠子，那珠子会从绿色变为黑色。黑色的珠子质地坚硬，将中间的草芯抽掉，再用线连起来，可以串成手链项链等，是农村小女孩们最喜欢的。 　　裴静姝看顾珊珊依恋地趴在萧长风的肩上，心中微微有些触动，看来这小家伙真的很缺父爱。 　　村尾这边欢天喜地，杀猪声震天，夏金桂和顾大娘也睡不着，两婆媳和顾明春正坐在房间里抖着腿聊天。天气实在太冷了，他们的房子也是四面来风，顾大娘前段时间才修补了房顶，最近厨房又成了水帘洞，到处都要用盆子接漏下来的雨水。 　　这一大清早又没有炭火烤手，个个冷得抖腿。 　　“狐狸精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她那一只猪只怕要顶我们的两只，又肥又壮，听说三四百斤，六七个壮汉才拉住。”夏金桂酸溜溜地说道。 　　“哪有那么大的猪？”顾明春显然不信，夏金桂说话最夸张。 　　“你若不信自己去看，那猪就在那院子挂着，难不成我还骗你？”夏金桂道。 　　“这狐狸精确实有本事，昨天抱着顾珊珊的男人是谁？明轩才走多久？她就接二连三的招惹了这么多男人。”顾大娘气得牙痒痒。 　　昨天她听见外面两个孙儿在抢孙女的糖，想着顾珊珊平时不缺吃的，拿给那些外人吃都可以，怎么就不能给自家人吃？顾大娘当时也闷在家里当没听见，任顾小军和顾小伟抢顾珊珊的糖。 　　没想后来又听到顾珊珊叫“爸爸”，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声音，顾大娘还恍惚以为自己大儿子回来了，便出门一看，结果却是一个陌生青年。 　　顾大娘心中要有多酸就有多酸，又暗恨顾珊珊也是个小白眼狼，亏顾明轩当初那么疼她。 　　“听说这男人是从城里来的，我看却像个混子，也不知是做什么的。” 　　夏金桂一想起自己的两个宝贝儿子被萧长风拎着脖子扔到泥地里，心里就来气，对萧长风自是没有丝毫好感。 　　“这些男人也是犯贱，裴静姝这么一块破布，他们还前仆后继。” 　　说完之后，夏金桂又看了眼旁边一言不发的顾明春，想了想说：“明春也18岁了吧？有没有媒人来说亲？这女儿大了，就要早点嫁出去，可不要三混两混把年纪混大了，今后要找合适的人家，就不太好找了。” 　　顾明春皱着眉，“我才刚刚十八，不着急！” 　　嘴上虽这么说，顾明春最近还是很烦恼。她大哥还在世的时候，上门来说亲的人络绎不绝，而且都是一些好人家。 　　可自从她大哥走了之后，以前那些说亲的人都纷纷变了卦，最近就更惨了，上门来说亲的人越来越少不说，给她介绍的对象全都是一些歪瓜裂枣。 　　当初她大哥在，说她年纪还小，不用这么着急嫁人，她当时心中还美滋滋的，觉得有个大哥这样护着不用急，待人也非常傲慢，现在却成了众人的笑柄。 　　她不甘心就这样嫁掉，可是她娘现在动摇了，想着寻个过得去的就把她嫁掉。 　　她想去参加高考，她娘却告诉她女儿家读书没用，家里还没钱供她上学。 　　顾明春私下里偷偷抹了几回泪，有时候甚至恶毒的想自己还不如那一对父母都不在的姐弟。那对姐弟虽然可怜，但是两人齐心，做得了自己的主，还可以读书，可以参加高考，要是考上大学，连学费都不用愁。 　　她这样的回答显然让顾大娘和夏金桂都不满意。 　　顾大娘：“十八岁哪里小了？你以前就听你大哥乱说，他是男的，三十岁都不怕，一样可以照常娶个20岁左右的。你是姑娘家，翻过二十就是老姑娘，到时候谁还要你？” 　　夏金桂也跟着劝：“我和娘都是过来人，你要听我们的，你那几个哥哥虽然疼你，但他们是男的，哪里知道我们女人的事？听他们的，他们只会误了你一辈子。说起来我娘家嫂嫂的侄子，正好和明春年纪相仿……” 　　“你娘家嫂嫂的侄子？就是那个瘸子的儿子？”顾大娘反问。 　　“那是他爸有点瘸，人家儿子又不瘸，长得还一表人才。你别看他小时候土里土气，人家长大了之后还高高瘦瘦的，我中秋节回去看到的时候都差点没认出来。那小伙子长得不像他爸妈，那些开玩笑的都说他是捡来的，他爸妈生不出那么好看的儿子。”夏金桂笑着说。 　　顾明春不高兴道：“再怎么好，父母是瘸的，对子女来说今后都是负担。我在家里没有吃过苦，到他们那样的家庭，怕是不适合。” 　　顾大娘也有这样的考量，本应该是家里最得力的人，却是瘸的，生活可想而知。 　　“我说四妹，你又不是嫁给他父母，那小伙子不仅长得好，人也老实能干，是过日子的人。” 　　“我不想嫁！”顾明春生气地站起身，拉长了脸走了。 　　“诶，我这也是为她好呀！”夏金桂无辜地对顾大娘说道。 　　顾大娘最近也为这事儿头疼，“她就是那个脾气，被她大哥惯的。” 　　但是关于夏家嫂子的侄儿，顾大娘也没表现出过多的热情，她打内心是看不起那个侄儿的。如果是以前夏金桂敢给她说这样的人家，她早就骂一通了，但现在那些媒婆给顾明春介绍的歪瓜裂枣多了，她也计较不了那么多。 　　顾明春气呼呼地走出来，没想却见顾珊珊牵着一个青年正站在院子边玩耍。 　　没有阳光的清晨显得特别冷清，连夜的雨甚至让清晨显得薄雾茫茫。那青年身材修长，气质干净，不紧不慢地跟在小不点的身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顾明春仿佛在这更没有阳光的清晨看见了阳光，在青年的身上。 　　青年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便朝她这边看过来，顾明春心中有些慌乱，视线不知该往哪里放。不过青年只是微微一笑，随后低下头，拉住了差点一脚踩到泥坑里的顾珊珊。 　　“萧叔叔，那里有一串黑色的，我们摘不到。” 　　裴朝辰的声音将出神的顾明春拉回现实，顾珊珊这时候也看见了顾明春，不高兴地拉着萧长风，“萧叔叔，朝辰哥哥找到黑珠子了，我们过去看看。” 　　“好啊！”青年的声音清润好听，以后牵着小不点去了另外一边。 　　顾明春眼中的神色又暗淡下来，她自惭形秽地走进房间，想着如果她大哥在，自己怎么可能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越是这么想着，顾明春越发觉得委屈难受。 　　杀猪是一件麻烦的大事，杀了猪之后要用滚烫的开水处理皮毛，刮毛切肉，处理内脏……通常要花费大半天时间。 　　刘支书果真背了一大背篓豌豆尖过来，这些豌豆尖也没有施过肥，现在的菜虫也少，刚从地里摘出来的豌豆尖绿油油的，还带着露水，鲜嫩可爱。 　　裴静姝让他们把豌豆尖择出来，洗干净，一会儿做成肉片汤，正好可以补充一点维生素。 　　看着裴静姝这边杀了这么大一只猪，羡慕的有，嫉妒的有，眼馋的有。现在大家也赚了些钱，这个时候离新年还有一段日子，想着几乎一年没有吃过肉，也有人动了想买肉的心思。 　　“静姝，你杀这么大一只猪，那要吃到什么时候？你这猪肉要不要卖掉一些？”丁大哥问道。 　　他和丁大嫂两口子都是非常能干的，每次背去城里卖的也很多，赚了些钱存着，他家里还有两个年迈的父母，也不知还有多少年可活，以前穷也没处买东西，日子过得很紧。现在有点钱了，他也想让年迈的父母过两天好日子。 　　“你们想买就买，按照市价就行，但是五花肉和骨头我不卖。”裴静姝招呼道。 　　众人听后满心欢喜，其实也没有人打算买骨头，大家只想吃肥腻腻的肉，谁愿意去啃光秃秃的骨头？ 　　“我来两斤夹心肉。”丁大哥立马就说，随后让他媳妇回去拿钱。 　　刘厨子快刀斩下一块夹心肉，他儿子刘兴就在一旁用秤一称，两斤一两。丁大哥高高兴兴接下肉，等着丁大嫂过来把钱给裴静姝。 　　除了丁家两口子，几乎家家户户都买了一块，有大有小，就连何婆婆也高高兴兴买了一块，说是要回去给他儿子补一补。 　　众人买了肉之后，裴静姝又给他们每家分了一碗血旺，人多的就多分一些，人少的就少分一些。一只猪的血不少，用水兑出来很大一盆，裴静姝不太喜欢吃这种东西，而且这么一大盆也不知道要吃到什么时候。分点给他们，也免得浪费了。 　　忙活完之后，裴静姝这里才开始做饭，刘厨子从猪的身上随便切下一块沾了不少肥油的半肥瘦肉，掺了一大半锅水，等到水烧开之后，就将那些切好的肉片和血旺倒到锅里面，最后再加入豌豆尖，一大锅血旺汤就煮好。这道菜几乎是年底家家户户杀猪时都会吃的一道菜，简单方便，适合人多吃。 　　已经一年没吃过肉的人闻着这味儿，口水都被勾出来了。 　　大家围着桌子，端着自己的饭碗，舀一勺盆里的血旺汤，就这样拌着饭，也能吃好几碗。那些壮汉还专门挑肥肉吃，这种肥肉里面油最多，蘸着裴静姝家的蘸水，吃起来鲜美香辣，别提多美味。 　　收碗的时候，桌子上的盆里连汤汁都不剩，裴静姝已经见怪不怪，这个年代的人都很能吃，人均半斤米，轻轻松松就能扫光。 　　“静姝，今天这个豌豆尖还真好吃，我听刘支书说是你给他的种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呀？我也想去买一点。”刘二娘一边利索地帮她收拾桌子，一边笑着问。 　　“那个人也是我偶然碰到的，好像不是专门卖种子的，我当时也没有多问。不过现在种豌豆有些迟了，我家里还有一些其他种子，一会儿我给你一些，你自己拿回去种吧！”裴静姝说。 　　“静姝，你有没有多的，我也给你买一点，我看你给刘支书的那个小麦长得可好了，你地里的小麦也长得不错。我今年种的圆白菜，一个个都不收心，也不知是季节的关系，还是种子的关系。”李大娘也凑过来说。 　　现在房子修了之后，裴静姝也将那块地做成了自己的后院，别人想去她的菜园地，必须从她的房间里穿过才行。她通往菜地的那扇门一直是关着的，倒也不怕别人会闯进去，便趁机收割了许多粮食和蔬菜，这些收割的粮食蔬菜多半是用来喂猪喂牛喂鸡去了。那块土每次收割的时候，都会获得种子。 　　这些种子她拿在手上也没有太大的用处，送给这些人也可以帮助他们获得更多品种更好的蔬菜，进而改善生活。 　　吃了血旺汤，大伙儿帮着她把房间院子收拾了，裴静龙和顾老三帮着去挑水，一是为了清洗猪圈，而是为了洗院子。 　　燕丽和何婆婆帮着裴静姝烧火，因为他们还要把猪油熬制出来，放到油罐中。要是在普通的乡下人家，这样一罐油就要撑过一年，一只猪的油熬出来也就几十斤，却要供一家人吃一年，可想而知，平时他们得吃得多省。 　　也难怪这些人买肉都只买肥肉，因为肥肉吃了可以解馋，瘦肉买回去一人吃两块，还觉得不过瘾，而那些老人的牙齿通常都不好，瘦肉也完全嚼不动。 　　“静姝，你这些猪肉得尽快用盐腌制了，不然要放坏。”杨孟英提醒道。 　　“还剩多少？” 　　“剩的还多着呢！你以为他们买得了多少去？一家人买两三斤已经很不错了，依我看，你要不卖一些到供销社去？”杨孟英说。 　　“不用，那边收得太便宜了，我还不如留着自己吃。” 　　供销社收购猪肉，但是价钱通常很便宜，他们收购后又不会把肉卖给普通的农民，这种肉是要分配给那些有肉票的城镇人口，其实这个时代所谓的公平也是很有局限的。她把肉卖了，手上又没有肉票，今后无法从他们手上买回来。 　　既然现在没有冰箱，那就做点别的东西吧！ 　　裴静姝让他们把肉切成丝，自己将锅里的猪油用罐子盛出来之后，又倒了一罐菜油下去，开始炸酥肉。 　　炸过的酥肉密封好的话，也可以保存一段时间。至于其他的瘦肉，就看能不能做成肉脯了。腊肉不需要熏制太多，香肠是必须要做的。 　　裴静姝打定主意之后，便取出红薯粉，拿出20多只鸡蛋，再加入花椒、盐等，和切好的猪肉搅拌在一起，放入七成热的油锅中炸，这样炸出来的猪肉又香又脆又酥。 　　锅里的香味飘散出来，整个金沟村都散发着肉的香味儿，顾小军和顾小伟熏着这道肉香，垂涎三尺地望着裴静姝那边的院子，别提多想吃了。 　　“你们两个小崽子，老娘在屋里叫了你们半天，你们却躲在这里玩沙子，快进来吃饭了！”夏金桂看着门口蹲着的两个小孩，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最近这两个家伙实在太叛逆了，一点都不服管教。 　　“妈妈，我想吃肉！”顾小军说道。 　　“我们还没有杀猪，哪里来肉？再等一等，年底我们就杀猪，没多久了。”夏金桂也知道他们是眼馋裴静姝那边的吃食。 　　“李军他们也没杀猪，他们就有肉吃，你也去伯娘那边买一点吧！”顾小伟吸吸鼻子，像一条可怜虫。 　　“你们乖乖听话，我赶集的时候就给你们买好吃的。” 　　可惜这句话夏金桂用了太多次，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可信度，“我就只要吃肉，我今天要吃肉！” 　　“闹什么闹？你们再闹，我就让你们吃竹笋炒肉！”夏金桂被他们烦得郁闷，便找到一根棍子过来威胁。 　　顾小伟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赶紧跑去顾大娘那边，“奶奶，妈妈打我！” 　　顾大娘也被这肉味儿勾得垂涎三尺，听到顾小伟和顾小军的哭声，她也坐不住了，便指责夏金桂：“你自己没本事，打小孩子干什么？你要真有能耐，也像人家那样杀一头大猪，你看他们还哭不哭？” 　　夏金桂委屈巴巴，这怎么又成了她的错？她只是一个女人，就算真的有错，那也是顾老二的错！ 　　“难不成我还让他们就这么哭着闹着，逼着我去求别人施舍？”夏金桂也生气了。 　　“你自己教出来的没出息的东西！怪得了谁？谁让你是他们的娘！”顾大娘道。 　　“奶奶，我要吃肉！我不要吃稀饭了！我要吃肉！”两个小孩不依不饶地抱着顾大娘的腿，他们知道只有奶奶最疼他们。 　　顾大娘被他们声嘶力竭的声音哭得心酸，“你们别哭了，乖乖在家里等着，奶奶去给你们想办法。” 　　顾大娘说完便出门。 　　顾小军和顾小伟这才收住了哭声，盼着他们的奶奶早点把肉买回来。 第42章 　　顾大娘终究是没脸去问裴静姝, 便去找顾老三。她一进顾老三的房间就闻到一股香喷喷的肉味儿, 顿时咽了咽口水。 　　“老三, 你们在煮什么？吃这么香。”顾大娘见顾老三正在做木工, 就问道。 　　正忙着煮晚饭的张慧英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 她赶紧将灶台上的肉盆子藏到柜子里面去。 　　前段时间, 顾大娘和张慧英吵了一架, 到现在都还没有和好, 顾老三夹在中间也很为难。但顾大娘终究是他的妈，这样一直冷战下去也不是办法, 顾老三看顾大娘这些日子也过得惨兮兮的，也于心不忍，以前那些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于是顾老三就说道：“今天大嫂杀猪, 我们在她那边买了一块肉，妈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 　　“我不过来, 你们就不知道请我, 搞得像我是要饭的一样。我养你这么大，你们一个个就这么对我，我现在还能养活自己, 等哪天我什么事也做不了了，只怕你们就天天盼着我死了！”顾大娘说着气话。 　　“我们现在还没煮好, 本来也想煮好了去请你的。”顾老三解释道。 　　他这话倒也不是假话, 顾老三之前就想了今天晚上要叫顾大娘过来吃饭, 母子之间哪来那么多隔夜仇？只不过顾老三是个耙耳朵, 他正在思索着怎么给张慧英说，没想顾大娘就自己过来了。 　　“我来了你才这么说，你就不知道切一块给我？”顾大娘显然不信，“我今天晚上不在你这里吃，你切一块给我，我自己回去煮。” 　　张慧英在堂屋后面临时搭建的厨房听着，心中哪能不气？只觉得这个婆婆简直不可理喻。 　　顾老三听她这么说，还能怎么样？只好切一块给她，让她自己回去煮来吃。 　　两母子走到后面的厨房，张慧英正在烧火，见顾大娘进来，也闷声不吭，态度非常明显了。 　　“我现在还没问你们要饭吃，就要看你们脸色了。”顾大娘含沙射影地说。 　　顾老三赶紧岔开话题，问张慧英：“肉都下锅了？” 　　“都在锅里呢！”张慧英生硬地说道。 　　顾老三：“妈今天晚上不在我们这边吃，你切一块半给她，让她回去和四妹也尝尝。” 　　张慧英这才起身去锅里捞了一块肉起来。她和顾老三一共才买一斤半的肉，就算裴静姝卖得便宜，那也是六毛五一斤。她也舍不得一次煮完，就切了一大半用盐腌制，想着等过些日子再拿出来解馋。 　　锅里煮的这一块大约只有半斤，夹出来总共也没多少，还要分一半给顾大娘拿回去，张慧英想着就心痛。 　　她拿起菜刀，从中间分成两半，把小的那一块给顾大娘。 　　顾大娘见状就说道：“我要那一块，我这牙齿不好，就爱吃那上面的肥肉。” 　　张慧英黑着脸，“老三也喜欢吃这种。” 　　顾老三哪里敢给顾大娘抢，当下就说：“妈想吃哪块就让她拿哪块去，你别扭扭捏捏的，多吃一块又不会生出三头六臂。” 　　张慧英气得不行，只好把多的那一块给了顾大娘。顾大娘知道张慧英小家子气，现在得了肉，也不跟她纠缠，拿只粗碗装着就走了。 　　张慧英出门却看见顾大娘端着碗去了夏金桂的那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朝着那方向吐了一口口水。 　　“你看看这就是你孝顺的老娘，分家一分钱不分给你，现在闻着你这边有一点吃的，就厚着脸皮跑过来……” 　　“你少说两句！她再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妈，难不成你还不给吃？”顾老三打断她的话。 　　“你现在过去看看，她端过去是自己吃吗？她就是拿去喂二房那两个小祖宗，你二哥二嫂那么有能耐，分家也分了那么多钱，怎么不自己掏腰包去买？就知道来欺负你这个老实的草包！” 　　张慧英气得直骂，两口子今天晚上本来该开开心心吃肉的，结果却吃了一肚子的气。 　　现在已是二十五，离二十九倒也没几天了，萧长风幽默风趣，长得又好，在金沟村很受欢迎，深得杨孟英的喜欢。 　　裴静姝刚刚杀了猪，家里也有许多事要忙，萧长风虽然不会做农活，但帮着搬些东西还是很得力。杨孟英就邀请他在裴家住下，多玩几天。 　　萧长风是个闲散有钱人，户口早就不在汇水县了，也不受这些约束，便高兴应下。 　　裴静姝忙得不可开交，也懒得理他们，只要不住在她家中就行。 　　“你这次回来不是要陪你的外公外婆，你这样一直在外面晃荡，他们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一个女孩儿都敢只身在城里闲逛，我来你们这边长点见识，又有什么不可？我走的时候给他们说了，他们知道我是来了你这里。” 　　裴静姝便没再多说，萧长风在书中就是一个bug一样的存在，毕竟是龙傲天男主，深得作者的偏爱。 　　“说起来你们这个小村庄还真热闹，看上去邻里之间也挺团结，没事聚在一起唠嗑聊天，和城里的胡同也没什么区别。” 　　裴静姝道：“大家都有钱赚，日子过得好了，心胸自然就开阔了。” 　　这个道理倒不假。 　　以前这些村民之间矛盾不断，还常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死对头，自从共同经历了拯救燕丽那起事情之后，好几对死对头关系都改善了不少。虽然现在村中还是偶有摩擦，但风气明显变了很多。 　　显得格格不入的，也就顾大娘和顾老二那两户人了。 　　“静姝，你这些肉不用盐腌制，很快会发臭。你的盐放在哪里的？我和你妈今晚给你腌制好，明天我再给你灶门上方做几个挂钩，过两天便可把肉挂在这里熏。”裴建国过来说道。 　　“我不做熏肉，你去帮我把罗九娘叫过来，我今晚要做一些辣酱。” 　　裴建国有些不解，“你做辣酱做什么？你这么多肉放在这里，要是不处理，臭了就太可惜了。辣酱今后都可以做，现在该先处理肉。” 　　“我正是要做肉酱。”裴静姝说。 　　“这么多肉，全部做肉酱？”裴建国不敢置信。 　　“我觉得也可以做肉罐头，肉罐头好吃，拿去卖也卖得起价钱。”萧长风插了一句。 　　裴静姝看向他：“你会做？” 　　萧长风摇摇头，“我会吃，也可以帮你卖。” 　　裴静姝想了想，这或许也是一条新路径，作为原书中的男主，萧长风并不是空有其表、依靠父母的人，他自己就很有商业头脑。 　　裴建国最终还是去把罗九娘叫过来了，裴静龙和窦晓霞两口子帮着切肉，杨孟英剪辣椒，窦涛和何婆婆烧火。 　　窦晓霞生了几天闷气，也没人理她，她在家里把米吃完，又吃了两天煮红薯，最后没有熬住，还是趁着今天裴静姝杀猪，跑过来了。 　　她脸上的伤消了，这次颜面扫地，变得比以前沉默了些，也不跟人家闲谈聊天，就乖乖埋头做事儿。看在裴静龙的面上，裴静姝也没说什么。 　　不过她这边不养闲人，想要在她这里吃饭，就必须得做活。裴静姝对那个窦涛也没客气，该吩咐做的事便直接吩咐。 　　现在的食品包装技术没那么五花八门，极大地限制了裴静姝想做的东西。 　　眼下这些猪肉最适合做的便是肉酱，肉酱的存放时间比较长。其实猪肉脯也不错，可惜做猪肉脯需要用到蜂蜜，那玩意儿还不知去哪里才买得到。 　　至于樱桃肉罐头，裴静姝也准备做一些，让萧长风带去城里卖卖看。萧长风认识的有钱人多，让他去打开销路，应是没什么问题。 　　只是这些东西要用什么来装却成了一个大问题，陶罐的成本太高了，现在也没那么多玻璃罐子铝合金罐子等，农村最多的就是竹筒。 　　像她卖油辣子用的就是竹筒，可惜上次让裴建国处理的竹筒已经用得差不多了。想要重新做一批可以用得上的竹筒，那也需要很多时间和功夫，这些竹筒并不是从树上砍下来就可以用，如果不处理的话，也会有竹子的味道，影响口感。 　　不过在眼下这个时代，也有很多小贩担着东西到处叫卖，想买的人家自己拿碗出来盛装。 　　裴静姝让窦晓霞把肉剁碎，又在锅中放足油，把切好的肉酱倒入锅中反复翻炒，再放入油辣子，加入味精盐和少量的白糖。 　　做来卖的前面两锅烂肉油辣子裴静姝放入的肉较少，这种主要是卖一个噱头，肉放得太多了，成本会增加，价格高了，乡镇集市上的人买不起。 　　接下来的两锅肉酱，裴静姝便放了大量的肉沫进去，这两锅她打算做来自己今后慢慢吃，毕竟一只猪的生长时间确实有些长。她又是吃惯了肉的，没肉的日子确实很难熬啊！ 　　杨孟英和张慧英两人则在一旁做香肠，张慧英今晚憋了一肚子的气，便和杨孟英谈起顾大娘和二房那边的事，这两个以前看不顺眼的人，现在反而有了共同话题。 　　大家一直忙到半夜，那缸里的肉还剩了许多，裴静姝打算明天把五花肉切来做樱桃肉罐头。 　　这樱桃肉罐头得费时间慢慢熬，今晚实在是熬得太晚，她也累了，便请大家吃了宵夜，各自回去休息。 　　第二天天气放晴，大家又要出去挣工分，裴静姝这边就少了许多帮忙的人。 　　没想到燕丽一大早便赶过来了，原来昨天她来迟了，裴静姝这边人又多，她都没怎么帮到忙，倒是吃了两顿好的。燕丽心中很过意不去，今儿天刚亮就出门，到裴静姝这边时，裴静姝都还没起床。 　　燕丽这个小姑娘吃苦耐劳，菜也切得很好，看得出平时在家里也是做活的。她主动帮裴静姝切肉，今天的五花肉要切成丁，倒比肉丝和碎肉要稍微轻松些。 　　早上没多久，萧长风和窦涛也过来了。裴静姝让窦涛烧火，她要开始做樱桃肉。 　　窦涛昨天在裴静姝这边吃了一天的饭，终于吃到了肉，今天也满怀期待。裴静姝让他烧火，他也没有觉得丝毫不耐，乖乖就坐在了灶门前。如果是在窦家，他早就推三阻四了。 　　带到锅中的水烧沸，裴静姝便将燕丽切好的五花肉丁放到锅里焯水，然后捞出待用。 　　接着便是放油下白糖，用小火炒至起大泡，加清水慢熬，制成糖水起锅待用。 　　顾大娘正好选了今天开工修补房子，打算在猪圈那边再修一间房，省得家里到处都挤。她家中的柴火不够，打算去老三的屋檐后抱一捆柴回去，没想走到老三的屋檐后，却闻到一股诱人的肉香。 　　这肉味儿还夹杂着一些香料的味道，是她从来没有闻过的美味儿，用她匮乏的想象完全想不出来，只能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不知这狐狸精又在做什么好吃的，以前藏得可深了，没分家前什么都不会做，一分了家就什么都会了。 　　顾大娘没好气地想着，越想越为自己的大儿子不值，这只狐狸精拿着他大儿子的钱，修了漂亮的房子，还跟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纠缠不清。 　　顾大娘觉得气不过，总觉得要做点什么，心中才舒坦。她朝裴静姝那边看了一眼，现在裴静姝的屋后已经成了养鸡场，还把她那一片林子圈了起来，四周都围着高高的竹栅栏，人也过不去。 　　不过人过不去，却可以扔东西进去，顾大娘看着那些活蹦乱跳的鸡，内心又生出些许黑暗想法…… 　　而在屋内，也是香味四溢。 　　锅内的五花肉汁液将干，看上去亮油油的，光看那个色泽，便能想到它的美味儿了。 　　“你这是红烧肉？”萧长风问道。 　　“这不是红烧肉，这是樱桃肉。” 　　樱桃肉的油更多一些，可以保存的时间也相对较长，味道比红烧肉更好一点。入口软糯而不油腻，咸中带着一点点甜，像裴静姝这种不喜欢吃肥肉的也能吃几块。 　　见时候差不多了，裴静姝便将锅中的樱桃肉盛出。 　　“我先来尝一块。”萧长风迫不及待地说。 第43章 　　“裴静姝, 你真是太厉害了, 我外婆外公肯定很喜欢！你多做一些, 我今天给他们带些回去。”萧长风尝了之后高兴说道。 　　他外公外婆的口牙都不好, 平日里也只能吃些肥肉。不过他们跟乡下这些一直吃不到肉的人不同，他们时常可以买些肉来吃, 肥肉吃多了也觉得腻味, 瘦肉又嚼不动, 这樱桃肉却可以解决他们的困扰。 　　“你这个打算怎么卖？”萧长风问道。 　　“一块钱一碗。”裴静姝拿出一只大碗, 给萧长风舀了一碗。 　　不过她想让裴建国和裴静龙再走一趟先市，帮她选一些大小合适的小陶罐回来, 到时候可以用来装樱桃肉。今后这些樱桃肉就卖一块钱一罐，可以按一定的价钱回收罐子。 　　“行，那你这锅我都要了, 你给我折算成价钱，再用一只罐子装好, 下次我把那两只空罐子都给你带回来。”萧长风豪爽说道。 　　能有这样一个大买家在这里, 裴静姝也不愁销路，便点了点头，用一只大小合适的陶罐给他装上。 　　“你这次回去帮我问一下城里哪里有做压水井的？我想在家门口打一只压水井。”裴静姝说道, “顺便帮我看看城中可以买到哪些书籍？帮我列一个书籍名单下来。” 　　“行，这些都包在我身上。”萧长风似乎很高兴她开口提这些事。 　　下午萧长风就带着他的一罐子樱桃肉, 还有一小罐肉酱, 以及十斤柚子糖, 踏上了回城的路。 　　这个大少爷有的是钱, 花五分钱在村里请了一个村民帮他把这些东西送上街，剩下的路便不需要他出力搬运了。 　　裴静姝把所有的五花肉都做成了红烧肉和樱桃肉，又让裴家两父子去买了一些陶罐回来，打算把这些肉分装成小罐。 　　此外她又做了三十斤香肠，也腌了几块腊肉，其余的肉则做成肉酱。 　　接下来就是排骨的处理，裴静姝打算把这些排骨做成风吹排骨。风吹排骨的味道鲜美，吃到嘴里还有一些回甜的味道，是一道非常有特色的小吃。 　　说起这道菜，便要回溯到她大学时候。她有个室友从自己老家带了四五斤风吹排骨给她们尝鲜，那排骨只需用电饭煲蒸，便香味四溢，蒸熟之后就这么吃，味道又鲜又香，非常过瘾。 　　他们整个寝室都喜欢吃，不过这道菜属于地方特色小吃，他们大学周围没有卖，最后只好自己动手。 　　裴静姝在网上找了教程，大家一起AA买原料，她是动手的主力军，另外几个舍友给她当帮手，快的时候三四天，慢的时候大约一个周，就能吃到风吹排骨。 　　这道菜绝对是看电影、唠嗑时的绝佳小吃，从肉到骨头都透着一股香味儿，不过吃多了身上容易长膘是真的。她还记得大二的那个冬天，她把她们平均养胖了十斤，一度还被她们推为“公敌”。 　　想起那些遥远的岁月，裴静姝感觉自己像做了一场梦，日子久了，她已经分不清以前那个自己是否真实存在，是自己在梦中，还是自己曾经做了个梦。 　　她把昨晚晾起的排骨取下，用干毛巾把有水的地方擦干，再将排骨刷上高浓度高粱酒。 　　接上来便是炒料，她让窦涛烧小火，在锅中把盐花椒八角翻炒至变色，盛出后，再加少量白糖搅拌均匀。 　　“小姑，我们接下来做什么？”裴朝辰看着裴静姝把排骨拿过来，便好奇问道，“我们是要做排骨吃吗？” 　　“现在还不能吃，要过一久才能吃。”裴静姝说道，“你去帮我搬一张小板凳过来，小姑站累了。” 　　果然杀猪对农村人来说是一件大事，杀完猪这两天，她可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裴朝辰去端板凳，裴静姝又招呼窦涛将那些排骨都拿过来，她和燕丽好给排骨上料。 　　“要把这些排骨缝都抹上佐料，要是没有抹盐，肉容易坏。”裴静姝一边给燕丽示范，一边给她讲细节。 　　燕丽认真地听着，点了点头。 　　几人忙活了一个下午，才终于把那些排骨都腌制完。这些排骨需要腌制几天，等这些作料的味道都入味，才能放在通风处晾晒。 　　裴静姝不得不感慨冰箱的便利，要是有冰箱，把这些肉全部放进冰箱里，哪需这么麻烦。 　　这个地方的冬天又不下雪，也不会起冰，连冰窖都没法做。想要保存一点肉类，实在是很不方便。 　　转眼间又到了农历二十八，没想她这里又迎来了意想不到的客人。 　　原来上次李光从裴静姝这里带了小吃回去之后，也分了些给朋友和亲人，大家吃了之后，都很好奇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又问价钱多少。 　　在李光说了价之后，大家都托他帮忙再带一些，更甚至有人想亲自来走一趟。 　　恰好最近市里有运货的车要到这边的镇上，李光正好便随那车来到了这边。谢昀也参加完高考，近日也要调到县城里去，正想来和裴静姝这边道个别，顺便把上次洗出来的照片给她。 　　他俩到的时候，正好看到裴静姝几人往陶罐里装东西。 　　谢昀笑着走过来，“早就听说你杀了猪，可惜你没有请我，我都不好意思不请自来。要是早知道你杀猪，我和李光就早点来看你了。不过还好，看来今天我们来得也是时候，你这又是什么新吃食？” 　　“这是红烧肉吧？闻着好香。”李光也说。 　　“这不是红烧肉，是樱桃肉。”顾珊珊奶声奶气的纠正道。 　　“樱桃肉？”谢昀蹲下身，“为什么叫樱桃肉？长得像樱桃吗？这个油汁确实有点像樱桃汁儿。” 　　燕丽主动给谢昀打了招呼，谢昀笑着说道：“看来静姝这里的伙食确实开得不错，小丽脸上终于有点气色了。” 　　燕丽被他这么一说，羞红了脸。她考试之前每天晚上都在裴静姝这里吃晚饭，裴静姝每天的饭菜都做得很多，晚上吃不完就让她打包回去，第二天早上又可以在家里热来吃了再去上学。 　　被裴静姝这样照顾，她也觉得最近没有头晕眼花，身上越来越有力。 　　“你就别拿燕丽打趣，人家现在正在长身体，当然会慢慢地出落得越来越漂亮。”裴静姝说道。 　　“你们这是打算拿去卖？”李光看着他们装了一罐又一罐，便问。 　　“嗯，刚杀了猪，肉有点多，想着做点东西去换点钱。”裴静姝解释道，又对谢昀说：“没有请你，是怕耽误你学习。” 　　谢昀：“看来我该感谢你的贴心，让我错过了一顿丰盛的美食。” 　　裴静姝失笑，“你今天来一样有好吃的，这里还剩这么多，够你们吃了。” 　　“有你这句话，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谢昀道。 　　“还没问你们今天来做什么？” 　　谢昀：“都说了是来看你，顺便蹭点吃的。” 　　“那我真是受宠若惊。” 　　“你这么一罐肉，得卖多少钱才能回本呀？”李光好奇地问。 　　“一块钱一罐，连同罐子。如果不要罐子，那就八毛钱。”裴静姝说。 　　这一罐肉没有她上次给萧长风的那一碗多，不过倒出来也不少了。 　　“你这卖的还挺实惠的，我还以为你开价要几块钱呢！”谢昀说。 　　裴静姝道：“我可没有你们供销社那么会赚钱，收购东西价钱开得低，卖百姓东西的时候又卖得贼贵。” 　　“冤枉，那可都是公家的东西，我一个小小的工人，可没权下这个决定。收价和卖价都是公家定的，我只是按规定办事儿，现在这坏名声都被我背了。”谢昀赶紧叫屈。 　　裴静姝只是轻轻一笑。 　　“你剩下这半坛子就不要装了，我要了。我这次来也是帮朋友带一些蛋糕和月饼，我还有朋友想向你请教这两样东西是怎么做的。”李光说道。 　　他当记者，常常天南地北采访别人，走过的地方多，见识也广，吃过的稀奇玩意儿也多，在吃这个方面倒没有太多兴致。没想到他上次从裴静姝这里带回去的东西，家里的长辈非常喜欢，问了价钱之后还责怪他怎么不多带点回去。 　　“月饼不是很难，蛋糕稍微麻烦一些。”不过裴静姝并没有给他说这两样东西的做法，市里那边还有很广阔的市场，她可不想让别人占了先机。 　　不过这个时候就算市里面有人会做，肯定也不敢大张旗鼓。但也难免有一些胆子大的，敢在这个时候冒风险，改革开放之后各种红利出来，许多人苦于无本金，也有许多大胆的人在之前就积累了第一桶金。 　　几人闲聊了一番，谢昀把照片给裴静姝，裴静姝随手翻了一遍，问道：“花了多少钱？” 　　“你要给我钱？”谢昀问道，“那你不如送我一罐肉。” 　　“也可以。”用肉抵照片的钱，这样少欠一份人情。 　　中午杨孟英回来看见谢昀来了，也是高兴不已，心中不由得感慨，自家闺女的桃花朵朵开，八字先生算得真不差。 　　吃完午饭，裴静姝下午准备做点柚子糖，昨天张大嫂又给她背了不少柚子来。她这几天忙着处理那几百斤猪肉，也没有时间做柚子糖，明天萧长风就要来拿剩下的十斤糖了，她还没开始做呢。 　　李光和谢昀也不忙着走，下午就在金沟村看她做柚子糖。 　　恰好下午又下起雨，杨孟英等人也没去地里做活了，一群人围在裴静姝的厨房中，有说有笑，气氛比过年还热闹。 　　不过这两天顾大娘那边也挺热闹，她这几天在扩修猪圈外面的小棚子，请了几个人帮他做活。其中自然有她的三儿子，还有几个则是曾家的。 　　顾大娘原本也不想请曾家的人，奈何现在整个生产队都巴结着裴静姝，她去请另外的人，别人只说最近太忙，没时间帮她。 　　顾大娘气得在心中唾了几口，什么没时间？还不就是想讨好那只狐狸精，想想以前顾明轩在的时候，只要自己开口，哪个会不给她面子？ 　　现在自己的大儿子走了，这些势利眼就落井下石，像墙头草一样倒向狐狸精那边去了。 　　这曾家也就是冯绍珍的老公儿子，这顾大娘不想请他们，一是因为冯绍珍当初牵线裴静姝和叶云岑，二是因为这曾家父子口碑不好，是典型喜欢偷懒耍滑的那一类。 　　现在也是逼不得已，实在找不到别的工匠，才只好请他们。 　　顾大娘也不知道冯绍珍和裴静姝到底是怎么闹翻的，裴静姝连张慧英都接纳了，冯绍珍当初只是给她介绍一个叶云岑，怎么就结怨了？就算那叶云岑和她没有走到一起，也不该关媒人冯绍珍什么事。 　　当然，顾大娘是不会知道她以前的儿媳妇早就已经被冯绍珍的“神药”害死了。 　　而生产队没人愿意帮她修房子，也确实是生产队的人都很忙，以前大家只需挣工分，现在他们除了挣工分，还要做小吃，逢九还要进城。帮她修房子，伙食开得差不说，还要耽搁赚钱时间，傻子才愿意答应她！ 　　顾大娘的房顶需要木料，她又想从顾老三那边占点便宜，非要顾老三把林子里的柏树砍给她做房梁。 　　张慧英气得要死，那顾老三又是一个愚孝，两口子因此还吵了一架。现在张慧英最喜欢找杨孟英抱怨这些，两人在怼顾大娘的话题上非常有共鸣。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曾老二就说：“顾大娘，我们今天收工吧，这与下着，我们也没法做下去了。” 　　顾大娘心中不高兴，面上还是不显，只说道：“老三砍了一株柏树，他一个人也抬不回来，你们去帮他抬一下。那柏树既然已经砍了，要是不搬回来被人偷去了可就不好，我还指望着那柏树用来做房梁。” 　　“只是一块木头而已，谁会去偷呀？”曾老二也不想冒着雨去抬什么树，这雨下得这么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出去一趟回来这一身衣服肯定就湿了。 　　“哎哟，你可别说没人偷，我们村里顺手牵羊的人多着呢！老三那株柏树也是长了好几十年才长起来的。”顾大娘说。 　　柏树本来就长得很慢，几十年也没有多大一株，不过这种木料比较结实，在他们当地比桉树木料好许多。 　　金沟村的人那么多，要是谁半夜偷偷摸摸的抬了去，那他今后用什么来做房梁？可不要小看一根柏树木，在这金沟村，就连一根好柴火都有人偷。 　　顾大娘都这么说了，曾老二他们几个也不好意思不去搬，只好去了。毕竟顾大娘现在才是给他们开工钱的人，他们要是不把事情做好，到要工钱的时候，这人迟迟不给他们开工钱，那也懒得和她扯皮。 　　顾大娘看不起曾家这几父子，这几父子也看不起顾大娘，因为顾大娘在他们生产队也是出了名的墨迹，给的工钱少，生活开的差，要做的事还特别多。 　　没想这一去就出了大事儿…… 第44章 　　“唉哟！张慧英, 你怎么还在这里吹牛？”刘明秀匆匆忙忙赶过来。 　　“怎么了？”张慧英不明所以, 听刘明秀语气严重，心中也有不好的预感。 　　“你家老三和曾老二摔山沟里去了, 恰好我和我大哥从那里路过，我这才赶紧回来通知你！你去看看！” 　　张慧英一听, 脚下一软, 差点没站稳, 原本和她吹牛的杨孟英赶紧扶她一下。 　　“老大, 你和你爸快过去看看！”杨孟英吩咐裴静龙。 　　张慧英不由地想起隔壁何婆婆的儿子，在床上躺了一年多了，到现在都还没能下床。要是今后顾名仁也瘫痪了, 自己该怎么办？ 　　她虽嫌弃顾名仁过于老实，没个出息, 可那到底是自己的丈夫, 是这个世上唯一可以相依为命的人，家里大事还是要靠他。 　　裴家两父子闻言便赶在前面先去了，李光和谢昀也紧跟而上。裴静姝换了雨鞋，和杨孟英扶着张慧英出了门。 　　家里便剩何婆婆照看两个小孩子, 锅里还正在熬着糖，燕丽看这情况, 便按着裴静姝之前做糖的步骤把备好的柚子皮倒入锅中翻炒。 　　现在的雨下得挺大，不带斗笠披蓑衣, 一会儿就要变成落汤鸡。 　　刘明秀跟在她们后面, 叹了一口气, “下这么大的雨，还赶着做什么活？这长山坡的路又陡又滑，再怎么急，也不急于这么半天吧？” 　　张慧英听得更是满心怨念，但她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和别人吐槽顾大娘了，她还不知道老三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万一像何婆婆的儿子那样瘫痪了，她这一辈子怎么办？ 　　众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长山坡的山脚，两个壮汉正躺在地上痛｜吟，他们旁边还有一根大木柴。 　　顾大娘正在那里大声说着：“你们怎么不小心一点？还能不能起来？不能起来就赶紧去找西周村的草药医生过来看看。” 　　“草药医生好像不在家，去丈母娘那边还没有回来。”有人说道。 　　这里已经围了好些人，那顾大娘又说：“那赶紧背回去看看。” 　　“还不就是你这个死老太婆！我爸都说了等雨住了再去抬，你非要我们冒着雨去，这么大的雨，这么滑的路，你现在还怪起我爸不小心！”曾老二的儿子怒火冲天，要不是顾大娘执意让他们今天去抬回来，哪里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怎么怪到我的头上？我花钱请你们干活，你们推三阻四，又不是我把你爸推下去的……” 　　“你以为我们稀罕给你干活！我和我爸什么时候推三阻四了？你给我们吃的是什么？顿顿都是青菜和红薯稀饭，还要从早干到晚，连下这么大的雨，也还要逼着我们去给你抬木材。你让大伙评评理，这到底是谁缺德？”曾波大声说道。 　　顾大娘觉得是那曾家父子故意摔倒来讹她，现在她成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你们现在在这里争执这些没有用，赶紧先把伤患送到街上去医治，可不要耽误了时间。”谢昀劝道。 　　“顾大娘得赔医药费，先把我爸抬去医院检查，这些医药费要你去开支。你现在就和我们一起上街！”曾波十分强势地说。 　　“又不是我把他推倒的，怎么就是我摊上了？”顾大娘哪里肯给钱，她也不知道曾老二摔得怎么样。 　　“老三！”张慧英哭着跑过去，“你摔到哪里了？你可别吓我！我说你是个死脑筋的草包你不信，下这么大的雨，做什么活？砍的是我们树林里的树，工钱还不给你，现在又把你摔成这样……敢情你是后娘养的……” 　　张慧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大家听着也觉得顾大娘实在过分。 　　顾大娘气血上涌，“老三还没有死呢，你在这里哭什么哭？！我养他这么大，砍你们一棵树也不行？张慧英，你别在这里道是非！” 　　裴静姝看他们还在争执不停，都没说把伤患先抬到街上去医治，不禁皱起眉头：“都别吵了！你们打一架又有什么用？赶紧去找两副担架，先把他们送去医院。” 　　“你哥你爸和刘家老大已经去找了。”有人说道。 　　“哎哟哎哟！”地上的曾老二还在痛吟个不停。 　　“顾大娘！你今天可得给我们说清楚，我们一家老小给你做活，你就这样把他们当牛当马的使唤，让他们光着脚冒着雨去给你抬木料，你就这么着急着做你自己的棺材！” 　　一道大嗓门老远就气势汹汹地传来，冯绍珍带着曾家一群人赶过来。 　　“你今天必须给我们增加一个交代，不然我家那口子伤到哪里，我们就让你伤哪里。他断一条腿，你也断一条腿，这样才能作数。” 　　曾家虽穷，但人丁旺。在这种落后的乡下，还有很多宗族观念，要是同宗的人被欺负了，团结一些的，便会寻上门讨回公道。 　　顾家在当地算是人丁比较凋零的，当年顾大爷也有一个兄弟，但那兄弟还没结婚就夭折了。顾大娘和顾大爷也只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以前政策鼓励大家生育，像顾家这种三儿一女的家庭实在算不得人丁兴旺。偏偏顾家最得力、最有话语权的顾明轩已经不在，也不奇怪曾家现在来势汹汹的态度。 　　顾大娘慌了，她只是嘴巴狠，真要动起手来，绝对要吃到亏。 　　“你们要做什么？现在还有没有王法？把队里的干部叫上来，我们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我听干部的话。”顾大娘立马怂了，不敢再推卸干净，眼下只有叫干部来处理，对她才是最有利的，至少可以保证她的人身安全。 　　曾家的人发话道：“我们不管那么多，我们曾家的人来你家做活时是好好的，现在我们也要好好的人，你要做不到就只有以命偿命！” 　　就在扯皮时，李建国和刘老大等人把担架拿过来了，众人合力把两个伤患放到担架上。曾家的人抬起曾老二上街，又有几个虎背熊腰的壮汉逼着顾大娘拿钱出来。 　　顾大娘现在也没得选择，她虽然爱钱，但也更惜命，只好跟着他们去街上付医药费。 　　顾老三则是裴建国两父子和刘老大顾老二轮换着抬，张慧英一路哭，一会儿责备顾老三，一会儿又骂顾大娘，这一路也是闹腾。 　　现在那顾大娘已经彻底怂了，连她一贯最看不起的三儿媳妇骂她，她也不还嘴。 　　顾明春和夏金桂也跟在队伍后面，顾明春心中沉重，她妈糊涂，现在遇上这种事儿，这次铁定要被曾家讹去不少钱。这事还不知道会怎么解决，要是她大哥在就好了。 　　夏金桂听着张慧英的哭声，嘴巴上劝她不要伤心，心中却在暗忖：现在顾明轩死了，顾老三也又出了这档子事儿，不知道能不能治好。要是顾老三落下什么残疾，或是伤得更厉害，那今后顾家的家产自然就是她们二房的。 　　裴静姝原本不想跟着去的，曾家和顾大娘都跟她没什么关系。但顾老三这个人确实老实巴交，只会埋头做活，平时也帮了她许多。 　　裴静姝家里的木质家具全是顾老三做的，从桌椅板凳到衣柜床等，顾老三开的价钱也很低，平时给她做些厨房的小工具，顾老三也没有收她的钱。 　　至于张慧英，这个女人虽然有些心机，喜欢东家长西家短，但帮她做活还是非常勤快，不是那种偷懒混饭吃的。 　　现在也不知道顾老三伤得严不严重，要是没人帮衬这两口子，只怕一会儿这笔医药费还要他们自付，裴静姝便也跟着去了。 　　到了卫生站，医生给两人做了检查。医生初步判定曾老二脊椎骨折，顾老三伤得严重的地方是腿。 　　不过比较起来，还是曾老二的伤势比较难处理，这种伤必须动手术，如果不动手术让他自愈的话，至少也要躺半年，不能起床，而且还未必能够自愈。稍有不慎，就会落下终身瘫痪。 　　曾家一听这个结果，就要上前去打顾大娘，顾老二和顾明春赶紧去劝架。裴家父子和李光也上前帮忙，怕闹出人命。 　　曾家那边的人太多，顾大娘在慌乱中被人推下台阶，也摔折了手臂。 　　谢昀和裴静姝去报了警，直到警察来了之后，这事才终于暂时平息。 　　现在这样子让顾大娘拿钱出来也是不太可能，张慧英哭着找上裴静姝：“大嫂，你借三十块钱给我，老三的腿不能再拖下去了，我今后砸锅卖铁也会还给你的。” 　　裴静姝看她经常嫌弃顾老三，把顾老三骂得一钱不值，现在又见她这样来求自己，倒是对这个吝啬小气又心机的张慧英有了些许改观。 　　三十块钱对裴静姝来说倒不是什么难题，她前两天杀猪卖了一些钱，加上卖给萧长风的正好有三四十块，便都给了张慧英。 　　张慧英付了医药费，医生给顾老三处理了伤处，让他回去躺床休息一个月。 　　这个年代贫穷落后，医疗设施也不完善，河坎乡的卫生站基本上也不会留人住院，除了那些生孩子的。再者，现在的人基本都住不起院，就算再重的病也只能回家躺着听天由命。 　　裴建国等人又抬着顾老三回了金沟村。 第45章 　　农历二十九, 又是忙碌的一天, 来金沟村的人络绎不绝。 　　众人一到裴静姝的院子，都忍不住要问一句：“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香？” 　　“红烧肉、樱桃肉，一块钱一罐！数量不多, 要定的人赶快！”杨孟英大声嚷道。她的声音尖细，还没走到院子的人都能听到。 　　“今天裴静姝又出什么新品了？”排在后面的人看不到究竟，便问那些买了准备离开的人。 　　“裴静姝前几天杀了猪，今天多出了红烧肉、樱桃肉、肉丝油辣椒，那味道太香了, 我看街上的饭馆也没有这么香的味道。”一名挑着两只粗陶罐子的老大爷津津乐道地说。 　　问的人感兴趣了：“那卖多少钱？” 　　“一块钱一罐, 一罐约莫一斤。” 　　“竟然要一块钱！”问话的人顿时就沮丧了, “太贵了, 一罐肉要一块钱，我身上的钱可经不起这样买。” 　　“你可以像我这样，买肉丝油辣椒，这个便宜，只比没加肉的多了一毛钱，味道也非常不错。” 　　排队的人听他说味道不错、价格便宜, 又满怀期待。农村人虽然年底会杀年猪, 但大部分家庭杀过年猪的时候都是留一半卖一半, 卖掉那一半的钱, 除了用来补欠下的工分, 也要维持家庭开销。 　　半头猪也就一百斤左右, 除了家里来客, 或是有事请人做活，谁家会无缘无故吃猪肉？纵使这样节省，下半年许多家庭还是无肉可吃。 　　一阵风吹过，诱人的香味飘散过来，到处都是咽口水的声音。这到底是什么神仙食物？怎么能这么香？ 　　那些赶早没吃早饭的人现在闻到这股味道，越发饿得慌。就算那些吃了早饭的，也经不起这种肉的诱惑。 　　他们完全失去了抵抗力。 　　原本来买油辣子的，这次都改买肉丝油辣椒，有一些舍得下本的，便会捎带几罐樱桃肉或红烧肉，但能买上三罐以上的都不多。一来成本太高，二来不知道好不好卖，要是卖不出去，就只能自己吃了。 　　还没到中午，那些肉丝辣椒就已全部卖完，没有买到的人不免惋惜不已。 　　“裴静姝，下一次还有没有肉丝辣椒？我想提前订十斤。” 　　“我也要十斤！” 　　“我要二十斤！” 　　…… 　　众人踊跃下订单，生怕迟了就没有了，毕竟一头猪的肉是有限的，走在后面就会像今天这样无货可买。 　　裴静姝的桌子上也有可供他们品尝的肉丝辣椒，味道微辣，带着肉丝的香味儿，绝对是下饭神品。里面的肉丝也不算少，也可以解他们无肉可吃的嘴馋。 　　杨孟英看着这肉丝辣椒卖得这么好，可高兴坏了，又惋惜肉丝辣椒做得不够多，应该少做一些樱桃肉，少做一点肉酱。那肉酱耗费的肉多，裴静姝还不打算拿来卖，要是全部做成肉丝辣椒，那得多赚多少钱呀！ 　　裴静姝道：“最近没有肉丝辣椒了，再过一久才有得卖。” 　　“那得要等多久呀？” 　　“等年后吧！” 　　众人一听要等这么久，一个个都很失望，不过养了猪的人家想着自己家里的猪也快要宰了，到时候自己也可以像裴静姝这么做。可惜就是没有那么多干辣椒，看来明年得多种一些辣椒了。 　　萧长风今天来得有些迟，午后才来到金沟村。他这次把那两只罐子还回来了，裴静姝把剩下十斤柚子糖给他。 　　“长风今天有事耽搁了呀？我还盼着你来吃午饭呢，等了你许久你都没到。”杨孟英热情地和他唠嗑。 　　“确实有点小事耽搁了，阿姨今天卖得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肉丝油辣椒卖得特别好，还没到中午就卖空了。”杨孟英笑着说，“长风可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儿？我看你今天兴致都不高。” 　　杨孟英倒是观察入微，萧长风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几天要去城里处理一些闲杂事，我这人最怕这些麻烦。” 　　裴静姝不由得看了萧长风一眼，看来要到男女主角重逢的时间点了。 　　不过这些与她也没什么关系，裴静姝只是淡淡看了萧长风一眼，便又继续做手上的事。 　　腌制好的排骨现在可以放到通风口风干，这个地方的空气比较湿润，可能要花三四天时间。 　　萧长风和杨孟英闲聊几句之后，看见裴静姝在晾晒排骨，便好奇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这些排骨上面怎么有这么多花椒？这又是什么新鲜吃法？” 　　“小姑说这是风吹排骨，等风把他们吹干之后就可以吃了。”裴朝辰回答道，他非常喜欢小姑做的食物，无论是小吃还是菜肴，都非常可口。他也很想啃小骨头，他已经太久没有吃过排骨了。 　　“这要吹几天呀？我可要估算着时间回来，省得到时候错过了。”萧长风一点都不客气地说，“你这东西要做来卖吗？” 　　“不卖，我们自己吃。”裴静姝说。 　　虽说一头猪的排骨也不算少，但她这里的人也多，而且一个个的食量都很大，哪有那么多排骨拿去卖。 　　顾珊珊现在也正在长身体，应该多吃一些营养的东西，这腌制过的排骨可以存放得久一些，今后每天给两个小家伙蒸一根排骨，让他们补充一些营养。 　　“那我就更要来吃了，尝尝你这些风吹排骨。”萧长风说道。 　　裴静姝猜萧长风应该是去市里，所以也没有多买什么，只拿了糖，又抱了一罐樱桃肉走。 　　那一罐樱桃肉，裴静姝也没有收他的钱了。上次他给自己寻来棉花种子，自己也没给他钱，再加上萧长风每次来都给顾珊珊和裴朝辰两个小孩带了巧克力或是其他的小吃，这些小吃在乡下都是买不到的，价格自然也不菲。 　　临走的时候，顾珊珊还颇有些舍不得他，“萧叔叔，你是不是要进城去给我们买巧克力？” 　　萧长风摸摸她的头，“嗯，买巧克力，还有黄桃罐头。你在家里要乖乖听妈妈的话，下次我给你带一块超大的巧克力，还要记得想我~” 　　顾珊珊和裴朝辰听说巧克力和黄桃罐头，眼睛都变得雪亮了，忙点头应下：“我会听话，也会想你的！” 　　裴静姝听到这话，不由觉得好笑，小孩子果然好哄，几块糖就可以收买他们的欢心，还真是简单。 　　看着顾珊珊现在一天天变得开朗，裴静姝也很欣慰，看得出顾珊珊和顾明轩之间的感情很好，裴静姝也不希望顾珊珊一直沉浸在失去父亲的阴影中。 　　顾大娘被曾家的人打了一顿，手臂也缠上了绷带，最近都窝在家中不敢出门，怕又被曾家的人寻仇。上次如果不是警察介入，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经过这次风波之后，顾大娘安分多了。她现在也越发意识到自己失去了顾明轩，在别人眼中就是个可以揉捏的对象，曾家这次才敢出手打她。 　　要是顾明轩还在，谁敢动她一根毫毛？越是这么想，顾大娘越是怀念起以前的日子，越发心痛她的大儿子。 　　她这房子修到一半，现在看来是不能再修了，除了找不到工匠，她自己也没钱。这次曾家那边逼着她把压箱底那200多块钱全部拿出来赔偿给他们，顾大娘这次可谓伤财又伤命，老三也折断了腿，张慧英到处说她这个当婆婆的不是。 　　顾大娘也气得病了一场，成天窝在房中，工分不挣了，活也不干了。 　　顾明春没有办法，去求助二哥二嫂，那夏金桂还说家里也不止他们一房人，老人是大家的老人，要照顾、要帮助也得一人分担一些，总不能全部赖着他们二房。 　　顾明春是个聪明人，怎么听不出夏金桂想推卸责任，当场便说道：“妈对你们是最好的，平日有什么好吃的也是全都给了你们，上次去三哥那边拿来的肉，也全都到了你们的口中。现在妈被人打了，你们不去找那凶手算账不说，连帮妈做点事都做不到……” 　　夏金桂说道：“四妹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们得了妈多少好处？你整天跟妈住在一起，要说的好处最多的，当然还是你。你都这个年纪了，指不定哪天就出嫁了，连这几天都照顾不了。我们现在分了家，就是该各管各家的事！” 　　两姑嫂吵了一顿，顾明春到底年轻一些，比脸皮还是厚不过她嫂嫂，最后只好气得回去了。 　　冬天的天空阴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顾明春背着背篓去打猪草，现在顾大娘的手摔断了，也做不了这些活，夏金桂又不肯帮忙，顾老三也躺床养伤，顾明春不敢去找张慧英，家里的事情全部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想着以前还没有分家的时候，自己什么时候做过这么多活，又何时受过这些委屈？说来说去还是最疼她的大哥死了，她的嫂子们就开始欺负她。 　　顾明春抹着泪走在路上，脚上一滑，跌入了土沟里，正好被一个树桩划伤，顿时痛得她呲牙咧嘴。 　　“喂！你没事吧？”一道清润的声音传过来。 　　顾明春抬起头，对上一张气质干净的脸。 　　“你爬得上来吗？要不要我牵你？”萧长风看她满脸泪痕，微微愣了一下，随后把手上的罐子放下，对顾明春伸出手，把她从土沟里拉起来。 　　“你自己小心一点儿，我走了。”把顾明春拉起来之后，萧长风也没有多问，又抱起他的罐子就走了。 　　顾明春看着远去的青年，冰冷的心似乎又暖和起来，只是一想着自己与对方的差距，又让她感到心灰意冷。 　　何婆婆家里的母鸡敷出了十多只小鸡，裴静姝全部买了下来。她这里只有一只猪圈，最多只能养两只猪，不过小鸡却是可以随便养的，屋后还有七八十平米的树林，完全够那些鸡活动了。 　　裴建国去街上帮她买了两只小猪回来，养在圈中，反正她家不缺喂猪的猪食，养着还能吃肉。 　　转眼四五天过去了，风吹排骨已经制成，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金沟村飘来一股风吹排骨的香味，溶在这雨中，有了岁末的热闹气息。 第46章 　　“静姝, 你这个排骨是怎么做出来的？实在是太香了, 等我今年杀了猪之后，我也想这么做来试试，比烟熏的腊排还要香。”刘二娘尝了之后赞不绝口, 已经想好今年杀了年猪之后要怎么做了。 　　“其实和薰腊排差不多，也是要先腌制，然后放在通风处风干。不过腌制的时候要用的佐料比腊排要多一些，要用上高粱酒……”裴静姝耐心地给刘二娘等人说了一遍。 　　众人都仔细地听着，想着等今年杀了猪, 也像裴静姝这般做出来试试, 要是真的有裴静姝做得这般好吃, 或许还可以拿去城里卖一卖, 看看能不能卖起价钱。 　　“静姝，你这么多风吹排骨，怎么不拿一些去城里卖？”丁大嫂问道。 　　“养一头猪不容易，还是留一点东西自己吃吧！”裴静姝轻描淡写地说道。 　　大家听后不免艳羡，也只有裴静姝才说得出这种阔气的话，要是换他们, 定然要带去城里试试运气。 　　上次那些拿了樱桃肉和红烧肉去城里卖的, 一个个都赚了好价钱。原本他们还以为价钱高了卖不出去, 没想到在城里竟然非常好卖, 每个月有工资领的城里人果然不一样。不像他们乡下人, 几分钱的东西都舍不得买来吃。 　　城里虽然也有肉卖, 但是买肉要肉票, 普通的工人手上的肉票也不多，那些乡下人拿去城里卖的樱桃肉和红烧肉，正好补了这个空缺。 　　那些卖了好价钱的人回来之后直接找上裴静姝又拿了一些货，错过了这一波的，也都买些回去存着，等着下次去城里的时候带去卖。现在裴静姝这里的存货也不多，还有些人向裴静姝打探这樱桃肉和红烧肉的做法。 　　风吹排骨蒸好之后，窦晓霞放在菜板上切成一小节，裴静姝放了一盘在桌子上让大家品尝。 　　杨孟英说道：“这个萧长风怎么还没有来？他不是要来吃风吹排骨吗？再不来就只有吃骨头了！” 　　众人一听这话便都八卦地起哄：“裴大娘，你这真是向着女婿呀！” 　　“什么女婿？你们可不要乱说，一会儿静姝又要说我是老糊涂。”杨孟英佯装板着脸说道。 　　“现在不是女婿，很快就是女婿了。” 　　“就是！要不是未来女婿，你这般念叨做什么？” 　　“这个小伙子是哪里的人呀？听说他是从城里来的，他父母是做什么的？他又是什么工作？” 　　“这小伙子家里肯定很有钱，不像我们这些乡下的穷苦人家。上次给裴静姝一送就是50斤白糖，可见家底丰厚，静姝真是天生富贵命。” 　　聊起萧长风，众人都讨论得津津有味儿，裴静姝忍不住扶额：“我和萧长风只是普通的朋友，不熟。” 　　显然众人并不信这样的说辞。 　　“哎呀！静姝，你瞒着外人就算了，干嘛还要瞒着我们？我们又不会笑话你，你遇上好的对象，还是可以考虑的。你们俩哪像不熟的？他对珊珊也挺好，我看珊珊也很喜欢他，你们要是觉得不好意思，那等他来，我给你们搭根线。” 　　“静姝，你刘二婶这个提议不错，她能说会道，让她给你做媒。你刘二婶撮合的几对可都是恩恩爱爱的，是个称职的媒人。”丁大嫂笑道。 　　裴静姝岿然不动，“我和他真的不熟，总共也就见过几面，做过几次买卖。而且他有喜欢的人，他家里人给他定了亲，你们不要乱掺合。” 　　“萧长风哪里定了亲？我上次问他的时候，他还说单身着呢，你可不要乱说。”杨孟英一听裴静姝睁眼说瞎话，就立马反驳道。 　　裴静姝淡淡说道：“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也未免太好骗了。” 　　杨孟英被她气得噎住，“你们看她就是这副德性，我一说这方面的事情，她就跟我乱来。现在顾明轩也走了快半年了，你这样为他守寡也不是办法呀！” 　　裴静姝又重新拿了一根风吹排骨慢慢啃着，并没有否认杨孟英的说法，她现在只能立住这个深情人设。当然，她才不是给那个顾明轩守寡，只是暂时不想恋爱而已，恋爱有什么好，安安静静当个富婆不好吗？ 　　不可否认，萧长风确实很优秀，是作者的亲生儿子，但那狗逼作者为了拖剧情，也给萧长风设定了非常狗血的家庭背景，裴静姝可不想卷入别人的家庭伦理战争中。 　　“萧叔叔！” 　　正说着，外面院子传来顾珊珊奶声奶气的声音。 　　“哎哟，说曹操曹操就到！”刘明秀高兴说道，拿眼神看了裴静姝一眼，心中也不由得暗道：这个裴静姝还真是稳得住，这么贵气、这么英俊的一个小伙子站在面前，她竟然看也不多看一眼。 　　“看来我来得很是时候呀！”萧长风抱着顾珊珊走进房间。 　　“你来得太是时候了，快尝尝我们静姝做的风吹排骨，刚才我们还说你怎么还没到呢！大家都在谈论你。”丁大嫂笑着打招呼。 　　“谈论我什么？”萧长风问。 　　“我们都在说你长得一表人才，不知家里有没有安排？是不是已经谈婚论嫁？”刘明秀笑着说。 　　“我连女朋友都没有，跟谁谈婚论嫁？” 　　刘明秀又顺着说：“该不会是骗我们的吧？你这么优秀的小伙子，长得好看，又会说话，怎么会没有女朋友？” 　　“真的没有，现在的姑娘眼光可都高着呢，看不上我这样的浪荡子。”萧长风谦虚的说道。 　　“你这是要求高，才一直寻不着。要不我给你谈一个？”刘明秀说道。 　　众人跟着起哄：“唉哟，小伙子，刘二婶做的媒可从来没有一对打架扯皮的，每一对都和睦恩爱，三年抱俩，绝对亏不了。” 　　“你不要听他们瞎说，你们也别拿人家萧长风开玩笑，他是城里人，家庭身世也不是我们这些乡下人家高攀得起的，这婚姻也要讲一个门当户对。你们再在这里起哄，我可就要撵人了。”裴静姝道。 　　萧长风见状马上说道：“感情是要看两个人能不能合拍，家庭身世都是次要的，大家也只是开开玩笑，你不要这么认真。先吃风吹排骨吧，我可是饿着肚子来的，就是为了一尝你的风吹排骨。” 　　经萧长风这么一岔话题，大家又开始讨论起吃食。 　　不过裴静姝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他们大部分也都是知趣的人，就当真没再谈这个话题了。 　　裴静姝这边热热闹闹像过年，一墙之隔的顾老三家里就显得有些冷清。 　　张慧英端了一小碗风吹排骨走到房间里，给顾老三放到床头柜上，把他扶起来：“大嫂那边送过来的风吹排骨，你这伤的是骨头，啃一点骨头可以好得快一些。” 　　最近顾老三受了伤，必须躺在床上休息，张慧英去裴静姝那边的机会也少了。这次顾老三伤得不轻，医生说至少要躺床休息两个月，张慧英一个人又要挣工分又要做自己自留地里的活，还要兼顾着家里照顾家里的病人，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顾老三从床上坐起，闻着碗里的排骨香味儿，口水也被勾出来了。他啃了两块，开口说道：“我这两天已经好多了，你不用时时都守着我，要是大嫂那边忙不过来，你还是过去帮帮吧！大哥大嫂对我们这么好，我们今后要好好报答她。” 　　“要你提醒！”张慧英没好气地说道。 　　顾老三只好又改口问：“曾老二和妈那事是怎么处理的？” 　　“你自己都要残废了，你还关心你那个后妈，后妈也没有这么歹毒的。大雨天的还让你去砍树，但凡她要是对你稍微好点，你今天至于这样躺在床上？你现在还不长教训，你要再这样，我和你没法过下去了，今后各过各的。”张慧英说着眼眶又红了。 　　顾老三也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再怎么说，她也是我妈，大不了我今后不像以前那样卖力……” 　　“哼！还知道你卖力！你死了才好，我像大嫂那样一个人自由自在，何须受你们俩母子的窝囊气！” 　　张慧英正说着气话，外面传来一道声音：“三嫂，在家吗？” 　　“又是一个讨债的上门来了！”张慧英拉长了脸说，没有回应外面的顾明春。 　　“三嫂？三嫂？原来你在这里面。”顾明春拿着一只碗走进来，“三哥，家里米缸没有米了，妈躺在床上一直叫饿，我实在没有办法，到你这边借一点米。等改天我背稻谷上街打成米，再还给你们。” 　　“你怎么不去你二嫂那边借？二嫂不是和你们关系更好吗？有好处就送到他们那边，现在想借米了，就想起你三哥了，四妹这是什么意思？”张慧英也不怕得罪她，毫不留情面地说道。 　　顾明春脸上的表情有点难看，她看向顾老三，顾老三心虚地低着头啃着已经没有肉的排骨。他对顾大娘和顾明春向来是予以予求。可惜经过这件事情之后，他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心中多少还是有怨言。 　　现在想想还是自家媳妇好，虽然平时怨言多，但张慧英对他是真心实意的。 　　顾明春看着顾老三手上的排骨，闻着房间里的排骨香，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见顾老三压根没有让她品尝的意思，心中又多了一股怨言。 　　看来她三哥和她也疏离了。 　　顾明春皱着眉头说道：“我给我二嫂说过了，她说家里也没有米。娘现在生病了，我吃不吃无所谓，可是娘这样下去只怕不行了。我知道以前娘确实说了一些对不起嫂嫂的话，还希望嫂嫂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一个老人家计较以前那些事情……” 　　“四妹倒是很会说话，你这站着说话不腰疼。一次两次我可以不计较，我们分家一分钱没有分到，你三哥差点还丢了一条命，这还不够？”张慧英气愤道。 　　“三哥，你们当真就这样不管妈了？”顾明春红着眼睛问，委屈得像只无害的兔子。 　　顾老三沉默不语，张慧英不耐烦地说：“我们管的还不够多，还要怎么管？你去找你二哥二嫂，你三哥现在就是个废人。你们修房子，我们帮了忙没工钱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这是哪门子理？你还有脸来找你三哥？你三哥都被你连累得自身难保了。” 　　顾明春被张慧英一通训斥，咬着唇，哭哭啼啼地走出房间。 　　顾老三叹了一口气，心中却有一丝快慰，他逆来顺受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拒绝。 　　他们的米坛子里倒是有些米，因为裴静姝修房子那段时间，他们两口子都是在裴静姝那边吃的饭，家里的粮食基本上都存着了，所以现在他们才有粮食吃。 　　不过很快也到年底，马上就要结算工分。裴静姝修房子，他去帮忙虽然挣了不少钱，却也耽搁了不少工分，今年年底肯定要贴钱出去。 　　眼下他们还欠着裴静姝那边30多块钱，张慧英那天凑了20块钱给裴静姝，裴静姝没有要，让他们明年再还。也幸好这样，现在手上还有点钱周转。 　　顾明春端着空碗走出去，委屈得眼泪直流，她三哥还从来没有这样给过她难堪，连老实巴交的三哥都变了。 　　顾明春只好又去找顾老二，夏金桂依然在那里叫穷，顾明春气道：“二嫂，当初妈没少给你好处吧，现在向你借点米，你至于这样吗？” 　　“四妹，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什么叫没少给我好处？我又得了什么好处？我今天是真的没有多的米，我们家还多了两张嘴，能有多少剩余？我要是有多的，我至于不给吗？你把我想成什么了？我这是实在拿不出来！”夏金桂说道。 　　“那就让妈这样饿死了？”顾明春说道。 　　“我们也没有办法。要不这样吧，你去问大嫂看看，他那边粮食最多，给那些外人免费吃都有，难道妈现在生病在床，你去要一碗米，她还能不给？”夏金桂一脸精明，“就算分了家，就算大哥死了，她也还是我们顾家的儿媳妇。她现在赚了那么多钱，又有吃不完的粮，分一点出来怎么了？” 第47章 　　见夏金桂推卸责任, 顾明春便道：“这件事还是嫂嫂去提比较好, 你和她都是我们顾家的儿媳，我这个小姑子去说，她心中怕是要觉得我向着妈。” 　　之前分家闹得那么难堪, 后来顾大娘和裴静姝之间也是矛盾不断，顾明春才没那么傻，去裴静姝面前自取其辱。现在的裴静姝早就不是以前那个草包花瓶了，她背后不仅有娘家人撑腰，队里其他人也都被她收买, 现在裴静姝那边正热闹着, 自己要是过去求她，不知会被他们羞辱成什么样子。 　　不过夏金桂说的也不是不可行，就算大哥死了, 裴静姝也是顾家的儿媳妇，分了他们顾家的财产, 自然也该赡养老人。 　　只是这事儿让谁去提，却是一个难题。 　　夏金桂道：“四妹, 可真会为难我。你明明知道我跟她是冤家死对头, 凑在一起哪次不是吵得不可开交？我要是去提这事, 她会答应才怪！你现在还没出嫁, 跟着妈住在一起, 你去提更合适一些……” 　　顾明春嘲讽地打断她：“我们谁和她没有矛盾？有矛盾难道就这样算吗？妈饿死也不管！妈又不是我一个人的, 我只是一个女儿, 这种事情再怎么着, 也该哥嫂你们出面。” 　　两人相互推诿了一阵最后，顾老二说道：“你们吵来吵去又有什么用？现在哪里是吵架的时候？该先团结起来把问题解决。” 　　夏金桂说：“既然你我都跟她有恩怨，那不如这样，你去好好和你三嫂说，让你三嫂出面解决。你三嫂为人最圆滑，和她的关系最近，比你我出面去说好多了。” 　　“为什么不是二嫂去和三嫂说？我每日照顾妈，二嫂又做了些什么？要我去说也可以，那今后妈就由你来照顾，总不能样样都赖到我的头上。” 　　夏金桂道：“瞧四妹这话说得，我怎么就没出力了？那日在医院，还不是你二哥全权负责。我看这样办吧，你我一起去找张慧英摊开说清楚，她不照顾妈，那就让她出张嘴。” 　　顾明春知道依夏金桂的算计，肯定不可能一个人去，便只好跟她一起去找张慧英。 　　张慧英听了她们的来意之后，气得黑了脸，“平日不见你们待见我，现在有事了就来找我，把麻烦全都推到我身上。你们平日这么有能耐，妈又那么看重你们，来找我做什么？老三都已经被折磨成这个样子，躺在床上只剩半条命了，你们还想怎么样？是不是把我们两口子都逼死，你们才甘心！” 　　张慧英这边和裴静姝家隔得近，裴静姝那边可以听到这边的争吵声。 　　“好像是张慧英的声音。”丁大嫂竖起耳朵听，“她这是和谁在争吵？” 　　“还能是谁？肯定是夏金桂和顾大娘那边。”李大娘说道。 　　“这张慧英也可怜，眼瞅着好不容易积了一点钱，顾老三又遇上这样的事，万幸捡回一条命。”刘明秀感慨道，摊上顾大娘这种不明事理的老人，也是受罪。 　　没一会儿，外面传来张慧英的哭声。 　　“我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李大娘几人从裴静姝的旧柴房走出去，便见张慧英的门口站着顾明春和夏金桂两口子。 　　张慧英抹着泪，情绪失控。 　　刘明秀问：“张慧英，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他们这是要把我往死路上逼！” 　　“三嫂，我们什么时候逼你了？现在妈躺在床上，我们作为子女，难道不应该过问，难道就让妈死在床上？”顾明春气呼呼地说，以前她的三嫂可从来不会这样为难她。 　　现在分家了，张慧英跟着裴静姝，这两人都发生了天大的变化，本性就显露出来。顾明春觉得委屈、气愤和不甘。 　　“张慧英自己家里也有一个躺在床上不能动的，她都这么困难了，她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照顾别的？夏金桂你自己家里人最多，你和老二都是能干的人，这个时候你们就和顾明春多辛苦一点，哪能事事都计较得那么精准……”刘明秀劝道。 　　“老人是我一个人的吗？我和老二还要养两个孩子，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四妹过来借米，我实在是拿不出来，我要拿得出来，我至于不给吗？我们也知道老三这边的情况，也没有说让他们出力，只是让她帮忙借点米，她就在这里和我们闹。”夏金桂争辩道。 　　张慧英：“要借米，你们自己去借，来找我做什么？如今老三躺在床上，我们自己的口粮都成问题！” 　　杨孟英也啃着排骨走出来看热闹，自从顾大娘的手折了以后，杨孟英简直神清气爽，胃口更是进入了另一个境界。 　　夏金桂看着她手上拿着的那一根大排骨，胃里都快酸成柠檬汁儿了。 　　顾明春见这么多人都在这里，只是唯独不见裴静姝，她最讨厌裴静姝置身事外的样子，就说道：“老人是大家的老人，我们做儿女的应该一起赡养，无论之前有些什么矛盾，但做子女的谁也不要想着推卸这份责任。” 　　杨孟英一听就听懂了顾明春的言外之意，“唉哟！这话可说得好听，以前千方百计把别人赶出门，到处编排是非抹黑我们静姝的声誉，怎么现在要求人了，这些话就变了！” 　　顾明春力争道：“妈好歹也是大哥的亲妈，是珊珊的亲奶奶，大嫂分了我们顾家的家产，本来就有她的一份责任！” 　　裴静龙也很烦他们，是他们做得太过分，就说：“当初还说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这是你们顾家的事情，就不要牵扯到静姝了。” 　　“我们静姝分了多少点家产？你们心中就没有一点数？顾大娘是怎么对我们静姝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地里谈论些什么，现在还有脸来要求我们静姝养她，你们的脸可真厚！我还记得当时你妈说今后各过各的，谁也别管谁的死活，怎么这么快就打自己的脸？你们的脸不疼呀，我都替你们臊得慌！”杨孟英啃着手上的排骨，绝不松口。 　　想着分家时闹出来的那些幺蛾子，再看看现在这几人，她心情万分痛快。 　　“我妈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顾明春死活不认。 　　“你年纪轻轻，忘性就这么大，该不是脑子有问题吧？这才发生没多久呢，大伙儿当初都在这里听着，你们还想耍赖不成？现在需要静姝了，就把说过的狠话都忘了！”杨孟英道。 　　围观的人才刚在裴静姝那边吃了风吹排骨，平时又受了裴静姝很多恩惠，自然也都附和杨孟英的话。 　　更何况当初顾大娘不止一次说过类似的话，因为他们以为裴静姝分出去之后迟早会过得凄凄惨惨，故意说些狠话断了裴静姝赖上顾家的后路，哪想他们没有断了裴静姝的后路，反而把自己的后路堵死了，还给了裴静姝推卸责任的机会。 　　顾明春委屈得直哭鼻子，她现在突然很想嫁人了，嫁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要再回到这个地方，不要再看到这些人。 　　屋内，顾珊珊和裴朝辰正在啃排骨，何婆婆和燕丽在铲灶炉里的炭火，萧长风坐在裴静姝的旁边，十分好奇：“你不打算出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裴静姝淡然说道，她可不想去惹一身骚。 　　虽说按常理她应该尽一份赡养义务，但这个顾大娘实在是太极品，已经打破了她对恶婆婆的认知，裴静姝可不想找这个堵。 　　萧长风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我觉得我们还有很多相似之处，难怪我和你特别投缘。” 　　裴静姝瞟他一眼，“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吃着排骨也堵不住你的嘴！” 　　“你们年轻人投缘是正常的。”何婆婆笑呵呵地说了一句。 　　外面还在争吵不休，夏金桂口才虽然好，但是对着这么多张嘴巴，还有一个战斗力超群的杨孟英，她也讨不到丝毫好处。 　　裴静姝在房内岿然不动，顾珊珊跟裴朝辰啃着排骨出去看热闹。夏金桂看顾珊珊出来，就对顾珊珊说：“珊珊，你奶奶现在生病了，你该去看看她……” 　　“我才不要去！奶奶说我是赔钱货！她一点都不喜欢我，她喜欢哥哥，让哥哥去看她！”顾珊珊非常诚实地说。 　　跟在她后面的萧长风轻笑出声，“既然老人家不喜欢珊珊，你们就不用让珊珊去刺激老人家了吧？” 　　夏金桂黑着脸，“我们顾家的家事，不需要外人插手！” 　　“萧叔叔不是外人，他和妈妈是好朋友！”顾珊珊纠正道，就像她和朝辰哥哥一样，要彼此帮助。 　　童言无忌，小孩子的喜欢厌恶都很单纯。顾大娘以前就经常说顾珊珊是赔钱货，还说顾明轩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生了一个女儿，要是生个儿子就好了。顾大娘也曾劝过顾明轩和“裴静姝”很多次，让他们再生一个儿子。 　　顾珊珊原本也很想要一个弟弟和她一起玩，就像顾小伟和顾小军一样，不过被顾大娘当面嫌弃了许多次，顾珊珊就不想要弟弟了。大人们常常以为小孩子不懂这些事，其实小孩远比他们想得聪明，能判断得出一个人是否真心。 　　好在顾明轩也没想过生二胎，他很喜欢顾珊珊，跟顾大娘说有一个女儿就够了。也正因为这样，顾大娘觉得是顾珊珊不懂事独占欲强，不让顾明轩再生，对顾珊珊这个孙女更谈不上喜欢。 　　“现在顾明轩也走了，裴静姝带着孩子过自己的日子是对的。你们顾家人自己照顾好自己的老人，那些独子独女抚养两个老人还不是一样过了，你们还有这么多人，难不成还养不起一个顾大娘？”唐二哥说道。 　　“唐二哥这话说的在理，要是顾明轩在，你们可以要求人家裴静姝尽一份责任。顾明轩都走了这么久了，裴静姝也要过她自己的生活。” 　　在当地，一般死了丈夫的寡妇，夫家有事基本不会麻烦她们。一来家里走了最得力的劳动力，她们自身也过得艰难；二来她们也要开始新的生活，明理的夫家也不该阻挠，耽误了人家往后的人生。 　　她们与夫家的关系，就成了一般的亲戚关系，遇上喜事丧事，送点礼吃个饭就可以了。 　　虽然这与后来的法律有些相悖，但在当下当时却是很正常。而对那些死了丈夫的女人来说，老公走了，活在夫家地位也尴尬。 　　“都是成年人，说话做事要对自己负责，你们既然早就跟裴静姝划清了界限，就该信守自己说过的话。你们平日欺负、排挤已经独立出去的裴静姝，又在需要的时候要求裴静姝帮你们承担赡养义务，你们不觉得自己吃相难看么？” 　　一道散漫清朗的声音传来，顾明春心中酸味翻滚，对裴静姝的嫉妒又深了几分。凭什么连萧长风也要帮着裴静姝说话，这明明跟他没有丝毫关系。 　　顾明春抹着泪回了自己房间，她不想再在这里自取其辱，尤其是在萧长风面前，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卑微不堪。 　　她没想到萧长风也在，他听了那些话，又会如何看待自己？顾明春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怨恨和绝望。 　　顾明春走了，夏金桂两口子也只好撤离战场，反正顾大娘没跟着他们住，现在和这群人也难争个高下，对方人多势众，他们说一句，对方能还他们十句。 　　顾小军和顾小伟满脸羡慕嫉妒地看着顾珊珊，视线落在她手上那根大大的肋排上，眼睛都冒出了绿油油的光。 　　可惜顾珊珊后面还站着个萧长风，他们想起上次被摔到泥地里的经历，心中还有余悸，丝毫不敢上前，只能嫉妒地看着。 　　主角走了之后，这场闹剧也散了，张慧英和众人聊了几句后，便又进屋去看顾老三。顾老三问了始末，也是心力憔悴。 　　张慧英说：“他们的如意算盘打得好，自己怕丢脸，就想让我去给大嫂说，不就是把我们当包子捏，还想离间我们和大嫂的感情。你看看这就是你们顾家的人！” 　　顾老三叹了一口气，这次没再出言反驳。 　　最近供销社的雨靴卖得很不错，承山大队是最主要的顾客，这有一半都是顾大娘的功劳。 第48章 　　萧长风在裴家住了一个晚上, 裴静姝让他找的压水井没有找到, 这倒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这个特殊的年代，人们被限制得太多了。也许等政策放宽之后, 打压水井的会出现吧！ 　　不过萧长风倒是给她带来了不少书籍和报纸，书籍都是一些中外名著，报纸就很有时代气息了，其中有一张报纸还刊登了关于她的报道，是上次李光采访她的内容。 　　“你看看, 你做过的英勇事情已经上了头版, 真是让人羡慕。”萧长风拿着那张报纸从头看了个遍。 　　裴静姝浅笑道：“你上次也帮我抓住了那个小偷，追回了我的财产损失。” 　　“我那哪能跟你这种比，你看你都上报纸了。” 　　裴静姝笑着说道：“你想上报纸何其简单, 正好我还认识那个记者，我帮你推荐。” 　　“哈哈！这样刻意为之就失去意义了。”萧长风摇头说道。 　　裴静姝把书籍和报纸收好, 又问他：“这些一共花了多少钱？” 　　“不用花钱，是我捡来的, 还有你要的书单在这里。” 　　“那便谢过了。”裴静姝接过书单, 粗略扫了一眼, 现在的书可真少, 也没有那么五花八门, 实用的居多。报纸上有许多关于知青下乡的文学作品, 算是这个时代的特色。 　　既然萧长风不要钱, 裴静姝就送了他一些风吹排骨和一罐肉酱作为回礼。 　　“你以后还要些什么东西尽管给我说, 我这里不收钱，你只需要做了好东西记得给我尝鲜就行。”萧长风非常豪爽地说道。 　　裴静姝想了想，“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下次帮我带两斤棉花来，我用新菜品给你换。” 　　“怎么新菜品？”萧长风凑过去问。 　　裴静姝狡黠一眨眼，“我现在还没做出来，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眉眼弯弯，带着几分得意的笑意，看得萧长风一时失了神。 　　而那撩拨人心的人却抱着书籍潇洒地转过头，走进卧室里去了。 　　萧长风摸了摸下巴，随后带了一点自嘲地笑了笑：萧长风啊萧长风，这次你完了。 　　裴静姝在地里种了几批棉花，这些棉花已经全部收在家中，可是这些棉花却又不能直接用来盖在身上，还需要做成棉花被才行。 　　她就这么让人来家里弹棉花，别人肯定会好奇这些棉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眼下只能利用萧长风这个碍眼法了。毕竟上次萧长风轻轻松松就给她弄来五十斤白糖，这是可是让承山大队不少人都开了眼界，大家都在纷纷八卦萧长风的身世背景。 　　萧长风简直就是作者笔下的一个bug，毕竟是绝对男主，总是与众不同，能够独立在这个时代规则之外。 　　两斤棉花对萧长风来说只是小case，他也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接下来的日子还算平静，有燕丽和窦涛两个帮手，裴静姝轻松了许多，但家里一日三餐的饭量也是惊人。 　　窦涛每顿都能吃上三四碗，而且他吃得很快，像是怕有人跟他抢一样。喜欢计较的杨孟英对他颇有怨言，说他喜欢偷奸耍滑，每顿吃饭又抢得最多。 　　杨孟英就对窦晓霞旁敲侧击地说：“你侄儿来了这么久，你娘家人那边肯定也担心吧？” 　　“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都知道窦涛是来了我们这边，又不是去别处。”窦晓霞也装作自己听不懂。 　　“你娘家那边还真是放得下心，以前我们家穷的时候，他们怎么没说把人送过来帮我们做事？”杨孟英直言。 　　窦晓霞就不再说话了，当自己是哑巴。 　　裴静姝也发现窦涛喜欢偷懒，尤其是和燕丽一起做事的时候，燕丽那女孩子老实，又不会多说话，只埋头干事儿。不仅如此，窦涛这小伙子还特别心机，裴静姝和杨孟英等人在的时候，他表现得特别好，背了她们就开始偷懒。 　　早饭过后，大人们出去挣工分了，家里就剩燕丽、窦涛和裴静姝。 　　裴静姝看窦涛拿着菜刀和燕丽坐在地上一起宰猪草，便说道：“燕丽，今后你不用宰猪草了，我们今后的事情要分工一下，你负责洗衣服、扫地和屋内的卫生；窦涛，你就负责宰猪草，煮猪草喂猪和担水。” 　　燕丽非常高兴地应下，窦涛一听裴静姝这样说，心中难免觉得裴静姝偏心。为什么燕丽做的活就是那么轻松，他要做的就是一些辛苦活。 　　不过他也没有办法，现在这里裴静姝最大，人人都听裴静姝的话。而且裴静姝家里的伙食真的开得很好，比他们家过年吃的还要好，窦涛也想一直留在这里，每天不仅能吃饱，还有肉有糖。 　　以前他和燕丽一起宰猪草，倒是没觉得有多难，今天自己一个人做，很快便腰酸背痛。裴静姝家里虽然养的是两只小猪仔，但后面还有很大一群鸡，那些鸡喂的也是红薯米糠玉米粉等，这些全部都要放到锅里煮，一共要煮两大锅，煮完之后再倒在猪圈和鸡舍。 　　窦涛实在想不明白，干嘛把那些猪和鸡喂得那么好？他们窦家的猪喂的都是野草，裴静姝这边却喂粮食蔬菜；那些鸡就更不用说了，别的人家全部都是放养在外面，让它们自己去找虫子吃，裴静说却要把粮食煮熟给它们吃，也难怪别人说裴静姝家的牲畜吃得比人还好。 　　裴静姝除了收购蔬菜粮食之外，也在收购鸡鸭，不过现在的农村养鸡的比较多，养鸭的非常少，她到现在才总共收了两只鸭，大大小小的鸡却有很大一群了。 　　最近的日子平静了许多，杀了猪之后，裴静姝这边的伙食顿时上升了一个档次，几乎天天都有肉吃。一道最为简单的酥肉煮青菜，他们能把汤汁全部喝掉。 　　腊月初八的晚上，众人在裴静姝家中忙活了一个夜晚，直到凌晨才把那些订单全部做好。现在接近年关，那些饼子蛋糕糖果越来越好卖，裴静姝这边的工作量一次比一次重，不过大家都干劲十足，没有丝毫抱怨。 　　裴静姝留众人一起吃完宵夜再走，她在菜板上用擀面棒把揉好的面团展开，切成一条条细细的面条。 　　锅里的水已经开了，满满一筲箕面条倒入一锅沸腾的水中，灶台周围围了一圈人，都在等着今天早上的美味儿。 　　其实这个地方并不怎么产小麦，大部分家庭每年收割的小麦都不多，所以会做面条的人也少。当地的小麦要不就是像稻米一样直接蒸来吃，要么就是磨成面粉像吃糯米一样做成麦粑。 　　而要吃面条，只有在专门的面条厂才可以用小麦或者面粉换晒干的细面。当然，那些国营饭店倒是有直接用面粉揉成的面条，不过要吃那玩意儿得要粮票，乡下人是吃不起的。 　　大家看着裴静姝有条不紊地煮面条，眼睛都快掉进锅里面去了。 　　裴静姝打开放肉酱的罐子，在每个碗里舀了一勺肉酱，又放了一块新鲜猪油，倒上一些酱油和盐，喜欢吃辣味儿的就再加一勺辣椒。等到锅里的水再次沸腾，她再在每个碗里舀一勺面汤，把一旁已经洗干净的青菜叶子放入锅中烫熟。 　　“静姝真是手巧，无论做什么都有模有样，不像我们这些粗人，东西都不知道怎么做来才好吃，只要煮熟就行，哪像她这么讲究，我看那些下馆子的也不过如此。”罗九娘笑盈盈地说道。 　　“她也是藏得住，学了这些本领，我们也不知道。不过幸好她藏得住，不然可就要便宜某些幺蛾子了！”杨孟英阴阳怪气地说。 　　这幺蛾子当然就是指顾大娘和顾老二那两房人。 　　罗九娘感慨道：“静姝是个聪明人，不像我这种天生愚笨的。” 　　她是一个人生活，老公死得早，在罗家那边也很受排挤，很能体会杨孟英那番话。 　　裴静姝没插嘴，她不喜欢和别人说这些，她现在有新房子住，有一个金手指农场，手上也有钱，能够为自己做主，她不需要去理会别人的看法。只要不触犯她的底线，她都乐得当个空气人。 　　她把煮好的面条和青菜夹到碗中，“面条好了，要加姜蒜葱的自己去加。” 　　热气腾腾的面条带着青菜和面粉的清香，还有肉酱的香味，令人垂涎三尺。 　　“我活了这六七十年，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的面条，我的老婆子现在吃了静姝做的这些东西，就算这样死去也没什么遗憾了。”何婆婆感慨地说。 　　她又想起家中的儿子，不知道他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活，心中又是一阵酸楚。 　　她吃了一口后，不好意思地说道：“静姝，你给我装的这一碗太多了，我怕是吃不完，你再给我一只粗碗，我分一些起来，给阿江他爸带回去。他最近晚上都睡得不太好，半夜要起来一趟。” 　　她知道在裴静姝这里，别人吃不完的东西大半都会倒给猪吃，何婆婆经常看她倒掉顾珊珊没吃完的饭菜，心疼过好几次。 　　“何婆婆只管吃就是，吃不完放在那里，我拿去喂猪。锅里面还有不少面条，我给他重新捞一碗，一会儿你给他带回去。”裴静姝说。 　　何婆婆的心思，她怎么会猜不出来？虽说何婆婆年纪大了，看上去很沧桑，但她的胃口一直很不错，跟杨孟英不相上下。也许经历过饥荒年代的人都特别能吃，总想着把过去没有吃的那些补起来。 　　何婆婆赶紧阻止道：“怎么好意思，不用重新捞了，我这里给他分就够了。” 　　“大嫂就是心善，何婆婆你也别客气了，这也是大嫂的一份心意。”张慧英劝道。 　　“这碗是老三的，你给他端过去吧。”裴静姝又舀了一碗给张慧英。 　　张慧英脸皮厚，高高兴兴就接下，给顾老三端过去。最后裴静姝给何婆婆捞了满满一大碗，又给她加了很大一勺肉酱，放了猪油和酱油，让她端回去给儿子和孙子吃。 　　何婆婆对她谢了又谢，高高兴兴端着面条回家，众人也吃得一身暖和，从裴静姝家里走出来时也丝毫不觉得冷。 　　罗九娘走在回去的路上，想着自己远嫁的女儿，不免一发伤感。她女儿嫁的那个夫家也不好，男人嗜酒如命，吃了酒又喜欢打人。 　　可是这年头的女人就是这样，要是嫁得不好，一辈子就毁了。她以前也动过让她女儿回来的心思，可是她女儿回来又能怎样？生产队已经没有她女儿的立足之地，自留地没了，也无法在生产队里分得一杯羹。 　　罗九娘自己在罗家都备受排挤，活得辛苦，要是她家小慧回来，只怕更是会被别人视为眼中钉。 　　最近裴静姝有意再找一个帮工，罗九娘也想去看看自己女儿，问问她的想法。要是实在过不下去，还是回来吧。受人白眼和排挤，也总比那酒疯子男人把她打死强啊！ 第49章 　　自从吃过裴静姝做的面条之后，臊子面就成了众人最期待的美味。早上吃一大碗, 可以顶一个上午, 简直满满都是幸福感。 　　夏金桂和顾明春一直在扯皮, 不过他们现在再也不敢到裴静姝这边来自取其辱了。现在的裴静姝不是他们惹得起的，队里大部分人都靠裴静姝赚钱吃饭。所谓吃人嘴软，这些人全都向着裴静姝, 一人说一句也够他们受的。 　　顾家今年事事衰，顾明轩一死, 顾家就分家。大半钱被裴静姝和顾珊珊分走, 顾大娘修房子却出了一次大事故，顾老三摔折了腿, 顾大娘差点惹出一条人命, 自己赔了全部的家底, 还被曾家那群野蛮人推下台阶摔断一只手。 　　顾大娘没出事之前，夏金桂对她倒是服服帖帖, 是顾大娘最贴心的儿媳妇。没想到出了事之后, 顾大娘才发现这个儿媳妇也是一个势利眼, 靠不住的。 　　她的手一点都不能活动的那段日子，让夏金桂帮着做点农活，夏金桂就装作自己很忙。本来年底正是悠闲的季节, 她能有什么活好忙的？不过就是看她手上没了钱，便开始嫌弃她这个老婆子。 　　顾大娘现在可算是看清楚了, 她生这么多儿女, 唯一一个靠得住的就是顾明轩, 可怜她的大儿子那么短命，留她一个老太婆孤零零在世上任人欺负。 　　顾大娘又想起顾明春，以前想着给自己的幺女找个十全十美的人家，结果挑花了眼，一直没有挑到。现在他们家沦落到这个地步，要找一个好人家，怕是再无可能了。 　　顾大娘看了一眼正在门口缝衣服的顾明春，走过去说道：“这件衣服缝好之后别再穿了，现在你大哥不在了，今后也没钱给你买衣料，到时候别人给你谈婆家，你穿什么衣服去见人？你这几件好衣服得好好收着，别穿旧了，以前让你节约一点，你不懂节约，现在知道日子难过了？” 　　顾明春最近什么事都要做，心中也难免怨气，就说道：“要是当时不修房子了，我们怎会像现在这般困难？” 　　顾大娘被气得不轻，“你这个不孝女！也不想想我修房子是为了谁？你现在反过来责怪老娘！” 　　当时顾大娘确实一方面被裴静姝刺激到了，另一方面也想把房子修好，这样才好给顾明春找个好点的人家。不然男方到家里来看着那破破烂烂的窄小房子，不免要把顾明春看低。 　　她的四个儿女中，除了顾明轩之外，就属顾明春最聪明，长得也好看，顾大娘还指望顾明春嫁一个好一点的人家，这样她作为娘家妈也能沾沾光，改变现在的困境。 　　哪里像这顾明春也是个不识抬举的，现在竟然也这样责怪她，顾大娘心中哪里能好？ 　　顾明春垂着头不语，顾大娘还在喋喋不休地骂她，说她不知好歹，也是一个白眼狼。 　　顾明春听得烦了，便也来了气，“要不是你把钱看得那么紧，万事都想占点便宜，我们怎么会和大嫂闹得这么僵？要不是你一点便宜都不肯让别人占，曾家那件事就不会发生！要不是……” 　　要不是她妈的风评那么差，她怎么可能找不到好人家？别人听说了她妈那些事之后，谁还愿意娶她？但凡好一点的家庭，都不会想和她妈这样的人结为亲家。 　　顾明春感觉自己被耽误了，要是她大哥还在，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给别人说自己喜欢萧长风，要嫁就要嫁萧长风那样的人。 　　但是现在的她已经配不上萧长风，她有这样的自知之明……只是她不甘心，她还是想抱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不想就这样委身于那些庸碌的人。 　　顾大娘被顾明春气炸，想给她几巴掌，可恨自己的手却还绑着石膏，只好气鼓鼓地走出去。 　　今天的阳光正好，大部分人都去山头上做活挣工分了，村子里显得很安静。 　　顾大娘看见裴静姝和燕丽正在前院冲洗院子，想起裴静姝在屋后树林里养的鸡，便偷偷摸摸地朝后屋檐走去。 　　才多久没见，裴静姝这里竟然多了这么多鸡，顾大娘看得眼都红了。别人家里养十多只鸡就算是多的了，裴静姝这里竟然有几十只，要是算上那些半大不小的小鸡，加起来怕是有六七十只。 　　顾大娘看了一眼围在外面的竹栅栏，想着该怎么才能在这里凿一个洞。这竹栅栏做得非常结实，里面一层外面一层，是用最坚硬的楠竹打入地里，两层竹栅栏之间种着刺莲。那是一种荆棘，几乎不怎么长叶子也不开花，茎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刺。 　　她回去拿了一把柴刀，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一刀刀砍下去。她只有一只手是灵活的，另外一只手受了伤，再加上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半天才砍出一个小小的缺口。 　　顾大娘听着传来人声，赶紧收起刀走了。 　　窦涛把鸡食舀到食槽中，往四周看了一眼，没见什么人影，忍不住嘀咕一句：“谁他妈在砍东西！装神弄鬼的！” 　　窦涛骂了一句就走了，他最近也累死了，他这辈子都没有做过这么多活。早上起来要挑满两水缸的水，饭吃了之后又要宰猪草切红薯，要把这些都煮熟，喂给猪和鸡，下午依然是重复这些活。 　　听起来也就那么几件事儿，可裴静姝这边喂的鸡多，水也用得特别快，有时候他一天还要担满六水缸的水，早上一次，中午一次，晚上一次。 　　如果不是贪图这边吃得好，他早就想回去了，想着在豆角天天吃红薯稀饭和一点油星子都没有的干咸菜，窦涛觉得自己还是宁愿忍受这些活。 　　与窦涛相反的是燕丽，自从裴静姝让他们各自分担工作后，燕丽每天都多出了许多时间，还可以在裴静姝这里看些报纸和书籍，给小孩子讲故事等。 　　燕丽虽然不善言谈，但是对小孩子很有耐心，可能因为她自己带过弟弟的原因，对付小孩子特别有一套，能让他们服服帖帖。 　　顾珊珊和裴朝辰最喜欢听她讲故事，渐渐地村中的小孩子都喜欢到这边来听燕丽讲课。裴静姝并没有把那些小孩子赶走，燕丽在教顾珊珊和裴朝辰的同时，就把那些小孩子都教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燕丽也拿到了她的录取通知书，她考上了中专，是师范专业的。 　　这对她和对学校都是一件非常荣誉的事，现在众人看见燕丽都夸她争气，是个好苗子。 　　与此同时，期末考试已过，学校的成绩也公布下来。裴静姝这边又热闹起来，那些考得好的小孩子都拿着成绩单跑到裴静姝这里来，裴静姝也按照了当初的约定，把奖金发给他们。 　　不过令人遗憾的是这些小孩子的成绩真的非常糟糕，及格的人数都不多，上八十分以上的就更加寥寥了。 　　裴静姝也看了一眼那些题目，其实也不难，跟几十年后的小学题根本没法比。可能因为这个时代的教育水平真的非常低，乡下重视得又不够，学校的师资力量也跟不上，所有小孩的成绩都差得令人发指。 　　拿到钱的学生自然欢喜，没有拿到钱的心中多少有些遗憾，那可是几块几块的钱啊，不是一分一分的。之前还有很多人不相信裴静姝会真的发那么多钱给他们，不过这次亲眼见过之后，大家都相信了，裴静姝说一不二。 　　裴静姝看他们几家欢喜几家愁，便笑着说到：“你们要好好学习呀！我还以为这次我会多散一点财出去，没想到你们这么为我着想，为我节约了这么大一笔。” 　　“静姝姐姐，我下次好好考，我要是考及格了，还能不能得到钱呀？”有的小学生就问道。 　　“我们不能把目标定得那么低，下次只是及格还不够，下次至少要上80分才能拿到一块钱，85分以上两块钱，90分以上三块钱，95分以上4块钱，100分5块钱，双百分再加5块。”裴静姝说道。 　　那些学生听了一片哀嚎，“这个要求也太高了，我们都达不到。” 　　“就是！能达到的人太少了，80分以上都能进前三名了，我怕是削尖脑袋也进不了前三名。” 　　“静姝姐，你肯定是故意的，怕我们拿到你的钱，才故意把门槛设得这么高。” 　　这些小孩子也非常耿直，说话都不知道拐个弯，裴静姝唇角勾起一抹笑：“你们不努力，当然无法进步。我现在就给你们一次机会，让你们在寒假不用参加考试就能赚到想吃的东西，而且还能天天吃到。你们有没有兴趣？” 　　“有！” 　　“有！” 　　“我也要参加！” 　　…… 　　院子里的学生争先恐后地答道，一个个都满怀期待：“静姝姐快说是什么事？我可以做各种农活和家务。” 第50章 　　“这次不需要你们做活, 我这里准备办一个寒假班, 所有感兴趣的同学都可以来参加。” 　　“寒假班？什么是寒假班？”一个胆大的低年级小孩问道。 　　“就是像你们平时上学那样, 每天定时定点到这里来学习，整个寒假都有老师给你们讲课, 这就叫寒假班。”裴静姝解释。 　　“放假还要上学呀！”不喜欢念书的学生便叫苦道, 他们宁愿做活。 　　“寒假班全凭自愿, 想要参加的就来, 不想参加的也不勉强。如果完成了学习任务，可以得到相应的奖励。” 　　“什么奖励？”刚刚领了钱的同学便来了兴趣, 毕竟裴静姝是出了名的大方，可比那些家长给的奖励好太多了。 　　“这要看你们的完成度和每天的任务情况, 完成每天的必背课文可以得一分钱，作业题没有错误一分钱, 还有随堂测试等，每完成一样都可以得钱。” 　　“那学习内容会不会很难？”又有人问。 　　“不会, 内容都是教材上的，只要认真学习, 每个人都可以达标。” 　　“那哪个老师来教我们呀？” 　　“这次取得最好成绩的燕丽当你们的小老师, 负责你们的学习情况。不过参加这个寒假班也要交学费, 一分钱一天，你们也可以凭自己的本事连本带利把学费赚回去；但如果学得不好, 这一分钱的学费就不退了。” 　　话音刚落, 院子里的学生就议论纷纷。 　　其实大部分还是很期待参加参加这个寒假班, 因为现在在场的大部分都是成绩好的学生, 他们对自己充满了信心，觉得按裴静姝的说法完全可以挣钱。但也有些成绩不太好的，害怕布置的作业太困难，他们完不成任务，到时候不仅没有赚到钱反而花了钱。 　　虽然一分钱不多，可许多家庭连一分钱都舍不得拿出来，更不要说每天一分钱了。一个寒假三十天，算下来也是三毛。 　　“小立，你要参加吗？”一个梳着双麻花的女孩问旁边的男同学。 　　他们两个是同班又是同村，这次两人进步都很大，女孩两科都超过了六十，男孩语文差三分才及格。他有些遗憾，但是并不气馁，因为在这之前，他的语文数学都只能考二三十分，这次数学还考了六十多呢，老师都表扬了他，只要他再努力一点，下次肯定能够考得更好。 　　这个寒假班对他来说诱惑力很大，没准儿能弥补他的遗憾，但是…… 　　叫做小立的男同学耷拉着头，“我家里没钱，我妈肯定不肯给我学费。” 　　他能上学也是学校和生产队的知青轮番给他父母做思想工作，他父母才点头让他去学校念书。 　　“我要参加！” 　　“我也要参加！” 　　“我也要！我也要！” 　　…… 　　那些得了奖励的同学争先恐后地报名参加，有的甚至还一次□□了一整个寒假的学习费。 　　麻花女同学也去报名交钱，她犹豫了下，对裴静姝说道：“静姝姐姐，钟和立也想参加，可他没有钱，他家里很穷，他妈妈不会给他钱。” 　　那个叫钟和立的男同学羞愧得低下头，连耳朵都羞红了。 　　裴静姝见状温和一笑，“家里经济困难的同学可以用东西来抵学费，五斤柴火抵一天的学费。” 　　以前柴火价格收得太贵，那些小孩子积极性太高，现在五斤柴火得一分钱，应是没那么多人去做这事。裴静姝这边每天都要烧很多柴火，以前那些小孩子送来的柴火也烧得差不多了。河坎乡没有卖煤的，要买煤炭还得去更远的集市。 　　本来还犹豫不决的那些学生听说可以用柴火来换，现在也不犹豫了，都纷纷过来报名。反正也不需要家里花一分钱，他们自己可以去拾柴火交学费，万一真的赚了钱回去呢？ 　　裴静姝这里每天都有许多好吃的糕点糖果，万一他们赚了钱，还可以在这里买到许多小吃，也可以不用在家里做农活。 　　裴静姝又给他们规定了每天的上学时间和要带的书籍，大家听了之后都非常高兴地应下。裴静姝给她们安排的上学时间并不多，上午9:00报到，11:30放学，对那些不喜欢上学的小孩来说也可以接受。 　　不过燕丽却有些退缩，等那些小孩子离开之后，她才问道：“静姝姐，今后我真的要给他们讲课吗？” 　　“对自己没有信心？”裴静姝笑着反问她。 　　燕丽不好意思道：“我从来没有正式教过这么多人，我怕自己没法胜任。” 　　裴静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今后是师范生，也要站在讲台上面对学生，总是要迈出第一步的。你就当现在是实习，用平常心对待，把他们当成是你的弟弟或者珊珊朝辰，就不会紧张了。明天你就把课本上要背诵的篇章告诉他们，让他们每天回去背诵一篇课文。他们在这里的时候，你就给他们讲一些书本上比较简单的知识点。” 　　这些学生的基础都特别差，农村孩子基本上都要做农活，根本没有多少时间让他们沉下心去学习。家长们对学习重视得不够，对子女的学习状况也几乎是不闻不问的，只等着他们混完学业之后回家帮着做农活。 　　这些学生连教材上的必备文章都背不下来，就更不用说考个好成绩了。 　　在当下，要是学习不好，毕业回家种地，也确实没有多少用得上学问的地方。因此大部分人都觉得读书用处不大，至少没有后世那种觉得读书有用的觉悟。但是裴静姝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知道多读一些书用处有多大。 　　燕丽听裴静姝这么一说，便又找回一些自信，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她身上也没什么长处可以帮助裴静姝，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自己的成绩单，她也希望把自己所学全都传授给别人，以此来回赠那些救助过自己的人们。 　　从此之后，金沟村又多了许多活力，像冉冉升起的太阳，让人联想起希望。 　　萧长风才走到村头，便听到金沟村传来一阵阵读书声，跟在他后面的大娘笑道：“唉呦，这金沟村莫不是办起了学堂？” 　　“这是裴静姝那边办的寒假班，可热闹了，每天都有一大群学生过来学习。”正在池边洗衣服的刘二娘说道，见走在前面的是萧长风，还打了声招呼，“萧同志又来看静姝呀？” 　　萧长风：“上次答应帮她买的棉花，正好今天闲着没事儿，给她带过来。” 　　刘二娘笑盈盈地和他寒暄了几句，眼神里不免藏着几分八卦之意。 　　走到村尾，果真就见裴静姝的院子里坐了一群学生，有的在背书，有的在做题，竟没有一个开小差的，学习氛围正浓。 　　没准在他们老师面前都没有这般乖巧刻苦。 　　萧长风和那大娘走进房间，“我还以为我走错了地方，你这里什么时候收了这么多学生？” 　　“萧叔叔！” 　　顾珊珊见着萧长风，眼睛一亮就跑了过去，萧长风把她抱起来，“有没有想我？” 　　“想！”顾珊珊甜甜地说道。 　　“真乖，来，看看叔叔给你买了什么？”萧长风从衣兜里摸出一只漂亮的洋娃娃，顾珊珊“哇”了一声，惊讶得睁大眼，满脸都是笑意。 　　没有小女孩能抵挡得住这么漂亮的洋娃娃，洋娃娃身上穿了一件漂亮的粉色蕾丝裙，一头金黄色的头发，头上还有一只亮晶晶的皇冠。 　　这样的玩具在这个年代算是非常珍贵了，更不用说在乡下，乡下的孩子基本上都是玩泥巴长大，谁有那个钱买这么精致的洋娃娃。 　　顾珊珊拿着洋娃娃，欣喜之情溢于脸上。好在裴朝辰是个男孩子，对这种粉粉嫩嫩的洋娃娃并没有什么兴趣，不过外面那些女学生就羡慕了，见顾珊珊拿着一只洋娃娃出来，一个个都凑过去看稀奇。 　　“你要的棉花我给你买来了，你拿进去放好吧！不过这些棉花你打算做成什么？衣服还是被子？”萧长风好奇问道。 　　上次裴静姝问他要棉花种子，这次又问他要棉花，他有时还真搞不明白裴静姝的想法。 　　裴静姝把棉花放到自己的卧室里，萧长风把搬运费给了大娘，那大娘便又去村中买凉粉了。 　　裴静姝没有直接回答萧长风的疑问，反而问他：“你要些什么东西？” 　　“我倒是想再买一些樱桃肉，你还有吗？” 　　“最后几罐都给你了，你想要的话，得等一段时间，队里那些人杀了年猪，没准就有人做了。” 　　萧长风挑剔道：“我外公外婆指名了要你这里的，别家的我要先观望，老人家的口味挑着呢。对了，上次你不是说这次再来有新品？是什么？我还一直期待着。” 　　裴静姝笑道：“你的记性可真好，你来得太快，我还没时间做出来。你现在想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得出力。” 　　“这个没问题，说吧，要我做什么？”萧长风爽快答应了。 　　裴静姝：“杀鸡。” 　　萧长风立马怂了。 第51章 　　裴静姝最终还是没敢让这个大少爷去杀鸡, 她怕那些鸡在他的手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快到中午的时候, 院子里的学生们陆陆续续上交作业, 燕丽挨个给他们批改。裴静姝坐在一旁，成绩合格的奖励两分钱或者五颗柚子糖。若是遇上有蛋糕的时候, 也可以选择一块蛋糕。 　　选择要钱的小孩很少, 大部分都要了糖果。学习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考虑到他们的基础实在太差, 裴静姝也让燕丽给他们布置最基础的作业，从基础做起。这样一来, 大部分的学生都可以完成任务，也可以帮助那些成绩差的树立信心。 　　一开始来她这里参加寒假班的学生不多, 不过每两天之后，这个院子就装不下那么多学生了。裴静姝让他们分成两批, 上下午各收一批学生。 　　大部分家长还是非常赞同他们到裴静姝这边来学习，追究其原因倒有些讽刺意味。其实一开始有的家庭持的是反对意见, 放假了这些小孩子在家中也能帮他们做一些家务，减轻一些家里的负担。不过听说来这边学习的小孩几乎每天都可以带一些小吃回去之后, 那些反对的人家态度就变了。 　　知识在他们眼里还不如几块糖, 裴静姝觉得自己真是操了一片苦心。 　　得到糖果的小孩子纷纷离去, 今天只有两三个小孩没有得到糖果，他们收拾着书包, 看着别的小孩都拿着糖果离开, 不免有些沮丧。 　　“李星, 你今天又错了这么多呀！你真是太笨了, 一次都没合格。” 　　那个被唤做李星的小孩垂着头，背起了书包，没有理会他们。 　　萧长风瞅了他们一眼，对那李星招招手，“过来，把你的作业给叔叔看看。” 　　李星有些迟疑不定地看向萧长风，裴静姝在一旁见状，便说道：“这位是城里来的萧叔叔，他懂很多东西，你把作业给他看，也许下次就能够合格了。” 　　李星和别的小孩有些不一样，学习能力要差一些，裴静姝也听有的小孩叫他傻子，她纠正过几次，后面才没人这么叫他。 　　燕丽每天布置的作业量并不大，知识点也非常好理解，再加上燕丽教导得也非常用心，来这里学习的小孩基本上都可以得到糖果。 　　但李星的作业确实做得很糟糕，也只能凭借背诵课文得到一些糖果。不过今天早上他因为太过紧张也没有背出来，也就没有糖果吃了。 　　听了裴静姝的话之后，李星才终于把书包里的作业本递给萧长风。 　　两位数的加减法对李星来说是最大的难题，萧长风教他列算式，又让他一步步计算，看上去非常耐心。 　　那李星花着一张脸，手也是黑漆漆的，萧长风也一点不嫌弃，手把手的教他。 　　果然不愧为文中的男主，不仅有着玩世不恭的个性，也是一个很有爱心的人，难怪能在文中获得许多女性角色的喜欢。 　　“再接再励，不要气馁，给你一颗大白兔，千万不要放弃学习，这是可以让你一生受用的东西。”萧长风从衣兜里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给李星。 　　李星高高兴兴街过大百兔奶糖，也背着书包走了。 　　“我发现你这个方法还挺管用，这些小孩可认真了，不过你这样帮助他们，当真不怕亏本？”萧长风走到裴静姝旁边坐下，每一次见面裴静姝总是能给他带来新的惊喜。 　　“我又不是资本家，并不以盈利为目的。只是尽可能的帮助他们，希望他们通过学习改变命运，他们才是祖国的未来。”裴静姝大义凛然地说道。 　　萧长风差点就信了，不过只是差点。 　　裴静姝口上说着不是以盈利为目的，而实际上却在不停赚钱。如果她没有商业头脑，就不可能让金沟村的小吃风靡整个县城。 　　裴静姝很聪明，让周边的人对她都嫉妒不起来；如果换一个人像她这样每天进账这么多，没准早就被人抹黑迫害了。而实际上周围的人却希望裴静姝做出来的东西越多越好，他们和裴静姝已经成了利益共同体，也成了裴静姝最好的保护伞。 　　午饭过后，裴静龙杀了三只鸡，晚上裴静姝做了几罐鸡油辣椒，这鸡油辣椒比肉丝辣椒更香，就这样用来下饭也十分好吃。 　　萧长风这次带了一罐鸡油辣椒回去，裴静姝的油辣椒是微辣的，并不吃辣的萧长风也能吃一些，而且里面的鸡丝肉很多，吃起来很带劲。他外婆吃面条的时候喜欢加点辣椒，上次他带了一小罐肉丝油辣椒回去，他外婆还称赞了许久。 　　虽说他外婆做的辣椒也很好吃，不过最近两年他外婆年纪大了，也不太喜欢自己做东西，外面买回来的又总觉得味道不够好，难得能买到让她老人家满意的东西。 　　除此之外，棉花的钱全用蛋黄饼来抵消，上次他带回去的月饼他们早就吃完了。他带回去的东西不只自家亲戚吃，还有亲戚的朋友，因为人多，吃东西也很快。 　　萧长风离开之后，裴静姝又请弹棉花的人到自己家来弹了两床棉被。 　　新弹的棉花被特别柔软暖和，杨孟英翻来覆去地摸着，眼里都是艳羡，“这新弹的棉花被就是不一样，又轻柔又暖和，不像我们那种用了十多年的被子，盖在身上又硬又沉，一整晚都睡不暖和。我这辈子要是能盖上这样的棉被，死了也值得了。” 　　她说这话的意思多少是想裴静姝给她一床，不过裴静姝装作没有听懂，她现在也总共这么两床，一床当垫褥，一床当被子。 　　“妈说些什么胡话？什么叫死了也值得？只要静姝开口，萧同志再送一点棉花来，不就有了吗？多简单的事。”窦晓霞说道，虽说以前他们闹了些不愉快，不过到底是一家人，现在又和好了。 　　“只要你舍得花钱，我倒是非常愿意给你们搭这个线。下次萧长风过来，我给他们说一声，你们把钱准备好，直接给他，想要几床都有。”裴静姝不咸不淡地说。 　　窦晓霞和杨孟英都一时无话，裴静姝和萧长风之间确实倒不是白拿，账目算得清清白白。 　　杨孟英只好叹了一口气，“你以前那床旧被子呢？你现在有了新被子，那旧被子用不着了。你那床旧被子也没有用几年，还是你和顾明轩结婚时候置的，可不要拿去糟蹋了。你爸晚上怕冷，一整晚都睡不暖和，你那旧被子给我，我拿过去给他盖。” 　　“爸在我这边住的时候多，我放在那张老床上，你也不用这么麻烦带回去。”裴静姝说。 　　倒不是她故意和杨孟英抬杠，她最近收获的棉花只够做这么两床棉花被，而隔壁旧房间那张床上经常有人睡，却只有一床薄被。如果不是她这边有炭盆，盖上那一床薄被晚上根本睡不着。 　　其实杨孟英也经常在那张床上睡觉，不过她就是爱占小便宜，总想把东西往自己家里搬。而且那床旧被子是裴静姝和顾明轩的结婚用品，也才没用几年，质量很不错。 　　“等今后我有棉花再做新被子，我送你一床新的。”裴静姝又补充了一句。 　　杨孟英显然不信，故意说道：“只怕我等不到那一天就先闭眼了。” 　　裴静姝：“如果你连今年年底都过不完，那你确实没那个福分。” 　　杨孟英被气得噎住，“你是存心诅咒你妈死！” 　　“是你自己说的，我并没有存这个心。” 　　“我看你现在气人的本事倒是很有一套！”杨孟英感觉自己气血上涌，这裴静姝没有骂一句重话，却能够把她给气得七窍生烟。 　　裴静姝在新床上垫上新床褥，铺上新床单，用上新被子。床单和被套的布都是她去县城那一次买回来的，这些布匹可花了她不少钱，全是她高价买的布票。 　　不过躺在床上这一刻，她觉得再多的钱都花得值了，赚了钱就是该拿来改善生活。 　　屋外的雨一直下个不停，小家伙也兴奋地在床上滚来滚去。 　　“快过来，别跳了，你脱了衣服，小心一会儿感冒。” 　　虽说房间里还放着两只炭盆，但这阴雨绵绵的天气也着实是透骨的阴冷，墙上的窗还时不时灌些冷风进来。不过裴静姝不喜欢把房间关得严严实实，没有新鲜空气会显得很闷，她宁愿吹冷风也不愿意处在憋闷的环境中。 　　“妈妈，我们的新被子好漂亮！”顾珊珊跳到她面前，一双眼睛又黑又亮。 　　裴静姝把她拉到被窝中，“既然被子漂亮，那就要好好盖好睡觉。” 　　小家伙窝在被窝里，探出一个圆圆的小脑袋，“妈妈，萧叔叔要当我的爸爸吗？” 　　“嗯？”裴静姝简直啼笑皆非，“谁告诉你的？” 　　“外婆舅妈婶娘都这么说。”她还显得异常认真。 　　裴静姝有些好奇她的态度，“你不等你的爸爸了？” 　　小家伙的神色黯淡下来，掀起被子盖住脸。 　　裴静姝心口一片柔软，把那片盖住的被子往下面拉了一下。 　　小家伙调皮地又带着一些别扭地对她做了个鬼脸，这小东西还学会逃避问题了。 　　裴静姝没再问这个敏感的话题，不过她也察觉得出小家伙的变化，以前顾珊珊对这个话题非常排斥。但是现在提起萧长风的时候，她脸上并没有丝毫厌恶，反而多了一些期待。 　　裴静姝也不知该说是男主的光环太强盛，还是小家伙太渴望父爱。 　　两人玩了一会儿，顾珊珊终于睡着，裴静姝将被子给她盖好，也不禁感慨单身妈妈太难了。 　　至于感情，她不想过早去涉及，她现在赚钱都来不及，哪有什么时间谈恋爱！ 　　马上就是年底了，这正是赚钱的好时机，裴静姝也想好好筹谋一番。 第52章 　　眼见要过年了, 农村也开始陆续杀年猪。今年的年猪大家都不急着卖给供销社, 而是先来裴静姝这边学习做樱桃肉和红烧肉。 　　裴静姝对大家也没有藏私, 想学的都可以学，不过大家来学这道手艺也不好空着手, 都顺便送了一块肉作礼。 　　只是厨艺这东西也讲天分, 就算大家脑子里知道怎么做, 可这手有时候就不听使唤。同样的配方, 不同的人做出来味道也大相径庭。 　　肉不比别的东西，成本高, 要是做成黑暗料理，那就太浪费了。因此生产队也有不少人和裴静姝合作, 他们拿肉过来，到裴静姝这里加工, 一斤生肉的加工费一毛钱。 　　虽说听上去这个价格有点高，但加工出来的利润可就不止一两毛了。不少人图方便, 还是愿意到裴静姝这边让她加工。 　　当然也有一些心灵手巧的，在裴静姝这边学习之后就回去自己做, 这样可以省下一笔加工费, 还学会了一门手艺。 　　在往年年底, 家家户户杀年猪留一半卖一半，留的那一半做成腊肉, 另一半则卖到供销社, 只有那边才收购大量的生猪肉。不过今年却没有人愿意这样贱卖, 他们可以拿去裴静姝那边加工成红烧肉、樱桃肉、肉酱、肉丝辣椒以及猪皮冻等。 　　这些加工出来的食品送去城里非常畅销, 价格也非常可观，完全可以赚上一笔丰厚的过年钱。 　　裴静姝这边越来越热闹，不仅有上寒假班的学生，还有许多来加工猪肉的人，这些人不仅限于承山大队，甚至很远的地方也有人过来。 　　裴静姝这里现在根本忙不过来，她的那只灶台完全不够用，他们甚至还将柴房那边的旧灶炉用上了。 　　杨孟英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便责备裴家两父子，说他们鼠目寸光，把厨房修得这么窄，灶炉只能放两只大锅两只小锅，完全不够用。 　　裴建国和裴静龙两父子简直委屈到家，他们当初哪里想得到裴静姝这么有本事，能够把这些事情做大。 　　要知道裴静姝这个厨房在他们承山大队来说都算是非常气派的了，一般人家的厨房都不宽大。当时他们考虑到裴静姝要做凉粉，再加上裴静姝的坚持，已经把这个厨房修得够大了。 　　裴静姝这边不分昼夜地做活，白天大家帮别人加工猪肉，晚上众人便做柚子糖、陈皮糖、蛋糕等。本来裴静姝不想做糖果糕点，但是考虑到那些没有养猪的人家，最后还是加班加点做了。 　　那些没有养猪的人家多半都是家中困难或是没有足够劳动力的，这种家庭到了年底更是要补工分钱给别人，如果不给他们一点赚钱的机会，来年他们的日子会更艰难。 　　裴静姝原本想再请几个帮工，不过现在已经放假了，燕明也能算半个劳动力，烧火、打扫卫生、择菜等杂事都能做得很好。 　　再则便是顾老三现在勉强可以下地，只是不能正常行走，得杵一根拐杖。他大部分时候还是坐在椅子上，不过可以帮着裴静姝切肉打蛋等。 　　有了这两个劳动力，再加上还有个半吊子的窦涛，勉强还是能忙得过来。不过裴静姝还是想再找一个帮工，这样大家就不用忙得团团转。 　　罗九娘得知裴静姝的想法之后，便主动给裴静姝说道：“幺妹，你请什么人呀？！小慧现在就在我家，我让她过来帮你做几天，反正她在家里也没有别的事做，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到你这边来跟你学点手艺。” 　　说起这个罗小慧也是个可怜人，她是罗九娘的独女，前些年嫁给一个男人。那男人是个酒疯子，喝了酒就要打老婆，罗小慧经常被家暴。 　　这个时代的农村女性大部分都老实得过了头，结婚之后受了委屈也只能怨命不好，想要离婚何其艰难。不仅要遭受别人的背后指点，离婚之后没有经济来源，回到娘家那边连基本的自留地都没有，要是娘家还有兄弟姐妹的，回去也是被人嫌弃的命。 　　罗小慧和那个男的没有离婚，因为当时他们俩结婚根本都没有扯证。这样的婚姻关系在这个时代非常正常，很多人都没有扯正式的结婚证就结婚了，不过这样的婚姻关系只要有人证在多年后也是法律认可的。 　　这次罗小慧回来，也是因为那个男的家暴，罗九娘去的时候正好遇上女婿打她女儿，当时就气得把罗小慧拉回来了。 　　裴静姝笑了笑说道：“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要请一个长久固定的人，万一哪天那个男的回来找小慧，小慧又跟他走了，到时候我又要重新找人重新教导。如果我只是要找一个临时帮工，每天来我这里念书的那些大一点学生也可以，不需要那么麻烦。” 　　裴静姝也想帮助罗小慧，但是害怕罗小慧对家暴生活习以为常，不肯从这种泥潭中走出来。如果罗小慧是这样的人，那她帮助也没用，到时候可能还反而落得一个离间别人夫妻感情的罪名。 　　罗九娘又是她请的长期帮工，闹得尴尬也不好。 　　“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忧，反正小慧和那个男的也没有孩子，她这几年也受够了，现在好不容易跳出了那个火坑，哪里还会再回去？要是再回去，指不定哪天就死在那个畜生手上。”罗九娘谈起那个女婿，也是丝毫没有好话。 　　裴静姝道：“你这么认为，小慧未必这么认为，她要真的和那个男的断干净了，决心今后再也不回去，那你让她来给我说。” 　　罗九娘见裴静姝这么说，只好笑道：“行，我今天回去就给她说。” 　　第二天，罗小慧果然就跟着罗九娘来找她了。罗小慧长得又黑又瘦，二十出头的年纪却一身死气，一看就是一个被生活折磨过的人。 　　“静姝姐。”罗小慧看着漂亮大方的裴静姝，多少有些自惭形秽。 　　“你来了，坐吧！我听你妈妈说你想到我这边来做活？” 　　罗小慧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罗九娘笑着说：“这丫头是个嘴巴笨的，不会说话，幺妹，今后你多指点她。” 　　这确实是个不善言谈的女孩。 　　裴静姝微微点头说道：“指点不敢当，一起交流是可以的。我想找一个长久稳定的人，可以每天早上到晚上来我这边做活，一日三餐都可以在这边吃，每个月十块钱的工钱，要是加班有格外的加班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长久稳定，不能做到一半就拍屁股离开，要是有事耽搁一两天，可以给我说，五天以上的长久耽搁不行。这些你能做到吗？” 　　罗小慧点点头：“我可以做到。” 　　罗九娘见裴静姝一直很纠结这个问题，也赶紧担保说道：“她能有什么事？一年到头都是二门不迈的，静姝你就放心吧，她没结婚之前基本上都不出门。” 　　“这个口说无凭，不如这样吧！今后我每个月给你发五块钱的工钱，另外五块钱就压在我这里，到了年底我再一次性结给你。你在我这边做活，我会教你很多手艺，但是如果你半途走了，对我来说损失也很大，因为我下次要再栽培一个人，也要花很多精力和时间。” 　　罗九娘一听裴静姝要把罗小慧当成徒弟一样来栽培，每个月还有十块钱的工钱，这样的好事去哪里找？ 　　罗九娘赶紧笑着点头答道：“静姝说得有道理，你帮她压工钱，也省得她乱花。” 　　虽说裴静姝这边的事情比较多，但是生活开得好而且工资也给得这么高，这样的要求在罗九娘看来完全不算要求。 　　罗小慧也喜出望外，一个月就有十块钱，她这辈子想都不敢这样想，一时间觉得恍恍惚惚像在梦中。 　　裴静姝又说道：“罗九娘，你也不要答应得这么干脆，要好好想清楚。而且我还要麻烦你当一个中间的担保人，因为小慧是你介绍来的，你要压二十块钱在我这里，等小慧做满两年，这二十块钱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但如果她没有做满两年，这笔钱和她压在我手上的工钱就不归还了。你们看这样成么？” 　　罗九娘有些意外，毕竟以前的裴静姝非常好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在对小慧的事情上这么较真。难不成因为小慧嫁出去了，所以要这样防着？ 　　可罗九娘和裴静姝还是相处了一段日子，觉得裴静姝不是那样的人。 　　她这些日子在裴静姝这边做活，林林总总倒也真的攒了二十块钱。罗九娘不舍得把这样的机会拱手让给别人，虽然舍不得这笔押金，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反正这笔钱最后还是会还给她的。 　　裴静姝算得非常准，没过几天罗九娘的女婿就来找罗小慧了。罗小慧当时有些动摇，不过罗九娘想着那20块钱，最后把女婿撵走了，硬是没让罗小慧跟着去。 　　这事算是告一段落。罗九娘这才体会到裴静姝的苦心，如果不是那笔押金，自己这不争气的女儿又要被那个畜生骗走。 　　罗九娘也有些怒其不争，随后又劝了罗小慧一通，罗小慧本来就是一个懦弱拿不定主意的，如今男人真的被自己的妈撵走了，现在也只有一条路，就是好好在裴静姝那边做活。 　　直到多年之后，已经成为优秀女企业家的罗小慧回过头去看年轻时候的这一段岁月，她依然很感恩把自己从泥泞中硬生生拉上来的漂亮女人。 　　到了年关，生产队也开始清算工分，裴静姝养的那头牛非常茁壮，她也不需要补多少钱出去。 　　隔壁的顾老三因为下半年耽误的工分比较多，最后贴了一些钱，不过幸好他们两口子最近帮着裴静姝做了许多事，也从裴静姝手上拿了不少工钱。裴静姝让他们明年再还欠下的那笔钱，这两口子现在手上还算宽裕。 　　相比起来，顾大娘和顾老二两房人就非常惨了。尤其是顾大娘，最后两个月耽搁的时间多，再加上顾明春是一个挣不了多少工分、又是按大人来领月月粮的，今年要补的工分就特别多。 　　顾大娘手上的积蓄全都赔偿给了曾家，现在这补工分的钱也没了，只好杀猪来抵。 　　顾老二两口子虽然不贴钱出去，但是因为家中有两个小的，也根本没有钱进账，只能算持平。他们家的猪崽是分了家之后再买的，现在才百来斤，今年年底也没有猪可以杀。 　　至于村中的其他人家，基本也都不愁，就连本应该是最艰难的何婆婆也挣了不少钱，至少不用愁补工分这事。 　　年底家家户户都热闹非凡，那些杀猪之后又加工去城里卖了大钱的自是欢喜，连着把当地的小猪价钱也抬高了不少，还有许多人着急着买不了小猪崽。往年那些只养一头猪的，现在也舍得多买一只来喂着，家里人多一些的，便买上三只，有的甚至还买了四只。 　　虽然找猪草辛苦了一些，但猪肉是真的香，价钱也卖得非常好，生产队里的工分少挣就少挣一些，大不了多补一些钱出去。 　　大家现在对钱也不再看得那般紧了。 　　顾大娘的手臂现在基本已经好了，只是今后不能再使力，在农村不能用力做活，那岂不是跟残废了没两样。她现在工分也挣不了几个，再这么下去，明年怕是没法过了。 　　裴静姝今天点开禽圈的时候，发现鸡蛋好像又少了两只。 　　不对！ 　　她的鸡的数量不对！ 　　“窦涛，我们的鸡怎么少了三只？”裴静姝叫来窦涛问道。最近她忙着灶上的活，也没空暇管理禽圈，这些鸡和猪全都交给窦涛负责的。 　　窦涛放眼望过去，密密麻麻一群鸡，几十只鸡凑在一起，还走来走去的，哪里数得清楚少了几只？ 　　“没有少吧，我每天在这里喂鸡，也没有人过来呀，这四周都拦着的，它们也飞不出去。”窦涛说道。 　　裴静姝四处去巡查的一番，果不其然，外面被人刨了一个洞，不过对方很聪明，把那个洞眼盖住了，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 　　“这个不是我挖的！”窦涛赶紧解释。 第53章 　　裴静姝自然知道不是窦涛偷的, 窦涛虽然有些犯懒, 但脑子却不糊涂，他偷鸡也没有意义。 　　“这事先不声张，你先多注意这边, 有情况赶紧给我说。” 　　窦涛点点头, 他有些害怕裴静姝追究，毕竟鸡舍的事情是他在负责。要知道损失三只鸡对农村人来说是非常大的一笔损失, 就算在窦家, 要是他弄丢了三只鸡, 肯定要挨全家人一顿□□, 没准还要挨棍子。 　　没想到裴静姝平时对他冷淡, 在这个时候却没有说一句责备的话, 窦涛松了一口气。 　　晚饭过后，裴静姝家里热闹非凡。现在昼短夜长，睡得太早半夜也会醒来，所以晚上村里的人都喜欢到裴静姝这边来聊聊家常，反正裴静姝晚上做糕点小吃也要忙到很晚。 　　这里不仅人多，还一直有炭盆烤着，晚上每个房间都点着灯台，又暖和又亮堂, 最适合聊天。 　　也有人想多看多学, 等着开春之后, 冬小麦就成熟了, 他们也可以将自家小麦磨成面粉做一些蛋糕月饼去卖。 　　“张慧英, 年底了，你婆婆有没有问你要钱？”丁大嫂问道。 　　“她问我要钱做什么？我们自己家里都那么穷了，还欠着大嫂不少钱呢！老三的医药费她一分钱没出，连工钱也没有给老三。”一提起这些张慧英就一肚子气。 　　“你婆婆今年欠的工分钱挺多，顾明春也是个娇滴滴做不了多少山上活的，年底又耽搁了一个月的工分，我那日听大队长算下来，她们要补的钱可不少。”丁大嫂说。 　　“她养着两头猪，随便卖掉一头都够了，我和老三还一只猪都没养，她问我们要也要我们有。” 　　“说的也是，顾大娘手上哪里才只那两三百块钱？我昨天赶集还看到她在供销社买了不少东西，没准还藏着不少私房钱呢！以前你们顾家不是她一直当家？顾明轩每个月的工资那么高，她肯定背地里还存了不少。”李大娘插嘴说。 　　“唐二昨天赶集的时候也碰上了她，说顾大娘俩母女在卖鸡，那几只鸡长得还挺肥，卖了不少钱。唉！顾大娘也算一个能干的人，就是脑子不好，拎不清，不然哪会过成这个样子？！”刘二娘叹了一口气，放着裴静姝这样的儿媳妇不疼，偏偏和那个是非精夏金桂亲近。 　　如果只是这样也罢了，本来兄弟姊妹多了，父母一碗水端不平很正常。可这顾大娘也偏心得太过分了些，不把老三当儿子，还时不时到裴静姝这边找茬儿。 　　“她家那几只鸡能肥到哪里去？还不是天天满地找虫子。”张慧英反驳道。 　　别人或许没留意，但她却是知道的，顾大娘一共也就七八只鸡，每只也就两三斤。当初分家的时候，她还以为顾大娘或多或少会分一只给她，哪想顾大娘连一只蛋都舍不得，更别提鸡了。 　　裴静姝在一旁静静听着，心中已有定夺。 　　众人聊得正欢，只见窦涛从鸡圈那边飞速蹿了进来。 　　靠着门边的李大娘还吓了一跳，“哎哟！你这小伙子！你这是要吓死老娘！我都还没发现这黑黢黢的屋里还有一个人！” 　　窦涛箭步跑到裴静姝旁边，“出现了！小偷出现了！” 　　“什么小偷？”杨孟英疑惑道。 　　“偷鸡的小偷！我们赶紧去抓住！”窦涛激动道，这个强盗害得自己背了黑锅，他必须抓住。 　　杨孟英等人听他这么说，一个个都抄起家伙跟着窦涛出去阻拦。 　　“抓小偷了，有小偷！” 　　“看你这个**往哪里跑！” 　　冷冽的夜风中传来一阵喧闹声。 　　顾大娘撒了一把米出去，刚抓到一只鸡，四面就传来了抓小偷的声音。 　　现在的天色还没黑尽，这个时候的鸡正赶着吃完食去休息，是最好抓的时候。裴静姝这边围着高高的围栏，再加上她年底太忙，除了喂食和捡鸡蛋很少看顾这边，晚上这些鸡吃饱之后会自己去鸡舍。 　　顾大娘特地选这个时间过来，没想现在这将尽未尽的天色却很容易就暴露了她的身份。 　　她无论往哪里都没法躲，追过来的窦涛、裴静龙和丁大嫂等人都是年轻活力的，动作比她利索多了。 　　村里的人家听裴静姝这边传来抓小偷的声音，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偷这么大胆，天都还没黑就开始偷东西了，一个个都纷纷出来看热闹。 　　没想又是顾家的好戏。 　　“顾大娘，你这样做就不对了！就算裴静姝是你的儿媳妇，你也不应该去偷人家的鸡，这些鸡可都是裴静姝用钱买回来的。” 　　“哎哟喂！说出去怕是要笑掉人家的大牙，有的人竟然这么没志气，尽做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这种强盗就合该拿去街上游街！”杨孟英逮着这样的机会，当然不肯放过，叉着腰就骂起来。 　　顾大娘这下是人赃并获，要解释也是没法解释，只好耍泼耍赖：“我抓她一只鸡怎么了？她还从我手上分走600块钱，又拿了我们顾家那么多家产，她连老人都不赡养，这种水性杨花不忠不孝的女人，才该浸猪笼！我们明轩当初对她那么好，明轩现在死了，她就翻脸不认人……” 　　“谁该浸猪笼？！你这个死老婆子！偷了别人的鸡，还这么嚣张！” 　　杨孟英当下就和顾大娘打起来，顾大娘的手臂还没有完全康复，哪里敢用全力？只好声嘶力竭地大哭大闹：“打死人了，打死人了，杀人了！地主要杀人了！” 　　众人在一旁劝架，不过这次大家都只是去拉顾大娘，混乱间顾大娘又被杨孟英打了几下。 　　顾明春和顾老二等人赶过来，看着这闹哄哄的局面，也赶紧把顾大娘和杨孟英拉开。 　　“大嫂，不就是一只鸡吗？你至于把妈打成这样？妈再有不对的地方，她也是大哥的亲妈，大哥若是还在世，怎么可以忍心看着你这样欺负妈？”顾明春哭得惨兮兮，义愤填膺地指责着裴静姝的不是。 　　“她偷了我的鸡，还出言不逊骂我，是她自己先犯的贱，你不好好劝你妈，反而搬出你大哥来压我。按你这般说，我是你的大嫂，你大哥如果还在这世上，又怎么会任由你们往我身上泼脏水？上次偷我柴火，这次偷我的鸡，不知道下次又要偷我的什么了？” 　　“你……”顾明春羞愤地满脸通红，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裴静姝嘲讽地看着她，“我怎么了？难道我说的有错？你们偷了别人的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还敢指责被偷的人，我也是开了眼界。” 　　“裴静姝！你这个狐狸精！你妖言惑众！你分了我们顾家的东西，还不认老娘……” 　　“狐狸精？妖言惑众？”裴静姝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你这意思大家都是傻子，还是当大家都是瞎子？是你当初说今后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现在要让我认你？我可没有你这么大脸的妈！” 　　“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这是人说出来的话吗？这得多厚的脸皮才说得出这样的话？你一边骂着我们家静姝是狐狸精，一边还想我们家静姝像供奉祖宗一样的供奉你，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呀！”杨孟英拉着大伙儿评理。 　　众人纷纷指责顾大娘的不是。 　　夏金桂这次也不敢帮顾大娘说话了，只当一个背景板一样地耸在一旁。毕竟她也是当儿媳妇的，这顾大娘有时候嘴巴子就是贱，骂起人来也不管伤不伤人，她也被顾大娘骂过许多次。 　　可这顾大娘需要她的时候，又非要你顺着她，不然一顶不孝的帽子又扣到了头上，她也没少吃亏。 　　顾大娘一张嘴说不过他们，杨孟英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肯罢休的人，“难怪有些人最近有鸡卖了！原来这鸡是偷来的呀！窦涛，快去数数，我们缺了多少只鸡？可别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这些鸡花了多少钱，吃了多少粮食，我们得把这笔账算清楚。” 　　“缺了三只！一只大公鸡，两只大母鸡！”窦涛利索地回答道，他干活喜欢偷懒，但是在凑热闹这方面却非常卖力。 　　“你们少诬陷人！老娘今天晚上才来抓第一次，没准就是你们设计来陷害我，哎哟，我怎么这么命苦，老头子，明轩，赶紧把我这个老婆子带走吧！这日子没法活了，早晚得被这群人给逼死……”顾大娘一听要算账，便坐在地上耍泼。 　　这人成功的又一次刷新了裴静姝的认知，当贼当得这么理直气壮，还能反过来装无辜装弱势装可怜，倒打他们一把。 　　“大嫂，今天晚上是妈犯糊涂，我们的钱全部被曾家那群人抢去了，手臂到现在都还没好，今年年底又没钱去补工分……”顾明春一脸委屈，脸上挂着泪水，看上去弱小可怜。 　　裴静姝却很没耐心地冷冷说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顾明春一凝噎，“那你想要怎么样？非要逼死妈才甘心么？” 　　“四丫头，你难道现在还没明白，她就是要逼死我！”顾大娘捶胸顿足地哭，“我现在就去跳水死给你们看！” 　　顾大娘说着，就要往池塘那边跑。 　　“顾大娘别闹了，都一大把年纪了，你该好好安享晚年，别一天到晚尽做那些幺蛾子。”李大爷开口劝道。 　　“这件事确实是你不对，你看你非但不承认错误，反而无理取闹，这也不怪人家静姝生气呀？！” 　　“这冬天的水那么冰，你可不要做这样的傻事儿，你都一大把年纪了，哪里还经得起这么折腾？偷了你就好好跟人家静姝服个软承认个错误，静姝又不是那种不讲理的。这马上过年了，闹成这样有什么意义？” 　　“静姝只是气坏了嘴巴上说说，你不要往心里去，干嘛跟小辈计较？” 　　…… 　　众人纷纷劝着，拉着顾大娘，生怕她当真想不开去寻死。 　　就在这个时候，村头那边有人匆匆赶过来，“裴幺妹，顾大娘，你们还在这里争吵什么？你们的明轩没死！” 第54章 　　“什么？刘二婶你说什么？”顾明春喜出望外, 似乎不敢相信。 　　四周稍微平静了片刻, 不敢相信的不止顾明春，还有裴静姝。 　　“你大哥回来了，顾明轩回来了！就在村子口, 你们别争吵了！”刘明秀一脸喜庆地说道。 　　顾大娘颤抖着手, “明……明轩回来了？哎哟，我的明轩, 我的明轩……” 　　顾大娘坐在地上, 哭得呼天抢地, “他在哪里？快扶我过去！” 　　顾老二两口子赶紧把顾大娘扶起来, 那顾大娘又哭又笑, 喜不自胜。 　　“你们可就等着吧！”顾大娘呸了一声, 现在给她撑腰的人终于回来了。 　　“静姝，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窦晓霞有些懵。 　　“我的闺女！顾明轩没有死，真是太好了！我们赶紧过去看看，我也很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人死了还能复生？”杨孟英语无伦次地说。 　　裴静姝心情复杂的站在原地，并没有打算前去看望的意思。 　　“爸爸！爸爸！”顾珊珊最为激动，她蹦蹦跳跳地走到裴静姝身边，晃着裴静姝的手, “妈妈, 爸爸回来了！妈妈……” 　　可能是察觉到裴静姝的情绪并没有那么激动, 甚至过于冷淡, 顾珊珊的热情也淡下来。 　　“怎么了？高兴傻了呀？”裴静龙轻轻推了推她。 　　确实是傻了, 可惜不是高兴傻了，而是吓傻了。 　　“静姝，你别怕，明轩不是那种不理事理的人，你又没做对不起他的事。随那顾大娘怎么编排，大家伙都是见证人，顾明轩跟他妈不一样，拎得清。”刘二娘以为裴静姝担心顾明轩回来看到这个家分裂成这个样子会生气，便出言安慰道。 　　“就是！是顾大娘排挤你在先，你怕什么？”丁大嫂也说。 　　“大嫂，别在这里愣着了，我们也过去看看，不能全让妈去说了。”张慧英拉着裴静姝的手臂，作势就要拉她走。 　　“你别拉我，先让我一个人静静。”裴静姝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一个陌生的“丈夫”。 　　话音刚落，村子里就传来顾大娘的哭闹声，“明轩啊，明轩！真的是我的明轩！你把你妈害得好苦啊！你怎么不早点回来？你再不回来你都看不到我了……” 　　顾大娘的喉咙大，哭声响彻云霄，“你才刚走，家里就鸡飞狗跳，有的人就坐不住了，三天两头想跟着人跑！你给我寄回来的钱，也全都被别人骗去了！你看你现在回来，家也不成家，顾家都已经变了姓……” 　　杨孟英气得咬牙切齿，拉着裴静姝往前就走，“这个顾大娘实在是太过分了，有了儿子就以为了不起！静姝，你别怕，今天大伙都在这里，我们娘家的人都还在这里呢，谁怕谁！” 　　如果是以前，杨孟英或许还说不出这么硬气的话，毕竟这个女婿还是很不错的，虽然她并不知道顾明轩具体做的什么工作。但是现在自己的女儿也不差，每天都有这么多钱进账，要是那个顾大娘敢怂恿顾明轩离婚，他们也不怕！ 　　自己的女儿长得漂亮，勤劳又能干，挣的钱也不比顾明轩少，喜欢的人多了去，有什么好怕的？ 　　裴静姝被杨孟英用力拉着往前走，刚到前面院子，两伙人就打了照面。 　　夜幕降临，只有裴静姝门口的灯火依旧明亮，映照着迎面走过来的高大男人。对方比在场所有的人都长得高，两条腿笔直修长，有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在幽暗的夜幕下，那双深邃的眸子如深海一般，让人一眼望进去就出不来。 　　他微微抿着唇，视线也正在打量着裴静姝，讳莫如深。 　　“爸爸！”顾珊珊踉跄着跑过去，紧紧抱着男人的腿。 　　“你还认得他是你爸？！你不是已经叫那个姓萧的野男人爸爸了吗？”顾大娘气道。 　　顾珊珊往男人的腿间缩了缩，似有一些害怕顾大娘，却还是倔强地反驳，“萧叔叔才不是野男人，他是妈妈的朋友！” 　　“你看你看！顾幺女自己都承认了……” 　　“妈！”顾明轩微微皱眉，严声打断了顾大娘的话。随后，他伸出手掌摸了摸顾珊珊的头顶，把她从地上抱起。 　　顾大娘气急，想要理论，却被顾明春拉住了，“妈！不要再在这里乱说了，萧同志和大嫂真的只是朋友，萧同志不是那种不懂分寸的人。” 　　裴静姝别有深意地看了顾明春一眼，冷冷一笑，“你这意思萧长风不是那种人，我是那种人了？” 　　“顾四妹，你这话确实说得不妥，静姝才是你的嫂嫂，你相信外人都不相信她，你在你哥面前说这话，你哥听到会怎么想你的嫂嫂？”丁大嫂笑着说道，看得出顾明轩还是向着媳妇多一些。 　　刘二娘也跟着说：“明轩呀，你现在能回来，真的是太好了。静姝现在已经把房子都给你修好，你不在这些日子，上门来给静姝说亲的媒人可多了。静姝一直都念着你，所有上门来说的媒婆都被她打发了，这一点你随便在我们生产队拉一个人问都是知道的。” 　　裴静姝现在深深懊悔，懊悔自己拿顾明轩来当挡箭牌，哪想到顾明轩还能诈尸。 　　“你们吃人嘴软，当然是向着她……” 　　“明春，你把妈扶进屋休息。”顾明轩冷声吩咐。他的声线醇厚有磁性，听着很沉稳。 　　“我为什么要进屋？我还有很多话要说……”好不容易把最有出息的大儿子盼回来，顾大娘哪里肯就这样灰溜溜躲到屋里去。 　　顾明轩给了顾明春和顾大娘一个眼神，顾大娘悻悻住了口，只好跟着顾明春回了屋。现在顾明轩就是她们的救命稻草，是她们未来的希望，她们现在还犯不着惹怒顾明轩。 　　“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怎么接到电报说你死了？上次我们去看的那个出事飞机……”顾老二心中也有许多谜团，便询问道。 　　“我没有死，只是失踪了，昏迷了几个月，因为某些原因，没法告知你们。”顾明轩抱着顾珊珊着裴静姝走过去。 　　裴静姝不着痕迹地朝旁边靠了靠，拉开与顾明轩之间的距离。 　　不可否认，顾明轩确实很帅，而且还是让人脸红心跳又有安全感的那一种帅。 　　但是裴静姝不想当接盘侠，抚养顾珊珊也就算了，这个便宜老公她不想接手。尤其是对方还有这么糟糕的一个家庭，可以想象今后那些鸡鸣狗碎。 　　顾明轩似乎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反应，也没再凑上去，只剪短说了句：“辛苦你了！” 　　他说话的时候直视着裴静姝的眼睛，显得尤为真诚，但似乎还有些异样情绪，裴静姝没有读心术，自然也看不透彻。 　　“还好。”裴静姝很平淡地回了句，语气没有什么起伏，但是神情却透着一股疏离。 　　“能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你们一家人慢慢聊，我们也回去了。”刘二娘等人非常有眼色地说。 　　周围的邻居都散去。 　　按理来说，要是其他人家家里有一个出远门的人回来，大家肯定都要聚在一起高谈论阔。但这样的常理很显然不适合用在顾明轩的身上，顾明轩这人寡言少语，身上自带一股威严，和他们格格不入。而且顾家现在一团糟，外人在这里，他们反而不太方便说话，还是让他们自己关起门来处理更好。 　　罗九娘几人就尴尬了，她们是裴静姝花钱请来的帮工，别人倒是可以走，但裴静姝这里明天还要卖东西，他们还有许多饼子和蛋糕没做出来。 　　“那我们进去继续做吧，得赶紧把明天早上的份做出来，让他们两口子好好叙旧。”何婆婆笑呵呵地说，和罗九娘等人进了厨房。 　　“大哥，真的是你！”顾老三杵着拐杖和顾明轩打招呼，苦了很久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唉哟，你的脚都还没好，跑出来干什么？大哥回来了又不会走，你让人家两口子先聊会儿。”张慧英赶紧过去扶顾老三。 　　顾老三傻笑两声，“我就是有些不敢相信，想出来看看。大哥瘦了不少，这些日子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 　　“我没事，你的腿……” 　　“我的腿也没事了，就是要休养一段日子，地里的活没法做，大哥这次回来待多久？”顾老三又问。 　　“我这次会待得久一些，至少半年。” 　　听到这句话的裴静姝心更沉了。 　　张慧英道：“那真是太好了，顾老三，你先跟我进去，你这腿不要了？先让大哥和大嫂聊一聊，人家这么久没见，大嫂这些日子都不容易，你有话今后慢慢说。” 　　顾老三也觉得自家媳妇说得有理，杨孟英见顾明轩还是以前那个顾明轩，并没有听信顾大娘那些不堪的话，也都松了一口气，也都跟着进屋去做活了。 　　院子里吹着夜风，裴静姝身上只穿着两件单薄的衣服，因为房间里一直有炭盆，再加上在做事，倒不是很冷。现在就这样站在外面，被风一吹有些刺骨的寒。 　　顾明轩神情复杂，隐隐有愧疚。看着她单薄的身体，再想着顾大娘刚才说的那些话，他腾出一只手去搂她的肩膀，“这些日子委屈你了，我们先进去聊吧！” 　　那双宽大有力的手搭在她肩上，裴静姝本能地躲开了。 　　顾明轩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手，眸色微微沉了沉。 第55章 　　顾明轩做了一个离奇的梦, 也设想过无数次重逢，却没有想过现在这一种。眼前曾经熟悉的人变得陌生, 陌生到他都认不出来，除了脸依然是熟悉的脸, 但性格却完全变了。 　　“爸爸~”奶声奶气的稚气童声打破了这一片静默, 她伸出白嫩嫩、胖乎乎的小手捧起顾明轩的脸庞，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半天, “你真的是爸爸！妈妈说只要我乖乖听话, 你就会回来，我每天都有很听话。” 　　顾明轩冷下去的心又被这小家伙三言两语捂热，他看向旁边带着几分戒备的裴静姝，“我们进去聊吧，外面冷。” 　　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 逃避也不是办法，裴静姝只好跟着顾明轩一起进了房间。 　　房子是新修的，里面宽大整洁, 地板是平平整整的石板，屋内有灯台, 那灯台就像一棵树，每一根枝节上都挂着一盏灯，把房间照得通明。除此之外，房间里还有炭盆, 走近来就像进入了春天, 丝毫不觉冷。 　　顾明轩和裴静姝一起进了卧室, 卧室里有两张床，一大一小。不过只有大的那一张床上铺了新的垫絮和被子，小的那一张床还是空的。 　　裴静姝原本想和顾珊珊分开睡，不过顾珊珊不肯一个人睡觉。加上现在正值冬天，天气也冷，裴静姝怕顾珊珊睡觉掀被子受冻，也就和她一起睡了。 　　顾明轩从来没想过裴静姝可以把日子过得这么好，在他的印象中裴静姝并不是一个会过日子的人，家里乱糟糟的她也不收拾一下。以前他每次回家都会花一天的时间收拾房间，而这次回来完全不需要他收拾了。 　　“姑爹！”裴朝辰也跟在她们后面走了进来，高高兴兴地叫道。 　　“嗯，长这么高了。”顾明轩也轻拍裴朝辰的脑袋。 　　“小姑说要多吃饭多吃肉才能长高，我每天都吃很多饭很多肉，还吃了很多菜。”裴朝辰满满自豪地说。 　　“爸爸，我也有好好吃饭。”顾珊珊亲昵地抱着顾明轩的脖子，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顾明轩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又看向裴静姝，从他回来到现在，裴静姝的话少了许多，态度也非常冷淡。 　　以前的裴静姝不会这样，想着顾大娘和顾明春对他说的那些话，顾明轩知道她这些日子肯定受了许多委屈。 　　顾明轩想了想，还是开口打破沉默：“你不高兴？” 　　她怎么高兴得起来？好好的美好生活就这样被打破，换作是谁都不会开心，顾明轩一回来，她的悠闲自在的生活就彻底乱了套。 　　“我这次回来会多留些日子，至少半年内不会离开，我会好好陪你和珊珊……” 　　裴静姝一听他说半年内不会离开，心中更加郁闷。 　　“朝辰，你先带妹妹出去玩。”裴静姝招呼道。 　　她现在心中还一片乱麻，但眼下这团乱麻必须快刀斩断，拖得越久越不好。 　　“我还想和爸爸玩一会儿。”顾珊珊非常不舍地在顾明轩身上腻歪。 　　“你先和哥哥出去玩，我一会儿就出来找你。”顾明轩放下她，顾珊珊这才跟着裴朝辰依依不舍地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又变得一片静默。 　　裴静姝斟酌着该怎么开口才好，顾明轩打量着她，“你变了许多。” 　　“没有人会一成不变。”裴静姝说，“你那笔抚恤金我拿走了六百，这笔钱我基本上都用在了这套房子上……” 　　“没关系，我并不是回来要钱的，这笔钱我会自己想办法还。”顾明轩说道。 　　“我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个。”裴静姝想了想，索性直接说，“我们离婚吧！” 　　顾明轩的脸色沉下来，想起自己刚刚回来时顾大娘的反应，他以为这是裴静姝说的气话。这种气话裴静姝以前也说过，不过那大部分都是在她生气激动的情况下才口不择言，以离婚来威胁。 　　但是顾明轩又觉得这一次有些不同。 　　“你在生气？” 　　“我没有生气，我是很认真地和你商量。”裴静姝说，语气并没有赌气的成分，“六百块钱我暂时拿不出来，不过我会尽快还给你。如果你要这房子，我也可以给你，我净身出户；珊珊的抚养权，如果你想要，我也不会跟你争。只是希望你今后不要把她托付给不靠谱的人。” 　　裴静姝的语气非常平静，平静得让顾明轩已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 　　“为什么？”顾明轩问，他的语气冷如寒冰。 　　“不为什么，就是厌倦了现在这样的生活。以前那个裴静姝已经死去，现在的我和你不适合，我不想和你继续这段缘分。”裴静姝坦诚地说。 　　如果净身出户能够解决这个问题，裴静姝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千金难买自在。就算金手指的大部分功能会因此失去，裴静姝现在也不怕了。 　　她的知名度已经打开，在生产队也有一定的话语权，与她有利益关系的人很多，想要东山再起并不难。 　　只是可能会比以前要艰难一些，毕竟鸡蛋、菜油、面粉等食材必须自己解决。 　　至于顾珊珊，这个小孩确实很可爱，也很懂事，裴静姝倒也不介意抚养她。如果顾明轩不舍得放手，裴静姝也不打算和他争，不过目前看来顾珊珊跟着顾明轩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顾明轩的工作成谜，要是不能把顾珊珊带在身边，顾珊珊就只能跟着她奶奶一起生活。以顾大娘重男轻女的观念，顾珊珊会活成什么样子，实在难以想象。 　　顾明轩从来没有面对过现在这样冷静绝情的裴静姝，在顾明轩的记忆里，他的妻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个性有些软弱、有些小性子、没什么定见，喜欢依赖他……顾明轩倒也说不上有多爱，但既然已经成家立业，就要好好共同经营一个家庭。 　　他父母和世上的许多夫妻都是这样过一生，顾明轩也没觉得这样的婚姻有什么不好。 　　而现在，裴静姝给了他当头棒喝。 　　难道是那个梦？ 　　也不对，那只是一个梦，而且现在和梦中场景也全然不同。 　　“我知道这段日子你受了许多委屈。”顾明轩想了想，继续试图挽回，“我代妈向你道歉，今后我会好好对你，我也会好好劝妈……” 　　“你不用这么委曲求全，也不需要给我道歉，如果没有你妈妈，我一样会提这样的请求。”裴静姝坚决地说。 　　顾明轩皱着眉，门口传来脚步声。 　　“闺女，白糖用完了，你的白糖罐子放在哪里的？”杨孟英在门口高声问道，听得出她的心情非常欢喜。 　　裴静姝对着门口说：“我马上给你拿过来。” 　　随后，她站起身，对椅子上坐着的顾明轩说道：“我是认真的，你好好考虑一下吧！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我要是能接受就接受。” 　　裴静姝说完，搬起一只粗陶罐准备往外走。一双长臂伸过来，从她手上接过粗陶罐。 　　“你……”裴静姝欲言又止。 　　因为顾明轩已经搬着白糖罐子走了出去。 　　“明轩一回来就帮着媳妇做事儿，你这也太勤快了！”罗九娘笑着奉承道。 　　杨孟英也满脸堆笑，其实她对顾明轩这个女婿是非常满意的，虽说顾大娘跟她是冤家，但顾明轩是顾明轩，顾大娘是顾大娘，这两母子没有哪一点像。 　　以前顾明轩就帮着他们裴家做了许多事儿，甚至连窦晓霞的娘家惹了事，也是顾明轩出面帮他们解决。顾明轩长得又好，这些年一直在外，跟他们乡下人完全不一样的气场，身上自带贵气和威严，无论是谁见了都会夸一通。 　　有这样一个女婿，杨孟英也可以勉强忍受顾大娘的恶劣个性。 　　之前她劝裴静姝改嫁，是在以为顾明轩已死的前提下，现在顾明轩回来，小两口的感情又好，她这当父母的自然高兴。 　　“这家中还是要有一个男人才像话，活得没那么累。”窦晓霞也跟着拍了一句马屁。 　　裴建国两父子刚从外面回来，他们费了半天功夫才摸黑将那个破掉的围栏修补完。裴静龙看见裴静姝心事重重地站在院子里清扫地面，便凑过去说道：“先前燕丽离开之前才扫过，你又在这里扫什么扫？穿这么一点也不嫌冷？马上就过年了，别整感冒。” 　　裴静姝没有理会他的念叨。 　　“喂！你这是怎么了？刚才明轩和你说了什么？”裴静龙又问。 　　“哥。” 　　“唉哟！你这一生哥可把我吓着了，你说说你已经多久没有这样规规矩矩叫过我了？”裴静龙嬉笑着说。 　　裴静姝却没有心情和他开玩笑，“裴家还有我的房间吧？” 　　裴静龙也收起笑容，“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顾明轩欺负了你？” 　　“不是，是我不想和他过下去。” 　　“嗯？为什么？因为你婆婆？”裴静龙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顾大娘，这个顾大娘确实很烦，裴静龙也觉得很糟心。 　　但裴静姝又不是和顾大娘过日子，现在他们都已经分家了，今后就更不可能一起生活。只要顾明轩对她好，顾大娘其实也可以忽略不计。人与人的婚姻，哪来那么多的十全十美，十全有五六美就差不多了。 　　裴静姝与顾明轩，少说也有七八美吧？ 　　“顾大娘还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足以左右我，是我自己的原因。”裴静姝说道。 　　裴静龙往门口方向看了一眼，见没有人出来，这才低声试探着问：“萧长风？” 　　裴静姝简直啼笑皆非，“关他什么事？” 　　“那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你之前不是还一直说你放不下顾明轩，所以不想改嫁，怎么现在又变卦了？”裴静龙越发琢磨不透。 　　那是因为她没想到顾明轩没有死呀！ 　　小说作者也太坑了，后面的篇幅就根本没有提及承山大队这边的情况。原主在书中也只是女配之一，这些故事没有得到扩展，她自然也不知道顾明轩死没有死。 　　“你们两兄妹还在这外面叽歪什么？明轩都在帮忙做活，你们还在这里偷懒，还不赶快进来！” 　　杨孟英端着一个盆子正在和面粉，她见裴静姝一直没有出现，心中觉得不太对劲，按理来说顾明轩回来了，最应高兴的应该是裴静姝莫属，但今天的裴静姝实在别扭。不过那个顾大娘确实气人，静姝给顾明轩一点颜色看看也实属正常，不然还以为他们家静姝好欺负。 　　只是一直这样闹下去，不给顾明轩面子，那也有些过火了。杨孟英只好充当和事佬的角色，还是把裴静姝先叫进去。 　　“走吧，我们进去了，这院子干干净净的，有什么好扫的？”裴静龙夺过裴静姝手上的扫帚，从后面推着她进了房屋。 　　房间里大家正和顾明轩讲着裴静姝的英勇事迹，说起裴静姝受欢迎的程度，罗九娘就半开玩笑地说道：“明轩，你要是再不回来，小心静姝被人拐去了。” 　　“我们大嫂心中只有大哥，哪是那么容易被拐去？上次那供销社的小伙子长得那么帅，家庭身世也好，还出了高价在我们生产队找媒婆，放言谁要是帮他追到了我们大嫂，就给一份丰厚的媒婆礼。结果我们大嫂直接就回绝了，还跟那些做媒的说，这辈子就只喜欢我们大哥一个，绝对不会改嫁。要不是我们大嫂的态度这么坚决，只怕来我们金沟村的路都快要被踩坏了！”张慧英说得津津乐道，这其中当然不乏一些为了讨好顾明轩而夸张的成分。 　　至少裴静姝不记得自己说过只喜欢顾明轩一个绝不敢嫁这种话，今后遇上合适的，她还是会考虑。 　　“赶紧做，做完大家早点回家休息。”裴静姝说。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赶紧做，做好了，把时间让给你们。”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裴静姝微微蹙眉。 　　顾明轩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好似从不认识她似的。 　　“哥，妈说肚子疼，叫你过去看看。” 　　屋内正欢笑着，顾明春不知何时已经来到门口。 第56章 　　顾明春话音刚落, 热闹的房间就安静下来。杨孟英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换上一副不悦的神情, 屋内气氛变得有些僵。 　　在裴静姝这里当帮工的穆五爷就玩笑道：“这里可有你的两个哥哥，你叫的是你哪个哥呀？” 　　说者无心, 听者有意。张慧英不免多心, 顾明春找的肯定是顾明轩，现在顾老三还在这里呢, 顾明春就直呼顾明轩为哥哥, 根本就没把顾老三当哥看。同样是顾家兄弟，顾大娘只叫顾明轩过去，这不摆明了就是把他们三房不当自家人？ 　　顾大娘和顾明春这两母女还真是如出一辙，她们骂着别人是势利眼，她们自己何尝又不是？只把有钱的顾明轩当成亲儿子亲哥哥, 老实巴交的顾老三则是经常被忽视的那个，做的活最多，还最不讨好。 　　张慧英转过身对顾老三说：“妈身体不舒服, 你和大哥一起过去看看。” 　　顾明春望了张慧英一眼，她知道张慧英是故意说的, 自从张慧英跟着裴静姝一起后，就不再像以前那么怂包了，还经常怼她。 　　顾老三和顾明轩都是顾大娘的儿子，顾大娘现在身体不舒服, 他们当儿子的确实应该过去看看。顾大娘这病极有可能是装出来的, 她把顾明轩叫过去, 多半是想说裴静姝的坏话。 　　顾老三这些日子受了裴静姝的照顾，不能任由他娘和他妹破坏人家夫妻感情，就随便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杵着拐杖起身，“哥，我和你一起过去看看。” 　　顾明轩抿着唇“嗯”了声，扶着顾老三出了门。顾明春脸色略带不悦，但也没在说什么，跟在两人后面。 　　“刚才使泼耍赖还能偷鸡，一群人都拉不住，这儿子一回来转眼就不舒服，不就是装给他儿子看！”杨孟英没好气地说道。 　　窦晓霞跟着说：“幺妹，那顾大娘叫妹夫过去，肯定是要在妹夫面前编排一通，唉！” 　　“大嫂不用担心，老三也跟着去了，他虽老实过了头，但人还没傻，会跟大哥解释清楚的。”张慧英宽慰道。 　　自从顾老三差点被摔死那次事件后，张慧英对裴静姝明显真诚了许多，在这些事情上也都向着裴静姝，倒少了许多弯弯心思。 　　当然她也希望裴静姝能一直好下去，这样自己不仅能沾光，面对顾家也能硬气。要是没了裴静姝，只怕他们两口子不知又要被欺负成什么样。 　　裴静姝倒不怕顾大娘编排是非，最好是闹得越难堪越好，要是顾大娘能逼着顾明轩跟她离婚，那她还要好好感谢顾大娘。 　　“我没有担心。”裴静姝平静道。 　　只是她现在的平静却被人误解成故作坚强，罗九娘也宽慰道：“其实只要顾明轩明理就好，那老太婆喜欢说就让她说去吧，她都一大把年纪了，横竖也说不了几年。” 　　“那可不一定！你看她那生龙活虎的样子，没准儿要长命百岁，不然怎么说祸害遗千年？”杨孟英道。 　　“我们赶紧把这几锅做出来。小慧，不要再打蛋了，今天就做这一些。”裴静姝打断了他们的话。 　　“怎么做这么点就不做了？年底了，生产队的事情也不多，很多人都等着赚点钱过年呢！”杨孟英不满，本来就看着年底这几天赚钱。 　　“钱是赚不完的。” 　　杨孟英最后还是抢着多做了两锅烤饼子。 　　而与他们隔了几个房间的顾大娘家中，现在也是热闹。 　　顾大娘一把鼻涕一把泪，“你可总算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妈就要被那些小贱人逼死了！” 　　“妈，好好说话，不要骂人。”顾明轩皱着眉头说。 　　“我不骂人，好让别人指着我骂！自打你死的消息传回来，那狐狸精就耐不住寂寞，以死相逼要我把钱给她，让她和那个野男人一起进城……” 　　“大嫂最终不是没去吗？”顾老三反驳了一句。 　　“没去！那不是因为她没脸去！那城里人根本就看不上她！要是那人真的看上她了，你看她要不要跟着人家去！她以死相逼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难不成我还诬陷她？” 　　“三弟，要不是大嫂先对不起我们顾家，妈怎么可能那样对她？以前妈对她有多好，大哥心中也是知道的，没道理突然就为难她？大嫂和叶知青都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当时还让冯阿婆做媒，冯阿婆天天出入我们家……” 　　“这件事情我自己会查，我要是真死了，她要改嫁也在情理之中，没什么好苛责的。”顾明轩黑着脸说道，“妈的身体怎么样？” 　　“我都快要被他们给气死了！你要是再迟一点过来，只怕就见不到我。他们今天一个个逼着我去跳河……”顾大娘喋喋不休地哭着说，极尽所能把自己说得满腹心酸，又把周边的人全都贬了一遍。 　　谁家暗地里欺负她，谁家背地里对她使坏，那些芝麻蒜皮的小事儿一件都没有放过。 　　顾明轩眉头紧锁，“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带你去县城做全身检查，其他的事情就此作罢，大家各退一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些事哪能就这么算了？你不知道那狐狸精背地里和多少男人勾搭在一起？你们这婚必须离了！”顾大娘拍着桌子说。 　　“那是别人追求大嫂，大嫂一个都没有答应。妈，现在大哥也回来了，大嫂把家持得这么好，他们应该好好过日子，你就别再拆散他们了。”顾老三如实说。 　　“她能起家还不是因为明轩的钱，那房子那地都是我们顾家的，修房子的钱也是我们明轩的，必须离婚，这钱还让她必须还回来。她不是和裴家的人关系那么好，她回她的娘家去，她娘家一家子都在这边又吃又住，连娘家的亲戚也跑过来混吃的，你看看哪户人家是这个样子？！”顾大娘扯着嗓门儿，好似生怕裴静姝那边听不到。 　　“你我早就分家，我自己想怎么过是我的自由。我娘家亲戚帮我做事，我给口饭吃并不为过。”裴静姝大步走过来，嘲讽地扫了她一眼，轻蔑笑道，“我倒是忘了，像顾大娘你这样的人，儿子帮忙做事，一分钱也不会给的，下雨天还得冒着雨砍树抬木头……我倒是没法像你这个样子。” 　　修房子那起事情是顾大娘心中的痛，她不仅输了钱，还被所有的人指点，说她小气计较、罪有应得，现在她在整个生产队、甚至河坎乡都臭名昭著。 　　顾大娘指着进来的裴静姝，声音都发颤：“顾明轩，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一心维护的媳妇，这种日子谁还过得下去！” 　　顾明轩两头头大，“你先冷静，我和静姝好好谈谈。” 　　“还谈什么谈，必须离婚！”顾大娘气得跳脚，她还冷静个屁呀，自己儿子要人才有人才，要钱有钱，要前途有前途，随随便便都可以再找一个儿媳妇。 　　“离就离，就怕你们现在见我赚钱了，死揪着我不放。”裴静姝再下一剂猛药，只要能离婚，自己当个恶人也无妨。 　　“你你你……”顾大娘只觉得气血上涌，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顾明轩也沉着脸，眼前的裴静姝非常陌生，他看向裴静姝，裴静姝却一脸无所谓，甚至都刻意没有瞧他。 　　杨孟英等人也赶过来，她以前总是冲锋陷阵，这次却开始当起了说客，拉着裴静姝说道：“说什么气话呢！你和婆婆闹矛盾，干嘛殃及到明轩身上？明轩又没做错事……” 　　“你这意思是老娘做错事了？！”顾大娘捶着胸口问。 　　“妈，你不要再说了！”顾明轩严肃阻止道，“我和静姝是不会离婚的，静姝嫁给我这些年确实受了很多委屈，我没有好好履行好一个丈夫的责任，是我对不起静姝。她一个人在家里带珊珊，我不在这些日子，她也吃了很多苦，我今后会好好弥补……” 　　“她吃了什么苦……”顾大娘正要反驳，却被顾明轩坚定冷沉的眼神吓住了，顾明轩生气了。 　　顾大娘只好住了嘴，就算今天离不成婚，早晚一天这门婚也必须离了。 　　“你不需要对我道歉，我也不需要你的弥补，相互不打扰，是我们最好的结局。你放我自由，我也不破坏你和你家人之间的感情，你不需要夹在中间为难。”裴静姝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顾大娘没想到裴静姝竟然还真的愿意离婚，这真是太好不过了，本来也是，她从头到尾就没怎么喜欢过顾明轩。越是这么想着，顾大娘心中越觉得不甘。 　　偏偏顾明轩在感情方面还一点都不争气。 　　“我没有为难。” 　　顾明轩的回答非常坚定。 　　顾明春也看了裴静姝一眼，在考虑裴静姝为什么执意要离婚。裴静姝和顾明轩之间的关系虽然平淡，但也没到非要离婚的地步，在保守的乡下，很少有人离婚，他们整个生产队都找不出几个来。 　　难不成是因为萧长风？ 　　顾明春这么一想，心中又生出几分妒意来，她挤出一丝笑意，“大嫂，大哥都这么说了，你就别再闹别扭了。大哥风尘仆仆地回来，肯定也又累又饿，先让大哥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情，过几天再说，也不用急于现在。” 　　裴静姝深深看了顾明春一眼，杨孟英等人也极力劝她，又招呼顾明轩回去吃宵夜。 　　在场的人都很给顾明轩面子，顾大娘也不敢和顾明轩叫板，现在顾明轩的态度非常分明，不想离婚。裴静姝知道自己再执着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只好再另寻他法。 　　虽说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闹心事儿，但宵夜还是必不可少。这长夜漫漫，大家晚饭都吃得早，又做了那么多活，现在一个个都饿了。 　　杨孟英给顾明轩夹了很大一碗面，又给他舀了两大勺肉酱，“这肉酱还是静姝做的，你尝尝看。” 　　顾明轩吃了一碗面条，他没想到现在大家的厨艺进步这么大，连吃的面条也这么讲究。以前他回来，大家都吃面疙瘩，要么就是买的细面，哪里能跟这嚼劲十足根根分明的面条比？ 　　不仅有面条，还有蛋糕和月饼。杨孟英又给他端了一盘蛋糕、切了一只蛋黄月饼，“这些也是静姝教我们做的，听静姝说是你……” 　　“水已经烧好了，你们先去洗脚。”裴静姝赶紧拉住杨孟英，打断了她的话。 　　她当初以为顾明轩死了，才会撒谎说这些东西都是顾明轩教她的。现在顾明轩回来，杨孟英这样说，那不就是当场揭穿？ 　　杨孟英看裴静姝今天心情很不好，完全和她平时泰然自若的处事风格很不一样，也非常识趣地不去招她的嫌了，而去打了热水洗脸洗脚。 　　罗九娘等几个帮工吃完宵夜帮她收拾完碗筷就走了，今天晚上的时间该留给裴静姝和顾明轩。 第57章 　　一起睡觉是不可能的, 永远不可能。 　　见帮工都走了，裴静姝找到裴建国，“爸, 今晚你住我这里。” 　　“现在明轩都回来了, 我还住你这里做什么？”裴建国一脸憨厚地笑着, “我正想和你说今天晚上我就不帮你看家了。明轩这次能安然无恙地回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你也别迁怒到他身上，今晚你俩好好聊一聊。” 　　“我今晚有事想和妈单独商量, 你住这里帮我看着东西, 我回裴家去住，正好我也很久没有回娘家了。”裴静姝执意说。 　　裴建国没想她这么拧，“我们天天都在你这里, 又不是许久不能见, 你回娘家做什么？你那个房间半年没人住了，你妈懒得给你收拾。不是爸故意说你, 你这样给明轩难堪，让明轩怎么想？” 　　裴静姝低垂着头，半晌不语。她知道这样对顾明轩确实不公平, 但要让她和顾明轩同床共枕, 那她今晚也别想睡了。她不是原主，和顾明轩没有感情, 与其给他这样的希望, 倒不如直接把态度表明得更直接些。 　　他不同意离婚, 那大家就分居，分到他同意为止。 　　暂且不说她不是原主，就算她是原主，嫁了这样一个家庭，也注定会走上离婚的路。顾明轩再好，也抵不住有个糟心的家庭，裴静姝可不想陪别人天天上演婆媳大战的连续剧。 　　“我会和他说清楚。”裴静姝道。 　　顾明轩回来，顾珊珊和裴朝辰都非常兴奋，再加上今天的时间比以往要早一些，这两小家伙现在也没有睡意，还一直围在顾明轩身边嬉戏。 　　裴静姝硬着头皮走过去，“我有事情和妈商量，今晚去妈那边住。” 　　“妈妈，那我和爸爸也一起去，今晚我就又可以和朝辰哥哥一起玩了，我也很久没去外婆家。”顾珊珊满脸兴奋，浑然不知父母之间的事。 　　裴静姝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小脑勺，“你今晚就住家里，看好家里那些东西，可不能让小偷偷了去。”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小家伙眨巴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有几分不解，也有几分不舍。 　　“我明天早上就回来，你要乖乖听爸爸的话。” 　　“你可不可以不走啊？我想挨着你睡觉觉。”顾珊珊有些不舍。 　　“你现在长大了，你爸爸也回来了，你要学会独立。” 　　“我没有长大，我变小了，我不想和你分开，我要挨着你睡觉觉。”小家伙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变得躁动不安，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 　　“你和珊珊睡这边床上，我去老房子睡。”顾明轩眸色深沉，像极了这漆黑冰冷的夜。 　　顾珊珊嘴巴一瘪，哇一声哭出来。 　　正准备离开的杨孟英听到这边的哭声，忙跑过来问道：“哎哟，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我的乖外孙怎么哭成这个样子？别哭了，珊珊，你这是怎么回事啊？谁惹了你？外婆帮你打回来。” 　　杨孟英把顾珊珊抱过去一阵哄。 　　顾珊珊一边哇哇大哭，一边告状：“妈妈不要我们了，妈妈要走！我要和妈妈一起睡觉觉，我不要长大……” 　　杨孟英瞪了裴静姝一眼，“我的小乖乖别哭，你妈能去哪里呀？她的房子都在这里，能跑哪里去？！” 　　“妈妈要去你家里，她不要我了。” 　　裴静姝：……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小丫头竟然这么会告状？ 　　“谁说她要去我家里？” 　　“小姑说的，她要去我们家里住一个晚上。” 　　得了，现在这两个小家伙她都白疼了，关键时候掉链子。 　　杨孟英一听，劈头盖脑就骂道：“你妈糊涂，你别听她的，外婆那里可没有她睡的地方！她要敢去，外婆就把她关在门外，让她被大熊抓走。” 　　顾珊珊这才收住哭声，狠狠点点头。 　　裴静姝：…… 　　最后裴静姝还是没有去裴家，所有人都劝她，以为她在顾大娘面前受了气，才和顾明轩无理取闹。 　　人都走光了，家里只剩裴静姝、顾明轩和顾珊珊三人。顾珊珊还一抽一搭的，在顾明轩怀里委屈巴巴地看着裴静姝。 　　裴静姝面不改色，自己打了水，洗了个脸，又泡了一个热水脚，然后进了卧室，想了想还把门反锁上了。 　　顾珊珊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但是突然间却又不敢上前去和裴静姝说话，她现在心里正委屈着，很久没有这样的委屈。 　　她妈妈最近对她都非常好，给她做最漂亮的衣服、最甜的糖、最香的肉……怎么突然间就好像变了？ 　　“爸爸~”顾珊珊吸吸鼻子，可怜极了。 　　“我们也先洗漱。”顾明轩放下顾珊珊，去打热水洗脸。 　　顾珊珊穿着拖鞋，朝卧室走去，卧室的房间门却关上了，她推也推不开。 　　“妈妈，开门！”顾珊珊敲打着门。 　　虽说心中有些害怕，但她更害怕妈妈不要她了，没有地方睡觉觉。 　　裴静姝没有上床，她知道顾珊珊肯定会来找自己，毕竟是小孩子，不懂大人间的事。裴静姝打开房门，并没有让他们两父女进去，自己只开了半边门，堵在门口。 　　“你今天晚上挨着爸爸睡还是挨着我睡，只能选一个？” 　　“我要挨着妈妈也要挨着爸爸。”顾珊珊不想做选择，她想全部都要。 　　“只能选一个。”裴静姝再次强调道。 　　“你别这样，吓着孩子了。”顾明轩开口说。 　　“那她今天晚上挨着你，我要睡了，晚安！”裴静姝关上房门，带上门闩。 　　顾珊珊又快要哭出来了，顾明轩只好把她哄住，好在他这次带回来的小箱子中买了许多玩具和零食。 　　不过小家伙现在似乎对这些玩具和零食都没什么兴趣，要是在以前他带这些东西回来，顾珊珊肯定会高兴上好几天。 　　当然顾明轩不知道的是，还有一个萧叔叔也给顾珊珊带了很多好吃的零食和玩具，见得多了，这些东西对小孩的诱惑力就少了。 　　看顾珊珊一直在揉眼睛，顾明轩便提议道：“我们睡觉觉好不好？” 　　“我要妈妈！”顾珊珊委屈地抽泣起来，这次没有大哭大号，只有无尽的委屈。 　　“妈妈已经睡觉了，明天我们起来就可以看到她。”顾明轩说。 　　“我要妈妈，呜呜……”小孩子任性起来，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讲。 　　顾明轩一个人哄了半天，还是没有把她哄好，最后只好带着顾珊珊去敲裴静姝的门。 　　裴静姝最近也很累，每天来她这里加工猪肉的人特别多。虽说有帮手，但她也不能光做收钱这项活，里里外外的闲杂事务都要她操心。顾珊珊晚上有时候还会掀被子，她睡觉的时候还要关心顾珊珊的动静。 　　今天顾珊珊终于有人交托了，裴静姝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睡个好觉，没想才刚睡着一会儿，门口就响起敲门声。 　　她非常郁闷地起身去开门，便见顾明轩抱着顾珊珊站在门口。 　　“妈妈~”小的委屈地朝她伸手。 　　“她不肯睡觉，一直找你。”顾明轩沙哑着声音说道。 　　裴静姝皱了皱眉，还是接过小孩子，随后直接关了门。 　　顾明轩站在门口，脸色黑成锅底。 　　顾珊珊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自己乖乖钻进了被窝里，盖得好好的，没一会儿就睡着。 　　被这么一打搅，裴静姝反而没了睡意，正好她有些口干，便起身去厨房倒开水喝。 　　没想刚走到厨房，便见一人坐在炭盆旁边，低垂着头，周身笼罩着一股凛冽寒气。房间里的灯台上只点了一只灯，微弱的灯光照不亮偌大的厨房，也让那坐着的人显得格外沉寂。 　　裴静姝吓了一跳，“你还不睡？” 　　“睡不着。” 　　裴静姝没有搭话，两人就这么把话题聊死了。她自顾自倒了一杯热开水，这开水还是刚烧不久的，有些烫，她打算端回卧室喝。 　　“裴静姝。”顾明轩叫住了她。 　　裴静姝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我想知道原因。”顾明轩顿了顿，“为什么非要和我离婚？” 　　裴静姝想了下，笑了笑说道：“厌倦这样的日子了，我想要自由。” 　　“我给你的……还不够自由？” 　　裴静姝很想直白地说不爱，又怕把这个男人伤得遍体鳞伤，毕竟这种话确实很伤人。 　　“以前的那个裴静姝已经死了。”她只好说了这么一句大实话。 　　可惜大实话往往就是有人不信。 　　顾明轩交叉着手，眼睛直直的直视着她，“为什么？我哪一点做得不够好，你可以直说，我能改的都改。” 　　裴静姝看他这么执着，扔给他一个无解的难题，“你要是能让你妈你妹你二嫂等人当着大伙的面好好给我道个歉，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说完，她也不再管这个男人怎么想，端着水走向卧室。 　　别人都觉得顾明轩这个十佳好男人，不过裴静姝觉得未必，那顾家一家子对原主的态度也能反映一些顾明轩身上的问题。 　　这个时代对好男人的要求太低了。 　　她还是当个坏女人吧，当好女人要容忍太多，哪有当坏女人痛快。 第58章 　　愁归愁, 日子还是要过的。 　　裴静姝这一晚的睡眠质量出奇的好，喝了水躺下就睡着了，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然而顾明轩却是辗转反侧, 一夜无眠。明明身体很疲惫, 但脑子却异常清晰, 各种思绪翻涌。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天又亮了。 　　顾明轩听着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便从床上爬起来开门。 　　站在门口的几人正好是从隔壁生产大队过来的，他们也不认识顾明轩, 突然见裴静姝家里冒出一个高高帅帅的男人, 一个个都吓傻了。 　　“裴静姝在吗？” 　　“找她什么事？” 　　“我们是来拿货的。” 　　“你们要拿什么货？”顾明轩想起昨天晚上裴静姝等人做的那些蛋糕和月饼，好似明白了些。 　　“我们订的蛋糕月饼，交了定金的。” 　　“你们把钱给他都是一样的, 他才是这屋的主人。”顾大娘欣喜了一整个晚上, 早上也是天没亮就高兴醒了，听着顾明轩的声音便开门出来。 　　那几个来拿货的人都不明所以, 不是听说裴静姝的男人已经死了吗？这个冒出来的人是谁？ 　　毕竟是涉及钱的交易，这几个人没见着裴静姝，也不敢贸然信任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更不要说他们也听说过裴静姝与顾大娘之间的矛盾。顾大娘一开口, 他们心中疑云更重。 　　“你们来得这么早啊！”张慧英也听到了这边的声音。 　　那几人倒是认识张慧英，知道张慧英和裴静姝是妯娌, 便说道：“反正现在夜深长了, 我们也睡不着, 想早点拿去城里卖了，也好早点回来，省得到时候回来还要走夜路。” 　　“大嫂还在睡？”张慧英又问顾明轩。 　　顾明轩点点头。 　　张慧英很快就明白过来，人家都说小别胜新婚，裴静姝今天起不来也是应该的。平日里早上也是裴建国和杨孟英在这里帮忙，今儿这老两口正好不在。 　　张慧英道：“你们把单子给我吧，我给你们拿货，一会儿大嫂起来，我把钱给她。” 　　那几个人这才谢过张慧英，把订货的单子给张慧英看，又把剩下的货款补上。张慧英则把货点给他们，那几人高高兴兴地走了。 　　顾大娘看着张慧英从那几个人手上拿了货款，不免眼红得紧。才这么几个人就收了这么多钱了，每天来裴静姝这边拿货的人那么多，裴静姝一天下来到底要赚多少钱？ 　　顾大娘嘀咕一句：“你也去学着一点，这些东西都是用咱们的钱做出来的，你去收钱，把账看仔细一点。” 　　张慧英脸色当下就变了，这顾大娘不就是明摆着防着她？她把收的钱和订单交给顾明轩，“大哥，还是你拿着吧！” 　　“你帮着收就行，收好一会儿给裴静姝。”顾明轩说道。 　　顾大娘又说：“明轩啊，我们家里已经没有米了。我前段时间手被曾家那群人给打了，医生让我好好休息，也不敢用力。你妹你是知道的，她不是一个干活的人，家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 　　“你找二弟先借一点米将就吃着，改天赶集我再想办法。”顾明轩皱着眉。 　　顾大娘就不乐意了，“还要等到赶集，我都快要饿死了！夏金桂也是个抠门的，我这次算是看出来了，就算我穷死饿死，他们也不会管我这个老太婆。” 　　“我去找二弟说。” 　　“你这里不是有这么多东西吗？你分一点给你娘怎么了？我辛苦养你这么多年，连这点东西都不能拿？”顾大娘直白地说道。 　　她嘴上虽然非常嫌弃裴静姝，背地里也到处说裴静姝的坏话，但其实也很想吃裴静姝的美食，尤其是每天闻到裴静姝这边飘散出来的香味，她都只有吞口水的命。 　　现在顾明轩回来了，她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开口要东西，显然忘了昨天晚上死活要逼他们离婚的事。 　　顾明轩以前只觉得顾大娘有些贪便宜，但是对家里人还是挺好的，这次回来却看到顾大娘这一面，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这些东西不是我的，是裴静姝的，你想要得征求她的同意。” 　　她似乎稍微明白裴静姝为什么执着于要和他离婚了。 　　“没你那一笔钱，她想有现在这样的日子，她想做出这样的东西，做梦去吧！你们现在又没离婚，她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做什么分得这么清？你怎么不说这块地还是我们顾家的？”顾大娘恼怒道，既然他们不肯离婚，那怎么着也要从裴静姝这里拿好处才行。 　　同时，顾大娘也觉得顾明轩这次回来不像以前那样向着她了。最有出息最贴心的儿子现在不贴心，顾大娘怎能不气恼？ 　　顾明轩四周散发着一阵冷气，顾大娘发泄完之后也有些害怕，不过她现在就算一哭二闹三上吊，也必须把顾明轩拉到自己阵营。 　　顾明轩是她养大的，她对这个儿子还是能够摸透七八分，顾明轩孝顺、最重感情，肯定不会置她于不顾。 　　顾明春出来就看见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赶紧打圆场：“大哥，这么早就醒了呀？妈，你一大清早和大哥吵什么吵，这不是让别人看笑话吗？家里没有米了，红薯总是有的，我们今天早上就蒸两只红薯，横竖又不是没有吃过，这些天都是这么过来的，还不是没有饿死。” 　　张慧英看了顾明春一眼，按照这个小姑子着实厉害，三言两语既给了顾大娘台阶下，又在顾明轩面前卖了一波惨，还让人觉得她通情达理。 　　顾大娘被顾明春这么一哄，这才消停下来，和顾明春一起回去做早餐。 　　转眼又有不少人到金沟村这边来，现在的天色都还没有大亮，早上起了浓雾，冻得人手脚冰冷。 　　何婆婆把家里的鸡放出去之后，便也到裴静姝这边来帮她生火。裴静姝早上起来洗漱要用热水，而且他们也得赶紧把早饭煮起来，不然一会儿有人过来加工猪肉，到时候锅就不够用了。 　　何婆婆见裴静姝今天没有早起，便问张慧英：“今天早上吃什么？静姝有没有说呀？” 　　“她可没有给我说，随便做点来吃吧。昨天还剩了两只圆白菜，我没有静姝手巧，不会炒菜，就煮一锅酥肉白菜汤吧！”张慧英笑道。 　　裴静姝这人喜欢睡点懒觉，有时候会睡一大早晨，要是没遇上特别忙碌的时候，他们也不会去主动叫醒裴静姝。之前裴静姝就给他们打过招呼，饭菜食材都在厨房里，早上想吃什么自己弄。 　　杨孟英住在这边的时候，就喜欢吃煮酥肉，将酥肉倒进锅中，掺一大锅水，煮上一段时间，最后再加一些蔬菜进去，组成一锅大杂烩。 　　裴静姝对这种大杂烩是完全提不起兴趣，那么大一锅煮出来，简直就跟煮猪草一样，也不知他们怎么还能吃得那么香。 　　顾明轩今天又开了眼界，没想到裴静姝还炸了满满一缸酥肉，甚至还让别人随便拿来煮。就算见惯世面的顾明轩，心中也不禁暗暗惊叹。 　　没过多久，一大一小两个小孩来到他们家，大的那个女孩十五六岁，小的那个男孩儿十岁左右。他们两人走到院子看见顾明轩，都有些怯意，还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直到进屋看见何婆婆和张慧英，这两姐弟才安心下来。 　　“何婆婆，门口那个大哥哥是谁呀？他长得好高。”燕明凑到灶门前烤着手问道。 　　“他是你们静姝姐的丈夫，你们叫顾大哥就行了。”何婆婆笑盈盈地说。 　　两姐弟都是一脸惊讶，燕明低声说：“那萧大哥岂不是要伤心了？” 　　燕丽听后赶紧纠正他：“这是静姝姐的事情，你今后可别随便乱说。” 　　燕明吐了吐舌头，“我知道了。” 　　过来拿货的人越来越多，冷清的清晨渐渐热闹起来。不过这些吵闹声都没有把裴静姝吵醒，最后还是杨孟英过来拍门，才把她给叫醒的。 　　“都日上三竿了，你怎么还在睡？”杨孟英一见着她就念叨。 　　裴静姝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懒洋洋地说：“还不兴许我睡会儿懒觉？” 　　杨孟英总觉得哪里不对，“昨天晚上你们分房睡的？” 　　顾明轩已经在外面帮着做事儿了，裴静姝刚才的门是从里面关着的，想起昨天晚上裴静姝的强硬态度，杨孟英也不难联想到。 　　杨孟英不提这事儿，裴静姝自己都快要忘了这一茬了，“小声一点，珊珊还在睡觉。” 　　“我问你话呢，你别给我打岔。”杨孟英板着脸说。 　　“你这不都看见了么？还问我做什么？” 　　杨孟英被她气得一噎，“你这犯什么糊涂？以前给你介绍的时候，你说你想着明轩。现在顾明轩回来了，你又开始摆谱。你以为你现在赚了几个钱就了不起了，人家顾明轩是什么身份？动一动手指就把你捏死。” 　　“我的命这么容易就被别人捏死，那这个人我更要敬而远之。”裴静姝也听说了一些顾明轩的职业问题，他们传得有鼻子有眼，就差把顾明轩说成是外星人了。 　　乡下这些以讹传讹的传言太多了，听听就好。 　　就比如自从她上次救了燕丽之后，她也被他们传得妖魔化。好一点的说她是仙女下凡，救苦救难；有的传她是山精海怪，有三头六臂，那些人贩子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还有的版本把她传成了一个见义勇为脾气暴躁的男人，形象跟那鲁智深没什么区别…… 　　实际上她连人贩子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无意间抢了别人的功劳，裴静姝也很不好意思，可惜现在没有网络，她连澄清都没法澄清。 　　杨孟英不轻不重地拍了她一下，“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裴静姝道很想问她什么叫正形？ 　　不过，裴静姝更好奇另外一件事儿，“你倒是说说他是什么身份？” 　　书中没有对裴静姝和顾明轩展开深入描写，只是提起过几次原主在顾明轩没有死之前过得风生水起，有漂亮衣服穿、有钱用、不用做活……日子潇洒自在，还没有男人管。 　　而对顾明轩到底是什么身份、在什么单位工作、工作性质是什么，却没有明确提及。 　　原主和她同名同姓，再加上作者对原主这个人物刻画得实在令人深刻，裴静姝当时就看得仔细些，所以对这些细节都还记得。 　　“你别跟我装！都说顾明轩是个干部，我都已经打听过了，不信他没跟你说过。”杨孟英神在在地说，她似乎特别热衷于这些小道消息。 　　“还真没跟我说过。”裴静姝摊手，“你看大伙儿都知道的事情，他竟然还瞒着我，他和我有什么感情可言？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以前不过是凑合着过日子，现在我不想凑合了。” 　　“听你妈一句劝，适可而止。” 　　“我要听您老人家的劝，没准我一开始就跟着叶云岑进城了；算没进城，也跟着人家谢昀走了；再或者你最看重的那个萧长风……或许我还真该早点儿听你一句劝。”裴静姝一副不正经地说。 　　杨孟英神色古怪，狠狠揪了她的手臂一下，“就爱开玩笑，没个分寸的东西！” 　　说完她的视线又越过裴静姝，换上一张讨好的笑脸看向裴静姝身后的高大男人，“明轩，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当初那个一心给他做媒的冯绍珍，都被她一棒子打跑了。她这人就嘴巴厉害一点。” 第59章 　　裴静姝回过头，便见顾明轩一脸冷沉地站在自己身后, 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寒气。他长得高大, 有一张不苟言笑的脸, 看上去确实有几分慑人。 　　裴静姝定了定神, 也不知道顾明轩听了多少去，话既然已经说出去了, 改口也显得虚伪，裴静姝只好强作镇定地看回去。 　　“早饭已经好了。” 　　不得不说, 顾明轩的素养和忍耐性的确远非他那个妈能比, 竟然这样也不发飙, 还能平静说出这句话。 　　虽说他的脸色很臭, 但终究是没有发作出来。 　　“赶紧吃完饭做活，一会儿又要手忙脚乱。”杨孟英笑着打破这一片沉默，拉着裴静姝去厨房吃饭了。 　　来她这里拿货的人大部分都到得很早，等到天完全变亮, 她昨晚做的蛋糕月饼已经卖得所剩无几。 　　“怎么今天就只剩这么一点了？”来迟的人问道。 　　裴静姝解释：“家中材料有限，已经全部都用完, 暂时不供货。” 　　“怎么突然就不供货了？这也太没预兆了，大家都看着这点钱过年。幺妹, 你这里还缺什么东西呀？我们看看要是能够收一些回来, 就给你收点回来。你可千万别断货, 这几天大家都闲, 城里也卖得好。”那人又说道。 　　马上就要过年, 城里人也要屯些吃食放在家中, 若有客人来访，也好招待客人。也有的想买些回去当礼送人的，这些糕点现在价格稳定，算下来比供销社卖的白糖便宜多了，同样的价钱可以买上一大袋，拿去送亲友好看又好吃。 　　裴静姝：“我暂时歇两天，有消息会通知你们。你们这过年前也赚得差不多了啊，可别再在我面前哭穷。” 　　众人当然是希望趁着这年底赚得越多越好，年底的钱是最好赚的。而且年底山头上的活也不多，连续两三天不去做活，生产队的队长也不会说什么，只要你到时候拿得出钱补这些工分就行。 　　等开了年之后，便到了春耕季节，那时山头上的活就多了，大家要是不去挣工分，生产队的干部肯定就会有意见。 　　杨孟英不解，别人或许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裴静姝这里的食材可不缺，那几十只鸡每天都要生蛋，还经常可以拿到一些双黄蛋。至于面粉那就更不缺了，做蛋糕其实用不了多少面粉，月饼倒是要多费一些，可除了这些，他们还可以做油辣椒，鸡丝油辣椒现在可盛行了。 　　放着这样的赚钱机会不赚，莫不是因为顾明轩回来，这丫头又要像以前那样耍性子了？ 　　“你们放心，我们会尽量多做的，大家多赚点钱过一个好年。静姝只是这两天家中有点事情，我会帮着她解决的……”杨孟英赶紧救场，可不能让裴静姝把话说死了。 　　“那明天还有没有货拿啊？” 　　“明天你们早点来就有，来迟了就不一定了。”杨孟英笑着说。 　　裴静姝站在一旁，叹了一口气。算了，反正离过年也没几天了，也就十来天的时间，就让他们把这十来天赚满，自己也可以早点把钱还给顾明轩。 　　其实她手上现在还是拿得出六百块钱来，只是拿完之后就真的一分钱都不剩了。她上次还让萧长风给她捎带一批白糖，做糕点、柚子糖和陈皮糖等耗糖量特别大，这次萧长风过来，她也要和对方把账单算清。 　　顾明轩一声不吭地帮着他们卖东西，今天来拿东西的不少人见着了顾明轩，都是震惊不已，对着她和顾明轩说了很多道贺的好话。 　　到了九点，参加寒假班的学生也陆续来到，还有背着肉过来加工的人们，裴静姝的院子变得热闹非凡。 　　顾明轩看着这一片热闹的景象，又想着裴静姝对自己的态度，越发觉得自己和裴静姝之间越来越远，好似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裴静姝一般。 　　顾老三看出了顾明轩和裴静姝之间的疏离，可惜这一整天都在忙碌，连中午都没有休息时间，好不容易等到晚上，大家都忙完各自回家之后，顾老三才逮着机会和顾明轩说几句话。 　　“大哥，你和大嫂这是怎么了？还没有和好？” 　　昨天晚上裴静姝和顾大娘之间起争执的始末，顾老三是亲自目睹了的，也知道裴静姝迁怒到了顾明轩身上。 　　顾明轩一看昨天晚上就没睡好，眼部都有淤青色，看上去十分疲惫。 　　“没什么。” 　　“我们兄弟之间就不要见外了，你不在的这些时间大嫂也帮了我许多忙，要不是有她，我这次怕是要落下终身残疾。”顾老三说起这事儿就对裴静姝感激涕零，当初裴静姝二话没说，就借钱给他们，让他先把腿治好。 　　他自己的亲妈却忙着和曾家那一群人争执，兄弟姊妹没有一个注意到他，也没说一句要帮他的话。有时候顾老三想起来还是觉得心寒，从那事之后，他对顾大娘他们也都冷了许多。 　　“她……想要离婚。”顾明轩心口堵得慌，“是认真的，我也在想我这些年是不是真的疏忽了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大嫂不是那种不明是非的人，她对每个人都很和善，也很善解人意，兴许真的是妈做得太过分了吧。”顾老三说道，又把这些日子顾大娘做的那些事情一五一十地给顾明轩说了。 　　顾明轩听完之后，沉默了许久，心情一片复杂。他没想到自己不在的这些时间，顾家竟然发生了这么多变故，他们竟然还那样对裴静姝。 　　听得越多，心中的愧疚也就越多。 　　“我也知道妈养育我们这么多年不容易，但她有时候的作为确实太伤人，你我是她生的，遇上了也只能承受着。可大嫂不一样，她还那么年轻，长得那么好看，人又聪明能干，喜欢她的人到处都有，她有更多的选择，大哥你要好好把握。” 　　可能是觉得自己说得太过现实，顾老三又说：“你也不要就这样放弃，大嫂说的也是气话，她要真的跟别人走，早就跟人走了。别人想跟她谈对象，她都从来没有答应过，她都亲口说了你才走她不想找人，我想大嫂心中还是有你的。” 　　可惜顾明轩这次回来丝毫没有感觉到裴静姝心中有他。 　　兄弟俩说了一番推心置腹的话，顾明轩心中稍微有了一点底，又将房间全部打扫一遍，甚至把盆里的脏衣服都搓起来，干完之后这才去睡觉。 　　到了年关，供销社的人又要下乡来做最后一次交流会。生产队的干部大院堆满了人，这次比前几次还要热闹许多，推销雨衣雨靴和年货都有。 　　顾大娘原本以为这个年没法过，没想到自己最得意得到儿子回来了，这次交流会她也背上了背篓，叫着顾明轩跟她一起去。 　　“我还有别的事，你让二弟和四妹跟你去，生活费我已经给你了。”顾明轩现在见着顾大娘也很头疼，别人可以说顾大娘的不是，但他没这个资格。 　　“你妹那个样子，叫她做一点事，就嫌重又嫌累，老二被他媳妇叫走了，哪里空得出来帮我？”顾大娘说道，“我这又耽搁不了你多少时间，你连这点时间都腾不出来，当真被管得有多严？” 　　裴静姝抱着手站在门口，嘲讽地笑看着顾大娘，“我可从来没有开口让你的宝贝大儿子帮我做事儿，你用不着在这里酸溜溜的。” 　　顾大娘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顾明轩的脸色也沉下去。 　　“你看看，她要上天了！” 　　“够了！我随你去，你少说两句。”顾明轩冷冷说道，顾大娘觉得自己委屈万分，怎么这又全都成了自己的错？ 　　顾明轩这次回来与她之间也有了隔阂，肯定就是狐狸精在中间搞的鬼。这回顾明轩给她的过节费和生活费竟然连以前的三成都没有，顾大娘心中别提多恼怒了，也当着顾明轩说了几回，但顾明轩却说嫌少可以不要。 　　听听这是一个儿子该说的话么？ 　　生产队的干部大院现在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大伙儿手上都有了钱，买东西也不拧巴了。 　　“还有雨鞋没有？”穆五娘扯着嗓门问道。 　　“你现在才赶过来，早就卖光了。”李大爷回她一句。 　　供销社的工作人员笑着对穆五娘说道：“今天没有买到也没关系，可以赶集的时候再来我们供销社买。” 　　“赶集的时候来，我还要在你们供销社门口排半天的队，太耽误时间了。”穆五娘说。 　　“你不是出了名的铁公鸡，现在也要买雨鞋了呀？这雨鞋可是好几块钱一双呢，你舍得你的钱？”那李大爷便又开她的玩笑。 　　“我吃你家的米了？还是用你家的钱了？竟敢骂老娘铁公鸡，老娘又没有嫁给你这个癞子，买一双鞋还要你说三道四？”穆五娘也扯着嗓门儿回骂道，惹得周围人一阵哄笑。 　　那穆五娘倒也确实是个吝啬的，因为实在是穷怕了，吝啬到连最不值钱的梅干菜也舍不得浪费掉一根。不过最近穆五爷帮着裴静姝那边做事之后，他们家的生活才渐渐好转。 　　她见着别人雨天穿着雨鞋，心中也是羡慕不已。穆五爷最近几乎天天晚上都要走一段夜路，穿着草鞋也实在是冷。她也怕晚上看不见路，自家男人滑倒在水沟里之类的，像那顾大娘那么吝啬，差点闹出人命，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今天穆五娘也是带足了钱，想来买一双雨鞋，没想这鞋子竟然卖完了，看来只能有赶集的时候再买。 　　今天来的这些工作人员中没有看见谢昀，便有人问道：“以前那个高高帅帅的小伙子呢，这次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来？” 　　“人家已经考上大学，回城里去了。” 　　“是呀！小谢这次考得特别好，在县城里都是名列前茅。” 　　“说起来，今儿怎么也没有见你们那个长得漂亮的裴静姝过来买东西？” 　　这些工作人员也都对裴静姝印象深刻，毕竟裴静姝出手阔绰，能一次性买十多双鞋子，跟谢昀的关系也近，还曾去捉过人贩子，上过报纸等，这样的风云人物，他们自然也要顺口问一句。 　　“人家这两天在家里正忙着挣大钱，怕是没有时间过来了。” 　　供销社的人又说：“我还想给她说媒呢！现在我们小谢前途一片光明，和她正好郎才女貌，两个都是长得好心肠好脑子又聪明的，多般配。小谢那天还托我帮他做媒，就看裴静姝的态度了，你们可要多做做思想工作呀！” 　　那人的声音也不低，顾明轩老远就听到这番话，脸都气绿了。 第60章 　　“我儿子还没死呢！你们就在这里牵线搭桥，简直不要脸！”顾大娘大声骂道。 　　顾大娘的声音很快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刘支书本来也正要提醒供销社的人, 没想到顾大年和顾明轩就在这外面。 　　气氛一时尴尬到极点。 　　“原来是明轩, 赶紧进来。顾大娘, 你别生气，大家开个玩笑。明轩, 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裴静姝不是那样的人, 你们感情深, 裴静姝从来没有乱来过……”刘支书赶紧将顾明轩请进去, 又满脸堆笑地跟他解释。 　　顾大娘正要反驳回去, 顾明轩率先开了口，“你要买些什么东西？买了我们赶紧回去，家里还有事。” 　　顾大娘知道自己的大儿子生气了，也不敢在这个当口和他对着来, 她知道顾明轩还维护裴静姝。自己现在当众说出裴静姝和那个谢昀有一腿，那也无疑是给顾明轩头上扣一顶绿帽子。 　　顾大娘忍了忍, 没有再说了，又赶紧去挑选东西。自从顾明轩“死”了的消息传来, 她已经多久不敢像现在这样买东西了？ 　　想着自己最有钱的儿子在这里, 现在又分了家, 顾明轩两口子都有钱, 用不着她付, 顾大娘就巴不得把所有东西都买回去。 　　顾明轩看她这般贪得无厌, 就提醒道：“我今天出门没带钱，身上只有五块，超出的你自己付。” 　　顾大娘一听这话，心都凉了半截，她慷慨大方的大儿子现在也变得吝啬了。 　　“你的钱呢？交给那人保管了？”顾大娘问道，她连裴静姝这个名字都不想提。 　　顾明轩的眉头拧成麻花，“她没有要我的钱。” 　　要是裴静姝要了他的钱倒也还好，而且闹了这次乌龙之后，家里人把那笔抚恤金领了，但他没有死，这笔钱还是要还给组织的。虽然组织说不必还了，顾明轩不想占这种便宜，让他们今后从自己的工资里面扣。 　　顾大娘又把挑选的东西还回去，只拿了一些自己需要的。这老婆子斗大的字不识几个，算得却贼精了，挑选的东西不多不少，刚刚五块钱。 　　顾明轩付了钱，帮她背着东西往回走。 　　两人走远后，那工作人员就问：“刚才这老太婆是谁呀？这么凶。” 　　“她就是裴静姝的婆婆，刚才那个年轻的是裴静姝的老公。” 　　“这个婆婆可不是省油的灯，不过……裴静姝她老公不是死了吗？” 　　“死什么死？只是失踪了，现在又回来了。” 　　“那真是可惜我们小谢了。” 　　在回去的路上，顾大娘念叨了半天，然后又问顾明轩：“现在你们谁管钱？”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 　　顾明轩虽然没有明说，但这个答案显而易见。 　　顾大娘心中很不爽，“哼！她现在手上有钱，就和你划分界限，想要各过各的，想得也太美了。你不肯和她离婚，那就好好管管她，现在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还有你丈母娘，你也该说一说，谁家丈母娘跟着女婿住在一起，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这是我和裴静姝的事，你不要插手。这些话我不想再提第二次，你也不要跟别人说。裴静姝的钱是她自己辛苦赚来的，这些年她一个人在家不容易，是我没有尽到一个丈夫的职责……” 　　“我怎么就不能说了，你们没有离婚，我就是她婆婆。你不要学老三，他就是个耙耳朵，什么都听他婆娘的。你赚钱养家，她一个人在家里潇洒，她有什么不容易？”顾大娘不满道。 　　顾明轩正色说道：“如果你非要这样，那我明天就回去。” 　　顾大娘只好认怂，“现在马上就到过年了，你回去做什么？你不喜欢听我说这些，我不说就是了。你以前那个账户已经销了，现在有没有新办账户？以后你寄钱，还是寄到我这边，你看裴静姝用钱如流水，迟早要败家……” 　　“她不会败家，我看她现在过得挺好的，没有我一样可以过得很好。”顾明轩淡淡说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失落。 　　顾大娘一时语塞。 　　不可否认，裴静姝的日子确实过得越来越好，不仅把房子修得宽大漂亮，而且每天有那么多人从她手上买东西去城里卖，甚至还听说她光是每天帮人加工猪肉都能赚十多块钱。 　　十多块钱在现在这个年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每天都有这么多钱进账，顾大娘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当然，这是她道听途说的，裴静姝到底有没有赚这么多，谁也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裴静姝现在绝对是他们生产队最有钱的人。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顾大娘也不急着劝顾明轩和裴静姝离婚，好歹得从裴静姝身上连本带利捞回来一些，再谈离婚的事情。 　　两母子各怀心事回到了金沟村。 　　还没走到院子，就听到这边传来一阵热闹的喧哗声。 　　顾大娘听到那喧哗声中有一道清润的年轻男子的声音，心中才平息下去的火又蹿起来，“那个野男人又来了！我说老大呀，你真的该在家里立个家法，你看那裴静姝都招人了些什么样的人？！你不觉得没脸，我都觉得脸上无光。” 　　顾明轩一脸冰霜，走到院子就看见一个长得阳光帅气的青年正在给小孩子们颁发书籍。 　　“排好队，排好队，不要挤，每个人都有份！” 　　“萧哥哥，我要孙悟空！” 　　“我也要！” 　　“我要林妹妹！” 　　一群学生孩子叽叽喳喳，把青年团团围住。青年给他们一人发了一本，“你们看完之后可以和同学交换看，要团结友爱，不可以起争执，知道吗？” 　　“知道！”学生们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也不知萧长风从哪里弄来了一些半新不旧的书，还给在这里参加寒假班的同学人手发了一本。 　　“静姝，帮我煮一碗面条，我今天早上都没吃早饭就来了，现在肚子正饿得慌呢！”萧长风非常熟络地对裴静姝说道。 　　刚把背篓给顾大娘送到门口的顾明轩听到这话，心口满是酸涩。 　　“你快回去让裴静姝给你煮一碗，我今天早上也没吃早饭，现在肚子也饿了。”顾大娘气呼呼地说，“你看他们都欺负到你头上了，完全就把你当死人。” 　　顾明轩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快步走向了裴静姝那边。 　　“这位是……”顾明轩走到裴静姝的身边，看似随性地开口问道。 　　只不过他站得离裴静姝有些近，语气中也自然而然地流露着一种亲近。 　　“我的朋友萧长风。”裴静姝不冷不热地回答道，又对萧长风介绍：“这位是顾明轩，顾家的长子。” 　　顾明轩神色严肃地看着萧长风，萧长峰也别有深意地看着顾明轩，两个大男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身材都差不多。气质虽各有千秋，但气场都一样，带着一股冷意。 　　周围的气氛陡然冷了几分。 　　“原来你就是顾家的顾老大呀！闻名不如见面，幸会！”萧长风主动伸出手。 　　他只说顾明轩是顾家的顾老大，并没有说顾明轩是裴静姝的丈夫，这话就有些话术了。 　　顾明轩看了一眼他伸过来的手，并没有立即伸手过去，而是晾了好一会儿，才搭上对方的手，触碰了一下，很快就放开。 　　裴静姝完全没有理会他们俩，绕过他们直接进厨房里面去了。 　　“唉哟，闺女，这下怎么办才好？”杨孟英靠近她，非常八卦地低声问道。 　　“什么怎么办？” 　　“萧长风和顾明轩这两人，我看他们的气氛不对劲啊！我也不知道明轩没有死，眼看着你和长风要走到一起了，他又突然死而复生地回来，唉！”杨孟英长长叹了一口气。 　　裴静姝真是被她的脑补能力打败了，“我和萧长风只是朋友关系。” 　　“那你要不和长风说一声？” 　　“说什么？人家萧长风都没说什么，你在这里脑补了无数场戏，你要是不觉得尴尬，你去说。”裴静姝忙着手上的活，眼皮也没抬一下。 　　杨孟英要是晚生半个世纪，非常适合当八卦记者，而且还是那种无凭无据看图说话的娱乐八卦。 　　萧长风的白月光还在城里，没准儿两个人现在已经有了往来和进展。作为书中的男主，萧长风确实很有女人缘，这和他阳光风流的性格有关。 　　裴静姝觉得萧长风对自己应该只有合作之谊，并不存在男女之情，至于一开始的另眼相待，也不过是因为自己长得像他青梅竹马的女主。 　　杨孟英只敢在裴静姝面前啰嗦两句，真要让她去给萧长风说，她立马就退缩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去说什么说？长风每次来，也都给我带了些小礼物，这种话你让我怎么开得了口？” 　　裴静姝轻轻冷笑，“现在知道吃人嘴软了？” 　　“欸，怎么跟你妈说话的？这就开始嫌我吃你的？老娘每天还帮你做这么多事儿，手也痛腰也痛……”杨孟英开始叫苦。 　　现在还有一口锅空着，里面的热水都已经开了，裴静姝舀了一壶开水起来，早上用剩下的水煮面。 　　“哥和爸早上吃饭了吗？要不要也来一碗？”裴静姝问。 　　裴家两父子一大早就去先市，也才刚刚回来没多久，早饭也没到她这边来吃。依裴静姝对他们的了解，他们早上多半就吃了些从她这里带回去的糕点。 　　“来一碗吧！”裴静龙说道。 　　“我来煮，你歇一会儿。”顾明轩夺过裴静姝手上装着面条的筲箕，不由分说地拉开她。 　　有人代劳，裴静姝也不去抢这份工作了。 　　“静姝，你上次让我给你问的打压水井的师傅有眉目了，我下次给你叫过来。”萧长风凑到裴静姝身边说道。 　　顾明轩沉着脸，倒了半碗醋到面汤碗中。 　　“不用叫过来了，我暂时不打。”裴静姝说，她和顾明轩今后是要离婚的，打了井只怕到时候方便的是别人， 　　“为什么突然不打了？”萧长风有些纳闷。 　　“听别人说大过年的在屋门前打洞不好。”裴静姝胡乱编了一句。 　　“你竟然也信这些？” 　　顾明轩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又狠狠加了一大勺盐到面碗里。 第61章 　　“面条好了。”顾明轩分别端了两碗面条给裴家两父子, 剩下那一碗就放在灶台上没去管。 　　萧长风闻着面条的味儿, 往桌上一看, 只有两碗面条。 　　“萧哥哥，这里还有一碗。”燕明对他指了指灶台。 　　萧长风走过去, 看一眼那碗面条就知道顾明轩有多不待见自己。 　　他端起面条碗走到桌子旁, 信口说道：“这碗面好浓的酸味儿，我不吃醋的。” 　　裴建国听他这么说, 总觉得萧长风是客人, 自己应该拿出主人家的热情周到, 就说：“要不我们换吧, 这碗我还没有动过筷子。” 　　“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 反正我吃面条也喜欢加点醋, 有醋味儿吃起来才鲜。”裴建国说道。 　　裴静姝分家之前, 裴建国也没吃过那么多的调料, 自从在裴静姝这边吃饭之后, 才能天天吃到各种调料, 裴建国口味重，各种调料都喜欢加一些。 　　“那就谢谢伯父了。”萧长风三言两语就和裴建国调换了面碗。 　　裴建国才吃第一口, 就差点忍不住吐出来，他看了一眼对面吃得津津有味的萧长风和裴静龙, 脸色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伯父，怎么了？”萧长风一脸关切地问道。 　　“没……没什么。” 　　“你是不是也吃不惯醋味？我们还是换回来吧！”萧长风道。 　　顾明轩听到这话, 脸色变了又变, 走过去对裴建国道：“爸, 我重新给你做一碗。” 　　“不用，我将就吃，味道还挺独特的。”裴建国舍不得浪费。 　　顾明轩却不容分说，把面碗端走了。 　　裴建国只好改口道：“那你放在面汤水里洗一下就行，酸味就淡了。” 　　顾明轩面色严肃地点点头，里面的面条夹出来，在面汤水里滚了一圈，把面条上的醋味洗掉，又给他加了几勺肉酱，这才给裴建国端去。 　　快到傍晚的时候，萧长风才从裴静姝这边拿了些小点心走。 　　临走的时候，萧长风笑意盈盈地对裴静姝说道：“顾家的人果真小气，还似乎特别爱吃醋。” 　　裴静姝莫名其妙，瞅了他一眼，却见萧长风脸上挂着坏坏的笑，招人嫌得很。 　　裴静姝想了会儿，才对他说：“知道别人爱吃醋，那今后你没事少往这边来了。” 　　“我和他又不熟，为什么他爱吃醋我就不来？我反倒觉得，我应该常来看看。”萧长风没个正经地说。 　　裴静姝感觉自己的眼皮跳了两下，萧长风看见顾明轩朝这边走过来，这才起身离开。 　　萧长风刚走出不远，便被人叫住了。 　　“萧大哥。”是一道柔弱的女子的声音。 　　萧长风转过头，看了眼朝他走过来的女子，“你是……” 　　顾明春脸色闪过一丝讶异和失落，不过只是转瞬，她又换上一张甜甜的笑容，“你好，我叫顾明春。” 　　“哦，我这人记性不太好，抱歉。顾小姐是顾明轩的妹妹？”萧长风问道。 　　“嗯。顾明轩是我大哥，裴静姝是我大嫂，萧大哥不用感到抱歉，是我没有正式向你做过自我介绍。”顾明春善解人意地说。 　　萧长风：“你找我有什么事？” 　　顾明春温柔地笑了笑，“我是特地来感谢你上次救了我。” 　　“我什么时候救过你？” 　　顾明春被他问得一愣。 　　萧长风又说道：“我这个人的忘性特别大，那些不重要的事情，我基本上都不会记得，你多多谅解。” 　　顾明春听到那句不重要的事情，心中咯噔一声，这话明明白白提醒了她，是她自己自作多情。 　　向来心性高傲的顾明春备受打击，自己日夜思慕的人，不仅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甚至还忘了她这么一个人。 　　顾明春收起心中的失落，安慰自己，他连做过的好事都丝毫不记在心中，足以证明品性可贵，绝对不是那种给别人一点好处，就希望别人涌泉相报的人。 　　“上次你从这里离开的时候，把我从土沟里拉起来，还关心我有没有受伤……原来你都忘记了，你还真是有趣，连自己做过的好事都会忘掉。”顾明春温柔地笑看着他，“那是我最伤心的日子，幸好你给了我勇气，让我面对人生的困难。真的非常感谢你！” 　　“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原来是这种小事。我都已经忘记了，你就不要再记在心上了。我这赶着回去，要没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萧长风漫不经心地说。 　　顾明春还想和他多说几句，但见萧长风急着要走，也只好算了。 　　“是我考虑的不周，打扰你的宝贵时间了。既然你急着赶时间，我就不强留你，不过我还是要郑重给你说一声谢谢！”顾明春对他鞠了一躬。 　　萧长风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其实这个女人他是有印象的，顾家的小女儿，裴静姝的小姑子，怎么可能没印象。只是今天看她这样热络地跟自己打招呼聊天，萧长风就觉得奇了怪了。 　　这么一打量，萧长风才发现她今天穿着一身还算看得过去的干净新衣服，编着两根时下最流行的大麻花辫子，倒有几分纯情可爱。 　　不过……萧长风想了想裴静姝，还是觉得扎一个简单的马尾更好看。 　　萧长风对她挥挥手，然后潇洒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顾明春站在原地，目送他消失在视野中，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 　　他对裴静姝那个女人那么亲近，却一点都记不起自己，难道自己真的有那么差劲？自己比裴静姝差吗？ 　　裴静姝已经生过小孩，而且自己的大哥也回来了，就算裴静姝再受欢迎又怎么样？只要他大哥不点头，裴静姝和萧长风就永远不会有机会。 　　这么一想，顾明春心中那些不甘和不快又消散了。 　　没几天就要过年了，阴沉的天气又下起雨来。冬天是最恼人的季节，能见太阳的日子不多，更多的是这种阴雨绵绵的天气。 　　这一下雨，生产队就没有开工，家家户户的年猪都杀得差不多，只有裴静姝这边还在忙着帮别人加工猪肉。 　　邻里没事也喜欢跑到裴静姝这边来闲聊，因为这里是最暖和、最干净的，不会漏雨，还有碳盆烤火。 　　“咦？怎么没有看见明轩呢？”丁大嫂和李大娘一进来就问道。 　　“有的人急着召儿子，叫回去了呗！”杨孟英阴阳怪气地说，“生怕儿子帮着我们做了事儿……” 　　“你就是话多！少说两句，嘴巴又不会坏掉。”裴建国打断她的话。以前顾明轩不在倒也算了，现在顾明轩已经回来了，听到这种话多不好。 　　丁大嫂一听就说：“顾大娘是不是想要把房子重新修一番？她上次修到一半就没有修了，现在正好顾明轩回来，她可以把剩下的修完。” 　　杨孟英呸了一声，“她倒是好算计，顾明轩一回来就让顾明轩又出钱又出力，前段时间还欺负我们静姝和珊珊，真是不要脸。”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顾大娘家中。 　　“你看我这房间，到处都在漏水，这没修完的半间房还是得修起来呀，你看我这些东西都没地方放……”顾大娘正对顾明轩诉苦。 　　顾明轩看了一眼屋顶，又看了这边几间房，以及没有修完的那半间，说道：“能将就住就将就着住吧！” 　　虽然厨房有点漏雨，但问题不是很严重，顾大娘其他几个房顶都是检修过的，暂时撑一年半载应该没问题。 　　“你倒是天天住着那新房子能够将就着过，你看我这破草房是能过日子的吗？你妹现在年纪也大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好一点的人家来看着我们这个破草棚，哪里还看得上？”顾大娘说道。 　　“她以前不是想考大学？这次为什么没有去报考？”顾明轩问道。 　　“娘说家里没有钱，我就没有去参加，考上了也没有用，哪里有那么多钱？”顾明春接嘴说道。 　　顾明轩：“我看队里的人从你嫂嫂那里拿东西去卖，也可以卖到不少钱，你要是真想考大学，也可以学习他们自己赚这笔钱。” 　　“她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帮外人比帮我们本家人热情多了，你以为他们愿意给我们赚钱的机会？你以前寄回来的钱，刚好就够我们一个家开支。分家的时候，你媳妇把所有的钱都分走了，我们一分都没有，哪里有钱供明春上学？”顾大娘板着脸，数落着裴静姝的不是。 　　顾明轩：“她一个人要带孩子，分走六百是应该的。” 　　“你现在是有了媳妇忘了娘……”顾大娘正要往下说，见顾明轩往外走，赶紧叫住他，“你这是去哪里？” 　　“我先回去，等你冷静了我再过来。”顾明轩说道。 　　顾大娘气得破口大骂，开始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没想到这次她这一招不灵了，顾明轩说不理她，就不理她，而且每个月就只给她五块钱，一分也不肯多给。 　　今天已经到了二十九，裴静姝说了年底最后两天不再做东西，这两天倒是清静了些。那些来参加寒假班的同学也都放了假，裴静姝还给他们每人都发了一份新年礼物。 　　虽然同处在一个屋檐下，裴静姝和顾明轩两人是各住各的，倒有些像一起租屋的室友。 　　顾珊珊就顾明轩回来的那个晚上闹过之后，后面变得乖巧了许多，再也没有哭闹过了。可能她真的很害怕裴静姝把她抛下，这些天一直乖乖的，晚上依然挨着裴静姝睡。 　　顾大娘骂了几天，拿顾明轩没有办法，只好又来和顾明轩求和。 　　顾大娘过来的时候，顾明轩正在陪顾珊珊玩。 　　“今天晚上我们那边吃年饭，你还是过来一起吃吧！珊珊，你也一起过来。”顾大娘开口说道。 　　“我才不要过来。”顾珊珊立马反驳。 　　“嘿，你这小家伙，老娘没有惹你吧？好心好意请你吃年饭，你还跟我摆谱。”顾大娘气道，顾明轩跟她摆谱也就算了，连顾珊珊也开始针对她。 　　“你骂我是小狐狸精，还说我是妈妈生的赔钱货，我才不要吃你的年夜饭，不好吃！哼！”顾珊珊抱着手，把头偏向另外一边，一副神气十足的样子。 　　顾大娘被气得不轻，“你这个死丫头，你倒是很会在你爸面前说我的是非，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 　　“你就是说过！”顾珊珊转头看向顾明轩，“爸爸，我没有骗你，奶奶说过的，她还说你死了，我才不信她的话呢！” 第62章 　　顾明轩的脸色更冷了, 他心底涌起千涛巨浪, 既有愤怒, 又有歉疚。顾大娘也没想到顾珊珊一个三四岁的小孩竟然记得这些，这张伶牙俐齿的嘴还真跟她那个狐狸精娘一样。 　　“小孩子说的话当不得真。”顾大娘强行挽尊, 又质问顾珊珊：“我什么时候骂过你这些话？偶尔说你两句, 你还记在心上了！” 　　顾明轩冷声道：“这种话怎么可以随便说？” 　　顾大娘被吓得愣了下，眼前的顾明轩像一只被触犯到的猛兽, 随时准备亮出利爪。 　　“你……”顾大娘大约是从来没被顾明轩当面这样给过难堪, 一时间也无法接受, “我是她奶奶, 我还不能说她了？” 　　“正因为你是珊珊奶奶, 你才不应该说这样的话！你到底有没有把珊珊当成自己的孙女？”顾明轩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寒气。 　　“好啊, 你现在连你妈也敢指责了！你们一家人翅膀都长硬了, 不需要老娘, 不想养老娘了, 我看你们干脆把我背去扔到河里, 让我淹死得了……”顾大娘理亏，说不过他们, 现在就开始上演无理取闹的耍泼本领。 　　顾明轩这次却没有理会她，只冷冷地看着顾大娘, “我敬你是生我养我的母亲，你的要求我都尽量满足你, 但是你不应该这样对静姝和珊珊。就算我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她们和你一样, 都是我最亲近的人，你却极尽所能用那些肮脏的词来辱骂她们……” 　　顾明轩站起身，藏在袖子下面的手紧紧捏着，冷俊的脸像盖上了一层薄霜。 　　他的个子很高，这样站着看顾大娘，让顾大娘明显有一种泰山压顶的压迫感。 　　“你……你……你要干什么？我是你老娘！”顾大娘心慌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顾明轩。 　　也正因为这样，顾大娘更加害怕，“你只会说我骂她们，你怎么不看看她们是怎样对我的？你才死没多久，裴静姝就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 　　“你太让我失望了！”顾明轩沉着声音打断她的话，“我今后再也不想听到从你嘴里说出这样的谣言，不然你也不要怪我不孝。” 　　这无情的话语像一道雷，把顾大娘劈得手足无措，连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她哆嗦着手，想要骂点什么，却又在触碰到顾明轩那双冷冽的眸子之后，把那些辱骂的话全都吞回肚子里去了。 　　顾明春听到争吵声音，匆匆赶过来，就正好看到这一路，“妈！你别再闹了！都大年三十了，你还在这里和大哥争吵，是想把大哥推出去，让别人看我们家的笑话吗？” 　　顾老二和夏金桂也跟了出来，搀扶着顾大娘。 　　“妈，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过年大家就应该高高兴兴、和和美美，你这样一闹，还过什么年呀？大哥现在能回来，就是上天对我们的眷顾，也是上天给我们一次团结的机会。过去那些恩怨就算了，生活本就是这样，哪里能没一点摩擦？就算再恩爱的两口子，也有吵架的时候，我看你就不如服个软，今年我们一大家子又像往年一样过一个团圆年。”夏金桂笑着劝道。 　　她心中虽然嫉妒着裴静姝，但看着周边人跟着裴静姝都过上了好日子，又怎么会没有想法？ 　　尤其是老三那一房，上次顾老三差点摔死，也没有把老三两口子击垮，反而让他们两口子关系更加亲近。 　　不仅如此，顾老三和张慧英天天都在裴静姝那边做活，跟着裴静姝吃得又好，每个月还有工钱拿。再对比自己这些日子的艰苦生活，夏金桂也巴不得能在裴静姝那边沾点光。 　　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她跟裴静姝一直势不两立，又曾经吵过那么多次架，哪里有脸去裴静姝面前要好处。就算她厚着脸皮去，裴静姝肯定也不会这么善了。 　　眼下顾明轩回来，正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让顾大娘出面，趁着这新年过节，大家一起吃个饭，将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可惜夏金桂想得好，裴静姝却丝毫没打算要给他们这个和好的机会。 　　“爸，你家里不是漏雨吗？正好今天没什么事，我们过去看看吧！你门口那个水池就这样空着也太浪费了，我想弄点鱼苗养在里面。”裴静姝对裴建国说道。 　　杨孟英：“马上就过年了，房子等年后再修。鱼有什么好吃的？腥味儿大着呢！” 　　“今年裴家不是还没有吃年夜饭吗？正好今天晚上就在你们那边吃了。缺什么东西就从我这里带些过去，还是该好好过除夕夜，讨一个好兆头。”裴静姝说。 　　杨孟英等人倒是在裴静姝这边吃了年饭，不过裴家确实没有自己煮来吃。一来他们最近都在裴静姝这边忙碌，哪里有时间回去煮年饭吃？二来裴家不知多久没开锅了，家里要什么没什么。 　　杨孟英知道裴静姝是故意说给顾大娘等人听的，如果是在顾明轩回来之前，她肯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只是现在顾明轩在这里，裴静姝和他们一直这么僵下去也不是办法，要是顾大娘肯低头认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不是不可以。 　　亲戚之间的相处，有时候就是这样荒唐又无奈。有些亲戚与亲戚之间，打了一架后面还是会有往来，毕竟亲缘关系在那里，哪有那么容易断得干干净净？ 　　没想到裴静姝这次竟然这么硬气，一改之前的随性态度，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们。 　　杨孟英只犹豫了片刻，刚才裴静姝开口让她搬些东西回裴家，裴家现在样样都缺，这要搬的东西就多了去，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错过了也实在可惜。 　　杨孟英就打消了劝裴静姝的念头，叫上窦晓霞一起收拾东西，今天晚上就在裴家煮饭。 　　裴静龙把裴静姝拉到屋里，“你这样做，和他们的矛盾就越来越深了。” 　　“我这个人比较记仇，也没想过要原谅。”裴静姝无所谓地说道。 　　当初把她和顾珊珊骂得那么惨，现在还想求原谅，做梦去吧！最重要的是顾大娘等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哪里有错，夏金桂和顾明春的让步，也不过是向利益低头而已。 　　裴静姝可不想当这样的圣母。 　　“唉，好吧！”裴静龙叹了一口气，“顾大娘那个老婆子确实很可恶，现在还仗着顾明轩回来了，天天作妖。你这次要轻易和好，他们今后也未必会记住你的好，没准还觉得你好欺负。” 　　“原来你也知道。” 　　“那顾大娘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裴静龙说，“那一会儿叫上顾明轩，今晚就在我们那边弄饭吃。” 　　“叫他做什么？他们顾家也吃年夜饭。”裴静姝皱眉。 　　“我们都去了，不叫他，也说不过去呀！这话还是要带到，至于他去不去就看他自己了，不然多得罪人。” 　　裴静姝随了他的便，根据她的猜测，顾明轩应该还是会在顾家这边吃年夜饭，毕竟他是顾家的人。 　　杨孟英一点都不客气，像鬼子进村似的，在裴静姝家里收刮了一通，各种东西都挑了些放到背篓里，一连装了几只背篓。 　　“你们两个怎么不把静姝的家给搬过去？”裴静龙见杨孟英和窦晓霞收拾了那几只背篓，便说道。 　　“又没拿你的东西，静姝才没有你这么小气。”窦晓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多搬一点吧！新年这几天休息，我也没有什么亲戚要走，就在你们那边住几天。”裴静姝说。 　　“你要多住几天？那家里就没人了，这怎么成？”杨孟英立马反驳，“你家里要是没东西，去我那边无论住多久都没事儿，现在你家里有这么多值钱的家当，没个人糟了贼怎么办？还有猪牛鸡……” 　　“我会让张慧英帮忙看着。” 　　杨孟英始终觉得不妥，裴静姝鸡舍里的鸡每天都下那么多鸡蛋，让别人看管，没准儿那些蛋就落入别人的家里了。虽说自从顾老三的事情发生之后，张慧英这人变了许多，但也难保这么大的诱惑。 　　裴建国却说：“这样也好，你好好休息几天。你看我们一家人都长肉了，只有你还是这样一副骨架子，不能光是赚了钱，却把身体拖垮了。” 　　裴静姝又让杨孟英多拿了一些东西，还捉了两只大公鸡，杨孟英这才没有再说什么。 　　屋外，顾大娘、夏金桂等人看见裴静姝准备去裴家那边吃年夜饭，一个个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裴静姝摆明了就是不给她们面子，彻底瞧不上他们，想和他们划清界限。 　　顾大娘几人脸上的神色别提多精彩了。 　　顾珊珊非常兴奋，和裴朝辰在一旁蹦蹦跳跳地闹着：“我也要去外婆家！” 　　顾大娘很想骂顾珊珊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还跑去裴家。没想这个时候裴静龙对顾明轩打招呼：“明轩，今天晚上我们家吃年夜饭，你要有时间就过来一起吃吧！” 　　顾明轩点点头，抱起顾珊珊就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裴静姝：……还真去？！ 　　顾大娘等人的脸色更加难看。 第63章 　　顾明轩不远不近地跟在裴静姝的身后, 裴静姝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和顾明轩坦白。顾明轩喜欢的是原主，但她不是原主, 无法承受这份感情。 　　裴家离顾家只有两里路的距离，十多分钟就走到了。裴家这边的住户没有金沟村多, 只有零星几户依着一片树林而居。 　　裴家门口有一个池塘, 建国前就有了, 算是裴家祖上留下来的。这个池塘并不宽大, 里面也没有养东西，平日是裴家洗衣服的地方。 　　而离裴家最近的一户人家也有一两百米的距离，对方门口也有一块水田, 因而这个池塘基本上就是裴家自己人用。 　　现在顾明轩回来了, 她再住在顾家那边似乎有些不妥，她现在的身份是顾明轩的妻子, 在正常人看来没理由两口子久别重逢还分房住。她没打算要和顾明轩过下去，这样和顾明轩暧昧不清的，也耽误了顾明轩。 　　顾明轩现在正值年轻, 按照时下这些人的观念，他们离婚之后, 顾明轩肯定是要再找一个的。她还住在金沟村，到时候难免尴尬。 　　裴静姝现在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她在承山大队这边才刚刚站稳脚, 又有裴家几口人帮忙, 自然还是在这边比较好。 　　要是从金沟村搬走，那农田系统和禽圈就不能再用了，接下来只能好好利用鱼塘功能。 　　“妈，你这个池塘没什么别的用吧？” 　　“什么叫没用啊？这可是我们洗衣服的地方，你想干嘛？”杨孟英问道。 　　“我想把你这个池塘买下来。”裴静姝说。 　　“你没事买池塘干什么？” 　　“我想养一点鱼。” 　　“哎哟，养什么鱼呀？你要吃鱼直接去河里逮不就得了。” 　　这个地方的人并不怎么喜欢吃鱼，主要是因为鱼的腥味很重，田里面的鱼和泥鳅是属于生产队的，不允许私人去捉。河里倒是有鱼，但是谁又有那个精力去花半天时间钓几条鱼？ 　　那些钓鱼的大部分都是拿回去喂猫，鱼这种东西没有做好的话腥味很大，而要把鱼做好就必须要大量油。 　　现在家家户户用来炒菜的油都没有多少，谁舍得花大量的油去做鱼？ 　　“河里的鱼太难捉了，我还是喜欢养在池塘里。”裴静姝说。 　　“你现在天天做蛋糕做月饼做油辣椒都忙得不可开交，哪有时间养鱼？再说了，你把鱼养在我们这边，到时候没人给你看着，还不是被别人捉了去。”杨孟英劝说道。 　　虽然乡下人不喜欢吃鱼，但是鱼这种东西挑去城里的话，还是可以卖钱的。 　　“我给你两百块钱，你卖不卖？”裴静姝懒得跟她啰嗦，索性直接问道。 　　杨孟英一听这个小池塘竟然能够卖到两百块钱，心下立马欣喜若狂。窦晓霞也在一旁听见了，就笑盈盈地说道：“妈，静姝要买，你就卖给她呗，反正她是用来养鱼，又不影响我们洗衣服。我们拿着这池塘也没有什么用，没准在静姝手上还可以发挥一些用处。” 　　窦晓霞想得也非常好，要是裴静姝真的在这里养了鱼，到时候沾光的也是他们呀！这池塘就在他们门口，到时候想吃鱼，就抓一条起来吃。 　　而且这个小池塘也就几个平方丈，哪里值得起两百块钱？窦晓霞怕杨孟英犯糊涂舍不得卖，就极力劝说。 　　杨孟英想了想也觉得不亏，就点头说道：“你要养鱼就拿去养鱼，说什么卖不卖的？” 　　“亲兄弟还是要明算账，等这个年过了之后，我就去给生产队的干部说一声，让他们来给我们做一个见证。” 　　“搞得那么正式，做什么？”杨孟英嘴上虽然这么说，想着马上又要多出两百块钱来，心中还是非常高兴。 　　现在又没有房产证，农村的柴林和土地买卖基本上就是找生产队的干部来做一个见证就算是比较正式的了，还有一些只是口头上说说，也是作数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现在没有房产证、林权证等，扯皮的也多。 　　虽然裴静龙和裴建国两人都比较好说话，但杨孟英和窦晓霞这两人却十分喜欢钻空子，裴静姝不得不防一手。 　　窦涛几天前就被窦家的人接回去了，窦家看到了裴静姝这边的繁荣之后，又是羡慕，又是心动，非常后悔没有早点过来接窦涛，不然也可以跟着裴静姝赚一些钱。 　　因着这事儿，窦家还说了窦晓霞一顿，暗中埋怨窦晓霞不把这种赚钱的机会给他们说。 　　杨孟英等人天天跟着裴静姝一起吃饭，也在裴静姝那里学了不少手艺，大家的厨艺也精进了不少。 　　今天裴家这里没有外人，都是至亲，气氛也非常融洽。 　　裴静龙拿着一把大菜刀，正在菜板上宰着鸡肉，窦晓霞在一旁说着：“你不要宰那么大一块，骨头拿去炖汤，肉还是炒成小煎鸡，这样多一道菜，而且还更好吃些。” 　　“有的吃就不错了，还在这里挑三拣四，以前没得吃还不是过了。”裴静龙和她拌嘴。 　　窦晓霞骂了他两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就对一旁沉默寡言的顾明轩说道：“明轩，我们还没吃你炒过的菜，我听静姝说这些手艺都是你传给她的，今天晚上你来给我们露两手呗！” 　　顾明轩狐疑地看向裴静姝，幽深的眸子像一片海。他从来没有教过裴静姝这些，因为他知道裴静姝不会做饭菜。 　　裴静姝已经想好了要和顾明轩坦白，现在倒也不怕他猜疑，反正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和顾明轩维持这一段婚姻。 　　她若无其事地转过身，走向原主以前居住的那间卧室。裴家也穷，虽然是瓦房，但这房子也有些年代了，每个房间都黑黢黢的，而原主那个房间也因为太久没有住人，泛着一股霉味儿。 　　在宽大干净的房间里住习惯了，突然来到这样的房间，裴静姝非常不适应。她好不容易才把房子修好，现在又要从新房子里搬出来，想着还是有些郁闷。 　　还是赶紧多赚钱，到时候再重新修一套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房子。 　　今天晚上的小煎鸡最后还是没让顾明轩去炒，毕竟顾明轩的身份摆在那里。 　　现在的除夕也没有新年晚会，吃完饭后大家一起聊天。因为顾明轩在，他们平时最喜欢吐槽顾大娘那些话现在也不敢说。 　　好不容易到了九、十点，裴静姝还没有要回家的意思，顾明轩看了她一眼，“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 　　裴静姝说道：“明天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儿，今天晚上我就在这里住。” 　　顾明轩的脸色变得有些难堪。 　　杨孟英见状劝道：“都是孩子妈了，还这么任性不懂事儿，今天晚上妈可不留你在这里，自己乖乖和明轩一起回去，你明天早上再过来也可以。” 　　顾明轩：“你要是不回去，那我和珊珊也陪你在这里。” 　　裴家没有多余的客房，只有杨孟英的那间大卧室有一张空床，但她总不能把顾明轩赶去杨孟英的房间住，到时候顾明轩留下来，他们俩就只能去住原主的那间房了。 　　最后裴静姝只好又跟着顾明轩一起回金沟村，顾明轩抱着顾珊珊，裴静姝手上拿着一只火把。顾珊珊瞌睡来了，在顾明轩怀里已经睡着，一路上的气氛都沉闷得有些可怕。 　　“真的一次机会都不愿意给我？”沉默了许久之后，顾明轩终于开口问道。 　　裴静姝心中犹豫，隔了好一会儿才说：“以前的那个裴静姝已经死了，我和你不可能像以前那样相处。你的家里人不接纳我，我们强行在一起，你夹在中间也很难做，我心里也会觉得膈应。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不能放彼此自由？” 　　“妈那边，我会去调节的，今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我知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受了很多委屈，是我负了你，你心中有怨言，我也没什么辩解的。” 　　“你还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我已经回不到以前的那个裴静姝，我不是你心中想的那个人。” 　　顾明轩顿下脚步，走在后面的裴静姝一个不注意，正好撞到他坚硬的后背。 　　走得好好的，干嘛突然停下来？ 　　这男人练的是铜墙铁壁吗？撞上去还挺疼。 　　她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抬起头来正好对上顾明轩深邃的眸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顾明轩眼神锐利，紧紧盯着裴静姝的脸。 　　裴静姝心中一紧：这男人该不会也像顾大娘那样以为自己是妖精，附身在了原主的身上，想用什么稀奇古怪的方法把自己弄死吧？！ 第64章 　　“你就这么想摆脱我？”顾明轩深深注视着她, 眼底有不明情绪。 　　裴静姝退后一步, “我真的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我想你肯定也有察觉。” 　　死就死吧！自己不坦诚的话, 顾明轩肯定不肯死心。 　　她直直对上顾明轩的眼睛，不再躲闪。四周一片静悄悄, 只有风吹过耳畔的声音, 火把顶端的火焰在风中跳跃, 映照出一美一俊两张容颜。 　　“那你是谁？” 　　低哑的声音冷了几分。 　　“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裴静姝说道。长久的对视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考验, 顾明轩长得高，又或许身份的关系，他身上有一种让人不敢亵渎的威严, 裴静姝面对他时也有几分畏惧。 　　更何况自己还占了他妻子的身体。 　　“那她呢？”顾明轩问道。 　　“我也不知道, 可能死了，也可能去了别的世界。”裴静姝说。 　　顾明轩沉着脸, 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又继续往前走。 　　“我说的是真的。”裴静姝强调道。 　　“我知道。” 　　在昏迷的那段时间，他做了一个很离奇的梦。梦中他也像现在一样回来了金沟村, 只是回来之后，妻子已经跟着一个叫叶云岑的人去了城里, 而顾珊珊早已病死……他在追悔和愤恨中找到了裴静姝。 　　那时的裴静姝只是一条丧家之犬，被叶家赶出家门。在那个雷电交加的雨夜, “他”犹如被魔鬼驱使, 开车将“裴静姝”撞死, “他”还记得“她”死前狰狞痛苦的面容…… 　　顾明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而这个噩梦异常真实，现在他都还记得梦中的每一个细节，就像他亲身经历过一般。 　　直到他前段时间回到金沟村，见到依然还在的裴静姝和顾珊珊，他那时候才松了一口气。 　　可这些天见过裴静姝对自己的态度和裴静姝身上的改变，顾明轩又迷茫了，这不是他熟悉的裴静姝，仿佛是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 　　现在，眼前的人给了他答案。 　　如果要说他与裴静姝之间的感情，倒也确实没有那么深厚，裴静姝要和别人一起去城里，现在想想也无可厚非。 　　只是，梦中的自己回来之后得知自己最疼爱的女儿死去，而听闻罪魁祸首还是裴静姝，所有的人都在背后指指点点，他便恨上了她。 　　他一直不肯相信那个梦是真的，里面的所有人都疯狂到泯灭人性，包括他自己。 　　这些天也一直有人给他讲裴静姝和叶云岑的故事，包括裴静姝以死相逼的细节。在他回来之前，他从来不知道他们生产队有个叫叶云岑的知青，但在那个梦中，他却能清楚地知道叶云岑的底细。 　　那个梦顾明轩也从来没有给别人提起过，毕竟太天方夜谭，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甚至他自己在之前也不肯相信。 　　可是在这一刻，他有些信了。 　　“谢谢你！” 　　“嗯？”裴静姝觉得这句谢莫名其妙，她抢占了他妻子的身体，他竟然对自己说谢？这人怕不是脑子有病吧？ 　　“你今后还是就住在家中，那是你修的房子，你不用逃避我，我不会再……勉强你。等过完这个年，我就离开。”顾明轩语气平静得出奇。 　　听他这么一说，裴静姝就非常不好意思了，自己就像鸠占鹊巢的那只斑鸠，硬生生把主人家赶走。 　　“我会还你钱的，我以前在那里修房子，是以为你真的不会回来。那里是你们顾家的地，我还是退还给你吧！裴家那边的空地多，正好明年我也想在那边养鱼，到时候住在裴家更方便一些。”裴静姝解释道。 　　占用了他妻子的身体，裴静姝也实在不好意思和他算得那么清。房子和钱都给他，就算当做是对他的补偿，这样自己心安一些。 　　反正钱是可以再赚来的，房子也是可以再修的，只有人的生命不可以再来，而感情也不能用钱衡量。 　　说起来相处之后，裴静姝也觉得顾明轩其实没有那么讨厌，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可怜。原书中没有描写过顾家后来的情况，她也不知道书中的顾明轩回来看见支离破碎的家庭会是什么样的想法。 　　“你想要养鱼，可以将院子边的那片空地挖出来当做鱼塘。我回来的时间很少，顾家这边的老房子今后给我留一张床就可以了，平时你随便用。”顾明轩说。 　　这人突然这么通情达理，裴静姝还真有一些不习惯，更多的是歉疚。自己占了他的房子，占了他妻子的身体，结果他对自己没有一丝怨言。 　　这男人也太实在了吧？ 　　“你对我一丝怨恨都没有？” 　　“你把珊珊照顾得很好，我很感谢你。” 　　敢情是把自己当成称职保姆？ 　　“我的工作有些特殊，不适合带孩子去，珊珊还要再拜托你一段时间。”顾明轩说，“我会支付每个月的抚养费，要是你今后……” 　　顾明轩顿了一下，“你今后想和别的人生活，我再把她接回来。” 　　裴静姝：…… 　　她这下算是看出来了，顾明轩和原主之间的感情还真的非常现实，两人看似恩爱，实际上无论谁死了，另外一个首先想的都是选择对自己更有利的局面。 　　顾明轩死讯传来，原主选择和叶云岑进城开启另一段感情；得知原主已经死去，顾明轩也没有多少悲伤，反而非常冷静地安排下顾珊珊的落处。 　　果真不是一类人，不进一屋门。 　　一阵晚风吹来，冻得裴静姝打了个寒噤，这鬼地方地冬天也太冷了点，还是透骨的阴冷。今晚家里没有生火煮饭，晚上也没炭火了。 　　回到了家中，裴静姝将自己最近赚的钱全部拿出来数了一遍，取了六百块钱出来，给了顾明轩。 　　“你的抚恤金我拿了六百，这六百块钱我还给你。至于房子的问题，既然你不想要，那我暂时就住在这里。”毕竟那块自留地和鸡舍可都是她的金手指，而且这两个金手指还不能拿走，她也非常舍不得。 　　“这笔钱你自己拿着，就算是珊珊平日的开销。”顾明轩并没有收下那笔钱。 　　“珊珊花不了这么多钱。”六百块钱在现在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她修这套房子花了那么多的石头，也没有花上六百块。 　　“剩下的就当给你的辛苦费。” 　　这笔辛苦费给得也太大方了。 　　“我拿一百就够了，剩下五百还给你，我们今后一年结一次帐，暂时就按一百一年来算。”裴静姝收回一百块钱，剩下的全部给了顾明轩。 　　顾明轩又添了一百块钱给她，裴静姝也没再和他客气，就收下了。女儿要富养，裴静姝花在顾珊珊身上的钱也差不多二十块钱每个月，吃的穿的玩的还有教育。 　　顾珊珊以前也捡顾小军顾小伟的衣服穿，原主倒也给顾珊珊制了一些衣服，但款式都太老土，丑到掉渣。而且小孩长得快，时下的大人都不太喜欢给小孩做新衣，因为穿不了两年就穿不上了。 　　不过裴静姝却不这么认为，她有这个能力，就喜欢把珊珊打扮得漂漂亮亮。捡来的衣服本来就已经很旧很破了，而且又不合身，她哪里还舍得拿给顾珊珊穿？ 　　现在顾珊珊可是所有小孩子都羡慕的对象，常常就有穿不完的新衣服新鞋子，家里随时都有糖和糕点，玩具小人书也有，每天燕丽燕明两姐弟还要专门给她讲故事、教他唱歌学字等。 　　这样精养出来的小孩和别家的小孩自然也有许多不同，顾珊珊不仅是这些小孩中长得最漂亮的，也是最聪明的，才四岁不到，就会背诗词识字。 　　大年初一，按照当地的习俗，这一天他们要去给先祖挂坟，实际上和清明上坟差不多，不过这一天规模更大一些。 　　大概是因为新年期间大家都很闲，而等到清明的时候，庄稼人要种地，清明会反而没有那么热闹。 　　早上给灶神敬完茶，顾大娘就对顾明春说道：“你去把你那几个哥叫上，该给你爸上坟了。养了你们这么多年，图你们一点什么，也不过就是这几张钱纸。” 　　“大哥昨天晚上回来了吧？我先去大哥那边看看，妈，今天是大年初一，一会儿见着大哥，你少说两句，别真把大哥给推出去了。”顾明春给顾大娘打预防针。 　　她心中现在也很反感她妈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泼妇性格，要是把她大哥推远了，今后谁还肯帮着她们？ 　　顾大娘昨天晚上一晚没睡着，就是被顾明轩给气的。想着自己的贴心儿子也跟自己势不两立，甚至还为了裴静姝那个女人甩自己脸，顾大娘心中就那个委屈啊。 　　可惜再委屈又有什么办法？顾明轩除夕夜都不肯和他们一起吃饭，闹成这样，周围的人都在暗地里偷着笑呢！ 　　“我知道了，我今天不说话了，老娘今天就当哑巴。” 　　说完这句赌气的话，顾大娘又赶紧拍了拍自己的嘴，今天可是大年初一，说什么哑巴不哑巴的，太不吉利了。 　　顾明春走到裴静姝这边，却见这边的房门紧闭，她拍了拍门：“大哥！大哥！” 　　顾明春叫了几句，却没有人回应，她正纳闷的时候，房门这才打开了。 　　穿着一身棉衣的裴静姝开了一个门缝，神情慵懒地倚着门，“你大哥已经出去了。” 　　刚刚睡醒的女人眼神还有些迷蒙，配上那双弯弯的桃花眼，简直就像带了钩子似的。那头原本凌乱的头发又黑又亮，竟有一种不规则的美。 　　竟然到了这个点还在睡！果然没人管就懒得像条蛇。顾明春在心中鄙夷道。 　　不过在面上，她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只问了一句：“他去哪里了？” 　　“不知道，他又没给我汇报。”裴静姝皱着眉道，“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要去睡觉了。” 　　好不容易可以清清静静睡个懒觉，竟然又被吵醒，裴静姝非常不爽，连起床都昏昏沉沉的。 　　顾明春听她语气不善脸上也很不耐烦，也不好再在这里找没趣，便又去叫顾老三，结果在顾老三那边拍了半天，也没有人回应。 　　裴静姝倒是又回去睡了一个回笼觉，顾明轩一大早就带着顾珊珊出门去了，同去的还有顾老三两口子。 　　“怎么没有叫大嫂一起出来？”张慧英一边给顾大爷的土坟洒钱纸，一边问顾明轩。 　　“她最近累着了，想好好补一觉。”顾明轩回道。 　　“虽说小别胜新婚，大哥也该节制着点，瞧把大嫂折腾的。”张慧英开起了玩笑。 　　“我和她是分开睡的。” 　　“这是骗谁呢？”张慧英显然不信。 　　“爸爸没有骗你，妈妈说爸爸睡觉打呼，要单独睡一间房。”顾珊珊帮着解释。 　　顾明轩一时默然。 　　“你管人家大哥大嫂怎么睡？赶紧把这钱纸洒了回去了。”顾老三赶紧打圆场，他不知道顾明轩和裴静姝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裴静姝真的变了许多，性格上变了，对他大哥态度也变了。 　　几人刚要走，迎面就走来顾大娘等人。 第65章 　　顾大娘的脸色非常臭, 她忍了又忍, 看在今天是新年第一天的份上，最终还是没开口骂人。夏金桂见状, 赶紧笑着打圆场：“大哥，你们出门也不给我们说一声，还害得我们去敲了半天门。” 　　顾明轩神色冷漠地瞟了她一眼，只这一眼，就让夏金桂脸上的笑容凝住。夏金桂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感觉顾明轩对她有莫大的敌意。 　　张慧英扯出一个笑容，替顾明轩回答了：“老三的腿脚不方便，我们就早点过来了。” 　　“大年初一，说什么腿脚不方便，也不嫌晦气，活该一辈子霉运。”顾大娘骂道，她是一个非常迷信的人，最忌讳在这种节气里说不吉利的话。 　　不过这个规则通常是对儿媳，她对自己还是比较宽容。 　　“既然碰到一起了, 那就一起走吧！”顾明春暗中观察了顾明轩的脸色提议道，她这次也没料想到顾明轩发起脾气来竟然真的可以做到这么狠。 　　“我们已经上完坟了。”顾明轩冷冷抛下这么一句话, 就抱起顾珊珊直接离开。 　　顾明春等人脸色尴尬, 顾大娘更是气得气血上涌, “你……你有种这么离开, 今后就不要再认我这个娘！我也全当没有生你这个儿子！” 　　顾明轩一反往常的孝顺, 抱着顾珊珊继续走了。 　　如果他在昏迷时做的那个梦不仅仅是梦, 那这些人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张慧英见状，搀扶起顾老三，“老三的腿不方便，不能久站，我们也先走了。” 　　“哼！都出来站了这么久了，现在才不方便，分了家之后，一个个就不认老娘，你们做得这么绝，就不怕上天报应！”顾大娘一直劝自己不要生气，可是遇上这样的场景，她又怎么能忍住不生气？ 　　张慧英全当自己没有听见，拉着顾老三就走。顾老三一边走一边叹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们顾家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看看他们这是什么态度？老娘的热脸去贴他们的冷屁股，他们还一点都不知道感恩……”顾大娘气得在顾大爷的坟前哭闹了一阵。 　　从不远处的路边走过的刘家几口人见状，就开顾大娘的玩笑：“顾大娘，今天是大年初一，你怎么在顾大爷的坟前哭起来了？这是好日子，可不是哭丧的日子啊！” 　　“儿子儿媳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现在一个个翅膀长硬了，不要老娘喂他们奶……”顾大娘不羞不臊地哭诉道。 　　刘家几口人见顾大爷的坟前只有顾大娘和夏金桂顾明春等人，却不见顾明轩和顾老三两房，多少也猜到了一些。 　　“自己做些缺德事，现在反而怪她的儿子儿媳妇不要她，这种人就是倚老卖老，摊上这种老人，才真是造孽！” 　　“那天在交流会上，顾大娘不是还让顾明轩给她买了不少东西？” 　　“所以说她贪得无厌，不知好歹，像顾明轩这么好的儿子也不认她了。” 　　刘家的人谈论着渐渐走远，顾大娘还在顾大爷坟前哭泣，夏金桂也没说去劝她，洒了一些钱纸也想走。 　　“你这么两张钱，哪里够你爸去地下用？你爸生前你们没有好好孝顺他，死了之后还对他那么吝啬，像我这么遭嫌弃的，以后死了你们是不是连坟都不给我立一块了？” 　　知道顾大娘是故意迁怒到他们身上，夏金桂就说道：“我今天早上出门匆匆忙忙，还有些忘在家里了，我现在回去拿。” 　　她是早就不想和顾大娘一起了，她以前还没发现，现在越来越觉得顾大娘这个人小心眼，还喜欢鸡蛋里挑骨头。 　　夏金桂找了一个借口之后就离开了，顾小伟和顾小军两个小孩也不喜欢他们奶奶。以前他们奶奶还经常给他们糖吃，可是最近奶奶不再给他们糖了，他们也就不想黏着她。 　　他们想去找他们的大伯，他们大伯有钱，听说这次也带了许多好吃的好玩的回来。只是裴家人在的时候，他们不敢去要，今天裴静姝那边没有别的人，他们想去碰碰运气。 　　“爸爸，你不高兴？”顾珊珊抱着顾明轩的脖子，外婆说今天要说吉利的话，要穿新衣服，要高高兴兴的，这样今年就会越来越好。 　　顾明轩听着她软糯的声音，微微勾了一下唇角，眼神也跟着温柔下来，“没有不高兴，有你在爸爸身边，爸爸就足够了。” 　　“嗯？”顾珊珊似乎不太听得懂顾明轩的话，“那爸爸今后会一直在我身边吗？永远也不离开了？” 　　顾明轩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这次回来顾珊珊已经长高了许多，头发也比以前长得更秀丽，又黑又软，干干净净的，摸在手心非常舒服。 　　他没有回答顾珊珊的话，因为他不想对顾珊珊撒谎。他已经对裴静姝承诺了，新年过了之后就要离开，下一次回来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那个梦的阴影一直缠绕着他，就像他亲身经历过那段黑暗一般。 　　回到家中，裴静姝还在睡觉，顾珊珊说肚子饿了，顾明轩只好生火煮汤圆。 　　他原本是想等着裴静姝起来之后再煮，大家一起吃，不过裴静姝太能睡，小家伙也等不及了。 　　刚把汤圆煮好，门口就探进两只脑袋来。 　　“大伯父，我们来给你拜年了！”顾小军走进来说道。 　　“恭喜发财！”顾小伟也赶紧按照夏金桂教给自己的话说。 　　“哼！”顾珊珊不领情地冷哼一声，气鼓鼓地嘟起嘴，显然是不欢迎这两个小堂哥。 　　“嗯。”顾明轩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像往年那样给他们发红包，而是帮顾珊珊把碗里的汤圆夹成几块，香浓的黑芝麻糖心也流了出来。 　　顾小军和顾小伟的视线都落入了顾珊珊的碗中，顾小军舔了舔唇，顾小伟则咽了一口口水。他们今天早上没有汤圆吃，一人只吃了两个鸡蛋，这已经是他们最近吃的最好的早餐了。 　　“伯父，我们也没有吃早饭。”顾小军很委屈地说道。 　　“没吃早饭，回去让你父母给你煮，我这里没有煮你们的份。”顾明轩面无表情地说道。 　　顾珊珊听她爸爸这么说，赶紧狠狠点了点头，“就是！锅里剩下的是我妈妈的，不是给你们的！” 　　顾小军和顾小伟委屈得都快要流眼泪了，就这样站在桌子旁边看着他们两父女慢慢品尝芝麻汤圆的美味儿。 　　顾明轩连看都没有再看他们一眼，顾珊珊吃着软糯香甜的芝麻汤圆，直到他们把汤圆吃完，顾明轩把碗收去洗了，也没有理会顾小伟他们两兄弟。 　　顾小军和顾小伟只好灰溜溜地离开，夏金桂看他们两兄弟灰头土脸地回来，有些诧异，“你们这是怎么了？拿到拜年钱没有？” 　　“没有，他们在吃芝麻汤圆，没有给我们吃，大伯让我回来叫你给我们煮。”顾小军将顾明轩的话转达了。 　　夏金桂没想到顾明轩今年竟然这么吝啬，连自己亲侄儿去拜个年都舍不得给一分拜年钱，实在是太不应该了。以前顾明轩没有这么小气，每年顾小军和顾小伟都可以从他手上得到两块钱的拜年钱。 　　果然是因为今年分家之后吵了一架，顾明轩也记恨上了？夏金桂现在非常懊悔，要是早知道顾明轩没有死，她肯定好好和裴静姝打好关系。 　　看看现在三房，再看看他们二房，夏金桂悔得肠子都青了。现在她几面不是人，裴静姝一直看她不顺眼不说，连顾大娘也因为前段时间自己没有帮她，现在开始处处挑她的刺。 　　照这么下去，她这日子还怎么活？得想个办法扭转这个局面。 　　顾小军顾小伟一走，顾珊珊便又开始告状：“爸爸，他们打我，骂我是个野孩子，还抢我的东西，你不要喜欢他们好不好？” 　　顾明轩听得有些心酸，“我没有喜欢他们，我只喜欢你。” 　　得到肯定回答之后，顾珊珊又喜笑颜开，“我也喜欢你，还有妈妈。我们去叫妈妈起床吃汤圆，一会儿汤圆都冷了，就不好吃了。” 　　顾明轩想了一下，“妈妈最近太辛苦了，要再睡一会儿，不要去打扰她。” 　　“可是现在太阳都照到屁股了，妈妈再不起来，就要变成小懒虫了。”顾珊珊学着她外婆的话说，杨孟英每天早上叫她的时候就是这样说的。 　　顾明轩唇角微微上扬，“那你进去看一眼，她要醒了，你就叫她起来吃汤圆，她要没醒就不要打扰她睡觉。” 　　顾珊珊点点头，推开裴静姝的房门。没过一会儿，小家伙就兴冲冲跑出来，“爸爸，妈妈生病了，我们快带她去打针吧。” 第66章 　　顾明轩走进房间, 果然就见床上的人烧红了脸, 他走过去，伸手摸了摸裴静姝的额头, 脸色倏然沉下来。 　　“裴静姝！” 　　裴静姝正睡得昏昏沉沉，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便掀起沉重地眼皮看了一眼。眼前是一张冷俊的脸，对方眉头紧蹙，脸上带着些许担忧。 　　床边还趴着一颗小脑袋，“妈妈！你终于醒了！你生病了！” 　　裴静姝有些茫然，太过混沌的脑子似乎有些转不过来，“你们叫我做什么？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你发烧了，我带你去看医生。”顾明轩开口说道。 　　“不想动，让我睡一觉就好了。” 　　因为高烧的缘故，床上的人有了平时少见的脆弱，一张脸红得不正常，眼睛也很快又闭上，像是完全无力搭理他们。 　　“妈妈, 生病要去看医生，还要吃药药, 不听话的妈妈不是好妈妈。”小家伙伸出胖乎乎白嫩嫩的手, 放在裴静姝的额头, 还装模作样, “哎呀！好烫呀！” 　　前段时间顾珊珊生病, 裴静姝就是这样照顾她, 这小家伙有样学样，模仿能力倒是很强，简直像个小大人。 　　裴静姝简直啼笑皆非，“你和爸爸不要打扰我睡觉……” 　　话还没有说完，顾明轩就打断了她，“得罪了！你烧得很厉害，必须去看医生。” 　　裴静姝只觉得自己身上一轻，被子被人掀开了，随后自己也被人扶起来。她惊愕地睁开眼，就见顾明轩一脸严肃，他顺手拿起床头上的外套，给她套在身上。 　　看来这个好觉是没法再睡下去了，裴静姝只好说道：“我自己来。” 　　她将衣服扣好，顾明轩转过头，“我在外面等你，珊珊，你在这里看着妈妈。” 　　顾珊珊非常听话地点头，“我会照顾好妈妈的。” 　　这两父女一看就是亲生的，这小家伙平时还没这么听自己话，倒是很服顾明轩管教。 　　顾明轩走出去之后，顾珊珊又给她拿干净袜子，“妈妈不要怕，打一针就好了。” 　　“那你生病去看医生的时候为什么哭得那么厉害？”裴静姝哭笑不得地问道。 　　穿好衣服之后，裴静姝走出房间，早上顾明春来敲门的时候她还没有这么晕，现在却越来越晕了。 　　走到堂屋的门口，一阵冷风灌过来，冻得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 　　顾明轩朝她这边看过来，“你还能走吗？” 　　“嫂嫂这是怎么了？”张慧英和顾老三也回来了，见着裴静姝似乎有些不对劲，便问道。 　　“没什么……阿嚏！阿嚏！” 　　她连打了几个喷嚏，张慧英赶紧说道：“唉哟！你的身体都在发抖，还是去看看吧。” 　　“嗯，我现在就去卫生站。”裴静姝也没想到自己这次感冒这么严重，头重脚轻的，还冷得发抖。 　　她也不是一个逞强的人，生病了就去看，重感冒也是要人命的。顾明轩搀扶着她，又对顾珊珊说道：“你就在家里，我带妈妈去看病。” 　　“没事，我自己去……” 　　“你都已经病成这个样子了，怎么自己去？还是让大哥陪你一起，我和老三帮你看着家里和珊珊。” 　　顾珊珊也想去，不过这次他们不是去赶集，而是去看病。从金沟村走到街上也有五里路，顾珊珊才四岁不到，未必走得了这么长的路，顾明轩并没带上她。 　　顾珊珊倒也听话，就不哭不闹地跟着张慧英在家里等着，还安慰裴静姝不要怕。裴静姝都快被她给暖化了。 　　裴静姝才走没多远，就觉得脚下像灌了铅一样，根本迈不开步子。顾明轩慢慢地跟在她的身后，“你还能走动吗？不行就休息一会儿吧！” 　　她确实也没有力气了，就在路边选了一块石阶坐下。顾明轩朝她看一眼，只见裴静姝脸色泛着桃红，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水，微微喘着气。 　　“我背你走吧！”顾明轩开口说道。 　　“不用不用，我休息一会儿自己可以的。” 　　顾明轩便不再多说什么，没有顾珊珊在，两人之间的话题趋近于零。 　　裴静姝坐了一会儿，被汗水浸湿的背部一片冰冷，冷风吹过来时冷得她直打哆嗦。原主这具身体体质也太糟糕了，前世裴静姝也曾感冒过，但从来没有哪次像现在这么严重和难受。 　　她只想快点到医院，在这里坐得越久，她就越不想动。 　　“我已经休息好了，我们走吧！” 　　“嗯。”顾明轩向她伸出一只手。 　　裴静姝看了一眼，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搭在了他的掌心。对方微微用力，便将她拉了起来。 　　起身的瞬间，裴静姝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顾明轩一手搂着她的腰，将她稳固在自己怀里。 　　“不要逞强，我背你走。” 　　“不用……” 　　“那我抱你。”顾明轩说完，弯下腰，一首搁在她的腿部，就这样将她打横抱起。 　　裴静姝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落入了顾明轩的怀里，双脚悬空的感觉太没有安全感，她一手拉住了顾明轩的衣服，头部靠在他的肩膀上。 　　“你……”好歹问她一句意见吧？ 　　“对不起！你现在应该赶紧到医院。”顾明轩解释道。 　　裴静姝的脸色越来越红，她的鼻尖都是对方身上的荷尔蒙气息，她还从来没有跟除她老爸以外的男人这样亲密接触过。 　　“我可以自己走的。”她弱弱地说了一句，只是这句话没什么说服力。 　　顾明轩没有理会她这句辩驳，他目不斜视地直接往前走，冷毅的脸简直就像一机器人。他脚下的步子走得很快，裴静姝见状，只好道：“要不你还是放我下来，扶着我走吧？” 　　早知道是这个情况，她宁可让张慧英扶着自己去，现在这气氛实在是太诡谲了。 　　“不合时宜地逞强不可取。” 　　裴静姝：…… 　　算了，有人替自己长脚，她还客气什么？只盼着快点到医院，可别在路上遇到熟人。 　　这越是怕什么，果真就来了什么。 　　眼看着快要到河坎乡街道了，迎面走来一群说说笑笑的人。 　　“这不是顾明轩吗？” 　　裴静姝一听别人打招呼，顿时头皮发麻，挣扎了一下，想从顾明轩身上跳下来。结果顾明轩以为她要摔倒，反而把她抱得更紧了。 　　裴静姝只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没脸见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原来你怀里还抱着一个人，哎哟，你们夫妻俩的感情可真好，连走在路上也这么亲密。” 　　“人家夫妻俩的感情本来就好，顾明轩不在的那段时间，裴静姝可是拒绝了多少好人家？这种话还要你来说吗？！” 　　“恭喜发财！恭喜发财！新年再添人丁！” 　　裴静姝听着他们这些话，耳朵根子都红的快要滴血了。 　　顾明轩平静地解释：“裴静姝感冒发烧，神志不清，没法走路，我带她去医院看看。” 　　为了配合这个神志不清，裴静姝只好拿出这两辈子的演技，闭着眼睛靠在顾明轩的胸前，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 　　“唉哟！那你们赶紧去看看，可别耽误了时间。” 　　“就是，感冒可大可小，这可不能儿戏。” 　　众人也没再笑话顾明轩和裴静姝了，赶紧催着他们去医院。 　　现在的医疗水平还很低，尤其是在这种偏远的农村，许多检查不出来的病都跟感冒症状相似。大家也都以为是感风寒，所以常常有感冒死人的说法，也经常听说一些发烧把人烧糊涂的情况。 　　和那群人错身而过之后，裴静姝抬起头，正好看到顾明轩线条流畅的下巴。不得不说顾明轩长得很好，几乎跟文中的男主萧长风不相上下，就算从这个刁钻的视觉看过去，也依然赏心悦目，毫无瑕疵。 　　比起萧长风干净阳光的气质，顾明轩则沉稳冷俊，像不畏风霜的松柏，给人一种安全感。 　　“马上就要到街上了，你还是放我下来吧，这一段路我自己能够走。”裴静姝的脸还在发烫，也不知道是因为发烧的原因，还是刚才被人撞见的缘故。 　　顾明轩低头看了她一眼，看到一张小脸还红扑扑的，就说道：“到了集市入口处，我再放你下来。这一段是上坡路，不好走。” 　　裴静姝对上那一双深邃的黑眸，总觉得很不自在，就一手抓着他的手臂，“不用了，我可以的，你相信我。” 　　她挣扎着从顾明轩的手臂上跳下，顾明轩没料到她动作这么突然，一时不察，两人重心不稳，一起摔倒在土沟里。 　　在摔倒的瞬间，顾明轩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一下，最后顾明轩背部着地，裴静姝正好压在他身上。 　　“唔……”顾明轩痛苦地低吟一声。 第67章 　　“对不起, 对不起, 你没事吧？”裴静姝赶紧红着脸从他身上起来。 　　顾明轩忍着蛋疼，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没事！” 　　裴静姝：“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顾明轩没有再阻止她，就这样搀扶着她一直去了医院。幸好顾明轩及时把她带过来了，裴静姝身上已经烧到了40度，再这么下去, 没准真会傻。 　　医生给她开了药水让她去吊点滴，必须先把身上的温度控制下来。 　　打了点滴之后，裴静姝又睡着了。她脸上的潮红已经退下去，现在显得非常苍白, 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 与平时的倔强不同，显得非常乖巧。 　　顾明轩坐在病床旁边，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床上的人, 思绪不知道飘向了什么地方。 　　今天是大年初一, 裴家也没什么事情，听说裴静姝发了高烧，就带着顾珊珊上街来了。 　　“爸爸, 妈妈！”顾珊珊一来就跑到顾明轩的怀里。 　　“小声一点，妈妈还在睡觉。”顾明轩将她抱起来, 小声提醒道。 　　“静姝现在怎么样了？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杨孟英问道。 　　“发高烧感冒了，现在烧已经退下来, 没事了。” 　　“幸好你们送来得及时, 病人都已经烧到40度了, 你们要是不在送过来，怕是身体机能都要受到影响。”一身大白褂的医生走进来说道。 　　“怎么这么严重呀？”杨孟英被吓了一跳，现在裴静姝就是他们的印钞机，他们可不能让她有任何一点闪失。 　　“她是重感冒，而且身体体质有点差，平时要多补一下，还要注意休息。” 　　“我们的生活开得不差。”杨孟英说，要是裴静姝家里的生活都算差了的话，那估计他们承山大队都找不出一个生活开得好的人家了。 　　医生：“这不仅仅是吃得好坏的问题，还要多注意休息，不能过度操劳。她本来就那么瘦，体质跟健康人不一样。” 　　“幺妹这是富贵命，不能操劳，不像我们，随便折腾。”窦晓霞道。 　　“医生，她就是平时食欲很差，还没有小猫吃得多。你要不给她开一些开胃的药，她吃那么点东西，哪里会长肉？”裴静龙对医生说道。 　　他一直就觉得分家之后的裴静姝的食欲很差，那时候他还以为裴静姝是受到打击，没想到后来裴静姝赚了钱，还是吃不下多少东西。 　　“嗯，我一会儿给他开药，你们家属过来把帐给结了吧。” 　　顾明轩带着顾珊珊去结账，裴静姝没过一会儿也被他们给闹醒了。 　　“你看你大年初一就进医院，简直不怕晦气！你说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一点儿都不会照顾自己？昨儿明明还好好的。”杨孟英念叨个不停。 　　裴静姝也很无奈呀，这身体要生病，她哪里能控制住？兴许是昨天晚上在裴家玩得久了，大半夜又和顾明轩走夜路，因此受了凉。 　　“你前段日子钱是赚了不少，这身体也弄垮了，我看你今后还是不要卖那么多东西，先把身体养好。正好这次明轩也要在家里多住一段日子，要不再生一个？生孩子也能调养身体的，现在珊珊也大了，你再生一个，今后她也有个伴……” 　　在大年初一就给她讲这种话，裴静姝赶紧制止她这种可怕的想法，“有珊珊一个小孩就够了，我没有打算再生小孩，你今后不用劝我这些。我现在可是病人，我需要好好休息！” 　　谁告诉她生孩子可以调养身体？这没常识真可怕。 　　“静姝现在的身体不适合谈这些，妈你不要乱操心。”裴静龙也帮着劝。 　　“我怎么能不操心，你们两兄妹没有一个省心的。你看人家哪对夫妻不是几个小孩？只有你们生了一个就不生了，我就是只有你们两个，这些年过得多苦。你们要是多有几个兄弟姐妹，这过年多热闹，静姝又不是没钱养孩子……” 　　“哥，你带妈出去走走，我要睡觉了。”裴静姝打断了杨孟英的絮叨，她简直不知道杨孟英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现在还没开始实行计划生育，传统的观念都是多子多孙，所以农村的人都比较攀比谁家的人丁兴旺。要是哪一家的人口少了，背地里也会被人指指点点。 　　裴静姝觉得这些观念非常莫名其妙，反正她是无法理解。且不说她现在有了顾珊珊，就算没有，她也不打算再生，生小孩简直就是女人的劫，这具身体已经受过一劫了，她可不想亲自再体验一次。 　　更不要说她和顾明轩只是表面夫妻。 　　杨孟英还想劝两句，却见顾明轩已经拿了药回来，就笑着说道：“明轩，还是有你在家里好，要是平时遇上这种情况，静姝不知要受多少罪。既然你这次的假期多一些，那就在家里好好的帮她调养身体。” 　　“他单位上的工作很忙，没有这么多时间在家里……” 　　“嗯，我会等她身体好了再离开。” 　　裴静姝和顾明轩几乎是同时说出来，裴静姝不由得转头看了顾明轩一眼，心中有些纳闷，该不会这个顾明轩把自己当成原主了吧？ 　　承受这份爱意，可真让裴静姝觉得浑身别扭。同时她又忍不住想，原书中原主跟着叶云岑去了城里，那顾明轩回来得知之后，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可惜原小说中直到原主死去，也再也没有顾明轩的戏份。更确切一点说，其实在原小说中，顾明轩只是一个传说，只出现在别人的口中，并没有正面出现过。 　　不过作者多次提到了顾明轩，再加上原主和她同名同姓，裴静姝对顾明轩这个人物印象也挺深刻。 　　可惜那本小说她没有追完，毕竟原著洋洋洒洒三四百万字，作者后期为了拉长篇幅，写得非常水，她也就没追下去了。 　　不知道小说后面有没有顾明轩的戏份。 　　“你看你这瘦得跟个猴子似的，没个人帮你料理，你这身体迟早要拖垮。”杨孟英的声音把裴静说的思绪拉回。 　　众人在医院待了一个上午，直到那几瓶药水吊完，才一起回了金沟村。 　　输了液之后，裴静姝感觉自己好多了，不再像来的时候冷得发抖，精神状态明显好转。不过今天生了这场病，接下来几天她的日子就舒坦多了，家里的一切活都由顾明轩包了，裴家和顾老三两口子也时常过来帮忙。 　　新年过节，裴静龙和窦晓霞两口子也要去窦家那边串个门，给窦家那边的长辈拜年。 　　这次他们一过去，窦母窦父看着他们两口子，脸都快要笑烂了。 　　“听说顾明轩也回来了，这可是一件大喜事，你幺妹是个天生富贵命，今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窦涛现在没有读书了，也没有什么事做，不如新年过后又让他去给静姝帮衬着做些活吧。他也受了不少锻炼，这次回来也勤快了许多，你九弟也可以跟着去做一段日子。”窦母对窦晓霞说道。 　　“你不是还嫌弃人家没有给窦涛工钱吗？你现在又让九弟去，裴静姝那边不缺人了，早都已经找好人了。”窦晓霞不想答应这些事儿，上次她的柚子糖没有卖钱，还被窦家人奚落了一顿，意思多少有些怪她浪费了他们的柚子。 　　至于窦涛在裴静姝那边做活，窦家欣喜之余又觉得裴静姝处理得不够公平。 　　本来一开始他们知道裴静姝那边生活开得好，最后还给了窦涛两块钱的工钱，他们暗地里都非常欣喜。不过这份欣喜在听说那个姓燕的小姑娘得了五块钱之后，窦家人就冷静下来了，觉得裴静姝太偏心。 　　不过这种话他们倒是没敢当着裴静姝说，只在窦晓霞面前念叨，窦晓霞听得多了也很烦。 　　“你看你明明知道裴静姝那里要招人，你也不给我们说一声，把这样的好机会拱手让给别人，难不成你还怕你的兄弟们发达了不成？” 　　“裴静姝要不要找人，她又没有给我说过，我怎么会知道？而且她找的都是我们那附近的，你让我那些兄弟去，他们住哪里？”窦晓霞说。 　　“你那里住不了人？” 　　“我们那个破草棚，就只有那么几间房，你又不是不知道？” 　　“裴静姝那个房间不是空着的吗？”窦母说。 　　“你也知道那是裴静姝的房间，裴静姝怎么可能让我的兄弟住进去？人家讲究着呢，你以为像在窦家。” 　　“我可不管你这些，那你给你九弟打一个地铺，让他去你们那边找点活做，他要不再找点钱，这辈子就要打光棍了，媳妇都娶不到。”窦母道。 　　窦老九就是窦母心中的一块病，现在也是谈婚论嫁的年纪，可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倒也有媒婆给他们说媒，可惜要么是别人看不上他，要么是他看不上别人，横竖就没有一个合适的。 　　窦家虽然有一片柚子林，但是窦家的兄弟也众多，每年分摊到每个人头上也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上次窦涛去我们家玩那么久，我婆婆也念叨了许久，你这次还要让老九跟着我去，你这是要让他们怎么看我？”窦晓霞这次可就答应得不那么爽快了，反正他们也没把她当家人，她凭什么要管他们？ 　　更何况杨孟英本来就对窦家有心结，这次要把他们带过去，那杨孟英岂不是天天要给她脸色看？ 　　窦母劝说了一番之后，窦晓霞还是没有松口，窦母便又亲自去给裴静龙说。 　　裴静龙道：“新年前静姝累着了，医生让她要好好调理一段日子，不能过度劳累，她最近这些日子还是休息为主，暂时还不需要人。等以后要人的时候，我再来给你们说吧。” 　　窦母觉得裴静龙这话是推脱，听了之后也很不高兴。裴静龙在丈母娘这边一直就被嫌弃，反正都已习惯了，就装傻当自己听不懂。 　　同样想要攀上裴静姝这边关系的可不止窦家，张慧英的娘家也听说了裴静姝的传奇事，也想通过张慧英来沾裴静姝的光。 　　不过张慧英这人聪明，她和顾老三回娘家的时候特地选了一身最破烂的，还跟他们讲了顾大娘和裴静姝的冲突，说裴静姝和她的关系也不好，没法帮上忙。 　　张家人知道张慧英和顾老三两口子都是老实巴交不善言辞的，又见她们都穿着补丁衣服，倒也没怀疑张慧英说的话，只劝他们两口子要跟裴静姝打好关系。 　　农村的节气总是很短暂，新年都还没过完，大家又要开始忙着地里的活。 　　现在正是春耕的季节，也到了水牛发挥作用的时候，裴静姝家里这头水牛养得特别壮，生产队的队员也最喜欢她家这头水牛，因为强壮有力，干起活来不用费那么多神。 　　生产队的活出来了，家家户户自己那份自留地里也收割的收割，播种的播种，做东西去城里卖的人就少了。 　　裴静姝正好可以趁机偷个闲，杨孟英却天天唉声叹气起来，因为钱赚得少了，裴静姝开给她的工钱也跟着少了。 　　“你不是说你要养鱼吗？那个池塘你到底要不要买呀？”杨孟英现在巴不得裴静姝赶紧把他们家门口的池塘买下来。 　　她天天往裴静姝这边跑，在裴静姝这边住惯了这种干净又宽大的房间，再回去住裴家那种破草棚，总觉得很不适应。杨孟英也想着要不把裴家的房子重新翻修一遍，可惜她手上的钱不够，要是裴静姝把池塘买下来，倒是可以考虑。 　　“我正要对你说暂时不买，手上没有那么多钱。”主要是现在她住在这里，却在裴家那边养鱼确实很不方便。 　　顾明轩很快要走，她还想利用禽圈和农田再赚一些钱存着，池塘这个功能还是留着，防着以后不备之时用。 　　这个农场系统最大的局限就是只认一块地、一个禽圈，池塘估计也只能签一块。那这就意味着她想要保住金手指，就必须一直在池塘旁边久居。 　　她目前住的这个新房子挨着顾家太近，她也不知道未来顾明轩会在城里，还是会退伍回乡，有没有可能长久住在金沟村。要是顾明轩要回来久住，这个地方就不适合她了。 　　金沟村这个地方不靠近公路，也是非常大的局限，最后一个金手指她还是要三思才用。 　　“你年前不是还赚了那么多钱？”杨孟英明显不信。 　　“都已经花了呀！”裴静姝道，“我也还了四百块钱给顾明轩，他说这笔钱还是要还给组织，他慢慢积累，也要积累许久。” 　　“原来这笔钱还要还回去，那顾大娘的几百块钱岂不是一分也要不回来？”杨孟英气道，“不过顾明轩和顾大娘真的还没有和好？” 　　“我没有注意，这不关我的事情。你院子里不是有几株玫瑰花吗？现在开春了，折几枝下来扦插。” 　　“那花又不能当饭吃，种那么多做什么？”杨孟英不解。她是不喜欢花花草草，有那闲情种这种东西，还不如多种点粮食。 　　那几株玫瑰花也是裴静姝出嫁前种的，已经长得非常高大了，每年春天都能开许多花。这种玫瑰一年开四季，也叫四季玫瑰，不过他们没养护得好，只有春天开得多些，冬天几乎都不怎么开花。 　　“不能当饭吃，但是可以用来做点心，今年我们也要好好赚钱，所以该做一些准备了。”裴静姝说。 第68章 　　转眼间很快就到开学的季节, 这个寒假学生们也过得非常高兴。在以往的新年, 只有家境好、父母又不吝啬的小孩才能够得到压岁钱，可是今年不一样，大部分孩子都有。就算少部分没有得到压岁钱的，也可以凭借勤奋努力在裴静姝那里积累到不小一笔，没准还比父母给的一两毛压岁钱多呢！ 　　为了从裴静姝那里得到好吃的, 小孩子们学习起来也特别努力，以前那些贪玩的，现在也开始啃起书本。知识能够让人的思想变得丰富，燕丽小老师温柔耐心, 学了一个寒假之后, 不少人渐渐发现其实学习也并不是那么艰难，甚至还有些有趣。 　　寒假结束，燕丽也要去学校报到。在这之前, 裴静姝给她结算了整个寒假的工钱。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去了学校好好念书，知识会给你意想不到的回报。” 　　虽然这种鸡汤很俗套，但在这种时代背景下, 却是很有用的，能给那些出身贫寒的孩子无限希望。 　　燕丽看着自己手上用纸包着的一沓钱, 心中五味杂陈，她眼眶有些湿润, “谢谢静姝姐, 我会好好念书, 一定不辜负你对我的好。” 　　这位经历过太多磨难的女孩懂事勤劳又礼貌，裴静姝看着也非常喜欢，早已把她当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对待。 　　“燕明一个人在家怕不怕？”裴静姝又问。 　　燕明摇摇头，“叔叔婶婶现在正在吃牢饭，隔壁的张婶对我们也很照顾，我不怕。我也可以给珊珊妹妹和朝辰弟弟讲课，姐姐会讲的那些故事我也会讲，我不要工钱，管一顿饭就行。” 　　燕明比燕丽开朗，也非常听裴静姝的话，现在燕丽要去城里上学，他还想来裴静姝这边做活。 　　“好，那你今后就代替你姐姐给珊珊妹妹讲课，我就管你一顿晚饭。你想赚学费就好好念书，期末考试能达到我的标准，我就按照约定给你钱。” 　　“谢谢静姝姐。”燕明笑得一脸灿烂。 　　燕丽脸皮薄，总觉得这样占了裴静姝太多便宜，只是她现在实在拿不出什么可以报答裴静姝的，只有好好学习，今后出人头地再好好回报她。 　　最后一天的课程，燕丽给所有的小孩检查了他们的寒假作业，又把他们错误的地方全部都纠正了。不得不说，这个寒假的补习让这些小孩的进步非常大。大部分都能把必备课文背完，还有一些学习能力强的，把下学期要学的内容也预习了一遍。 　　因为大家都表现得非常好，今天所有的小孩子都能够拿到奖励。 　　裴静姝看着他们一脸雀跃的表情，就道：“今天是寒假班的最后一天，从明天起你们就不用再到这边来学习了。这个寒假大家进步都非常大，你们是不是该好好感谢你们的燕丽小老师？” 　　“是！”我有的小孩都齐刷刷回答。 　　燕丽似乎非常不习惯这样的场景，脸色羞得通红，“是大家的努力，也是静姝姐姐对你们的苦心。” 　　今天的天气好，裴静姝的院子里，除了有那些学习的学生之外，还有一群看热闹的大人。他们也说道：“你们要好好学习，才对得起你们的静姝姐姐和燕丽小老师。” 　　学生们在这边学习了一个寒假，也早已和裴静姝等人混熟，大家也都踊跃地表示会努力学习。毕竟学习好了，期末也会有一笔丰厚的奖励。 　　裴静姝看大家的学习热情高涨，便笑道：“燕丽小老师费心费力的教导你们，再过几天她就要离开，今天你们的奖励就送给小老师，好不好？” 　　“好！” 　　见大家这么热情，燕丽感动得热泪盈眶，“谢谢大家！你们都好意我心领了，这笔奖励我不能要。我们最应该感谢的还是静姝姐，是她花钱鼓励我们学习，给我们买书买报纸买学习用具，提供场所让我们能够聚在一起学习交流……” 　　她说到激动处有些哽咽，她以前从来不敢想象自己能够为大家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长处，直到裴静姝的鼓励，才让她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意义。裴静姝不仅仅是把她从人贩子手上解救下来的人，也是赋予她存在意义的人。 　　周围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有些感性的人也跟着哭起来。燕丽也着实是个可怜的人，父母双亡，又被叔叔婶婶卖到山沟里去，现在可算争气考上了大学。也是裴静姝心地善良，解救了这个可怜的少女，现在这一幕令人感动。 　　裴静姝感觉这里像一档综艺节目，怎么说着说着一个个哭起来了？她的本意可不是让他们卖惨。 　　“好了，别哭了。你教了他们这么久，他们把今天的奖励给你也是应该的，就当是给你送行。你去城里之后，今后需要用钱的地方肯定还很多，这也算是他们的一份心意。” 　　裴静姝挨个给每个学生发钱，让他们送给燕丽当谢礼。这些学生今天也非常听话，都把手上的钱全部给了燕丽，还有一些小孩，自己袋子里有钱的，还掏出来补上。 　　燕丽感动得稀里哗啦，大人们也深受感动，并不觉得自家小孩这么做有什么不妥。如果在以前，大人们发现自家小孩这样把钱给别人，肯定免不了一番责怪。 　　顾明轩站在不起眼的角落，看着那个站在阳光里的女人，和煦的阳光照耀在那张精致的脸上，漂亮得像下凡来的仙女。 　　“装模作样！”而在不远处，顾大娘非常不屑地说了句。 　　顾明轩抬起眼皮，瞟了顾大娘一眼，眼神冷凛，隐隐有不悦。 　　顾大娘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乖乖闭上嘴巴。最近顾明轩一直不理她，顾大娘哭也哭了闹也闹了，顾明轩像是死了心，对她不理不问，顾大娘也是又伤心又担忧，不敢再触顾明轩的霉头。 　　夏金桂也暗自咬碎了牙，这个裴静姝对外人那么大方，对顾家自家人，却像仇敌一样。今年春节，顾小伟顾小军竟然没有从顾明轩手上拿到一分压岁钱，要知道在以往，顾明轩随便出手就是两块。 　　还听说裴静姝给裴朝辰发了五块压岁钱，顾明轩也给了裴朝辰两块，这事在金沟村都传遍了。裴朝辰自然就成了众人羡慕的对象。 　　不过最令人羡慕的还是当属顾珊珊，每天都穿新衣服新裤子新鞋子，还有巧克力和大白兔奶糖吃。顾珊珊的压岁钱更是令人羡慕，外公外婆舅舅舅妈全都给了，听说还有些不是亲戚的人也给了顾珊珊压岁钱。 　　他们家那么不缺钱，怎么偏偏对自家人就这么抠？夏金桂心中气不过。 　　顾明春听着外面这么热闹，也在门口看了一眼。今年新年又有许多人给她介绍婆家，顾大娘很想把她嫁出去，顾明春却一个都看不上。 　　顾明轩不在的那段时间，顾大娘吃了许多苦，也知道这世人多势利，男方也一样。她在顾明春的婚事上也不再像以前那么挑，遇上些条件稍微过得去的，都极力劝说顾明春早下定夺。 　　顾明春心中已经认定萧长风，怎么可能看得上那些人？但她终究是个姑娘家，又不好直接对人说自己的心事。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她知道萧长风家境很好，现在的她完全配不上萧长风。 　　顾明春看着那个穿着一身灰蓝色衣服的燕丽，心中无限艳羡。考上大学就可以脱离这种穷乡僻壤，今后就是城里人，可以拿铁饭碗。 　　那样，她就可以配得上萧长风了。听说萧长风也在城里，没准他们还可以在城里遇上，或者制造机会去找他。 　　正这么想着，便见那道日思夜想的熟悉身影从自己的房门前走过，对方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向裴静姝招呼：“你们这里可真热闹！我还没有进村就能够听到你们这边的声音，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是萧哥哥来了！” 　　听到萧长风的声音，大家都朝萧长风这边看过来，几个活泼胆大的小孩赶紧过来迎接萧长风，围着萧长风叽叽喳喳问个不停，甚至还有人对他拜年讨要压岁礼。 　　萧长风个性开朗，很受他们喜欢，他也非常大方地从行李袋中摸出一包糖果，每个小孩发一颗。 　　他这糖果也不知是从哪里买来的，这些小孩子都从来没见过，拆开漂亮的包装纸，就能闻到浓郁的奶香。 　　“萧叔叔，我也要！”顾珊珊和裴朝辰也欢快地围过去。 　　萧长风被他们团团围住，寸步难行，逗得周围围观的大人们一阵哄笑。 　　“你们这些小鬼头，就知道吃！长风，你把糖袋子给我，我来给他们发。”杨孟英笑着去解围。 　　萧长风把糖果给杨孟英之后，那群小孩又蜂拥朝杨孟英围过去。杨孟英对付这些耍赖的小孩子最有一套，让他们一个个排排坐，每个人只能发一颗，拿到了的就不能再得了，没有坐好就没有吃。 　　这些小孩赶紧都回到自己座位上，等着杨孟英给他们发糖果。 　　萧长风走到裴静姝旁边，“别人过年长胖，你怎么过年还瘦了一圈？” 　　顾明轩朝两人这边看过来，肚里酸胃翻涌，心口憋了一股气，上不来也下不去，难受极了。 　　裴静姝完全没有注意到顾明轩的反应，只是将萧长风上下打量了一遍，“我这边最近没有做东西，你来得太早了。” 　　“不早，过来给你拜个年，正好可以一起过元宵。”萧长风说，“听说上尧元宵节有个大灯会，我特地来邀请你们一起去看。” 　　顾明轩暗中捏着拳头，唇角微微下压，朝裴静姝身边走过去。 第69章 　　“太远了, 不想去。”裴静姝道。 　　上次去先市买陶罐可就把她走够了，上尧和先市差不多远, 去一趟也要走上两个小时。而且这个地方又不是平原，七弯八拐，还有上坡下坡，走一趟比逛一天街还要累。 　　“我开车呀, 不需要走路的，我最近去弄了一辆拖拉机，可以装一车人。” 　　“有车坐？那真是太好了！幺妹，走吧, 一起去！我也听说了上尧的灯市非常热闹，人山人海的, 还有舞狮队, 晚上都是花灯。”窦晓霞是个非常喜欢凑热闹的, 听萧长风这么一说，就赶紧催促裴静姝答应。 　　当然感兴趣的不止窦晓霞, 张慧英、刘二娘等人也很想去，便都劝着裴静姝。 　　裴静姝略微想了一下, “到时候再看吧！” 　　现在离元宵节还有两天，他们的话倒是提醒了裴静姝一件事, 或许可以去花灯节上卖点东西。 　　她说完转过头去, 差点撞上顾明轩的胸, 把她吓了一跳, “你怎么突然到我身后来了？” 　　顾明轩伸出手, 在她的头顶晃了一下，裴静姝本能地往旁边躲。 　　顾明轩说道：“你头上有东西，我给你拿下来。” 　　说着他把手摊开给裴静姝看，他宽大的掌心果然有一小节稻草。 　　“谢、谢谢。”裴静姝客套地说。 　　一旁的萧长风打量了他们两人一眼，似乎若有所思。裴静姝总觉得顾明轩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奇怪，那眼神看得她很不舒服。 　　她绕过顾明轩，走进房间里。 　　顾珊珊得了糖果之后，兴奋地跑到萧长风面前，“萧叔叔。” 　　“这么久没有见萧叔叔，有没有想我？”萧长风拉过小家伙问。 　　顾珊珊点点头，萧长风从身上摸出十块钱，“这是给你的压岁钱，拿去给妈妈收好。” 　　大家看见萧长风给顾珊珊这么多压岁钱，有艳羡的有八卦的也有好奇的。 　　“珊珊，把钱还给萧叔叔，你不能要这笔钱。”顾明轩说道。 　　萧长风依然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我给小孩子的，又没有给你，珊珊怎么就不能要了？” 　　“爸爸，我为什么不能要？”顾珊珊也非常不解。 　　张慧英见状赶紧打圆场，“萧同志，你这笔钱给得实在太多了，压岁钱意思意思就行。我们农村打发小孩子可没有给这么大的红包，跟你们城里人的习俗不一样。” 　　“给少了，我拿不出手，珊珊这小孩子我很喜欢，这个红包就是你的，多少都只代表我的心意。”萧长风把压岁钱给了顾珊珊之后又去找裴静姝。 　　“顾明轩可真是一只大醋缸啊！” 　　“如果有个陌生男人围着你的妻子转，你也会变成一只醋缸。”裴静姝回他一句。 　　虽说自己不是原主，可自己到底占了原主的身体，看着一个异性对自己妻子的身体关系亲近，顾明轩会是这样的反应也非常正常。 　　“喂！我们好歹有那么多次交易呢，我在你眼里还是陌生人？”萧长风有点不服气。 　　什么叫那么多次交易？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 　　裴静姝没有回答他这种无聊的问题，继续收拾着锅里的鸡食。 　　“马上又是新的一年了，今后我们一起合作吧？你给我提供食物，我帮你卖出去，现在城里管得松，正是赚钱的好机会。”萧长风一脸精明地说。 　　他之前从裴静姝这里拿去的那些东西除了给他外公外婆，也有卖给别人，萧长风作为原小说的男主，脑子自然也有的，很快就发现这里面的利润空间。 　　萧长风这次不知从哪里搞了一辆拖拉机来，肯定不只是带她去看灯会这么简单。 　　果然，萧长风很快又提议道：“其实这次我们去赶灯会，也可以带一些东西去卖，又可以玩，又可以赚钱。灯会上的人多，只要不是很贵的小吃食绝对还是很畅销的。” 　　“就算要做小吃去灯会上卖，我自己去就可以，为什么要选择和你合作？”裴静姝说道。 　　“我可以给你提供炉子和煤炭，你觉得这样够不够诚意？” 　　“今后也给我供煤？”裴静姝又问，其实她也很苦恼柴火的问题，她做这些糕点和吃食每天都要用掉不少柴火。 　　农村的柴林也就那么一些，而且家家户户都要去树林里找柴烧，前段时间还有小孩子帮她找柴，但到后来，找柴火的小孩子越来越少，肯定也有柴火不好找的原因。 　　她新年这段时间选择休息，也有小部分原因是家里的柴火根本就不够烧了。 　　如果能够解决柴火的问题，那便是再好不过。更何况烧煤比烧传统的木材要方便多了，也可以节省下两个劳动力。 　　只是现在的煤炭不是随便买的，需要用煤票，农村人家是没有这种票的。 　　“你这如意算盘打得也太好了，但是我每个月只能给你提供一百斤煤，多的没有。”萧长风说道，“但是今后你也要给我提供糖果糕点小吃，而且不能局限于逢九那天。” 　　“可以。”裴静姝也做出了让步，大家互惠互利，一起赚钱，一起成为富翁。 　　萧长风在小说中是第一首富，那她当个第二富也不错，有钱一起赚。 　　“我能不能冒犯的问一个问题？” 　　“嗯？”裴静姝扫了萧长风一眼，却见对方一脸玩世不恭的坏笑，看得裴静姝心中发毛，“既然已经是冒犯了，那就还是不要问了。” 　　“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问，你和顾明轩之间根本就没感情吧？” 　　裴静姝瞪着他，“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八卦，难怪和我妈那么投缘，我看你们可以组成三姑六婆。” 　　“我的直觉果然没错，你和他之间太生疏了，比和我还要生疏。我就很好奇，你当初是怎么嫁给他的？” 　　“这好像与你没什么关系吧？”裴静姝忍不住挑挑眉梢。 　　萧长风散漫地笑道：“作为你的朋友，关心一下。” 　　“妈妈！萧叔叔给我的压岁钱。”顾珊珊跑过来，把萧长风给她的10块钱递给了裴静姝。 　　而在顾珊珊的后面，还跟着神色不定的顾明轩。 　　裴静姝看了一眼，把那10块钱收下，她也不需要给萧长风客套了，反正这家伙有的是钱。而且自己以前低价卖给他的那些东西，想必这人拿去也卖了不少钱，就算没有卖钱，肯定也得到了不少好处，不然他那些棉花票、布票和煤炭票从哪里来？ 　　萧长风以裴静姝的朋友自居，又非常能讨杨孟英的欢心，他说了这次的来意，又说要带杨孟英等人去看花灯会，杨孟英自然也不好赶人家走，便邀请他去裴家住两天。 　　顾大娘看见萧长风和裴静姝站在一起，就找机会把顾明轩叫了过去。 　　“你看那个姓萧的男人，一来就直接找裴静姝，他们俩的关系肯定非同一般。你一直怪我，说我对裴静姝苛刻，可是你今天也看见了，她和那个姓萧的聊得多高兴，你就这样站在一旁，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想法？” 　　顾明轩冷着脸，没有说话，他的思绪非常乱。他对眼前这个裴静姝的感情实在太过复杂，按理来说，他没有权利去管裴静姝，但是看着裴静姝和萧长风站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有一种头上绿绿的感觉。 　　“他们只是普通的朋友，我会用自己的眼睛去审判，你不需要在这里强调。”隔了许久，顾明轩才说道。 　　“我是你的妈，我至于骗你害你吗？你就是太老实了，吃了亏也憋在心里，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我争这些东西做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们！我知道你这次回来觉得我做得过分，我还不是为你打抱不平……” 　　“哥，妈说的其实还是有些道理，大嫂变了许多，你不能再用以前的那种眼光去看大嫂。我也相信大嫂和萧大哥是清白的，但你有时候也要拿出一点男主人的气势，光是我们相信没用，外人要是乱传，对大嫂对你都不好。”顾明春也说道。 　　看着萧长风和裴静姝高谈阔论的样子，顾明春心中就像长了一根刺，她希望站在萧长风身边的那个人是自己。 　　可是今天萧长风竟然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是不是因为自己曾经和裴静姝起过争执，萧长风对她印象差？可明明之前萧长风也曾对她笑过。 　　顾明轩直直地看向顾明春，那眼神锐利得就像一把刀，顾明春在他的注视下无所遁形。 　　“大哥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难道我说的不对么？”被顾明轩看得不自在，顾明春便强作镇定地笑着问道。 　　“你喜欢萧长风？”顾明轩直接问。 第70章 　　顾明春的脸色一红。 　　顾大娘也忍不住看向了顾明春, 恍然若悟地说道：“我就说你这丫头怎么一个两个都看不上，原来是喜欢上了那个小白脸！” 　　顾大娘对萧长风没什么好感, 不过想着萧长风很有钱，而且长得也不错，看年纪上和顾明春好像也挺配，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比那些人给顾明春介绍的男人要好多了, 要是这门婚事能成，倒也不错。 　　顾明春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她在看她娘和她哥的态度。 　　如果顾明轩也点头答应的话, 兴许自己和萧长风还有一些可能。 　　顾大娘的态度很好猜，她最爱钱, 萧长风那么有钱, 要是能成, 顾大娘肯定不会反对。但是顾明轩的态度，顾明春看了一眼, 有些拿不住把握。 　　“上次妈你病倒那段日子，有一次我摔了一跤, 是萧大哥把我从土沟里拉上来。如果不是他，我那天还不知道会怎么样。那段最难熬的日子, 他也给了我许多鼓励, 我在心里把他当成朋友。他条件那么好, 又是城里人, 我不敢肖想, 妈不要乱说。”顾明春面上一本正经的说着。 　　“城里人又怎么样？城里人就高人一等？我们乡下人就不是人？你的模样也不差，我看这个萧长风也不是有正经工作的，不然哪里能天天往我们乡下跑？”顾大娘开口说道，“明轩，既然那个萧长风和裴静姝是好朋友，那你找机会让裴静姝去说一下这门婚事。” 　　“这种事情我是不会去说的，你喜欢，就自己凭本事去争取。”顾明轩开口说道，他今天本来也是心情不好，再加上那个萧长风和裴静姝一直相聊甚欢，他不想看到那一幕，才会在顾大娘叫他的时候，走到这边来。 　　他站起身，想着自己从队里听来的那些话，又想起自己昏迷时做的那个噩梦，居高临下地看着坐着的顾大娘和顾明春，“我一直以为你们是我最亲近的人，就算某天我不在了，你们也可以帮我把珊珊照顾好。” 　　顾大娘有些心虚，因为裴静姝的关系，她对顾珊珊这个孙女谈不上喜欢，在前段时间也确实说过很多狠话。但顾珊珊也是顾明轩最喜欢的女儿，也难怪顾明轩现在对她这么冷淡。 　　顾明轩顿了顿，“无论裴静姝做出什么样的选择，珊珊都是无辜的，有些话你们不应该在小孩面前说，更不应该迁怒到小孩子身上。” 　　他的语气冷如寒冰，轮廓分明的脸上像覆了一层寒霜，顾大娘心中觉得委屈和不服气。但是在这一刻，她又没有勇气再像以前那样耍泼。 　　这一刻的顾明轩让顾大娘感到陌生，甚至有些害怕，顾明轩是真的生气了，她不知道顾明轩下一秒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直到顾明轩走出房间，顾大娘才回过神来。她对着顾明轩远去的方向骂道：“造反了，造反了，老娘养他这么多年，他竟然就这么对老娘！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顾明春也被吓了一跳，在她的印象中，顾明轩一直是最疼爱她的大哥。可是刚才她从顾明轩身上完全感受不到一丝亲情。 　　因为花灯节要去上尧那边的集市上看花灯，裴静姝等人也开始做糕点了，这一次他们除了做蒸蛋糕和饼子之外，也做了一些新品种的糕点。因为萧长风说他可以弄来炉子和煤炭，裴静姝准备到了那边的集市之后再现做现卖。 　　在元宵这样的节气里，大家都忙着过节，农民们卖点小吃也不会有人管的。 　　正好最近刘支书那边不知从哪里弄了一只爆米花机器，在整个承山大队都传遍了。裴静姝因此也得到了灵感，想着到时候做点米花糖卖。 　　正好她前段时间熬了很多红薯糖，这些糖放在那个罐子里也放了快半年了，因为家里的小吃一直不断，那红薯糖倒没有人在吃，这样放下去怕是要放坏，毕竟是费了那么多功夫才做出来的，坏掉了也挺可惜。 　　裴静姝便叫上裴静龙和裴建国，背上大米一同去刘支书那边，爆了两大背篓爆米花回来。 　　两个小孩对爆米花都充满了期待，看他们迫不及待的样子，裴静姝当天晚上便做了一锅。这门手艺是前世她外婆的绝学，在裴静姝小时候，她父母忙着生意上的事情，也没有时间管她，她就跟着外婆生活了一段时间。 　　她外婆是非常传统的女人，勤劳能干，什么活都会做，尤其是一些小吃，例如米花糖、花生糖、芝麻糖等，她做出来的比超市里买回来的更好吃更地道。 　　可惜她外婆走得早，而裴静姝那时候还太小，根本就不懂这些东西，她外婆的手艺她只从记忆里学了四五分。或许是有记忆滤镜，她总觉得她外婆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了。 　　锅里的糖已经融化，裴静姝将米花倒入锅中，用铲子不停翻转，让每一颗米花上面都沾满糖。红薯糖的粘性比融化的白糖更好，做出来的米花糖不硬，有些软软的，香甜而不腻，味道比白糖做的米花糖更好吃。 　　等锅里的米花炒得差不多了，她便将那些米花全部放到案板上，铺满方方正正的模型架中，再用擀面棒将之压平。 　　趁着现在还温热，裴静姝用刀将之切成薄薄的小长方形。 　　裴朝辰和顾珊珊两个人一直守在旁边，像两只小馋猫。裴静姝给他们两人各拿了一块，放在碗里，“现在有些烫，等冷了才能吃。” 　　顾珊珊用手摸了摸，赶紧把手收回来。萧长风将她的碗端走，“不要在这里挡着妈妈做事，我们去一旁。” 　　顾明轩也走了过去，不过他是走到裴静姝的旁边，把裴静姝手上的刀拿了过走，“你先去一旁吃吧，我来帮你切。” 　　裴静姝也不和他抢，反正切这种东西没什么技术含量，就跟切菜一样，切得均匀点就好了。 　　不过光做一锅还不够，趁着今晚人多，应该多做一点。 　　接着，她又指导裴静龙两口子和张慧英各做了一锅。 　　外面的圆月悄悄挂上树梢，裴静姝家中灯火通明，大家有说有笑，直到半夜。 　　夏金桂闻着这边的香味睡不着，就跑去顾大娘那边，却见顾大娘和顾明春两个人的情绪都不高，夏金桂就说道：“今天大哥那边可真是热闹，闹得我都睡不着，我听他们说是在做什么米花糖，他们这吃法还真多，一天一个样。” 　　“二嫂这么羡慕，你过去守着吃呗！”顾明春没好气地说，自从上次顾大娘生病，夏金桂一点忙都不肯帮之后，顾明春对这个二嫂就没有好脸色。 　　她永远都记得夏金桂当时是怎么对她的，现在大哥回来了，这个夏金桂又想讨好她们。 　　夏金桂最近几面不是人，新年空着手回娘家，被娘家那边嫌弃了一番。夏金桂今后都不想再回娘家了，以前自己风风光光拿些东西回去，他们就高兴；现在自己没有钱了，他们就开始嫌弃，一点都记不得以前她送回去的那些东西。 　　现在顾明轩回来，顾大娘这边的生活又好了，夏金桂想来巴结顾大娘，可惜顾大娘和她之间也产生了心结。 　　夏金桂尴尬地笑了笑，“四妹这是什么意思？大哥大嫂到底还是我们顾家的人，我也希望一家人团团结结，我再怎么穷，也不是乞丐，不会去讨要的。说起来这次大哥回来，大嫂的事情到底该怎么处理？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还能怎么处理？都已经分家了，就各过各的，谁也别想赖着谁！”顾大娘气道。 　　别以为她不知道夏金桂现在贴上来的意思，还不就是看着顾明轩回来，肯定每个月会给生活费，这个夏金桂又想从她身上骗钱了。 　　以前看在她给顾家生了两个儿子的份上，顾大娘对她也是最好的，可惜这个夏金桂就是一个白眼狼，势利眼，恩将仇报。 　　夏金桂挨了一顿训斥，发现顾大娘不像以前那么好哄，只好灰溜溜走了。 　　顾大娘这边离裴静姝那边虽然隔得有点远，但是还是能听到裴静姝那边的欢声笑语。 　　她看向一旁的顾明春，幽暗的灯火照着顾明春那张脸，她这才发现自己这个女儿确实长得有几分秀丽。只是以前大家一眼就注意到了裴静姝，反倒忽略了顾明春。 　　“你老实跟妈说，你和那个萧长风的关系怎么样？你们私下有什么私情？”顾大娘问道，“他家里是什么情况？” 　　顾明春脸色一红，“他能一次给裴静姝弄来那么多白糖，还能买到那么漂亮的布，还有那么多棉花，家庭条件肯定是好的。我和他见过几次，他也帮过我，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你既然喜欢他，就要主动一点，你要多学学那只狐狸精，你看她把所有的人都哄得团团转。”顾大娘又气又恨地说。 　　“我还没有结婚，我怎么主动？” 　　“这世上的男人都没几个好东西，你加把劲就可以把他勾到手，我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媒婆帮你说亲。”顾大娘思考了一番。 　　当下的农村还不盛行自由恋爱，基本上都是靠媒婆去牵线搭桥。但是这个萧长风又不是乡下的人，而且认识他的也不多，和萧长风关系近的，也就是裴静姝身边那群人，他们肯定不会帮顾明春介绍。 　　顾明春低下头，“我们还是先好好安抚好大哥，关于说亲的事，今后再说吧！我听说许多城里人都不兴说亲，他们都是自由恋爱。” 　　“还不就是那只狐狸精！如果不是因为她，哪里会多出来这么多事情？老娘这次就是栽倒在她手里。”顾大娘气呼呼的说。 　　然而她不知道，如果没有裴静姝，他们现在的情况只会更艰难。 　　正月十五，元宵节。 　　金沟村成群结队去上尧赶元宵，顾老三因为腿才刚刚初愈，不适合走远路，就留在家里看家。 　　裴静姝等人没走多久，就有一群人来到裴静姝家门口。顾老三正在编斗笠，看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婆在裴静姝家门口走来走去，老太婆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顾老三心中有些好奇。 　　“你是来找裴静姝的吧？今天他们不在，你们要找她的话，改天再来吧！”顾老三说道。 　　“我们是裴静姝的亲戚。” 　　顾老三有些怀疑，裴静姝嫁到顾家也有好几年了，裴静姝有些什么亲戚，他也知晓一些。 　　“你们是她什么亲戚？” 　　“我是她嫂嫂的娘家。”那老太婆说道。 　　顾老三顿时就明白过来，原来是窦晓霞的娘家，他在裴静姝那边做事儿，也时不时听见杨孟英念叨，说窦晓霞的娘家是如何势利，如何喜欢占便宜。 　　裴静姝嫁到顾家这么多年，裴静姝与窦家本来也不算什么多亲的亲戚，也不见他们有什么往来，现在这人突然找过来，多半就是看裴静姝发达了，想过来沾光。 　　张慧英的娘家张家也有这样的想法，不过张家离金沟村这边很远，那边倒是不怎么知道裴静姝这边的具体情况。所以张家问起时，他们三言两语打发了。 　　去年年末，窦涛在裴静姝这边做了一段日子活，窦家对裴静姝的情况肯定很了解，也难怪这次会亲自上门来。 　　“原来是你老人家，赶紧过来坐。”来者是客，顾老三还是招呼道。 　　“这怎么好意思，那就打扰了。”窦母也没想到这次来竟然正好赶上裴静姝不在，连裴家那几口人也走得干干净净。 　　不过好不容易来一趟，窦母没有打算就这样离开，想在这里等着裴静姝回来。 　　窦老九正是年轻小伙子，又听说上尧有花灯，便闲不住，也想去看花灯。窦母是走不动了，就在金沟村等着，她听说裴静姝也没走多久，想着他们还拖着小孩，窦老九应该能追得上，便也不担心，只让他不要玩得太晚，要是遇上窦晓霞等人，就跟他们一起。 　　窦老九这一去，却引来一段孽缘。 第71章 　　顾小军和顾小伟听同村其他小孩说要去看花灯会，也闹着要去, 夏金桂被他们烦得非常不耐, 把两小孩打了一顿。 　　正巧顾明春听到了, 心中微微有些触动, 这是能与萧长风偶遇的好机会。顾明春略微一想，就对夏金桂说道：“小孩子想去玩很正常，你整天把他们俩关在家里，早晚会憋坏。” 　　“四姑, 我想去看花灯, 我们一起去吧！”顾小军最精明，见顾明春帮他们说话, 就赶紧央求顾明春。 　　“你求我没用，得让你爸妈和奶奶同意才行。” 　　这两兄弟便赶紧去找顾大娘，顾大娘向来最疼爱这两孙儿, 想着今天生产队也放假, 反正也没什么事儿, 就允了他们。 　　“你真要带他们去？”不过夏金桂心中还是十分不放心，“你找得到路吗？那地方可有点远。上尧人多，可不像在金沟村, 万一走散了怎么办？” 　　“以前我们不是每年也去？我还没那么健忘，不会迷路。小军小伟都七岁了，听得懂话, 我到时候牵着他们就是。二嫂也一起走呗, 我看生产队去看花灯的人可不少。” 　　“你二哥在地里干活, 家里还有牲口，我走了，家里没人可不行。”夏金桂道。她虽然也很想去凑热闹，可惜现在分了家，她和顾大娘关系也远不如以前，不敢让顾大娘帮自己照顾牲畜。她喂养的那三只母鸡都在下蛋，要是没人看着点，等她回来这鸡蛋准没影。 　　以前过元宵节的时候，顾家几兄弟妯娌也会去赶花灯节，今年大家分家后，顾家变得支离破碎，就歇了这心思。 　　顾小军和顾小伟换上干净衣服，催促着顾明春一起走，顾大娘还给他们两兄弟发了几分钱，好让他们到时候解嘴馋。 　　临走的时候，夏金桂又劝道：“可不要玩得太晚，跟着生产队的熟人早点回来。” 　　虽说这个时代民风相对淳朴，但也难保有极少数坏人。顾明春是个大姑娘，顾小军和顾小伟又是小孩，要是被坏人盯上，那就凶多吉少了。 　　前往上尧的路上，要经过一个叫滩口上的地方，这里是一条小溪，溪水刚刚可以没过石滩。石滩上放着几块不规则的石板，便算是一条路。 　　顾明春带着两个小侄儿从石板上踩过，不料那个顾小军一脚踩滑，顺带拽着顾明春一起摔倒在石滩上。 　　虽说这石滩的水很浅，淹不死人，但摔倒在这里，衣服裤子鞋子难免就打湿了。 　　顾明春怒不可遏，当下就吼了顾小军两句。她今天穿了一身干净漂亮的灯芯绒外衣，这衣料还是几年前顾明轩带回来的。当时只有很小的一块，顾大娘偷偷藏起来没让裴静姝知道，不然这块布料落不到她手上。 　　顾明春平时都舍不得穿这件衣服，想着今天要去逛花灯节，说不定可以遇上萧长风，她才翻出来穿上。哪里想到还没走到上尧，顾小军就把她拽到河滩上。 　　顾小军本来摔了一跤，也吓了一跳，被顾明春这么一吼，更觉得委屈，就放声哇哇哭起来。 　　顾小军声音洪亮，顾明春觉得自己丢不起这个人，又狠狠打了他几下，“给我住嘴！再哭我就把你扔在这里，让那些背娃娃的把你拐走！” 　　顾小军止住了哭声，委屈又害怕地抽泣着，他的四姑太凶了。 　　顾明春现在也很犯难，他们已经走了一两个小时的路，离上尧也没有多远了，但是现在她和顾小军衣服都湿了，现在又是早春，天气正冷着，应该尽早换上干衣服，不然准会感冒。 　　可从这里回到金沟村，又要走两个小时，他们这么狼狈地回去，到时候肯定要被一通训斥。 　　“你们这是掉进水里了吧？身上打得这么湿，不赶紧换上要感冒的。你们家住在哪里？赶紧回去换衣服。”就在这时，一个青年男人从他们后面跟了上来，看见顾明春和顾小军狼狈的样子，就询问了一番。 　　河水冰冷刺骨，顾明春打着哆嗦，回头见是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青年，就说道：“我们家住在承山生产队，离这里很远，回去要走很久。” 　　“原来你们也是承山生产队的？” 　　“你也是？”顾明春狐疑地看向他，“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我不是你们生产队的，我姐姐嫁在你们那边。” 　　“你姐姓什么？” 　　“窦，窦晓霞，她夫家姓裴。” 　　顾明春这才若有所悟：“原来你是裴大嫂的兄弟，难怪我觉得有几分面熟。” 　　原来这人就是窦老九，他听说窦晓霞等人去赶花灯会了，也没走多久，便想着看能不能追上他们，也去看一看花灯会，反正在金沟村等着也无聊。 　　他以前跟窦晓霞一起去过上尧，再加上他是一个大男人，窦母也没阻挠，随他四处闲走。 　　两人闲聊几句后，知道了对方身份，窦老九看顾明春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就说道：“你们身上湿成这样也不是办法，这回金沟村的路也远，要不我们去前面的树林找点干柴，生火把身上的湿衣服烤干再走。” 　　顾小军被冻得浑身发抖，顾小伟也不想就这样回去，他还没有看到花灯，而且他奶奶给他的零花钱，他还没有花掉。 　　那灯芯绒衣服打湿之后穿在身上又冷又重，顾明春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只好跟着窦老九去树林里把衣服烤干再走。 　　窦老九生了火，让顾明春和顾小军顾小伟过去烤衣服。 　　顾小军把身上的湿衣服全部脱下，让顾小伟把身上的干衣服脱两件给他将就穿着，等湿衣服烤干之后再换上。 　　但是顾明春就没有衣服换了，只能穿着湿重的衣服蹲在火边烤。 　　窦老九见状，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你还是把湿衣服脱下来吧，这样穿着容易感冒，而且很难烤干。” 　　顾明春看他这么贴心，总觉得对方对自己有意思，这窦老九虽说五官长得不怎么样，但人也瘦瘦高高，有几分合顾明春的眼缘。 　　顾明春喜欢这种被对方爱慕的感觉，虽说她并不喜欢这个男人，但当一个备用人选也不错。 　　顾明春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换上窦老九递过来的干燥外套。 　　凑巧今天同生产队的赵大娘等人就走在他们的后面，赵大娘走到半路内急，就跟另外两个妇女去树林解决。 　　她们听到林子里有人谈话，便偷偷在远处看了一眼，这一看大家就八卦了。 　　顾明春一脸羞红，身上裹着一件男人的外衣，和一个陌生男人挨得很近地坐在一堆火旁。 　　她们虽不是金沟村的，但同一个生产队，还是打过照面，认得出顾明春。那几人也非常识趣，没有上前去打扰，就悄悄地离开了。 　　上尧花灯节热闹非凡，虽说现在人们的物质生活很差，但这种传统节日还是很注重。街上人来人往，还有舞狮队伍，敲锣打鼓的，很远都能听到喧哗声。 　　刘兴和他老爸刘厨子找了个地儿就把老是爆米花机器放好，只听见嘣嘣的声响，一罐爆米花就出来了。在他们的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大人小孩。 　　也有几户人家在做凉粉卖，不过现在的天气冷，吃凉粉的人不多。 　　“静姝，快来这里，我们都已经把位置给你占好了。”裴静姝正要找位置摆摊的时候，刘支书便对他们招手，“这个地方宽，来往的人也多，最适合摆摊。” 　　原来刘支书听说裴静姝打算今天来卖米花糖，就顺便也帮她占了一个地方，毕竟裴静姝的米花糖卖得好，今后他们刘家的爆米花也不愁销路了。 　　“多谢刘支书。”裴静姝笑道。 　　裴家父子把东西从拖拉机上搬下来，放到一旁生火做米花糖。 　　萧长风是一个非常健谈的人，他往那里一站，很快就迎来一批客户。 　　“一分钱两块，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我们就卖今天这一天，错过了这一天，那就要等到明年了。一年才花三毛钱买一斤米花糖，怎么看也不过分吧？大家都可以来尝一尝。”萧长风把那些小块的米花糖分给那些围观的群众品尝。 　　他本来就长得阳光英俊，围观的那些大婶和年轻姑娘都被他撩得飞起，小孩子更是馋得直流口水。 　　“妈，我要吃米花糖！” 　　好在这米花糖比较便宜，一分钱就可以买两块，虽然只是很小两块，但是哄小孩子足够了。 　　大人们纷纷解囊，有钱的人家就按斤称，没钱的就拿一两分钱买几块。没过一会儿，昨天晚上做的那几锅米花糖全部都卖光。 　　裴静龙这边已经把炉火升起，锅里下了红苕糖，香喷喷的米花放入锅中翻炒，没过一会儿香味儿就四溢。 　　在他们的摊位附近，早已站满了围观的群众，大家都被这香味吸引，也有的人在偷偷记下做米花糖的步骤，想着自己回去也做一些。 　　当然也只是想想，谁家有那么多米拿来做这种东西？更不要说做米花糖，最讲究的是要有糖，大部分人家里有米，却难以拿出这么多糖。 　　红薯糖的熬制方法并不是人人都会，要是用白糖来代替，那就太奢侈了。 　　除了米花糖，蒸蛋糕、钵钵糕和饼子也非常好卖，蒸蛋糕的口感香甜绵软，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最喜欢的吃食。钵钵糕大部分人都没有见过，那些小孩看那剔透的零嘴上还有可爱漂亮的图案，也都嚷着让大人给他们买。 　　这钵钵糕倒也不贵，主要是食材也简单，用淀粉就可以做出来，上面再放一点橘红糖，做成漂亮的图案，对喜欢新奇的小孩子来说，那是诱惑力满满。 　　裴静姝收钱，窦晓霞和杨孟英就给顾客拿吃食。萧长风负责招揽顾客，劝说他们解囊，裴家父子一个负责火候，一个在锅里翻炒，顾明轩就负责切米花糖。 　　大家忙得有条不紊，顾明轩和萧长风都是非常出色的青年，不仅长得好看，气质也不是普通的乡下人能比，看得那些女性同胞春心荡漾。 　　不过再看看站在他们两个青年中间的漂亮女子，大家又羡慕不已，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这样的青年。 　　“你们是一家人吗？”有大胆的女子就问萧长风。 　　“旁边这个是不是你妹妹？” 　　萧长风笑得春风得意，对裴静姝说道：“叫一声哥给他们听。” 　　裴静姝给了他一个白眼，“我和他是合作朋友，你们谁要是喜欢，就赶紧抓紧机会。” 　　“不是吧，小伙子长得这么好看，竟然还没有娶妻？” 　　“家里太穷，要一个人养家糊口，家里还有老人，所以我才跟着朋友一起出来卖东西。你们可要多买一点，这样她才可以多分一点钱给我，我爸的医药费才有着落。”萧长风开始卖惨。 　　“你爸怎么了？”又有好心的大婶问道。 　　“他卧病在床，家里穷得没有医药费，医生说他那一定要一两百块钱才能治得好……” 　　裴静姝嘴角抽了抽，但是想起文中的设定来，萧长风的父亲确实有慢性病，一直在吃药。不过这两父子的关系并不好，萧父在小说中算半个反派。 　　这些女子也丝毫不怀疑，反而夸耀他是个孝顺的好青年，裴静姝听得直想翻白眼，这些人未免太好骗了，这萧长风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不过有萧长风在这里招呼那些客人，他们摊位上的零食出奇地好卖，顾明轩刚切好的米花糖很快就卖光。 　　众人在等待的时候，又有人不免八卦上了裴静姝，“这位小姑娘今年多大呀？有没有找婆家？” 　　顾明轩这个时候不着痕迹地把顾珊珊叫过来，“不要走远了，去妈妈那边。” 　　顾珊珊蹦蹦跳跳走到裴静姝旁边，这下大家都知道裴静姝和旁边这个高冷的帅哥是一对夫妻，就没人再开他们的玩笑。 　　那些偷偷打量顾明轩的年轻姑娘也不免有些失落，不过再看看顾明轩和裴静姝，他们站在一起可真养眼。 　　“米花已经卖光了，赶紧再去刘兴那边买点米花回来，这里还有这么多客人呢！”杨孟英一看后面的袋子，一人高的麻袋里已经空无一物。 　　裴静龙又去刘支书两兄弟那边买了不少米花，最后又做了两锅。 　　大家一起忙到晚上，裴静姝卖了不少钱，刘兴那边的米花也全部卖完，只剩了一些用玉米爆出来的爆米花。 　　炉子和爆米花罐等工具就扔到了拖拉机里，大伙一起跳上拖拉机，装了满满一车。 　　现在还没有柏油马路，这段路也是泥土和煤炭渣铺成的土路，这种老式的拖拉机开在上面，感觉能把人的屁股颠簸成两半。 　　顾明轩把身上的围巾取下来，给裴静姝垫在屁股下面，又把顾珊珊抱在怀里。 　　裴静姝非常不好意思，推却了几番之后，顾明轩还是执意把围巾给她垫屁股。裴静姝被大家调侃一番后，最后还是坐了下去。 　　一车人热热闹闹，让这个宁静的夜晚显得更加迷人。没想着拖拉机走到一半就抛锚了，根本没法开动。 　　“这可怎么办？我们总不能把拖拉机扔到这里？还是推着回去？”杨孟英焦虑道。 　　“我来看看。”顾明轩跳下车。 第72章 　　顾明轩下车一阵捣腾，终于把车修好。 　　“原来明轩竟然还会修车, 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刘厨子笑眯眯地说道。 　　“明轩哥, 你在部队里到底做什么工作呀？我听他们猜来猜去, 说你做什么的都有, 你现在可是我们队里最神秘的人物。”刘兴一脸好奇地问。 　　队里当然也不乏去当兵的年轻人，但是他们跟顾明轩就很不一样，那些人在军中任什么职，大家都一清二楚。但顾明轩却从来没给人提起过自己的职业, 连顾家人都不清楚, 只知道顾明轩是在部队里工作的。顾大娘倒是喜欢听人把她儿子吹上天，但真要让顾大娘说个一二三四, 顾大娘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顾家分家，大家知道顾明轩的抚恤金是九百块钱，才重新审视顾明轩这号人物。毕竟普通的军人抚恤金也就四五百, 听说能拿到九百这种待遇的只有干部, 而且还应该是有功勋的干部。 　　对比那些在部队里当一个小小的官职就巴不得天下皆知的人, 顾明轩实在低调得不像话。他这越是遮遮掩掩的，大家的好奇心就更甚。 　　“就是一般的工作。”顾明轩淡淡地回道。 　　“该不会是修飞机大炮的吧？”萧长风随口接了一句，带着他一贯的漫不经心。 　　顾明轩没有回应, 顾珊珊却兴致勃勃地接嘴，“爸爸是修火箭的。” 　　听她奶声奶气又认真的口吻，大家都被逗笑了, 刘厨子问道：“你怎么知道你爸爸修火箭？” 　　顾珊珊神气十足, “我就是知道, 爸爸最厉害，肯定要修最厉害的火箭。” 　　众人都被顾珊珊幼稚的言论逗得哈哈大笑，萧长风问道：“那萧叔叔不厉害吗？” 　　顾珊珊点点头，“萧叔叔也很厉害。” 　　“你爸爸是修火箭的，那你觉得萧叔叔应该做什么工作？” 　　顾珊珊歪着头想了想，“开拖拉机。” 　　大家一听，笑得更欢了。 　　“看来真的是明轩亲生的，这么偏心你爸爸。” 　　“萧叔叔的心好痛。”萧长风捂着心口，装出一副伤心的样子。 　　“开拖拉机也很厉害。”顾珊珊补充道。 　　虽说是说笑，但在这个年代会开拖拉机，在人们眼中确实很厉害了，许多人连拖拉机都没有坐过。司机在这时绝对是高大上的职业，比供销社的工作还要吃香。在河坎乡，连拖拉机都很少见，只有在运粮和运物资的时候才会有。 　　“拖拉机再厉害，怎么能跟火箭比？”萧长风轻轻捏了捏顾珊珊的脸颊。 　　大家逗着小孩，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也是十分欢乐。拖拉机既然已经修好，大家也不耽搁时间了，都跳上拖拉机，赶着回河坎乡。金沟村还没有通公路，这拖拉机也只能开到河坎乡的街上，然后再走一段路回家。 　　这一路颠簸异常，裴静姝实在不好意思再挨着顾明轩坐，她毕竟不是原主，无法理所当然地享受着顾明轩对她的好。她上车之后就坐在了窦晓霞和杨孟英中间，顾明轩还是抱着顾珊珊坐在了先前他们坐的地方。 　　“妈妈，到这里来！”顾珊珊不想和她分开。 　　“萧叔叔马上要开车了，你就和你爸爸在那里坐好，别乱动，小心待会儿摔倒了。”裴静姝提醒道。 　　“滚那边去，你到这边来挤什么挤？”杨孟英心中知道裴静姝大概是在和顾明轩赌气，就推了裴静姝一下。 　　她现在也不知道裴静姝的脾气为什么这么拧，以前明明不是这样。可怜的顾明轩，夹在裴静姝和顾大娘中间，左右都受气。 　　杨孟英还是希望裴静姝能和顾明轩好好过日子，毕竟孩子都这么大了，在农村人眼里也没有什么离婚的说法，除非是罗小慧那种真的过不下日子的，或是何婆婆儿媳那种家庭负担太重的。很显然裴静姝和顾明轩不属于这些情况，他们两人没打架，家里也不缺钱不缺食，这好好的日子，折腾个什么劲！ 　　“幺妹，我们这边实在太挤了，你还是去明轩那边吧！”窦晓霞也劝。 　　“都坐好了没有？我要开车了！”萧长风高声说。 　　裴静姝刚被他们排挤出来，眼瞅着要开车了，赶紧挨着裴静龙坐下。很快裴静姝就遭罪了，裴静龙虎背熊腰，一遇上车拐弯的时候，车里的人一个挤着一个，裴静姝被的裴静龙挤得只能贴着旁边的炉子，差点被他压成肉饼。 　　兴奋了一整天的顾珊珊和裴朝辰在颠簸的拖拉机上就睡着了，夜晚的凉风吹到人身上凉飕飕的，更不要说是在这拖拉机里了。 　　窦晓霞对裴静龙说道：“快把背篓里的袄子拿出来，给两个小孩搭在身上，可别让他们着凉了。” 　　裴静龙只好起身，去翻背篓里事先准备好的两件棉袄。顾明轩往裴静姝那边挪了一下，“把珊珊的手放到我怀里，她这样睡容易折到手。” 　　裴静姝只好听他的，给顾珊珊耷拉着的那只手调整了一个姿势。 　　现在顾明轩占了裴静龙的位置，裴静龙只好去顾明轩先前坐的那个地方。这一路依然还在颠簸，但裴静姝再也没被压成人肉饼了。 　　回去之后大家就把账算了，裴静姝把事先约定好的分成给萧长风，又给今天去帮忙的裴家几口和张慧英发了钱，顾明轩的那一份也按裴建国的标准给。 　　不过顾明轩并没有要，“你我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该算的账还是要算清楚，你今天也帮我出了很多力，这一份是你应得的。” 　　“唉哟，你们两口子算来算去算什么，还不是左边包摸出来放进右边包，横竖都是你们自己的。明轩既然不想管账，那你就好好管着，你平日里开销那么大，也好拿来周转。”杨孟英听了之后就说道。 　　要是顾明轩拿着，没准一会儿就到了顾大娘的衣兜里。杨孟英自然还是希望自家女儿能够撑得起家，本来当地大部分都是女人管家，钱都是在女人手上捏着，男人用钱没个度，在他们手上两天就败完了。 　　“你们若是不要，那给我好了，我帮你们收着，我不嫌多的。”窦晓霞开玩笑说。 　　顾老三听到裴静姝这边的动静，便摸黑起来。 　　“今天可真凑巧，你们家还来了客人。”顾老三走过来说道。 　　“谁呀？”杨孟英问。 　　顾明轩和裴静姝这里能有什么客人，如果是顾家的客人肯定是找顾大娘的，要是裴静姝的客人，那杨孟英肯定知道。可在这之前，也没有听哪个客人说最近要来裴静姝这边。 　　“就是裴大嫂的娘家妈和兄弟来了。” 　　窦晓霞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尴尬了，杨孟英也没有多高兴，碍着外人在场，也只好说道：“他们人呢？” 　　“他们在这里等了你们一天，见你们一直没有回来，估摸着又回去了吧！”顾老三说，他家又没有多余的床，也不方便留宿，只请他们吃了两顿饭。 　　窦晓霞听了之后松了一口气，她妈上次就给她说过这事，想让窦老九到金沟村这边做活。她当时一口拒绝了，说不合适，没想到她妈还是来了。幸好今天他们去赶花灯节，不然她又要夹在婆婆和娘家妈之间。 　　“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洗洗睡，家里还有热水没有？”张慧英问顾老三。 　　“有热水也早冷了，我现在就给你们烧热水。”顾老三说道，打算回屋烧水。 　　“你不用回去烧了，张慧英就在这边一起洗了，我们这边人多，烧一锅水就够了。”裴静姝说道。 　　张慧英和窦晓霞就去烧洗脚洗脸水，裴静姝把顾明轩那份钱硬塞给了他，她不想和顾明轩不清不楚的，暂时离不了婚也就算了，但经济上的钱还是要分开。她前世也有许多朋友谈恋爱的时候和男方在经济上没有分清楚，最后分手的时候撕得一地鸡毛。 　　不是她爱把男人往坏处想，人性是世上最复杂的东西，恋爱的时候嘘寒问暖甜言蜜语，天上的星辰都愿意给你摘，不爱的时候，连呼吸都是错。关乎经济上的问题，那就更要拿出来理论了。 　　“你们之间算的可真清楚。”萧长风没心没肺地对着两人说了一句，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满是兴味。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算清楚一点准没错。”裴静姝说道。 　　顾明轩低沉着眼眸，让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众人在裴静姝这边洗了脸和脚，各自回去休息，萧长风毫不意外去了裴家。他现在住在裴家，俨然没有把自己当成外人，竟然一点都不客气。 　　按照顾明轩之前的说法，他过完这个年就要回去，可真正把这个年过完之后，他却一点都不想走了。 　　赶完花灯回来的当晚，顾小军就发了高烧，一开始夏金桂两口子还没怎么在意，以为就是一般的感冒，过两天就好了。没想等到半夜，夏金桂听顾小军一直叽叽咕咕说着梦话。 　　她点上煤油灯一看，差点吓了一跳，这顾小军浑身上下烫得不成样，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夏金桂赶紧把顾老二叫醒，两口子去顾大娘那边借了十块钱，又让顾大娘帮着他们看着家里和顾小伟，他们则摸黑去了街上。 　　顾明春回来之后也喷嚏连天，半夜听说顾小军发了高烧，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怕顾小军和顾小伟两兄弟把摔到河里的事情说出来。 　　其实他们这次去上尧，根本就没有看到花灯，在集市口给那两兄弟买了一些吃食之后，他们就匆匆回来了。他们在树林里耽搁了太多时间，早就已经没有看花灯的兴致，上尧的街上人来人往，十分拥挤，他们也没有去找萧长风等人。 　　“我说你们去看花灯时都是好好的，怎么回来一个两个都感冒了？”顾大娘说道，“叫你们安生点待在家里，你们不信，去看什么花灯？！” 　　“本来开春这种天气就容易感冒，阿嚏！”顾明春辩驳道。 　　“我看你是没有好生锻炼，才会三天两头生病，你要像你三嫂那样多做点活，身体自然就好了。今天那徐大娘到我这边来坐了一会儿，她说会给你去说亲，正好这两天那个萧长风在这里，她去帮你探探口风，要是能成，自然是好。”顾大娘半夜被夏金桂叫醒，现在也没有睡意，就和顾明春说起了这些事儿。 　　顾明春心中欣喜，面上还是说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我听说城里人不兴这一套，还是让徐大娘不要说得太直白。万一萧长风不喜欢我，那我今后怎么做人？” 　　“媒人说媒，不说直白一点怎么成？对付喜欢的男人，还是要主动一点，你看那狐狸精当初追你大哥的时候，可不就是不要脸不要皮的缠着，不然你大哥怎么可能娶她？以你大哥的条件，完全可以挑一个更好的。”顾大娘说起这些往事，又有一些懊悔，“要是当时我不逼他，没准你大哥也会娶一个城里的。” 　　而在这个时候，顾明轩正在为即将离开金沟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第73章 　　新年过去, 又到了农忙季节, 正月**家都要去山头挣工分, 家家户户很早就起来了。而这时, 夏金桂正匆匆忙忙往金沟村赶, 跑去找顾大娘。 　　“妈！你一定要救救小军！他不行了！” 　　顾大娘昨天半夜被夏金桂叫醒, 今天早上就起得稍微迟一些, 开门就听到夏金桂这句话, 皱着眉骂道：“我呸！会不会说话？一大清早说什么丧话，你这是在咒你的儿子呢！” 　　“小军已经病糊涂了，医生说必须送去县城的大医院，我这才回来找你, 你可一定要帮我想个办法, 小军也是你的亲孙儿啊！我们顾家就只有这点血脉，小军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今后也不想活了……”夏金桂哭得凄惨, 眼泪鼻涕都在往外流。 　　顾大娘一听这话, 也被吓得六神无主, “那我这就去找老大，他头脑聪明，法子又多, 肯定有办法救小军的。” 　　“要是去城里，光是我们这样走着去不行, 我们在城里人生地不熟, 既然萧大哥是城里人, 那我也去找找他。”顾明春也说道，她感冒了睡不舒服，被夏金桂的哭声给闹醒了。要是顾小军真的出了什么事，以夏金桂的个性，肯定会和她没完没了。 　　正好自己也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去找萧长风，可比让媒人去说要合适多了。 　　顾大娘点点头，“那你去找萧长风，我去给明轩说这事儿。” 　　顾明春知道萧长风住在裴家，就匆匆赶去裴家那边。没想来到裴家门口，竟然又撞见了昨天的窦老九。原来昨天晚上窦母和窦老九都没有回窦家，而是在裴建国的兄弟裴三爷家里住下了。 　　“明春，你来找我呀？”窦老九一看见顾明春，就一脸高兴地迎过去。 　　“我这次不是来找你的，我有急事要找一下萧大哥，你可以帮我传个话给他吗？”顾明春问道。 　　“他还在睡觉呢，你找他做什么？”窦老九有些疑惑。 　　听说这个萧长风是从城里来的，并不是承山大队的人，顾明春和萧长风有什么关系？ 　　“我有急事。”顾明春不想和他多嘴，免得被别人看去之后以为她和窦老九关系好呢！ 　　杨孟英听到外面的谈论声，便走出来一看，不禁挖苦道：“我还当是什么人呢？原来是顾家的小姐来了。” 　　“杨姨，我有急事找一下萧大哥。” 　　“你找人，跟我说有什么用？我又不是你的萧大哥。”杨孟英抱着手，一脸不耐烦，“说起来你的大哥可真多，这突然还多出来一个萧大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多亲的兄妹呢！” 　　杨孟英就不喜欢顾明春这种哥哥妹妹的叫法，听着就虚伪，还不就是看着人家萧长风家里有钱。 　　呸！私底下跟别人说裴静姝是狐狸精，杨孟英看这顾明春才像狐狸精，最喜欢和别人攀关系。 　　顾明春咬着唇，一副委屈的样子，泫然欲哭。窦老九觉得杨孟英说得有些过分了，就打圆场：“明春这么早找过来，应该是真的有事，我进去叫一声吧！” 　　杨孟英翻了一个白眼，反正她是不会去叫萧长风出来的，这个顾明春能有什么大事？他们顾家那么多人，真要遇上了事情，他们自己家里人不就能够解决了，还特地跑过来叫人家萧长风。 　　没准就是看上了萧长风！ 　　杨孟英上下打量着顾明春，这一看还真看出端倪来了，这个顾明春绝对是故意打扮过的，身上穿的这套衣服跟她平时干活穿的衣服完全不一样。 　　萧长风正睡得舒服，就莫名其妙被人叫起来，也是有些郁闷。 　　“我说老兄啊，什么事这么重要？”萧长风有起床气。 　　窦老九面上有些挂不住，“外面有人找你，说是有急事。” 　　“谁找我呀？” 　　“金沟村来的顾明春。” 　　“我还以为是裴静姝呢！她有什么急事？” 　　窦老九看萧长风态度散漫，心中不悦，就说道：“我看她挺急的，你还是出去看看吧。” 　　萧长风踩着拖鞋走出去，扫了一眼顾明春，“你找我什么事啊？” 　　“萧大哥，我的小侄儿顾小军感冒发烧，需要去城里救治……” 　　“我又不是医生，你来找我也没用啊，生病了你们就赶紧带他去看病。”萧长风抓了抓凌乱的头发。 　　“我们对城里不熟，想找你帮忙带带路。小军感冒得非常严重，医生说必须赶紧送去城里救治，要是不及时治疗，后果会不堪设想。萧大哥，我求你了，你帮我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顾明春梨花带雨地哭着。 　　杨孟英和窦晓霞等人站在一旁看戏，反正这件事情跟他们没关系，萧长风要不要帮，他们也无权干涉。在这种时候不落井下石，就算是他们做人的底线，但是要让他们开口劝萧长风帮忙，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既然顾明春已经过来求他，而且也涉及到小孩子的安危，萧长风也只好跟着顾明春一起去了。 　　“这个就是顾家的小妹？”窦母问窦晓霞。 　　窦晓霞点点头，“就是顾家的四妹顾明春。” 　　“这姑娘长得不错，心肠也好，还专门为侄儿过来求人，一看就是个好女孩。有没有嫁人呀？”窦母问，不过显然这一句问话是多余的，要是顾明春嫁人了，怎么还可能住在顾家？ 　　杨孟英扫了窦母一眼，窦母的心思她一看就知道，就抱着手说：“人家目光高着呢！” 　　杨孟英这句话窦母就不爱听了，他们窦家也不差，还有一片柚子林，每年都可以卖些钱，她的小儿子长得也俊，难不成还配不上？ 　　今天早上杨孟英也不去裴静姝那边吃了，怕把窦家这两个瘟神引过去，到时候窦家越来越多的人到这边来，裴静姝那些手艺岂不是要被他们偷走？ 　　家里也没有什么吃食，过年前去裴静姝家里拿过来的东西全都吃得差不多了，杨孟英就煮了一锅红薯稀饭，拿出一些萝卜干给他们吃。 　　没想到窦母吃了之后连连称好，还对杨孟英称赞：“亲家，你这萝卜干也做得太好了，到底是怎么做出这种味道来的？我就做不出这种味道，我们家里的萝卜干光是一个味儿——咸。不像你做出来的，这些又香又脆，这上面的油辣椒可真好吃。” 　　杨孟英这半年在裴静姝那边吃香的喝辣的，倒是忘了就连这普通的萝卜干也是别人家做不出来的味道。 　　杨孟英就皮笑肉不笑地说：“晓霞，饭后一会儿你给你妈打包一点萝卜干，让他们带回去吃。” 　　这话显然就是赶客人的意思。 　　窦母听了不舒服，面上还是说道：“我还没有去幺妹那边看看呢！以前顾明轩帮了我们家大忙，我们也没有来得及好好谢过他们，这次既然来了，我也打算过去说声谢。”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有什么好说的？顾明轩的侄儿生了大病，他们肯定会让顾明轩跟着一起去，你现在过去也见不着他。”杨孟英说。 　　裴建国听不下去了，就说：“亲家要过去看看，就让他们过去看看，哪有像你这样子赶客的。” 　　好歹是裴静龙的丈母娘，这次杨孟英给了窦母气受，改天这气就会洒到裴静龙的身上。 　　窦母想去裴静姝那边看，杨孟英也拦不住，就随他们去了。 　　她气得不行，让裴建国把院子边的玫瑰花分株种到挖出来的花坑中，自己跟着裴静龙他们去了金沟村，她得好好提醒裴静姝，不能随便把这些麻烦的亲戚招惹过来。 　　窦家的兄弟姐妹那么多，到时候人人都到这边来沾光，那像什么话？ 　　金沟村。 　　顾大娘和夏金桂找到顾明轩，顾大娘开门见山就说道：“明轩呀，小军现在病得不省人事，你和我们一起去看一看。你二弟一个晚上都在街上守着，现在都没回来，医生说必须去县城里才能治好，这可怎么办呀？” 　　顾明轩正在准备早餐，闻言也没有推却，只是说道：“你们把钱带好，我现在就和你们去县城。” 　　夏金桂一听这话，心中就急了，“大哥，我们哪里有钱？我和你二弟穷的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你借一点钱给我们，我和明德今后有钱了再还给你。” 　　顾明轩就知道她们找自己是当冤大头，原本顾小军是他的侄儿，出这笔钱倒也无所谓，但是一想着那个梦……顾明轩的脸色便又沉了下来，面无表情道：“我手上也没有钱，只有回队里的路费，这笔钱不能用，也解决不了你的燃眉之急。” 第74章 　　顾大娘着急了, “小军好歹是你的侄儿, 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珊珊也是顾家的孩子, 你们是怎么对她？”顾明轩冷冷地扫了两人一眼, “既然遇事又要来找我, 当初为什么要做得那么狠？” 　　夏金桂傻了眼, 她当初怎么对顾珊珊了？她不过就是嘴上说些闲话, 顾明轩竟然为那些话较真了？在农村谁不是家长里短的, 她又没有打过顾珊珊。 　　“大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说珊珊和嫂嫂的坏话，当初我被猪油蒙了心, 不该说那些浑话, 恳请大哥救救小军。”夏金桂带着哭腔，又急又恨。 　　“你对我道歉没用，被你造谣抹黑的人是裴静姝。”顾明轩冷冷说。 　　夏金桂和顾大娘这下明白了, 顾明轩是想替裴静姝讨公道。顾大娘气得脸色涨红, 这个不孝子, 有了媳妇忘了娘，偏偏在这一刻她又拿顾明轩没办法。 　　裴静姝一大清早就被外面哭哭啼啼的声音闹得不得安宁，也不知夏金桂顾大娘这两人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只好从床上爬起来。 　　她刚走出门，夏金桂就迎上来, 呼天抢地地哭着说：“大嫂！你一定要救救小军, 你要不出手相救, 小军这辈子就毁了……” 　　刚起床的裴静姝还迷迷糊糊的，被夏金桂这一哭，整个人都是懵的：“顾小军怎么了？” 　　“小军感冒了，医生说他得了什么脑膜炎，必须去城里才能治好。” 　　夏金桂也不知什么叫脑膜炎，只听医生说他们送去迟了，卫生站的医疗条件没法治这病，要尽快送去城里，这病要是治不好，顾小军就会成为一辈子的傻子。 　　城里的医院可都是烧钱的，他们哪里有那么多钱？分家的时候，顾大娘给她那一百块钱，买猪崽和购置家当就用得所剩无几，哪里想得到顾小军会突然得什么脑膜炎。 　　“那就快点送去城里治疗呀！我又不是医生，你找我有什么用？”裴静姝皱眉道。 　　顾大娘看裴静姝装傻，心中气愤，又恨二房两口子不争气，花钱大手大脚，分家的时候明明给了他们一百块钱，才半年时间就败完了。 　　“她要有钱，还能到处求人？”顾大娘插嘴说了一句。 　　裴静姝一听就笑了，“我有钱，我就必须给吗？反正等你们有钱之后也不会记住这份恩情的，我凭什么要借给你们？我就算打发叫花子，叫花子还会对我感激涕零呢！” 　　借钱还这么嚣张，裴静姝也是第一次遇上。 　　夏金桂也是焦急如焚，心中暗自恼怒顾大娘不会说话，就赶紧补救道：“大嫂，你不要听妈瞎说。只要你这次帮我救了小军，我会永远记住大嫂这份恩情，以前都是我不对，我今后再也不和你吵架了。” 　　裴静姝看她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就散漫地伸了个懒腰。 　　这个夏金桂，还真当她是个人傻钱多的草包呢！想要骗钱，这演技也要过关呀！一点共情能力都没有，就算是傻子，也是要被感动才会掏腰包好吧？ 　　“要是我不救呢，你们是不是就要记恨一辈子？” 　　顾大娘气急，“裴静姝！做人不要做得太绝，谁没有求人的时候？你不肯借就算了，这样捉弄人很得意是不？” 　　裴静姝抱着手，冷笑一声，“你们这也算求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这是打劫呢！想借钱？自己先回去学一学怎么求人吧！” 　　夏金桂羞得面红耳赤，顾大娘也气得浑身发抖，“好你个伶牙俐齿的裴静姝！老娘死也不会求你！”放完狠话，顾大娘又拉着夏金桂，“你也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不就是几个钱，她不借给你，我借给你！” 　　顾大娘拉着夏金桂就走。 　　夏金桂心有疑惑，顾大娘真的愿意给自己那么多钱？顾大娘手上还有多少钱？顾家也就只有两个孙儿了，顾大娘肯定不会见死不救。 　　夏金桂这么一想，心中稍微安定下来，她也不想在裴静姝面前低声下气，就装作迫不得已让顾大娘把她拉走了。 　　顾大娘回家拿出二十块钱给她，“拿去！你们以后也省着点，今天知道求人的滋味了吧？” 　　夏金桂一看只有二十块钱，脸色就不对了，也没工夫听顾大娘这些教训，“妈，这点钱恐怕不够。” 　　“二十块钱还不够？我的手摔断也才花十多块钱，小军又没有缺胳膊少腿，不就感个冒，能花到多少钱？”顾大娘没好气地说。 　　夏金桂一直是个贪得无厌的，最喜欢从她手里骗钱，一毛钱就能买的东西，她偏要说两毛。顾大娘心中再清楚不过，以前数额小，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贪小便宜。 　　可这次她都已经拿二十块钱出来了，这夏金桂还嫌少，顾大娘也不乐意了。好歹贪财也要有个度吧！ 　　夏金桂知道顾大娘没什么见识，就急着解释：“我骗你做什么？这不是普通的感冒，医生说是脑膜炎，治不好今后小军就是傻子。我要不是真的走投无路，又怎么会去求裴静姝？” 　　“医生都是说来吓唬你的，他们只会骗你掏钱。你看他们还说那个曾老二要死，现在不是也活得好好的没死，还把老娘的钱抢了过去！我看他们要不就是跟曾家勾结了，要不就是一群庸医！”说起曾家那件事，顾大娘到现在都恨得喘不过气来。 　　“小军一整晚都高烧不止，还像个傻子一样一直流口水……”夏金桂想起顾小军，又止不住泪水直流，哽咽得说不下去。 　　“你要是嫌少，那你自己去求狐狸精！你看看她能给你多少！”顾大娘拉着脸说道，她又不是开银行的，哪里有那么多钱去填夏金桂的胃口？ 　　夏金桂只好将那二十块钱收起，又去找裴静姝。 　　顾大娘见状，狠狠吐了一口口水，对着夏金桂的背影骂道：“没骨气的东西！难怪教出来的儿子也没骨气！顾家的后代都被你养废了！” 　　夏金桂听着顾大娘的谩骂，委屈得眼泪直流。她要是能不管不顾，又何须像现在这样低声下气到处求人？只是顾小军是她的儿子，她又哪里能耍脾气耽误他的一生？ 　　现在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是裴静姝，夏金桂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走过去就噗通一声给裴静姝跪下，“大嫂，我真的错了。但是小军只是个孩子，你怨我打我都行，我绝不会有怨言，还请你救救小军！他这次要是救不回来，那……那真的很可能命都没了！” 　　夏金桂说着哇一声哭出来，啪啪给自己几个耳光。 　　清晨，大家也都收拾完准备去村头集合挣工分，听到裴静姝这边的动静，众人又忍不住好奇过来看热闹，没想到一来就看见夏金桂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打自己耳光。 　　裴静姝看她这副可怜的样子，心中谈不上同情，却也没多少痛快，只道：“你要借多少？” 　　“医生说让我至少要准备一百块。”夏金桂抹着泪。 　　裴静姝：“这笔钱我可以借给你，但这是借的，你一年之内要还给我。到年底你要是还不了的话，就拿你寸头那一片柴林来抵。” 　　夏金桂现在哪里还能管别的，只能先把钱拿到手，就拼命点头，“大嫂放心，我就算做牛做马累死累活也一定把钱还给你。” 　　“要是还不了呢？” 　　对夏金桂这种前科累累、又心地歹毒的人，裴静姝必须防着一手，免得被她钻了空子。她就算是做慈善，也绝不想救济像夏金桂这样的。 　　夏金桂只好咬了咬牙，“就按大嫂说的，我把柴林给你。” 　　“哟，这是在上演什么戏？”萧长风过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不禁说道。 　　顾明春见着夏金桂跪在裴静姝面前，心中也咯噔了一声，她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事情似乎比她想象得要严重许多。 　　她绝对不能让夏金桂知道顾小军掉进水里这事，不然夏金桂准会跟她没完。 　　她放慢脚步，朝跟在后面的窦老九看了一眼，现在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也就顾小军顾小伟以及窦老九，她必须稳住这几个人。她昨天回来的时候就和顾小军顾小伟打过招呼，这两个小孩怕夏金桂打骂，肯定不会乱说。 　　她凑到窦老九旁边，故意压低声音道：“昨天的事情，还麻烦你帮我保密。” 　　窦老九闻着她身上的香膏味道，有些心猿意马，红着脸点点头，“你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谢谢你！”顾明春感激地望了窦老九一眼，看得窦老九心花怒放。 　　稳住了窦老九，顾明春又走到萧长风面前，“萧大哥，这次还要麻烦你帮我送嫂嫂和小侄儿去城里的医院。” 　　萧长风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走到裴静姝面前。裴静姝从身上摸了一百块钱给夏金桂，夏金桂拿着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也五味杂陈，眼泪更是直流，连说谢都说不清楚。 　　顾明春看萧长风没有理会自己，而是站在裴静姝的旁边和裴静姝说话，脸上羞得一片通红。 　　“和我一起进城？”萧长风问裴静姝。 第75章 　　“不去！”裴静姝连想也没想就直接回绝。 　　“我带你去买新的菜种子, 上次你让我帮你问的压水井也有眉目了, 你真的不想去看看？”萧长风问。 　　裴静姝犹豫了一下, 这才点点头。 　　一旁的顾明轩紧皱着眉, 裴静姝从来不给他说这些，她宁可去找另外一个男人帮忙。 　　想着裴静姝对自己的刻意疏离，顾明轩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或许是这张脸陪了自己几年, 他还是将她当成自己的妻子。 　　而事实上她不是，她已经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和自己没有关联的人。 　　而他真正的妻子……如果没有被取代, 就注定要抛家弃女。 　　顾明轩转身走进房间,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贪恋什么, 或许他真的该放她自由。 　　裴静姝换了一身新年前做的衣服, 随便扎了一个高毛尾, 床上的小家伙还睡得正香, 昨天晚上回来已经半夜，看来真的把她给累坏了。 　　裴静姝轻手轻脚走出房间，还是找到顾明轩，“今天你看着点珊珊，别让她去玩水。罗小慧一会儿过来，她会煮猪草和鸡食, 你不用操心这些。” 　　裴静姝交代完, 正要转身离开, 顾明轩叫住她。 　　“还有什么事？”裴静姝回过头问道。 　　“我们就算做不了夫妻, 也可以做亲人，以后你要是遇上问题和困难，也可以找我商量，你我之间不用那么见外。”顾明轩说道。 　　裴静姝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哦，我知道了，下次有事我会找你的。” 　　交涉完之后，裴静姝就跟着萧长风和夏金桂一同走了。 　　顾明春站在原地，目送萧长风离开，顾大娘推了她一下，“你还在这里愣着做什么？跟着他们一起去呀！一会儿你二哥二嫂忙不过来，你也帮他们照应着点。” 　　顾明春这才回过神，快步跟上他们。 　　走到村口，正好遇上迎面走来的杨孟英几人。 　　杨孟英看见裴静姝竟然和夏金桂、顾明春两人走在一起，不由得好奇道：“你们这是去哪里呀？” 　　“我去城里买点东西。”裴静姝说道。 　　“杨阿姨放心，我会把静姝照顾好的，绝对不会走丢。要是她少了一根寒毛，你尽管找我。”萧长风半带调侃地说。 　　杨孟英倒不是怕裴静姝走丢，而是觉得她跟夏金桂顾明春两人走在一起的画面太奇怪。今天早上顾明春找萧长风，听说是因为顾小军生病了，他们顾家的事，跟裴静姝有什么关系？ 　　杨孟英把裴静姝拉到一边，“顾家是不是找你和顾明轩要钱了？” 　　“放心吧，我没有那么傻，会白给钱。”裴静姝说道，她知道杨孟英担心什么，“你们要是没什么事，帮我把牛粪和草木灰处理了。” 　　“你那么多草木灰和牛粪怕是用不完，就你那两块地，厕所里的粪水就够了。我让你哥和你爸帮你把粪挑了，顺便担点去我们的土里，你嫂嫂不想养猪，这次连粪水都没了。” 　　裴静姝点点头。 　　想起夏金桂和顾明春，杨孟英还是非常不放心，“这两个女人都不是好鸟，可别忘了你以前吃过的那些亏。那夏金桂仗着自己生了两个儿子，平日里走路都是头朝天，现在她的宝贝儿子生病了，你让她自己掏钱去看病，这种白眼狼可帮不得。” 　　“我心中有分寸，我先走了。”裴静姝不想听杨孟英的碎碎念，没说两句就要离开。 　　窦母笑眯眯地走到她面前，“裴幺妹，你还记得我吗？” 　　裴静姝看她站在窦晓霞身边，倒是不难猜出她的身份，就笑着点点头，“我现在要忙着进城，窦阿姨来看嫂嫂，嫂嫂可要好好陪陪你妈妈。” 　　窦母还想给她解释自己不是来看窦晓霞的，不过裴静姝转头就走了。 　　窦母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只好强行给自己找个台阶：“裴幺妹还真是个大忙人。” 　　窦晓霞含糊地应了一声。 　　今天的金沟村到处都在传八卦，一群女人在沟地里干活的时候，就小声聊起来。 　　“顾家今天又发生什么事了？我一大清早就听见夏金桂哭哭啼啼的。”问这话的是李大娘，她向来对这些八卦事件最为热衷。 　　“害，你还不知道呀！夏金桂今天早上给裴静姝下跪了。”丁大嫂接嘴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那夏金桂犯了多大的错，什么就下跪了？” 　　“什么犯错？夏金桂是轻易会承认错误的人吗？还不是情势所逼，他大儿子生病了，还在医院，说是很严重，得去县城才能治。这不没有钱，就去找人家裴静姝要。” 　　“这裴静姝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那夏金桂以前把她说得多毒呀，现在要人家裴静姝帮忙了，又求爹爹告奶奶的。所以这做人得讲良心，你看夏金桂做那么多缺德事儿，到头来有什么好，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乡下的人最为迷信，相信善恶有报，现在看顾小军得病，便都相信是夏金桂坏事做多了。 　　“那裴静姝还真帮了？” 　　“到底是伯娘，裴静姝能不帮吗？要是不帮，今后传出去，别人还以为她这个当伯娘的多缺德，见死都不救。顾小军是下个辈份的，他父母缺德，但他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孩，累不到小孩身上。唉，到底人命一条，裴静姝只好借一百块钱给她。”刘二娘叹气道。 　　“什么病啊？要一百块钱？”李大娘被吓得不轻，平日要让她拿几块钱去看病，都像要她命一样。 　　“听说是什么脑膜炎，治不好就是傻子，没准还要人命呢！” 　　“阿弥陀佛！做人还是要讲良心。”李大娘赶紧念了一口经。 　　“夏金桂怎么不去求顾明轩，反而去给裴静姝下跪？”又有人不解，她们都知道夏金桂和裴静姝有矛盾，夏金桂直接找上裴静姝，不是送上门自取其辱吗？ 　　“听说是顾明轩不肯帮忙，逼着她去求裴静姝的。”丁大嫂说。 　　“顾明轩这做法才是理智的，要是不给那夏金桂长点教训，没准改天顾明轩走了，她又欺负到人家妻女的头上。” 　　大家都在议论着这事儿，李家儿媳妇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我看那顾小军顾小伟两兄弟都长得结实，平日里跟村里的小孩打架也最嚣张，昨天早上都还生龙活虎的，怎么就突然生病了？” 　　这个李家儿媳妇这是李军的妈，李军和顾小军顾小伟常常一起玩，也常常打架，别看李军比他们两兄弟大一岁，却经常被他们两兄弟合起来打到痛哭流涕。 　　“听说他们昨天也去赶了花灯节，该不会是撞了什么邪吧？”李大娘神叨叨地说道。 　　“我们金沟村这么多人去，也没见谁撞邪的，怎么偏偏就她家的小孩撞邪了？” 　　大家众说纷纭，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做人不能太缺心眼，不然上天都看不下去，要招来恶报。 　　裴静姝一走，再加上今天裴家几口人要去挣工分，顾大娘今天就没有出去，想去找顾明轩好好聊聊。 　　没想走到裴静姝家门口的时候，发现杨孟英和窦家的人都在，顾大娘对裴静姝的娘家人更加厌恶痛恨。这娘家嫂嫂的后家人也太恬不知耻了，这么偏远的亲戚，也好意思过来打秋风。 　　想着裴静姝连这种远房亲戚也不撵走，却唯独对夫家的人这么苛刻，顾大娘感觉自己又要气得背不过气来。 　　罗小慧正在房间里煮猪草，窦母几度想去帮忙，可这煮猪草又没什么好帮的。 　　窦母昨天只是在外面看了一圈，没有进来看过，今天走进房间才发现裴静姝到底多有钱。连每间房间都铺着石板地面，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屋顶还有几只亮瓦，又宽大又明亮，跟他们那种黑黢黢、到处都是黑灰尘的房屋完全不同。 　　杨孟英和窦晓霞两婆媳今天也没有去挣工分，特地留下来陪窦母，也不让窦母和窦老九帮忙做事儿，只把他们当客人一样，让他们一直玩。 　　窦母和顾明轩套近乎，不过顾明轩今天的心情也不好，并没有怎么理会她。以前顾明轩帮过窦家大忙，但是窦家一点表示都没有，这次勉强送了一些柚子过来，却发现人家根本就不稀罕这东西。 　　顾珊珊早上吃的蒸蛋饭，那蒸蛋上面全是肉酱，闻着就勾人流口水，饭后还有米花糖蒸蛋糕等小零食。窦母何曾见过谁家小孩的伙食能丰盛成这样，说了一大通羡慕夸赞的话。 　　顾大娘走到门口，也没和谁打招呼，直接就叫顾明轩：“老大，你过来，我有话给你说。” 　　“我现在有点忙，有什么事迟点再说。”顾明轩抱着顾珊珊去了老房子那边。 　　杨孟英对顾明轩这突然离去丝毫不觉得不礼貌，反而非常解气，顾大娘只好忍着一肚子气离开。 　　中午的时候，杨孟英就在裴静姝这边煮饭吃，不过这次她中午只煮了稀饭，炒了一个没有油兴子的白菜，倒是给顾珊珊和裴朝辰各煮了一碗有肉酱的面。 　　“孩子还在长身体，他们不吃稀饭和白菜。我们大人都不长了，只好吃的随便一点，亲家可千万不要客气，来随便吃。”杨孟英把一碗清汤寡水的稀饭端给窦母，笑盈盈地客套道。 　　窦母脸上虽然还是笑嘻嘻的，心里却直骂mmp，这个杨孟英根本就是故意做给她看的，想让她知难而退。 　　窦晓霞也丝毫不敢说什么，大家都埋着头吃饭，倒是裴静龙用眼神看了杨孟英好几眼，那意思是说他妈也做得太过分了点儿，好歹这是他的丈母娘呀！ 　　顾明轩全程面无表情，喂顾珊珊吃面条，自己也喝了两碗稀粥。 第76章 　　因担心着顾小军的病情, 萧长风裴静姝等人在路上也没耽搁。到了河坎乡, 裴静姝和萧长风去取车, 夏金桂和顾明春去卫生站门口找顾老二。 　　萧长风的拖拉机就停在粮站里头, 见裴静姝要跳上后面货箱，萧长风就说道：“你还是坐到前面来，和我一起坐吧！这前面没有那么颠簸, 而且你要坐后面, 就要跟他们几个人挤在一起。” 　　一路颠簸都是其次，裴静姝也确实不想和顾家那几个人坐一起，就走到车头, 和萧长风并排坐。 　　萧长风开着拖拉机来到卫生站的门口, 顾老二和夏金桂赶紧抱着顾小军上了车。顾明春看着前面坐着的两人, 想说点什么, 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只是看向裴静姝的眼神越来越嫉妒。 　　“快点上车坐稳！”萧长风说了一句。 　　顾老二见顾明春还在地上愣着, 不免皱着眉头，“小军的病耽搁不得，你要去就赶紧上来，不去就回家。” 　　顾明春满肚子委屈，既然她都已经走到这里了，没有就这样回去的道理, 只好跳上拖拉机。 　　坐在前面倒是比货箱好受许多, 车头有座位, 没有那么颠簸, 坐在后面就像随时会被甩出去一样。 　　看得出来顾小军的病情不容乐观，萧长风这一路开得很快。现在的公路基本上没有过路车，也不存在堵车的问题，但是现在的路况很糟糕，从河坎乡到县城足足开了两个小时。 　　萧长风送他们到县医院门口，夏金桂两口子对他谢了又谢，极为客气。萧长风挥挥手说道：“你们要谢就谢裴静姝，我跟你们又不熟，不过是看她今天要进城，才顺带送你们过来。” 　　夏金桂是个聪明人，只是以前一直和裴静姝作对而已，现在听萧长风这么一说，再加上她手上也捏着从裴静姝那里借来的钱，便又恭恭敬敬地对裴静姝道了谢。 　　她现在多少有些认命了，她是玩不过裴静姝的。 　　裴静姝皱着眉，“顾小军的命更要紧，你们还是赶紧送他进去吧，脑膜炎不是儿戏。” 　　当下医学普及不到位，人们对疾病的重视还不够。如果再往后推几十年，要是谁家的小孩得了这样的病，家里人肯定早都着急死了，这两口子还在这里磨磨蹭蹭。 　　经过裴静姝这么一提醒，顾老二两口子才赶紧进了医院。顾明春还站在医院的门口，欲言又止地看着裴静姝和萧长风，她想和萧长风一起去，但是她作为顾小军的姑妈，理应该和顾老二两口子一起进去。 　　她纠结着该说点什么，却发现萧长风和裴静姝根本没有把她当成人。 　　萧长风扭头问裴静姝，“我们早上还没吃早饭，你也没有吃吧？我带你先去吃早餐。” 　　“没什么胃口，随便买两个包子吃就行！” 　　“既然已经到了城里，怎么可以随便两个包子打发了？外面饭馆的东西不好吃，我带你去个地方吃。”萧长风道。 　　“去哪里？” 　　“你跟着我走就是了，我又不会卖了你。”萧长风玩笑道。 　　裴静姝又和他一起上了拖拉机，萧长风把车开到一个小胡同，这一片应该就是县城的老城区。也不应该这么说，现在到处都很陈旧，这一片都是城里的原住居民。 　　萧长风跳下车，带着她往里走。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呀？你不说我就回去了。” 　　“我们吃完饭，我再带你去买你想要买的那些作物种子，离这里不远。”萧长风拉着她的袖口往前走。 　　“你放手，我自己会走。”裴静姝说道，这个年代的人都很保守，像他们这样拉拉扯扯走在街上，肯定会招来别人异样的目光。 　　再往前面走，便是一群老人坐在一起聊天。 　　“长风啊，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呢？这位小姑娘是？”一个笑容可掬的老人正在和萧长风打招呼。 　　“该不会是你的女朋友吧？这下你外婆可要笑得合不拢嘴了！” 　　“林阿婆，玩笑可不能乱开，这位是裴静姝，我的合作伙伴，上次我给你们提说过的女孩。”萧长风说道。 　　那老婆婆笑盈盈地看着裴静姝，“原来你就是裴静姝呀，哎呀，这天下竟然有长得这么标致的人，我这次可算是开眼界了。” 　　“就是那个做蛋糕、做肉酱的姑娘？长得可真标致，快进来坐。”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站起身来，邀请两人进去坐。 　　“这个是我外婆，里面那个坐在轮椅上的是我外公。”萧长风给裴静姝解释道，又介绍了一圈外面坐着的老人，这些就是他外婆的邻里。 　　裴静姝客套地给老人打了招呼，萧长风的外婆拉着裴静姝笑眯眯地看了又看，看得裴静姝特么不好意思，这样的眼神她再熟悉不过了。这个坑爹的萧长风，早知道他是带自己来他外婆这里，她肯定死活不会来的。 　　但是现在已经在这里了，她要强行离开，似乎也不太礼貌，只好硬着头皮留下。她和萧长风只是合作伙伴的关系，这么一想就释然了，谁这一辈子没有几个异性朋友？ 　　萧长风是书中男主，异性缘很好，也并非个个都是男女之情，萧长风自始至终喜欢的都是青梅竹马的女主。她现在是个已婚身份，他们间应该不存在爱情的成分。 　　裴静姝很理智地给自己分析。 　　“我们都还没有吃饭，家里还有些什么东西？”萧长风熟门熟路地走进去翻开碗柜。 　　“你们还没有吃早饭呀，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再忙也要早饭吃了再走，不吃早饭早晚会有一身病……”萧长风的外婆絮叨着，“我给你们煮面条吃吧，青菜也是今天早上才买的，上次你带回来的肉酱还剩了一些。” 　　说起萧长风带回来的肉酱，外婆便又将裴静姝夸了一番：“静姝，你做的那个肉酱，长风他外公可爱吃了，每次下面条的时候都要我给他舀两大勺。还有你那个蛋黄月饼，他外公也是爱，每天睡觉之前还要吃一个，叫他睡前不要吃那种饼子类东西，他还要堵气。还有蒸蛋糕……” 　　萧长风的外婆说起来滔滔不绝，噼里啪啦像蹦豆子似的。 　　裴静姝笑了笑，说道：“喜欢吃，下次让萧长风再给你们带些回来。” 　　“带一些只怕不够哟，我们外面还有这么多人呢！”门口坐着的林婆婆又带头起哄。 　　“只要你们付足了钱，我保证下次又给你们带，无论带多少都可以。”萧长风朗声说道。 　　“你这只萧猴子，小时候吃我们那么多东西，还骗我们说长大之后要好好孝敬我们，现在我们连你的糖都没吃到，你就要让我们掏钱了！” 　　门口那群老人说着笑，萧长风和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耍着嘴皮子，那些老人又问了裴静姝一通，无外乎就是一些家常的问题，裴静姝见招拆招一一回答。 　　外婆在厨房给两个人煮了两大碗面，特地打了两只荷包蛋，又放了些新鲜的青菜叶子，舀了两勺肉酱。 　　“静姝，快过来吃面条。”萧长风的外婆招呼道。 　　“外婆，我才是你的外孙啊，你只叫静姝不叫我。”萧长风没个正经地说。 　　“我就算拿扫帚把你撵出去，你闻着香味也会自己跑回来，哪里还需要人叫？” 　　“外婆，我一定是你捡来养的吧？！”萧长风笑嘻嘻地走过去，端起一碗就吃。 　　萧长风的外婆煮的面条还不错，色香味俱有，很家常的味道。裴静姝本来有些不好意思，谁知那萧长风说一句：“我今天已经请你来我家吃了饭，算是还了以前在你家蹭的那些伙食，你可要多吃点，别吃了之后说我吝啬。我看你家鸡舍那几只公鸡长得可肥了，下次去你家的时候，请我吃一次凉拌鸡呗！” 　　裴静姝终于见识了萧长风的厚脸皮，想着自己请他吃的那些饭，只觉得自己亏大了，肉疼得紧，便也不再客气。 　　这萧长风没准把她当成了冤大头，他和窦晓霞杨孟英等人唯一的区别就是——这家伙不光吃，还他妈不出力！ 　　今后一定要从这家伙身上多赚些钱回来才成，不然她亏大了。 　　“你的脸皮可真厚，想得也挺美！”裴静姝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夹起荷包蛋狠狠咬了一口。 　　萧长风抬眼看见她这气鼓鼓的表情，忍不住偷偷笑起来。 　　裴静姝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 　　“你这个表情和珊珊生气时一模一样，特别好玩，让人忍不住想揉捏。”萧长风一边说一边笑。裴静姝骨架小，是标准的巴掌脸，生起气来时，黑溜溜眼睛瞪得圆圆的，脸颊也鼓鼓的，像可爱的小动物，有一种说不出的俏皮。 　　裴静姝懒得理会他，越是理会他，这家伙越是得劲儿，索性把他当成会叫的牛，那就省事了。 　　萧长风的外婆太舍得煮面条了，裴静姝差点被撑着。 　　两人吃完面条，萧长风筷子一扔便要走。外婆不舍道：“怎么才来就要走？” 　　“我们可不是来玩的，静姝还有事情呢！”萧长风说道。 　　“唉，你来我们这边都没有好好吃一顿饭就走了，下次再和长风一起来，年轻朋友多走动是应该的。可不要像我们这一群老太婆老头子，想和朋友出去玩，都没法走动。”萧长风的外婆拉着裴静姝的手热情地说道。 　　裴静姝只好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点头：“以后有机会我会来的，谢谢你的款待。” 　　“好了好了，别再十八相送了，您老人家还是回去陪外公玩吧！”萧长风对他外婆说道，和裴静姝一起上了拖拉机，开着那笨重的拖拉机，啪啪啪地走了。 　　回到家里之后，萧长风的外婆就对他外公道：“老头子，这还是长风第一次带女孩子来我们家里，你说他对这女孩子是不是有意思？” 　　“有意思又能怎么样？你没听见人家说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老公也回来了，长风哪里还有什么机会？我看他们俩就是普通的朋友。” 　　“这哪里像普通的朋友？长风这家伙眼光独到着呢，你看我们给他介绍了那么多好女孩，他一个都看不上，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又是已经结了婚的。我看这个裴静姝也是越看越喜欢，这么心灵手巧的女孩，现在也难寻了，要是她没结婚就好了。”萧长风的外婆絮絮叨叨地说。 　　“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吧！儿孙自有儿孙多福，他现在没有谈恋爱，说明他的机缘没有到，等机缘到了自然就有了。”外公倒是很冷静，虽然他也觉得裴静姝这个女孩不错，但是到底是别人的老婆，破坏人家夫妻的感情，这是不道德的事情。 　　萧长风的外婆心中有些遗憾，深深叹了一口气，接下来也只有看机缘了。错过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孩，也不知道萧长风什么时候才能遇上一个合适的，他们怎么就不早点认识呢！ 　　“老人家没有事做，就喜欢乱点鸳鸯谱，你不要放在心上。”走出胡同，萧长风就对身边的裴静姝说道。 　　“能理解。”毕竟她曾经也经历过这种场面。 　　前世她还在读研究生，家里的长辈和亲戚就开始关心她的婚姻问题了。要是她和哪异性朋友吃顿饭，家里长辈也会胡思乱想，若是和一个异性朋友碰个面被他们撞见的话，那更是说不清楚了。 第77章 　　萧长风带着裴静姝去了水稻研究所, 现在的机关部门都非常朴素, 门口立着一块黑字白底的木招牌，上面用非常具有年代感的方正字体写着“汇水县水稻研究所”几个大字。 　　“哟！长风呀，来看你舅舅啊？这位姑娘是……” 　　“是啊, 很久没来看他老人家了。这位是我的朋友裴静姝, 上次送你们的蛋糕就是她做的。” 　　“唉哟！原来她就是那个心灵手巧的姑娘，没想到人还长得这么年轻漂亮。” 　　裴静姝现在已经麻木，她不知道萧长风在城里人脉竟然这么宽, 走到哪里都有熟人, 大家打招呼的内容几乎都一样。她只能配合地礼貌微笑，偶尔谈到八卦话题的时候, 为自己解释两句。 　　走到走廊尽头的办公室，一个身形清瘦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前研究实验报告。 　　“舅舅！”萧长风进门就叫了一声。 　　中年男人放下手上的资料，瞟了他们两人一眼, “你小子又跑乡下去了回来？这位就是你的朋友裴静姝？” 　　“柳叔, 你好！我听萧长风说你这边有一些新培育的作物种子，特地过来看看。”裴静姝主动打招呼, 说明来意。 　　柳博羡微微颔首, “确实有些, 但是不多, 我们也要留起来种在试验田里，看看收成效果。” 　　裴静姝笑道：“我们承山大队土壤肥沃, 等收成的时候你们也可以去看。” 　　“你倒很有创新精神, 也成吧！我们实验田也种不了这么多东西, 我这就带你们去看看，你看你想带些什么种子回去。”柳博羡道。 　　裴静姝也不和他客气，就各种品种的种子都拿了不少，她发现这里竟然还有一些花生种子。 　　“我们本地的土壤不适合种花生，你拿回去到时候种出来全是空壳可别赖我。”柳博羡好心提醒。 　　“没事，我少种一点，逗家里小孩喜欢。”裴静姝说。 　　柳博羡只好不再说什么。 　　“这是杂交水稻的稻种？”裴静姝又注意到一旁的水稻标签。 　　“嗯，这是去省城开会的时候带回来的。”柳博羡道。 　　“我可以拿一些回去吗？”裴静姝问。承山大队种的基本都是常规稻，现在虽然已经出现了杂交水稻，但是推广力度不够，像金沟村那种偏远的农村，连听都没听说过。 　　粮食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看得比命还重要，尤其是农村的庄稼人。 　　“你就只有两块自留地，带水稻回去做什么？”萧长风散漫地问。 　　“我听说这种杂交水稻的产量不错，带回去也可以让大队长在队里试种一下，兴许今年生产队的产量会增加一些呢？” 　　“原来你也知道杂交水稻，消息倒是挺灵通。”一直心不在焉的柳博羡听了裴静姝这番话后正眼看向她，这批杂交水稻也是他们研究所才从省城那边拿回来的，目前知道这种水稻品种的人应该不多，更不要说裴静姝是从偏远的乡下进城的人。 　　裴静姝轻轻一笑，“我正好有朋友是市里的，他跑过的地方很多，给我提过杂交水稻，我也一直很想见识一下这种高产量的水稻。” 　　正好李光是个记者，他们之前也确实聊过这个话题，杂交水稻还没有推广到他们这个落后的地区。 　　萧长风也跟着说：“舅舅可不要小看金沟村，有空你应该去那个地方看看，那里的热闹程度丝毫不逊于我们城里。” 　　柳博羡拖着长长的语调嗯了一声，“这稻种我们也不多，只能分几斤给你。” 　　“舅舅，你这也太小气了！再多分一点，你们那点实验田，哪里用得了这么多种子？”萧长风帮着讨价还价。 　　柳博羡板着一张脸，“怎么就用不着？我们今年用不完，明年继续用。” 　　最后萧长风打劫似的多拿了几斤，“大不了我下次来看你的时候，再给你多带点好吃的。” 　　柳博羡脸色已经黑成锅底了，“你千万不要再来我这里了，你一来就跟鬼子进村一样，这些可都是公家的东西。” 　　“我们这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为人民服务光荣，我们也是要付钱的呀。”萧长风笑嘻嘻地把东西打包，“更何况我又没有拿你用来做实验的变异种。” 　　“你要是敢打它们的主意试试看？”柳博羡满满都是威胁的意味。 　　“我没有吃熊心豹子胆，怎么敢打它们的主意？”萧长风依然是一副不正经的笑脸。 　　裴静姝看得出柳博羡对这些东西有点计较，就非常识趣地当哑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免得拉了仇恨值。 　　打包完后，萧长风和裴静姝便去财务处付了款，知趣地赶紧离开。 　　“你舅舅可真是个有趣的人。”出来之后，裴静姝评价了一句。虽说这老头子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但意外不惹人讨厌，就像一个武功高决性格孤僻执着于剑道的绝世高人，值得人敬仰。 　　“有趣个屁呀，我从小是被他打大的，你不知道，小时候我外婆家有一根戒尺，那简直是我的童年阴影……”萧长风开始和她说起小时候的事。 　　萧长风的父母感情不好，经常吵架赌气，萧长风在他外婆家住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个男主小时候可不是一个省心的主，非常调皮捣蛋，老两口舍不得打骂，处处都惯着他，只有柳博羡这个舅舅能震慑住他。 　　两人一路闲聊着，没过多久就到了医院。 　　医院的走廊里，夏金桂正在哭哭啼啼地指着顾老二骂：“都怪你！昨天晚上就该带他来城里，你不肯来，小军一辈子就被你毁了！” 　　顾老二低沉着头，也没有说话，双手交叉搁在膝盖上，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顾明春站在一旁劝了一句：“二嫂，这和二哥有什么关系？二哥现在也正难过，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二哥乐见的。你们昨晚身上没有钱，又没有车，还大半夜的，怎么来得了城里？” 　　河坎乡那个地方是个穷乡僻壤，根本就没有客车，来往的过路车一年总共见不了几辆。只有往供销社运物资或者是粮站收粮税的时候，才会有车经过。 　　“生病的又不是你，你当然可以在这里说三道四！”夏金桂现在又气又悲，已经彻底糊涂了，甭管是谁，逮着就骂，“我倒是忘了，是你昨天带着两个小孩子去看那劳什子花灯，回来小军就生病发烧……” 　　顾明春本来就心虚，听夏金桂这样骂她，便急了，红着眼睛极力反驳：“嫂嫂，小军生病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也是一片好心想带两个孩子去看个热闹，怎么现在反而成了我的错？” 　　她觉得委屈万分，又不是她推顾小军下水的，她还被顾小军拉下水了呢，现在自己也在感冒中。越是这么想，顾明春越觉得委屈，连着刚才被萧长风忽视的委屈也一并涌上心头，呜呜哭起来。 　　夏金桂不吃顾明春这一套，指着她质问：“你敢说不是你带小军去的？我根本就不想让那两个小孩子去，是你拉着他们去的……” 　　“病人家属不要在走廊上闹！”穿着大白褂的医生在病房听到走廊上的喧哗，探出身来喝止道。医院是一个考验人性的地方，这样的家庭闹剧医生们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了。 　　裴静姝和萧长风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上前一问几人情况，顾老二闷头不语，夏金桂和顾明春只知道哭。 　　恰好主治医生过来了，给他们说了顾小军现在的情况：“病人刚刚脱离危险期，命算是保住了，但长时间过高的体温让他的脑组织损伤严重。你们家属送来得太迟了，昨天发现小孩情况不对的时候就应该送过来；要是昨天半夜送过来，或许还能够救治。” 　　医生说着也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样的家属他们见得太多了，这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现在农村还时常有小孩发烧死掉的情况。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萧长风问了一句，他也有些意外。虽说顾小军这小孩不讨喜，但好歹还是一个孩子，人生还有许多种可能。 　　“当下这种医疗条件是没法救治的，脑组织损伤不可逆，还好你们今天上午送来了，要是再迟一点，只怕这命也没了。”医生叹气道。 　　夏金桂听到医生说没法救治，哇一声又哭了出来，整个人都站不稳，裴静姝和萧长风下意识扶了她一下，才稳住她下坠的身体。 　　顾老二也满面愁容，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顾明春站在原地，只觉得手脚发冷，她怎么也没想到，一次意外感冒竟然能把小军烧傻，她现在浑浑噩噩，仿佛在噩梦中。 　　裴静姝和萧长风把夏金桂扶到椅子上坐下。看着这个嚣张跋扈、坏心眼特多的女人痛哭流涕的样子，裴静姝心中提不起一丝痛快，只剩无限唏嘘。 　　生命在这个落后的时代，真的不堪一击，许多悲剧都是人们自己的愚昧造成的。 　　虽然顾小军的命是保住了，但是医生还是建议他们住院三天，防止病情反复和恶化。夏金桂两口子从来没有遇上过这种大事儿，也不知道感冒竟然真的能够把人病死，现在彻底吓傻。 　　裴静姝问了住院的费用，又借了二十块钱给他们，随后再跟着萧长风一起回金沟村。裴静姝原本想自己走回去，萧长风一定要开车送她，还说要去金沟村拿米花糖到城里卖。 　　裴静姝也不再跟他客气了，反正那大包种子少说也有几十斤，从县城到金沟村至少要走三四个小时，她这么扛回去怕是要累死。 　　顾明春心虚，又和夏金桂吵了一架，不敢再留下，寻了借口跟着萧长风裴静姝一起回去。夏金桂两口子正在懊悔和悲伤中，也没有心思管顾明春。 第78章 　　顾明春今天走这一遭也非常尴尬, 原本她想和萧长风制造一些相处机会, 没想到追过来才发现根本没有机会和萧长风说话。萧长风一直没有搭理她，反而和裴静姝聊得熟络，两人甚至还独处了半天。 　　回去的路上, 顾明春一个人坐在后面货箱中, 拖拉机发出的啪啪声震得她的耳朵都快要聋掉，冰冷坚硬的车板硌得她屁股生疼，迎面的冷风灌过来, 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 　　而更冷的是那颗快要绝望的心。 　　恐惧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 随时都会把她撕裂。她害怕别人知道顾小军掉进水里这件事，虽然不是她推的, 但那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夏金桂一直就仗着生了两个儿子得意洋洋，等夏金桂知道，肯定会找她的麻烦。 　　她这次回去必须稳住顾小伟和窦老九,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把顾小军落水的事情说出来, 只要他们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 　　顾明春心中安慰自己。 　　到了河坎乡, 萧长风把车停在粮站内的宽大院坝中, 提着一麻袋种子下了车。顾明春装作无事, 对萧长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萧大哥，需要我帮忙吗？” 　　“你能行？”萧长风挑挑眉。 　　“应该……行吧！”顾明春对上他那双狭长的眼睛, 心口蓦地砰砰跳个不行。 　　“那你试试看吧！”萧长风把那麻袋往地上一扔, 扬了扬下巴。 　　裴静姝隔岸观火地看着两人, 没有插话。萧长风潇洒转过身，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哎呀！今天匆匆忙忙，忘了带你去找那个打井的师傅，下次我进城的时候，你再和我一起，我带你去见他。” 　　“不用这么麻烦，下次你直接把他带过来就行。”裴静姝平淡地说。 　　顾明春看他们两人有说有笑，自己却要提一只几十斤的麻袋，心中不免愤愤。才刚走出粮站，顾明春的手就酸软无力，以前没有分家的时候，她都没有做过重活，而这一麻袋东西，全凭手使力，比背几十斤重物还要艰难。 　　偏偏那裴静姝和萧长风都没有要帮她的意思。 　　顾明春低着头，咬了咬唇，随后抬头看向萧长风的背影：“萧大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呀？好重，我提不动了。” 　　“看你那么热情，我还以为你真能提动呢，放好吧，我来。”萧长风吊儿郎当地说道。 　　顾明春泫然欲泣地看着他，似是很委屈，“对不起！我只是想帮帮你，却没想到会这么重，结果还是没有帮到你。” 　　“没帮到就没帮到，我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可千万不要哭出来，我最怕女人哭了。”萧长风没个正形地说。 　　顾明春别过头去，红了脸。 　　萧长风也不再调侃，双手提着麻袋就去追裴静姝，“你等等我呀，走这么快干什么，你这包东西真重，又不好搬，一起抬一下。” 　　“扛不动就放在那里，我又没让你扛。”裴静姝道。 　　“萧大哥，我帮你。”顾明春忙上前说。 　　“算了算了，我自己来。”萧长风没让她帮。 　　裴静姝往前走了几步，叫住前面的人，“这位大哥，你是西周村那边的吧？” 　　前面的人回过头来，一见她就笑盈盈地说道：“哎哟，原来是裴静姝呀！我就是西周村的周老三，经常去你那边拿东西到城里卖的，你这是去哪里了？” 　　“去县城买了点东西，你这是回家吗？”裴静姝问。 　　“是呀！我老丈人说想养鹅，叫我捉两只给他，我今儿早上才给他捉过去，在他那里吃了一顿午饭，现在正准备回去呢！”周老三笑着解释道。 　　“那我们正好顺路，我在城里买了些东西，不好搬，麻烦你帮我背到金沟村吧？我给你五分搬运费。”裴静姝说。 　　“给什么搬运费呀？你要背东西直接给我说就是了，反正我这背篓也是空的。今天中午我还跟我老丈人说，托你的福，今年过年我过了一个好年，我家那个不懂事的崽儿还天天去你那里给你惹麻烦。”周老三把肩上的背篓放下来，让裴静姝好把麻袋装进去。 　　裴静姝自然也不免客套两句，又称赞那些孩子：“有他们在，我那边也热闹，他们都很懂事，没有给我惹麻烦。” 　　听她夸孩子懂事，当家长的自然也开心，就又和裴静姝说道：“我家那个崽儿平时在家里我和他妈都管不住，叫他好好读书，他只会玩泥巴。没想还是你有办法，他这个寒假在家里可认真了，还天天拿着那些课本念，他噫噫呜呜也不知念个什么。上午我还遇上了他老师，那周老师把他夸了一番，说这次的作业全都做完了，还没有几道错题。唉哟，你不知道那周老师也是我本家，以前每次遇上说起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我这老脸也不知道往哪里搁……” 　　周老三越说越起劲，滔滔不绝说个不停。 　　萧长风把麻袋放到对方的背篓中，既然周老三不要钱，裴静姝也不和他客气。 　　“你现在可真够有名，我都快要嫉妒了。”萧长风对裴静姝说道。 　　“现在的河坎乡，能有几个不认识裴静姝？就算没见过真人，也肯定都听过裴静姝的名号。”周老三吹起彩虹屁也真是毫不含糊。 　　裴静姝还没那么自恋，适当的称赞就行了，彩虹屁听多了，那就显得好大喜功。刚才听这个周老三说起他是给丈母娘那边送鹅过去，就道：“你家里还养鹅？” 　　“我家门口有个池塘，就养了几只。那几只母鹅去年产了不少蛋，正好过年前有一只母鸡抱窝了，就让它抱了一窝鹅出来。”周老三说。 　　“那你家还有多少小鹅？”裴静姝又问。 　　“还有七八只，你也想养鹅呀？”周老三一听她这么问，就猜了个七八分。 　　“我家平日吃不完的菜叶子多，正想养几只鹅。”裴静姝就直言道。 　　“行呀，我都听说了，你那边请人的时候，每天剩下的菜叶子不少，养几只鹅正合适。”周老三非常体贴地说，“你想养几只？我明天给你捉到金沟村来。” 　　“你孵出来的那几只我都想要。”裴静姝说。 　　周老三也是一个爽快人，“行！你拿去，这开春了，天气暖和，我再抱一窝。” 　　裴静姝和周老三有说有笑地走在前面，萧长风回头看了一眼低着头走在后面的顾明春，放缓了脚步。等顾明春走到他面前，萧长风才说道：“你看上去有心事呀！” 　　顾明春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小军现在得了这么严重的病，医生说再也好不了了，我心中难免伤心，那么可爱一个孩子，怎么就……” 　　顾明春说不下去了，眼泪啪嗒啪嗒就往下流，看上去楚楚可怜。 　　萧长风打量着她，并没有出口安慰，只是感慨一句：“看来你对你这个侄儿是真的关心啊！” 　　听者有意，顾明春总觉得萧长风这话意有所指。 　　她抬起朦胧泪眼，茫然地望向萧长风，说得十分动情：“我总共也就两个侄儿，怎么能不关心呢？我们顾家到他这一代，也就只剩小军小伟两条血脉了。” 　　“哪里才只两个？珊珊不也是你们顾家的？男女平等，你也是女孩，不该存在这种偏见呀！”萧长风状似无意地说。 　　顾明春羞红了脸，平时她和顾大娘夏金桂等人聊天的时候，都没有把顾珊珊放在顾家的后代内，她光顾着“关心”顾小军去了，一时也没有注意到这种细节。说起来演技可以装，但这种潜意识的习惯很难改。 　　虽说打着男女平等的口号，但时下哪里做得到男女平等，尤其是在他们这种鞭长莫及的偏远农村。就拿他们顾家的族谱来说吧，女孩子都是不能入族谱的，只有男丁才算是他们顾家族谱里的人。 　　“你说得很对，我确实不应该存在这种偏见，不该把这样的偏见带到珊珊的身上。只是萧大哥，你也许不知道，其实在他们眼里，我也不是顾家的人。”顾明春一脸失落，“他们都巴不得我早点嫁出去，顾家的族谱里也没有我的名字……” 　　“族谱这种陈旧的东西，不过是个形式而已，有什么好在意的？目光放远一点，青史留名，可比在族谱上留名有意义多了。”萧长风懒洋洋地说道。 　　顾明春只好尴尬地点点头，“你说的是，谢谢你，今后我都不会在乎这些了。只是他们只想逼我嫁人，我生活在家中也不得自由，仿佛只是一个多余的存在。” 　　说到后面，顾明春眼里的神情又黯淡下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可惜萧长风像个钢铁直男，直言：“这一点你要多向静姝学习，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给自己做主。你被他们嫌弃，是因为你在他们眼中没有存在的价值，如果你能像裴静姝那样创造那么多价值，我想他们巴不得你一直留在家中。” 　　顾明春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裴静姝这个名字就像一根刺，深深的扎在了她心中，刺得她又酸又痛。 　　萧长风耸了耸肩，“走快点吧，他们都已经走得老远了。” 　　说完之后，萧长风就追裴静姝去了。顾明春站在原地，低垂着头，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看不清楚眼里的表情。 第79章 　　回到金沟村, 窦母和窦老九已经离开，现在正是农忙季节, 他们也听说了裴静姝最近不打算招人做活。想想春耕时节, 家家户户都忙得不可开交, 哪还腾得出时间来做吃食？ 　　窦家也有许多活要做，除了要去生产队挣工分，也要忙着自家那几块自留地。 　　杨孟英看见周老三将背篓里的麻袋取出来, 不禁好奇，“你这又去城里买了些什么东西？吃的还是用的？” 　　顾珊珊和裴朝辰也围上来，一脸期待。他们知道萧叔叔每次回来都会给他们带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这次带了这么大一只袋子, 也不知里面装了些什么。 　　“既不是吃的，也不是用的, 种在地里的。” 　　这个答案让两个喜欢吃小东西的小家伙非常失望，他们还盼望着裴静姝给他们买好吃的小零食回来呢！杨孟英之前听萧长风说布料，还以为裴静姝这次也是会带些布料回来。 　　去年裴静姝进城带的那一批布料质量非常不错, 裴建国和裴静龙两人各做了两套衣服, 可把他们生产队的人羡慕得眼睛都红了。以前大家还觉得生女没用，不能养老送终, 现在看到他们家静姝，不少人都感慨生儿子还不如生女儿好。 　　裴静姝那样的女儿，一个能抵十个儿子了。 　　“我这一路也忘了问, 你这麻袋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呀？”周老三这一路上和裴静姝聊得非常投缘, 倒忘了问这茬。 　　裴静姝道：“一些作物种子, 萧长风找熟人拿到的。” 　　这可不是一般的熟人，这些种子也不是一般的种子，许多都是改良过的，比传统品种在产量、抗病害等各方面的性征都应好些。 　　“这一包都是呀？”周老三看这麻袋东西也不少了，裴静姝哪里种得了那么多种子？ 　　“嗯，都是。” 　　周老三又在这里看了片刻，裴静姝见他有些眼馋自己的玉米种子，就笑道：“今天还得多谢周三哥帮我把这包东西背回来，若不是你，我还不知道怎么搬运回来呢！听说这玉米种子不错，比我们本地的玉米种饱满甜糯，我这给你一些，你拿回去试着种点吧。” 　　裴静姝拿了一张草纸，包了小包玉米种子给周老三，这一小包应该够他种一季了。家家户户的自留地也不多，像他们承山大队只有八平方丈，不过西周村不属于承山大队的管辖，那边是另一个生产队，靠着断风崖那边，人口相对稀少，人均自留地也比承山大队多，有十多平方丈。 　　周老三满脸堆笑道：“这怎么好意思？你也是花了不少钱买到的吧？” 　　上次裴静姝买到好种子的事情早已传开了，大家都认为裴静姝肯定在城里有门路，周老三对裴静姝也是相当服气，对这些作物种子自然也眼红。 　　要知道，裴静姝给刘支书那些种子种在地里，比其余人家土里的作物产量足足多了一两倍。 　　萝卜白菜等就不说了，刘支书种在路边那块自留地里的小麦一看就比别家结穗多。 　　大家都是从艰苦的年代过来的，没粮食吃的日子是什么滋味，心中都清楚明白着，周老三也希望今年自家那点地能多产点庄稼。他们生产队虽说土地多些，但因山地多了，水田就跟着少了，每年的水稻产量都不如承山大队这边，于是玉米、大豆、红薯等粗粮对他们来说就尤为重要。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相互帮助。”裴静姝说。 　　反正总共也没给多少。 　　周老三笑盈盈地结下，谢了又谢，然后才离开金沟村。 　　“我的闺女呀，你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种子回来，也要你有那么宽的地才能种下。就你那两块自留地，现在都还种着东西，你打算把这些种子种在哪里呀？”杨孟英问道。 　　“我种不了这么多，我们生产队还有这么多的人，每人种一点不就可以了？”裴静姝说。 　　“你这是又打算做大善人？”杨孟英半带嘲讽地说。 　　“做大善人不好吗？难道要做个大恶人？”裴静姝笑盈盈地反问。 　　杨孟英现在已经习惯了，裴静姝就是没心眼，看似聪明，却总是做些亏本的买卖。不然以她的本事，现在不知道赚了多少钱了。 　　她摇头晃脑，重重叹了口气，“你这些种子花了多少钱？” 　　裴静姝对她俏皮一笑，“这个属于商业机密，不可以外泄。” 　　杨孟英气得给了她后背一巴掌，“没个正形！” 　　“外婆，你不可以打妈妈，打人是不对的。”顾珊珊见状就赶紧为裴静姝抱不平。 　　“嘿，你妈都是我生的，我还不能打她了？！”杨孟英理直气壮。 　　“妈妈又没有做错，你为什么要打她？”顾珊珊不乐意了，气鼓鼓地哼了一声，“你欺负我妈妈，随便打人，你应该道歉。” 　　“你这个小鬼头，才读几天书，就会教训起你外婆来。” 　　“我们要知错能改，我要去告给爸爸听，妈妈被欺负了。”顾珊珊说着就要跑。 　　杨孟英一把将顾珊珊拉住，她不要面子呀！她都五六十岁了，拍了自己女儿一巴掌，还要被小外孙女告到女婿那里去，顾明轩那个女婿又不比别的人。你说现在的小孩怎么就这么气人？ 　　不对，顾珊珊这丫头以前明明是个闷葫芦，现在怎么越来越伶牙俐齿了？ 　　杨孟英感觉自己的高血压都要被气出来了，“告什么告？你是告状机吗？小丫头一个，自己一旁玩去。” 　　裴静姝看着她们一老一小扭作一团，旁边还有一个裴朝辰在那里参战，当然裴朝辰是帮着顾珊珊，急得杨孟英给他们一人一掌，不过她下手不敢用力，根本没有把那两个小孩打痛，反而又被两个小孩逮住了一条罪名。 　　看着这滑稽一幕，裴静姝忍不住笑了起来，总算没有白疼这俩小家伙。 　　“杨阿姨可真是童心未泯。”萧长风感慨了一句。 　　裴静姝撇过头去看他，“随便打人是不对的，这哪里是童心？” 　　“有长辈教训你，你就知足吧！” 　　裴静姝疑惑，随后又想起书中的设定，萧长风是个叛逆型的男主，不仅和老爹的关系不好，和他老娘的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也难怪他会这样感慨。 　　虽说萧长风一直装作不在意，可又哪里真能不在意呢？那个分裂的家庭和伤害过他的父母曾经是他最渴求的东西。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小心一会儿那只醋缸看见了，我又要闻到很浓的醋味了。” 　　裴静姝眼皮跳了跳，同情这人，简直就是浪费表情。 　　顾大娘看顾明春跟着裴静姝萧长风回来了，却不见顾老二一家，就问顾明春：“怎么只有你们几个人回来？你哥嫂和小军他们呢？” 　　顾明春挤了挤眼泪，“哥哥嫂嫂还在医院，小军要住几天院才能回来。” 　　“不是感冒吗？怎么就住院了？”顾大娘不解，可心疼死了她的钱，也不知顾小军到底什么病，感冒哪需要住院，打个吊滴就算是最严重的情况了。 　　“是比较严重的感冒，医生说要住几天院。” 　　“我就说城里的医生就是坑钱的，我上次和你三哥摔成那样，都没有住院，他一个小小的小孩，还住什么院？那医生说是什么病？”顾大娘不满地嘀咕着，很是为那些钱心疼，顾老二两口子赶不上裴静姝聪明，又不如老三那两口子能干，上哪里去找那么多钱还医药费？ 　　“脑膜炎。”顾明春说道。 　　“这是什么怪病？好好的怎么得了这种病？莫不是那天你们出去撞了什么邪？上尧那么远的地方，谁让你把他们两个小的带过去？”顾大娘又不免怨起顾明春来。 　　“明明是你舍不得他们闹腾，才让我带他们去的，你要是不给他们零花钱，他们会跟我一起去？阿嚏——” 　　顾明春打着喷嚏，脑袋也昏昏沉沉，昨天晚上她也很不舒服，今天强撑着身体折腾了一天，就是怕被别人发现也起疑。现在窦老九走了，就只剩下一个顾小伟，这顾小伟估计又出去玩了，她必须得把顾小伟的嘴巴堵住。 　　“你怎么也感冒了？脸色还这么白。” 　　“衣服穿得少，车上的风很大，我现在头昏脑胀，很想睡觉。”顾明春朝自己的卧室走过去，不得不说，坐在拖拉机上真的好冷。 　　“你就是个从小缺锻炼的，身体才这么差，你看你几个哥哥身体都比你好。这姑娘家身体差了，选夫家也要被人嫌弃的……”顾大娘又碎碎念，“我看你和那个萧长风走在后面，你们俩有没有什么进展？” 　　顾明春想着今天在萧长风面前受的那些冷遇，一句话也不想说了，就这样衣服也不脱，上床躺着睡觉去了。 　　“我问你话呢！今天这么好的机会，你有没有好好把握……”顾大娘问了半天，却听见顾明春传来了呼吸声。 　　“这丫头还真是！”顾大娘凑到床边去摸了一下，被顾明春身上的温度吓得缩回了手，“怎么变成这样了？这一个两个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大娘赶紧去泡菜坛子摸出一个酸萝卜，扔到灶炉里，烧热之后给顾明春拿过去烫额头和身体。这是当地的土法子之一，农村大人小孩感冒发烧基本都用这种法子，只有实在治不住的时候才去医院。 　　裴建国两父子和顾明轩三人在忙着收拾禽圈，裴静姝这里养的鸡实在太多了，虽然土鸡肉很好吃，但是这遍地的鸡屎也太难处理了，还好这些鸡全部都是圈养在屋后的树林，平时没人到这边走动。 　　春耕时节，牛天天都要出去犁地，牛食就不能差了，要是犁地牛出了问题，那工分就扣得多了。 　　裴静姝这边养的这头牛倒是不愁，这牛平日吃的比别人家的人吃得还好，多放一天的菜叶子都不吃，可挑着呢！ 　　不过想着春耕辛苦，裴静姝还是给它喂了些豆类和红薯，给它补充些营养。那牛甩着尾巴，哞哞地围着她转。 　　“妈妈，牛牛明天要干活了，我们奖励它一颗糖吧！我把我这颗给它吃。”顾珊珊跟在裴静姝的身后，殷勤地问着。 　　“我这颗也给它。”裴朝辰也说。 　　“行，那你们给它，看看它吃不吃。”难得这两个小孩现在终于不贪糖吃了，以前那么喜欢，还是因为没有得到满足，这柚子糖初吃的时候好吃，但是吃多了也挺腻的。 　　顾珊珊到底还小，又是女孩子，看着强壮的水牛，还是有些害怕，裴朝辰却丝毫不怕，上前把手里的那颗柚子糖递到了水牛的面前。 　　水牛哞哞叫了两声，嗅了嗅他手上那颗柚子糖，一口卷进嘴里，压根儿不用嚼就吃下肚了。 　　“你不要怕，它不会踩你的。”裴朝成给顾珊珊打气。 　　顾珊珊这才小心翼翼凑上前，把糖给了水牛。她看着眼前两个小家伙，心中不禁感慨，以后的小孩子们有各种各样的高级玩具，现在的小孩却没有那些选择，他们和家里的动物关系更亲近。别看顾珊珊这么小，她却一点都不怕鸡鸭猪等。 　　裴静姝一开始答应养水牛的时候，内心其实还是有些担忧的，怕驯不住这种动物。不过这头水牛性情温和，她多和它接触一段时间，也摸透了它的个性，倒也不怕了。 　　这只水牛每天吃得多，排出来的牛粪也多，这玩意不好处理，只能叫村里的人担去做肥料。 　　喂了水牛之后，裴静姝又找了一根木炭和一块木板，在上面写明天要卖的东西。 　　杨孟英凑过来问：“刚才还忘了问你，那个顾小军是什么个情况？怎么不见他们三口人回来？” 　　“他们还在县城的医院，医生说要多观察几天。” 　　“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恶有恶报！不过……什么病还要住这么多天院？顾老三那两口哪儿来那么多钱？都是你借的？”杨孟英又开始心痛，“你帮那种白眼狼干什么？他们以前把你欺负得还不够？” 　　“你不都说恶有恶报吗？他们已经得到了报应，你又何必计较那么多？生命可贵，就当是给自己积一点福德吧！至于借出去的钱，既然是借的，肯定要他们还，我也不是对每个人都那么大方。” 　　“他们哪里来那么多钱还你？”杨孟英就不信了，这两口子也不是多勤快的人，又没什么手艺，上哪儿挣钱去？ 　　“不是说了吗？没钱就用地来抵。”正好她还缺一块地。 　　“真是和你理不清！你又写些什么？”杨孟英低头一看。 第80章 　　“这些种子的价钱。”裴静姝漫不经心地说。 　　“你打算卖这些种子？” 　　“你说的有理, 这些东西到底是我费神花钱买回来的，不能平白送人, 我自己又用不了这么多, 那就花钱卖出去。” 　　虽说家家户户要的种子也不多, 但是毕竟承山大队有这么多户人家，上次她免费赠送的那批菜种子，他们都尝到了甜头, 这次想来她这里拿种子的人肯定更多。 　　这些种子再多也不够分，到时候给了张家不给李家，那也得罪人, 还是让他们自己掏钱买, 省得没有拿到的人心中不平衡。现在这些人都赚了些小钱，拿些种子钱出来应该不难。 　　晚饭过后, 裴静姝便将草纸剪裁成方方正正的小块形状，把庄稼种子分类包装起来。农村人对玉米大豆这一类作物比较执着，裴静姝将买回来的玉米种子豆类种子和农田系统得来的种子混在一起包装。 　　至于水稻种子, 她就不混淆在一起, 怕种类不同影响收成。而水稻这种作物，大家也没法自己种, 裴静姝准备交给生产队。 　　她对杂交水稻信心满满，就算只是初代，应该也比他们现在种的常规稻产量高。 　　第二天早上, 裴静姝就让裴建国给生产队打招呼, 说自己从城里带了稻种回来, 可以免费提供给生产队，如果生产队想要的话，随时可以到她家这边来拿。不过她只提供新型稻种，并不负责产量。 　　粮食对现在的人来说特别重要，裴静姝不选择自己送过去，也是怕万一出现意外，到时候收成不好，自己定然要被人质疑。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还是不能傻乎乎地做。让他们自己选择，就算收成不好，也怪不到她头上。 　　中午收工的时候，生产队就来人背稻种了。裴静姝家的种子有多好，众人都是知道的，听说她昨天又去城里买种子，大家也毫不怀疑，队里的人都答应用裴静姝的稻种。 　　不仅有人来背稻种，还有不少人来买种子。桌上不仅有玉米种子，还分了白玉米和黄玉米，豆类种子品种就更多了，最多的是大豆，其次是豌豆胡豆，还有绿豆毛豆黑豆等，各类种子包装量不一样，都是两分钱一份。 　　用草纸包起来的一份也不多，不过大家家里的自留地本来也不宽，几个品种买一份回去就合适了。 　　除了这些粮食种子之外，还有蔬菜种子，辣椒番茄茄子南瓜冬瓜黄瓜等，这种基本是几个品种，混在一起卖两分钱。毕竟像南瓜冬瓜这种扔两颗籽下去就能够长出藤来，也不可能分开卖。 　　大家纷纷排队抢购，玉米、大豆、辣椒这三个品种是最畅销的，人人都买了，可能大家都想着做辣酱吧。 　　“唉，今年我也准备多买一只猪来养，去年只养了一只猪，粪水都不够。”有人叹气道。 　　“你们好歹养了一只猪，有粪水，像我家连猪都养不起，粪水就更没了。” 　　裴静姝听了之后笑道，“你们要是不嫌弃牛粪的话，可以到我这边担些去，想要草木灰的也可以来。” 　　牛粪不如猪粪好使，猪粪在粪池里发酵过，牛粪则是干瘪瘪的，但有总比没有好。草木灰是用于种豆类和玉米的，那些准备多种豆类的人家，草木灰自然也不够用。裴静姝去年冬天烧了不少柴火，鸡舍下面都快要堆成山了。 　　“这怎么使得？” 　　“我家粪池里的粪够用了，牛粪堆在那里也麻烦，你们担去省了我些事儿。”裴静姝道。 　　既然裴静姝都这么说了，大家也不再客气，对她道了谢之后，便回去拿工具过来担牛粪，怕来迟了，到时候就没有了。毕竟这么多人都听到了，去年没有养猪的人也很多，大家地里都差养料呢！就算养了猪的人家，粪水也未必够用。 　　果真人多力量大，才一个中午的时间，不仅种子卖完了，牛圈的牛粪也被他们全都担走了，鸡舍里的草木灰也被处理得干干净净。鸡屎也是作物的养分，庄稼人倒不怕脏臭，还帮裴静姝把鸡舍收拾得干干净净。 　　“这不要钱的东西，大家果真手脚快。”杨孟英说。 　　裴静姝听她的语气有些计较，就失笑道：“他们帮我搬走，我这边也干净，互惠互利，有什么不好？让爸和哥处理，也会累着他们。” 　　昨天裴建国等人也折腾了个下午，人搞得很累不说，那些东西也不知道能堆到哪里去。 　　正巧今儿水牛被生产队牵走干活去了，牛圈这边也是空的，裴静姝又让裴静龙提些水去将牛圈清洗一遍。 　　萧长风今天下午正带着两个小孩子到处溜达，一个五六十岁的大娘就过来主动和他打招呼。 　　“萧同志，你可长得真周正，今年多大了呀？”那大娘笑盈盈地问道。 　　萧长风是个人精，哪里能不明白对方的用意？听她这么问，就道：“你这是打算给我介绍对象？” 　　徐大娘一听就乐了，“我们生产队的姑娘也不少，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 　　“你打算给我介绍谁呀？” 　　“我看你这年纪，跟顾家的顾明春差不多，你一表人才，顾明春也长得不差，她大哥在军队里还是一个干部。你不知道人家一般当兵的死了，顶多也才得五百块钱，上次顾明轩的抚恤金就足足九百块，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徐大娘神气十足地说。 　　“那是她大哥，又不是她，你到底是给我介绍谁？我可不喜欢男的。” 　　那大娘被他这似笑非笑的玩笑搞得一懵，“你可真爱开玩笑，顾家的家庭也不错，在我们生产队算是好的了。你看她大哥大嫂修的那房子多气派，光就屋顶上的亮瓦都比我们多几块，她哥嫂每天赚多少钱，我想你也是清楚的。和这样的人家结亲，也能省去不少麻烦……” 　　“那也是人家裴静姝厉害，跟那顾家的人有什么关系？我也是裴静姝的朋友，你糊弄别人还可以，糊弄我是不行的。”萧长风一点都不客气地说。 　　“裴静姝也是顾家的媳妇，你别看人家现在吵架，迟早有一天也是要和好的。婆媳姑嫂之间，哪里会没有矛盾？就算再好的两兄弟两夫妻，生活的时候也难免会拌嘴，你既然是裴静姝的朋友，那和顾明春发展发展，不正是亲上加亲？”徐大娘又说道，听说顾明轩刚回来的时候，裴静姝还和他闹离婚呢，现在人家两口子不是还生活在一起？ 　　外人喜欢看热闹，当然是希望他们越乱越好，这大娘做过不少媒，见过不少夫妻，还不是床头打架床尾合？亲戚之间也是一样，闹得再难堪，也断不了那份亲缘关系。 　　“大娘，我说你是老糊涂了，我的朋友裴静姝掉进这个坑里，已经够惨了，我在一旁看着都着急，你还劝我跳到这个坑里去。找一个和和美美的人家不好吗？”萧长风说道。 　　“萧叔叔，李子花开了，我们赶紧去山上看花。”顾珊珊非常不耐烦地拉着他往前走，裴朝辰也在后面推着。 　　萧长风就被那两个小孩子一拉一推地朝着山上走去了，再也没有理会那说媒的徐大娘。 　　徐大娘没把这门亲说成，觉得这城里来的小伙子不礼貌，一点都不给她面子，只好去顾大娘家里回话。 　　萧长风要一批米花糖，裴静姝只好叫刘厨子下午挣完工分过来帮自己打点爆米花。因为萧长风要得多，还是刘厨子上门来做爆米花方便，裴静姝这边过去，到时候还要背几背篓回来，那太麻烦了。 　　黄昏时分，裴静姝的院子又热闹起来，村里的小孩都围着刘厨子，只见那刘厨子将大米放到罐中，拿着把柄摇上几圈，小孩们纷纷捂着耳朵躲得远远的，只听见嘣一声，像打雷似的，一袋子爆米花就出来了。 　　新鲜出炉的米花带着大米的清香，并不甜，但是当零嘴绝对够了，馋得小孩子们眼睛放绿光。 　　“想吃吗？想吃就叫我，叫对了就可以吃。”萧长风逗着那些小孩子，扔了几颗米花到嘴里。 　　小孩子们都是馋虫，哪里经得起他这么逗，纷纷围过去叫萧叔叔。 　　“呸！拿着别人家的东西借花献佛！还有没有脸了？”顾大娘唾了一口，对着裴静姝的院子那边骂道。 　　今天那说媒的徐大娘跟顾大娘说了萧长风说的那些话，可把顾大娘给气着了，她们都还没有嫌弃这个萧长风是一个浪荡子，没有工作，又没有土地，没想到这个萧长风竟然还嫌弃起顾家来。 　　顾大娘也听说了，能够帮忙买来几匹布的，未必就是有钱人家，城里那些倒卖粮票布票的，手上也有大把的票。 　　顾大娘看萧长风经常在裴静姝这边拿东西去卖，猜想这萧长风没准就是专门倒卖东西的贩子，这要是退回去几年，就是要捉去游街的。 　　顾大娘那声音也不小，萧长风的耳力好，自然是听见了，他慢吞吞地说：“我借花献佛，那也是我能借着花，我脸皮再厚，也厚不过那些偷鸡摸狗的。” 第81章 　　顾大娘被气得半死, 想起上次自己去偷鸡时被逮住的场面，老脸也不禁发烫。偏巧那群得了米花的小孩还对她做鬼脸：“厚脸皮小偷！羞羞羞！” 　　裴静姝忍不住轻笑出声，果然恶人要有恶人磨，不愧为作者的亲儿子, 萧长风的嘴炮能力max, 也难怪在原小说中可以为女主怼天怼地。 　　“长风太会说话了！这老太婆还有脸去说别人, 也不想想她自己, 难怪连明轩也看不过去。”杨孟英站在裴静姝身旁嘀咕。 　　顾大娘暗地里咬碎了牙，顾明轩也不知跑哪儿去了, 老三那一房现在已经完全成了裴静姝的走狗, 老二两口子还在城里，顾明春也病怏怏地躺在床上, 她这到底是遭了什么邪祟？怎么就没有一件省心的事儿？ 　　提及顾明轩, 杨孟英又对裴静姝说：“我听明轩说他要回部队了，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没有什么事呀！”裴静姝装懵。 　　“没什么事，他会莫名其妙回去？你当你妈是瞎子还是傻子呀？”杨孟英不悦。虽说裴静姝和顾明轩也没有吵架，两人甚至还客客气气的, 但气氛却和以前全然不同，根本就不像夫妻, 反倒像是不亲不熟的客人一样。 　　更气人的是这两口子根本就没有睡一起，杨孟英也不好去问顾明轩, 说了裴静姝几次了, 结果裴静姝根本没放心上, 还是天天分房睡, 像什么话？！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去问他。”裴静姝把话又扔回去。 　　“你别跟我装傻！”杨孟英没好气地说，“有一说一，顾大娘虽然气人，但顾明轩没有错，你这样迁怒他，要他怎么想？明轩以前也帮了我们许多，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对我们裴家也仁至义尽了，你不要犯糊涂。” 　　裴静姝听着这话怎么不对？ 　　“我犯什么糊涂？” 　　杨孟英该不会以为她跟萧长风真有一腿吧？ 　　不过杨孟英倒也没这么认为，如果裴静姝真对萧长风有意思，当初顾明轩没有回来的时候，她就不会那么果断地拒绝萧长风了，当时她还说顾明轩刚走不想改嫁来着。 　　杨孟英现在越发搞不明白裴静姝心中到底是怎么想，只好催促她：“我刚才看明轩好像在收拾行李，你过去看看，跟他好好说，看能不能把人留下来。就算他真有事要回部队，你这当媳妇的也该去帮他收拾一下。我说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稀里糊涂的？珊珊都比你懂事。” 　　“我教出来的孩子，能不懂事吗？”裴静姝和她贫嘴。 　　杨孟英显然很不耐烦，推她去顾明轩的房间。 　　站在顾明轩的房间门口，裴静姝的心绪也很复杂，她和顾明轩现在的关系确实挺尴尬。 　　犹豫了片刻，她鼓足勇气敲了敲门。 　　“进来吧！”顾明轩知道是她。 　　裴静姝抬步走进去，对方正在收拾行李箱，他将行李箱的盖子盖上，转过头看向她，一言不发。 　　屋外的吵闹声把屋内衬得很安静，气氛有些诡谲，裴静姝看着他深邃的眼眸，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想留下的话还是留下吧，这里是你的家。”裴静姝想了半天才憋出这句。 　　“单位上有事，我该回去了。”顾明轩很平淡地解释道。 　　裴静姝也不知道他是真有事，还是想找个借口离开，毕竟之前他回来的时候说要休息半年，结果这才一个月都不到。 　　“那你之后要回来，随时都可以，我会尽快从这里搬出去。” 　　裴静姝让顾老二两口子把那片树林抵押给她，也并不是信口说的，顾老二那片树林并不在金沟村里，位置处在离村口不远的地方。那边离顾家这里的位置稍远，要是能将那片树林买下来盖房子，也可以省去和顾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麻烦。 　　根据原主的记忆，顾明轩至少半年才会回家省亲一次，有时候会时隔一年，总的说来回家的时间不多。 　　等他下次回来，没准自己已经把新房子修好。她将农田系统里的优质种子卖给大家播种，那等到收获的时候，食物原材料应该也不会那么短缺，今后她也不用那么依赖农田系统。 　　“你不需要搬走，这里是你的家，如果……”顾明轩顿了顿语气，“如果哪一天你找到想要共度一生的，再从这里搬走吧！” 　　裴静姝听到这话轻轻笑了，她的声音清脆，像溪水流过他的心间，脸上的笑容也恰到好处。顾明轩以前从来没有看见过她这样笑，眼神也不由得跟着温和起来。 　　“但我看你似乎很不自在，我们这样畸形地相处，也给了你许多困扰。而我终究不是你的原配妻子，也无法像她那样理所当然的接受你对我的好，我已经占用了她的身体，可不敢再享用她的丈夫。这对你是欺骗，对她也很不公平。”裴静姝说。 　　顾明轩只是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称不上笑容的笑容，“那你觉得她希望你我离婚，我再找一个；还是希望你用着她的身体继续和我共度余生？” 　　这么哲学的问题，裴静姝还真不知怎么回答，晃了一下神，诧异地看着眼前的顾明轩。 　　顾明轩脸上的嘲讽笑容收了起来，又变回冷冰冰的样子，“我明天就走，你今后就住这里，我偶尔回来看珊珊，你不用觉得有心理负担。你把珊珊教养得很好，今后的生活费我会用汇款单汇到你的名下，你自己去取。” 　　“你不是已经给过了么？不需要再汇款过来，以后的账我们一年一结就行。” 　　两人尴尬地聊了会儿，裴静姝也找不出别的话来说，就道：“外面的米花已经出炉了，我出去看看。” 　　裴静姝说完就走出房间。 　　顾明轩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眸微垂，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厨房里，裴静姝和杨孟英等人正在做米花糖，院子里传来小孩们的玩闹声，可惜这些热闹似乎与他没什么关系。 　　顾明轩起身去顾大娘那边，告知对方明天将离开。 　　顾大娘听后十分不爽，“不是说至少要在家中待半年，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部队上又有事，我得回去一趟。”顾明轩说道。 　　“什么事这么着急？才回来又要走，老二他们一家人还没回来，你妹也感冒了，马上就是春种，家里那么多活，哪里忙得过来？”顾大娘还想着今年顾明轩在家中可以帮自己做些事，减轻自己的负担，没想大年才刚过，顾明轩又要走了。 　　现在那些人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要是顾明轩一走，更没人把她放在眼里了。 　　“没什么别的事，我走了。”顾明轩似乎没有那么多心情听她念叨。 　　“怎么没事？家里处处要用钱，也没钱买小猪崽，你这一走，我找谁去？”顾大娘说道。 　　“你去找养猪场，我不是卖猪的，没有小猪崽。” 　　顾大娘道：“那你再给我一百块钱，我在家里平日也要些开销。” 　　“一个月五块钱，没有多的，年前买年货，你花了五块，加上我回来的时候给了你二十五块，相当于今年上半年的钱已经给你了。等过了这上半年，我再给你发下半年每个月的生活费。”顾明轩淡漠地说。 　　“我说你现在怎么算得这么精？一个月五块钱哪里够用？你是想让你妈饿死？你让你丈母娘一家在你家里又吃又喝，却连几块钱的生活费都舍不得给我……” 　　“你非要这样说，那我今后就不用给你了。还有，裴家吃的不是我的钱，那是裴静姝的。”顾明轩说完，大步走出房间。 　　“你……你这个不孝子！”顾大娘气得大骂，想拦住他要个说法，可惜她平时干活再怎么得力也不是顾明轩的对手，顾明轩腿长三两步就已经走远。 　　顾大娘又哭又闹，顾明春躺在床上听到哭声，都难得再理会她。顾小伟一个人坐在门槛上，看着那些小孩在抢米花吃，就问顾大娘：“奶奶，妈妈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小军哥哥不在，都没人陪我玩儿。” 　　平时都是两兄弟一起玩的，最近两天顾小军不在，爸妈也不在，顾小伟可难受了，以前他们两兄弟和李军玩的时候，要是起了摩擦，还可以一起对付外人。现在顾小军不在，他一个人就只有被欺负的命。 　　顾大娘正在气头上，就骂道：“只知道玩儿！要不是你们贪玩，跑去看什么花灯，你们一个两个会生病吗？还跑去什么县城的医院看病，是嫌手上的钱太多了没处花！” 　　顾小伟被骂得莫名其妙，委屈巴巴地缩着颈子，不敢再问他奶奶了。 　　杨孟英听到顾大娘的骂声，忍不住皱眉，“连自己儿子都骂得这么狠，这老太婆怕不是脑子有问题？” 　　晚上，裴静姝等人切了几锅米花糖，裴静姝包装了满满一袋，让顾明轩带走路上吃。 　　顾珊珊非常不舍，晚上破天荒挨着顾明轩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天色刚亮，顾明轩便收拾好行李起身。 　　杨孟英一大早把裴静姝叫起来，让她送顾明轩到街上。裴静姝还正处在半梦半醒间，被杨孟英一顿数落，最后只好赶鸭子上架，送顾明轩离开。 第82章 　　裴静姝亦步亦趋地跟在顾明轩身后, 清晨的乡村起了薄雾，到处都是雾蒙蒙的，冻得人手脚冰冷。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题，如果是萧长风的话还好, 那是一个话唠, 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冷场。顾明轩身上总有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 再加上他不苟言笑的个性, 确实让人难以靠近。 　　偏巧顾明轩没有叫她回去，裴静姝又不好开口说只送到这里, 毕竟出门的时候, 杨孟英让她把顾明轩送到街上，顾明轩也是听到了的。要是顾明轩主动提出让她回去, 她也可以顺着他的话答应下来。 　　早上杨孟英催得急, 裴静姝匆匆忙忙捡了一件外套穿上就走，没想到早上外面这么冷，冻得她不停地搓手。 　　走在前面的顾明轩突然停下脚步，把行李箱放到路上。 　　“怎么了？”裴静姝问道。 　　只见顾明轩取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 给她围到脖子上，突然靠近的气息让裴静姝很不适应。她想往后面退两步, 顾明轩却正拉着围巾的两端，她被一条围巾困在中间, 没法后退。 　　“你就这么怕我？”顾明轩的声音在这凉飕飕的清晨显得更冷清了。 　　其实倒也不是怕, 只是觉得这样的关系怪怪的。 　　“谢谢, 我不是怕你, 是没有那么冷……” 　　顾明轩牵起她的手，那双白皙的手就像冰块似的，“这还不冷？” 　　顾明轩的手掌宽大温热，裴静姝像是被烫了一般，赶紧缩回来。 　　“走快点就不冷了。”她把手插进衣袋里，“还有，我真的不是你的妻子。” 　　“我知道。”顾明轩轻笑了一下，转过身，提着行李箱走了。 　　草！知道还和她玩暧昧？ 　　果然，男人的本性都是渣。 　　“你难道就没有一种……”裴静姝绞尽脑汁地想了下，“你不觉得你这样像移情别恋？” 　　“移情别恋又如何？反正都已经死了，难不成我还不能重新喜欢？” 　　裴静姝被这话惊得睁大了眼，差点还以为自己没睡清醒产生了幻听，这痴情人设崩塌了啊！ 　　“你……这个笑话不好笑。”裴静姝勉强找回一点点思绪。 　　“我可没有开玩笑。我又怎知道是不是你想摆脱我，而故意想出来的说辞？”冷清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你不相信我说的？”裴静姝郁闷了，难不成他想了这么久，还以为自己是骗他的？ 　　“我们要破除封建迷信。” 　　裴静姝：……果然穿越这种事说出来没有人会信。 　　可顾明轩之前明明是相信的，相信她是另外一个人。算了，反正顾明轩都要离开了，她纠结这么多做什么？ 　　再忍一忍，先把第一笔金攒好，等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满大地，她就告别这个地方，去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城市，开启全新的生活。 　　这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五公里的路说远也不远，没过多久就已到了街上。粮站门口正好停着一辆吉普车，车上的司机看见顾明轩，便下车迎过来，接过顾明轩手上的行李箱放到车上。 　　裴静姝还没想到顾明轩竟然真的也是一个隐藏大佬，专车接送这种待遇在当下算是非常有身份的象征了。 　　“你自己路上小心，我要回去了。”裴静姝说道，又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打算还给顾明轩。 　　“我不冷，还是你戴着回去，路上别感冒了。”顾明轩重新把围巾给她围上，顺便揉了揉她的头。 　　裴静姝感觉自己像被当成顾珊珊一样对待了，她眼皮跳了一下，又赶紧退开，转身离开了。 　　送走顾明轩之后，裴静姝心中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占着他妻子的身体，继承着这个身份，还让裴家一家人常常来顾家这边，自己又对他拒之千里，其实裴静姝有时也觉得有些对不起顾明轩。 　　顾明轩应该算是这故事中最无辜的一方，他辛苦工作养家，回来家庭四分五裂，身边的人也换了一个灵魂。 　　但是转念一想，顾明轩喜欢的也不是她，他喜欢的只是以前的那个裴静姝，自己何必庸人自扰？等日子久了，他就能渐渐接受老婆已换芯的事了。 　　等裴静姝消失在街角的时候，车内的年轻人开口了：“老大，嫂子她……” 　　“开车吧！”顾明轩略显疲惫地说。 　　车子启动，慢慢朝着蜿蜒的公路开去。 　　“你的身体……没事吧？”年轻人又问。 　　“没事。” 　　裴静姝回去的路上，没想竟然还遇上萧长风和顾珊珊，后面还跟着个裴朝辰。 　　“你们怎么来了？”裴静姝诧异道。 　　“小家伙以为你要抛下她，哭得伤心，非要来找你。”萧长风说道。 　　顾珊珊的眼睛果然红红的，一张小脸都是委屈的表情，可怜巴巴地贴着萧长风站着。 　　“妈妈。”她软软地叫了一声。 　　裴静姝失笑：“你爸爸今天离开，我送他上街。早上你没有醒，不然就带上你一起了。” 　　其实裴静姝也想叫上顾珊珊一起，不过这个想法被杨孟英打断了，杨孟英说顾珊珊还在睡觉，而且从金沟到河坎乡也不算近，来回走一趟的话，顾珊珊可能吃不消，到时候半路要她抱着走，那就是个□□烦。 　　没想到顾珊珊还是追过来了。 　　“嗯，那爸爸什么时候再回来？”顾珊珊又问。 　　“你乖乖听话，或许没多久他就会回来了。”裴静姝安慰道。 　　顾珊珊点点头，裴朝辰说道：“我就说了小姑不会离开的，你就是不信。现在看到了吧？” 　　萧长风从身上摸出两块糖，给了两个小孩子，“一人吃一块，我们现在回家去。” 　　两个小孩子得了糖，心情似乎都好了，顾珊珊也没再摆出一副委屈的神情，而是跟着裴朝辰一起往回走。 　　裴静姝看了萧长风一眼，这家伙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说得好像回他的家似的。 　　“你不回县城去？”裴静姝问道。 　　“现在就开始赶客了呀！”萧长风挑眉说道。 　　“我还等着我的煤炭呢！” 　　“我答应过你的就会办到，你也不用这么赶我走，你再给我做一点蛋黄饼，再来一些鸡丝辣椒。不然我这一趟的油钱都赚不回来，那就亏大了。”萧长风讨叫还价地说道。 　　“现在他们都忙着，哪里有时间给你**丝辣椒，还要去杀鸡，还要舂辣椒粉，你去做这些活，我就给你**丝辣椒。”裴静姝说。 　　“那我等你做好了再走。” 　　裴静姝被他的赖皮打败，回去之后还是让裴静龙和裴建国两父子给她抓了五六只鸡宰了。现在她这边的劳动力不多，只有罗小慧一个全天的帮工，但一个罗小慧也做不了那么多的事。而且前段时间在何婆婆那里买的小鸡现在都已经长大，再养下去也不会长得更大，母鸡倒是可以留着下鸡蛋，但是公鸡就没有必要留着了。 　　周老三给她送来七只小鹅，裴静姝给他钱，周老三没有要，反而问他要了一些玉米种子和大豆种。去城里带回来的种子裴静姝其实已经卖完了，她只好从自己的仓库里拿了一些种子给周老三。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顾老二两口子带着顾小军回来。大家很快发现顾小军跟以前很不一样了，看上去呆呆的，还流着口水，像个痴呆儿。 　　“夏金桂，你们家小军这是怎么了？”丁大嫂问道。 　　虽说大家平时很看不起夏金桂，但现在看着顾小军这个样子，众人不免还是关心几句。只是这份关心有几分真假，那就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 　　夏金桂这几天已经把眼泪都哭干了，现在反而哭不出来，只是一脸死灰地把医生说过的话给众人说了一遍。 　　大家听了之后不免唏嘘。 　　“那么聪明一个小孩，怎么就遇上了这样的事？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小军生病的呀？我记得十五那天的早上看着他还生龙活虎的，他和小伟两兄弟还跟我们家李军打了招呼，几个小孩还一起玩了一会儿。”李家儿媳妇说道，都是天下父母心，现在夏金桂遇上这样的事，他们对夏金桂的态度也从嘲笑变为了同情。 　　“那天晚上有什么异样吗？应该不会突然就病得这么重吧？是不是你们大人没有发现？”刘二娘也问。 　　“那天他们跟着明春一起去看了花灯，回来之后小军看上去就没什么精神，当时我还以为他们在路上走了太多路，走累了才会这样。小军也没有给我说他身上有什么不舒服，我也是半夜才发现的，没想到……没想到……”夏金桂实在说不下去了，抹了一把泪。 　　“你们要不再多看几个医生？小孩子还这么小，要是一直这么下去，这一辈子就毁了。”刘明秀劝道。 　　顾大娘从山头上做活回来，听说了顾小军的事，回来就指着夏金桂骂道：“你这个娘是怎么当的？总共就两个小孩，也要被你养废一个。你平时就只知道顾你自己，才会酿成今天的大祸，可怜我的乖孙儿，就被你这个毒后娘给害惨了……” 　　顾大娘呼天抢地地哭着，“我们顾家就这么两条血脉，现在也被你养废一条，你要是不会养，你送给别人，也总好过被你这个亲娘养成傻子！” 　　顾小军这小孩子以前就深得夏金桂的真传，嘴巴特别甜，尤其是在顾大娘面前要东西吃的时候。顾大娘也非常喜欢他，有好吃的都会给他留一份，哪里想到现在变成这个傻样子，叫他他都不知道回应，只会嘻嘻笑。 　　顾大娘看着顾小军现在的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拿起棍子就往夏金桂身上招呼，“我们顾家的血脉就这样被你糟蹋，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好好一个孩子，被你折磨成一个傻子，你现在开心了？” 　　夏金桂又气又羞愤，怎么就全成了她的错？难道孩子就是她一个人的孩子？ 　　“你打！你打死我！那天早上我来找你借钱，你还说二十块钱就够了，我要只拿你那二十去，只怕小军连这条命都保不住。反正现在小军变成这个样子，我也不想活了，你把我打死吧！”夏金桂也不躲闪，站在那里任由顾大娘打。 　　周围的邻里看见这鸡飞狗跳的婆媳闹剧，叹气的叹气，摇头的摇头，上前拉架的却很少，顶多是站在一旁动动嘴皮子劝两句。 　　夏金桂着实被顾大娘打了两棍子，顾老二赶紧冲出来护着夏金桂，又夺过顾大娘的棍子，“你现在打她又有什么用？小军难道就能够恢复过来？你要把她打死了，今后谁来操持这个家？” 　　“你看这就是她操持的家，好好一个聪明的儿子，就被她折腾成这样，后妈都没她这么歹毒！你不如让我打死她，再给他们找个后娘，人家后年再歹毒，顶多给吃得差一点，穿得差一点……”顾大娘气得口不择言。 　　夏金桂这几天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现在被顾大娘这么说，也是气急了，“那你打死我呀！你打死我，看看还有没有人愿意嫁进来当你的儿媳妇？” 　　裴静姝正在家里做蒸蛋糕，虽说现在农村人都在忙着地里的活，去赶县城的人少，但现在裴静姝这里有一个大客户，萧长风一次要拿走的东西不少。而在过年这段时间里，裴静姝没有做糕点卖，鸡蛋积累了许多，开了村之后的天气，鸡蛋放不了多久就容易坏掉，裴静姝也要赶紧把这些鸡蛋给处理了，便让年前做活的帮工都过来赶做一天。 　　听着外面的闹剧，那穆五爷就说道：“元宵节那天有人看见顾明春带着顾小军和顾小伟去看花灯，同行的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子。” 　　“还有一个年轻男子？谁呀？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张慧英好奇了，她知道最近有很多人给顾明春说媒，但顾明春这人心比天高，硬是一个都没看上，难不成早有心上人？ 　　可想想也不对呀！顾明春现在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就算真有喜欢的，那也不要紧，说出来找个媒人从中搭个桥，看得对眼，那岂不还正好？ 　　现在也是新社会了，父母给儿女选夫家，也会尊重儿女自己的选择，少有听说棒打鸳鸯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没有亲眼目睹，听说不像是我们承山大队的。好像是几人落水之后，一起在树林里烤火被发现的。”穆五爷说。 第83章 　　好事没人知, 坏事传千里。 　　没几天时间, 顾小军变成傻子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生产队, 同时传开的还有顾明春和窦老九的事。 　　“这顾小军也真是可怜, 原本多聪明的一个孩子, 却被顾明春和他妈耽误成一个傻子。” 　　开了春的天气和风万里, 几个村民一边在山沟里锄地，一边聊起生产队最近发生的事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我听得稀里糊涂的, 怎么就跟顾明春有关了？” 　　“你还不知道呀？听说那天顾小军顾小伟两个小孩想去看花灯，夏金桂本来不让他们去，谁知那顾明春想出去私会男人, 就主动说要带两个小孩出门。这顾明春年纪也不小了，以前也去赶过上尧，夏金桂就让他们跟着顾明春一起去了。” 　　“去了就去了, 难不成这一去还惹出病来？” 　　“这个就不知道了, 我倒是听说有人在树林里撞见那顾明春穿着男人的衣服, 几个人围着火在烤衣服烤手，不知是不是落水了。当时那男的只穿了一身贴身衣裤, 顾明春的衣服全在火堆旁烤着，谁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我怎么听说他们两个在树林里搞上了, 衣服脱得到处都是……” 　　以讹传讹, 各种不堪入耳的版本都出来了，顾明春现在连门都不敢出, 一出门就怕看到别人鄙夷的目光。 　　夏金桂听说了这事儿之后, 掉头就去找顾明春闹。 　　“顾明春！你给我出来, 你别在家里面当缩头乌龟！”夏金桂气势汹汹地找上门。 　　那天她一回来就被顾大娘打了一顿，顾大娘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卸到她身上，夏金桂最近过得别提多憋屈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顾明春，如果不是顾明春硬要拉着两个孩子去看花灯，如果不是顾明春把顾小军弄感冒，回来还不许两个小孩子说，这件事情何至于闹成这个样子？而顾小军也不会变成傻子。 　　一想起这些夏金桂又气又愤怒，她现在也顾不得讨好谁了，直接就冲进顾明春的房间，拉着顾明春就开始打。 　　顾明春从小就娇生惯养，也是没有受过气的，哪里能忍受夏金桂这样对她，就跟夏金桂对打。 　　顾老二和顾大娘现在也不知道劝谁，顾小军是顾老二的儿子，顾老二当然更偏心于顾小军一些，顾小军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确实也全都是顾明春作出来的。顾老二不会打自己的亲妹妹，但老婆动手他也不想劝。 　　至于顾大娘，这一次她也不帮顾明春，顾小军是她的亲孙儿，本来顾家到了小军这一代就只有小军小伟两个男孩儿，现在顾小军还成了傻子，这是要让他们顾家绝后呀！顾大娘心中也是怨恨着顾明春的，看见夏金桂动手，顾大娘也只是在一旁抹泪则被顾明春。 　　“老娘养你这么多年，平时舍不得打你，舍不得骂你，还以为你是最聪明的，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糊涂。现在名声搞臭了不说，你还害了小军一辈子。”顾大娘对顾明春失望至极，她曾一度以为顾明春比那几个哥哥都聪明，没想到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来。 　　那顾小伟一开始也不敢说，后来也是被夏金桂一顿毒打，才把那天的事情原委全部说出来。 　　原来那天他们掉到水里之后，只能到树林里去烤了火，顾明春觉得这事传出去不好，就威胁那两个小的，不许他们把这件事情透露出去。顾小军回来之后身体就不好，但这顾小军向来怕吃打针吃药，再加上顾明春告诫过他们不许说今天的事情，所以顾小军也就一直强撑着没说。 　　没想到顾小军这一病就真的病倒了，还非常严重，去大医院也救不回来。 　　顾明春跟着他们去城里，回来之后又给顾小伟说了一次，威逼利诱不许顾小伟透露半分。如果不是最近生产队那些传言，夏金桂也没有想到那里去，没准这事就永远地成了秘密。 　　这人算不如天算，偏巧那天他们被人撞见了，撞见顾明春的人倒不是金沟村的，不过也是承山大队的。他们来裴静姝这边拿过货，自然也见过顾明春，这一传十、十传百就传开了。 　　夏金桂和顾明春打了半天，要论体力的话，顾明春显然不是夏金桂的对手，再加上顾明春这几天也正在感冒期间，今天才稍微好一些，就被夏金桂按着一顿毒打。 　　顾明春的脸也被抓了一道，顾大娘一看不对劲儿，才拉住夏金桂：“打人不打脸，你把她的脸抓坏了，她今后嫁给谁？” 　　“我管她嫁给谁，把我的小军还给我！像她这么恶毒的，谁娶了她都是祸害！”夏金桂又踢了一脚。 　　顾明春哭得不能自已，“我怎么恶毒了？又不是我把他推下水的，我还被他拽下水，我还没有找你算账！是你自己养出来的儿子嘴馋，我又没有拿刀逼他们跟着我去，你要不是想占小便宜，你会让他们跟我走？你平时动不动就打他们骂他们，也难怪他们生病了都不给你这个当妈的说，是你自己当妈当得失败，却怪到我的头上，我做错什么了？！” 　　“你没有错，你都对！是你不允许他们给我说，是你想去偷人，才拿他们当借口……” 　　“我什么时候偷人了？！你不要血口喷人！”顾明春打死不承认这个罪名。 　　两姑嫂之间骂个不停，连裴静姝那边的院子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前天萧长风拿着货就回去了，这两天裴静姝家里也没什么事，裴家人也在忙着收地里的庄稼打豆窝点豆子等，她这边就冷清下来。 　　裴朝辰和顾珊珊出去玩了，家里只有裴静姝和罗小慧。罗小慧话不多，人确实很勤快，都不用裴静姝开口，她就把所有的家务都给做了。裴静姝看她一天到晚都不停歇，有时候还会让她休息一会儿，不用那么忙。 　　但这罗小慧就是闲不下来，喂猪养鸡打扫卫生洗衣服，偶尔得一个闲，她还帮着裴静姝把被子抱出来晾晒。她好像总找得到活做，裴静姝想着自己每个月才给她十块钱的工钱，还要压一半，简直像个无良老板。 　　“大嫂，老三编了几个斗笠，给你送两个过来，这开春了雨水多，你那个斗笠都已经烂得不成样了，当柴烧了吧！”张慧英手上拿着两只斗笠走过来，给裴静姝放在屋檐下。 　　“那我就不客气了。”裴静姝说，现在农村还没有伞，基本都是用斗笠草帽，用得上雨伞的人家，那绝对也是有家底的。不过农村人干活撑一把雨伞也不现实，太碍手碍脚了。 　　冬天的下雨天，生产队可以不用去做活，但是春天的下雨天，大家都要干活去。不然的话，那庄稼基本上就没时间种了。 　　“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我们地里的白菜全都起苔了，我和老三两人也吃不了那么多，你要的话可以去我们地里砍一些回来喂猪。”张慧英又说道，经历了一番事情，她现在的性格变了许多，和裴静姝之间也没那么多计较。 　　她原本今年也想买一只猪来喂养，没想去年顾老三出了事，又跟裴静姝借了一笔钱，还掉这笔钱之后，她也没钱买小猪。再加上顾老三现在还不能像以前那样挑抬，张慧英也就没有买猪养，还是得等顾老三完全康复之后才能另做打算。 　　不过当初医生也说了，顾老三这腿即使好了也不能抬重物，不然容易落下残疾。 　　“行，那就先多谢了，下午我和小慧一起去砍。”裴静姝笑着回道。 　　几人正闲聊着，裴朝辰拉着顾珊珊回来了，顾珊珊还边走边哭。 　　“怎么回事儿？”裴静姝问道。 　　“李军他们发现了一窝蜂子，他们用竹竿去捅，那蜂子追过来把珊珊吓哭了。”裴朝辰喘着气说道。 　　裴静姝对这些调皮小孩也是无语，就问：“有没有被蜜蜂蛰到？” 　　“我们没有被蛰，李军被蛰了几个包，他的脸都肿了。”裴朝辰说。 　　裴静姝仔细一听，除了顾大娘房间里的打闹声，村头那边果然还有小孩子的哭声，“你们也真是，连蜜蜂也敢去招惹，以后可千万别去招了，有的蜜蜂是会蛰死人的。” 　　两个小家伙都重重点了点头，裴静姝拉着顾珊珊去洗了个脸，乡下的孩子不像城里的，可以穿得干干净净，这些小孩满山跑，顾珊珊已经算是穿得比较干净的了，还是一张花猫脸。 　　“现在正是养蜜蜂的季节，我们这边就没有人养蜜蜂，其实多喝蜂蜜水也很有好处，那味道可不比白糖冰糖差。”向来寡言少语的罗小慧开口道。 　　裴静姝微微有些好奇，“你会养蜂？” 　　“会一些，以前陈家养了几箱蜂，我帮着照料过，也跟陈老大一起去采过蜂。”罗小慧说道。 　　陈家就是罗小慧以前的夫家。 　　裴静姝想了想道：“那你能把蜜蜂抓回来养殖吗？” 　　蜜蜂也是许多美食的调味剂，而且现在正值春天，到处都是油菜花，那些蜜蜂想采花蜜也不难。自己那块自留地也常有作物开花，养少量的蜜蜂应该没问题。 　　“你要是想养，我可以教你，不过得先准备一个蜂箱。”罗小慧答应得很爽快。 　　“要个什么样的蜂箱？你们给老三说一声，他现在就可以给你做一个，家里面木头也是有的。”张慧英也笑着说。 第84章 　　顾老三两口子和罗小慧都是利索的人, 罗小慧跟顾老三说了蜂箱的要求, 顾老三就照着她的要求做了一只。 　　罗小慧戴上头罩和手套, 张慧英帮她搬着梯子, 几人一起去抓蜂巢。罗小慧轻车熟路地把整个蜂巢从树干上剥落下来, 又让顾老三烧了一点蜂蜡在蜂箱里面, 这样蜜蜂就不会认生。 　　处理好了蜂箱，罗小慧便将蜂巢放入蜂箱中, 并将蜂巢固定好，这样基本就算处理好了。 　　顾珊珊和裴朝辰两个小孩不敢过去，就远远地看着罗小慧提着蜂箱往家里走。同样好奇的还有同村的其他小孩, 一个个都雀跃欲试地想去看稀奇，但刚才李军被蛰的那一幕实在太惨，他们也只能像顾珊珊那样远远观望。 　　养了蜜蜂以后就有蜂蜜吃, 那些小孩都非常期待。虽说不是他们家养, 但他们都知道裴静姝是最慷慨的人, 没准到时候他们都可以尝一点。 　　这些蜜蜂就养在鸡舍旁边，顾老三没有康复, 不能长时间站立，没法去生产队挣工分, 下午就在家帮裴静姝做个简陋的小木屋, 专门用来养蜜蜂，免得到时候蜂箱进水。 　　今天看罗小慧露了一手, 裴静姝也是佩服得不行, “想不到你竟然还会养蜜蜂, 当初你回来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养蜜蜂呢？我看市面上都没人卖蜂糖，这东西比白糖冰糖贵重，应该也卖得起价。” 　　罗小慧轻轻一笑，解释道：“蜜蜂也不好养，必须得有花采才行。我们这个地方都是耕地，哪有那么多花，也就这开春油菜花、槐花等多些，冬天就没什么花。它们采不到花蜜，也会飞走的，我倒没想到我们金沟村还有这么大一个蜂群。” 　　罗小慧这话倒是提醒了裴静姝，其实早在年前裴静姝就发现经常有蜜蜂在她的自留地里飞来飞去。 　　“原来是这样。”裴静姝若有所误，看来今后要好好利用农田系统，那块地一年四季都可以产作物，可以多种一些蜜蜂喜欢的品种。 　　罗小慧养蜂确实很有一套，那些蜜蜂很快就在鸡舍旁的蜂箱里扎根下来。春天是它们繁殖的季节，那只蜂箱已经不够它们住，罗小慧又给它们分了箱。 　　最近大家都忙着做地里的活，裴静姝看顾老三还没有完全康复，就让他到自己这边帮着杀鸡**丝辣椒，或者打蛋做蒸蛋糕。杀鸡打蛋这种比较辛苦的活，让罗小慧一个女的去做也不好，顾老三除了不能久站外，倒没有别的问题，正好可以做这些活。 　　虽说最近来她这里拿东西去城里卖的人少了许多，但裴静姝手上的订单可没有少。也不知萧长风找了些什么渠道，来她这里拉一车东西回去，没几天就卖完又来。只有罗小慧和顾老三两个帮工，他们还真有些忙不过来。 　　好在那萧长风也不急，每次来裴静姝这里都要玩两天才肯走，反正裴家那边有床给他睡。这萧长风的脸皮也厚，丝毫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别人说什么他也浑然不在意。 　　萧长风每次来金沟村都买了很多东西，常常托村里人帮他搬上街，而村里人帮他搬东西，萧长风也都给了钱的。萧长风这人没架子，非常健谈，长得又好，尤其讨那些中年女人的欢心，也常常给村里人代购一些城里才有的物品，大家和他的关系一来二去就都熟了。 　　日子久了，大家也觉得他跟裴静姝之间没什么特别，两人就是一起赚钱的合作关系，倒也没什么人再往男女关系方面乱想了。 　　毕竟裴静姝和萧长风两人都坦坦荡荡的，从来没有避讳谁，谈的话题也都很正常，没有丝毫暧昧。不像那个顾明春，看上去像个洁身自爱的人，私下里却那么不堪，都还没嫁人呢，就跟陌生男人牵扯不清。要不是这次顾小军的事情捅出来，怕是还没人知道。 　　虽说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没有要求女子要有那么多的贞操观念，但顾明春这种在乡下到底还是让很多人不耻，尤其是在大家以讹传讹的情况下，原本什么都没有发生的两人，硬是被传成打｜野｜战，还有的版本连具体画面都有描述。 　　而坐实这些版本的正好就是夏金桂，她的宝贝儿子现在变傻了，这股气当然只能怪到顾明春的身上。上次两姑嫂打了一架之后，夏金桂还是不解气，逢人问起的时候，自然免不了要编排顾明春一番。 　　人性就是这样，在听别人的故事的时候，更喜欢狗血毁三观的版本，现在整个承山大队基本上没人相信顾明春和窦老九的清白。 　　无论顾明春怎么解释，依旧没人相信她，个个都指责她不应该让那两个小孩子把病情隐瞒，耽误了顾小军一辈子。小孩子不懂事可以理解，她都是要谈婚论嫁的大姑娘了，这些道理都不懂，哪个婆家愿意娶回去？ 　　顾明春最近像变了一个人，门也不喜欢出，工分也不去挣，成天就在家里闷着。顾大娘也焦头烂额的，骂也骂了，但对方就像一头不怕开水烫的死猪，随她怎么骂，顾明春就窝在家中装病，说不出门就不出门。 　　现在这样，哪里还有人敢给顾明春介绍对象？ 　　就算顾明春长得还算不赖，以前那些上门来说媒的媒婆现在也不来了。农村人都是非常爱面子的，一个生产队的人基本都认识，谁家要是娶了这样一个儿媳妇，肯定会受人背后指指点点。 　　顾大娘最近也受了许多窝囊气，顾明轩走了，顾小军傻了，顾明春的名声也毁了，她哪里还硬得起腰杆做人？ 　　这日子一天天混过去，要是顾明春的婚事还没着落，今后就要混成老姑娘，只怕就更没人会娶她。 　　傍晚，顾大娘背着一背篓猪草回去，正好在自家门口遇上那日帮萧长风和顾明春说媒的媒人徐大娘。 　　顾大娘请徐大娘进屋坐，见顾明春在屋里发呆，就指着顾明春的鼻子骂：“你真是糊涂！现在整个生产队都在背后指点你，你听着还有没有脸做人？你和谁混在一起不好，偏偏要和那个窦老九在一起，还说什么去找萧长风！人家那城里人根本就看不上你，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自己这样子！” 　　顾明春见顾大娘和媒婆进屋，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把自己关到卧室里。 　　顾大娘气得想打人，那徐大娘赶紧阻止，“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再责备她又有什么用？依我看呀，不如就把明春说给那个窦老九算了，现在明春的名声也坏了，想在我们这边说一个好人家，只怕没可能。反正她的名声是窦老九给败坏的，不如就让窦老九娶回去，也算了却这一桩事儿。” 　　这媒婆在萧长风那里吃了鳖，想了想萧长风和顾明春的身份，也觉得这门婚事没望。虽说顾明春在乡下长得还算可以，但配萧长风还是差了些，要能有裴静姝那样的样貌，倒还差不多。 　　顾大娘听了之后就摇头，“那窦家就没有一个好东西，窦家和裴家已经是亲家关系了，我们顾家可不想再和与裴家有关的人结亲。” 　　“你现在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我都到处去问了一圈，大家都知道明春那档子事，都没有人愿意娶的，只有河对门的那个瘸子点头。要是把明春说给那瘸子，你们可乐意？窦家再怎么差，窦老九好歹四肢健全吧？”徐大娘以理劝道。 　　顾大娘听得直叹气，以前就算上门来说亲的再差，在矮子里挑高个也总还能够挑出一两个稍微过得去的。这次顾明春不爱惜自己名声，就连那些矮子也看不上她了。 　　媒人看顾大娘态度像是松了一些，便又加把油劝：“你再想想，顾明春现在又嫁不了好的人家，窦家那边却没人知道，你要是就这样放过那个窦老九，没准人家过两天又找一个好的姑娘，岂不是便宜了那窦家的人？” 　　顾大娘听她这么一说，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媒婆说得倒也很对，时至今日，那二流子把顾明春的名声搞坏了，窦家不仅一点表示都没有，甚至还没有人知道窦老九做过这种龌龊事。那个窦晓霞就是窦老九的亲姐姐，最近也置身事外，好似这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管怎么说，这些人都是裴静姝娘家的亲戚，现在他们亲戚玷污了顾明春的名声，他们竟然还若无其事。 　　顾大娘越想越不对劲，“你今天晚上就去裴家找那个窦晓霞，让窦家的人给我们顾家一个交代。” 　　媒人应下之后，就跑去找窦晓霞了。 　　正巧今天裴静姝宰了三只鸡，做了几罐鸡丝辣椒，剩了一堆鸡骨头和内脏，裴静姝便让两个小孩去请裴家那边的人过来吃晚饭。窦晓霞和杨孟英忙完之后就直接到裴静姝这边来了，裴建国两父子要把那块自留地翻了再来。 　　刚走到金沟村的村口，两婆媳就跟徐大娘打了照面。徐大娘笑眯眯地叫住窦晓霞，说是有事跟她商量，杨孟英干了一天的活，肚子正饿得慌，也没管那徐大娘找窦晓霞什么事，就先去裴静姝那边了。 　　“窦五妹，你娘家兄弟跟顾四妹好的事情，你也有所耳闻吧？”徐大娘开门见山地说，脸上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看似没什么恶意，窦晓霞也是从姑娘过来的，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人是什么意思。 　　“徐大娘，这都是外面瞎传的，你也信？我娘家兄弟一年到头总共才来我家这么一次，哪有什么机会跟顾明春好上？这不是瞎扯么！”窦晓霞跟她打太极说。 　　“这年轻人要好上也就是一眼，合了眼缘，不就是一件简单的事。” 　　“我家兄弟憨厚老实，我娘家虽然穷，但在这些规矩上也是有家教的，就算看上人家姑娘，也肯定不会做这种不要脸不要皮的事情。”窦晓霞说道。也不能怪她看不上顾明春，就顾家那种复杂的家庭环境，还有顾大娘那个难伺候的老人，谁和她结亲家，就是谁倒霉。 　　窦晓霞虽是怨窦家不把她当自家人，但也不能这样坑兄弟，要是这门亲成了，窦家今后来往这边更频繁，这边还有顾大娘和顾明春，那她夹杂在中间，麻烦事可就多了。 　　“话可不要说得这么满，现在我们整个生产大队都知道你家兄弟和顾明春的事。照我来说呀，既然你家兄弟也没有娶妻，年纪又跟顾明春相当，大家何不亲上加亲？顾家这边也就顾大娘难伺候，可这顾大娘终有一天是要作古的，窦老九又不是入赘过来，有什么好担忧的？顾明春长得也不差，算是个美人胚子了，她大哥顾明轩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听说还帮你娘家做过不少事，你看这就是缘分呀！” 　　媒人说得天花乱坠，窦晓霞道：“这种事情我做不了主，我现在都已经不是窦家的人了。而且我娘家那边有人给我兄弟谈了一个姑娘，我娘家都已经去上门了，再说亲就不合适了。” 　　杨孟英还没走近裴静姝的屋门口，就闻到一股诱人的鸡汤香味，忍不住大吸一口气，“闺女呀，你这鸡汤勾得我直吞口水，你妈今天在山头上做了一天的活，可把我给累死了！” 　　裴静姝给她打了一碗鸡汤，“那端过去喝点汤解解馋吧！其余几人呢？” 　　“你嫂嫂在村口被人叫住了，你爸和你哥要把山头上那块地翻完再过来，应该也过不了多久就到。你这鸡汤真香，妈去年没有杀猪，已经好几天没有吃到油星子了，等这阵子忙完，还是到你这边来改善改善伙食。”杨孟英端起鸡汤碗，喝了一口，烫得她直吐舌头，却也直呼过瘾。 　　裴静姝只是轻轻一笑，没有理会，她年前才送了一罐油给杨孟英，裴家总共都才没开几天伙食，怎么可能没有油吃？而且去年那头猪熬出来的所有油渣都被杨孟英搬过去了，就算她舍不得吃那么好的油，那些油渣也够他们吃一段日子。 　　正说着，窦晓霞也进来了，杨孟英看她的脸色不太好，就问：“那老婆子找你什么事儿啊？” 　　“想帮我家兄弟说媒，想让我们与顾家亲上加亲。”窦晓霞气呼呼地说道。 第85章 　　窦晓霞在裴静姝这边吐槽, 那媒人听了窦晓霞的回答后, 也直接回去找顾大娘去了。 　　顾大娘听了之后, 哪里能撑得下这口气？立马就跑来裴静姝这边, 非要找窦晓霞给她一个交代。 　　“好啊！有胆做, 没胆承认！当我们顾家人好欺负！好好一个清白姑娘, 名声被你们毁了，你们现在竟然还不认, 今天你必须把话给我说清楚，否则我跟你们没完！”顾大娘一进来就叉腰大骂。 　　窦晓霞一看顾大娘那气势，顿时吓了一跳, 以前都是杨孟英跟顾大娘直接对上。顾大娘比她长一辈，窦晓霞也见识过顾大娘的耍泼本事，还是有些怕被顾大娘缠上。 　　杨孟英翻了一个白眼, 这也算是窦家惹出来的麻烦。要是当初窦晓霞没有把窦涛引过来, 窦家就不会知道裴静姝这边的情况, 窦母和窦老九也肯定不会跑来看，就不会有顾明春这事儿了。杨孟英喝着碗里的鸡汤, 暂时没打算插嘴，不让窦晓霞长个教训, 她难解心头之气。 　　窦晓霞见杨孟英没打算帮自己说话, 知道杨孟英肯定在心中怪她把娘家人招惹过来，她看了顾大娘一眼, 顾大娘身后还跟着徐大娘。 　　那徐大娘一站在门口就闻到了香浓的鸡汤味, 也没心思听顾大娘和窦晓霞的矛盾, 直咽口水，脑子里都是鸡汤的味道，就笑着说了句：“这是一件喜事，可别闹开了，大家坐下好生商量。” 　　是件狗屁喜事！窦晓霞心中直骂。 　　顾大娘来势汹汹，窦晓霞就这样认怂那也太没面子，就说道：“你找我有什么用？我现在都从窦家嫁出来了，窦家的事情，哪里还有我说话的份？再说我兄弟憨厚老实，根本就不是那种毁人清白的人……” 　　顾大娘立马打断她：“现在全生产大队的人都知道了，你还想抵赖？” 　　“仅凭那些三言两语的谣言就定我兄弟的罪，我还没说你们故意抹黑我兄弟呢！还不是顾明春得罪了人，外面的人才会这么传，是你们连累他的，你们还有脸来找我。” 　　“我们家明春得罪了谁？除了你们裴家的人还有谁？”顾大娘问。 　　“她得罪的最狠的，可不是裴家人。”一言不发的裴静姝突然说了句。 　　杨孟英也冷嘲热讽道：“我们裴家人可不像那些两面三刀、背地里嚼舌根的人，我们都是当面讲道理，可没像个野蛮人那样跟顾明春打架。再说我们最近可忙着呢，没那些闲工夫道是非。” 　　顾明春这次得罪得最狠的不是裴家，而是夏金桂两口子。 　　顾大娘气得咬碎牙，但是顾明春和窦老九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说没有就没有？那些杀人犯还从来不会承认自己杀过人呢！我们家明春的名声就是被窦老九毁的，窦家必须给个说法！”顾大娘道理讲不过，就胡搅蛮缠。 　　“那你去找窦家的人，找来我这里做什么？”裴静姝冷声道，什么狗屁事儿都跑到她门口来扯，把她这里当什么地方了？ 　　“窦家也是你们亲戚，我不找你们找谁？”顾大娘理所当然道。 　　“哎呀！大家都息怒！别伤了和气！”徐大娘眼见苗头不对，便赶紧站出来笑道，“两个年轻人年纪相当，相貌也匹配，都男未婚女未嫁，这不是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的好事吗？怎么就争吵起来了？” 　　“要谈，你们找对方家长谈，我跟窦家不熟，不要找到我这里。”裴静姝很不给面子地下了逐客令。 　　那徐大娘的笑容僵在脸上，这裴静姝也太不给人面子了。徐大娘猜多半是因为顾大娘的问题，这两婆媳之间的争斗早就人尽皆知，再在这里纠缠下去也不会出结果，徐大娘只好很识时务地把顾大娘拉走了。 　　顾明春一直在床上躺着，没有睡着，她之前就听见了顾大娘和媒人的谈话，对她们想把自己许配给窦老九的提议，顾明春现在也没有任何意见，她都已经麻木了。 　　她之前还看不上窦老九这种，可现在她没有选择了，兴许窦老九就是她最好的选择。她现在只想远离承山大队，嫁得越远越好，窦家正好符合这个条件。 　　窦老九长得虽不合她眼缘，但总比那些缺胳膊缺腿的好，顾明春认命了，她这辈子就像个笑话，以前过得有多幸福多骄傲，现在就有多凄惨多卑微。 　　只是没想到听说那窦老九竟然有婚约了，还去女方家里上了门……顾明春心中有些慌乱，如果窦老九不娶她，那她这辈子可能就只有嫁给那些歪瓜裂枣或者是糟老头。 　　她绝对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必须想办法毁掉窦老九和别的女人的婚约…… 　　顾大娘气得够呛，裴静姝这边却沉浸在鸡汤的美味中。虽说刚才那点小插曲让人心生不快，但这一桌美味佳肴足以抚平他们心中的不爽。 　　杨孟英啃着一根骨头，数落着窦晓霞，“你看这就是你们娘家人做的好事，什么忙都帮不上，只会给我们惹麻烦。这次招惹上顾大娘那个赖皮，那顾明春顾大娘两母女的名声早就没了，顾明春嫁不出去，只好找个人赖上，不找窦老九那种傻子，还找谁？” 　　窦晓霞也很郁闷，她知道她娘家人不靠谱，但没想到还会招惹上这种麻烦，现在杨孟英骂她，她也一句话也不敢反驳，只好低着头喝了一碗香浓的鸡汤。 　　裴静姝正在给顾珊珊撕鸡肉，反正这种事情跟她无关，她也懒得搭话。 　　现在的人都很保守，裴静姝没见过窦老九，但依她对顾明春的认识，顾明春应该还没那么没脸没皮跟第一次见面的男人滚在一起。 　　这件事情发生了这么久，也不见顾大娘在第一时间去找窦老九负责，想来当时两人之间应该没什么，所以他们对窦老九的反应比较淡。现在突然提起这事，应该跟那个徐大娘有关，也跟顾明春现在的处境有关。 　　这顾大娘也是狠，这一招不就坐实了顾明春和窦老九之间那些绯闻么？ 　　顾大娘的动作倒是非常快，第二天就找上窦晓霞，一定要和窦晓霞一起去一趟窦家，逼着窦老九对顾明春负责。 　　顾大娘还想找儿子一同前往窦家，可惜现在大儿子走了，二儿子跟顾明春有了难以化解的心结，三儿子腿没好，顾大娘生了这么多儿子，竟然找不出一个跟自己同行的，心中倍感凄凉。 　　窦晓霞根本不想去，可那顾大娘不依不饶，在生产队里大闹，窦晓霞没辙，只好放下手上的活，跟顾大娘一起去了一趟窦家。 　　这一去便是一整天。 　　晚上回来的时候，杨孟英就问窦晓霞：“你娘家那边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只好认栽，娶了呗！”窦晓霞道。 　　她那天给媒人说窦老九去女方家上门了，不过是为了让顾明春知难而退，没想到对方听说窦老九已经定亲后，不但没有退缩，反而着急了，采取了最激进的方式，直接去窦家逼亲。 　　那窦母本来就有意让儿子跟裴静姝这边搭上关系，顾明春好歹是裴静姝的小姑子，就算之前有矛盾，迟早有一天也是可以化解的，听说承山大队这边的人都赚了钱，今后他们窦家也跟着过来沾点光。 　　再则窦老九实在不太好找媳妇，高不成低不就，窦家妯娌多，而且又没有分家，一大屋人挤在一起住，也是矛盾不断。在他们当地，那些说媒的也不敢把亲人说给窦家，怕害了人家姑娘。 　　正好顾家这边赶着贴上去，这贴上来的就掉价多了，到时候娶进来也不用花那么大的钱，窦母哪有不答应的理？ 　　裴静姝听到窦晓霞这个答案后，还有些吃惊，不过横竖不关她的事，安静吃瓜就行了。 　　自从有了屋后那两窝蜜蜂，跑去她屋后玩的小孩也少了许多，原来以前还有小孩在那边玩，便是为了偶尔捡个鸡蛋。虽说鸡舍里搭着下蛋的鸡窝，但总有那么一两只鸡喜欢在外面下蛋，那些小孩见了便隔着围栏用竹棍去勾。 　　现在有了蜂箱，飞来飞去的蜜蜂多了，再加上上次李军被蛰肿了足足一个周，脸肿得像猪头，那些小孩心中也有了阴影，不敢去招惹那些蜜蜂。 　　春秋都是农村最忙的季节，裴静姝也知道乡下的学生不仅要上学，还要帮着家里人做农活，她最近也没让那些学生到她这里学习，只让燕明周末过来给两个小孩上课。 　　农忙时节的日子过得很快，很快油菜花也谢了，到了收油菜籽和小麦的季节。 　　刘支书乐开了花，裴静姝给他的小麦种子实在是太高产了，他那块土种的小麦产量是往年的两倍，足足收了三大箩筐，可把左邻右舍都给嫉妒得眼发红。 　　为了感谢裴静姝，刘支书还特地跑来谢她。 　　“刘叔公，你手上提的什么东西呀？”裴朝辰和顾珊珊正在院子边玩，看见刘支书提着一只小笼子过来，里面像是装着动物，便都好奇地围过来。 　　“地里抓到的野兔，前两天偷吃我的麦子，被我给逮住了，给你们送过来。”刘支书一边说着，提着兔笼子走进了裴静姝的厨房。 　　多亏裴静姝给他麦种，今年他们家的麦子多收了两箩筐，刘家最近可喜庆了。刘支书原本想给裴静姝送点麦子过来当谢礼，但又想着裴静姝不缺那点小麦，想了又想就把从麦田抓到的两只野兔送了过来。 　　这野兔肉质鲜嫩，也算是一道野味儿，无论是干煸、熏烤还是炖汤，味道都不错。以前没有开荒的时候，还常常可以看到野兔，近些年人口多了，这些野味儿也就少了。 　　裴静姝和罗小慧正在做晚饭，见刘支书提着一只笼子进来，便招呼他坐下。 　　刘支书又笑着说：“这兔子吃了我不少麦子，不然今年我还要多收一些，你有空就把它们宰来吃了。这家伙机灵着，可别让它们溜走了，不然你们附近的作物就要遭殃。” 　　刘支书能在生产队吃得开，也跟他很会为人处事的作风有关，裴静姝给他种子，他种出来的东西，每次都给裴静姝送了些过来当谢礼。虽说都是一些不怎么值钱的蔬菜，但有这份心意就让人觉得当初的相帮也是值得的。 　　裴静姝也不跟他客气，便收下那两只瑟瑟发抖的野兔，“那就谢谢刘支书了。正好今天我这里又杀了几只鸡，这些内脏和鸡骨你带回去吃吧！” 　　因为有禽圈这个功能，裴静姝鸡舍里的鸡也长得非常快，年前买的那些鸡苗现在陆续可以宰来吃了。这些鸡长到一定程度之后生长速度就会放缓，继续养下去只会浪费粮食，裴静姝便都宰了做成鸡丝油辣椒。 　　她**丝油辣椒基本上用的都是鸡肉，鸡骨便剔除下来自己熬汤喝，她最近已经陆续喝了好多天的鸡汤。她前世吃过各种美味，对吃食倒没有多馋，这些鸡汤喝多了，也难免有些腻味。 　　裴静姝随手给了刘支书两只鸡骨架，其中还包括一些鸡头、鸡脖子和翅尖鸡爪等，又将一只小盆里的鸡内脏给他，这些东西拿回去够他们一家人今天晚上吃顿好的。 　　刘支书和她客套了两句，最后还是笑着收下。 　　顾珊珊和裴朝辰对这两只小野兔好奇不已，一直围着兔笼看个不停。 　　“妈妈，我们真的要把它们宰来吃了吗？”顾珊珊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好奇问道。 　　“你想吃？”裴静说反问她。 　　顾珊珊摇摇头，“不想吃，我想养它们。” 　　这两只兔子白白的，看上去非常可爱，而且现在家家户户都没有养兔子的，物以稀为贵，有两只小兔子那是非常拉风的事。 　　裴静姝抿着唇笑了笑，“既然你不想吃，那么我们就养着。不过这个笼子太小了，去跟你三叔说，让他帮我们做一个大一些的笼子，这样小兔子在里面才会有活动空间。” 　　裴静姝也没想过要把这两只小野兔宰掉，现在想捉野兔也不容易，家里又不是没有吃的，这两只白白的兔子就当宠物养吧。 　　裴静姝又去自留地给兔子摘了一些新鲜的蔬菜，这野兔倒也不挑食，嚼着嫩嫩的菜叶子就吃了。 　　有了这一对野兔，顾珊珊和裴朝辰也不出去玩了，就蹲在兔笼旁边看兔子。顾老三给这两只野兔打造了一个足足两米多长的兔笼，就放在牛圈旁边。 　　这一日裴静姝在厨房做蒸蛋糕，两个小孩就拿着蒸蛋糕去看兔子，这两家伙在兔笼和厨房之间来回跑，一会儿又来拿一块蛋糕。 　　杨孟英见状就觉得好奇，偷偷跑去一看，才发现这两个小家伙竟然拿蒸蛋糕去喂兔子。 　　“你们两个败家的！这一分钱一块的蒸蛋糕就这样被你们糟蹋！”杨孟英气得直呼心疼。 　　裴静姝倒也没想到那野兔竟然也吃蒸蛋糕，同时她发现禽圈系统里面也出了变化，投喂动物吃他们喜欢的食物可以增加他们的受孕机会。 　　这个功能可就牛逼了，她还可以让这两只野兔生出小野兔来。 　　“也就几块蒸蛋糕，那兔子喜欢吃，就让他们喂吧！”裴静姝的反应非常淡然。 　　原以为会挨训的两个小家伙没想到还得到了许可，都高兴起来，杨孟英便指责裴静姝，“你就这样惯着他们，他们要天上的星星，你也去给他们摘！” 　　“他们什么时候要天上的星星了？”裴静姝不以为意地反问道。 　　杨孟英被气得一噎，“现在有几个臭钱，就忘了以前的穷日子……” 　　“你这么恋恋不忘，怎么不干脆倒回去过那种节俭日子？”裴静姝不怕死地笑着问她。 　　裴静龙等人被裴静姝这话逗笑，就道：“妈也就嘴巴上说说，现在她在你这边住习惯了，每天回到家里就嘀咕我们那边这里不好那里不好。让她拿点钱出来修一修，她又舍不得。” 　　“你这个不争气的还好意思说？都当孩子的爹了，还向老娘要钱，你还得意？！”杨孟英气道。 　　“我赚的钱不全都上交给你了吗？” 　　“就你那几分钱，能抵多少？” 　　两母子又在这些芝麻小事上理论起来，虽然是拌嘴，却也不伤和气。 　　不过顾家这边就不一样了。 　　夏金桂要顾明春承担责任，赔偿他们家顾小军的医药费，顾明春哪里拿得出钱来？那夏金桂也不过是看着顾明春马上要出嫁，想从男方上门送的礼中捞一些起来。 　　顾小军这次生病，夏金桂不仅几乎痛失一个聪明的儿子，也耗光了她所有的家底，到现在都还欠着裴静姝一百二十块钱。至于顾大娘那三十块，她没有打算还，但裴静姝那一百二，别说在年底之前，只怕这辈子也不知道有没有还得清的那一天。夏金桂两口子也不打算挣扎了，到时候就用那一片柴林抵这笔欠债。 　　夜幕降临，顾明春和顾大娘正在吃着晚饭，外面的空气中飘着鸡汤的香味，馋得两人直咽口水。现在正是粮食缺少的季节，去年的稻谷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红薯也都过季了，今年的玉米大豆等又没有成熟，只有少量的小麦。 　　说起来这个地方并不产小麦，小麦的产量也都很低，生产队分到每个人手上的麦子也很少。家中自留地多的人家会自己种些小麦，不过顾明春和顾大娘只有十多平方丈的自留地，顾大娘又养了猪，地里种的都是猪吃的厚皮菜，没有种小麦。 　　这样一来，他们家最近粮食就很成问题，顾大娘吝啬出了名，邻居也不喜欢借米给她。没准儿借出去是一升米，还回来就缺斤少两没一升了。 　　桌上昏黄的油灯映照出一碟咸干菜和两碗小麦糊，麦糊并不浓稠，倒有些像米汤。顾大娘夹了一根咸干菜，喝了一口麦糊，又忍不住骂二房的两口子，“你二嫂真是个劫匪，有借没还，亏老娘借给她那么多东西，她却没有记过老娘一句好。你大哥这一去，连封信也没回，生活费也给我们断了，我想给你置一套好一点的嫁妆，怕是也没可能了。过几天窦家来上门，你就让那窦老九留下，帮着我们把这小春点了。” 　　“这种话我怎么说得出口？”顾明春可不想还没有嫁去男方家里，就被男方嫌弃。 　　“这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你现在还没有嫁过去都不提点要求，今后嫁到别人家里，你还想支使他？你不肯出门做活，我这手臂也不能使重力，你不让那窦老九帮忙，我们家那些农活谁来做？”顾大娘说。 　　以前没有分家的时候，倒是随便叫个人就可以做了。现在分了家，一个个都不听她使唤，顾老三腿没好，顾老二还在因为顾小军的事情和她们置气，顾大娘现在也是没辙。 　　“要说你说，我可开不了这个口！我们家只有两张床，那窦老九来了住哪里？”顾明春忽然又意识到这个问题。 　　“还能住哪里？你们都已经谈婚论嫁了，一起住也没什么，早点生个大胖小子，你婆婆见了，今后也会多喜欢你一些。”顾大娘说道。 　　“我都还没有嫁过去，怎么就能住在一起？”顾明春羞红了脸。 　　“有什么不能住在一起的？你们当初在林子里都已经做过了，现在还装什么害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要有了就早点结了，省得这么拖着。” 　　“我没有！”顾明春羞得满脸通红，连辩解也显得那么无力。她和窦老九根本就不是那些人想的那样，她心中喜欢的明明是萧长风。 　　如果那天撞见她的是萧长风就好了……如果是萧长风，那现在和她结婚的会不会就是萧长风？一想起这事，顾明春就恨透了那天的自己。 第86章 　　转眼就到了学期末, 最近陆续有小孩到裴静姝这边来问情况, 燕明也十分兴奋, 他这学期每一堂课都是认真听的，在上课的时候没有听懂的地方也都鼓足勇气去请教了老师。 　　不仅燕明是这样，河坎乡小学的大部分学生也都非常积极好学, 上课很少有学生打盹开小差。以前他们觉得老师非常凶, 从来不敢去问老师问题, 不过现在他们上课能够听懂老师讲的东西，老师也时常表扬他们，这些小孩渐渐地胆子也大了，不懂得地方下课就结伴一起去老师的办公室提问。 　　老师们也喜欢学生问他们问题，看着以前那些调皮的学生终于服管教，学习成绩一天比一天好, 老师们也欣慰，希望今年能够再多考几个学生出去。当老师的也没有什么别的盼头，桃李满天下便是他们最大的愿望。 　　河坎乡的学生不只学会了课本上的内容，萧长风还时常给他们带一些学习资料回来，这些东西都是免费的, 他们可以相互传阅。 　　今天萧长风又从市里拉回来一堆书，故事会和杂志偏多, 现在的杂志不像后世那么五花八门，里面有许多有趣的故事, 有时候裴静姝也看得津津有味。现在没有手机电脑电视机, 想接受一点外面的知识和讯息非常艰难, 平时连打发时间的东西都没有。 　　不过裴静姝天天都很忙，倒也没有多少闲暇的时间。就算偶尔得了空，村里的人也会跑到她这里来侃大山。 　　萧长风刚到不久，刘明秀就跟着过来了，她手上正端着一小盆豆腐，“静姝，我们家今天吃豆腐，给你端一碗过来，让你们也尝一尝。我妈都夸你这豆子品种好，做出来的豆腐又香又嫩，而且还能成块，不会散开，我给你放在桌上。” 　　这些邻里现在变得非常热情，时常给他送一些东西过来，虽然裴静姝并不缺这些东西。 　　这是对方的一片心意，他们特地送过来，也不算什么值钱的东西，裴静姝便都收下了。 　　“多谢，正好我也做了一些青辣酱，可以用来蘸豆花，你也端一碗回去尝尝吧。”裴静姝盛了一碗青辣酱给刘明秀。 　　现在正是吃各种辣椒的季节，地里的辣椒长得非常快，裴静姝摘下红色的辣椒放在簸箕里晒干做成干辣椒，或者是扔到泡菜坛子里做成泡椒，那些绿色的就可以用来做成青辣酱。裴静姝也种了几个品种的辣椒，从农田系统里辣椒种属于微辣，本地的辣椒品种却有些辣，也难怪不分大人小孩都能吃辣。 　　“那我就谢过了，我这给你端一碗过来，又端这么一大碗回去，到头来还是我占了你便宜呀，这么大一碗青辣酱要费不少辣椒和油啊！”刘明秀客套道。 　　裴静姝给的这一碗辣酱可不少，而且裴静姝的辣酱并不是将辣椒剁成酱就了事，而是用新鲜鸡油泼过的，里面还加了调和盐，就这样蘸饭吃也很香。这味道只有裴静姝做得出来，因为只有裴静姝家里才有那么多鸡油，而鸡油做出来的辣酱是最香的，比菜油还要香。 　　“你出豆腐，我出辣椒，我们搭伙吃豆腐，不存在占不占便宜。这辣酱你们要是短时间吃不完，可不要混进杂质了，不然容易变质。”裴静姝叮嘱道。 　　刘明秀点点头，“好，我们家一个个都是吃货，每次从你家带点东西回去，他们一个个都像从牢里逃出来似的抢着吃，说出来也笑死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穷到没饭吃了，其实今年在你这里拿了那么多种子回去，收的粮食和蔬菜都比以前多，这日子算是一天天好了，还是要多亏了你呀！” 　　“日子过好了就行，大家也都不容易，你们也不用每次见到我都说一遍，我这也被你们说得不好意思了。我只是给你们提供了一点种子而已，还收了你们的钱，是你们自己种出来的，我可没有帮什么大忙。” 　　两人寒暄了一番，萧长风走进来，笑得一脸风流，“刘二婶，你就只谢裴静姝都不谢我，好歹我也是出了力的呀！我从城里当你们把那么多的种子运回来，就算没有出钱也是出了苦劳的。” 　　刘明秀被他逗乐了，“当然也要谢谢你了，怎么能少得了你的功劳？你在这里又没有自立门户，我也没处登门道谢，你是裴静姝的好朋友，我把谢礼放在裴静姝这里，你也可以吃到。我感谢裴静姝，当然也就感谢你了呀！” 　　“果然大家都说刘二婶你这张嘴是天生说亲的，你噼里啪啦说了这么多，我都没话说了。不过原来我只是附带道谢的对象……” 　　“这哪里是附带了？你要成为我们村的人，我天天登门道歉。”刘明秀笑道。 　　大家开着玩笑，气氛非常融洽。 　　刘明秀看裴朝辰和顾珊珊那边堆了不少书，就说道：“长风这次又给那些孩子带这么多书籍过来呀。” 　　“我家里穷，又没有地，不能向刘二婶这样送豆腐，就只能到处去收一点书，给这些小孩子带回来，让他们高兴高兴。我就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现在只能当个跑腿的。”萧长风满口胡诌。 　　裴静姝瞟了他一眼，听到这人鬼话连篇，那刘明秀被他逗得前仰后俯，“你要是穷，还能弄来这么多书？你这小伙子，就会逗你二婶开心，他要是个只会跑腿的，那我们就连乞丐都不如了。你不知道你带回来的书，那些小孩子多喜欢，我们家那几个大的小的都喜欢，就连你们刘阿公也爱听那些书上的故事。” 　　刘阿公就是刘家最长的刘老太爷，这位老太爷也没有读过书，以前还打过仗，很会为人处事，族里的后辈都很尊敬这个老人家，在刘家的地位是绝对的。 　　“你们要喜欢，那就带几本回去看看，你看完之后给裴静姝这边拿过来就是了。”萧长风说道，又让刘明秀过去挑书籍。 　　刘明秀挑了几本故事书，高高兴兴回家去了。 　　萧长风带回来的这些书都是半旧不新的，裴静姝也有些好奇，“你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书的？” 　　“你猜。”萧长风对她挤眉弄眼。 　　“无聊。”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懂幽默，要不下次和我一起去市里？” 　　裴静姝想着上次和他一起去县城的事，这人直接把她带去见了他外婆，这次去市里不知道又会遇上些谁。萧长风的父亲就住在市里，而且还有一些主线人物也在市里，那些主线人物都和萧长风有牵连，裴静姝不想被卷入主线剧情里去，她现在只想低调赚钱，等今后政策打开，她才可以借着改革东风过上自己想要的人生。 　　“没兴趣，我很忙。”裴静姝直接回绝。 　　“你真是无趣。”萧长风耸耸肩，尝了一口裴静姝做的新鲜辣酱，连连点头，“味道很不错，帮我装几罐，我带回城里，卖便宜一点，应该很好卖。” 　　现在正是辣椒成熟的季节，多做一点青辣酱去卖钱也是不错的。虽说城里的青辣椒卖得非常便宜，但是很少有人能做出裴静姝这种味道，大家就冲着这辣酱上面香喷喷的鸡油，也肯定会掏腰包。去年那些疯狂买油辣子的，不就是冲着那层厚厚的菜油。 　　裴静姝正好也有此意，她家的鸡相继都能吃了，就这么卖，卖不起多少价钱，加工之后的利润高许多。这样一来，她这里就熬出了许多鸡油，她炒菜都是用的菜油居多，这鸡油正好可以用来做辣酱。 　　“我这里只有这么一坛子，我按五分钱一斤算给你，你拿去城里试试价钱。要是好卖的话，我下次再做。”裴静姝也不把话说得太满，毕竟现在是青椒成熟的季节，这东西跟蔬菜一样不值钱，一两分钱就可以称一斤，别人也大可以买青辣椒回去自己做。 　　“成，称一称有多少？” 　　说着两人把辣椒过了称，又把那只粗陶坛子的重量除开，萧长风和裴静姝也合作了许多次，这些坛子的重量有多少大家心中都清楚，倒不用特地再称。 　　萧长风把帐结算了，脸上笑得特别欢。 　　“你笑什么？”裴静姝不解地问道。 　　“有钱赚呀。” 　　“傻子！”裴静姝忍不住白他一眼。 　　没过一会儿，杨孟英和窦晓霞等人也回来了，两婆媳正在讨论着窦家和顾明春之间的婚事。 　　听说过不了多久，窦家就要上门了，那两婆媳讨论得津津有味儿，裴静姝没有插嘴。 　　萧长风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这个当长嫂的到时候会出席吗？” 　　裴静姝斜他一眼，慢慢吐出几个字：“关我屁事！” 第87章 　　窦家上门这天, 萧长风也带着打井师傅来到金沟村, 帮裴静姝打压水井。 　　按照当地的习俗, 男方应该先上门，无论是男方上门还是女方上门，双方家长都应该热热闹闹。这次窦家还是给足了面子, 洋洋洒洒来了几桌人, 不仅窦家几兄弟来了, 连旁支也有代表过来。 　　顾大娘看窦家亲戚这么多，也非常高兴，在时下人的眼中，人丁多亲戚多就代表是大户，也足以表现男方对这门婚事的重视。顾大娘那几间房根本容不下这么多人，不过大家似乎也没有什么兴致在顾大娘家中坐, 站在门口扫了一眼之后，有人就想出去走动。 　　“五妹，村尾那户新房子可是裴幺妹家？”窦家亲戚问窦晓霞。 　　窦晓霞虽和顾大娘关系不好，但这次也是她亲兄弟窦老九到女方上门，而这女方正好又在金沟村, 窦晓霞也没理由不出席，便也在窦家这群亲戚中了。 　　窦晓霞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们聊天, 窦二嫂道：“五妹，我们也去裴幺妹家里坐坐, 现在我们两家亲上加亲, 怎么不见她过来？她在家里忙什么呢？” 　　正在家里忙着煮饭的顾大娘和顾明春听着这话, 脸上的神情有些异样，不过还是很知趣地装作没听到。 　　窦晓霞心道裴静姝会过来才怪，不过嘴上还是说：“静姝家里也有城里来的客人，你们想去凑热闹，自己过去吧！我正家里还有点事儿，先回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她在顾大娘这边也很无聊，本来就是情势所迫才来到这里，窦家这些人只知道顾大娘和裴静姝关系不太好，并不知道这不好，是不好到什么程度，他们问出来的话就显得尴尬。 　　“什么事这么着急回去？”窦三嫂就说。 　　“身上来事，我没准备，一会儿裤子沾上了，那就丢人。”窦晓霞想出一个任何人都没法挽留的理由。 　　“那你快去快回。”窦母就说道。 　　窦晓霞一溜烟走了，她算是看出端倪来了，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冲着窦老九和顾明春这门婚事来的，只怕都是冲着裴静姝来的。本来去年窦涛就在这边生活过一段时间，元宵节那天窦母和窦老九又来裴静姝这里观摩过，窦母是个虚荣的，她回去一吹嘘，也不怪窦家会来这么多人。 　　这次窦涛也跟来了，过年的时候这小子去他外婆那边玩了许久，所以上次没有跟窦母一起过来。窦涛对金沟村很熟，他一来就往裴静姝这边走，还非常主动地跟裴静姝打招呼：“静姝姨，我最近又没事做，过来帮你养鸡养猪。” 　　裴静姝还以为这小子去年在她这里吃了苦，今年应该不会想再来，没想倒是她小看他了。裴静姝当时为了让这小子知难而退，故意每天给他安排了许多活，而且都是些没法偷懒耍滑的重活，最后给他算的工钱也是最少的。 　　裴静姝没有答应，也没有直接拒绝，“我这边暂时不缺人手，等今后有事做了，你再过来吧！” 　　其实相处过了，裴静姝倒觉得窦涛这孩子并非那么无药可救，他或许懒了些，但安排他做的事情，他还是会做好，也没有给她惹事生非。最后裴静姝给他的工钱最少，他也高高兴兴地收了，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 　　只是裴静姝现在不敢答应他，窦家这次来了这么多人，要是个个都效仿窦涛，那就麻烦了。 　　窦涛脸上有些失落，不过听裴静姝并没有把话说死，他心中又存了几丝希望。 　　锅里正飘着卤鸡的香味儿，那卤料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勾得窦涛肚子里的馋虫又蠢蠢欲动。 　　当然，受勾引的可不止窦涛，还有窦家一帮亲戚。没过一会儿，窦母就和窦家一群人跑到裴静姝这边来了，“裴幺妹，你在做什么？怎么这么香？” 　　裴静姝抬头看了众人一眼，这些人她基本上都不认识，只见过窦母。她对这群人也没什么好感，只淡淡回道：“卤鸡。” 　　“你可真是心灵手巧，竟然还会做卤鸡。”窦母忙笑盈盈地奉承。 　　卤肉这种东西特别耗费调料，农村也没几个人吃得起卤肉，一是没那么多调料，二则是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做。要吃卤味，也只有大户人家办喜事或丧事时才能吃到，而且必须得请有本事的厨师，一般的厨子还未必做得出卤味儿。现在又不像后世，随便上网查一查就知道怎么做，这个信息闭塞的时代，就连厨艺也要耳濡目染才能学到。 　　窦家人挨个将裴静姝和她的新房子都夸了一遍，裴静姝对他们不冷不热，对方也没说离开，就站在裴静姝的厨房聊起天来。 　　过了一会儿，裴静姝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将锅盖揭开。锅里的香味儿迅速飘散出来，白色的水蒸气夹杂着鲜浓的卤鸡味道，迅速征服了在场所有人。 　　“我这简直是白活了六七十年，我还从来没有闻过这么香的味道，真的是勾得老娘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窦母后面一个包着头巾的老婆婆说道。 　　这老婆婆是窦母的妯娌，也是窦晓霞和窦老九的婶娘。 　　“二婶，要不要我拿手绢给你擦一擦？”一个年轻的女人笑着起哄。 　　“你们怎么说的这么搞笑？在自己家里丢脸就算了，还跑到裴幺妹这里来丢脸。” 　　“这怎么能怪我？要怪也怪裴幺妹，是她把这鸡做得太好吃，我光是闻着这味道就不想走了。” 　　窦家一群人插科打诨，把正在传火煮饭的罗小慧也逗笑了。 　　裴静姝将锅里的几只卤鸡捞出来，晾在一旁，又打了两碗蘸料。窦母看那蘸水里的菜油和酱油，都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裴静姝还加了葱花蒜末花椒粉等，乡下人哪有吃得这么讲究。 　　他们从窦家走到金沟村这边，也足足走了两三个时辰，想着今天中午要吃好吃的，众人早上在家里又没吃什么东西，现在正饿得前胸贴后背。闻着这香味儿，更觉得肚子饿了。 　　“裴幺妹，你一个人卤这么多只鸡，怎么吃得完？”窦二婶羡慕地问道。 　　“这些是我朋友买下的，他要带走。”裴静姝简短回道。 　　“你这卤鸡卖多少钱一斤呀？”又有人好奇了。 　　正巧这时一个阳光俊美的青年从外面走进来，“静姝，你这卤鸡做得太香了，我在外面都能闻到。” 　　“妈妈，我也好想吃肉！我要吃鸡腿！”裴静姝拿了一只晾干的卤鸡放在干净的菜板上，几刀下去，宰了两只鸡腿，给了顾珊珊和裴朝辰。 　　窦家过来的人中，正好也有小孩，见到顾珊珊和裴朝辰手上拿着鸡腿，一个个都羡慕嫉妒。 　　“妈妈，我也想吃鸡肉。”窦老七的儿子艳羡地望着他妈。 　　窦七嫂一脸难堪，“吃什么吃，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吃，马上就吃午饭了！” 　　说着就要拉着她儿子走，她儿子才三岁，根本不听劝，现在正饿得慌，死活不肯走。窦七嫂一个巴掌拍下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结果那孩子哭得更凶了。 　　裴静姝用刀宰了一大块给那小孩，那小孩才止住了哭声，窦七嫂赶紧说些客气话。 　　萧长风看见这里围着这么多人，也不好意思独自享受，只好忍住了，对她道：“一会儿再来宰，和我一起去看看打井的位置，你看看合不合适。” 　　裴静姝点点头，洗了手，跟着萧长风一起出去。那两个打井师傅勘察了地形之后，决定把井打在院子边。 　　“你这院子到处都铺着石板，只有打在这里合适一些。”萧长风说道。 　　“裴幺妹，这又是打算做什么呀？”窦母殷勤问道。 　　“打压水井，你们还有人要打吗？想要打都可以一次性打了，压水井压出来的水比井水更清澈干净，而且也非常方便。打一口在自家门前，什么时候想用水，摇一下手柄，水就出来了。”打井师傅推销道。 　　窦家这群人家里穷得叮当响，哪有什么钱打压水井？不过大家还是非常好奇打压水井的价格，窦大嫂就问：“打一口压水井要多少钱呀？” 　　“不多，我们和这位萧同志是朋友，收你们150块钱一口井就是了，要是别人请我们，少说这个数。”那个打井的师傅伸出食指和中指，比出一个剪刀手的手势。 　　“唉哟！一口水井就要150块钱？！”窦二婶惊得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她家里的全部家当加起来都没有150。 　　“我们算是收得最便宜的了，因为这一趟有萧同志帮我们搬机器，萧同志也是我们的朋友，我们才收的友情价。” 　　“算了！我只有喝田边水的命，这么金贵的压水井，我这辈子是没那种福气享受。”窦二婶摇头说道。 　　大家都对这压水井非常好奇，就在旁边看这两个打井师傅打井，那打井师傅把机器加上柴油，用扳手在发动机出快速摇动手柄，没过一会儿，那柴油机就发出啪啪啪的声音。 　　大家一边看着打井师傅打井，一边又不免在心中感慨，裴静姝到底多有钱呀？修了这么漂亮的房子房子，却一分债都没有欠下，现在又舍得花一百多块钱打一口压水井。 　　所有的人都凑到裴静姝那边去看稀奇热闹了，顾大娘家里反倒冷冷清清的，只有窦老九在帮顾明春和顾大娘做饭。 　　今天这样的大喜日子里，顾家二房和三房都不见人影，不免让窦家的人感到好奇。 　　窦二婶就问道：“今天怎么不见顾二哥和顾三哥？” 　　“顾二哥和顾二嫂正在山头上做活挣工分呢，他们都是勤快人，可不像我们家那些偷懒耍滑的。顾三哥腿脚不方便，应该在家吧，我刚才都看他那边开着门的。”窦母笑着解释说。 　　“今天好歹是他们亲妹子的大好日子，挣工分哪有亲妹子的婚事重要，我看他们是分不清轻重。”窦二婶并不这么以为。 　　窦二婶的大儿媳妇拉了拉她的袖子，等窦母挪开之后，才说：“我听说顾家几房人矛盾深着呢，我们少说话，一会儿免得大伯娘下不了台，你没看她的脸色都变了？” 　　窦母心中确实有些不爽，顾家说起来是四兄妹，结果今天窦家这么多人来，却没个人接待。各房人都忙着只顾自己的事，她原本还想着裴静姝今天会不会在顾大娘那边帮忙，没想是她自己想多了。 　　裴静姝没兴趣在这里看打井，那柴油机的声音太大声了，震得人耳膜疼。她走到房间里，罗小慧已经把那只鸡宰好装在盘子里，裴静姝分了一小盘出来，让窦家的客人品尝，剩下的则准备留着中午吃。 　　窦家那群人在她这边玩了许久，对她的卤鸡赞不绝口，恨不得把骨头都嚼碎吞下去。可惜他们一人只吃了一块，尝了个味道，根本无法解馋，反而把肚子里的馋虫全都勾了出来，对这卤鸡的味道恋恋不忘。 　　没过一会儿便到了中午，挣工分的人都回来了，顾大娘那边也请窦家的人过去吃饭。 第88章 　　窦晓霞很想去裴静姝那边吃饭, 听说裴静姝今天中午做了卤鸡, 她还没有吃过呢！刚才她过来的时候闻到空气中飘散的那股勾人的香味, 不用尝也知道有多好吃。 　　可惜今天她的娘家人都在这里，她也不好单独去裴静姝那边吃饭。顾大娘这边的饭菜做得也太寒酸了，桌上多数都是素菜, 而且味道做得还不怎么样, 倒是炖了一锅鸡汤, 可惜汤多肉少，里面满是粉条，连鸡肉都看不到几块。新鲜肉是不可能有的，只有几块油光光的腊肉，窦晓霞勉强夹了一块半肥瘦的尝了尝，差点一口吐出来, 那味道咸死人。 　　窦晓霞在裴静姝家吃惯了好东西，再看这一桌，难免就索然无味。窦家人倒是吃得津津有味，毕竟饿了大半天了。只是尝过裴静姝的卤鸡，顾大娘这一锅粉条炖鸡汤吃起来也总是少了那么些味道。 　　窦老七的儿子还没吃过瘾, 正在桌子上大吵大闹，“我要吃鸡肉！我要吃鸡肉！” 　　窦七嫂好不容易在那碗粉条中夹到一块鸡肉, 给她儿子放到碗中。谁知那小孩还耍起性子来，“我不吃！我不吃！我要吃鸡肉！” 　　窦老七的媳妇见他吵个不停, 气得又给了他一巴掌, “这里不是鸡肉是什么？” 　　“不是！不是！我要吃鸡肉！” 　　那小孩表达不清楚, 只会闹着要吃鸡肉，顾大娘作为主人家，就过来安抚。 　　“怎么回事儿呀？哭得这么伤心。” 　　一旁窦二婶笑道：“豆包先前在你大儿媳妇那边吃了卤鸡，现在都还惦记着那边的卤鸡肉呢！亲家不用管他，他哭一会儿就好了。” 　　窦老七的媳妇又气又觉得没面子，同样觉得尴尬的还有顾大娘，偏巧那窦二婶好似浑然不觉，还夸赞道：“你们家大儿媳妇真是漂亮又能干，我见过那么多人，也找不出一个比得上她好看的。手艺更不用说，刚刚我们去她那边坐了一会儿，她做的那个卤鸡……啧啧，香得我口水直流。” 　　顾大娘神色难看地听着窦二婶夸裴静姝，偏偏在这个时候又不好说什么，毕竟这是男方第一次来上门。 　　顾大娘随便寻了一个借口就走了，今天的客人多，窦家那边也并不是人人都知道顾家这边的矛盾，又有几个没眼色的问顾大娘二房三房的人怎么不过来一起吃？裴静姝那边有客人，不过来一起吃饭倒说得过去，二房三房两个亲哥哥都在家，却还是不见人过来，这难免就不对了。 　　顾大娘还能怎么回答？只好打哈哈糊弄过去。 　　顾明春心中也失落，先前她去外面抱柴火的时候，正好碰上了萧长风。她现在被人传得这么不堪，也自觉没脸面对萧长风，偏偏她这颗心还没死，还幻想着那些不切实际的梦。 　　萧长风好似没看见她，跟着两个打井师傅去了裴静姝那边。见了萧长风，再看一身土气的窦老九，顾明春又觉得自己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今天窦家来了这么多人，她的哥哥嫂嫂却没有一个过来帮衬，也让她觉得面上无光，只想快点嫁出去，逃离金沟村这个是非之地。 　　“你怎么看上去不开心？”顾明春正失落地想着，窦老九走到她跟前了。 　　窦老九虽然长得瘦高，但五官并不出众，再加上他身上的衣服有些破旧，凑近了闻，有点异味儿，顾明春不禁皱了皱眉。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一辈子会嫁给这样一个人。 　　“我没有不开心。”顾明春回了一句。 　　杨孟英今天也很酸，回来就一直念叨：“以前你娶他们窦家的女儿，他们上门来时总共就几个人，你看这次他们娶儿媳妇，就一屋人都全部出动了。还不就是嫌我们裴家穷，当时来我们家可嫌弃了，我这辈子都记得……” 　　“这都是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了，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做什么？”裴静龙打断她的话，“来这么多人，我们家还坐不下呢？到时候你又要多煮那么多人的饭，你不心疼死呀？来少一点，还给你节约了！” 　　杨孟英被拆穿，气急败坏地在裴静龙的背上重重拍了一下，“你妈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吗？把你妈想成什么人了！” 　　“嗯嗯嗯，消消气，消消气，快吃一块卤鸡。”裴静龙敷衍地说着，递给杨孟英一块卤鸡肉。 　　“你就只会借你妹的花来献佛！” 　　“谁让我有一个好妹妹。”裴静龙嬉皮笑脸地说。 　　裴静姝没有理会他们两母子，她已经习惯他们的打闹了，现在饭菜已经做好，裴静姝就招呼萧长风和两个打井师傅进来吃饭。 　　今天只有一碗鸡肉，还缺了一些部位，杨孟英好奇道：“你这只鸡怎么就没有鸡头和鸡脖子？” 　　“刚才窦家的人来过，我切给他们吃了。”裴静姝淡淡回答。 　　“你还真是大方，谁都给吃。他们又不是来你这里上门，你管他们做什么！”杨孟英道。 　　“杨阿姨就别再苛责静姝了，来者是客，要是静姝连这点礼节都没有，又难免会落人口舌。今天中午这只卤鸡，算在我头上便是。”萧长风走过来插话说道。 　　“这怎么好意思？千万使不得。”杨孟英赶紧笑着说，“我也只是嘴巴上多嘴两句，静姝这么做确实没错。” 　　“没事，今后我还要拜托静姝多做一点卤鸡，当然得好好讨好静姝。今天这只鸡算我请，剩下那几只，我一会儿要带走，明天我再下来，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要带的？这次我一并给你们带了。”萧长风豪气冲天地说道。 　　“先吃饭，饭吃了，我给你列一个清单，明天你就照清单给我买些东西回来就行了。”裴静姝现在和萧长风之间合作越来越多，也混得越来越熟，就不用讲那些客套话了。 　　裴静姝每次都给萧长风提供吃食，让他带去城里卖，萧长风也时常给裴静姝带城里的东西。裴静姝也不知道他是通过什么渠道卖掉的，这些不在她关心的范围，汇水县应该还没人动得了萧长风，不然怎么当龙傲天男主？ 　　裴静姝这次做卤鸡的香料也全都是萧长风从城里给她买回来的，除此之外，裴静姝家里的日用品也全都是萧长风供应。 　　裴静姝这边吃得香喷喷，个个都能吃饱，隔壁顾大娘家却就尴尬了，那些吃得慢的和喝酒的人，吃到最后竟然没有饭菜了。当然，这也不能怪顾大娘，她是真的没想到窦家会来这么大一群人，连那些旁支亲戚都来了。 　　她为了彰显自己慷慨大方，已经准备了比预算更多的食物，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最后还是不够吃。 　　顾大娘最后只好把米坛子里的米全部倒出来，又重新煮了一锅饭，可惜她的米坛子里总共都没有剩多少米，这次连干饭都没法煮，只好煮一锅稀粥。肉是没有了，大家就煮一锅青菜叶子。 　　窦家人多口杂，自然免不了几个嘴碎的，他们也没怎么吃饱，就到裴静姝的院子这边坐着闲聊。 　　“当初听大伯娘说起这顾家，还以为是什么大户人家，没想到男方上门，竟然连吃的都没有。” 　　“我也只吃了一碗饭，刚才还想去再打一碗，却发现没有米饭了，我只好放下筷子，不好意思再吃下去。” 　　“我刚才听他们隔壁的说，这顾明春和老九早就在一起了，还被别人撞见过。所以上次顾大娘跟媒婆一起去我们那边，实际上就是逼婚。” 　　“不是吧，我看那顾明春也像个正儿八经的姑娘，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种人表面上正经，背地里是什么样子，谁知道呢？” 　　众人议论纷纷，饭后没多久，裴静姝那边的压水井也钻好了，大家又凑过去看热闹。 　　这压水井果真好用，只需反复压下手柄，清澈的地下水就从出水桶流出来，也费不了什么劲。那地下水还有一些温热，就跟温泉似的，用来洗衣做饭也方便。 　　压水井师傅要回城，萧长风就只好送他们回去，正好也带些东西回去换钱。裴静姝今天卤了五只鸡，吃了一只，还剩四只，萧长风全部带走。裴静姝前几天做的鸡丝油辣椒、蛋黄饼子、蒸蛋糕等，萧长风也全都要了。 　　之前萧长风还想过帮裴静姝卖生鸡蛋和生鸡，不过这个想法一直没有实现。生鸡运去城里，路上也要开一两个小时的车，到时候这些鸡在他的拖拉机上拉屎拉尿，处理起来也太臭了点。 　　从河坎乡到汇水县这条公路也不平，到处都是坑坑洼洼，拖拉机的平稳性本来就不好，生鸡蛋放在货箱中，没准到城里就变成了一堆烂鸡蛋。 　　他一个人搬不了这么多东西，便请隔壁的唐二哥和丁老大帮他搬运上街，走这一趟给五分钱的脚夫费。唐二哥和丁老大都是金沟村里年轻力壮的，跑一趟也费不了多少时间，回来还可以赶着挣工分，也都非常愿意跑这一趟。 　　窦家那些人见了萧长风带这么多东西走，一个个都眼红得紧。他们大部分人连蛋糕和蛋黄饼都没吃过，看得眼馋极了。 　　裴静姝把自己要买的物品清单递给萧长风，萧长风瞄一眼说道：“你又要买布呀？准备做衣服？” 　　“现在是春天，该做两件新衣服了。珊珊去年那些衣服也穿不上，还有鞋子也是，都该买新的了。”裴静姝说道。 　　她前世每到换季都会购一批新款，可惜在现在这更落后的地方，竟然连衣服都没有卖，家家户户都是自己买布找裁缝缝制。还好这承山大队就有几个裁缝，其中一个老裁缝的手艺还不错，裴静姝每次都去找她做新衣，做出来的衣服也合身，就是款式非常老土。 　　不过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给那个老裁缝说好自己想做什么款式的衣服，只要不是太复杂，那老裁缝基本上还是可以做出来。 　　“现在城里新来了一种布料，这次我给你抢点回来。这料子可不好买，我还得先给别人打招呼。”萧长风兴致勃勃地说。 　　“什么布料这么抢手？”裴静姝好奇道。 　　“的确良。” 　　裴静姝：“……算了，你还是给我买棉布吧，我不喜欢那种布料。” 　　的确良在七八十年代确实非常盛行，裴静姝也知道这种布料，这种布料要是染上了污迹非常难洗不说，穿上身也并不舒服。只不过的确良确实染色比其他布料鲜艳，很受这个时代的人们追捧。 　　“你用过这种布料？”萧长风就好奇了。 　　“见过这种布料，除了色泽鲜艳外，舒适度不如棉布，就买柔软一点的棉布吧，穿上身舒适最重要。”裴静姝说。 　　顾珊珊还是个孩童，身上的肤质比较细嫩，还是穿棉的更好。 　　萧长风听她这么说，也不再坚持，“那你这样还省了我一番功夫，你不知道现在城里都抢疯了，想要买还不是那么容易呢！” 　　“萧叔叔，明天早点过来，我们一起去钓鱼。”顾珊珊跑过来抱住萧长风的大腿，脆生生说道。 　　萧长风点点头，“乖乖听妈妈话，萧叔叔明天给你们惊喜。” 　　“什么惊喜？”顾珊珊眨巴着眼睛问。 　　萧长风勾唇一笑，极尽风流，“说出来就不是惊喜了。” 第89章 　　“刚才那个帅小伙是谁呀？怎么在裴静姝这边？” 　　“那是裴静姝的朋友, 从城里来的，听说很有钱, 人家还有车。” 　　“裴静姝竟然还有这样的朋友, 难怪我就说那小伙子长得那么好看, 年纪也才二十出头吧？” 　　“你们别乱想了, 这样的人家, 我们可高攀不起！不过他和裴静姝站在一起, 还真像金童玉女。” 　　“唉哟，六嫂，你今天中午明明没有喝酒，怎么现在却说起醉话来？人家裴静姝是有男人的，顾明轩也不错，小心一会儿被别人听到，就要笑你糊涂了。” 　　午饭过后，窦家一大家族的人都在裴静姝的院子里闲聊。裴静姝这里平时人来客往也多，备用的板凳也不少，窦家人在顾大娘家里没有地方坐, 就到裴静姝院子坐着玩。 　　裴静姝的态度不冷不热, 反正这些都不是她的亲戚，她不用主动招呼。窦晓霞招呼着他们, 给窦家人倒了茶水，陪着一起聊天。 　　他们的聊天内容大多都围绕着裴静姝,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群人想在裴静姝这边讨点活做, 句句都是好话, 讨好的意味非常明显。 　　不过裴静姝全程装傻，装作听不懂，一直躲在家里忙活，并没有加入他们的谈论中。 　　最近家里养的那只水牛怀孕了，这在生产队是一件大喜事，耕牛对农业生产影响很大，多一头牛也就是多一笔财富。等到水牛产崽后，她得到的工分也是有嘉奖的，虽说工分对裴静姝来说早已不重要。 　　怀孕的水牛食量比平时大，裴静姝也尽可能挑一些它喜欢吃的青菜给他，偶尔也会喂它一些粮食。 　　窦母和她的儿媳等人见裴静姝一直不出去聊天，有听说裴静姝养了许多家禽，便都走到裴静姝的猪圈屋看个究竟。 　　“裴幺妹，你竟然还养了这么多鸡，还有鸭子和鹅，猪也是两头……哎哟，这里还有两只兔子！”窦三嫂看到裴静姝养得这些家禽和牲畜，满心都是羡慕。 　　“你一个人养这么多牲口，不请人怎么忙得过来？” 　　“我已经请了人了。”裴静姝直接说。 　　窦母后面的话被裴静姝直接堵了回去，她还想顺势问裴静姝这里要不要人呢。 　　“你请一个怕是也忙不过来吧？”窦大嫂又说。 　　“我爸妈家里没有养猪，隔壁老三两口子也没有养，他们平时也会帮我照料。”裴静姝道。 　　窦大嫂这下也没话说了，她原本还想让窦涛继续留在这边呢。 　　“你养这么多家禽，它们每天得吃多少东西呀？幺妹，你这猪和鸡都喂粮食，哪有这么多粮食来喂养？”又有人问。 　　“你们可别提了，一提我就心疼。这些牲畜吃的粮食全是她花钱买来的，我说了她多次，她根本就不听劝。”杨孟英插嘴说道。虽说她非常不喜欢这群窦家的人，但是毕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她要是把嫌弃表现得太过了，传出去也不好听。 　　有时候杨孟英也很纳闷，怎么裴静姝坛子里的米永远不见底，还有那些红薯也是。裴静姝天天拿红薯和米糠喂家禽牲口，按理说应该撑不了多久，可偏偏每次杨孟英去缸子里看，里面都是七八分满的。 　　不过杨孟英也想不出别的理由，反正只要有米饭吃，她也难得花那么多脑细胞去深究。 　　“去哪里买这么多粮食呀？现在大家都缺粮，你们竟然舍得拿粮食喂鸡喂猪，这也太浪费了。你们还不如直接去集市上卖粮食！” 　　“你们倒是想得轻松！真背去集市上，未必好卖，去年年底我看那街上卖红薯的也才卖两三分钱一斤，那些买主还挑三拣四的。静姝这些红薯有一些是她收来的，还有一些是菜园地里挖的，去年她那一块土挖出来的红薯足足几箩筐。”杨孟英谈起裴静姝，也是一脸骄傲，她的女儿怎么就这么能干。 　　众人之前也听说了裴静姝种的红薯小麦是别人收成的几倍，他们正好也想问个究竟。 　　“我先前听说幺妹你去城里买了一些非常不错的作物种子，不知道还有没有，我们也想买点回去。” 　　“早都已经卖完了！她刚从城里拿回来，第二天那些人知道之后就过来全部抢光了。”杨孟英帮裴静姝说。 　　“那真是太可惜了！五妹，你们这边有这么好的东西，都不给我们说一声。”窦大嫂责备窦晓霞。 　　“我们自己都不够分，哪里还等得到你们？”窦晓霞也很不客气地说。 　　窦三嫂笑道：“五妹说得也有道理，我们就是离得太远了，根本都不知道。今后裴幺妹这边要是又有什么新品种，可一定要给我们留着一些。” 　　窦三嫂先前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承山大队这边的作物普遍比其它生产队长得好，而且不止好一点点。 　　裴静姝没有答应，也没有一口回绝，只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今后再看。” 　　窦家也没有在金沟村这边逗留，没过多久就结伴回家了。毕竟上半年都算农忙季节，家家户户也要回去忙着地里的活，还要忙着挣工分。工分耽搁了，到年底的时候也是要给别人补钱的。 　　窦涛依依不舍，去年他就不该回家去过年，要是一直留在这边，没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就算裴静姝不给他工钱，他也非常愿意做白工，他在窦家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 　　他当初在裴静姝这边做活动的时候，顿顿都是敞开肚子吃，他可从来没有亏待过自己的肚子。没想把胃口撑大之后，回到窦家根本没那么多东西吃，更不要说吃好了。 　　第二天下午，萧长风果然带着裴静姝要他买的东西来到金沟村，额外还多带了几只西瓜。 　　顾珊珊和裴朝辰又惊又喜，围着萧长风，让他开西瓜。现在的西瓜品种还没有那么五花八门，尤其是在这个落后的地区，萧长风带来的西瓜是比较常见的花纹绿皮西瓜，里面很多黑色瓜籽儿，不过水分还是又甜又足。 　　顾珊珊很喜欢吃西瓜，吃得一个嘴巴都是汁，连续啃了两三块还不过瘾。说起来这个时代的人也是真可怜，市面上根本没有什么水果卖，有些农家有点梨李子毛桃之类的就算不错了，这些就是当地最常见的水果，但是产量都不多，而且味道未必好。 　　裴静姝就尝过一个农民卖的卖枇杷，那枇杷个儿特别小，味道也很酸，根本算不上好吃。不过饶是如此，这些酸果子对小孩子来说还是诱惑力满满，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 　　她看顾珊珊和裴朝辰都很喜欢吃西瓜，就把那些西瓜籽种在了屋后的菜园地里。 　　西瓜是藤蔓作物，只需要挖一个浅坑，放里面种好，浇上粪水让它自己发芽即可，这作物就跟南瓜冬瓜一样，也不难种。只是结不结果，这个就要看品种了。 　　萧长风漫不经心地走到裴静姝身后，“我听我舅舅说这西瓜是杂交的，你就这样种，下一代未必结果，想吃我下次又给你们带几只过来。” 　　裴静姝道：“自己种的方便，没准儿它一样能结出西瓜呢。要是不结也没事，反正不占地方。” 　　“我以前没到你这块菜地来看，没想到你这里的蔬菜长得这么好，连茄子都结了这么多。这旁边的是油菜吧？怎么现在还有油菜？”萧长风万分好奇，这块自留地有一半都是金灿灿的油菜花，花丛中还有不少蜜蜂正在采蜜。 　　裴静姝轻轻一笑，“只要料理得好，随时都可以种，谁规定了一定要早春才吃油菜？” 　　“这话适合对我舅讲，你不知道他最喜欢用那些老古板的话来教训我，说我不会分五谷，只会吃……” 　　“他说的是实话。”裴静姝总结一句。 　　“你这样说，我很受伤。”萧长风说道，“这次再给我做五十斤米花糖，二十只卤鸡，我去市里碰碰运气。” 　　裴静姝做的卤鸡非常好卖，城里的猪肉本来就不够分配，那些吃不到猪肉的，正好可以买卤鸡吃。一开始大家还嫌萧长风叫的价钱太高，不过吃过之后，都觉得值得。 　　这卤鸡的味道正宗，买回去还不需要自己处理，只需宰成一块块就可以直接吃了。喜欢吃辣的就沾一点蘸料，不喜欢吃辣的就这么吃，嫌凉拌冷的还可以上锅蒸一下，那味道更鲜美。 　　这次萧长风让裴静姝给她准备二十只，他这回要去市里卖，市里有钱人比县城多，应该会更好卖。恰好萧长风这次回去也有事，可以看看那边的市场。 　　有了萧长风这一大笔订单，裴静姝这两天便在家里做米花糖和卤鸡肉。 　　金沟村的村民看见裴静姝赚大钱，一个个都羡慕不已，他们现在的生活虽然比以前好了，但是跟裴静姝的差距却越来越远。 　　裴静姝太会赚钱了，无论是种地还是做吃的，甚至挣工分都比他们会挣。明明同样是养牛，裴静姝养的牛就比生产队其他人养的牛都要壮，而且今年裴静姝养的那头牛还怀孕了，产下牛犊之后，裴静姝还能额外得到工分奖励。 　　他们每天辛辛苦苦上山做活，一年下来也未必有裴静姝挣的多，而且平时还没那么自由。 　　不过真要让他们养一头牛，大部分人还是不肯接这活。牛吃得多，牛草不好找，自己家里还得有牛棚，打扫起来也麻烦。但上山干活可以偷懒，在家里养牛，还要做一些别的家务，也非常累人。 　　傍晚吃完晚饭，便又有人到裴静姝这边来凑热闹，跟裴静姝一起学手艺。 第90章 　　夜幕降临, 众人或坐或站地挤在裴静姝的厨房里，偶尔也帮忙搭个手。 　　米花糖和卤鸡的工序都不算复杂, 也不需要像做蒸蛋糕那样劳神费力。只要把红薯糖和卤水事先准备好, 后面便可以省下不少事。 　　萧长风前段时间也给裴静姝运了一车煤球过来, 但烧煤不太好控制火候, 裴静姝一般只用煤球做米饭、煮鸡食或热洗漱用水等, 做米花糖还是得用柴火, 不然糖水容易糊掉。 　　“静姝，你最近怎么不做蛋糕了？”有人问道。 　　“忙不过来。”裴静姝说，见他们有试探的意味儿，她又说道：“你们最近不也收了小麦吗？可以自己做些去卖，蛋糕花不了多少小麦粉，利润还是可观的。” 　　“就算我们想做，也要有那么多鸡蛋和白糖才行呀！”丁大嫂便说道。 　　虽说现在家家户户都养鸡，但是现在的鸡并不好养，连人自己都吃不饱饭，更没有粮食养鸡。各家的鸡基本上都是自己去找吃的, 这样放养出来的鸡下蛋率并不高, 经常养着养着就抱窝。谁家要是养上十只鸡，那就算养得多了。 　　就算十只鸡, 一个月也攒不了多少蛋。蛋糕虽然不费多少面粉，但是比较费鸡蛋, 也非常耗糖。现在河坎乡供销社的白糖也是限量供应了, 每个人要买的白糖数量是一定的, 要是大量做蛋糕，他们也未必能从供销社买得了那么多白糖回去。 　　裴静姝说道：“你们要缺鸡蛋的话，可以到我这边来买，我就按市价六毛钱十只卖给你们。” 　　她家里的鸡蛋大只，六毛钱十只绝对算良心价了。去年她收的那些小鸡蛋也是按照这个价收，这么一对比，大家又觉得占了裴静姝的便宜。 　　“你那鸡蛋卖六毛钱十只，怕是要亏本呀！”刘二娘笑道。 　　萧长风接嘴说道：“那要不这样吧，按五毛五钱一斤称，这样更公平一些。省得到时候买鸡蛋的挑挑拣拣，静姝也不用亏那么多。” 　　“还是长风有办法，论斤称确实公平，按个卖大小不一，免得有的人觉得同样的价钱自己买得亏了。”杨孟英赶紧附和，按个卖裴静姝可就吃亏了。 　　最近裴静姝这里确实累积了不少鸡蛋，杨孟英每天早上吃两三只，一开始觉得生活赛神仙，但现在有些吃腻了，觉得不过如此。 　　裴静姝家的鸡蛋七八只就有一斤，自然是按斤来**较合算。这种鸡蛋就算拿去街上卖给小贩，应该也能卖到七毛钱一十，这样算下来也就跟五毛五一斤差不多。 　　现在金沟村家家户户都有点小本钱，再加上这些赚钱手段也都是裴静姝教给他们的，对萧长风这个提议，他们也没有意见。 　　至于白糖，萧长风也表示愿意提供，价格依旧按照供销社的白糖价格给就行，他当一个跑腿的，不赚他们这个差价。 　　众人听了，对萧长风自是感激不已，也说了许多好话。 　　最开始裴静姝教他们做凉粉卖的时候，杨孟英还劝了许久，这次杨孟英却不劝了，还非常同意裴静姝这个决定。那蛋糕虽然赚钱，可那个钱也得来不易，尤其是每次打发鸡蛋的时候，能把人的手搅拌酸麻。而裴静姝那么多鸡蛋不卖掉，也迟早会坏掉，卖给他们还可以赚一笔钱。 　　不过这次做了二十只卤鸡之后，裴静姝的鸡舍也空了一些，得再买一些鸡苗养着才行。 　　目前的鸡苗都是用抱窝的母鸡孵出来的，河坎乡还没人做人工孵育，也不知是不是这项技术还没出现，或是没有传到这个穷乡僻壤。裴静姝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孵小鸡这件事上，便在何婆婆手上订一批鸡苗。 　　何婆婆家里没有养猪，倒是养了七八只鸡，她老人家又舍不得吃鸡蛋，以前多半都是卖掉，现在知道裴静姝要大规模养鸡之后，便将这些鸡蛋全部存起来孵小鸡。 　　孵小鸡也是一门玄学，有时候一窝鸡蛋能孵出八成就算好运，往往有的一窝鸡蛋只孵得出一两只。这应该是跟鸡蛋有没受精有关系，不过裴静姝以前没有涉及过这一块，也没法分辨哪一些是受过精的鸡蛋。 　　何婆婆活得年岁长，也经常孵小鸡，还是有些经验，通常一窝能孵出九成蛋。 　　最近山头上的活稍微松了些，又迎来一年的雨季，一遇上下雨天，家家户户就在家里磨面粉，磨好的面粉就可以做成蒸蛋糕或是饼子，拿去城里便可以换成钱。 　　蛋糕比凉粉好卖，而且又没有凉粉那么重，凉粉在冬天并不怎么畅销，蛋糕却一年四季都有人买。 　　“长风，今天要去城里吗？”一大清早，就有人跑到裴静姝的院子这边问萧长风。 　　“确实要回城里，你也要进城么？”萧长风正在清点货物，便抬头看了一眼来人。 　　萧长风也经常来回城里和金沟村这边，村民们便可以搭着萧长风的顺风车一起去城里。萧长风原本不收他们的车费，但这些农村人把钱看得重要，不肯占他这点便宜，每次去一趟城里，就都给萧长风一毛钱的车费。 　　虽说如果在以前他们肯定不会出一毛钱坐车，但是现在大家都能够赚到钱，也不在乎这一毛车费了。毕竟有了萧长风的顺风车，这一趟进城的路可就轻松了许多。 　　唯一不好的就是萧长风的拖拉机不够宽大，有时候挤不下那么多人，来迟的就只好自己走路了。 　　现在裴静姝的院子正好挤了不少人，大家都是背着背篓或者是担着箩筐准备跟着萧长风进城的。 　　刘兴正好也要去城里卖素炸丸子，他背着一只大背篓，见着院子里这么多人，便说道：“要是我们的公路能够通到这里就好了，大家就可以一车到城里，还不需要走这么一段路。” 　　“就是！当初修公路的时候，怎么就没有从我们这边路过？” 　　“听说是队里有人不愿意，不肯把土地让出来修公路。” 　　“一条公路占得了多少地？要是有公路，我们省了多少事儿呀？” 　　“大家一起好好赚钱，今后我们有钱了，自己修一条公路。”刘兴说道。 　　“兄弟，你很有想法呀！”萧长风拍拍刘兴的肩膀，“不过你这个想法很好，到时候你们修路，我也出一份份子钱。” 　　大家本来也是当笑话听听，想修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要是在以前他们肯定不敢想，但是现在听刘兴提起，众人竟有那么几分期待了。 　　裴静姝并没有加入他们的讨论之中，只是轻轻一笑，他们有这样的想法，裴静姝也很高兴。交通便利了，经济才能被带动起来，今后或许还可以吸引更多的生财门路。 　　不过在眼下这个微妙的时期，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 　　众人都跟着萧长风一起去了街上，乘坐萧长风的拖拉机进城。 　　顾大娘看着那些人跟着裴静姝日子越过越好，差点都要变成柠檬精了。 　　“你们为什么不跟着裴静姝一起赚钱？”窦老九非常好奇，就问顾明春。 　　他最近几天在顾家当苦力，还真是做牛做马，那顾大娘根本就不客气，吃的是最差的，事事却都要指使他。现在有了窦老九，顾大娘和顾明春两个基本什么都不做，顾大娘是自己的手没法使力，顾明春则是完全不想动。 　　“人家胳膊肘往外拐，怎么可能带我们一起赚钱？你还是省下这份心吧，人家眼光高着呢，是看不上你的。”顾明春靠着床边，懒洋洋地说。 　　“你这都说到哪里跟哪里去了？我只是好奇你们的关系为什么这么僵而已，又没有别的意思。”窦老九说道。 　　窦家那边妯娌之间也很不太平，他的几个嫂嫂全都不是省油的灯，婆媳妯娌之间都有矛盾，也曾闹过几次架，但大家面子上还是一家人。而顾明春和其他几房之间，甚至连陌生人都算不上，简直就像仇敌一样，连面子上的功夫也不做了。 　　“有的人就是看你不顺眼，天生和你八字不合，有什么好奇的？我的衣服洗出来没有？今天太阳这么好，赶紧去给我洗了，我这都没衣服穿了。”顾明春指使道。 　　“你妈刚才才让我去山头上帮她泼粪到土里，我这都才刚刚回来，哪有时间给你洗衣服？你一上午在家，花点时间起来就洗了。”窦老九说。 　　“不想出去。”顾明春不想看见萧长风，一看见就觉得很没面子。 　　窦老九叹了一口气，看她蓬头垢面的靠着床，整个人懒洋洋的，脸上全然没有当初的柔弱娇羞与可爱，忽然觉得很幻灭。 第91章 　　裴静姝的菜园地里随时都开着花, 之前是油菜花，现在又有黄瓜花、南瓜花等, 再加上今年春天村里的洋槐花也开得非常好，这些蜜蜂采来的花蜜也不少，罗小慧说可取蜂箱里的蜂蜜了。 　　裴静姝也不懂这东西，便全权交给罗小慧处理。罗小慧在陈家什么活都要做, 取蜂蜜自然也不在话下。裴静姝还是有一些怕那些蜜蜂，就和两个小孩远远观望。 　　罗小慧做事麻利, 没过一会儿就将蜜巢取出。取出来的蜜巢是黄色的一块, 有些像流沙包的馅儿。 　　“罗姨，这个就可以吃了吗？”裴朝辰问道，这两个小家伙现在简直就像馋鬼，看见好吃的东西就眼放绿光。 　　“现在还不能吃，这里面的杂质有点多, 我们要用一个筲箕把它过滤，过滤之后就可以吃了。”罗小慧说道, 又拿了一只干净的小筲箕，上面垫上过滤用的白纱布, 下面放上洗净的盆。 　　“原来纯正的蜂蜜是这个样子, 闻着确实挺香的。”裴静姝看着渐渐融化后流淌到盆里的干净蜂蜜水, 不禁说道。 　　她上辈子在超市买过各种牌子的蜂蜜，但是那些蜂蜜都没有这种味道, 这纯天然的蜂蜜闻着有一股花的清甜香气。 　　“我也没有想到这窝蜜蜂竟然能产出这么多蜜, 比陈家养的那种蜜蜂产蜜量高多了。”罗小慧也很惊讶, “静姝姐简直就像锦鲤转世，无论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就连养的蜂蜜产蜜量也比别人高。” 　　“所以说善有善报，人要多行善，才会结下善果。”两人正聊着，门口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 　　裴静姝转头一看，笑着招呼：“张大嫂，还有燕明，快进来坐。” 　　“燕明哥哥！”顾珊珊和裴朝辰见着燕明来，也非常高兴地迎上去，燕明来了，他们就有新鲜的故事听。 　　燕明道：“我给你们带了樱桃来，快用盆子装起来，小心一会儿挤压坏了。” 　　他将背上的背篓放下来，顾珊珊和裴朝辰听说有樱桃吃，都非常兴奋。 　　张大嫂也笑道：“这是燕家的樱桃，以前是燕家两兄弟共同的，燕明父母死后，就被燕二两口子占为己有，现在这两口子还在牢里蹲着，倒省得有人去争。去年冬天燕丽和燕明给这樱桃树堆了不少肥，今年春天长得可好了，树上还有不少，不过那些还有几天才能成熟。我们村里的小孩也多，个个都嘴馋着呢，要不是我帮他们守着，怕是还等不到成熟，就要被那些小孩全部摘完。” 　　“你们真是太客气了！”裴静姝说着，又问两人吃了早饭没有，让罗小慧给两人煮一碗面条。 　　张大嫂赶紧客气地说吃了，不用这么麻烦。不过裴静姝还是让罗小慧把面条煮出来，燕明背来的这半背篓樱桃少说也有十斤。这些樱桃都是早上摘的，他们一颗颗从树上摘下来也要费不少时间。 　　裴静姝给他们打了两碗鸡汤，那鸡汤是用鸡骨头熬成的，味道非常鲜美，里面还有一些带肉的鸡骨头。张大嫂和燕明一人吃了一大碗，连里面的汤汁都喝得一滴不剩。 　　“难怪燕明说你家的伙食像是神仙吃的，连煮的面条也比我们煮的好吃不知多少倍。”张大嫂笑眯眯地说道。 　　裴静姝：“张大嫂过誉了。” 　　面条也吃了，张大嫂现在便又道：“其实我去年也种了一块地的小麦，今年收成还算不错。我这种粗人也不会做吃的，就这样煮来吃，实在太浪费，听说你这边在教人学做蛋糕，想过来看看。” 　　“现在他们都在做了，我就不做了。我这里最近实在忙不过来，你要是想学的话，一会儿去张慧英那边看看，正好今天他们打算做点蛋糕明天好进城。”裴静姝说。 　　张大嫂听了之后略有些失望，其实她是想看裴静姝怎么做的，不过裴静姝说得非常诚恳坦然，也不像是故意藏着掖着不让她学。张大嫂就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去张慧英那边学习。 　　现在做蛋糕的工序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张慧英知道张大嫂是裴静姝介绍过来的，也很尽心尽力地教了她，还让她上手试了一锅。其实燕丽燕明以前一直在裴静姝这边，他们早就知道蛋糕的做法，那张大嫂也问过他们两个，对这些步骤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今天她经张慧英仔细提点，也很快学会了，便在裴静姝这边买了些鸡蛋和白糖，高高兴兴回家去了。 　　这些樱桃都是本地的小樱桃，味道有些酸，并不是纯甜的，顾珊珊吃得眼睛鼻子都皱到一起。裴静姝也尝了两颗，这玩意儿吃多了确实会把牙齿酸掉。 　　不过这么大一盆樱桃，要是不尽快吃完，很容易坏掉，那就太可惜了，也辜负了张大嫂和燕明的一片好心。 　　“是不是太酸了？”燕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觉得挺好吃的，并不是很酸。不过看顾珊珊的表情，好像这个小妹妹不是很喜欢吃这东西。 　　“没事，今天我给你们做一道非常好吃的酱。”裴静姝笑着说。 　　随后，她在炉子放上小锅，倒入洗净的樱桃，加入冰糖和水翻炒。 　　几个孩子站在火炉旁边，看着那一锅樱桃慢慢烂掉，便问道：“我们这做的是什么东西啊？” 　　“这是樱桃酱，这样吃就一点都不会酸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们有樱桃酱吃！”裴朝辰高兴得手舞足蹈。 　　“不过酱不应该是咸的吗？”燕明好奇地问。 　　“谁说酱一定是咸的？也有很多甜酱，樱桃酱番茄酱桑葚酱，这些都是甜的。”裴静姝一边说着，一边将炉子的火关小。 　　“桑葚也可以做成酱吗？”燕明问。 　　“当然可以做成酱，而且还很好吃。”裴静姝说道。 　　现在的农村桑葚树还是比较多的，河坎乡还有蚕茧站，那里专门收蚕。杨孟英还问过裴静姝要不要养蚕，裴静姝对那一类软体动物有些害怕，就断了这个念头。 　　养蚕人多，桑葚树就多，每年桑葚成熟的时候，就是这些小孩子大饱口福的时候。 　　“静姝姐姐，你懂得真多。你上次给我们的菜籽，长得实在太好了，张大婶说今年我们家的菜籽是我们那一片收成最好的，我们生产队的人都羡慕我。我本来想给你背一些菜籽过来，张大婶说你这里肯定不缺菜籽，就让我给你背樱桃。” 　　燕明比他姐姐开朗，能说会道，裴静姝听他津津乐道地说断风崖和学校最近发生的趣事，一边慢慢搅动着锅里的樱桃酱。 　　“我们老师今年对我们很好，都不打人了。他说我们班进步特别大，要我们以姐姐为榜样，今后都考上大学，这样就可以改变命运。” 　　裴静姝点了点头，“你老师说的很对，好好学习才是你们眼下最快捷有效的出路。” 　　原本燕明想天天放学到裴静姝这边来，不过裴静姝怕他到自己这边耽搁之后，一个人回家会很危险，最后还是没有让他天天放学过来。虽说现在的孩子都非常独立，放学基本上都是自己回家，但裴静姝受前世常识的影响，总害怕他一个人会出事。 　　裴静姝只让他每个周周末过来，这样燕明也有自己的空余时间。燕丽去城里上学了，燕明一个人在家中也不轻松，他除了读书之外，自己还要种那两份自留地。毕竟他在生产队没有挣工分，要是连自己的自留地都不做，那他就真的没有东西吃了。 　　周末裴静姝会给他一些大米，当做是他给顾珊珊和裴朝辰上课的酬劳。这些大米够他吃一个周，燕明暂时也无需担心被饿死，只需好好念书就行。 　　房间里一片其乐融融，萧长风也从外面过来了，“你们又在做什么好吃的？” 　　“萧叔叔，我们在做樱桃酱！”顾珊珊抢着回答，她非常喜欢这个萧叔叔，不仅每次都给她带好吃的好玩的，还经常带他们出去玩。 　　“唉哟，原来你还会做樱桃酱，那真是太好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樱桃酱了，还真有些怀念面包切片蘸樱桃酱的味道。”萧长风一点都不客气地说。 　　“哇！萧叔叔，原来你知道樱桃酱呀！”裴朝辰一脸诧异。 　　萧长风捏捏他的脸颊，“萧叔叔无所不能，当然知道。” 　　裴静姝听了很想翻一个白眼，这家伙的脸皮可真厚，也就哄哄这些小孩子。 　　“咦，这里又是什么？”萧长风估计是起来迟了，还没有吃早饭，便到处找东西，看见筲箕上那块黄色的蜂巢，便凑过去闻了闻，“这是蜂蜜？” 　　“那是罗姨刚刚去小蜜蜂的家里取出来的。”顾珊珊解释道。 　　“哦，难怪我就闻着很像蜂蜜的味道。” 　　“萧叔叔，现在还不能吃哟，要过滤之后才可以吃，我们等一会儿吧。”裴朝辰道。 　　“可是萧叔叔的肚子好饿啊！”萧长风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骗小孩子们的同情。 　　“我有糖果，我给你吃。”顾珊珊跑进去把她的糖果拿出来，全部都给了萧长风。 　　“我太感动了，珊珊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那我们一人一颗，剩下的你拿进去放好，留着今后慢慢吃。”萧长风从糖袋里拿出几颗糖，给几个小孩一人发了一颗，又让顾珊珊给罗小慧拿一颗去。 　　他自己递了一颗给裴静姝，裴静姝摇摇头，略带一些嫌弃：“我不吃，没饿。” 　　“这是小孩子给我们分享的，大家一起吃才会更甜，你现在忙不过来，我帮你剥。”萧长风说着，便将大白兔奶糖上面的纸皮剥掉，递到裴静姝的唇边。 　　“我说了我不要……” 　　“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裴静姝瞪了他一眼，“另外一颗给我，我自己吃。” 　　萧长风好心情地将另外一颗糖给她，“不要这么凶啊，和气生财，和气生财，你这样对你的合作伙伴，会影响到我们的友谊的。” 　　“没事，我可以再找一个合作伙伴。”裴静姝悠悠地说。 　　“你这话太伤人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樱桃酱就做得差不多了，裴静姝把锅断开，又在炉子上烧了一壶热水。 　　新鲜出锅的樱桃酱色泽鲜艳，入口香甜柔软，丝毫没有樱桃的酸味。顾珊珊喜爱极了，吃了一小碗还嫌不够，又让裴静姝给她盛了一碗。 　　不过樱桃酱缩水也很严重，十斤樱桃做出来，也才只装了一只粗陶罐。当然，还是够顾珊珊那小家伙吃一段日子。 　　燕明尝了樱桃酱之后，也仿佛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对裴静姝说道：“静姝姐，过两天我再给你背一些过来，这样吃比直接吃好吃多了。” 　　裴静姝道：“过几天是上学的日子，你不用特地背过来，还是等周末再来吧。一会儿你回去的时候，把这两只小罐子带回去，送一只给你张大婶，剩下的那一块你自己慢慢吃。你要是怕吃得太快，可以舀出来兑水，这样的味道也很独特。” 　　裴静姝把装满樱桃酱的两只小罐子给燕明放到他的背篓中，张大婶平时也帮了燕明许多忙，还帮燕明照看樱桃，不然今天他们也吃不了樱桃酱。燕明在断风崖那边也没有什么亲戚，离金沟村也远，裴静姝也无法提供更多帮助，平日里还是多亏张大嫂。 　　“谢谢静姝姐。”燕明笑得一脸灿烂。 　　萧长风慢条斯理地吃着碗中的樱桃酱，挑挑眉看向一脸温柔的漂亮女人，“喂，裴静姝，我发现你对所有的人都很客气，也很有爱心，就是对我凶了点。” 　　裴静姝微微愣了一下，被他气得笑了，她把萧长风面前的碗端走，“我还是第一次发现有人吃着别人的东西，却还敢嫌别人凶。既然这样，我看你还是不要再吃了！” 　　萧长风手上的勺子正想去舀碗里的樱桃酱，不料眼前却一空，那只碗已经落到了裴静姝的手上。 　　萧长风现在才知道什么叫自作自受，这都是多嘴惹出来的祸。 　　他只好为美食改口：“好了好了，你不凶，你最温柔了，把碗给我。” 第92章 　　杨孟英等人收工回来, 看到家里又有樱桃酱又有蜂蜜，脸都快笑开了花。 　　“这蜂蜜竟然有这么多？真是太好了！蜂蜜这东西吃了好呀, 人都要少得一些病。你爸一身老毛病，多喝点蜂蜜，就不会这里疼那里疼了。”杨孟英高高兴兴地说。 　　“又不是仙药，还能包治百病？”裴建国直摇头, “静姝总共就这么一罐，家里还有小孩, 留着小孩子吃。你不要听你妈胡说, 拿回去的东西都是她吃的多，你看她这身体，天天在你这边吃，都胖了二十多斤。” 　　杨孟英听后就不乐意了，“好你个裴老头, 你竟然敢嫌弃起老娘了！老娘又没有吃你的，长胖长瘦关你屁事！” 　　“能吃是福, 裴叔不用觉得不好，等像我外公那样的年纪, 就算有东西也吃不下, 那就叫无福消受。”萧长风打圆场。 　　杨孟英就喜欢萧长风这张嘴, “还是长风最会说话，不像你们一个两个, 说出来的话气死人。” 　　“他那不叫会说话, 叫彩虹屁。”裴静姝淡淡说了一句。 　　众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彩虹屁？”裴静龙笑得前仰后伏, “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这话可真贴切。” 　　“听别人说过。” 　　“甭管那是什么屁，能够让人心生愉悦，就说明还是有用的。”萧长风也不以为意，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杨孟英猛点头，“长风你别理他们，他们放的都是臭屁。” 　　“你这蜂蜜和樱桃酱卖一点给我呗，我外公身体不好，别的东西吃不下，也只能吃吃这些了。”一番玩笑之后，萧长风说道。 　　裴静姝也见过萧长风的外公，上次还在他外婆家吃了一顿饭，他外公身体确实不怎么好，而在书中，萧长风的外公后来是死了的。裴静姝没有为难他，就说道：“我这蜜蜂得来不易，你要的话，我十块钱一罐卖给你。樱桃是燕明送过来的，你要是想要樱桃酱，过两天自己去他家摘樱桃，我可以免费帮你做。” 　　正好燕明说他家还有很多樱桃，萧长风也不是一个占人便宜的人，他要是去摘樱桃，肯定也会按价钱算给燕明，也可以帮燕明得到一笔收入。 　　“好吧！那就先要一罐蜂蜜。”萧长风说。 　　裴静姝用一只小的陶罐给萧长风装了一罐蜂蜜，收了他十块钱。罗小慧也说了这种土蜂一般一年才能收割一次蜂蜜，裴静姝自己也总共得一罐，这东西就显得珍贵了。如果不是因为萧长风跟她确实非常熟，再加上对方也是送给长辈，不然她也不想卖。 　　去年年底做的香肠没剩多少了，这些香肠经过烟熏之后，味道独特，非常香美，和市面上卖的腊肉香肠很不一样，前世不怎么喜欢吃烟熏肉的裴静姝现在也口无禁忌。 　　等这些香肠吃完，她打算把猪圈里的两头猪宰掉一只。因为有禽圈系统的加成，再加上她喂养得很好，猪长得也非常快，四个月左右就有两百多斤，完全可以宰杀。 　　这个增长速度比起后世的饲料猪其实倒也不快，裴静姝还听说过饲料猪三个月就可以宰杀。不过对比起现在一年才宰杀的土猪来说，她养的猪已经算是飞速生长。 　　窦老九在顾大娘家中做了一个月的农活，窦涛寻上门来了。窦涛是领了窦母的话，过来叫窦老九回家。 　　窦老九在窦家好歹也算一个成年劳动力，比窦涛好多了，做得工分也按成年人算。而窦涛在生产队里干活，却只能按小孩子的份算。 　　窦母便让窦涛过来带话，叫窦老九回窦家去，说是家里有事，想把院子修一下，接下来就要收豆子和玉米了，到时候没有院子晒东西。 　　顾大娘听了之后，心中就非常不爽，“正好我们家的院子也该修一下，到处都是泥坑，怎么晒东西呀？老九，你帮我把院坝修好再走，也耽搁不了你几天。” 　　窦老九最近简直叫苦不迭，顾家哪里是找女婿，这根本就是找劳务工吧？做活就做活吧，结果还不管饱，要不是窦晓霞时不时偷偷塞点东西给他吃，他怕是要饿死在这里。 　　“奶奶说再过两天就是三叔上门的日子，上次二婆也帮衬了我们许多，叫你这次一定要回去。”窦涛又说道。 　　他口中这个三叔其实是窦老九的堂兄弟，这两堂兄弟的年纪相差不大，这次娶媳妇也凑到一起了。上次他们那一房人都赏脸到这边来，这次窦母这边自然也不好意思不去捧场。 　　窦老九嗯了一声，对顾大娘说：“要不明春和我一起过去玩几天，等我那边走完亲戚，我们再一起回来？” 　　顾大娘想了想，窦老九和顾明春一起走了，她这边也少两个人吃饭，反正顾明春也是要回来的，他们结婚的日子都已定下了，就定在农历六月，倒也没什么。 　　“也行吧！明春，你到了窦家，可就不能像在我们家里这么懒散了，要勤快一点。” 　　“我知道了，要你说！”顾明春也没有意见，她在金沟村这边实在过得太憋屈，夏金桂现在见着她，还把她当仇人一样。顾明春无论走到哪里，都觉得他们在背地里议论自己，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 　　窦涛来了金沟村之后却不想离开，就又去裴静姝那边。 　　“静姝姨，我来看你了。”窦涛笑嘻嘻地说道。 　　裴静姝刚刚做了一锅米花糖，见着近来的少年，点了点头，“你一个人来？” 　　“我一个人来的，家里最近都很忙，我奶奶让我过来叫九叔回去。”窦涛解释道。 　　“这里有米花糖，你吃吧。” 　　“谢谢静姝姨。”窦涛一点都不客气的拿了两块米花糖，“你真会做吃的，我奶奶和嫂嫂他们全都夸你。” 　　裴静姝轻轻一笑，没予理会，夸她的人太多，她早都已经习以为常了。而且比起前世粉丝们的彩虹屁，他们的夸奖用词简直贫乏，毫无新意，更别说这些人明显是想讨好她，从她身上博取好处。 　　窦涛见裴静姝没有提要招人的事情，便主动说道：“我最近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事，你这边还要招人吗？我可以免费做帮工，不用开工钱也可以，我妈说家里没有粮食吃了，我在家里又领不到粮食，要遭他们嫌弃。” 　　窦涛现在也顾不得别的，只要裴静姝愿意把他留下，不要钱他也乐意。刚才这番话虽然有卖惨的嫌疑，但是他说的也都是事实，因着只能领半份工分，吃得又多，他经常被家里人骂，虽说窦母会护着他，但那几个叔叔婶婶就非常看不下去。 　　窦涛现在正是青春少年，没有那么多计算，只要能吃饱，别的他都可以不管。 　　裴静姝掀起眼皮淡淡看了他一眼，“你不打算回去？” 　　“我不想回去了，我跟我妈说清楚了的，到时候我让九叔回去说一声就行。”窦涛见裴静姝松了口，就赶紧说道。 　　“想在我这里做工也可以，但是不可以偷懒耍滑，今年我这边不用你喂猪喂鸡和担水，今后你就负责牛棚兔窝和鸡舍的卫生，每天上下午要打扫两遍。”裴静姝说道。 　　窦涛现在也没得选择，赶紧吃着米花糖点头。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要是卫生没有做到位的话，到时候很容易长虫，尤其是苍蝇。她这里养了那么多只鸡，也特别容易得病，那只怀了孕的母牛更要好好照顾。 　　本来窦涛不来的话，这些活一时还找不到人专门负责，也只有裴建国和裴静龙两父子轮番打扫。 　　裴静姝门前院子里就有压水井，打水也非常方便，牛棚猪圈打扫起来并不难，唯一比较难的是鸡圈。那些鸡的活动范围比较宽，林下又没有铺石板，不能直接用水冲，只能用细竹枝捆绑做成的扫把清扫。 　　窦老九和顾明春当天下午就去了窦家，顾明春最近都没怎么出门，肤色倒是养得白净，经过刻意打扮，确实像一朵娇花。不过农村的婆婆并不太喜欢这种娇滴滴的儿媳妇，因为没法给家里人创造劳动价值，窦母看顾明春的眼神，多少有些挑剔。 　　这一对准新人一走，窦晓霞也松了一口气，她这些天偷偷摸摸给窦老九送东西吃，也怕被人瞧见，尤其是杨孟英和裴静姝。 　　傍晚的时候，杨孟英看见窦涛又在，脸上多少有点不高兴，“他们怎么又把人送过来了？” 　　“是窦涛自己过来的。” 　　“现在家里又不用做蛋糕，卤鸡和米花糖又费不了多少神，你把他留在这里做什么？”杨孟英说道，她对窦家的做派非常不满。 　　“帮我打扫猪圈鸡圈。” 　　“小慧帮你喂猪喂鸡，顺便打扫一下不就可以了，怎么还专门请一个人来打扫？你还真把那些猪啊鸡的当成祖宗来养着呢！”杨孟英不解，她也养了那么多年的猪和鸡，哪里需要养得那么细致，人家小孩子都还扔在土沟里放养呢，怎么到她手里猪和鸡还比人金贵了？ 　　“你要对它们好一点，它们才长肉才下蛋，这叫因果循环。”裴静姝学着她的调调满口胡诌。 第93章 　　裴静姝又从何婆婆那里买了三十只鸡苗, 前段时间养的那群鹅现在也开始下蛋了。鹅比鸡鸭长得快，基本上两个多月就可以宰杀，不过裴静姝想多养一些，这群鹅就都留着生蛋, 到时候再叫何婆婆帮自己孵一些小鹅。 　　家里的香肠已经吃完, 裴静姝又叫刘厨子过来帮自己宰一只猪。裴静姝的院子热闹非凡，大家看见那只白胖胖的猪，也对裴静姝服气得不行。 　　“裴幺妹实在是太厉害了，我只比她迟买半个月的时间, 我家那只猪现在只有一百来斤，她养的猪竟然就可以宰杀了。这猪应该有三百斤吧？”丁大嫂羡慕道。 　　“就算没有三百斤至少也有二百七八。”刘厨子笑得满面春风, 他也许久没有吃新鲜猪肉了，今天可以在裴静姝这边吃个够。 　　现在厨子帮人杀猪也不收工钱，主人家送一块肉就行。裴静姝出手阔绰，上次就送了他很大一块二刀肉, 足足十五六斤。 　　邻里都在裴静姝这边围观帮忙, 他们也想在裴静姝这边买点肉回去, 最近他们也赚了些钱，在吃食上也不像以前那么抠门。肉市没肉票买不到肉，他们想吃肉的时候, 只有拿自家腊肉出来解馋, 可那腊肉哪有新鲜肉好吃？ 　　顾大娘最近一个人在家中别提多郁闷, 窦老九把顾明春带走了, 说是走完亲戚就回来, 可这都一个周过去了，还不见他们两人回来。这上半年哪有闲暇日子？顾大娘在家中样样都要自己做，以前能够使唤动的老三两口子现在也学会推却了。 　　上次窦家的人上门，也没有送什么好东西来，还吃了她那么多粮食和肉，顾大娘一想起来就心疼。果然这窦家就是出了名的抠门，当初顾明轩帮他们处理事情，他们也没有丝毫表示，顾大娘越想越生气。 　　她很想写信给顾明轩，让他早点回来，家里的日子根本没法过了，这顾明春结婚，他这个当大哥的也应该回来看一趟。但顾大娘上次让人写过去的信，也不知道顾明轩有没有收到，到现在都没有回信，顾大娘又不识字，只好等顾明春回来之后再让她写一封。 　　外面院子杀猪声震天，顾大娘冷冷清清地坐在灶门前煮稀饭，想着自己现在的处境，心中不免生出一些凄凉。当初要是她没有听信她们几房媳妇劝，坚持不分家，现在自己就不可能过得这么凄惨，一个使唤的人都没有。 　　她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为什么以前那个懦弱无能的裴静姝，现在突然间样样都会了，这不是妖精附体，又是什么？可她这些话说给周围的人听，这些人一个都不信她，还当是她这个老婆子疯了。 　　日子同样过得痛苦的，还有夏金桂两口子。上次去城里给顾小军看病，已经花光了所有的钱，到现在都还欠着裴静姝的。裴静姝那一笔钱他们估计是没法还上了，到时候只有了那片柴林抵给她。 　　不仅是钱的问题，顾小军这病好不了，夏金桂和顾老二两口子也经常为这事吵架。 　　顾小军吸着鼻子，傻笑地看着李军手上拿着的蒸蛋糕，“嘻嘻嘻，我要……吃。” 　　“傻子！这是我的，你不可以抢。”李军强调道。 　　“我要。”顾小军傻乎乎地贴过去，被李军一巴掌推到地上，正好那地上还有泥坑。 　　顾小军也不知哭闹，就傻乎乎地看着李军。顾小伟赶紧跑回家，告给夏金桂听，“妈，李军欺负哥哥，把哥哥推到水里去了。” 　　夏金桂一听，还以为是掉到哪块水田里面去了，赶紧出去一看，才看见顾小军正坐在泥地里，浑身都是泥，脏兮兮的口水直流。 　　夏金桂气得把他拉起来，怒问道：“谁把他推到泥地里去的？” 　　“是李军！”那些小孩子被夏金桂来势汹汹的气势吓到了，就赶紧指向李军。 　　李军赶紧拔腿就跑，夏金桂拎着顾小军追了过去，到裴静姝的院子找到李大娘，“李大娘，你看你孙儿干的好事，就这样欺负我儿子，他这一身衣服还是早上穿的，就被他推到泥地里。是不是看我们家小军变傻了，就人人都巴不得落井下石？” 　　夏金桂说得激动，眼泪也哗哗流下来。 　　现在裴静姝这边院子正聚集着不少村民，大家都在等着裴静姝的猪打整干净之后，好买一些回去，没想夏金桂却跑过来哭闹。 　　李大娘莫名其妙被安上罪名，也是很不服气，“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以前你们家小军小伟两兄弟合伙欺负我们家李军，我有说过什么？去年开春，顾小军把李军推倒在田里，我也没找你算账，现在我们李军推你们家小军一下，你就过来又哭又闹。” 　　小孩子之间的摩擦，确实也难调停，本来这种事情也是大人没有教好，要是大人会教一些，小孩子之间相互道个歉就过去了。这夏金桂和李大娘都不是善茬，大家都不肯让步，就在这里理论起来。 　　夏金桂自然不服，“欺负我们家现在穷，就不把我们小军当人看，小心现世报！” 　　“到底是谁现世报，现在不是明摆着？你要是不心黑，怎么可能报应到你儿子身上……”李大娘直接往夏金桂的软肋上戳。 　　眼瞧两家人要打起来，裴静姝道：“你们要吵去别处吵，我这院子不是拿给你们吵架的。小孩子不懂事，好好教训就是了，你们在这里大吵大闹，他们只会有样学样。” 　　“裴静姝这话说得对，小孩子家玩闹，结果你们大人吵一架，这说出去就不好听了。”刘厨子也玩笑着附和了一句。 　　大家都点头说是，劝他们两个大人别再吵了，越吵越不像样。 　　李大娘和夏金桂脸上都火辣辣的，李大娘心中不服气，觉得夏金桂小题大做；夏金桂觉得李大娘欺负她，看她现在过得穷，就落井下石。 　　不过李大娘到底还是更要面子一些，又怕落人口舌，被夏金桂说成欺负她，就把李军拉过去，当着夏金桂的面给了李军两耳光，骂道：“不成气的东西，只会给老娘惹事生非，教训了你多少次，你还学不会！自己给我滚回家去，今后没老娘的命令，不准出来！” 　　李军委屈地嘤嘤哭着，回了李家。 　　“夏金桂，你还是赶紧把小军带回去换上干净衣服吧，别一会儿又整感冒了！”刘明秀劝道。 　　现在李军受了惩罚，夏金桂也不好再逮着不好放，只好拉着顾小军回去。想着现在自己的处境，只觉得脸面尽失，今后只能当别人一辈子的笑话。 　　“我要吃……吃……”顾小军傻呵呵地念叨着吃。 　　夏金桂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在他背上拍打：“让你吃！让你吃！你要不是贪吃，你怎么可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夏金桂下手重，顾小军好像终于感觉到了疼，哇呜一声哭出来，那声音震得人耳膜疼。 　　顾老二进屋就听见哭声，走进来一看，就见夏金桂正在暴打顾小军。他上前几步，一把拉开夏金桂，“你打他做什么？你打死他，他也听不懂你给他讲的道理。” 　　“我打我儿子怎么了？就是你以前没有教好，才让他像个饿死鬼投胎一样，听见吃的就命都不要了。”夏金桂哭着说道。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早点不教训，现在才教训，早都迟了，以前不就是你贪便宜，还害了他……” 　　“是谁害了他，你给我说清楚一点！要不是你妹忙着去会男人，还让两个小孩回来帮着隐瞒，顾小军怎么可能变傻？！” 　　两口子又吵起来，顾小军在一旁吓得哇哇大哭，顾小伟偷偷钻出去，不想被父母波及。 　　院子里还在悄悄讨论，都在谈孩子的教育问题。 　　“说起来还是裴静姝厉害，自从暑假孩子在这边上了暑假班之后，不仅成绩好了，也懂事了许多，在家里还会帮着我做些事。”说话这个是隔壁村的罗二嫂，是罗九娘的侄媳妇，她女儿今年十一岁，正在念小学。 　　“你看人家顾珊珊和裴朝辰就知道，这有教养的孩子就是不一样，文质彬彬的，从来不惹事。”丁大嫂也说。 　　“我们静姝常说小孩就是大人的镜子，大人是什么样的，小孩就有样学样，所以当家长的要学会做人，小孩子才懂得礼节和道理。要是大人都蛮横不讲理，那也别指望小孩子懂事了。”杨孟英说教道。 　　大家也跟着点头。 　　李大娘和她儿媳妇站在这里，面上颇有些尴尬。李大娘只有一个独孙子，平时宠他，才养成李军这种嚣张霸道的性格。偏偏李军又和顾小军同岁，最爱和顾小军顾小伟玩，以前就一直矛盾不断。现在顾小军傻了，夏金桂变得敏感，今天才会找上门大闹。 　　随后又有人问道：“那静姝这里什么时候再开学习班呀？我还想让我家那小子再来学习学习，多读一些书还是有好处的，至少比以前懂事了。” 　　这一代人还信奉教鞭棍下出好人，然而孩子本来就是一块白板，他们更需要夸奖和鼓励，而不是一味地怒骂鞭打。帮他们重拾学习的信心，好好教他们一些做人的道理，他们才会健康成长。 　　“我也想问这句话，让我们多交点学费也是可以的。以前全是静姝掏钱，静姝跟我们无亲无故的，我这心中也很过意不去，这次无论收多少钱，我都第一个来报名。”那罗二嫂又说道。 　　裴静姝见他们都认识到学习的重要性，心中也欣慰，想了想道：“那要等到暑假去了，等燕丽小老师回来，我们就可以开班。” 　　学习班可以一直开下去，教育才是这个贫穷落后的地方最缺少的东西。 　　众人纷纷点头，等着猪杀完，都各自买了一块肉回去。 第94章 　　承山大队的人都赚了钱, 这次裴静姝杀的猪，周围的邻里都各自买了一些，买肉的也不仅限于金沟村的人，队里其他村也有人过来买。那些舍不得花钱的, 就买价格相对便宜许多的血旺。那只猪杀出来一大盆新鲜血旺, 两分钱就可以买一大碗，基本家家户户都买了。 　　新鲜的血旺总比素菜好吃啊，集市上的蔬菜也要卖两分钱一斤，这血旺绝对物超所值。那些人多的家庭, 买上一毛钱的血旺，再割一点半肥的肉回去, 用那煮肉的油汤烫血旺，煮出来的血旺又鲜又好吃，绝对够过一次嘴瘾。 　　裴静姝这边的猪肉不仅不需要肉票，卖得比肉市的猪肉还要便宜五分钱, 买到简直就是赚到。 　　小麦收割之后, 大部分人都学会了做蛋糕, 这蛋糕比做凉粉还要简单，最重要的就是要把鸡蛋打发好，多做几次基本上都能摸到门路。蛋糕的利润也很不错, 大家跟着萧长风进一趟城, 至少也可以赚一两块钱的净利润。 　　裴静姝这里的肉六毛五一斤, 大部分人都割了两三斤, 家里人多的就买五六斤回去。一顿吃不了, 还可以腌制放好，短暂一两天时间还是不会坏掉。 　　顾老三两口子也在裴静姝这里买了五斤肉，顾老三这些日子没法去山上挣工分，就天天在裴静姝这边帮她杀鸡，或是做一些小工具。裴静姝也按东西给他工钱，算下来一个月还能挣四五块钱，到比去山头上做活要划算多了。 　　张慧英也像上次那样，留了大半用盐腌制，等着之后慢慢过嘴瘾。 　　萧长风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晚上，见着裴静姝这边猪已经杀完，略有些遗憾，“这次竟然没有遇见你们杀猪的场景，太可惜了。” 　　“上次才给你说了今天要杀猪，怎么来得这么迟？”杨孟英笑着问。 　　“杨阿姨可就别说了，我现在可后悔着呢，一点小破事就让我错过了一顿血旺汤。”萧长风说道。 　　“能让你错过血旺汤的，肯定就不是小破事了。”裴静姝拆台，她猜萧长风估计在走主线剧情。 　　“你这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呀，真的只是小破事儿。这次多做一点樱桃肉，我外婆他们一条街的都找我订了货，我要是带不回去，准会被他们扒掉身上一层皮。”萧长风嬉笑着转移话题。 　　裴静姝轻轻一笑，“收了他们多少高价？” 　　“我又不是商人，只是帮他们跑腿带货的而已。”萧长风叫屈。 　　“这些肉都给你留着的呢！绝对够了。”杨孟英说道，她看向萧长风的眼神简直就像在看财神爷。每次这位财神爷一来，他们就有大笔钱进账，而且萧长风这人一点都不磨叽，无论买多少东西都不还价，给他们带杨孟英就喜欢跟这种人打交道。 　　裴静姝做的樱桃肉，肥而不腻，开罐热一下就可以吃，非常方便，那些老年人特别喜欢。 　　除了樱桃肉，萧长风对裴静姝的风吹排骨也非常感兴趣，“你这次的风吹排骨要不要卖？我出高价给你买。” 　　裴静姝瞥他一眼，“你打算出多高的价？” 　　萧长风比出八根手指头，“八毛钱一斤，怎么样？” 　　“你这也算高价？”裴静姝简直想给他一个白眼，“我这风吹排骨需要花时间腌制，还要用上高浓度的高粱酒，需要各种调料，还要花费一个周的时间。风干之后的排骨缩水严重，我一斤新鲜排骨做出来就只有七八两，你这八毛钱连成本都不够。” 　　这人果然是奸商。 　　“那我给你一块。”萧长风又加价说。 　　“我一只猪的排骨就只有这么些，我还是留着自己慢慢享用吧！” 　　“那你出个价。”萧长风说道。 　　“一块二。” 　　萧长风扳着手指头算了算，“一块二就一块二，我全部要了。” 　　“这个恐怕不行，我只能卖你三十斤，剩下的我们自己也要吃。”裴静姝说道，难得风吹排骨是她百吃不厌的小吃。 　　两人讨价还价一般，裴静姝又和他算了这次的帐，杨孟英在一旁看得心花怒放，今天裴静姝可是赚了不少钱。虽说这些钱并没有直接落入她的腰包，但裴静姝和顾家的关系已经彻底决裂，就不用害怕这些钱会被别人分走。 　　现在天气越来越热，这些肉怕是一两天都放不了，裴静姝这次也不打算做香肠腊肉，现在这种气候做这一类东西很容易坏。 　　队里的人买走的肥肉比较多，剩下不少里脊肉。现在的人更喜欢吃肥肉，因为大部分人一个月可能都吃不了一次肉，瘦肉买回去根本就不够解馋，还是肥肉更有油气。 　　裴静姝便让顾老三和裴静龙把那些瘦肉全部剁碎，裴静龙有些不解，“你还要做肉酱呀？这些全部都是瘦肉，一点肥肉都没有，做出来的肉酱怕是不好吃。” 　　在裴静龙看来，肉酱是最不划算的，虽然在吃面条的时候加两勺非常好吃，但一大块肉做出来的肉酱就只有那么一些，实在太浪费了。 　　“我们这次不做肉酱。”裴静姝说道，因为上次做的肉酱还剩了一些。 　　“不做肉酱，那你让我剁这么多瘦肉来做什么？” 　　“我们做肉脯。” 　　正好这次有蜂蜜，肉脯风干之后，妥善保存，可以存放较长一段时间。 　　“肉脯又是什么东西？”裴静龙问道。 　　当地的人只会做腊肉香肠，没听说过什么肉脯，就更不用说会不会做了。 　　“一种用瘦肉做成的小吃，可以随时拿出来吃。” 　　两个小家伙听说要做新鲜小吃，都高兴不已，嚷着要吃肉脯。 　　裴静姝让他们把肉剁碎，加入姜粉胡椒粉五香粉等适量，这类香料基本上都是萧长风从城里给她带回来的，又倒了一些酱油，加入盐和白糖，放入容器中朝一个方向搅拌均匀。 　　搅拌好之后，再用擀面棒把肉酱摊成薄薄的一块。 　　现在还没有烤箱，没法自如的控制温度，裴静姝只好放在炭火上面烤。她前世曾多次做过肉脯，对温度的掌控还算自信。 　　烤完一面之后，再抹上一层蜂蜜继续接着烤，这样做出来的肉脯嚼着既有肉的香味，又带着一种蜂蜜的甜，绝对是看电视看电影的绝美小吃。 　　萧长风等人早就等得迫不及待，第一锅肉脯出来，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抢着吃。 　　“这东西味道还是不错，但是我这牙齿不行，一吃我满牙缝都是。我还是更喜欢吃酥肉，闺女，你这次真的不做酥肉？”杨孟英问道。 　　“裴幺妹，你那里还剩了一些肥的，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处理，可以做成糖果肉，这个我拿手。”忙活了半天，终于把猪大肠给裴静姝清洗干净的刘厨子走进来说道。 　　“行啊，那就麻烦你了。”裴静姝满口应下。 　　当地说的糖果肉实际上就是用肥肉裹上淀粉，放到油锅里炸一遍，然后再将炸好的肉捞出来，再在糖水里炒上糖霜。 　　这样做出来的肥肉外面裹着一层甜甜的糖，会冲淡里层肥肉的腻味儿，裴静姝也吃过一次，里面全是肥肉的那一种，她是不太吃得下，但如果换上瘦肉的话，那味道还很不错。 　　不过当地的人都喜欢吃裹肥肉的那一种，按照他们的说法就是有油气，吃了会有满足感，杨孟英和裴建国都很喜欢吃。 　　刘厨子快刀把那些肥肉切成一条条五厘米左右的长条，然后又找裴静姝拿了几只鸡蛋和红薯淀粉，加入少量水做成糊状。待到锅里的油锅一开，刘厨子把裹上淀粉的肥肉条放入锅中，炸成一条条晶莹剔透的肥肉条。 　　杨孟英看着刘厨子做糖果肉，忍不住舔了舔唇，脸都快要笑成一朵花了，“厨师出手就是不一样，三两下就做好了。” 　　刘厨子除了会杀猪，也帮人办酒席，无论是杀猪还是办酒席都要讲速度，动作慢了，半天都拿不出吃的，那就要被人说水准不够。 　　刘厨子笑道：“我就是做大锅饭的，可不能跟你们家静姝比，她做的那些小吃可都是高贵吃法，哪像我们，只管做熟了就吃。” 　　刘厨子虽然是一个厨子，然而今天却是第一次看人做猪肉脯，在他们农村，谁舍得将蜂蜜这样用？大概也只有裴静姝了。 　　裴静姝给了刘厨子一块十斤重的后腿肉，又送了他一包糖果肉和一碗血旺，刘厨子两父子高高兴兴地离开。 　　萧长风又开始打裴静姝那些肉脯的主意，就对裴静姝说道：“你做这么多肉脯，要不要我帮你卖掉一些？” 　　“我辛辛苦苦养这么一头猪，总要留一点来自己品尝，这些肉脯我会放在罐子里，今后慢慢吃，就不用你操心了。钱是赚不完的，你先把你手上的那些货卖掉，那也够你赚很大一笔了。”裴静姝说。 　　“瞧你这说的，好像我是一个奸商似的。我真的只是给那些老人家带货而已，就赚了一点油钱。我可不像那些资本家，绝对是老实人一个。”萧长风辩解道。 　　裴静姝也就当笑话听听，这家伙要是没赚钱，现在能过得这么潇洒？他手上的表都换了几次了，而且每一块都是名牌，他或许没有从那些老人手上赚钱，但是绝对从别处赚了。 　　最近几天的金沟村到处都飘散着肉的香味儿，顾大娘闻着直咽口水，她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吃到新鲜肉了，想着那肉的口感，顾大娘忍无可忍，想来想去就去找顾老三。 　　恰好傍晚的时候张慧英出去洗衣服了，顾老三来裴静姝这边丈量后面那一片树林，裴静姝说想在这里搭一个棚，好让那些鸡在这里住。马上就要到夏天了，到时候这外面的地气很热，还是得有遮阴的地方，不然这些鸡容易中暑。 　　因为裴静姝这边就挨着顾老三的房子，顾老三出门的时候也没有锁门，顾大娘进门之后喊了两声老三，见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两口子又跑去哪里了？难不成又去狐狸精那边了？” 　　正这么想着，顾大娘抬头便见灶台上面吊着一块腌制的肉，那肉应该还没吊上去多久，都还可以看见白色的色泽。 　　顾大娘四处张望了一眼，手脚麻利地去把那肉取下来，赶紧走回家去了。顾小军正傻呵呵地坐在门槛上，见着顾大娘提着一块肉，也跟了过去。 　　顾大娘刚把肉藏好，转头就见顾小军正站在自己的房间里，差点吓了一跳，“你这个死小孩！你怎么突然跑过来了？你妈呢？怎么没看着你？” 　　“肉……肉……”顾小军傻傻地看着顾大娘，嘴巴里只会念一个肉字。 　　顾大娘从桌子上拿了一根咸干菜给他，“你不可以对别人说，说了就没有肉吃，你乖乖听话，过两天奶奶就给你煮肉。” 　　顾小军哦了一声，也不知有没有听懂，拿着一根咸干菜就嚼了起来。 　　等到张慧英洗完衣服回去做饭，却见灶台上方的肉不翼而飞，就赶紧去问顾老三，“你把那块肉放到哪里去了？” 　　“什么肉呀？”顾老三不明所以。 　　“灶台上方那块肉呀！” 　　“我什么时候动过那块肉？” 　　张慧英一听就糟了，“你没有动过，那怎么不见了？难不成家里还有贼？” 　　两口子又在厨房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那块肉，张慧英整个人都快要气炸了，他们两口子好不容易买一块肉起来，自己舍不得吃，没想到却做了别人的嫁衣裳。 　　张慧英站在院子里骂了半天，顾小军指着顾大娘那边说肉，张慧英顿时就明白过来，她想去找顾大娘理论，结果顾大娘早就把肉藏起来，死活不认，两婆媳还吵了一架。 　　大家知道前因后果了之后都纷纷安抚张慧英，裴静姝又送了一些油渣给他们两口子。说起来也是因为她叫顾老三过去量地，才害得他们家遭了小偷。 　　顾老三两口子得了半罐油渣，对裴静姝谢了又谢，同时也越发痛恨起那偷肉的小偷。 　　转眼间玉米大豆就要成熟了，今年的承山大队可谓大丰收，那些从裴静姝那里买种子的人一个个都赚大发了。从城里带回来的改良过的玉米种不仅早熟，结出来的玉米个头还非常大，有一些植株甚至能结两三只大个玉米，产量一下就上去了。 第95章 　　现在正值春夏交替，刘兴背着小半背篓玉米前往金沟村, 身后还跟着刘支书。 　　正在村口啃着玉米的众人见了, 就笑道：“刘支书，又来找裴静姝呀？” 　　刘支书就道：“今年多亏了裴静姝从城里带回来的玉米种, 我看她把种子分给我们了, 自己地里也没有种玉米, 就给她背些过来。要不是她把这些玉米种分给我们, 我们今年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呢！” 　　正在啃玉米的村民们听了，也都略带惭愧。虽说他们也是花钱从裴静姝手上买回来的种子，但裴静姝大可以留着自己种, 这些种子创造的价值远远超过了那几分种子钱。以前他们从裴静姝手上免费拿的那些菜种，裴静姝也一分钱都没有收。他们倒是种在地里自己吃了，却没有回报过裴静姝, 更不要提裴静姝还教他们做凉粉做蛋糕做饼子等手艺。 　　等刘支书两叔侄离开之后, 刘明秀就说道：“静姝给了我们这么多好处，我们也该给她送些东西过去。” 　　“我地里的豌豆长得不错，我给她送点豌豆过去。” 　　“你送豌豆，那我就送蚕豆, 我那蚕豆长得嫩, 而且每颗都很饱满, 我现在就去地里摘一些新鲜的。” 　　“你们把我想送的都送了，那我送什么？” 　　“你的毛豆不是长得挺好？李大娘, 你也别舍不得了, 主席都说吃水不忘挖井人, 又不是缺那么一点吃的。就算你送十斤出去，你地里的收成也比去年多。”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很快就安排下来，谁送什么送多少，免得一会儿谁家送多了谁家又送少了，送多了觉得亏送少了脸上也无光。虽说这都是各人的心意，但大家商量好，这样才有利于团结。 　　刘支书和刘兴两叔侄来到裴静姝家中时，这里也聚了一群人，裴家人、顾老三和燕明都在，正高高兴兴地啃着玉米。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怎么大家都往这边背玉米？跟商量好了似的。”罗小慧笑着说，赶紧帮刘兴接住背篓。 　　“早知道你们这边有这么多玉米，我们就不今天背来了。”刘支书见屋角堆了不少新鲜玉米，也笑着说道。 　　原来今天生产队放月假，大家都看自家地里的玉米长得不错，就都想着给裴静姝这边掰些过来，裴家、顾老三、罗九娘那边，还有燕明。今天正好是周末，燕明没有上学，过来教裴朝辰和顾珊珊数数识字。 　　燕明这小孩真不错，不仅学习认真，种地也有模有样，裴静姝看过他送来的那些玉米，个头可都不小。当初裴静姝送了些作物种子给他，就是怕他在家里没东西吃，她虽然能接济他一时，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燕明想要过上好日子，还是得靠他自己。 　　他有这份知恩图报的心，也足见他懂事明理，果然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现在正是吃嫩玉米的季节，再过一久这些玉米长老了就不好吃了。静姝这次买的玉米种比我们往年种的那些玉米好吃多了，产量还不错，我屋后那块自留地不向阳，还以为这玉米肯定长不好，没想到今年也结了不少。不过挨着竹林那一片才刚刚开花，今天送过来的都是向阳地里的。”杨孟英脸上也满是笑意，她今年在裴静姝这边拿了不少作物种子，每一样都长得很好，这可把她高兴坏了，看谁都觉得顺眼。 　　“我们村里的人都说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软糯香甜的玉米，他们可都羡慕我了。”燕明一脸骄傲，现在断风崖那边没有人敢欺负他，大家对他也很照顾，他上学去了，张大婶还会帮他照看地里的作物，免得被鸡给啄了。 　　他姐姐燕丽去上学之后，家里的两块自留地都是他在做，今年他也种了不少大豆、玉米和红薯等。不过红薯要等到秋季才能吃，他用来做种的那块红薯地长得非常茂盛，邻里们知道他是从裴静姝这边带回去的新品种，都争相去他地里割红薯条回去扦插。 　　能够帮助到大家，燕明这小孩也变得越来越开朗，逢人就礼貌大方地问好，再加上他的身世可怜，认识他的人都对他格外照顾。 　　见着燕明这样的成长，裴静姝也非常欣慰。 　　“你们都太客气了，快坐下一起吃玉米，刚刚出锅的。”裴静姝给刘支书刘兴递了玉米过去，“其实你们要是鲜玉米吃不完的话，可以卖一些给萧长风。他收一分钱一斤，带壳称。” 　　玉米这东西比较沉，而且裴静姝给的种子好，两只基本上就有一斤多。还有那些在裴静姝这里挑了牛粪去当肥料的，种出来的庄稼更是不错，就算按一分钱一斤，一块地的玉米还是可以卖到好几块钱。 　　虽说往年他们都不愿意卖玉米，玉米在他们的观念中就是粮食，但今年的收成好，也可以卖掉一部分。 　　刘家人口多，土地也多，玉米还可以和红薯混种，是适用性非常好的作物。今年刘家种了二十多平方丈的玉米，自然是吃不完的，更别说还有大豆和红薯等，赚点钱起来存着也不错。 　　刘支书就笑道：“那他什么时候来收？我那地里还多着呢！” 　　“他上次说明天会来，到时候我让他到你们家去收。”裴静姝说道。 　　“不过静姝姐，你给我们的玉米种子种出来的玉米也是两个味道，白的那种非常软糯，黄色的虽然长得也不错，但始终没有白玉米好吃。”刘兴说。 　　“这本来就是两个品种，是两种味道就不足为奇。白色的是糯玉米，适合人吃，黄色的淀粉含量高，可以用来做淀粉，或是给猪吃，当猪饲料也是很好的。”裴静姝说。 　　当初她和萧长风去买的时候，其实只买了少量的糯玉米，那研究所里面大部分都是黄玉米，这种玉米长出来的个头很大，但是口感不怎么样。裴静姝从农田系统里加了许多糯玉米的种子进去，卖出去的也是糯玉米居多，而且还是她农田系统里的种子。 　　刘支书笑道：“玉米可是粮食，人都没有吃饱，哪敢给猪吃这种东西？” 　　“你们不要听她乱说，她就是一个浪费粮食的。”杨孟英说道。 　　张慧英笑：“大嫂这也不叫浪费粮食，不管怎么说，大嫂养的猪可是我们生产队出了名的壮，我看别人养一年的猪还没有大嫂养半年的猪壮呢！” 　　“张慧英这话倒是说对了，只能说裴静姝有头脑有本事有魄力，她养的那些猪赚的钱也可以覆盖这些成本。”刘支书附和道。 　　他们也都是见过裴静姝赚钱的，那一头三百多斤的猪，就算按五毛钱一斤的毛利来算，也是一百五。这一百五十块钱可以买多少玉米蔬菜了？更何况裴静姝做的风吹排骨、樱桃肉等，可不止按肉价算。 　　不过别家想效仿裴静姝这种办法却不是那么容易，首先这些粮食就不好收集，裴静姝这边收的价高，才有人愿意把红薯和蔬菜卖给她。 　　当然，见裴静姝养猪赚了这么多钱之后，也有人蠢蠢欲动，想跟着裴静姝学。 　　曾家就是最眼红的人之一，他们去年因给顾大娘修房子得到了一大笔赔偿，手上拿着这笔钱就想像裴静姝一样搞一番事业。他们又没有裴静姝的手艺，只好想多养两头猪，养猪是最简单最方便的。 　　曾老二一家买了三只猪崽，又学着裴静姝高价收购粮食和蔬菜。 　　说起来这曾家也是承山大队的大姓人家，曾老二家里的人口不少，自留地也多，他们也在裴静姝手上买了不少玉米种。不过也不知怎的，他们的运气不好，买回家的玉米种和往年种到地里的玉米没什么太大的差别，竟然没有一株糯玉米，全都是口感粗糙的黄玉米。 　　好在这黄玉米的产量还算不错，他们也等不及，掰了些玉米喂猪，想着如果能像裴静姝那样，四五个月就可以把猪养到三百斤，就算喂这些猪吃大米，那绝对是值得的。 　　不过他们家的玉米地也经不住正在长个的猪吃，就又高价收购粮食蔬菜。他们开的价钱比裴静姝还要高一些，大概是知道如果他们定的价钱和裴静姝一样，卖家肯定还是更愿卖给裴静姝。只有打价格战，他们才有优势。 　　杨孟英对此意见非常大，私下里嘀咕了好几次，“你看曾家那种忘恩负义的，手上有两个钱，就想和你抢生意了。” 　　正好今天有人到裴静姝这边用小麦换面条，那人就道：“他们把价钱定得那么高，还是没几个人愿意把东西卖给他们。” 　　裴静姝却不以为意，“他们愿意给你们开高价，你们不必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这样的钱白赚白不赚，我都有些心动，想卖东西给他了。所以你们不用顾虑我，先把钱赚到手，你们多赚了钱，可以到我这边来多买肉，我很快又要杀一只猪，正愁找不到销路呢。” 　　裴静姝那语气又不像开玩笑，倒像是真的鼓励他们卖给曾家。有了裴静姝放话，还真有人去曾家那边卖东西换钱。现在这季节地里的菜也陆陆续续成熟了，大家也不愁没菜吃，卖红薯藤的尤其多，红薯藤这东西本来就是猪食，而且长得也很快，减掉一部分，它很快又会长出来。 　　不过卖玉米大豆的还是非常少，一来玉米大豆确实都是粮食，农村人也非常珍视，嫩玉米基本上都被萧长风收去城里卖了。大豆现在还没有完全成熟，都还在地里呢。 　　初夏的雨水特别多，常常都是连夜大雨，那些水田里的水便漫溢出来，这是小孩子们最喜欢的季节。因为一遇上涨水的天气，河沟土沟里都是泥鳅。 　　不过当地人并不盛行吃泥鳅，大部分人捉这种泥鳅都是拿来烤干当猫食。不得不说，这里的猫吃得挺好的。 　　要知道在后世，这种天然的泥鳅价格可贵了。 　　窦涛是个正值十多岁的男孩子，最喜欢跑去捉泥鳅，一遇上下雨天，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顾珊珊和裴朝辰两个小孩也喜欢跟在他后面看热闹，两个小家伙有雨鞋，裴静姝倒也由着他们去。不过杨孟英嘴上却十分念叨，怕小孩子把裤子弄湿了。 　　裴静姝被她念得烦了，就说道：“这是他们当小孩子的乐趣，你要是连他们这点乐趣都剥夺，那他们的童年就太无聊了。” 　　“一会儿他们一身泥回来，你给他们洗？” 　　裴静姝无所谓道：“反正又不用你洗。” 　　窦涛这小子在捉泥鳅这种旁门左道上很有天赋，出去半个小时，就提回来满满一鱼篓的泥鳅，还有一些大小不一的鲫鱼。 　　裴静姝见了之后问道：“你会处理这些鱼么？” 　　窦涛赶紧点头，“我在家里经常做这种活。” 　　“那行，你把这些鱼给我打理出来，今天我们吃炸小鱼。”裴静姝道。 　　顾珊珊和裴朝辰都高兴坏了，又有新鲜的好东西吃。 　　窦涛找来一颗钉子，一个小锤子，以及一块刀片，把泥鳅用钉子钉在木板上，那泥鳅就没法滑动，只能任他宰割。裴静姝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总算发现了窦涛这小子的优势。 　　看得出这小子是一个调皮捣蛋的，传统的农活一样做不好，在这些被当地人看作是旁门左道的事情上，倒是非常熟练，游刃有余。 　　也没过多久窦涛就将一鱼篓的鱼全部处理了，至于那些小的，实在没法处理，就用一只小盆装起来。 　　现在的农田都没有用农药，也没有人用机器打鱼，田里面的水生物也特别多，尤其是泥鳅，基本上每块田都有。一到涨水的季节，这些泥鳅就会浮出水面，经常在土沟和田埂上都可以看到它们的身影。 　　裴静姝给这些小鱼抹上淀粉糊和其他佐料，等到锅里的菜油八成热时，就将小鱼放到锅里油炸。 　　“你们真是吃得怪，连这些给猫吃的东西也不放过。”杨孟英看了之后十分嫌弃地说。 　　“妈要是不喜欢，一会儿不吃就是了。”裴静姝说道。 　　“奶奶不喜欢吃鱼。” 　　“你这个臭小子，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喜欢吃鱼？”杨孟英在裴朝辰的后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你说鱼是猫猫吃的。”裴朝辰很委屈，他说一句实话，怎么就又被打了一巴掌？ 　　杨孟英以前确实不喜欢吃鱼，不过裴静姝炸的鱼特别香，她还没有尝，就闻到锅里的香味了。她不喜欢吃的是那种没盐没油的烤鱼，裴静姝倒了那么多油在锅里炸，能不好吃么？ 　　第一锅鱼出锅，杨孟英就用筷子夹了一条，那油炸的鲫鱼又香又酥，连鱼刺都是脆的，让人吃得欲罢不能。 　　“我也要！” 　　“我也要！我也要！” 　　顾珊珊和裴朝辰两个小家伙够不着，就围着杨孟英又闹又跳。裴静姝给了顾珊珊一只半大不小的，提醒她：“要慢慢吃，不要卡住了。要是嚼不动就吐掉，一会儿喝鲫鱼汤。” 　　裴静姝挑了几只大的鲫鱼，已经在炉子上的小锅里熬着了。 　　这诱人的香味很快就勾来了周围的邻居，一个个都好奇不已，“我还说静姝家又在做什么好吃的，原来是在炸小鱼。你可真舍得放油，这么大一锅油炸出来的鱼，我老远就闻到香味了。” 　　“难怪我就说刚才怎么看见窦涛在田沟里，竟然捉到了这么大一锅。” 　　“我门口那一块水井田还有许多，你们去田沟里，没准还能捉到呢！”刘明秀说道。 　　“想吃的就尝吧！”裴静姝招呼他们。 　　这些人也不客气，一人拿了一根泥鳅吃起来。 　　“这味道可不能让我家那只馋猫知道，不然怕是能吃掉一碗。” 　　“你家的馋猫哪里有你馋？” 　　大家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都称赞裴静姝手巧，无论什么吃食经过她手上，都可以变得好吃。就连这又腥又有刺的鱼，也能成为一道美味。 　　顾老二也趁着这涨水的天气去河里捞了一桶河鱼回来，他们家最近过得也艰苦，去年没有杀年猪，今年连腊肉都没有。他们又不会别的活计，只能老老实实挣工分，可就算他们两口子再怎么苦干，还是挣不了几个钱。 　　他捞了这一桶河鱼，想着赶集的时候去街上卖掉，只是不知道现在的河鱼能够卖多少价？ 　　顾老二第二天就背着一背篓鱼上了街，这一去才发现街上卖鱼的可多了，根本就没几个人问津。现在的人都更喜欢吃肉，鱼并不是那么普及，因为鱼做得不好的话，味道和猪肉等就差远了，而且还有很多刺，又损耗猪油。 　　顾老二都已经把价格压到一毛钱一斤了，还是没有人买，最后又只好背回家。 　　回来的时候，见着有外村的人担着两筐鱼往裴静姝那边赶，顾老二回去犹豫再三，还是上门去找上裴静姝。 　　“大嫂，我这里也有一些鱼，你这里还收吗？我可以便宜一点卖给你。”顾老二紧张道，脸色也涨得通红。 第96章 　　“拿过来吧！” 　　顾老二松了一口气，赶紧把背篓里的鱼给裴静姝称。裴静姝神色淡然, 倒也没有瞧不起他或者故意为难的意思, 顾老二心中更羞愧，结账的时候便少收裴静姝一毛钱。 　　“你是我大嫂, 不能按外人的价钱收, 这个零头就算了。” 　　裴静姝看他打肿脸充胖子, 也由了他去, 她本来就对顾老二这两口子没有好感。 　　顾老二拿了钱，如释重负地跑回去，拿着手上那一块五毛钱看了又看, 总算看到了一点点希望。 　　夏金桂做完活回来，就问顾老二：“听说今天集市上卖鱼的人特别多，你卖得怎么样？” 　　“别提了, 街上哪有几个人买鱼？都是问的多, 卖他们一毛钱一斤还嫌贵。” 　　“一毛就一毛，卖了好歹有一毛钱，你背回来连一毛钱都没了。家里连买盐的钱都没有，你不换点钱, 我们拿什么生活？”夏金桂气急道。 　　“我听说大嫂这边也在收, 价格比街上还高, 回来卖给她了。”顾老二说。 　　“那她……收了？没有为难你？”夏金桂狐疑地看向顾老二，显然不太敢相信。 　　“唉！”顾老二叹了一口气, “大嫂没有为难我, 按一毛二一斤卖给我的, 我没好意思收那么多，最后退了她一毛多的零头。有时候想想，还是我们做得不对，上次要不是大嫂，顾小军这条命就没了。大嫂她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你自己以前也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人家的事，我都没脸去见人……” 　　夏金桂心虚，“哼！顾小军那条命是我跪着求来的，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如果我不给她下跪，她会借钱给我们？我们还压了一片树林给她，那树林怕是要不回来了。” 　　“你跪着能求来，都是人家开恩，你以为你那一跪能有多金贵？多少人跪着磕头都借不了钱，你以前还和裴家吵了那么多架，别人让你认个错服个软，这多正常！要是换作你，只怕你看着别人死，也不会借一分出去。”顾老二说道，对自家这个没有一点自知之明的媳妇也是气恼。 　　以前别人都说夏金桂精明，现在看来这人太过精明还是不行，聪明反被聪明误。要像裴静姝那种，才是真正的大智慧。 　　夏金桂被顾老二戳中，也是气急败坏，“我就是那种恶毒的人，你不想和我过，那我们就离婚！反正现在离婚多正常，你妈也不喜欢我，我在你们顾家一点地位都没有，我还不如改嫁了去！” 　　“你这种人不可理喻！”顾老二气冲冲地走出房门。 　　夏金桂虽然不服气，但心里还是清楚，顾老二说的那些话没有错，要是她和裴静姝处境调换，就算裴静姝跪下求她，她也肯定不会帮忙。不过现在和裴静姝闹矛盾确实没有必要，裴静姝那边生财之道那么多，随便沾一点光，他们家现在的局面也会不一样。 　　而经过顾小军的事情之后，夏金桂也领悟了许多道理，这世上没有谁靠得住，除了自己。她那个看似对两个孙儿很好的婆婆，其实也就是一个没见识的乡下老太婆，关键时候根本就靠不住，让她拿一二十块钱出来，就是她的极限。 　　那顾大娘现在都还觉得是夏金桂晚上没有用土方法给顾小军治疗，反而带去医院耽误了顾小军，也浪费了钱，要是在家中及早信个迷信，没准儿早就好了。 　　顾大娘特别嘴碎，逢人就说这件事儿，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出了二三十块医药费。 　　夏金桂心中对顾大娘提不起丝毫感激之情，顾小军本来就是顾大娘的孙儿，出三十块钱怎么了？顾小军是他们顾家的子孙，那顾大娘出全部都是应该的。 　　裴静姝买了鱼之后，这两天就在家中炸鱼，窦涛和顾老三两个人帮着处理买来的鱼，裴静姝就负责油炸。这些鱼大部分都不大，非常适合做成炸鱼干，那些大一点的泥鳅黄鳝，裴静姝就做成菜，大家一饱口福。 　　炸出来的鱼干香脆，裴静姝就放在家中的罐子里，等萧长风下次来的时候带去城里卖。萧长风是销售一把手，他每次拿去城里的东西，几乎都是卖完了的，从来没有卖不完的存货。裴静姝也给他说了，如果没有卖完可以带回来，让周边的村民帮着销售。 　　最近也常有脚夫从她这里买些吃食去集市上卖，像上尧先市那样的大集市，他们挑去的东西还是比较好卖的。 　　裴静姝把另外一头猪也杀了，天气一天天热起来，这猪不杀的话，到时候天气太过炎热，没准还会把它养瘦。这个地方的夏天比较闷热，年年都有人中暑，动物在夏天的生长速度也会放慢，裴静姝把能杀的都杀了。 　　她才杀了没多久，承山大队这边就爆发了瘟疫，这次的疫情还有些严重，不少人家的鸡都死了，曾家的三头猪也相继死了。要知道那三头猪，可是吃了他们不少粮食，他们投进去的钱都有一百多了，还没有算上吃自家地里的那些粮食。 　　投进去的钱和精力全都成了泡沫，那冯绍珍气得大病一场，周围人都在看热闹。 　　“所以说做人还是要讲良心，这曾家就是白眼狼，当真以为自己喂粮食，那猪就可以赚大钱。这下可好了，钱投进去了，猪也没了。” 　　“他们那是遭了报应，老天爷看不过去，要收拾他们。” 　　“这些钱应该都是当初从顾大娘那边抢去的吧？” 　　“裴静姝是不是有什么先见之明？怎么就赶在瘟疫之前把猪和鸡都给杀了？” 　　杨孟英现在想起来也是吓了一跳，裴静姝养了那么多鸡，而且那头猪也有300多斤，要是遭到瘟疫，那损失可就大了。 　　不过裴静姝其实倒没想到会发生瘟疫，她只是觉得夏天猪不会长肉，那些鸡也到了该宰杀的阶段。她现在还有半大不小的和刚复出不久的小鸡数十只，再加上还有十多只生蛋的母鸡，算下来也有五六十只。 　　“我们要不要找一个兽医过来看看？这么多鸡，现在也还小，要是染上瘟疫那可不得了。”杨孟英想起别家死的那些鸡，心中也担忧不已。 　　“暂时不用找，我们这些鸡都是隔离喂养的，只要把我们家的卫生做好，多观察着点，应该就没什么问题。”裴静姝说。 　　自从去年裴静姝的鸡被顾大娘偷走几只之后，裴静姝又让裴建国和顾老三帮着把四周加固了，多种了两排刺莲，这些鸡飞不出去，外面的鸡也来不了裴静姝养鸡的林下。 　　杨孟英点点头，“那让窦涛多注意着些，每天打扫勤快一点，可别染上瘟疫。这鸡瘟最是没辙，染上了，那就是要死一批。” 　　“你以前不是还觉得找个人来专门看这些家禽多余吗？” 　　杨孟英被气得一噎，“嘿！你倒是记性好，别的话记不住，对这些倒是记得很清。” 　　裴静姝笑而不语。 　　这次的鸡瘟来势汹汹，金沟村也受到了波及，顾大娘和夏金桂那边的鸡差点死光了，顾老三这边死了只剩一只，何婆婆家里几只母鸡因为一直在抱窝孵小鸡，反而幸免一劫。其他的几户人家，家禽也是死的死，幸存下来的都是极少数。 　　损失几只鸡都算不了什么，还有的人损失了猪，最近大家都很不好受。尤其是那些损失了猪的人，那一头猪可就是几十块钱，他们买猪也是花了成本的，现在也养了很多小半年了，大部分都已经长到了**十斤。 　　要是在以往，遇上这样的瘟疫，很多家庭一年就白干了。好在现在他们有了别的赚钱方式，虽是损失不少，却也没有像以前那样一蹶不振。 　　家里没了家禽和牲畜，大家只好跟着裴静姝卖点东西，想以此来抵消一点损失。 　　最近来裴静姝这边拿货的人又越来越多，因为很多家庭的小麦也用得差不多了，没有了小麦他们也没法再做蛋糕和饼子，而现在又不是吃红薯的季节，大家家里都没有那么多淀粉了，凉粉也难做。 　　只有裴静姝这边，好像永远有吃不完的东西，就算没有的话，也可以让萧长风从城里帮她带，大家也都羡慕起裴静姝有个这样的好友。 　　现在的天气开始变热，蒸蛋糕不太适合这个季节，因为容易坏掉。凉粉需要做淀粉，裴静姝也嫌麻烦。 　　思来想去，裴静姝决定做一些新鲜的东西。正好现在豆类相继成熟，豆子这种作物浑身是宝，不好好利用实在是太浪费了。 　　而且家家户户都有种豆子，他们种的多是从她这里买回去的新品种，产量非常不错，比时下的豆类品种高产。这个时代的农民实在很不容易，抗风险的能力也很差，这次他们损失惨重，裴静姝也希望能够帮他们一些。 　　裴静姝让杨孟英放消息出去，说自己想要收豆腐皮儿。杨孟英现在对裴静姝已经很服气了，以前还会和裴静姝怼两句，经过这次瘟疫事件之后，杨孟英又听多了大家对裴静姝的夸奖，也觉得裴静姝是神仙转世，可以提前预知未来。裴静姝做下的决定，绝对是对的。 　　以前杨孟英不喜欢裴静姝把赚钱的方法告诉别人，怕别人把钱赚了，他们就赚不到钱。现在回过头去看，才发现裴静姝比自己想的远多了，一个人能赚到的钱是有限的，但是要有一群人都帮着你赚，那你赚到的就远比自己一个人赚来的多。 　　豆子是当地的主要作物之一，大家对豆子的吃法也算小有研究，大部分人都会做豆腐豆皮等。本来这种也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是要怎么弄得好吃，那就要考手艺了。 　　地里的农作物也是分三五九等的，像红薯，萝卜就是属于比较下等的，家里没有大米小麦的时候就拿这种东西来充饥，而大豆在当地绝对就是属于作物中的贵族。除了收大豆的时候，大家会做一顿豆腐吃，那就只有等着家来贵客的时候，人家才会磨豆腐招待客人。 　　豆腐是可以和肉类平起平坐的素食。 　　而那些成色不好的，在收割大豆的时候，就可以磨成豆腐自己人吃了。新鲜的豆子做出来的豆腐非常香，那是后世在豆腐店里吃不到的味道。 　　裴静姝没有种黄大豆，倒是种了一些绿豆红豆黑豆等。 　　杨孟英本来就非常健谈，裴静姝现在有出息之后，她就更像一朵交际花了，在队里和谁都可以聊半天，当然这个谁并不包括顾大娘和夏金桂。 　　没过多久，整个生产队的人都知道裴静姝这边要收豆腐皮，问了价钱之后，他们都觉得可以接受，就回去摩拳擦掌做起豆腐皮来。 　　那些手艺不行的，就花几分钱请人帮自己做，做好之后再带到裴静姝这里换钱。 　　裴静姝把收到的这些豆腐皮做成卤豆腐，就用卤鸡的那个卤水，做出来的味道既有豆腐的清香，又有卤鸡的香味，味道并不比肉差。 　　虽说城里人有钱，但是也并不是天天都能吃得起卤鸡的，大部分人一个月也就吃那么几次，每次也就宰一小半。要是换成卤豆腐，成本就低了许多，而且味道也不差，还能过过没有吃到卤鸡的嘴瘾。 　　果然，萧长风第一次带卤豆腐去城里卖，就深受众人的喜欢，最重要的是裴静姝家里的卤味太正宗了，让人欲罢不能，简直能吃上瘾。 　　萧长风卖完东西又去看他外婆，走到他家外婆门口，就见几个老人正在做火柴盒。城里人没有那么多活，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也没法去工厂上班，也就在家里接点火柴盒等轻松活做做。 　　“长风回来了，我让你给我带的卤鸡呢？”林阿婆问道。 　　“林阿婆，这可不凑巧，最近乡下发生了鸡瘟，都找不到几只鸡了，哪里还有卤鸡。”萧长风说道。 　　“唉哟！我可是足足等了半个月，今天我家老二要回来，我还正说让他尝尝你那个卤鸡的味道。”林阿婆一脸惋惜，她平时其实也很节俭，只有儿子回来的时候舍得下血本。 　　“林阿婆别气，这次没有给你带卤鸡，但是我有新东西给你。” 　　“又是什么新吃食？”在座的老人们都感兴趣了，每次萧长风带回来的新东西就没有让他们失望过。 　　“豆腐皮。” 　　他们一听说是豆腐皮，还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东西城里都有卖，算什么新吃食？” 　　“你们吃了之后就知道算不算了。”萧长风从拖拉机的货箱中提出一包豆腐皮儿走进屋。 　　大家闻到这股味道还是熟悉的卤鸡味。 　　“这是卤豆腐皮儿？” 　　“尝尝看。” 　　几个老人都去尝了一筷子，又问萧长风：“那这东西怎么卖呀？” 　　“一毛五一斤，是不是比吃肉划算多了？”萧长风自信满满地说道。 　　“那你先给我来三斤，今天我们家二娃要回来。”林阿婆立马就说。 　　“我也要两斤。” 　　“我要一斤。” 　　“我今天总共只剩这么一些了，这次就不收你们的钱，免费吃，下次我再给你们带。”萧长风说道。 　　大家一听这话，都怨他不多带一些回来，林阿婆更是道：“我们家老二今天回来，晚上可吃什么东西？我想着你今天要回来，都没去菜市场买菜，就等着你的卤鸡呢。” 　　“林阿婆别生气，你老人家又没提前给我打招呼，我怎么知道？要不你用碗夹一些回去，我明天再给你运一些回来。” 　　大家这才放过萧长风。 　　瘟疫过后，小猪的价格又涨了，其他生产队都在抱怨，承山大队这边倒还好。毕竟最近大家卖豆皮也卖了不少钱，虽然也有别的生产队到裴静姝这边来卖豆皮，但大部分人都没有那么多豆子做成豆皮卖，能够凑成一头小猪的价格，那也算是收成比较好的了。 　　承山大队因为种的基本都是裴静姝的新品种，大家收获的豆子多，能够做出来的豆皮也多，钱自然就有了。能够再买一头猪来养着，大家心中也没那么多憾恨。 　　裴静姝也买了两只小猪，打算在年底再杀了。 　　傍晚的时候，大家忙完农活，收拾完家里的闲杂事物，便又聚到裴静姝这边的院子乘凉聊天。 　　裴静姝这边的院子宽，而且平平整整的，随时都很干净，院子里也有足够多的板凳，大家坐在一起拉拉家常，也是生活的一部分。 　　“我们今天才去街上买了一对小猪，这小猪的价格涨得可高了。也不知道到年底的时候能长到多少斤，没准今年就没有年猪吃了。”唐二哥感慨地说道。他家比较惨，两只猪都死了，最后只剩下两三只鸡。 　　“你好歹还有两三只鸡，我家可是一只鸡都没剩，死得那个干净。”李大娘痛心疾首。 　　“我们金沟村，除了裴静姝和何婆婆，谁不惨？”丁大嫂道。 　　“说起来同样是养鸡养猪，怎么静姝你家的鸡就一点事都没有？传点秘诀给我们吧。”刘二娘说道。 　　“可能是我和你们隔绝了，养动物也要给它们舒适干净的环境，这样可以减少一些禽病。”裴静姝也把自己的一些经验告诉他们，而且在瘟疫那段时间，裴静姝也让窦涛尽量不要跟别家的牲畜家禽有接触，这样也可以减少传播机会。 　　众人想想，裴静姝说得还真有几分道理。不过他们养点家禽，哪有那么讲究的，就连他们自己人都没那么讲究。 　　“你家的鸡和猪长得那么快，除了养得好，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秘诀啊？我不求像你们家的猪那样长得壮，只希望年底能够长到两百斤，这样就可以吃到年猪肉了。”刘明秀说道。 　　“想要短时间养肥，其实也不是不可能。”裴静姝想了想说道。 第97章 　　一听裴静姝这么说, 众人都来了兴趣, 刘明秀赶紧催促道：“静姝快说, 怎么才能让猪长得快？我年底还想吃年猪呢！” 　　“可以给猪配增肥的饲料。” 　　“我们哪有钱买那东西？就算我们生产队里的猪，也吃不起猪饲料呀！我们河坎乡还没有猪饲料卖呢！”唐二哥说, 他倒是听说城里有猪饲料, 那东西非常贵，不过猪吃了长得快。 　　“我不是让你们去买猪饲料, 而是自己配点猪饲料。”裴静姝说道。 　　“我们哪会配猪饲料呀？”刘明秀叹了口气，要是他们会配猪饲料, 那养的猪也不可能一年下来才涨两百来斤了。 　　“你们喂猪糠头红薯皮加猪草，这也算是一种简单的猪饲料。要想让猪增肥，就得配出适合他们各个阶段吃的猪食, 你们只顾着给它们吃营养不高的煮青草, 就不要怨他们不长肉。”裴静姝说。 　　“糠头红薯皮也不是四季都有，我们家里那点米糠, 撒到猪食里面完全看不见。” 　　“就是, 那些猪倒是想吃好的, 我最近几天在做豆腐皮, 那些豆渣吃不完，馊掉了, 就喂给它们, 它们倒是吃得很香。可家里就只有那么些豆子, 用完之后, 也就没了, 到了没猪草的季节，他们只能吃腐猪草。”丁大嫂说道。 　　当地人说的腐猪草其实就是把过剩的红薯藤等挖个坑填埋上，等到作物缺乏的季节再拿出来喂给猪吃，大概给腌制腌菜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不加盐。这种腐猪草自然没有什么营养，猪也不喜欢吃，但农忙时候大家都没空去找新鲜猪草，也由不得那些猪选择了。 　　他们这样养猪，能涨得快才怪。 　　“人要荤素结合，饭菜结合，猪也是一样，你们只给它们草吃，它们当然就长得慢。精饲料也并不是要大量给，只要每天加上1~3成，猪自然就长得快了。这精饲料也讲配方……”裴静姝侃侃而谈。 　　她会知道这些东西，也是她父母的功劳。前世她父母开饭店的时候生意很好，人脉也很广，当时为了去找可靠能长期合作的货源，他们还去别人的养猪场里参观过。裴静姝也跟着他们一起去的，那养猪场为了节省成本，就自己配饲料。 　　她那个时候还正在上初中，对这些事情只是觉得新奇，问了养猪场的负责人一些问题。只可惜年代久远，她已经忘了许多，不过她现在有禽圈系统，也可以从各种数值上总结出适合猪生长的配方。 　　“静姝啊，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们都是笨人，你给我们讲的这么细致，我们也未必配得好，不如我们出原料，你帮我们配。是缺了什么东西，就给我们说，我们能弄到手的都给你弄过来。我们都笨手笨脚的，也没配过这种饲料，怕到时候把粮食糟蹋了，也没有成效。”李大娘笑嘻嘻地说。 　　现在这群人对裴静姝已经到了盲目崇拜的程度，裴静姝无论做什么都可以做得风生水起，他们也可以跟着喝点汤。李大娘前段时间也背东西去曾家那边卖，还顺便去曾家的猪圈看过那几只猪，虽说那些猪长得也确实很好，但是和裴静姝家的还是有区别的。 　　那曾家花了那么多钱，最后一场猪瘟鸡瘟，就全都死了，也是惨。听说这次亏得他们连猪崽的钱都拿不出来了，他们手上收的那些蔬菜粮食，因为没有处理过，也放不了多久。 　　李大娘提出这个建议之后，在场的人都纷纷附和：“静姝，这个活还真的只有你做得了，我们都没有配过，不敢拿那些粮食来做试验。” 　　其实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就是把各种杂粮混合在一起，是当下的人把粮食看得太重要了，就连豆渣米糠都舍不得浪费，想让猪快点成长，又舍不得下本钱。 　　裴静姝想了想说道：“也行，今后我这里收豆渣、玉米、米糠等，你们家里要是有，可以拿到我这边来，我按价钱收，到时候给你们配饲料，配好的饲料也按价钱卖。你们也可以用东西来换，三斤干豆渣换两斤饲料，玉米也是一样。” 　　大家心中估算了一下，觉得这种换法也符合他们的预期，只要能够缩短猪的生长周期，这些成本他们是愿意复出的。毕竟到时候猪一杀，就能够快速回本，还能小赚一笔。 　　有了猪饲料，他们也可以少找一些猪草，这也算减轻了负担。现在的农村连猪牛吃的野草都难找到，毕竟家家户户的自留地不多，地里的作物根本不够猪吃，都需要找鲜嫩的野草。 　　顾明春和窦老九终于回来了，窦老九在窦家那边倒是过了一段相对舒坦的日子。窦老九在家里挣工分，吃得也比顾大娘这边好，做的活还相对单一，没有那么累。 　　不过顾明春在窦家却过得没有自己想象中好，窦母也是一个非常喜欢念叨的老太婆，对外来的儿媳妇也特别挑剔，老是嫌顾明春这里做不好那里做不好。现在顾明春还没有嫁到他们家里去呢，那窦大娘就开始挑三拣四了，今后嫁进去之后，那日子还能过吗？ 　　顾明春在窦老九面前抱怨了许多次，窦老九只会打哈哈，劝她不要跟窦母计较，窦母到底是老人家，听听也就算了。只是顾明春不是那种容易善了的个性，一旦这点龋齿埋藏在了心中，就很难消解。 　　顾大娘见他们回来，也没什么好话，“你们嘴上的几天可长了，这一去就是一个月，你这还没嫁过去呢，就舍不得回来。” 　　“我哪里是舍不得回来，我又找不到路，当然只好等老九一起了。他妈一直留着他，我有什么办法？你以为我想在他们家呀！”顾明春也没好气，她在窦家过得也很委屈。 　　窦家那群人一个个趋炎附势，见她在顾家跟其他几房关系不好，就拿捏她，背地里讲他们听来的那些坏话。顾明春现在可恨了，她原以为去窦家可以摆脱在金沟村这边的阴影，没想到这些阴影跟随她不散。 　　窦老九一来，顾大娘就让他去给自己铺院坝，最近几天下了雨，要是这院子不处理一下，就没法晾晒作物。 　　今年村里大部分人种的作物都是裴静姝带回来的新品种，那些新品种比他们以前种的作物品种要早熟一些，所以现在很多人的豆子都已经收完了，而顾大娘这边的豆子才刚刚成熟。 　　遇上这种阴雨天气，如果作物不尽快晒干，那很容易就会发芽，发了芽的作物就没什么用了。 　　“这院子没有牛粪也没法糊平啊！”窦老九就对顾大娘说道。 　　农村的院子大部分都是土坝子，能够像裴静姝那样用石板铺成坝子的，那绝对都是有钱人家。土院坝的缺点非常明显，一下雨就会变得很泥泞，因此基本上每年都会铺一次。铺这种土院子，需要用到牛粪，把牛粪涂在上面，才能让院子变得平整，干掉的牛粪没有气味儿，晒东西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多灰尘，再遇上下雨天也不容易变泥泞，比纯泥土地面好。 　　“你去养牛的人家借一点吧！”顾大娘就说道。 　　“我和你们村里的人不熟。”窦老九说。 　　“不熟多说两句就熟了，长一张嘴就是用来说话的。”顾大娘道。 　　窦老九一脸郁闷，金沟村里就只有裴静姝家里养着牛，而裴静姝和顾大娘家又水火不相容，窦晓霞以前给窦老九吃食，也是偷偷摸摸的。这牛粪虽然不值钱，可依照她们两家人的关系，窦老九觉得自己也未必要得到手。 　　窦老九犹豫不决，他去和不去都十分为难。去了双方尴尬，不去问，那又没有牛粪。队里其他村倒也有人养牛，但一来他不熟，二来去问的话，别人也会反问他为什么不去裴静姝那边担些回去。 　　窦老九就把他的侄儿叫过去，“小涛，最近长胖不少呀！” 　　“九叔，你也来了呀？”窦涛道。 　　“嗯，听说你在帮裴静姝养牛。” 　　“我何止养牛，还养鸡呢。”窦涛说，一开始他也觉得这些活比较臭比较脏，不过裴静姝这里用水方便，院子边就有压水井，无论他们浪费多少水，都不会有人说他。 　　只要多提一些水去把猪圈牛圈和鸡圈冲洗干净，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脏那么臭，甚至比许多人家都干净，因为那些鸡也不会到处乱跑，都在竹林里。 　　窦涛现在已经非常习惯手上的工作，裴静姝每个月给他五块钱的工钱，在这里吃得好穿得好玩得好，还没人管着，比在窦家好太多了。 　　“那你帮我弄点牛粪过来，我这边要糊院子。” 　　“帮顾大娘糊？” 　　“除了她还有谁，现在她是我的丈母娘。” 　　“你又不是不知道顾大娘和静姝姨的关系，我要问一下。要是静姝姨生气，那就不好了。”窦涛说，他也不傻，而且他妈还专门叮嘱过他，遇上这种事情，一定要先和裴静姝商量，不能自己做主。 　　窦涛去年就在裴静姝这边做活，也知道那顾大娘有多讨厌，就算是牛粪，他也不想便宜顾大娘。只是窦老九是他亲叔，窦涛才愿意帮着问一下，如果是顾明春和顾大娘亲自上门来问，他才难得搭理呢！ 　　窦老九想着也是，让窦涛出面去问，比自己出面好。窦涛是下一辈的人，对待小孩子，长一辈的大人始终要宽容些。 　　正好最近大家都在忙着修补自家的院坝，再加上一直有人在裴静姝这边担牛粪去沃肥，裴静姝这边的牛粪也没剩多少。 　　“静姝姨。” 　　“叫她做什么？” 　　窦涛走进屋叫了一声，却没有得到裴静姝的回应，倒是杨孟英回头望了他一眼。 　　“静姝姨呢？” 　　“她出去了，什么事？” 　　“我九叔问我要点牛粪。”窦涛老老实实说道。 　　杨孟英冷哼一声，“你回去给他说，如果只是他要，那无所谓，要多少都拿去。但如果是顾大娘要，就免谈。” 　　“哦。”窦涛本来也不想帮那个顾大娘，听了杨孟英这话，就回去找窦老九。 　　窦涛也没有进顾大娘的房间，就在门口把杨孟英的原话给窦老九说了。窦老九无奈，只好叫上顾明春一起去隔壁村找牛粪，顾明春在窦家受了窝囊气，觉得窦老九根本没有把她放在心上，才让窦母欺负她。 　　顾明春现在也没有好心情，就说道：“你自己去问吧，我身体不舒服。” 　　“你们队的人我都不认识，我怎么好一个人去问？他们哪家养着牛我都不知道。”窦老九说，觉得顾明春和顾大娘这两母女实在为人所难。 　　顾明春道：“不知道就自己开口问，这点事情都办不好，嫁给你有什么用？” 　　一想着自己就要和窦老九这种人过一辈子，顾明春心中就特别来气。 　　窦老九莫名受了窝囊气，也说：“既然怎么嫌弃我，那我们这门婚事也就算了，我们窦家也高攀不起你们这种人家。” 　　顾明春没想到窦老九还敢顶嘴，气得指着他骂：“退婚就退婚，你以为我稀罕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被你妈刁难，我还不是忍下来了，我妈让你做一点事，你就觉得受不了！你要走就走！” 　　窦老九只觉得顾明春不可理喻，和自己以为的那个顾明春大相径庭，他在窦家本来就是最小的儿子，窦母对他也很偏爱，可从来没有人这样看轻过他，现在被顾明春这样指责，窦老九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想说，只抛下一句“希望你今后不要后悔”，然后就走了。 　　顾大娘听到屋里两人吵闹，不知道这两人发生了什么？正准备进来看看情况，却见窦老九沉着脸从房间里出来。 　　“老九，你们吵架了？”顾大娘问道。 　　“是我配不上你们这样的人家，我先走了，希望你们今后能找到金龟婿。”窦老九脸上带着怒气，说完就夺门走了。 　　“老九！老九！你走什么走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先回来把话题说清楚……”顾大娘赶紧招呼窦老九，但窦老九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大步离开。 　　窦老九腿长又是年轻人，顾大娘在后面根本追不上，没过多久那窦老九就走远了。 　　“顾大娘，发生了什么事呀？你女婿怎么走了？”正在池塘边洗衣服的刘明秀问道。 　　“没什么事，老九忙着回家，我想让他多留两天，他这小伙一点也不给面子，就这么匆匆忙忙走了。”顾大娘强颜欢笑。 　　现在这些人一个个都在等着看她的热闹，她要是如实说出来，又会成为这些人的饭后谈资。以前顾大娘就最喜欢看别人的热闹，可是现在却成了别人看她的热闹，顾大娘哪会甘心？ 　　“怎么不说午饭吃了再走？现在的天气正热，这么早回去可不热死他？他和明春上午才回来的吧？”刘明秀又说道。 　　“窦家有事，急着叫他回去。这小子也真是的，太听家里人的话了。” 　　“再忙也没有必要忙成这样了，丈母娘家又不比别处，你说是吧？” 　　顾大娘干笑两声，转过身阴着脸回去了。 　　“你和那窦老九到底怎么回事儿？”顾大娘回家就责问顾明春。 　　“就那么一回事呗！他们窦家人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他呢！让他去要两坨牛粪，他也要叫我和他一起去，这种男人拿来有什么用？”顾明春皱着眉，一脸嫌弃。 　　顾大娘气道：“他在我们这里人生地不熟，叫你一起去也没什么，这么小一件事情，怎么被你们闹得这么大？你是不是说了什么气话？” 　　“难不成我连话都不能说了？他妈还总是嫌我这里做不好，那里做不好，他们就是鸡蛋里挑骨头。”顾明春没好气地说。 　　“婆婆和儿媳本来就是天生的冤家，你又不和他妈一起过日子，只要老九对你好就足够了，你现在把他气走，他这么一回去，你婆婆知道了会怎么想你？”顾大娘觉得顾明春越来越不争气了，连这些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以前顾明春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以前的顾明春确实不是这样的，她的心性高傲，一直想要找一个好的婆家，所以还是会做做乖面子。 　　但是很显然，窦家那样的家庭还入不了她的眼，原本以为窦老九喜欢她，会向着她，哪想这个窦老九是向着他妈的，顾明春可不想受这种窝囊气。 　　“我管他们怎么想，反正我是不想和他们一起生活了。他们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一个赛一个偷懒耍滑，还欺负我们娘家没人。”顾明春气道。 　　“还不是上次他们上门的时候，你这几个嫂嫂没有一个给你撑腰，但凡她们肯给你一些面子，帮你撑个场面，你现在哪里会沦落到这个地步？”顾大娘叹气道。 　　就是那个裴静姝，一个是她娘家嫂嫂的兄弟，一个是她小姑子，这么亲近的关系，也不肯捧个场，也只有她才做得出来。那些人肯定也是见裴静姝和她们关系不好，才故意给顾明春难堪。不然按照他们顾家这样的家庭，哪有窦家嫌弃的份？ 　　其实顾明春也知道这个道理，那些人谈论的最多的就是裴静姝，他们来金沟村根本就不是因为窦老九要上门，而是想看看裴静姝手上有没有什么事情做或者钱赚。那个窦大嫂更是让人气愤，削尖了脑袋让自己的儿子跑到裴静姝家混吃混喝，还在他们当地吹嘘裴静姝，吹得那个天上有地下无，搞得跟她自己发达了似的。 　　“我不需要他们给我撑面子，今后我是要嫁出去的，各过各的就是。”顾明春硬气地说了一句。 　　“过几天看看窦家那边是什么态度，你和窦老九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也没有回头路了。今后还是要好好过日子，别像今天这样耍性子，你倒是出了气，他会怎么想你？”顾大娘劝道。 　　顾明春没有搭话，她根本不在乎窦老九怎么想她，反正她喜欢的人又不是窦老九，只不过形势所逼，才不得以插在窦老九这坨牛粪上。 　　窦老九被气走了，顾大娘的院子也没有弄好，只好借用顾老二那边的院子。偏巧这几天顾老二也要用院子晒东西，夏金桂见着顾大娘晒了大半院子，两婆媳又因为院子问题吵了一架。 　　裴静姝也听说了这事儿，没想到几坨牛粪竟然还能引起这么多腥风血雨，想想也觉得可笑。 　　自从裴静姝答应帮大家做饲料之后，周围人都纷纷将豆渣给裴静姝这边送过来，同时裴静姝这边还收米糠和玉米等。今年大家收获的玉米多，农村人早就吃腻了黄玉米，这种黄玉米质地差，但是淀粉量很足，用来做猪饲料是再好不过的了。 　　裴静姝让人把这些东西全部磨成粉，再拌上用鸡骨头和猪骨头做成的骨粉，掺入少许盐，精饲料就做成。 　　豆渣米糠成本低，玉米成本高，骨粉是用吃剩的骨头做的，成本基本可以忽略不计，这样做出来的饲料卖五分钱一斤，一只小猪一天喂上两三斤就完全够了。 　　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觉得饲料卖得有些贵，不过想着半年就可以宰杀的目标，也都忍痛给猪买这种饲料。毕竟一只两百斤的猪就可以卖到一百块钱，就算投入五十块钱的成本，那也是非常有赚头的。 　　不得不说，那些小猪都特别喜欢吃裴静姝家的饲料，本来小猪就比较难养，农村人多半都是喂一些比较嫩的猪草，但那些小猪经常会剩不少猪草在猪槽中。加上裴静姝家的饲料之后，这些小猪就会吃得干干净净，大猪就更不用说了。 　　只要猪的胃口好，就不愁它们不长个头。 　　前段时间裴静姝种在菜园地里的西瓜苗全都长起来了，还结了不少西瓜，那菜园地的土沟里，都是西瓜，南瓜和冬瓜。 　　那西瓜从地里摘下来，再用压水井抽一缸地下水，把那西瓜放在水缸中冰上半个小时切开来吃，那味道又脆又爽口，还带着井水的冰凉。 　　萧长风过来见了之后，简直大开眼界，“你这里的西瓜也结得太多了吧？这一土沟都是西瓜，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一根藤上能够结十个西瓜的。” 　　“那是因为我们静姝姐照顾得好，天天早上都去浇水。”罗小慧笑着说，裴静姝很少让人去那块菜园地，那菜园地里的菜基本上都是裴静姝一个人打理的，罗小慧也很少到这后面这块菜园地来。 　　今天跟着萧长风来见到，才不得不感慨，裴静姝真的很会种庄稼。这块地的土边种了许多瓜藤，那些瓜藤爬满了周围的围栏，上面结满了丝瓜、黄瓜、葫芦、苦瓜、豇豆等，在下面的土沟里则是冬瓜、南瓜和西瓜，而地里面则是辣椒、茄子、空心菜等时蔬，还有些葱蒜香菜等。 　　裴静姝现在已经没再升级农田系统里的土壤，这些作物的成熟时间会稍微长一些，但是产量却比以前更高。 　　“小慧，把这些嫩豇豆和黄瓜全部摘下来吧，我们泡一点泡豇豆。窦涛，你去把小步梯搬过来，那些高处的要用梯子才能摘到。”裴静姝吩咐道。 　　萧长风摘了一只大西瓜，领着两个小尾巴回到了裴静姝的家中。 　　“你说我拿过来的西瓜才四五斤一只，怎么你种出来就有十多斤一只？”萧长风十分不解，其实上次的西瓜也是他从他舅舅的实验田里面摘来的。 　　“可能是我家的牛粪养料多吧！”裴静姝说道，当初她看牛圈里面的牛粪比较多，也倒了一些在这西瓜地里。 　　“看来我该建议我舅舅他们养两头牛了。”萧长风笑道。 　　裴静姝地里的西瓜比之前萧长风送来的西瓜更甜更脆，里面基本上没有白瓜瓤，全是黑籽。 　　“好吃，你干脆卖给我，我带去城里帮你卖。”萧长风又打起她的西瓜的主意。 　　“我要留着自己吃。”裴静姝说道。 　　“我看你那土沟里至少也有四五十只，你哪里吃得了这么多？”萧长风也非常纳闷儿，这裴静姝肯定是就这样把那些西瓜籽扔到地里，他刚才去看过那些瓜藤都是从一个窝里长出来的，想到这样竟然也能够结西瓜。 　　这些西瓜藤也太给她面子了，难道牛粪真的这么有养料？ 　　不过不得不说，承山大队这个地方真的土地肥沃，无论是田里的水稻还是地里的作物，都比其他地区要长得好。 　　“我这里每天人来客往，一只西瓜一人分一块就没剩多少了。”裴静姝说道。 　　时下也没有什么水果，也就是西瓜李子梨和桃子之类的，但是种了这些果树的人家也少之又少，裴静姝也没有地方买水果去，她还不想什么东西都拿出去卖了。西瓜的吃法也多，裴朝辰和顾珊珊都喜欢，她可以变着法儿给他们做小零食。 　　“那你卖给我三只，我带回去给外婆舅舅他们尝尝鲜。”萧长风说道。 　　“这些西瓜种子是你提供的，我就不收你的钱了，你走的时候自己去地里摘。”裴静姝道。 　　“那真是太好了，我可不可以多摘两只？”萧长风得寸进尺地问。 　　“不可以。”裴静姝直接回绝。 　　萧长风只好“委屈巴巴”地带着他的三只西瓜回城，他把卤豆皮卖了之后，就去了他舅舅那里。 　　“来来来！请你们吃西瓜！我可不像你们的领导那么吝啬，今天的大西瓜随便你们吃，绝对比你们种的还要好吃。”萧长风叫喝着。 　　“唉哟！长风，你这小子从哪里弄来这么大一只西瓜？有10多斤吧？” 　　“十三斤，你们先尝尝味道，算是回报你们上次送我的西瓜。”萧长风把他们几个办公室的人都叫过来。 　　“柳所长，你外甥带西瓜来了，十多斤的大西瓜，味道可甜了。” 　　“他从哪里弄来的？”柳所长走出去看了萧长风一眼，又看了放在桌子上的那只大西瓜，现在那只大西瓜只剩下了一小半，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目测那西瓜原本的大小。 　　“不是我说，你们所的工作实在是做得太差了，还不如人家一个小乡村里做出来的东西。那同样是种西瓜，人家种出来的就是你们的两倍，味道比你们种的还要甜，还要脆。”萧长风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半个屁股都抵在桌子边沿。 　　“这应该是品种的问题吧，这是什么品种？我怎么觉得跟我们实验田里的瓜种一样？”做文书工作的小李说道。 　　“你说的没错，就是一样的，人家这西瓜就是用上次吃剩的种子种出来的，我一开始还担心会不会结果子，没想到他们种出来一个土沟都是西瓜。我觉得你们搞研究的，这样闭门造车也不行，应该走到群众中去，多跟群众们交流，多向他们学习，这样才会取得进步。”萧长风悠悠然说道。 　　“不是吧？真是我们实验田里的西瓜种子？这怎么可能？”小刘一脸惊讶，他们已经用最科学的方法种地了，而且他们实验室还有很多化肥，按理说他们这里的种植技术应该就是接近最高的水准。 　　“柳所，你能辨别出这是什么品种吗？” 　　柳所长尝了这个西瓜之后，脸上的神情也有些复杂，他现在也很想去见识一下这个种西瓜的人。 　　“我明天和你走一趟，小刘，小李，你们也和我一起去。” 　　“我明天没空，没打算去乡下，过几天再说吧。我已经连续来回跑了快一个月了，最近要休息几天，我都已经跟人家裴静姝说了，说好明天不会去的。”萧长风摆起架子，屁颠屁颠地走出了研究所。 　　这个老头子非常固执，以前萧长风在他舅舅的铁棍教育下可吃了不少亏，现在他也要耍耍大牌。 　　萧长风说最近也要休息，裴静姝这两天也稍微闲了些，就专心做猪饲料。 　　因为这猪饲料的效果很明显，那些喂养饲料的猪长得比那些没有喂饲料的猪明显快了许多。主要也是这个时代的物质匮乏，人都吃不饱，那些猪就更不用说了，只有吃青草。野草本来就没有催肥效果，猪自然也就长得很慢。 　　裴静姝制作的猪饲料中，淀粉类的粮食配方占比高，有了这些猪饲料做辅助，家猪的胃口也变好了，淀粉又有催肥的效果，两种情况一对比效果就很明显。 　　家猪也是农村人最重视的财产之一，这不仅关系着年底的年猪肉，也很大程度就是农村人一年的收入。在几年前，生产队还不许个体养猪，大家的生活过得非常紧巴，这两年政策稍微宽松了，大家也都喜欢养头猪，这样年底结算工分不够也可以用猪肉换钱来抵。 　　养猪的好处还不仅在这里，家里有一头猪，厕所里的粪水都要肥一些，这样自家的自留地里也有肥料。 　　最近大家都在讨论裴静姝这边的猪饲料，这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别的生产队的人也都知道了，那些家里有些家底的，也都跑到裴静姝这边来买猪饲料。 　　裴静姝这边根本供应不了那么多，只好限制大家，养一头猪的人家一个月最多只能买120斤，目前只能先供给承山大队这边。 　　贾老二是上房公社的，那边离承山大队这边有些距离，他听自己的女婿说了，承山大队这边有可以让猪快速生长的猪饲料，他也到自己的女婿家里来看了，就想着在承山大队这边买一些猪饲料回去。 　　这猪饲料说起来价格也不便宜，但是贾老二和他女婿的猪是一起买的，还是同一只母猪生的崽，他女婿的猪现在已经六十斤了，他家那只才只有四十多斤。贾老二也听说了裴静姝半年就可以宰一头300多斤的猪，这种励志故事听得他心血沸腾，也想着要是自己半年也养一只300斤的猪，就赚翻了。 　　就算没有300斤，两百斤也不错呀！ 　　抱着这样的想法，贾老二来到了金沟村。 　　村尾那块开阔的石头院子中，现在已经排了不少人，有的背着大竹篓，有的挑着两只箩筐，大家都在等着买猪饲料。 　　而在院子中间，还坐着几个人，其中一个小孩手上还拿着笔，正在纸上笔笔画画。 　　“这买饲料还要登记呀？”贾老二问道。 　　“你还不知道呀！看你这么面生，不是我们生产队的吧？”前面的人问道。 　　“我是上房公社的，我女婿是你们生产队的。”贾老二说道。 　　“难怪我觉得你这么面生，你这样怕是买不到饲料。现在我们生产队都供应不了，这些饲料可都是用粮食做成的，就连我们买也要登记，每户人家能买的数量都是有限的，家里有猪才可以买得到。” 　　“那怎么办？”贾老二急了，他还幻想着今年年底吃年猪呢。 　　“只要你能说动你们生产队的干部，让他们跟我们生产队的干部打个招呼，你们要买多少斤，我们这边就定量给你们供应。” 　　“哎哟，怎么这么麻烦？买个猪饲料还要去找生产队的干部。”贾老二说道。 　　“这能不麻烦吗？这些可都是粮食做成的，裴静姝也没赚钱，都是免费帮人加工，她自己还贴了一些骨粉进去呢，不然哪里来这么多饲料。现在不只我们生产队，其他生产队也都看着我们这里的猪饲料，要是人人都到这里来买，我们自己生产队的人都没法供应了。”李大爷插嘴说道。 　　李大爷上半年养了一只猪，这次猪瘟，他那只猪幸免一劫，最近天天喂裴静姝的猪饲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生长，要是再连续喂两个月，肯定就可以宰杀了。他现在可乐呵了，又怕裴静姝这里供应不了那么多货，特别烦那些外生产队的人过来凑热闹。 　　贾老二还是有些不死心，就上前去找裴静姝，想让裴静姝卖一些猪饲料给他。 　　裴静姝道：“确实是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货，我优先卖给他们，也是因为他们给我提供了豆渣、玉米和米糠等原料。” 　　贾老二听说了这三样东西，心中都打了一个咯噔，米糠倒算了，但玉米这可是真的粮食，就这样拿来做猪饲料，那也实在是太浪费了。不过听说今年承山大队这边的玉米普遍高产，有的甚至是去年的两倍，也难怪承山大队这边的人现在一个个都财大气粗。 　　贾老二既然买不到猪饲料，只好回去跟自己生产队的干部反映。其实裴静姝有农田系统，她已经存了不少粮食在仓库中，给这些人提供猪饲料也是可以的。 　　不过现在的承山大队真的非常高调，太容易引起别的生产队眼红了，在这个敏感的时代，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裴静姝只好借用这种方法，让更多的人与他们承山大队这边有利益关系，最好是让他们干部与干部之间也都有关联，这样大家都可以一起致富，同时谁也不用眼红谁。 　　今年大部分生产队都发生了猪瘟，不仅是农民的家里，连生产队的养猪场也没法幸免，有些生产队甚至只幸存了一两头猪。在猪瘟之后，生产队又只好自己掏腰包买猪崽，这样年底大家才会有猪吃，而且这些猪也有一部分是要销往供销社的，如果到时候的数量不达标，生产队还要自己掏腰包交猪税。 　　不少生产队都为了这事儿交头烂额，现在听说了承山大队那边有可以让猪快速生长的猪饲料，价格也不算太贵，不需要票买。要是没有现钱，还可以用东西去换，大家也都燃起了一丝希望。 　　只是听说这是饲料也并不是拿着钱就可以买到，要生产队或公社的干部去和承山大队的干部打交涉，对方的干部们同意了，这笔交易才可以成。 　　现在承山大队这边的干部存在感可强了，就连别的生产队的干部看见了也会主动打招呼，承山大队的人都觉得自己特别有面子，这种集体荣誉感也更强。 　　裴静姝这边天天都在忙着做猪饲料，窦涛和顾老三等人忙得不可开交。 　　这一块的市场需求实在太大，等着今年的秋收过后，裴静姝想着要不就把这一块业务让给生产队做。毕竟今年承山大队肯定会大丰收，到时候粮食应该也是够的，而且有了她的种子，下半年红薯的产量也会翻倍，就算大米用完，还有红薯。等红薯用完，应该就是过年的时候了。 　　裴静姝看着自家菜地里那么多豇豆等蔬菜，打算做点下饭菜，要是有真空包装的技术，这些蔬菜也能卖出肉价啊。 　　裴静姝又不禁有些怀念几十年后的生活了。 　　她正感慨着，杨孟英就一脸笑意地过来招呼她，“静姝，你怎么还在这菜地里？赶紧，家里来贵客了，县城来的。” 第98章 　　裴静姝早已经习惯了杨孟英的一惊一乍, 也不慌, 继续摘地里的南瓜花。这些花骨朵不尽早摘掉, 到时候又要结不少南瓜，这个狭窄的土沟已经没有它们的容身之地了。 　　她头也没抬, 漫不经心问了句：“谁来了？” 　　每天来这里找她的“贵客”实在是太多了, 裴静姝早已习以为常。 　　“长风的舅舅，你赶紧快去招呼客人。”杨孟英脸都快要笑成一朵花了, 听说萧长风的舅舅在城里是个不大不小的干部，专门研究稻种的, 上次裴静姝去城里带回来的那些作物种子，就是在萧长风的舅舅那里拿的。 　　裴静姝有点意外，不过想想萧长风, 柳博衍会来她这里倒也在情理之中。 　　“你先去帮我招呼着, 我把最后这点南瓜花摘完就过来。”裴静姝说道。 　　“你把这些南瓜花全都摘了干什么？留一些在上面，摘完就不结果了。”杨孟英道。 　　“把这些摘掉, 剩下的南瓜才会长得更好。”裴静姝解释。 　　“净说一些歪理, 别摘了, 跟我一起过去。” 　　正说着, 萧长风和柳博衍等人也过来了。柳博衍跨过后门，走进后菜园地, 眼前一亮, 似有几分不敢置信。 　　“天！裴静姝你是怎么种的？你这块地比我们实验田长得还要好。”小刘惊呼道, 简直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柳博衍也是吃了一惊, 他一直以为萧长风在吹牛, 没想到亲眼目睹，才发现是自己太狭隘了。眼前这块菜园地不算大，四周围着高高的围栏，围栏的竹竿上面都是绿色的藤蔓，上面掉满了丝瓜豇豆葫芦苦瓜等瓜果。 　　而在靠近围栏的土沟中，也全都是西瓜藤南瓜藤冬瓜藤，瓜果结了满满一土沟。土壤中种植着西红柿辣椒空心菜葱蒜等，无一不是长得好，结果率高。 　　柳博衍做了这么多年的研究工作，做梦都想看见现在这样的场景，然而他们的实验田目前也做不到这么高产。 　　“这些都是你从我们所里拿走的种子？”柳博衍狐疑地问。 　　裴静姝点点头，“多谢柳叔，你们所里的种子特别好用，今年我这里收获颇丰。我们先进去喝杯茶吧！” 　　“我不口渴，不喝茶。”柳博衍回绝道，又走上前去看裴静姝的土壤，“你这土壤很肥呀！” 　　“家里粪池粪水足，经常漫出来，就浇些在这土里，还有牛粪的养料也不错，味道还没那么熏。”裴静姝说道。 　　她让窦涛每天清洗猪圈和牛圈，再加上来往他们家的人也特别多，那粪池随时都有粪，她还经常叫村里人到她这边来担粪。不过也不知是不是禽圈的功劳，她家粪池的粪水养分特别好，那些人担去浇到自己的庄稼地里，庄稼的长势也比别的土好许多。 　　不过裴静姝其实很少给自己这块菜园地浇粪，只是每天早上浇点水而已，她实在闻不惯粪水的味道。现在的天气炎热起来，不浇水庄稼容易干死。 　　她不这般解释，很难让人信服她这块土的庄稼为什么长得这么好。 　　“舅舅，你们研究所也该养点猪养点牛，看看我没有骗你吧？你们实验田就是没有人家裴静姝这里长得好。”萧长风说着，走上前随手摘了一只西红柿，随手擦了一下就放在嘴里咬，“味道还没有人家裴静姝种得好吃。” 　　柳博衍也略感挫败，这次他是真的没有话反驳萧长风，他们实验田的作物就是赶不上裴静姝这里的。 　　杨孟英笑着谦虚道：“这说明是你们的种子好，你们不知道这块地以前根本就不出产东西的。房子这里以前是一片竹林，把阳光都遮完了，这块地什么都种不起来，也就只能种点红薯。” 　　她从地里摘了几只西红柿，递给柳博衍等人，“你们这一路走来，也累了吧，吃两个番茄解解暑。这番茄味道不酸，我们家两个小孩都喜欢吃。” 　　柳博衍等人接过西红柿，一人拿着一只啃起来。裴静姝其实只种了十来丛番茄，每丛番茄大概有三四株，每一丛番茄树上都挂满了番茄，一个单株少说就有十多只，而且每一只的个头都不小。有一些成熟了，还有一些是绿色的，枝头上还有不少番茄花。 　　这西红柿不仅看上去大只，吃起来也特别好吃，酸酸甜甜的，味道非常纯正。他们实验田的番茄也成熟了，但是结果率没有裴静姝这边的番茄树高，个头也没有这么大。 　　“裴静姝呀，你到底是怎么种出来的？你的西红柿竟然结了这么多，比我们实验田种的还要多。”小李一边啃着番茄，一边好奇问道。 　　他们研究所竟然被一个乡下女人比下去，这实在是太受打击了，虽说他们研究所最主要的并不是研究这些蔬果，但好歹柳所长等人都是专业的呀。 　　“多施肥、多锄草，养点蜜蜂给它们授授粉，其他的任其自然。”裴静姝信口胡诌，她也总不能直白地说是系统的功能。 　　“你还养了蜜蜂？”小刘惊讶道。 　　柳博衍倒是知道裴静姝养了蜜蜂，因为上次萧长风还从裴静姝这里带了一罐蜂蜜回去，那蜂蜜他也尝过，味道非常好。不过萧长风说裴静姝没打算卖蜂蜜，不然他也想买一罐，现在年纪大了，该养生了。 　　“小刘，取一点样土回去，我们要向裴静姝好好学习。以前我还以为我们研究所应该是汇水县最会种庄稼的，这次出来才发现我们是坐井观天。”柳博衍感慨万分。 　　“舅舅，能清楚地认识自己的短处，这是你的进步。”萧长风吊儿郎当地说道，感觉这次自己终于在舅舅面前出了一口气，能够打压一下这个老顽固，心情倍爽。 　　柳博衍瞪了他一眼，“你跟着裴静姝这么久，有学到什么东西？” 　　“我是裴静姝的合作伙伴，我负责帮她宣传，把她的手艺宣传出去，让更多的人学到，这也是为人民服务呀！你看如果不是我，你怎么会知道你自己的不足，我这不就带你过来取经了？”萧长风说得理直气壮。 　　柳博衍没有儿子，一直把萧长风当成自己的亲儿子养，这次高考恢复之后，他还极力劝萧长风去考一个大学，到时候回来跟他一起研究水稻，为祖国的粮食问题贡献一份力。没想到萧长风天生就是一块朽木，无论他怎么劝说，这人还是那副吊儿难当的个性。 　　跟着他妈去了HK之后，还学了许多坏习惯回来，柳博衍也给萧长风找了许多工作，可这萧长风就没有一样看上的，整天游手好闲，根本没有上班的打算。 　　虽说这萧长风游手好闲，但柳博衍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赚的钱比他这个老老实实工作的人多多了。而且萧长风每次出去回来，都会给家里的两个老人带许多吃的，不仅把柳家哄得喜笑颜开，甚至那一胡同的人都在盼着萧长风给他们带东西。 　　柳博衍觉得萧长风不学无术，偏偏现在萧长风又长大了，他也奈何不了萧长风。别说他奈何不了萧长风，萧建军也管不住这个混小子。 　　“长风人可好了，认识这小伙子的人没有一个说他差的。他的头脑灵活，能说会道，一点架子都没有，心肠也好，还经常帮我们队里的人呢！”杨孟英笑着说。 　　“可不是？他还经常给那些小孩子买书买纸买笔，上次学校的校长还亲自过来道谢，幸亏长风和静姝姐的帮忙，那些没钱上学的学生也有钱上学了，我们河坎乡基本上就没有辍学的孩子。”罗小慧也帮着说话。 　　“那都是静姝的功劳，你们就别夸我了，我这人脸皮特薄，一夸就脸红。”萧长风还是那副不正经的语气，脸色却丝毫不见红。 　　河坎小学的校长和老师确实来过金沟村，也是特地来感谢裴静姝和萧长风。那是一个月以前的事情，李星的父母嫌李星脑子笨，再加上家里没钱，李星和他哥哥只能供一个人上学，他哥哥比他聪明，李星的父母就想让李星退学到家里做活。 　　这事情正好被萧长风知道了，而萧长风对这个李星也有印象，就去找到李星的父母，凭三寸不烂之舌把对方说动，让李星重新回到校园。萧长风也找到学校的校长，自己掏腰包出了一大笔钱成立了助学金，今后就帮助那些家里确实有困难的。 　　学校深受感动，一直想好好感谢萧长风，打听之下才知道这萧长风根本不是本地人。最后学校就找到了金沟村这里，他们也知道那些小孩子到裴静姝这里来参加寒假班的事情，就将两人一并感谢了。 　　“我们先进屋坐下聊，这里站着不是说话的地方。”裴静姝岔开话题，将他们请回了房间。 　　柳博衍还对裴静姝地里的作物恋恋不舍，“你们先进去，我想再看看你种的这些蔬果。” 　　裴静姝随他看去，反正没有升级土壤的话，就这样坐在这里看一两天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杨孟英又摘了一只大西瓜抱进屋，扔到石缸中，再把石缸中放冷的西瓜取出，切给客人吃。 第99章 　　小刘和小李都吃得赞不绝口, “你们这西瓜怎么就能长得这么大？难道真的是牛粪的功劳？我们实验室里的化肥也用了不少, 结果只有你们的一半大小, 味道还没有这么甜。” 　　“这种发酵过的粪水营养丰富，你们的化肥只能补充某些氮肥磷肥。”萧长风得意洋洋地说, 不知道的只怕还以为这块地的西瓜是他种的呢！ 　　今天家里来了客人, 裴静姝便让顾老三杀了一只鸡和一只鹅。上次她向周老三买的那七只鹅全都长大可以吃了，虽说鹅肉肉质不够细嫩, 但要是做好了的话，还是很美味。更何况现在这个时代的人哪里有那么多挑的, 有肉吃就很不错了。 　　初夏的时蔬最多，各种调料也应有尽有，因为地里的豇豆、辣椒长得实在太好, 裴静姝放了不少在泡菜坛子里。她从泡菜坛子里捞出一些泡椒和泡豇豆, 将之切碎，又切了生姜蒜和新鲜青椒等, 一会儿炒鹅肉好用上。 　　鹅肉的腥味比鸡肉要重一些, 这些去腥味的调料必不可少, 酒也是去腥的调料之一。不过现在很难买到料酒, 本地的高粱酒倒是很便宜，去年修房子的时候买了不少, 裴建国有时也喜欢喝一杯, 家里不缺酒。 　　萧长风帮她买了几只煤火炉, 一开始裴静姝还不太习惯用这种炉子, 因为它们没法像煤气灶那样自如地调节火候。不过用久了之后, 裴静姝也渐渐习惯了，有了火炉，煮东西煮猪食等也方便。只要不是熬糖，炒点菜烧个水什么的，完全没有问题。 　　平时家里吃饭的人多，两只火炉全天候都是燃烧着的，一只火炉可以用三只并排的煤球，另外一只火炉则只用一只。火势小的就用来煮汤烧水等，火势大的则用来炒菜。 　　小刘小李见了裴静姝家里的情况，都感叹不已，“你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我们城里人也没你过得这么好。你这里要什么都有，门口还有压水井，而我们喝水还得自己去水井旁担水吃，你这火炉也很方便……” 　　“我们乡下哪里能跟你们城里比啊？你们可都是吃铁饭碗的，我们乡下人就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到头也没多少收成。”杨孟英谦虚地说道，但心中听着他们的夸奖，其实早就乐开花了。 　　裴静姝这里的生活，就没有几个人说不好的。杨孟英现在也觉得自己过在蜜罐里，以前看着别人家有肉吃，她都能羡慕很久。现在天天都可以在裴静姝这里吃肉，鸡鸭鹅鱼还天天不重复，而且随她吃个够，她这些日子都不馋肉了，有时候吃腻味了，还想吃点素菜调节一下。 　　每每享受着别人艳羡的目光，杨孟英就很有一种优越感，这种优越感也让她的性格跟着起了变化，至少不再像以前那么斤斤计较。有时候看到一两个生活上过得差的，她也乐意出手帮助，顺便享受一下别人的赞美。 　　“你别以为城里人就过得很好，我们一个月也就只有几斤肉票，哪像你们这里还养了这么多鸡，还有兔子鹅鸭等。上次长风带过来的风吹排骨，可把我们所里的人都馋得口水直流，我们一年下来也吃不了几次排骨，去肉市买肉也要排半天队，早上六点就要去排着，还只能买一两斤半肥瘦的。”小刘说道。 　　小李赶紧附和：“就是这个道理，你们还有那么多新鲜的蔬菜吃，我们去菜市场买菜还要花钱呢。家禽就更难吃到了，买一只活鸡可不便宜，要想吃这种东西，只能去下馆子。管子吃一盘鸡肉就是几块钱，我们那点工资，能下得了几次馆子？”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萧长风带去城里的卤鸡非常好卖，不仅味道好，还很实惠。后来发生鸡瘟之后，萧长风没有卖卤鸡，那些人都很不习惯，还问萧长风什么时候才有鸡肉卖呢。 　　杨孟英听着他们说着这些，心中别提多高兴，又带他们去裴静姝的鸡舍看了那些家禽。 　　炉子里的火正燃得旺盛，裴静姝把洗干净的铁锅放在炉火上，倒了一些菜油在锅里，菜油的香气很快飘散出来。 　　“原来你们家里还用菜油炒菜？”小李吃惊道。 　　在当地菜油可比猪油贵多了，由于榨油技术的局限，现在的菜籽出油率并不高，当地人用猪油居多。因为物以稀为贵，这菜油的价钱就比猪油高了一些。 　　“我们何止用菜油炒菜，还用菜油来当油灯呢！裴静姝就是一个不懂得节约的，家里又没有那么多煤油票，平时就用菜油当油灯使。”杨孟英说，又指着墙角的灯台给两个小伙子介绍。 　　小刘小李走过去一看，那灯台上面确实放着许多盏油灯，每一盏油灯里都有灯芯和菜油，走近去一闻还可以闻到菜油的清香。 　　“这个灯台挺漂亮的，上面竟然有这么多油灯，你们用得了这么多吗？”小李好奇问道。 　　杨孟英笑着说：“怎么用不了？我们晚上要把这个灯台里的灯全部都点燃，静姝说她的眼睛不好，光线太暗了看不清楚。” 　　小李和小刘听了都瞠目结舌，现在的乡下人都这么富有吗？怎么感觉他们反而像乡下人了？ 　　他们还真有这样的感觉，这一路走过来，他们在路上也遇上了许多人，这些人看上去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艰难困苦，甚至有些人衣着还不错。裴静姝家中这几位就更不用说了，连干活的帮工穿着都很干净，衣服裤子鞋子看上去都像新的。 　　裴静姝看不惯他们穿得破破烂烂的，就从他们的工钱中扣掉一部分钱，自己再贴一些，给他们每个人都制了两套衣服。窦涛罗小慧顾老三等人自然是开开心心，他们活这么多年其实也没穿过几套新衣，顾老三全都是捡的家里两个哥哥的衣服，窦涛虽然深受家里长辈宠爱，但长这么大也是捡来的衣服多。 　　现在的布也确实不便宜，他们自己出五块，裴静姝帮他们出三块，每人就有两套长衣长袖和一套短袖短裤。款式都是非常简单的，布料也都是棉布，穿着舒适，适合干活。 　　裴静姝已经把作料炒香，接着就将鹅肉倒进去，加一点水焖熟。三排煤球一起发力，没过一会儿，锅里就传来了肉的香气。 　　在菜园地里仔细转悠了一圈的柳博衍感慨万千，恨不得把裴静姝这块菜园地搬回他们实验田，把她们实验室的所有种子都放在这地里好好研究一番。 　　清风徐来，带着一股诱人的肉香，柳博衍才发现自己的肚子有些饿了。今天早上他吃的是稀饭，稀饭这东西不经饿，现在肚子开始闹腾。 　　柳博衍走近厨房，就看见萧长风和小刘小李一人手上拿着一块鹅肉正在啃。 　　“柳所长，赶紧快来尝啊，好好吃哦！”小李招呼柳博衍。 　　“真的，比馆子炒的还要好吃，我还从来没有吃到过这样的味道，太香了。”小刘被烫得龇牙咧嘴，那样子别提多滑稽。 　　对比下来，还是萧长风最淡定，毕竟这家伙在裴静姝这里什么样的好吃没有吃过。他现在看小刘小李，简直就像看两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这个菜不算最好吃的，你们还没有尝过剁椒鲫鱼、粉蒸排骨、干锅鸡翅、麻婆豆腐、口水鸡、爆炒大肠……”萧长风一口气说了十多个菜，而且不带重复，光听这些名字就已经足够诱人。 　　小李小刘听得眼睛都在放光，口水都快被萧长风引诱出来。 　　柳博衍板着脸说了一句：“你就只知道吃。” 　　萧长风笑得灿烂，“民以食为天，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样的美食怎么可以辜负？不过我知道舅舅不太喜欢吃这些油腻腻的东西，静姝，一会儿给我舅舅做一个清淡点的菜，他老人家喜欢吃清淡的。” 　　柳博衍大步走了过去，看见萧长风碗里晾凉的鹅腿，拿起来就啃了一口，“你这个混小子，我什么时候喜欢吃清淡的了？裴静姝的厨艺不错，我正想来开开眼界。” 　　焖熟的鹅肉咸辣适中，完全没有一点腥味，因为加了一点泡豇豆，吃起来非常开胃，柳博衍吃第一口就上瘾了，丝毫不顾形象地又夹了一块。 　　“我还是第一次发现鹅肉竟然也可以这么香，以前我下乡的时候也吃过这东西，感觉腥味儿很浓，肉质也粗糙，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果然还是做法的问题。”柳博衍说道。 　　裴静姝：“鹅肉确实没有鸡肉和鸭肉细嫩，但要是做好了，味道也丝毫不逊色。” 　　柳博衍深以为然，“我刚才在你猪圈旁边看了一眼，你这里的鸡鸭鹅都很大只，这一只鹅有多少斤呀？” 　　“大概十斤左右吧，上次称过一只，接近十斤。”裴静姝说道，“你们想不想买一只回去？我可以折价卖给你们，还送泡菜等调料，保证你们回去也可以做出这种味道来。” 　　她没有吃过卤鹅，但是鹅肉没有鸡肉细嫩，不知道卤出来的味道怎么样。她以前吃过烤鹅，味道还将就，但是烤鹅需要用到烤箱，在眼下这种条件显然不适合。 　　鹅长得快，而且喜欢吃青草和蔬菜叶子，要是能打开销路，倒是一个不错的赚钱项目。不过裴静姝也看了，当地人对吃鹅的兴趣并不高，农村也没几个人养鹅。 　　柳博衍听裴静姝这么说，果然来了兴趣，就问：“那你打算卖多少钱一斤？我们今天出门没带多少钱。” 　　“看在你们帮过我们大忙的份上，我就卖你们两毛五一斤，还送调料。我是实在养了太多，又看你们都喜欢吃这道菜，所以才以这样的白菜价卖给你们。”裴静姝开出价钱。 　　柳博衍等人略微想了下，现在的猪肉也要六七毛一斤，鹅肉卖两毛五确实很便宜了，一只鹅才两块多。 　　小刘和小李略微商量一下，决定两人合伙买一只，“包杀宰和处理干净吗？” 　　“我不会杀鹅，但是我们这里有人会，你们多出一毛钱，我帮你们找师傅处理干净。”裴静姝说道。 　　正好这又可以给顾老三增加点额外收入，顾老三两口子也是倒霉，以前被顾大娘压着，一分钱没存，去年顾老三又摔折了腿。虽说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医生还是叮嘱他不能使力，省得以后留下后遗症，二次骨折可就难治多了。 　　顾老三这人老实巴交，做活也很卖力，还经常帮裴静姝做一些生活中用的小工具，复杂一些的裴静姝给了钱，简单一些的顾老三就没有收裴静姝的钱。 　　萧长风接嘴：“你们要是肯多出点钱，还可以让裴静姝帮你们炒出锅，拿一只罐子装好带回去，晚上放在火上热一热就可以直接吃了。” 　　裴静姝很想用铲子把萧长风的嘴糊住，他倒是很会为她接活。小李小刘今天尝了裴静姝的鹅肉，再加上以前他们也尝过裴静姝的蛋糕风吹排骨等，就立马高兴道：“裴静姝，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加工费多少？我们给就是了。” 　　“其实这道菜并不难，你们带回去炒，这样会新鲜一些。”裴静姝说道。 　　“现在的天气这么热，带回去没准就臭了，你这里帮我们加工好就行，到时候坛子就让长风送回来。”小刘小李说，他们以前也吃过樱桃肉，感觉做好的熟食非常方便，他们回去家里也没有那么多调料，未必做得出裴静姝这种味道来。 　　“你们要是想加工，那就得多收五毛钱的加工费。”裴静姝说，五毛钱在现在可不算一笔小钱，她是想让这两个年轻人知难而退，没想这两人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我也要一只，一会儿你去选一只大一点的，你外婆那里邻居多，别一人夹了一筷子就没了。”柳博衍对萧长风说道，“这笔钱你先垫着，回头我让你舅妈给你。” 　　“不是吧，你一个干部出门一趟，包里连一分钱都没有带？”萧长风问。 　　“我又不是出去享受生活，我出来是为了实地考察，带那么多钱干什么？”柳博衍说得理直气壮。 　　“没事，长风和我们是朋友，这笔钱给不给都没关系。”杨孟英热情地说。 　　裴静姝简直想翻个白眼，这个杨孟英以前老骂她做亏本生意，没想到今天却做起白送别人一只大鹅这种事。 　　中午，裴静姝做了一道焖鹅、一只炖鸡、一道鱼香茄子、一道干煸四季豆、一份蒸南瓜、蒜泥黄瓜、白糖番茄、清炒空心菜、以及一道凉拌西瓜皮，柳博衍等人看着那一桌丰盛的菜，都非常过意不去。 　　“你们不用做这么多来招待我们，我们只是想下乡来看看你们种的那些种子的情况。”柳博衍说道。他虽然算是一个小干部，但是平时的生活是非常节俭的，他从以前那个艰苦的年代过来，也下过乡，见过被饿死的人，自己更是珍惜粮食。 　　在萧长风小的时候，由于父母疏于管教，萧长风的外公外婆又对他过于溺爱，萧长风可糟蹋了不少好东西，吃饭也经常剩饭。那时柳博衍看不过，就狠狠教训他，非得逼着萧长风把碗里剩下的都吃完，所以萧长风小时候最怕他舅。 　　柳博衍平时在家也就吃两个菜，咸菜冷菜也不嫌弃，还很少吃过眼前这么丰盛的宴席。 　　杨孟英笑着说：“柳大哥千万不要客气，你们走到我们这里，就是我们的客人。其实你们不来的话，我们也经常吃这些菜。这里大部分都是我们静姝地里面长的，前段时间静姝杀猪，你没有跟着长风过来，那段时间我们才吃得那叫一个好，顿顿都有肉。” 　　“你看我给你说你还不信，现在杨阿姨说出来，知道我没有骗你了吧？今天裴静姝这里吃的算是朴素的了，他们家这里不是鸡鸭鹅，就是猪肉鱼肉，糕点点心随时都有，现在连水果也可以敞开肚子吃了。”萧长风对柳博衍说道。 　　柳博衍半信半疑，如果不是亲眼见识了裴静姝的那块菜园地和她养的这些家禽牲畜，他确实很难想到这乡下竟然还有这么富裕的人家。桌上这些菜对普通的人家来说或许可以称得上是山珍海味满汉全席，但对裴静姝而言，确实都不是什么吃了就没有的东西。 　　“难怪长风你天天都忙着往这乡下跑，你可别说，我都想在裴静姝这里做活了。”小李玩笑着说。 　　“你不要听他们吹，我这里可请不起你们这样的栋梁。你们是要为祖国的未来做贡献的，我只是想种好庄稼，把日子过下去。”裴静姝道。 　　小刘：“谁不是想好好过日子？正是因为你想把日子过好，才会努力的改善现在的日子，有这样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才能越过越好。” 　　“下半年我给你们弄点草莓种子来，到时候静姝你再在地里多洒一点牛粪，没准我们下半年就有吃不完的草莓。”萧长风兴致勃勃的说道。 　　“赶紧先吃饭吧，再聊天儿，这些菜都要冷了。”裴静姝岔开话题。 　　柳博衍等人不知多久没有吃到过这么丰盛的饭菜，锅里的大木蒸笼里满满都是大米饭，随便他们吃。桌上的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小刘小李动了筷子就根本停不下来，柳博衍今天也是敞开了肚子吃。 　　小刘小李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柳博衍嘴上虽然没有多说，但看得出心中还是很服气的。不得不承认，裴静姝的厨艺真的堪称一绝，就连最平常的蒜泥黄瓜也比他们自己家里做出来的好吃，炒菜就更不用说了。 　　吃完中午饭，裴静姝让他们去捉鹅，然后又让顾老三给他们宰杀。杀一只鹅可以额外得到一毛钱，张慧英和顾老三两口子也非常高兴，而且杀鹅还有鹅血吃。鹅血做成的血旺汤也是一道美味，顾老三两口子从裴静姝手上学到不少东西，血旺汤就是其中之一。 　　以前他们煮出来的血旺总是很老，后来见裴静姝做过几次，它们才知道这其中的窍门，包括用多少水、放多少盐、用多大的火候。鹅血比猪血细腻，煮一锅油汤，再把鹅血趁热倒入锅中烫成血旺，味道也很不错，算是一道半荤半素的菜。 　　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张慧英也帮着顾老三处理鹅身上的鹅毛。鹅血是客人带不走的部分，想着今天晚上又有血旺吃，张慧英心中也美滋滋，干起活来就越起劲。 　　顾珊珊和裴朝辰两个小朋友最近沉溺于吃西瓜，饭也不怎么吃了，一天到晚就抱着西瓜啃，裴静姝怕他们吃坏肚子，就把西瓜放在高处，不让他们再吃。 　　顾珊珊还没有过完嘴瘾，眼巴巴地看着裴静姝。裴静姝只好说道：“你们这两天吃的西瓜太多了，今天休息一个下午，乖乖去睡午觉，睡醒了起来我给你们做好吃的西瓜糕。” 　　“西瓜糕是什么东西？像蛋糕一样吗？”顾珊珊问道，其实她更喜欢吃西瓜，蛋糕她都已经吃够了，还是西瓜更美味儿，又甜又脆，还冰冰的。 　　裴静姝看出小家伙并没有多少期待，就说道：“西瓜糕和蛋糕不一样，比蛋糕更好吃，但是你们要听话才可以吃得到。” 　　裴朝辰来了兴致，就叫着顾珊珊去午睡了。 　　柳博衍这次下乡除了来看裴静姝种的西瓜之外，更多的还想看那些杂交水稻。所以午饭之后，柳博衍就带着自己的两个小助理出门去了，柳博衍这一去就去了好半天，回来的时候一脸兴奋。 　　“裴静姝，你给你们生产队的水稻种子，真的全都是从我们实验室里拿走的？”柳博衍问道。 　　“并不全是，还有一些是我以前从一个陌生人的手上买来的，那个人是我无意间遇上的，他当时还给了我一些其他的作物种子，我还分给了村里人，大家种出来的蔬菜都挺好。”裴静姝知道骗不了眼前这个专业人士，她给生产队的稻种其实更多的是从农田系统里得来的。 　　“那当时你们买种子的时候交流了些什么？他有没有给你说这是什么品种？”柳博衍又追问，刚才他在这个生产队看了一圈，生产队差不多种了三个品种的水稻。 　　一种是他们县城比较普遍的本地水稻，这种产量低，植株较矮；一种是和她们实验田一样的杂交水稻，这种正在接穗；还有一种植株比较高，接穗多，颗粒很饱满，而且现在已经青黄交接，可能再过二十来天就可以收割了。 　　柳博衍对第三种水稻尤为感兴趣，要是这种水稻能得到广泛推广，那绝对是一件利国利民的事。 　　“我当时根本就不懂这些，他给我说的我早都忘了。”裴静姝一问三不知。 　　“那当时你为什么想着买这些水稻种？”小刘很好奇。 　　“因为不缺钱。” 　　小刘：……有钱人的世界果然不一样。 　　裴静姝想了想又补充说：“我买东西从来不考虑那么多，对方也是个耿直人，他说了这种稻种很好，跟我们本地人种的不一样。反正总共也花不了多少钱，要是真被骗了也无所谓，而且这也是真实的水稻，又不是假的东西，所以我就买了。” 　　“那你手上还有这种稻种吗？”柳博衍问。 　　“没剩了，我自己又没有农田，留着也没用，就全部都给了生产队。” 　　反正有也一定要说没有，不然容易招来麻烦，现在就已经带来麻烦了。这次是柳博衍来，下次又不知道会是谁来，是否每一个人都带着善意…… 　　她现在日子过得好了，每天进账的钱也多，自然也该更加谨慎。 　　其实现在杂交水稻已经出来了，相信很快就能够得到推广，而随着改革开放、土地下放，今后大家的日子会越过越好。就算没有系统提供的外挂，也一样可以富裕起来。 　　柳博衍觉得非常遗憾，“我一会儿要去给你们生产队打声招呼，今年这些水稻不能随便浪费了，我们研究所要带一些回去研究。” 　　“柳所，那我们是不是又要下来？”小刘满怀期待，他今天也被承山大队的情况给震撼到了，今年这个生产队的粮食肯定会翻番。对一直从事这个领域的人来说，他们最愿意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我们回去开个讨论会，接下来安排好所里的工作，我要到承山大队这边来跟踪观察一段时间，直到这里的水稻全部收割完。”柳博衍想了想，这样的学习机会一定不能浪费了，而且这种高产的新型水稻，他竟然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一定要好好做好记录，对今后的实验研究肯定会有帮助。 　　萧长风乐了，挖苦道：“哎呀，柳所长，要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好好工作，你跑来乡下待这么久做什么？” 　　“我来乡下是为了实地考察！”柳博衍义正言辞地说。 　　他之前一直说教萧长风不务正业，天天只顾着往乡下跑，没想到今天自己来了，也不想走了。 　　这个承山大队，真的处处是宝藏啊！ 　　裴静姝听柳博衍这么说，倒是忽然想起一事儿，就对窦涛耳语一番，让他跑个腿，去跟生产队带个话。 第100章 　　柳博衍等人这次满载而归, 他们这一趟走得一点都不亏, 可谓大开眼界。不仅如此，还从裴静姝这里带走了许多蔬果, 除了那只鹅花了一点钱，时蔬和西瓜全都是裴静姝送他们的。 　　小刘等人心中非常过意不去，本来是想给钱的, 裴静姝让他们带回研究所，分给所里的同事，当做他们当初卖种子给她的谢礼。 　　走在去找队里干部的路上，小刘小李都对裴静姝赞不绝口。 　　“裴静姝送这么多东西给我们，真是太慷慨大方了。唉，想想我们当初卖她种子，还收她那么多钱, 实在过意不去。” 　　“看看今天的大丰收，卖她这么多种子也是卖对了。她的厨艺怎么能那么厉害，随便一道菜都比我们自己弄的好吃。” 　　“她的油辣椒很不错, 而且还有姜葱蒜等新鲜佐料, 都是从地里摘回来的，做出来的吃食能不好吃么？”柳博衍接了一句。 　　小刘小李吃了一惊，柳博衍可是很少插嘴这种事情情。 　　“原来柳所长也觉得裴静姝做的菜很好吃呀！” 　　“你们这不是废话吗？你们的柳所长今天中午可是吃了三大碗干饭，筷子一直没有停过。”跟上来的萧长风说道。 　　柳博衍傲娇地冷哼一声, “你怎么不早点给我说这边的情况？” 　　他听说了这里的玉米大豆今年大丰收, 只恨自己来得晚了, 那些全都收完了。说起来, 当地的玉米有的现在才刚成熟，也不知是不是承山大队这边的气候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这里的作物普遍成熟得早。 　　这次柳博衍也只拿了些干玉米和豆子，准备回去好好研究，看看出现这种差异是不是承山大队这个地方的地区问题。 　　萧长风非常委屈，“我不是早就给你说了这边是一个金窝，我记得买种子的时候就给你们说过，这里的土壤肥沃，适合种庄稼，是你老人家自己不信。而且你还吃过人家的玉米，也吃过人家的卤豆皮，这么后知后觉，唉！” 　　萧长风摇头晃脑，柳博衍被他气得够呛。 　　萧长风确实经常给他外婆带东西回去，柳博衍也跟着沾光，常去柳父柳母那边混饭吃。当时他确实吃过萧长风带回去的煮玉米，软糯香甜，而且很大一只，他以为那是对方是千挑万选选出来的最好的，不具备参考价值。 　　结果这次来承山大队看见家家户户挂在门口晒着的大玉米，他这才发现没准他吃的那只玉米就是萧长风卖完之后剩下的劣质货。 　　走到承山大队的干部大院，队里的干部热情地接待了柳博衍等人，还请他们喝从茶叶山采摘回来的新茶。 　　柳博衍因为赶时间，就没有和他们绕圈子，直说这次来的用意，想看看他们能不能给他们安排一个住处，他们研究所要在这个队里采集数据，实地考察一个多月。 　　刘支书笑道：“我们生产队的队长和群众都非常欢迎你们来指导工作，也很荣幸能成为你们的考察对象。但是我们生产队条件艰苦，现在也没有多余的办公房间和住宿房间，你们要来的话，我们还得重新加盖房子。” 　　“我听说你们队的知青全都返城了，他们以前住的房子就可以给我们将就住呀！”小刘说道，现在农村几乎每个生产队都有专门安置知青的房子，没理由没地方住。 　　“那房子都快要垮掉了，你们住进去太危险。就算你们要住进去，都必须重新检修过后才能住人，这可不是儿戏，到时候要出了人命，找谁要说法去？”刘支书赶紧摇头。 　　一旁的萧长风若有所思地看向刘支书，也没有提出质疑，只是静静看戏。 　　柳博衍也觉得安全第一，就对刘支书说道：“那就麻烦刘支书你找人检修一下，钱这方面的事情，我们所里出。” 　　“这不是钱的问题，我们生产队那么多竹林和树林，随便砍点树木就可以把房子检修妥当。眼前比较困难的是要找人修，现在正是农忙季节，马上就要打谷子了，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我们生产队今年的作物长得好，也是很难挪出劳动力，不过……” 　　“不过什么？刘支书有什么就尽管说吧！”见刘支书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柳博衍就说道。 　　刘支书不好意思地笑道：“不过你们要是愿意给我们生产队提供打谷机和磨粉机，我们队里的群众就算是抽空熬夜，也愿意给你们修个住所，欢迎你们随时来考察。” 　　萧长风这下算是明白了，原来刘支书是在讨好处。不过这真是刘支书自己想出来的？想起裴静姝让窦涛出门的一幕，萧长风顿时明了。 　　在这承山大队里，需要大量用到打米机和磨粉机的，也就裴静姝了。 　　“机器的钱不用你们掏，我们生产队自己出，只是我们找不到地方买而已。”刘支书说道。 　　现在买什么东西都很困难，不仅是钱的问题，而打米机这种大型机器也不是私人能够买到的。 　　“你们这里还没有通电，买这种机器回来有用吗？”柳博衍也没想到刘支书给自己出的是这样的难题。 　　“我们买不需要用电的那种，可以烧柴油的。”河坎乡的街道也是没有通电的，但粮站有一台打米机。 　　柳博衍也不敢一口答应，就说道：“我回去试试看能不能申请到一台，但是这种机械很贵，你们至少要准备四位数以上的钱。” 　　刘支书点点头，“我们有预算的。” 　　“那就好！”柳博衍和刘支书商量好之后，就离开了。 　　萧长风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跟在柳博衍的后面。 　　小刘感慨道：“这个生产队可真有钱，竟然拿得出上千的钱来。” 　　“他们的精神面貌都跟其他生产队不一样，种的庄稼也很好，自然就有钱了。” 　　“但那是上千块钱呀！我也走了那么多的农村，很多家庭连一百块钱都拿不出来，生产队也穷得要死。”小刘说道，他和柳博衍也经常去农村考察，知道农村的现况。 　　“长风，你跟他们最熟，他们真的有这么多钱？生产队也拿得出钱来？没有人会反对吗？”小李好奇地问萧长风。 　　萧长风耸耸肩，“他们有没有那么多钱我不知道，但是这个生产队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雨鞋，一个月也能吃上一两顿肉。就算生产队没有那么多钱，肯定也有人捐钱的，生产队买了机器，队里的人也受益。愿意捐钱的人肯定大方，不愿意捐钱的人又不需要自己掏腰包还可以占便宜，为什么要反对？” 　　“谁这么大方，还愿意捐钱？”小李和小刘都吃惊。 　　“只要有利可图，这捐钱也是一种投资。” 　　果然，承山大队的干部给大家说了这事之后，赞成的人居多，反对的也就那么几户人。不过这件事情也很好办，因为队里的每件事都是举手表决，那几户人对这个决定也起不了影响作用。 　　“但是我们要买的这两样机器都是大物件，价钱非常高，裴静姝虽然愿意承担五百块钱，但剩下的也需要我们生产队自己承担，有了这两样机器，今后裴静姝这边可以产出更多的猪饲料，对我们自己也是很有好处的……” 　　在生产队的干部大院，刘支书等几个干部正在召集队里的群众开会，商讨买机器的事情。 　　大家听着裴静姝可以生产更多的猪饲料，一个个心中都高兴。裴静姝生产的猪饲料效果明显，可以让他们的猪长得更快，虽然前期会有些投入，但是想着半年就可以吃猪肉，大家也非常乐意。 　　就是可惜裴静姝那边生产的饲料有限，他们常常排着队都买不了多少，要是可以放开买，那家里或许还可以再养一只。在现在的人看来，猪就是他们比较稳定的收入来源。 　　而且裴静姝都捐了五百，这样的好事他们要是再反对，他们就是傻子了。 　　队长又说道：“你们也不要高兴得太早，这两台机器的钱加起来要一千多块，就算裴静姝愿意出五百块，剩下的也是不少的开支。愿意捐钱的就到刘支书这边来登记，到时候我们按照捐款的多少来决定饲料的供应上线和先后顺序。到时候如果还缺钱，我们生产队决定卖掉几只猪填补。” 　　得益于裴静姝的猪饲料，今年生产队的猪也长得非常好，猪瘟的时候，承山大队的养猪场虽然也死了一两头，但好歹没有其他生产队那么惨烈，幸存下来的那些也吃了些猪饲料，现在都可以宰杀了。 　　队里的人今年庄稼收获颇丰，在加上现在大家日子好了，都并不是那么缺钱，也都欣然同意。 　　“我捐五块钱！刘支书，先把我的名字记上，我这就回去给你拿钱。”李大爷最为积极。 　　“我也五块钱！” 　　“我三块！” 　　其他的人也积极响应，干部大院的门口一时间热闹非凡。 　　“都不要挤，先排队，我们挨个登记！”队长招呼众人。 　　从干部大院门口路过的路人好奇道：“你们生产队在做什么？怎么这么热闹？这是在发钱吗？” 　　“发什么钱呀，我们这是在捐钱！”队伍后面的人回道。 　　“捐钱还这么积极？”路人吃惊，显然不太信。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我们这是在为未来做打算呀！” 第101章 　　柳博衍诚意满满, 没过几天就让萧长风带来了消息, 打米机和磨粉机都有，但是价格确实很贵, 两台机器加起来一千出头。现在的机械是很贵的，一个乡也才一台打米机、一台面粉机。 　　承山大队这边凑了不少钱，本来生产队还打算卖掉两头猪补剩下的部分, 没想到这个消息传到别的生产队之后，和承山大队相邻的几个生产队，都有人愿意过来捐这份钱，而他们的要求也只有一个——他们也要享受和承山大队一样的待遇，占一份猪饲料的份额。 　　原本队里的人不怎么同意，不过队里几个干部和裴静姝商量之后，还是决定接受所有人的好意, 他们捐的钱也按份额增加供货量。 　　萧长风吃着裴静姝家里的西瓜，饶有兴致地问她：“我真没想到，你还真是老奸巨猾, 竟然这样利用我舅舅, 还让他帮你们生产队牵线搭桥购买这些农机。我舅舅帮了你们，结果他们还对你们感恩戴德，你们占了好处，还卖了人情。” 　　“我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又没有让你们掏腰包, 这是我们承山大队自己购集体财产, 这有什么错吗？”裴静姝满口无辜, “再说了, 这是生产队的决定，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来到我们生产队，我们生产队的人也要接待他们，大家互利互惠，怎么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就这么不堪？” 　　她把萧长风面前的西瓜端走，“我这么老奸巨猾，这西瓜你还是不要再吃了，小心噎着。” 　　“哎，我说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呀？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萧长风刚从街上走到这里，也足足走了四五里路，今天的太阳正热，他才刚吃一块西瓜消暑，还没吃尽兴呢。 　　“你的嘴巴这么不会说话，还吃什么东西？自己反省去吧！”裴静姝端着西瓜，拿去和罗小慧、何婆婆一起分享了。 　　因为裴静姝出的钱最多，大家都同意把机器放在裴静姝这边。众人帮着裴静姝把以前那间空出来的柴房收拾了一下，正好用来放机器。 　　这机器也需要柴油才可以使用，像他们农村人哪里来柴油？也就裴静姝的门路广一些，可以买来这种东西。裴静姝也向众人承诺了，只要捐了钱的，今后都可以免费打米，柴油钱她出。 　　机器送来的第一天，就有人背着稻谷过来打米，打了米还可以用米糠在裴静姝这里换一点猪饲料回去。 　　而有那打米机和磨粉机，裴静姝也轻松不少，晒干的玉米粒可以用磨粉机打成玉米粉，也可以放一些晒干后的作物种子、以及去骨油的鸡骨头进去一起磨成粉，这些都可以作为猪饲料的来源。 　　有了这两样东西，裴静姝这边每天也可以多做一些猪饲料，她也可以把系统里存放的谷物玉米拿来磨粉，增加供货量。 　　转眼就到了打谷子的季节，承山大队这边的稻谷率先成熟，才刚刚进入农历七月，就有稻谷可以收割了。别的生产队的人听说承山大队今年高产，都纷纷跑过来看热闹。 　　“你们今年收这么多稻谷，怎么吃得完？” 　　“怎么吃不完？再多都能吃完。” 　　“你们到底是怎么种的？看上去比我们生产队的水稻要多一倍，每一颗米还这么饱满，都没有什么秕谷。” 　　“可能是我们的稻种好，这可都是我们县城最新的杂交水稻，就连专门研究水稻的柳所长也来我们这里考察了。” 　　“就是那个穿着水鞋在你们田里的中年人？他就是从城里来的干部？我刚才还看见他后面跟着两个年轻人，有个人手上还拿着笔和纸呢！” 　　“就是他们，他们这是在做研究报告，说是要拿回去好好分析，没准明年还有更好的水稻种子。” 　　“哎哟，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怎么就只有你们生产队有这样好的稻种？这也太不公平了吧？我们生产队也要种一些呀！” 　　“就是！今年我们的水稻产量又和去年差不多，交了粮税之后就没有多少了，这日子怎么过呀？” 　　“你们也不要抱怨不公平，我们这些水稻种子也是人家裴静姝花钱买回来的。你们明年也花钱买点稻种，没准收成就起来了。可千万不要不相信科学，裴静姝每次买回来的种子，我们种在地里都比我们自己留的种子好。” 　　大家一边干着活，一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田埂上站着的路人看着那些金色的稻穗，一个个可都眼红极了。这承山大队说白了也就是沾了人家裴静姝的光，要是没有裴静姝买稻种回来，他们哪里能有这么好的收成？ 　　只可惜他们生产队没有裴静姝这样大公无私的人，也没有谁有裴静姝这样长远的目光，这些路人又不禁羡慕起承山大队来。 　　最近承山大队可热闹了，因为今年大丰收，家家户户的生活都开得很好。再加上裴静姝这边有可以让猪长得快和壮的饲料，那些没有遭遇猪瘟的人家现在都可以杀猪吃了。 　　顾老二和夏金桂两口子的运气好，他们去年买的那一头猪在这次猪瘟中就没有死掉，现在这头猪也有两百多斤。夏金桂看大家都赚了钱，也想把手上这头猪卖掉，重新买两只猪养着。 　　那卖掉的猪换来的钱可以买小猪，也可以补贴一下生活。自从顾小军生病之后，这二房的生活就变得非常艰难，他们现在还欠着裴静姝一百三十块钱。 　　上半年有段时间河里和田沟还可以捞到一些小鱼，顾老二就天天去捞小鱼到裴静姝那边换钱。不过后面没有涨水，要想捞鱼就不那么容易，他们也就没了别的钱进账。 　　这次村里决定买打米机和磨粉机，这两口子怕被人排挤在外，也把所有的家当拿出来，凑了两三块钱捐了出去。他们知道队里有很多人都瞧不起他们，但是现在也没办法了，夏金桂本来也就不是一个有什么骨气的人，今年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现在也不得不对现实低头。 　　好在大家了也都是背地里说一说，当着面还是没有给他们太多的难堪，这两口子也是尽量小心翼翼，不敢再惹出事端。 　　顾老二请刘厨子来给自己杀了猪，自己留了几块，剩下的全部卖到供销社去。 　　到了傍晚，顾老二趁着夜色悄悄拿了一只猪蹄，送到裴静姝那边。 　　“大嫂，真是很不好意思，欠你的钱，我们要年底才能还你。这次卖的猪钱，我们打算再买两个小猪，等到年底再卖掉一只，到时候就有钱还给你了。”顾老二讨好地说道，“这次卖猪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留下，这只猪蹄就送给你们，多谢你这些日子不计前嫌。以前都是我和夏金桂不对，请你多多谅解，今后我们不再犯这种糊涂了。” 　　顾老二说着，就把猪蹄给裴静姝放到了屋里的盆子里，“现在天气热了，你们要早点吃掉，要是不吃也得多放点盐，不然容易坏。” 　　裴静姝看了一眼那只猪蹄，顾老二送来的是一只猪前蹄，上面的瘦肉比较多，看得出来这顾老二还是花了心思的。 　　裴静姝也没有为难他，他愿意向自己示好，并这样处心积虑地讨好自己，这次是吃了亏长了一智。 　　“多谢了，那笔钱的最后期限是年底，我们按当初的白底黑字来算就行。”裴静姝说。 　　“大嫂放心，我会好好赚钱，要是年底实在拿不出这么多来，我们就拿那片柴林来抵钱，也要把这笔账结算给你。”顾老二拍着胸脯保证。 　　裴静姝没再说什么，顾老二看她的态度一直很淡，既没有表示原谅自己，也没有刻意为难他，就知趣地离开了。他知道裴静姝肯定也不在乎这么一点礼，肯点头收下，就是给他最大的面子。 　　顾老二从裴静姝家里走出来，也松了一口气，虽然裴静姝很少发火，也不像杨孟英那种人喜欢计较和争吵，每次面对裴静姝的时候，顾老二总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裴静姝这种人原则性太强，没有触犯到她，会觉得她很好相处，但是一旦触犯到她的底线，怎么讨好都没用。 　　好在顾老二的要求也不高，只要裴静姝不把他当成敌对面的人，顾老二就心满意足了。想着以前夏金桂到处宣传的那些话，顾老二也自觉自己没有脸要求裴静姝能放下前嫌。只要裴静姝很肯卖饲料给他，今后的生活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顾老二从裴静姝家里走出来，正朝自己家里走，才刚走到自家门口，就见顾大娘黑着一张脸站在门边。 　　“妈！”顾老二心虚，叫了一声。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妈？现在了不起了，杀了猪了，就忘了我了。你们两口子只有需要老娘的时候，才会记起老娘来。”顾大娘阴阳怪气的骂道。 　　“你这说的什么话呀？我这不是才刚刚忙完吗？正说请你过来吃晚饭，今天晚上就在我们家里吃，我这里还剩了许多血旺，一会儿你端一些回去。”顾老二说，又招呼顾大娘去他们家。 　　说起来顾老二这两口子还真是一点都不受欢迎，他今天这里杀猪，差点连帮忙逮猪的人都没有请到。裴静姝那边杀猪的时候，血旺都能卖得干干净净，他这里杀猪，都没有人肯在他这里买血旺。 　　也是夏金桂平时嘴巴多，人也吝啬小气，又爱占便宜，村里没几个人喜欢。至于顾老二，说老实厚道比不上人家顾老三，平时也没见顾老二主动帮过邻里做些什么事。而今这两口子闹了许多笑话，夏金桂以前还专门说编排裴静姝的笑话，周围人都巴不得和夏金桂撇清关系，自然也不会来顾老二这边凑什么热闹了。 　　顾老二那一大盆血旺不知道要吃多少天才能吃完，而且现在的天气那么热，这东西根本就放不了多久。 　　顾大娘走进去之后，看见顾老二家里到处都是乱糟糟的，脸上不免嫌弃。 第102章 　　“你们这是怎么弄的？地上这么脏乱也不收拾一下, 要是来个客人看着, 像什么话？！”顾大娘骂道，夏金桂是她这几个儿媳妇中最邋遢的, 一点都不会过日子。 　　夏金桂正在烧水煮饭，今天晚上终于可以吃肉，她也期待许久了, 本来还高高兴兴的，一见顾大娘进来，所有的好心情都一扫而光。 　　“我们家都已经穷成这个样子了，哪里还有什么客人？”夏金桂也没什么好口气，阴阳怪气地说道。 　　经历顾小军这件事之后，夏金桂也把顾大娘这个婆婆看透了，横竖她不是这顾家的自家人, 是外来的媳妇，一出事所有的错误都是她的，他们顾家人就可以撇得干干净净。 　　罪魁祸首顾明春现在还过得好好的呢, 也不见顾大娘打骂, 反倒是自己，背了不少黑锅，还莫名其妙被打了一顿。 　　夏金桂彻底心寒了，真正遇上事情的时候, 靠谁都不可靠, 还是得靠自己。想清楚这些, 她也歇了巴结顾大娘的心思, 现在的顾大娘又有几个家底，还不如自己辛苦点跟着裴静姝挣钱来得稳妥。 　　“才刚刚杀了猪，现在就开始装穷，我还没开口让你们还钱呢！我都一把年纪了，也要用钱，那可都是老大给我的生活费，就全被你们两口子骗去用了。”顾大娘说起来就气，以前的夏金桂还会讨好她，现在见没有好处讨，连说话的态度都变了。 　　“我什么时候骗了你的钱？顾明春把顾小军推下水，害得顾小军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还花了我那么多钱，现在债台高筑，我还没有找你们要这笔赔偿费用，你倒先来冤枉我骗钱？难道小军小伟就不是顾家的人？要是这样，那我带去回夏家去养，今后就跟着我姓夏。” 　　夏金桂想着就心酸，眼泪都忍不住流下来。 　　顾老二赶紧来打圆场，“好好的一家人，吵什么吵？现在悲剧都已经造成了，吵架又有什么用？妈，你回去拿一个大一点的盆子过来，我给你装点东西，你消消气，回去自己吃。” 　　顾大娘气归气，但是想着顾老二今天刚刚杀了猪，他就让自己回去拿大一点的盆子，肯定是要给自己装点肉什么的，这么一想，顾大娘心中的气也消了一半。她也很久没吃过肉了，天天闻着裴静姝那边飘来的肉香，早就馋得流口水。 　　她哼了一声，转身回去拿盆，找了一只洗脸用的大木盆，递给顾老二，嘴上念叨着：“老娘养你们这么大，图你们什么东西，一个比一个还要气人。” 　　顾老二闷声不吭接过盆，给顾大娘装了半盆血旺，“妈，你也少说两句，小军这件事情最伤心的是她，你多体谅一些。这些血旺你带回去慢慢吃，吃完我这边还有。” 　　“你就给我装这么一盆血旺？一块肉也不给我？”顾大娘当下就气了，血旺哪里比得上肉？这血旺一点油气都没有，煮出来也不好吃，这两口子肯定是自己吃不完，才舍得送这么多给她。 　　“肉我们全部都卖了，我们还欠着那么多钱，哪里还敢吃什么肉？就留了这么一盆血旺。”顾老二解释道。 　　“你少骗我！你妈现在还没眼瞎，刚才你给那狐狸精送去的是什么？”顾大娘说着就是一肚子气。 　　“那是我卖给大嫂的，大嫂给了钱，我才给她留了一条腿。我现在都还欠着她一百多块钱，我哪里敢留什么肉吃！”顾老二解释道。 　　“肉肉肉，妈妈有肉肉。”顾小军嘻嘻地说。 　　顾大娘本来还半信半疑，一听顾小军这话，顿时就明白过来，夏金桂不想给她吃肉，他们杀这么大一只猪，怎么可能一块肉都不留！ 　　“你们两口子好啊！老娘有好东西的时候少过你们的份？现在你们杀猪了，拿着猪腿去送外人，也舍不得给老娘吃一块肉，这就是你们的孝道！”顾大娘扯着嗓门骂。 　　夏金桂气得啪就给了顾小军一巴掌，“我们哪里来什么肉？小孩子不懂事说的胡话，你听了就当真了！你也知道他现在变傻了，他的话也可以信！我们是有肉啊，刚才那么大一头猪的肉，我们又能留下什么？除了这一盆血旺，还有什么？要不是顾明春一门心思想着去私会男人，把顾小军骗出去，我们家怎么会沦落成现在这个样子？！” 　　夏金桂说着就哭了起来，这一切都是顾明春的错。是顾明春想出去，才把顾小军顾小伟骗走，掉进水里了还不允许他们回来说…… 　　夏金桂一想起这些，就恨死顾明春了。 　　顾大娘虽然也气顾明春不争气，但听见夏金桂这样骂自己的女儿，顾大娘就不乐意了，顾明春的名声，有一半都是被夏金桂这张嘴毁掉的。 　　“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还想怎么样？要不是你这个当妈的贪小便宜，你会让他们两兄弟跟着顾明春去？一点钱就能被人骗走，你就这点出息。” 　　两婆媳就在屋里争论起来，眼看着就要打架，顾老二赶紧把那一盆血旺端去了顾大娘那边。 　　顾明春刚从床上爬起来，她最近总是嗜睡，浑身无力，几乎天天都被顾大娘骂懒。顾明春左耳进右耳出，压根不把顾大娘的骂话放在心上。 　　她刚刚又听到了夏金桂这边的骂声，夏金桂恨她，就到处说她的坏话，败坏她的名声，顾明春现在也恨死了夏金桂。上次窦家来上门的时候，就是夏金桂在背后说三道四，在窦家人面前说尽她的坏，窦家那些人才会知道。 　　窦家人多嘴杂，回去就到处宣传窦老九和她的事，她和窦老九本来没有什么，生生被安上了许多罪名，害得她现在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议论。 　　自从窦老九被她气回去之后，这么久都再没有消息，那窦家也没有人过来说句话。顾明春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委屈，连窦老九这样的货色也敢在她面前摆架子。 　　她不知道自己今后该怎么办才好，原本以为窦老九老实可靠，就算自己不喜欢他，仗着他对自己的喜欢，自己这一辈子也应该不会过得很艰难，哪里想现实啪啪打了她的脸。 　　窦老九只是看上去老实，家里还有那么大一群人，那个窦母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果不嫁给窦老九，顾明春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嫁给谁，她现在根本不想嫁人了。可是待在顾家，她也是天天被骂的命。 　　顾老二把血旺放在桌子上，看了顾明春一眼，见顾明春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他对顾明春这个妹妹现在也完全没有好感了，他以前还向着顾明春，哪想顾明春竟然这样害顾小军。 　　顾老二招呼也没有打一声，就转身离开。 　　顾大娘回来看到顾明春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心中更气：“我还以为你要睡死在床上，现在要吃饭了，知道起来了！你就不能争气一点？和窦老九好好一门婚事，也被你三言两语骂走，你看今后还有谁要你！你那些嫂嫂都在等着看你的笑话呢！” 　　顾大娘今天还找窦晓霞说了这事儿，那窦晓霞说是顾明春看不起窦家，觉得窦老九配不上她，当面把人家窦老九骂得一钱不值，才把窦老九给气走的。 　　窦家那边的意思就是顾明春看不起他们，那这门婚事就算了。这婚姻本来就是要两情相悦，既然顾明春没有这个心思，窦家那边也就不来找这个不痛快。 　　顾大娘听后差点心肌梗塞，本来想说是窦家悔婚，但那天窦老九确实是被顾明春给骂走的，顾大娘也没法反驳。 　　“没人要就算了！”顾明春皱着眉，本来她最近身体不舒服，心情也就没好到哪里去。 　　顾大娘被她这态度气死，“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除了那窦老九，还有谁愿意要你？老娘养不了你一辈子，你们没有一个孝顺的，老娘一个都靠不住……” 　　顾明春听着顾大娘的骂声，简直就像在听魔咒一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跑到外面吐了起来。 　　顾大娘看顾明春这反应，忽然又想起顾明春最近总是一副倦怠的样子，猜出一个大概来。 　　“这真是太好了！这下看那窦家的人怎么推脱！”顾大娘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来，顾明春的名声现在已经臭成这样，也只有嫁给窦老九才是归宿。 　　顾老二回到家里，夏金桂还在教训顾小军，顾小伟正躲在一旁偷偷啃着骨头。现在顾小军变傻了，夏金桂就把所有的重心都转移到了顾小伟的身上，顾小伟的吃穿也比以前好了。 　　顾老二看到这场景，就说道：“你教训他有什么用，他根本就听不懂。你也真是的，知道妈是那种脾气，也还非要和她对着干，每次你们一见面就吵架。” 　　“她是那种脾气，我就一定要顺着她？”夏金桂不服气，嘲讽地冷笑一声，“以前我什么时候没有顺着她，可是她是怎么对我的，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成人。你们顾家的是人，我这外来的就不是人，也难怪我们几妯娌都跟她过不下去。” 　　顾老二也懒得跟她讲这些道理，反正讲了夏金桂也不听，“你把那些肉都藏到哪里去了？你这也做得太……要是被她知道说出去，别人怎么看我们？” 　　“反正早都成了别人的笑料，还怕什么！我就是藏着烂掉，也不会给你妈和顾明春。”夏金桂气呼呼地说。 　　没过一会儿，隔壁就飘来了肉香，顾大娘闻着那味儿，就知道是夏金桂他们煮的肉。因为他们俩的房子是挨着的，夏金桂那边吃什么，顾大娘这边都可以闻到。 　　顾大娘冲过去想找顾老二理论，却发现顾老二两口子早都已经把房门关上了，顾大娘就叉着腰在门口骂了许久。 　　杨孟英翻来覆去地把顾老二送过来的猪蹄儿挑剔了一番，一会儿嫌人家毛没有拔干净，一会儿又嫌这猪蹄儿太瘦，裴静姝听不下去了就说道：“你既然这么不满意，那一会儿就不要吃了。” 　　“谁说不满意就不要吃？要让二房这两口子送点东西过来，可是不容易，你看他们的亲娘，他们都舍不得割一块肉过去，现在正在那边吵架呢！顾大娘那样的恶人，就应该让她亲儿子收拾收拾，这样才叫痛快！”杨孟英最热衷于围观这些热闹。 　　窦晓霞在一边择菜，一边说道：“今天顾大娘还特地找了我，问了我兄弟的事情。你说那顾明春到底有什么好骄傲的？她竟然一点都看不起我们家老九，既然当初看不起，又何必跑去我们窦家那边说这门亲？我娘家虽然穷，但我这个兄弟勤快，人也老实，也不是找不到好姑娘。” 　　“那你怎么回她的？”杨孟英顺着话往下问。 　　“我还能怎么回她？我们娘家可是给足了她们面子，她们说让老九负责，我娘家那边就立马过来上门，上门礼也是给足了的，老九还在她们家做了那么久的农活，到头来一点好处都没讨到，还被嫌弃了一通，我们娘家虽然穷，也不这样高攀她们……”窦晓霞把今天和顾大娘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说了。 　　当初窦家听说顾明春和窦老九的事情之后，其实心中是窃喜的，还以为捡了一个大便宜，所以那次来顾家上门的时候，窦家人可是存了几分讨好的心思，礼节完全到位。 　　相比之下，顾家这边就堪称失礼了，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没有展现出她们对这门婚事的重视，也难怪在窦晓霞面前也找不出理由来反驳。 　　“你们家摆脱这门婚事是好的，你兄弟要是摊上顾大娘这样的老丈人，这一辈子可就有得烦了。”杨孟英总结一句。 　　裴静姝看他们只顾着聊天，就说：“别人家的事情，你们少管一点。赶紧把猪蹄儿打整干净，今晚我们吃焖猪蹄儿。” 第103章 　　承山大队的第一批稻谷基本打完, 但大家手上的活却没有因此轻松下来。这些稻谷从水田里收回来，还需要担到稻场上去晾晒, 以往那些稻场可以晒整个生产小队的粮食, 这次却被十几亩地的水稻铺得满满的。 　　生产队里的人每次都喜欢去稻场上走一圈，看着那黄灿灿的稻谷, 一个个心中都是丰收的喜悦。生产队的粮食收得多, 分摊到每个队员头上的粮食也多，今年他们至少会比往年要多分得一半粮食, 那接下来的日子就不用挨饿了。 　　柳博衍等人最近都住在以前安排知青的那几个房间，虽说这房间简陋, 但住进来前就被生产队的人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不过这房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才修过的，柳博衍看在眼里, 倒也没有去找人对质。 　　他不是个计较的人，大家互惠互利, 也没什么。 　　“柳所长, 我们这日子过得太艰苦了, 想想裴静姝做的那些饭菜，我真是怀念啊。上次我带回去的那半只鹅，我爸妈和我姐争着就抢完了, 这次还让我带一整只回去。想着那个味道, 我现在都有些想吃了。”小刘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真羡慕长风，可以天天都在裴静姝家里蹭饭。”小李也艳羡道。 　　“你们要是脸皮够厚, 也可以学他, 只要你们丢得起这个脸。”柳博衍毫不客气地说道。 　　“柳所长, 我们每天还要自己开伙食，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要不我们一人凑点钱给裴静姝，让她做饭的时候顺便把我们的也做了。她那边请了帮工，又不需要按时按点的去地里做活，也就多做我们三个人的饭菜而已。”小刘笑嘻嘻地说道。 　　“那你觉得我们给多少钱一顿比较好？他们的生活开得那么好，我看他们天天都有肉吃，要是给的太多，我这钱不够用啊，但是要是给少了，我们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是不？”小李也兴冲冲的，他早就想过这个法子，只是怕支付不起这笔费用。 　　“这个嘛……”小刘看向并没有说话的柳博衍，“柳所，你的意见呢？我们这样真的很耽搁时间，而且这里的锅铲都已经生锈了，我看那口锅也像很久没有人用过，快要坏掉了，柴火也不够……” 　　他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无非就是想说服柳博衍，大家今后都去裴静姝那边吃饭，享享口福。 　　“你们要去也行，裴静姝那边的伙食你们是知道的，那你们就准备把这个月的工资拿出来吧。”柳博衍说道。 　　“要给这么多吗？”小李舍不得自己的钱包。 　　“那你想想你下馆子，点上一盘肉需要多少钱？你那点钱能够下几次馆子？你现在顿顿下馆子，你是赚了还是亏了？” 　　小李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赚翻了，只是这样的生活太奢侈。但转念一想，等回到城里之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生活，顿时又自己这点工资拿出去一点都不亏，人生这么长，挥霍一次又何妨。 　　小李小刘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给了柳博衍，“柳所，这事儿还是你出面来说吧，你的外甥和裴静姝是朋友，你是我们的领导，裴静姝肯定会卖你面子的。” 　　柳博衍瞟了这两个小年轻一眼，“这种丢脸的事情就知道让我去做？也行，那接下来这个水稻的再生能力就让你们独立去观察了，每天必须给我做好记录，我会按时检查你们的报告。” 　　两个年轻人叫苦不迭，柳博衍对他们的要求非常高，要是出一点错，肯定会被拎着骂半天。 　　柳博衍没有给他们反悔的机会，拿了他们的钱就出门去了，他倒没有直接去找裴静姝，而是先去找萧长风。 　　萧长风正带着顾珊珊和裴朝辰两个小孩子在田沟里扒野果。现在的农村还有许多野果子，尤其是在那些山壁和土沟中，田间的田沟里也有。刚刚收割完稻穗的田间土壁上常常都可以看见一些野草和荆棘类的小藤蔓植物，其中有一种小荆棘长得很像覆盆子，味道甜甜的，是小孩子们最喜欢的野果之一。 　　“萧叔叔，这边还有！还有很多！”顾珊珊兴奋地指着田边道。 　　萧长风走过去一看，果然那田沟里有一片小荆棘，密密麻麻像一层网一样挂在土壁上。这些东西的生命力也顽强，而且茎叶都有小刺，稍不注意干活的人就会被它们刺到，这些小刺都很不容易□□，当地人是比较烦这类植物的。 　　不过小孩子们喜欢。 　　萧长风选了果实最多的半根藤蔓，小心翼翼地将它扯下来。 　　“哇！萧叔叔好厉害！”顾珊珊看他手上的藤蔓上结满了红红的小果子，兴奋得拍手叫好。 　　“走吧，去找你妈妈。” 　　萧长风带着两个小孩子去石梯坡找裴静姝。 　　石梯坡这里有裴静姝的另外一块自留地，这块自留地还是当初原主把顾珊珊生下来之后才分得的，算是顾珊珊的那一份。 　　不过这块自留地的土质很差，土壤地皮很薄，下面便是一整块石头。因为土壤薄，肥力自然也不够，就算浇点粪水也不太容易吸收。 　　裴静姝在这里种了不少毛豆、绿豆、黑豆等豆类植物，这些豆类的生产周期比黄大豆要长一些，现在正是黑豆和绿豆收获的季节，裴静姝正在这里摘黑豆和绿豆。 　　“裴静姝，过来休息一会儿！一会儿我帮你摘。”萧长风大老远就招呼道。 　　裴静姝直起身，淡淡地看了萧长风一眼，就见这位公子哥正一手抱着顾珊珊，一手提着一根藤蔓，正朝自己这边走过来。 　　“好吃的刺果子，过来一起吃，味道还不错。”萧长风献宝似的说道。 　　“你们自己吃。”裴静姝没什么兴趣，低头继续做自己手上的活。 　　“妈妈，快过来。”顾珊珊从萧长风的臂弯中跳下来，去地里拉裴静姝，“一会儿我也帮你摘。” 　　裴静姝看她这副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为了不让她扫兴，裴静姝还是放下手上的活，跟着顾珊珊一起过去了。 　　“你真是一点童趣都没有。”萧长风递给她一把红色的野果子。 　　裴静姝没有接，而是在那藤蔓上顺手摘了两颗大的，递了一颗给顾珊珊，自己吃了一颗。 　　“我可不像你这个少爷有钱有闲，整天到处玩都有花不完的钱，也没有人管束你。在我们农村，像你这样的不叫童趣，叫游手好闲。” 　　“我发现你这张嘴有点损人呀！”萧长风挑挑眉，见裴静姝不肯接自己手上的野果子，就只好分一半给旁边的裴朝辰，另外一半分给了顾珊珊。 　　两个小孩得到了野果之后，别提多高兴了，就捧着手上的野果子，又去山沟里找别的东西玩。 　　裴静姝抿着唇一笑，“我只是实话实说。” 　　她唇角有浅浅的梨涡，笑起来的时候甜美动人，再加上那双水灵灵的桃花眼，简直就像勾人的妖精。可能因为刚刚做了农活，她脸上有一些红晕，衬得她更加明艳动人。 　　可能是萧长风的视线太过直接，裴静姝也察觉到了，就收起脸上的笑容，侧过头去扫他一眼，“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你脸上有东西。”萧长风说道。 　　裴静姝伸手去摸了一下，并没有摸到什么，萧长风把她发间的树叶取下，“这里。” 　　裴静姝微微偏了下头，“你直接给我说就行了。” 　　“我已经直接跟你说了，是你自己没有摸到。”萧长风耸耸肩，“你说我在你们这边买块地修个房子怎么样？” 　　“你想长期住在这里？”裴静姝愣了一下，不知道这个少爷在搞什么鬼，“农村生活不适合你。” 　　“我倒觉得很适合的。” 　　虽说两人也认识很长一段时间了，而且萧长风还经常往裴静姝这边跑，但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金沟村随时都有人。两人突然这样单独的坐在田埂上，反倒让裴静姝心中有些莫名不自在。 　　“给你，吃吧，没有毒的。”萧长风重新摘了几颗红透的果子给她。 　　裴静姝这次倒没有拒绝，接下了。 　　“你打算日子就这么过下去？” 　　气氛静默了一会儿，萧长风忽然开口问道。 　　“嗯？”裴静姝不解，抬头看向萧长风。 　　“你没有别的其他的想法？” 　　“什么想法？”裴静姝觉得今天的萧长风问得莫名。 　　萧长风笑了一下，带着他惯有的散漫，“伪装是很累的。” 第104章 　　裴静姝戒备地盯着他, 思索着萧长风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正当她要继续问下去的时候, 柳博衍朝这边走过来了。 　　“裴静姝, 原来你和长风都在这里。”柳博衍沿着土沟走过来，打破了两人间诡异的气氛。 　　“柳叔。” 　　“舅舅, 你来得真不是时候。”萧长风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找我有什么事？” 　　“谁说我找你了？”柳博衍知道自己这个外甥没个正形，“我来找裴静姝商量一点事。” 　　“柳叔找我什么事？”裴静姝脸上神情淡然, 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和小李小刘都不会做饭, 想交点伙食钱跟着你们一起吃，问问你的意见。”柳博衍说道, 本来他想找萧长风去说，不过转念一想, 又觉得这样不太妥当, 还是直接找裴静姝更有诚意一些。 　　萧长风听了之后, 就笑着说到：“舅舅，在家里不是你做饭吗？” 　　柳博衍给他一记狠眼，那意思大有不会说话就别说的意味。萧长风只好住了口, 摆摆手, “当我什么都没有说。” 　　“做饭要耽搁不少时间，我们想把时间放在研究工作上, 毕竟来一趟也不容易, 我们在你们生产队的时间也是有限的, 等稻谷收割完，我们就要回城里。”柳博衍解释了一通。 　　说起来这乡下确实不像城里那么方便，可以拿饭票去馆子解决三餐。而承山大队也没有专门的饭堂，就连队里的干部都是自己做饭吃，柳博衍等人来到这里，也只能自己解决伙食。 　　“可以。”裴静姝表现得既不热情，也没有端着面子，她只是很淡然地说：“希望柳所长也能多给我们做一些技术上的指导。” 　　其实裴静姝对柳博衍等专心于科研的人还是心怀敬畏的，也希望能尽自己所能帮助他们，让他们能一心一意为科学领域作出贡献。这个穷山村生产水平比较落后，他们都是按照上一代积累上来的经验做事情，但由于知识的匮乏，就算是种地这项活，他们也未必能比得上柳博衍等人。 　　裴静姝也希望柳博衍能够指导一下他们的工作，增加他们生产队的粮食产量。大家的生活过好了，她也可以赚更多的钱，一点点改变现在的生活条件和环境。 　　“这个是应该的，只要我能够帮助的，你们尽管来问。”柳博衍也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他就喜欢做事认真的人，和裴静姝打了几次招呼之后，也渐渐欣赏起裴静姝这个乡下女人。 　　“我看不如这样吧，我们定期开展一次交流会，到时候大家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集中在一起问你。”裴静姝说道，她因为自带了一个金手指系统，倒也不用在意庄稼的收成和情况，但生产队里的其他人就不一样，她也常常听人抱怨自己地里的菜长得不好、种的瓜不结等问题。 　　裴静姝对这些农业知识是个门外汉，但眼前的柳博衍在这个领域却是很有研究的。 　　“可以，到时候你组织吧。只要我能够解决的，都尽力帮忙。”柳博衍说着从自己身上摸出一把钱，“这是我们三人的生活费，我就交给你了，我们可能会住一个月。” 　　裴静姝接下钱，“那我就不客气了，等你给我们生产队做指导工作的时候，我也会按次数给你们发酬劳。” 　　柳博衍给的不少，他没想到裴静姝竟然毫不扭捏，就这样把这笔钱收下了，其实按照当地人的习俗，肯定会客套一番，推让几次之后再收下，这个裴静姝倒是一点都不矫揉造作。柳博衍看她不客气，自己也不来那些客套话了，就说道：“那行，到时候我们也按交流会的次数来收钱。” 　　虽说为人民服务光荣，但是柳博衍给了裴静姝这笔钱之后，自己也囊中羞涩，要是能够靠这种方式赚一点钱，那也非常不错，他还想从裴静姝这里带一些小吃回去呢。 　　“我说你们竟然答应得这么爽快，谈到钱的时候，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萧长风一边吃着野果子，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柳博衍这老头子在外人面前向来都十分客套，而且还非常爱惜他的羽毛，怎么这次就为了几个吃的折腰了呢！ 　　“他这小子在你这里吃东西给钱了吗？”柳博衍问裴静姝。 　　“没有。” 　　“我们之间的关系，哪里需要给钱？我每次来给裴静姝带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免费给她跑路，帮她卖东西，她从我身上赚的，足够我吃一辈子了……” 　　“是吗？那今后这些东西我自己卖，就不需要劳烦你了。”裴静姝十分淡定地说道。 　　这个萧长风典型的得了便宜又卖乖，就算没有他帮忙，那些东西裴静姝也有办法销出去，只是销量不会这么稳定而已。 　　“不劳烦，不劳烦，一点都不劳烦。我们是朋友嘛，这点小忙是应该的。”萧长风赶紧改口。 　　“这小子厚脸皮，该收的钱还是得收。”柳博衍道。 　　“舅舅，到底谁才是你的外甥呀？你的胳膊肘都往外拐到天边去了。我不想和你们聊，我去摘绿豆，就当做苦力，不用开工钱，给我一顿免费的饭吃就成。” 　　萧长风拿着小竹篓，果真去地里摘豆子了。 　　柳博衍又和裴静姝聊了一会儿，还和裴静姝聊起萧长风的小时候，在柳博衍的口中，这个萧长风从小到大就是一个熊孩子，欠收拾的。 　　裴静姝非常赞同的点了点头。 　　不过裴静姝有些纳闷，按照书中的剧情，萧长风应该和女主有某些联系了才对，但是现在的萧长风一直来往在县城和金沟村这边，去往市里的机会并不多，这可是要错过许多主线剧情呀！ 　　而且刚才萧长风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又知道了些什么？ 　　裴静姝微微皱眉，不想再多想了。 　　萧长风干活还是挺利索的，这倒出乎裴静姝的意料。他深得裴朝辰和顾珊珊两个小孩子喜欢，两个小家伙见他正在忙活，也跑过去帮他摘豆子。 　　顾珊珊还小，没有什么力气，摘不上来，反而容易把被晒干的豆荚弄破，里面的豆豆洒到地里。萧长风就让她提着小竹篓跟在后面，他和裴朝辰两个人一起摘。 　　没过多久，这个城里来的大少爷就将这一块土的绿豆和毛豆全部都摘完了。 　　柳博衍这时已经离去，裴静姝走过去，看了一眼收获的豆子，绿豆和红豆的产量不高，黑豆要稍微好一些，可能有二十斤。不过能收获到这么多，也算是很不容易了，毕竟这块土地真的很贫乏。在原主的记忆里，顾家基本上也不怎么打理这块地，每年就种点红薯和小麦，而且收成都非常低。 　　“帮我把豆秆拔了。”裴静姝道。 　　“我发现你使唤人倒是很顺口。” 　　“在我们家吃饭的人都得做活，我家可养不起闲人。” 　　萧长风一听，乐了，“你还记住刚才的话了！算了，看在那么多顿饭的份上，我就帮你把这些杂草和豆秆都除掉。” 　　这几种豆类的豆秆和黄大豆有些不一样，植株更大一些，没有黄大豆的植株那么硬，反而更像藤蔓。萧长风拔豆秆，裴朝辰和顾珊珊也紧跟在他后面，帮着他拔。 　　两个小家伙的力气不够大，豆秆没有□□，人反而一屁股跌坐在了地里。顾珊珊也不哭闹，反而咯咯的笑，甚至还乐此不彼地玩上瘾了，那滑稽的场面让人忍俊不禁。 　　裴静姝看着他们几人打闹的场景，也不禁跟着莞尔。 　　这些豆秆拔掉之后，还得把这块地翻出来，结着种下一季的作物。现在的农村每块耕地都十分珍贵，可不能就这样放荒，裴静姝打算还是继续种冬小麦。 　　石梯坡这里其乐融融，而在另一个山沟里，气氛就截然不同了。 　　顾大娘昨天晚上发现顾明春有孕期症状之后，就问了顾明春具体情况。本来顾明春和窦老九也是准备在年底要结婚的，两家大人对他们管束也没有那么多，两个年轻人睡在一张床上，难免擦枪走火，这一来二去的次数多了，顾明春就有了。 　　顾明春对窦老九的心态也非常复杂，她原本是看不上窦老九的，再加上她知道是窦老九先喜欢她，也以为窦老九可以容忍她的一切，多少有些作。但相处了那么多日子，她知道这辈子可能就只有跟着窦老九了，听着窦家那边悔婚，顾明春心中有说不出的失望，懊悔，还有恐惧。 　　顾明春一五一十的对顾大娘说了，今天顾大娘就找到窦晓霞。 　　“现在你兄弟把明春的肚子弄大了，你们就想这样踢开，这算个什么话！这分明就是耍流氓！” 　　窦晓霞是一脸懵逼，她哪里知道顾明春怀孕这事儿？同时她又有些怀疑顾明春当真怀孕了，还是顾家两母女看着窦家悔婚，现在后悔了，想要死死吊住窦老九，所以才想这样的托词。 　　“这件事情我也不知道，你们也没有给我们说，我兄弟又是男人，哪里知道女人的事情。再说了，顾明春怀孕了也应该先给我兄弟说一声呀，这样的大喜事，应该去医院好好检查。”窦晓霞只好皮笑肉不笑地应付着。 　　“去什么医院检查？你们出钱呀？你带话去你娘家，我们顾家要一个说法。”顾大娘叉着腰，一副不肯干休的气焰。 　　“最近生产队这么忙，大人小孩都在忙着做活，我哪里有空去我娘家呀？你要不再等一段时间，等这秋收过后，我再回去跟我娘家妈说，到时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何必着急着这两天？” 　　“你抽一天时间就去通知到了，这么磨磨蹭蹭的，是什么意思？”顾大娘问道。 　　“问题也要我抽得出一天时间呀！当初是顾明春自己放狠话把我兄弟给气走的，你们这么着急，你自己去。我明天还要割一块田的稻穗，哪里有时间回我娘家那边？”窦晓霞也没那么多耐性和顾大娘扯了，她最近一直在割稻穗，这活看着轻松，实际上割一天之后腰酸背痛，一开始的时候手上还会磨起泡。 　　第一批水稻收割了之后，现在第二批水稻也陆续成熟了，插秧早、日照多、肥料充足的那些水田可以收割，生产队又要忙起来。 　　而在承山大队，自从大家赚钱的方式多了之后，休假的人也越来越多，平时队长倒也管的不严，但是秋收这种农忙季节，生产队里也打了招呼，除非是真的无法下地做活的，才可以不出工做活，身体健康的人必须下地。家里若有特殊情况，也必须到队长那里请假。 　　裴家有四口成年人，个个都是得力的，生产队分派给他们的任务也相对比较重，窦晓霞哪里敢在这个关头耽搁。 　　“你这推三阻四的，现在才刚刚打谷子，等这些谷子打完都什么时候去了？你那个侄儿不是还在裴静姝那里？让他回家去说！没有这么怪的道理，把一个黄花大闺女的肚子搞大，还想就这样算了……”顾大娘扯着嗓门在那里骂。 　　顾大娘不要面子，窦晓霞却感觉自己丢不起这个人，只好答应下来。 　　山头上做活的人也听了一些，开始议论纷纷： 　　“顾明春有了？” 　　“顾明春的年纪也大了，和那个窦老九早就在一起，有了也不奇怪。” 　　“还没有结婚就有了，这也不符合礼仪规矩，这姑娘家还是应该先结婚再生孩子。” 　　“现在是新时代了，那些年轻人不讲这一套，他们也是越来越不知害臊，哪像我们当姑娘的时候，父母都管得严着呢。” 　　“有小孩也算是一件好事，说明人家顾明春是个能生育的，不过这顾大娘在那里和窦晓霞骂什么？” 　　“听说是那窦家悔婚了，见着顾家跟他们想象的不一样，不想娶顾明春了吧？不然顾大娘怎么可能骂得那么凶。” 　　“这个顾明春确实有些懒，人品也不行，脸相刻薄，不是一个能大富大贵的，再加上还有一个顾大娘那样的丈母娘，男方肯定不乐意。” 　　…… 　　收活之后，窦晓霞回去和杨孟英窦涛等人说了这事儿，心中怒气还没有消，“天知道那顾明春是不是真的有了身孕？而且一天到晚缩在家里，今后生出来的小孩肯定也聪明不到哪里去，还容易得病。窦涛，你跑一趟家里，跟你奶奶说这事儿，看他们怎么处理。” 　　顾大娘和窦母都是杨孟英的亲家，这两个亲家和杨孟英的关系都不好，关于顾明春和窦老九这两个年轻人，杨孟英现在也没有多余的想法，只要不牵扯到他们裴家的人就好。 　　裴静姝对这事也没有任何看法，反正不关她的事，他们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在原书中，窦老九并没有存在过，顾明春也只能算一个小角色，而现在这些人都左右不了她和顾珊珊的命运，裴静姝也就当一场生活闹剧来听了。 　　在现在看来，顾明春嫁给窦老九，或许是顾明春最好的选择，顾大娘在附近几个生产队臭名昭著，没什么人愿意和她结为亲家，除非顾明轩出面帮她们解决这个问题。 　　不过现在顾明轩的态度也挺谜，裴静姝也不知道是什么影响的顾明轩对顾大娘顾明春等人的看法，结合这具身体的记忆，顾明轩应该是一个很重情重义的人，对顾大娘也极为孝顺，在家里也很宠顾明春，没来由突然就变得那么冷漠。 　　难道真的因为顾珊珊的几句童言童语？ 　　裴静姝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 　　既然顾大娘那边逼得急，再加上窦涛也在她这里连续工作了几个月都没有回家，裴静姝也放了他假，让他回去随便玩多久回来。 　　裴静姝让窦涛随便玩，但窦涛回去之后，第二天就回来了。他天天在裴静姝这边吃饭，日子久了，口味养刁了，回去看着窦家那些饭菜，竟然一碗饭都吃不下，实在太难吃。 　　原来窦涛这次回到窦家，所有人都说窦涛长高了，长帅了，身体长好了，还有人想跟着窦涛一起到裴静姝这边来做活，不过被窦涛一口拒绝了，第二天一大清早，窦涛就动身离开窦家。 　　罗小慧正在院子边清洗衣服，见着窦涛回来，忍不住笑道：“静姝姐不是叫你回去多耍几天，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怕你们太忙，就赶着回来帮忙。”窦涛说道。 　　罗小慧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你小子回去是吃不惯家里的伙食，才这么着急着回来的吧？” 　　窦涛挠挠后脑勺，“静姝姨的饭菜做得太好吃了，吃习惯了还真吃不惯家里的东西了。而且何婆婆前天刚孵了十多只小鸡过来，我得好好照看着点，省得被那些大的欺负了。” 　　“那你好生去看着吧，猪圈牛圈都还没有打扫，哞哞现在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要好好照顾，再过两三个月就可以生小牛犊了。”罗小慧笑着说，见窦涛回来，她也很开心，终于不用自己打扫猪圈牛圈和鸡圈，这三个地方最脏，她没有习惯那股味，看着那些鸡屎就犯恶心。 　　裴静姝对他这么着急回来倒是丝毫不意外，毕竟现在那些人都巴不得朝自己这边走，窦涛这小孩可塑性还是很强的，人也鬼精灵一个。 　　“静姝姨，你也还没有吃早饭呀？”窦涛笑着问道。 　　“想吃自己打蘸料。”裴静姝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没吃早饭，正巧今天裴静姝早上也起得太晚了一些，窦涛才九点就到了金沟村，肯定早上六点多就从窦家走了。 　　窦涛笑呵呵地去打了蘸料，他特别喜欢吃辣酱，现在还有青辣酱吃，裴静姝做的青辣酱也是一绝，窦涛以前就从来没有想过辣椒也可以这么好吃。 　　他舀了很大一勺油酥过的青辣酱到自己的碗里，又加了猪油和酱油，放了一点醋，等着裴静姝的面条。 　　“我昨天穿着这身衣服回去，可把我们村里的那些人都羡慕死了，他们都夸这料子好，而且衣服的款式也很好。”窦涛兴冲冲地和裴静姝说起回去的那些趣闻，满脸都是兴奋之色。 　　“你要是喜欢等着秋天到了，你自己掏钱去做一身新的，这次可以做厚实一些的，天气冷一点也可以穿。不过这次要你自己掏钱，我就不给你贴钱了。”裴静姝说道。 　　一听说要自己承担全部的费用，窦涛嘻嘻笑道：“我将就穿。” 　　裴静姝看他只顾着说他自己的事，并没有提及窦老九，就随口问了一句：“你一个人回来的？” 　　“嗯，家里太忙了，九叔这几天没有空，就没有和我一起回来，我奶奶说等九叔忙完之后再过来看。” 　　裴静姝就没再问了，看来这个窦老九也并不是那么在意顾明春啊，现在听说顾明春有了孩子，窦家也没有让窦老九过来看一眼，丝毫察觉不出他们对顾明春和即将面世的孩子的重视。 　　“你把事情做了，中午等她们收工，自己去顾家那边回话。”裴静姝说道。 　　如果不让窦涛过去把话说清楚，到时候顾大娘又要跑到这边来闹，裴静姝不想听顾大娘在自己家门口耍泼耍赖。 　　“哦。”窦涛见裴静姝让自己去面对，顿时又像泄了气的气球。 　　中午，窦涛去顾大娘的家中，给顾大娘回了话。 　　顾大娘的脸色果然很难看，“你们窦家什么事那么忙？连自己的儿子孙儿都可以不管不顾，这是什么意思？” 　　窦涛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平时哪里管过这些事情，也只是来带一句话而已，见顾大娘开始骂起来，就赶紧溜走了。 　　顾明春也气得够呛，窦老九也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好歹现在她已经有了孩子，窦老九听到这个消息竟然都不过来看自己一眼，果然那窦老九对自己只是一时喜欢。 　　顾明春心灰意冷，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像一朵过时的黄花，再也回不到以前娇滴滴的时候。 　　然而现在她有了身孕，除了嫁给窦老九，没有第二种选择。 　　顾大娘还在厨房喋喋不休地骂个不停，顾明春听得更加心烦，就起身往外走。顾大娘见状叫住她，“你出去做什么？快给我传一个火，要煮饭了。” 　　“没胃口，不想吃，我出去走走。”顾明春说道。 　　“你不想吃就不做饭，你倒是想得简单，老娘就不吃了？”顾大娘火大。 　　“你想吃你自己做，我身体不舒服。” 　　顾大娘被顾明春这话给气着了，“不就怀个孕，哪里有那么娇弱？老娘当年怀着你的时候还去挑粪呢！” 　　顾明春根本没有理会她，径直就往外走了。 　　顾明春最近很久没有出来，就算偶尔出来也只是在门口看看，原来今年的水稻真的长得很好，比去年多收了很多稻谷，听说这些都是裴静姝的功劳。 　　顾明春正想着，不经意就注意到了前方的人。 　　那个阳光帅气的青年正走在裴静姝的身后，顾明春只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一些碍眼，为什么人人都喜欢狐狸精？难道就因为她长得漂亮吗？ 　　顾明春再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要是再这样等死，自己这一辈子就真的完了，她不能就这样作贱自己的人生。 　　“萧叔叔，帮我摘一朵花，我要那朵水葫芦花。”顾珊珊指着池塘里的水葫芦兴致勃勃地对萧长风说道。 　　“要哪一朵？指给我看，萧叔叔这就给你们摘。”萧长风说道。 　　“我要那一朵最大的，中间那一朵。” 　　“好，我这就给你捞，等一下我先去找一根棍子。”萧长风说道，转身去找竹棍，这地上的竹枝都太短了，得去找一根长一点的，不然够不着池塘中央。 　　走在前面的柳博衍正和裴静姝说着草莓和野菊花的养殖技术，柳博衍侧头见着池塘里的水葫芦，就又对裴静姝说：“这种水葫芦用来喂猪也挺好，维生素高，水分也足，这种水上野草长得快，一二十天就可以长满一个池塘。” 　　“行，我知道了，到时候我给大家说。”裴静姝道，“正好我们生产队的池塘也比较多，可以适当养一点。” 　　萧长风在竹林里长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一根合适的竹棒，只好回去拿。没想走到半路就遇上了顾明春，顾明春看见他，含蓄地笑了一下，“萧大哥找什么东西？是不是竹棒？我这里有一根，你看够不够长？” 　　萧长风看了一眼，接过手，“那我先谢过你了。” 　　“萧大哥……”眼见萧长风要走，顾明春又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萧长风问道。 　　“我想和你一起去城里卖东西，可以吗？” 　　眼前的女人楚楚可怜，语气带着一种哀求，让人很难拒绝。萧长风的视线在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这一次的顾明春倒是有几分真情流露，萧长风轻轻笑了下，“你的气色不太好，你这种状态不适合奔波卖东西，你还是先养好身体吧！” 　　顾明春脸色蓦地一白，“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也觉得我是那种不懂自重的女人？” 　　“我对这类话题没有兴趣，别人觉得你是哪种人并不重要，以其在意别人的看法，不如思考一下你自己想成为哪一种人。谢谢你的竹竿，我要走了一会儿，那两个小孩子等急了。” 　　萧长风转身就走，十分潇洒。 　　顾明春看着那道俊逸挺拔的身影，再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看看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她越发嫌弃起自己来。 　　“萧叔叔，你终于来了！妈妈都等不及了。” 　　萧长风一听这话，来兴趣了：“妈妈为什么等不及？” 　　“她要和柳爷爷忙着去看野菊花。”裴朝辰解释道。 　　“你看着那两个小孩，别让他们靠近水边。”裴静姝要不是怕这两个孩子掉进水里，早就和柳博衍走了，她的时间可宝贵着呢，没这么多时间在这里浪费。 　　“行，你们先去吧，我们一会儿去追他们。”萧长风说着，伸长了手用竹竿去勾池塘里的水葫芦。 　　而裴静姝刚走不远，就听扑通一声，她赶紧往回一看。 　　岸上两个小孩大声叫道：“萧叔叔掉水里了，救命！” 第105章 　　这只池塘有一些年代了, 是生产队的公共池塘，面积不大不小，大概有十平方丈。其中一角有不少石块, 那是金沟村的村民们平时洗衣服的地方，光滑的石块上面可以捣衣；另外几面都长满了绿油油的水草, 现在正是春秋交替的季节, 因为嫌少有人去池边玩，那些水草有半人高。 　　听说这池塘有些深, 不过裴静姝也没有亲眼见过底, 只知道洗衣服那一块区域下面也有垫脚的石块, 大约有半人深，再往中心区域走应该会更深一些, 要是再加上脚下的泥淖, 不会游泳的人落下去确实很危险。 　　大人们经常教育村里的小孩不能到这边来玩, 是谁家的小孩在这边玩水或者是在这边逗留，回去肯定是一顿竹笋炒肉。 　　裴静姝听见那两个小家伙大呼小叫，微微愣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回去搭理, 毕竟萧长风是文中的男主, 日天日地日空气，区区一个小池塘应该难不了他。 　　只要不是小孩子掉下去, 问题应该不大。 　　正这么想着, 柳博衍突然开口道：“这小子不会游泳, 我这就去叫人。” 　　说完柳博衍就急匆匆走了, 看他神色严肃，有些慌乱，裴静姝知道他没有撒谎。 　　裴静姝也跟着折了回去。 　　“妈妈赶紧过来，萧叔叔不行了。”顾珊珊又慌又急，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而就在这时，顾明春也赶了过来，她看到池塘里的萧长风，带着哭声叫了一声：“萧大哥，你等一等，我这就去给你叫人。” 　　她似乎又有些犹豫不决，朝裴静姝那边看了一眼。裴静姝对她挑挑眉，“你想下去救他？” 　　顾明春看了一眼就快要沉到水底的萧长风，“我不会游泳，我去叫人。” 　　说完就没了人影，溜得比什么都快，裴静姝真想提醒她——孕妇不能那么跑。 　　池子里的萧长风还在扑腾个不停，裴静姝还从来没有见萧长风这么慌乱过，和他一贯的风流散漫很不同。 　　人命关天，万一一会儿萧长风真的出了什么事，那问题可就麻烦了。裴静姝扑通一声就跳下水，一把搂住萧长风的腰，把在池水里扑腾不已的萧长风拉到了池塘边。 　　现在正是夏末，天气十分炎热，池水倒也不冰，甚至有种凉快之意，好抵消他们身上的炎热。这池水确实很深，站在水里踩不到底。 　　萧长风的反应有些过激，整个人都烂成一滩泥，压在裴静姝的身上。裴静姝扶着他，感觉他的身体有些微微发抖。 　　说好日天日地日空气的呢？ 　　竟然是一只旱鸭子。 　　汇水县，听这个地名就知道跟水有关，而这个小县城确实也是两条内河交汇之处，不少人都会游泳。萧长风从小就是一个熊孩子，没理由不会游泳啊。 　　不过裴静姝也没有心思去多想，压在她身上的萧长风简直就像一尊又冷又硬的石头，裴静姝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拉到池边的石头上。 　　萧长风喝了好几口池水，被呛得脸色通红，正趴在池边的石头上猛磕。 　　“你也太菜了吧！”裴静姝看他脸色苍白，一副难受不堪的样子，在他后背拍了拍，幽幽说了一句。 　　萧长风捡回半条命，上气不接下气，伸出一根修长苍白的食指，似乎想要摆一摆指头，“你……算了，让我休息一会儿。” 　　说完他就趴在那块捣衣石上，一动不动，如一滩泥，那样子是从没有过的狼狈。 　　“你没事吧？”裴静姝看他没有缓过神来，又凑过去问了一下。 　　裴静姝靠过来，才发现萧长风死咬着唇，整个人微微颤抖，水下的饺子有些怪异。 　　“你抽筋了？” 　　“让我歇一会儿就好。” 　　“不要逞强……” 　　萧长风闻言，转过头笑看着她，又恢复了惯有的漫不经心，只是语气还有些颤抖，“这么关心我？” 　　可能刚刚经历过生死大劫，萧长风脸色苍白，但是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带着他与身俱来的风流与散漫。 　　而此刻裴静姝却只想把他塞进水里。 　　正好离得最近的刘大爷和他儿子儿媳跟着柳博衍等人过来了，刘大爷会一点接骨推拿术，按着萧长风的脚给他捏拿。 　　“萧大哥没事吧？”顾明春也回来了，脸上一副关切。 　　“托裴静姝的福，阎王爷也不敢收我了。”萧长风看向裴静姝，黑色的眸子里好像落满了淡淡的星火。 　　顾明春看得肚子里又开始犯酸水了。 　　原本她看着刘大爷等人过来了，想着赶紧过来跳下去，反正有那么多人过来，她就绝对不会死在这个池子里。要是到时候自己肚子里的小孩没了，窦家那边的人肯定不会娶她，萧长风也会因此对她心怀愧疚…… 　　哪里想萧长风竟然被裴静姝救上来了。 　　顾明春现在很后悔，没有在第一时间跳下去，又错失了这么一次机会。 　　柳博衍板着脸教训道：“你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 　　萧长风不以为意，“我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死处逢生为什么不能开玩笑？” 　　刘大爷一边给萧长风按脚，一边说道：“以后你们要小心些，别看这个池塘边上都是草，这些草可都是从水里长起来的，草丛上面是空的，一脚踩下去就要跌到这池子里。这池塘水可深着呢，大人掉下去也会被淹没。” 　　裴静姝正要从池子里起来，萧长风对她说道：“你等一会儿起来。” 　　裴静姝正纳闷儿，就见萧长风又对刘家孙媳妇说：“刘大嫂，喊你去帮裴静姝拿一件衣服，她的衣服打湿了，穿着不太好。” 　　刘家孙媳妇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着说：“还是你细心一些，我这就去拿。” 　　裴静姝今天穿了一件浅色的衣服，现在本来就是夏天，衣服的布料也很薄，被水一打湿，就贴在身上，像穿了透视装。当下的人都比较保守，她这样穿着被人看到，确实不太妥当。 　　裴静姝闲得无事，就帮顾珊珊和裴朝辰摘了一些水葫芦花。 　　没过一会儿，刘家孙媳妇就给裴静姝带来了一套衣服，“我的衣服没有你的衣服好，你将就着穿吧。” 　　裴静姝谢过她，就这样套在身上，从池子里走了上来。 　　出了这场闹剧，裴静姝也不和柳博衍去看野菊花了，就带着两个小孩和萧长风一起回家。 　　杨孟英看见裴静姝和萧长风两人一身湿漉漉地跑回来，吓了一跳，“你们这是干什么去了？” 　　“萧叔叔掉到池塘里了，妈妈好厉害，跳下去就把他救起来了。”顾珊珊一脸崇拜地说道。 　　杨孟英一听，吓了一跳，“你妈去救他？你妈这不是去捣乱么？” 　　“真的是小姑把萧叔叔救上来的，萧叔叔当时都快要死掉了。”裴朝辰也极力解释。 　　小孩子童言无忌，杨孟英在他后脑勺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一巴掌，“怎么说话的？什么叫萧叔叔快要死掉了？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裴朝辰非常委屈，他说的是真的呀。 　　“这次还真是多亏了静姝。”柳博衍也对杨孟英说。 　　杨孟英这就奇了怪了，裴静姝根本就不会游泳，怎么可能把萧长风从水里救起来？ 　　“真的是静姝救的？”杨孟英显然不信。 　　“我们都亲眼所见，怎么可能有假？” 　　“不是长风救的静姝？”杨孟英觉得这个可能性更高一些。 　　柳博衍笑了一下，“长风小时候差点溺死，所以他天不怕地不怕，就畏水。” 　　“有这种事？那是怎么回事呀？”杨孟英追问下去。 　　“他十多岁的时候救过两个落水的儿童，人救起来了，他差点死了。后来就落下这个后遗症，以前会游泳，后来也不会了。我们家里人也给他找过医生，医生说这种怪病比较难治，有可能自己就好了，也有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柳博衍道。 　　“竟然还有这种怪病。”杨孟英听后也开了眼界。 　　“世上的怪事怪病多了去了，帮我打一桶水，我要洗个头。”裴静姝走过来，打断两人的对话。 　　她知道这次杨孟英心中肯定有很多疑惑。 　　杨孟英看她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淌水，就赶紧推她去浴室，“你还穿着你这身湿衣服，一会儿感冒了，有你好受。我这马上就给你打水，你自己去把干净衣服找出来，赶紧洗个热水澡。” 　　晚上，杨孟英和裴建国一起回裴家。柳博衍等人在承山大队有住所，最近萧长风就没去裴家住了，而是去了以前的知青院子，跟柳博衍等人住一起。 　　裴静龙等人走在前面，杨孟英和裴建国落了一大截。 　　杨孟英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很费解，就对裴建国说道：“老头子你说我们静姝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总觉得她现在跟以前很不一样，就像变了一个人。” 　　裴建国这个老直男哪想那么多，就说：“你现在和年轻的时候也不一样，这人总是要变的，有什么大惊小怪？” 　　杨孟英一听就来气，“你这是在嫌弃老娘老了，我还没嫌你长得又老又丑，你们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你这人怎么这么无理取闹？”裴建国心累。 　　杨孟英不依不饶地骂了裴建国几句，然后意识到自己的话题偏了，便又正回去说：“他们说今天是静姝把长风从水池里救起来的，金沟村洗衣服的那个水池那么深，静姝又不会游泳，怎么把他救起来？” 　　“你管她是怎么救起来的？长风又未必是掉到池子中央，要是在边角，能救起来也很正常，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难不成你看见人家萧长风掉进池子里了，你还会在岸边见死不救？”裴建国被神叨叨的杨孟英搞得不耐烦。 　　“他们两个一身都是水，头发丝儿都是湿的，肯定是都掉进池子里了。我觉得这事蹊跷，你仔细想一想，我们静姝以前无论在家里还是在顾家，都是什么也不会做的。分家之后就什么都会做了，而且还会游泳救人，我就总觉得奇怪。” 　　“你要是觉得奇怪，自己去问静姝，你问我干什么，我又不知道。”裴建国理所当然地说。 　　话不投机半句多，杨孟英被他气得不行，“我们静姝会不会得了什么机缘，是不是神仙显灵，点拨了她？如果是这样，那可得感谢观世音菩萨。” 　　她双手合十，对着满天星辰虔诚地做了一个礼。 　　裴建国没有搭话，但生长在这个时代的农村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信鬼神，虽然他觉得杨孟英疑神疑鬼，但裴静姝身上确实有许多不解之谜。只是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裴静姝，都快想不起自己这个女儿以前懦弱的个性。 　　但裴建国还是不想去猜疑，人心复杂，要是被那些起了坏心思的利用，没准他们现在的好生活就要到头了。 　　“我看你是老糊涂！这种话你少说一点，不要在外人面前说，少给静姝添些麻烦。我们要破除迷信，到时候把你拉到街上去游街。”裴建国道。 　　“我又没有伤天害理，谁敢拉我去游街？我给谁说了，我除了你还给谁说了，在静龙他们面前我都没说。”杨孟英冷哼一声，同时心中又有些担忧，“哎哟，你说静姝会不会又突然变成以前的样子？她突然会了这么多东西，要是哪一天又突然什么都不会了，那可如何是好？不行，我明天得去山顶上给菩萨烧个香，让他保佑我们静姝一直这样好下去，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糊涂了。” 　　裴建国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家里还有五千香，你明天背去钟鼓楼烧掉吧！小心不要被别人看到，这样不好。” 　　现在提倡破除迷信，不少地方的菩萨和土地神等都已经被摧毁了，河坎乡这个地方因为比较偏远，外加上现在已经接近八十年代，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疯狂严谨，倒有一些不怎么出名的小神留了下来。 　　农村人比较迷信，基本每个生产队都有可供参拜的菩萨，只要低调一点，也没人会盯着你抓典型。 第106章 　　晴天白日, 萧长风喷嚏连天，顾珊珊走过去看了他几眼，关切地说：“萧叔叔, 你感冒了。” 　　“是啊，萧叔叔感冒了, 所以你要离我远一点哦, 不然我会传染给你。”萧长风学着她的腔调，逗着顾珊珊。 　　顾珊珊却没有走开, 而是往前走了两步, 伸手摸了摸萧长风的额头, “萧叔叔，不要怕, 去医院打一针就好了。” 　　“萧叔叔是大人, 大人是不需要打针的。”萧长风信口胡诌, “乖，去帮我端一杯水过来，萧叔叔口渴了。” 　　顾珊珊屁颠屁颠地跑去端温开水，裴静姝看了一眼, 进屋去家庭医药箱里翻出一些常用的感冒药, 拿出去递给萧长风，“将就着吃吧！要是下午病情还没有好转, 你自己去医院看看。” 　　“哟！我真是受宠若惊, 谢谢了。”萧长风眉眼飞扬, 看上去心情丝毫没有受病情影响。 　　裴静姝没有理会他, 转身就进屋去。这人你要是越理会他，他就越起劲。 　　萧长风吃了药之后昏昏欲睡，就去鸡圈旁边窦涛午休的简单竹榻上睡了。这个竹榻还是顾老三做的，因为前些日子天气越来越热，白昼也越来越长，窦涛每天的工作量还是不低，中午需要休息一下。 　　原本杨孟英想让窦涛去顾明轩的床上休息，但现在顾明轩还没有死，裴静姝觉得这样不太好，就让顾老三做了两张竹榻，反正这竹榻做工很简单，材料也随处可寻。 　　这两张竹榻一张是给窦涛的，一张是给罗小慧休息的，罗小慧那张在堂屋，睡觉的时候把门关上就行。窦涛因为要看守林下鸡鸭鹅，就安置在鸡圈另一侧，是和鸡圈隔开的，但是可以看到鸡圈的情况。 　　窦涛似乎很喜欢那个用干稻草搭建的草棚，那里还可以享受到林间的风，即使在夏天，也不会太过闷热。 　　萧长风今天精神略显萎靡，如果是在平时，肯定带着两个小孩子出去到处闲逛了，说起来昨天也是顾珊珊想要摘水葫芦花，才害得萧长风掉到了水里，感染了风寒。裴静姝想了想，取了一块从地里挖出来不久的老姜，清洗干净之后切成了细丝，倒入锅里熬了一碗姜汤。 　　姜汤去寒，小时候她感冒发烧不喜欢去医院打针吃药，她爸爸就给她熬一碗红糖姜汤，吃了睡上一觉，出一身汗后第二天就能生龙活虎。 　　裴静姝家中还有不少红糖，这些都是萧长风从城里给她带过来的，量大的时候裴静姝会给他算钱，少量的情况就不算钱了。 　　“妈妈，你在做什么呀？” 　　今天裴朝辰还没过来，萧长风又生病了，没有人陪顾珊珊玩，顾珊珊就围在裴静姝身边。 　　“熬一点生姜水。” 　　顾珊珊看她切了大块红糖，又有些嘴馋，“好喝吗？” 　　“好喝，甜的。”裴静姝说道。 　　顾珊珊满怀期待，在小火炉旁边看裴静姝熬生姜红糖水。 　　熬了大约半个小时之后，裴静姝用过滤网将其中的生姜丝过滤掉，剩下的汁水分了一小碗给顾珊珊，然后舀了一大碗端去给萧长风。 　　萧长风睡得不□□稳，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水，似乎在做噩梦。可能因为是生病的关系，萧长风的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竟然有一种忧郁的病态气息。 　　这样的萧长风还真是少见。 　　裴静姝把碗放在床头，叫了萧长风一声，床上的人并没有醒过来。裴静姝伸手去推了他一下，忽然被萧长风一手抓住，萧长风的力道很大，裴静姝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要被他捏碎了。 　　“是你？” 　　可能因为动作太大，萧长风忽然从梦中醒了过来，松开了裴静姝的手，他似乎有些意外。 　　裴静姝也没有多问，只说道：“我给你熬了一点生姜水，你喝了再睡吧！这对伤寒感冒比较有用。” 　　“谢谢了！你突然对我这么好，我还真有些受宠若惊呀！里面放了红糖？”萧长风看了一眼旁边板凳上放着的一碗褐色的姜汤水，又恢复了他惯有的风流蕴藉。 　　裴静姝不期然想起上次在石梯坡，他问自己的那番话，若真要论起来，这萧长风才是最会伪装的那个人，他时刻都戴着一张温和无害的面具。而人们也会被这种假象迷惑，觉得他亲近随和好相处，实际上萧长风也有黑暗的一面，只是嫌少有人看到。 　　“要吃就吃，不吃拉倒。”裴静姝说着作势就要端走。 　　“既然都已经熬好了，那我还是勉为其难喝了吧！我现在是病患，也是客人，理该受到这样的照顾。” 　　萧长风这厚脸皮要是称了第二，这天下就没人敢称第一了。 　　萧长风喝了一口生姜红糖水，意外发现这东西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难喝，一碗生姜水喝下肚，眼看着汗水就冒出来了。 　　“夏天喝这玩意儿可真是要命。” 　　“那你也可以选择不喝。”裴静姝不悦地挑起眉梢，自己好心给他熬一碗药，他还那么多废话。 　　“我发现你对我格外凶，我是病患，也是你的合作伙伴，温柔一点。我要是死了，就没有人批量帮你卖东西了。” 　　裴静姝显然不以为意，“那我就留着自己吃，这也没什么不好。跟你这种人不需要客气，要喝就快点喝完，我等着拿碗回去洗。” 　　“瞧你这话说的，意思就是你和顾明轩这种才需要客客气气了……” 　　裴静姝一记眼刀递过去，萧长风点到为止地住了嘴，把手上还剩不多的生姜红糖水一口喝完。 　　这次踩裴静姝的雷区了。 　　不过萧长风的心情很不错，“谢了，晚上再给我熬一碗，我继续睡觉。” 　　裴静姝真想把这只空碗给他扣在头上，这个人根本不懂客气两字怎么写，她果然不能像对待邻里那样对他。 　　傍晚，杨孟英收工之后，就背着一背篓香烛钱纸去往钟鼓楼。今天萧长风感冒了，没带裴朝辰和顾珊珊两个小孩出去玩，到了傍晚，他们两个小的也闲不住，就跟着杨孟英一起去了钟鼓楼。 　　钟鼓楼上面有两个防空洞，这两个防空洞有些特别，并不是那种挖得很深很大的地洞或山洞，而是依照地形挖出来的两个石洞，只容得下二三十人。 　　到了现在的和平年代，这两只连着的防空洞里就塑了一尊菩萨，在金沟村这附近几个村落还是很受欢迎。就算在这个提倡破除封建迷信的特殊年代，人们还是常常来许愿还愿。 　　杨孟英给菩萨点上香烛，恭敬地磕头作揖，又将香火放在一旁，拿稻草引燃，嘴上念念有词：“观世音菩萨如来佛祖，你们一定要保佑静姝多赚一点钱，要保持现在的清醒，可千万不要像以前那么糊涂……保佑顾明轩早点回来，两口子恩爱和美，再生一个胖小子。你们要是应了我的愿，到时候我一定会好好来还愿，给你们塑金身……” 　　“菩萨，你们保佑萧叔叔早点康复，保佑妈妈爸爸身体健康，我把这块糖献给你。”顾珊珊也学着杨孟英的样子对着菩萨许了愿，又从身上摸出一块巧克力，想要给菩萨。 　　那杨孟英见了，赶紧说道：“菩萨不吃这种洋货，我们已经给了贡糖贡果，就不需要格外再给了。” 　　“那是外婆你给的，我还没有给菩萨呢！” 　　“这信佛，心诚则灵，这些糖果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要诚心诚意。”杨孟英又说道，听说那巧克力可贵了，小小一块比肉价还要贵，杨孟英虽然吃不惯那个味道，但拿来供在这里，那也太浪费。 　　供在菩萨面前的这些糖果，到时候肯定会被那些来山上玩的小孩子拿去吃，杨孟英可不想便宜那些小鬼头。 　　拜完菩萨之后，杨孟英正要领着两个小孩往回走，却见顾大娘也过来上香。两亲家见面就跟仇人似的，分外眼红。 　　两人谁也没有搭理谁，顾珊珊也没有招呼顾大娘，杨孟英哼了一声就走了。 　　顾大娘最近要嫁女，这明明是一门喜事儿，可这心头却堵得慌，她今天过来就是想让菩萨好好保佑，让顾明春早点生一个儿子。 　　杨孟英并没有走远，她就想听听这顾大娘要对菩萨说些什么，可千万不是什么诅咒的话。杨孟英就带着两个小孩儿折回去偷听，只听那顾大娘念念有词： 　　“……保佑明春生个胖小子，要是成了，到时候我再来还愿，一定多给你烧几千香火。保佑明轩早点回来，这家里没有一个男丁，日子是没法过下去了。保佑明轩回心转意，以后都向着我，千万不要被别人三言两语就哄了去。家里一定要有一个男人当家，不然那点家底就要被狐狸精败完了。那狐狸精娘家人占着我们顾家的房子，成什么体统？菩萨一定要让他们搬出我们家。要是那狐狸精继续这样下去，希望菩萨让她现出原形，到时候明轩也好再重新找一个……” 　　“我呸！不知害羞的老东西！竟然这样诅咒自己的儿子儿媳，你要不要脸！”杨孟英实在听不下去，走出来指着顾大娘就骂道，虽然他们隔得有点远，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是该听到的内容，她还是听到了。 　　顾大娘没有想到杨孟英还没有离开，见着杨孟英和那两个小东西，也是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反唇相讥：“到底是谁不知羞？还专门做这种听墙角的事，老娘烧个香关你屁事！” 第107章 　　“你这么毒的心肠，小心菩萨听到了把你天打雷劈。”杨孟英讽刺道。 　　“我的心有你毒？你们一家人跑到我儿子家里又吃又喝, 占了我们明轩的家, 还把明轩赶走, 招惹一堆野男人进来, 在顾明轩面前说我这个当妈的是非, 这就是你们干的缺德事……” 　　“顾大娘，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们什么时候赶过顾明轩？你自己做了一堆缺德事, 把自己的亲儿子气走，还好意思赖到我们头上！你差点把静姝逼死，这种丧尽天良的事都做得出来，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还有，我帮我女儿做活关你屁事, 你这种只会做些偷鸡摸狗的恶婆婆有什么资格管老娘？儿媳妇喂的鸡你要偷，连亲儿子买的肉你也要偷，你老脸羞不羞？哦，忘了你根本没有脸。”杨孟英连炮似的骂道, 大家都是修炼过的战斗机, 谁也别怕谁。 　　“羞羞羞。”裴朝辰对顾大娘做了一个鬼脸, 顾珊珊也跟着他学。 　　顾大娘气得半死, 想上前去拎顾珊珊, 顾珊珊现在可机灵了, 赶紧跑到杨孟英的身后。 　　顾大娘大骂：“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傻子, 你妈就要跟那个姓萧的野男人走了, 你还天天跟在那野男人后面，没准哪天就把你抓去卖了。” 　　顾珊珊竖起眉毛，瞪大了眼，“萧叔叔才不是野男人，他是妈妈的朋友，不许你说他的坏话，我才不是傻子。” 　　“什么朋友？你妈和那野男人在池子里，身体都被那野男人看完了摸过了……” 　　“才没有！妈妈是在救萧叔叔，不许你说他们的坏话！”顾珊珊气得直跺脚，一张小脸胀得通红，气鼓鼓的，模样有些奶凶奶凶的。 　　杨孟英自然也不会放任顾大娘这样诋毁他们，当下就冷笑道：“顾大娘，你自己教出来的女儿是那个样子，就把所有的人都想成顾明春那种水性杨花的德行。你以前编排叶云岑和我们家裴静姝，现在又开始编排起萧长风了，看你这种话说出来有人信吗？就连小孩子都不信！昨天刘大爷等人都看着的呢！我们静姝跳下水是为了救人，哪像你们家顾明春，只会把小孩往河里推，现在还没结婚呢，肚子就大了，啧啧！” 　　“我们家的事情要你管，管家婆！” 　　“你都欺负到老娘头上来了，老娘凭什么不能管？！” 　　两亲家一言不合就撕打起来，杨孟英刚才那番话句句诛心，直接戳在顾大娘的心口上。顾大娘最近正郁闷着，正愁没有地方撒气，就和杨孟英拉扯着衣服打起来。 　　顾大娘的衣服补了又补，身上的衣服本来就有破洞，被杨孟英一拉，就撕下一块。 　　“你还敢扯老子的衣服，赔给我！” 　　“老娘现在就陪给你，陪你打一架！” 　　两亲家各不相让，顾大娘的衣服被撕下几块，杨孟英的衣服倒是结实一些，不过还是被扯坏了。这钟鼓楼山上又没有做活的人，两亲家打了半天，各自脸上身上都负伤了，最后还是山下的人听到顾珊珊的哭声，才知道这上面有人打架。 　　生产队里没有人不知道顾大娘和杨孟英之间的矛盾，也怕这两亲家失了分寸，也赶紧跑到山上来劝架。 　　两亲家这才被强行拉开，不过谁也没讨到好处，身上都负了伤。顾大娘身上的衣服被杨孟英撕成了碎片，里面的肉都可以看见，杨孟英两个月前做的新衣服也报废了。 　　干了一架之后，这两个大娘也都冷静了一些，杨孟英拉着裴朝辰和顾珊珊下了山。 　　裴静姝正在家里做晚饭，就见杨孟英灰头土脸的回来，身上的衣服也碎成了几块，脸上和手臂上都有抓痕。 　　裴静姝微微愣了下，见她只是脸色臭，不像有什么大碍的样子，就玩笑道：“你这不是去拜佛吗？弄得这么狼狈，佛祖怎么也没有保佑你？” 　　杨孟英气得狠狠瞪她，“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还好意思寻你妈的开心，老娘还不就是为了你，才变成这个样子。快帮我打一桶水，我要洗澡换身衣服，你买的药给我敷一下，被那疯狗咬了，我怕得狂犬病。” 　　“现在没有热水，你要等一会儿，这几只锅都煮着东西。”裴静姝说道，“你既然知道都是疯狗，听不懂人话，它咬你一口，你还要和它对咬？” 　　她说得漫不经心，又极为自然，看似无意，又在这无意间把那顾大娘暗戳戳地讽刺了一顿。 　　杨孟英的心情好了一些，但心中还是不甘，“妈的！我去拜个神，还没遇上疯狗！” 　　“那只能证明这个神明不灵。如果她显灵的话，就不会让你现在这般狼狈了。” 　　裴静姝不信鬼神，但这个地方的人却很迷信。有时候裴静姝也觉得好笑，他们自己都吃不饱了，还愿意掏钱去买香烛纸钱，菩萨面前的供糖供果也不少。所以也经常有小孩子跑去那些神像面前偷糖果吃，但要是被大人逮到，肯定要挨一通训斥，因为那是亵渎神灵，会遭到报应的。 　　杨孟英自然免不了说教一通，这种事情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否则灾厄会降到你身上。 　　裴静姝左耳进右耳出，她看了一眼顾珊珊，见小家伙鼓着一张脸，似乎很气闷。裴静姝就笑问道：“你怎么也不开心？” 　　“奶奶说了你的坏话，还说了萧叔叔的坏话……”还要让爸爸重新找一个新妈妈。 　　顾珊珊越说越气，她才不要什么新妈妈呢！ 　　杨孟英也气道：“那个顾大娘的心可真毒，顾明春现在名声坏了没人要，她就巴不得把所有人的名声都搞臭，那张嘴可会编排了……” 　　裴静姝听杨孟英这么说，就多少猜得出那顾大娘说的是些什么鬼话，这顾大娘早前就看她和萧长风很不顺眼，当时也拿这个理由在顾明轩面前说三道四，想让顾明轩和自己离婚。 　　现在萧长风和她在生意上的往来越来越多，而顾明轩又不在家中，顾大娘肯定早就浮想联翩了。等顾明轩下次回来，还是去把离婚证给扯了吧，免得那么多是非。 　　今年年底就有一个改变时代的新政策即将萌芽，不过这个新政策的实施有地域限制，还落不到汇水县这个小地方。明年沿海地区会正式改革开放，裴静姝想熬到明年，到时候就去沿海地区闯荡一番。她还有一个鱼塘功能没有用上，如果去到沿海地区大刀阔斧地干，何愁不能成为富翁？ 　　只不过在这之前，她的首要任务还是赚钱，等钱多了才好干事。而且若真要去沿海地区，那里人生地不熟的，还必须得多准备一些钱，听说这个年代那些地方也挺乱，地皮蛇特别多，外乡人去打拼也很不容易。 　　萧长风吃了药，又喝了生姜汤，睡了一个下午，到晚上快要吃饭的时候才醒过来，睡了这一觉，他的精神明显好转。 　　杨孟英和顾大娘两亲家第二天顶着一身伤去挣工分，又不免被人拿出来笑一番。 　　萧长风这次感冒，就在承山大队这边多逗留了几天，反正他现在跟着柳博衍等人住，也比住在裴家那边更加方便自由。 　　夏天的雷阵雨特别多，今天上午还艳阳高照，热得大家恨不得去河里打一个滚，到了中午就变天了。 　　晒场上还晒着不少稻谷，大家听见雷声轰轰，都赶紧拿着农具往晒场跑。今年他们好不容易大丰收，可不能让这些稻谷浪费了。 　　这夏天的雨来得非常快，要是不搞快一点，那些晒干的稻谷就白费功夫了，淋了雨的稻谷到时候又得翻出来重新晒。要是不及时晒干收进仓库里，这些稻谷非常容易发芽。 　　今年生产队的稻谷产量翻了倍，都没有那么多晒场晒稻谷，裴静姝家门口的院子宽大平整，也被生产队用来晒稻谷。晒在她这院子里的稻谷，平时都是何婆婆、刘二娘和李家儿媳在打理，晒稻谷在这种农忙时节就算是比较轻松的活。 　　只要不下雨。 　　但要是天公不作美，这可就成了苦差事。 　　眼看着眨眼间天上就掉下雨滴来，裴静姝也跟他们一起参与到抢收队伍中。正在附近玩耍的那些小孩子也都跑了过来，跟着大人们一起用扫帚或是刮稻谷的农具抢收。 　　裴静姝没有用过这些农具，她就用撮箕把堆好的稻谷赶紧倒在箩筐中。这种活可真不是人干的，不仅一会儿就腰酸背痛，最重要的是那稻谷扎在脚掌中，真它娘的疼。 　　不过那些小孩子却干得很兴奋，一点都不怕这稻谷扎脚，她们力气小，就几个小孩子一起抬满满一撮箕。 　　裴静姝端着一撮箕稻谷，脚底被尖尖的稻谷壳扎得生疼，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一旁的萧长风丢下扫帚，直接帮她抬起撮箕，“傻呀，我会少装一点？” 　　“我搬得动。”只是脚被扎了一下而已。 　　这乡下男女老少到夏天基本上都是光着脚的，脚底早就被磨出茧了，所以做起农活来十分利索。不过裴静姝不习惯光着脚，所以即使在夏天也是穿着凉鞋的。 　　她平时也没做什么重活，偶尔还会保养一下自己，所以看上去细皮嫩肉的，那稻谷扎在脚心，痛感就十分明显了。 　　“你用这只小撮箕，要不就用扫帚扫。” 　　萧长风倒了撮箕里的稻谷，又端着裴静姝的大撮箕去忙了。 　　裴静姝只好去一旁扫地上剩下的稻谷。 　　晒场一时间热闹非凡，村里的大人小孩都过来帮忙，和这场暴雨抢时间。 第108章 　　这夏天的雨来得太快，刚才还是一颗颗的, 转眼就变得密密麻麻。 　　“快点把收好的抬去屋檐下！”刘二娘大声说道。 　　裴静姝叫上罗小慧一起去抬装满稻谷的箩筐, 那些半大不小的小孩子见状也一窝蜂地凑过来, 整只箩筐边缘都贴满了小孩。 　　“你们可不要全都凑到静姝姐那边去, 也赶紧来几个到这边帮个忙搭个手呀！”李家媳妇说道。 　　“李军, 快去帮你妈抬，我们这里人已经够多了。”其中一个小孩就说。 　　裴静姝看他们这闹哄哄的样子，要是不赶紧阻止的话, 没准一会儿还要打起来，她便说道：“你们都去撮稻谷，小孩子不要在这里抬，你们力气不大，太耽搁时间了。” 　　有了裴静姝发话, 这些小孩才改而去撮稻谷，没再给他们添乱。不过这些小孩子走后，这一箩筐稻谷又变得很沉，看来这些小孩还是有些用处。 　　“小慧, 你和窦涛一起抬, 我和静姝一起, 这样搭配不那么累人。你们女孩子的力气小, 抬这么一筐比较吃力。”萧长风说道。 　　“好的。”罗小慧也很爽快答应。 　　萧长风的力气大, 裴静姝和他一起抬, 比和罗小慧一起抬要省力许多。虽说今天的雨来得很急, 但好在他们人多, 还是很快就抬到屋檐下了。 　　现在裴静姝的门口堆满了箩筐，这些箩筐中都装着满满的稻谷，才刚收拾完，天空中的雨就像瓢泼似的泼洒下来，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把用石板铺成的院子冲刷得干干净净。 　　“今天可是多亏了静姝长风和小慧，要不是你们帮着我们抢，这些稻谷准会被雨水冲走。”何婆婆感激地说道。 　　刘二娘和李家媳妇也对他们感激不尽，这些稻谷要是被雨水淋湿了，也是她们的责任。最怕就是被雨水淋湿之后又遇上阴雨天，那这些稻谷容易发秧长霉。 　　“静姝姐，萧大哥，你们赶紧去洗个热水澡吧！这几个炉子里都烧着热水，萧大哥，你的病才刚刚好，可不要又感冒了。静姝姐，你的衣服也打湿了，我把水给你们盛好，你们赶紧提去换洗了。”罗小慧招呼道。 　　粮食果真得来不容易，裴静姝现在深有感慨，帮着抢收稻谷之后，她身上沾了许多谷毛。这种东西是谷壳上自带的，就像桃子表面上的那种小毛一样，这玩意儿沾到不常接触的人身上很容易引起发炎，很不舒服。 　　裴静姝提了两桶热水去浴室，洗了个头和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之后，她才终于舒服了许多。 　　等她洗了出来，杨孟英等人也回来了，一个个都被淋成了落汤鸡。 　　他们午觉过后去田里收割粮食，这才半个小时都没到，根本都还没收割多少，天上就下大暴雨，现在只好又带着农具回来，等雨停了再去干活。 　　“这老天爷也太不作美了，说下雨就下雨，一点征兆都没有，还来得这么快，这么猛。你们这里的谷子竟然没有被雨淋，磨子山那个稻场上的稻谷都快要被雨水冲走了，他们一群大男人还在那里冒着雨收谷子，要是被雨水冲到了沟里，损失可就惨重了。还好你们这里没被冲走，我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过来的是李副队长，因为这边也晒着生产队的粮食，他要过来看看这边的情况是否需要帮着抢收。 　　“可不是么？你看我们一个个都像从水里捞起来似的。李副队，赶紧到这里来坐一会儿。”杨孟英端了板凳出来。 　　“今天可要多谢裴静姝，要不是她和萧长风小慧等人帮着我们收，我们哪里抢得过这暴雨？”刘二娘笑着说道。 　　杨孟英和窦晓霞都是湿漉漉的一身，听说炉子上的锅里还有热水，就都进去冲了一个热水澡。 　　外面的雨还在噼里啪啦地下着，裴静姝的屋檐下站满了躲雨的人，一个两个身上都是湿的。 　　“你不知这里要下到什么时候？”李副队长望着天，一脸忧愁。 　　“这可就不知道了。我们这里已经半个月没下雨了吧？”刘二娘说道。 　　“眼瞅着我们今年收成好，可千万不要被这天气给破坏了。”李副队长本来还高高兴兴的，今天这场雨可就把他心中的高兴浇灭了一半。 　　“现在最愁的，可能还是别的生产队，他们的稻谷都还没有收呢！要是多来两场这样的雨水，没准那些稻谷就要烂在地里了。”李家媳妇说道。 　　“你这话倒是不假，幸好今年裴静姝拿回来的种子好，又高产又早熟。不像我们以往种的，现在都还不能收割，刚才我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正沟田里种的水稻倒了一片，不知掉了多少在地里，其他生产队肯定也没得好。”李副队长说道。 　　大家都在门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裴静姝切了一些姜丝，熬了一大锅红糖姜汤，顺便也给顾珊珊洗了个澡，让顾珊珊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虽说顾珊珊身上没有被雨淋，但在那谷子堆里爬过，身上肯定也不会舒服。至于裴朝辰那小子，就让他自己去洗。 　　等她把自己的衣服搓洗干净，那一锅红糖姜汤也熬得差不多了，外面的雨还没有停下。裴静姝就将那一锅红糖姜汤端出去了，又让罗小慧拿了干净的碗，要喝的都来喝一碗。 　　“你这熬的是什么？黑乎乎的。”杨孟英刚洗了澡出来，就见一群小孩子的围着裴静姝，像闹开锅的麻雀一样。 　　“这是姜汤，预防感冒的，淋了雨的可以过来喝一碗。”裴静姝说道。 　　那些小孩子一人端了一碗，有的喝了还来喝第二碗，俨然把这红糖姜汤当成饮料喝了。现在的小孩子几乎都不挑食，因为根本没有东西给他们挑，姜汤虽然不好喝，但里面加了红糖，小孩子们就很喜欢这个甜味儿。 　　“我也来一碗尝尝。”李副队长也不客气，他们都知道裴静姝平时慷慨大方，也从来不在意这些。 　　杨孟英给李副队长端了一大碗过去，非常熟络地攀谈起来。 　　顾小伟也端着一只小碗，可怜巴巴地看着裴静姝，刚才他也在抢收稻谷。但是他又有些害怕裴静姝，他知道眼前这个大伯娘和他妈之间以前有很深的过节，而他之前也和顾小军欺负过顾珊珊。 　　裴静姝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说多余的话，像给其余小孩子一样给他舀了一碗。顾小伟端到手之后，心中那块石头落下来，赶紧捧着碗喝了一口，甜甜的、热乎乎的姜汤水进入肚子，可好喝了。 　　顾小军像一块牛皮糖一样跟在顾小伟的身后，顾小伟看了顾小军一眼，拉他到一个角落，给他喝了一口。 　　李军看到之后就说道：“他又没有帮忙，不可以喝。” 　　“顾珊珊，顾小军喝你的糖水。”有人对顾珊珊告状。 　　裴静姝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打算插手，她也想看看这些小孩怎么处理这种事情。虽说裴静姝不喜欢顾小军顾小伟这种霸道的小孩子，但现在顾小军已经成了一个傻子，再落井下石就显得很不厚道了。 　　顾珊珊说道：“我的糖水在我手上，他没有喝我的。” 　　“他刚才没有帮忙做活。” 　　“他不会做活。”顾珊珊说。 　　“那他还喝糖水，没帮忙就不能喝糖水。”李军解释道，自从上次他被李大娘打了一顿之后，李军也很讨厌顾小军顾小伟了。 　　顾小军还傻呵呵的，顾小伟却显得十分沮丧。 　　顾珊珊歪着头想了想，“妈妈又没有说不帮忙不能喝，李爷爷也没有帮忙啊，大家一起尝一下，这样就不会生病感冒了。” 　　“珊珊真是懂事，有教养的孩子果然就不一样。”李副队长哈哈笑了起来。 　　李家媳妇对自己儿子骂道：“又没有吃你的，你管这么宽做什么？一天到晚跟个叫花子似的，你看你穿的这一身衣裳，天天给你洗，还这么脏，专门丢老娘的脸。” 　　李军被教训了一顿，只好不说话了。 　　虽说大家对夏金桂很不齿，但看顾小军现在这个情况，大人们谈论起来的时候还是不免唏嘘。就算有几个趁机落井下石的，但那也算少数，像何婆婆、刘二娘等人还是比较同情顾小军的遭遇。 　　裴静姝知道时下的人能吃能喝，所以锅里熬的姜汤也很多，任由他们敞开肚子喝。大家做完活，出了一身汗，也确实口干舌燥的，李副队长也喝了两三碗。 　　等这一锅姜汤喝完，外面的雨终于小了，李副队长又带着众人去地里做活。在这农忙季节，农家人可没有休息时候，田里那些稻谷的赶紧收了，不然错过了这时间，到时候那些稻穗熟透了掉落到田里，那可就是浪费粮食了。 　　刘二娘等人正在清扫院子里的水，要是一会儿这院子风干，他们又可以晾晒稻谷。就像没有太阳，也总比放在箩筐中好，没有晒干的稻谷可不能这样闷着，不然就要发酵了。 　　罗小慧正在收拾那些锅碗，裴静姝现在得了闲，就把顾珊珊叫过去，好奇问道：“你心中不怨恨你那两个小堂哥了？” 第109章 　　“我还是不喜欢他们。”顾珊珊皱着鼻子说道。 　　“那刚才你还帮着他们？”裴静姝笑着问。 　　“萧叔叔说欺负弱小是不对的, 他们要是再欺负我, 我会用拳头打回来, 但是他们没有欺负我, 我也不该学他们欺负人, 不然就叫用石头砸井里的人。”顾珊珊一板一眼地说道。 　　“用石头砸井里的人？”裴静姝听着她的童言童语，猜测了一下，“你是说落井下石？” 　　顾珊珊点点头，“对的, 就是落井下石, 萧叔叔说的。他说现在小军哥哥已经掉到井里了，爬不起来，我不该在这个时候用石头去砸他, 这样是不对的。要是他再欺负我, 我才可以用石头砸。” 　　裴静姝听了之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嗯，你做得很对。” 　　她虽然给了顾珊珊好的物质条件，但在对顾珊珊的教导方面，还是做得不够。她前世很少和小孩子接触, 在育儿方面没有什么经验, 关于顾珊珊和顾家其余人之间的关系, 裴静姝一直避而不谈。 　　顾珊珊和她还是有很多区别, 顾珊珊身上流着顾家的血, 裴静姝自己可以和顾家人撇得一干二净, 但是顾珊珊却很难。所以裴静姝一直不知道该怎样教育顾珊珊才算对，那些曾经伤害和欺负过顾珊珊的人，裴静姝并不想教会珊珊轻易原谅，同时又怕自己带着情绪把仇恨的种子深埋在顾珊珊的心中。 　　现在听到顾珊珊这样说，也看见她这么做，裴静姝很欣慰，这个小孩子已经从过去的阴影和伤害中走出来了，而且变得越发开朗活泼，不再像以前那么胆小畏事。 　　“珊珊，快出来玩，雨停了。”裴朝辰在门口招呼顾珊珊。 　　裴静姝揉了揉她柔顺的头发，“去玩吧！” 　　顾珊珊一蹦一跳地走出房间，裴静姝也跟着走了出去，走到堂屋门口，就见顾珊珊跑向萧长风，“萧叔叔，你也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你想我和你一起去，我就和你一起；你要是不想，那我就在家里自己玩。”萧长风故意逗她。 　　顾珊珊自然是欣喜不已，“当然想了！” 　　“我也想！”裴朝辰说道。 　　满院子里的小孩子也跟着他们说，“我也想，我也想！” 　　萧长风很快又被那些小孩子包围了，顾小伟还在远处看着，顾小军却笑嘻嘻的跟着那些小孩子一起围上去，像是浑然看不懂别的小孩对他的嫌弃。 　　萧长风让他们不要闹，“想跟着我们走的，就得必须听话，不能打架吵架，要团结友爱，不然的话就不能一起玩。” 　　那些小孩子见萧长风这么说，也不敢争强好胜，都非常听话的跟在他的身后。毕竟这位城里来的萧叔叔出手阔绰，而且经常会给他们带好吃的回来，还会讲很多有趣的故事，会玩好玩的游戏，这些小孩子也非常喜欢跟在他身后。 　　顾小军现在变傻之后也不会打人，只会傻呵呵地跟在那些小孩子的后面，被欺负了也不知道还手，那些小孩本来很嫌弃他是个傻子，但是现在萧长风发了话，他们也不敢把顾小军赶走，就任由顾小军跟在尾巴后面。 　　顾小军走了，别的小孩子也走了，现在这金沟村就只剩下了顾小伟一个。他一个人也不好玩，也远远的跟在萧长风那一队人马后面。 　　顾明春最近怀孕了，一个人在家中，没有去做活挣工分，顾大娘天天回来都指着她骂，说她只会偷奸耍滑，一点用处都没有。村里那么多人怀孕，都没有她那么娇气，在农村，孕妇也是要出去做活的，可不能因为是孕妇就在家里躺着。 　　顾明春受了一肚子的气，但她就是不愿意出去，顾大娘也拿她没有办法。 　　今天下了这一场暴雨，路边的一丛竹子被风吹断了几根，正好落在了顾明春那间卧室上方。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她那间卧室也快要成汪洋大海了。 　　顾明春拿了几个桶在那里接着，结果还是不顶事，屋里的地面都起了水坑。看着这样的破屋，顾明春心中别提多烦了，裴静姝那边临时搭建用来给窦涛午休的草棚都比她这里好。 　　让顾明春更加烦心的是窦家那边的态度，窦老九到现在都还没有过来，他肯定是对自己死心了，今后再也不会喜欢自己了。想到这里，顾明春又有些后悔当初把话说得太狠，可是像窦老九那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嫌弃自己？ 　　这场雨给承山大队确实带来了不少损失，好几块田里的水稻都倒了一片，还有几个稻场因为抢收不及时，浪费了一些粮食。相比之下，裴静姝门口这个院子的谷子倒是完全没受什么影响。 　　再加上裴静姝这个院子比较向阳，晒几个太阳，那些水稻就可以收入仓库，接下来生产队收割的水稻，也都尽量往裴静姝这边的院子担过来。 　　在承山大队玩了几天之后，萧长风也打算回县城去看一趟他外公外婆，免得这老人家担心。自从上次柳博衍带了泡椒烧鹅回去之后，柳父柳母那一条街的人都盼着萧长风给他们带这道菜。 　　裴静姝便留下两只生蛋的和一只公鹅，其余全部宰杀了，另外她这里还有十来只半大不小的，再过一个月肯定也可以宰杀。 　　裴静姝现在也不想事事都由自己来做，就把炒菜做饭的本领教给罗小慧，罗小慧以前在家里肯定也是烧锅煮饭的，看得出她炒菜还是有一手，炒的家常菜味道也算不错，就是放的油有点少，有时候会显得油气不足。 　　这可能也跟她以前的生活环境和条件有关系，让她已经养成了节约的习惯，即使在裴静姝这里，也舍不得放太多的油。 　　如果是自己家里的人吃，倒也还好，毕竟油量摄入过多了也容易引发各种疾病。像窦晓霞和杨孟英在裴静姝这边生活了一年之后，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胖了一圈，裴静龙也没得好，裴静龙本来也长得虎背熊腰，现在横向发展之后，显得更加壮实了。 　　裴朝辰和顾珊珊两个小孩子也长高了很大一截，看上去比同龄的小孩都高了许多，尤其是顾珊珊粉嫩粉嫩的，看上去十分可爱。 　　不用说裴家的人，罗小慧和窦涛也变化很大，窦涛本来就是正在长身体的年纪，个子拔高了一个头，身上也长出了肌肉，可能跟他天天提水去冲洗猪圈和牛圈有关，这活可以锻炼他的臂力。 　　罗小慧来到裴静姝这里的时候，看上去又黑又瘦，根本就跟漂亮不沾边，可能是裴静姝这里的生活开得太好，再加上又是在家里做事，没有在外面晒到什么太阳，罗小慧反而养白了不少。她以前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现在跟着裴静姝，不仅身体长好了，身上的衣服也干净合身，看上去倒有几分标致。 　　明天萧长风要回到城里，今天晚上裴静姝这里就加班加点的做鹅肉和卤鸡。这两样东西在城里都非常好卖，不过现在的天气比较热，又没有保鲜技术，这种熟食也放不了多久，裴静姝就没有提前做好，到了这个晚上才开始做，明天早上萧长风带去城里卖，这样才新鲜。 　　这秋收的季节，乡下也没有人去城里卖东西了，大家都在忙着收地里的粮食，裴静姝这里最近也闲了不少。不过今天晚上的工作量还是有些大，顾老三和窦涛从下午开始就在杀鹅杀鸡和处理鹅毛。 　　现在乡下也没有处理家禽毛发的工具，只能用热水烫过之后，靠双手把那些毛一根根拔下来。这是一件耗时费神的事，鹅毛也不好拔，处理一只鹅也要耗一个小时。鸡毛倒是要稍微好处理一些，但要处理干净，也得要半个小时。 　　鹅心鹅肝翅膀脚掌这些就可以放在卤水里面卤出来，这东西弄成卤味比炒来好吃，而且还可以当成下菜小点。 　　现在还没有那么多污染，晚上还可以看到萤火虫满天飞，天上的星星也是清晰可见。 　　大人们在厨房里忙着做活，两个小孩子就在外面玩，萧长风给他们做了一只可以捕捉萤火虫的小网。不过两个小孩子都还太小，跟在萤火虫后面追了半天，一只都没有捉住。 　　裴静姝正在指导罗小慧做卤鸡，这些活没什么技术含量，卤水也只需要按照配方来就可以。罗小慧第一次独立完成还是非常成功的，味道和裴静姝做出来没什么两样。 　　杨孟英已经很久没有吃卤味，今天晚上终于可以大快朵颐，等锅里的卤鸡出来，她就抢着逮了一大块鸡脯肉，两只鸡腿就给了两个小孩。 　　现在的小孩也不挑食，有肉吃那就更好了。虽说最近裴静姝家里各种肉类都没断，不过顾珊珊跟她外婆一样，还是更喜欢吃卤肉，卤出来的鸡腿味道鲜美，让人越吃越上瘾。 　　“闺女，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吃卤鸡了，这味道实在是太好吃了。最近打谷子可把你妈累得够呛，我这腰也酸，腿也酸，每天干那么多活，连吃饭都是慌慌忙忙的，总觉得没有吃饱。要是当初我们也像你那样去拉一头牛养着，那就好多了，省多少事呀！”杨孟英抱怨道。 　　裴静姝抿着唇笑了笑，“养牛也累，每天还要喂它，要给它打扫牛圈，要一个人负全责，还是下地做工分好。” 　　“你这是故意说来让我怄气呢！”杨孟英气道，“现在生产队的人都争着养牛，你这边有了猪饲料之后，大家养猪也不需要那么多猪草了。割草的人少了，牛草也就好找了，养了一头牛在家，就不用去山头上挣工分，人还有许多自由时间，可以照顾到家里。你看我们生产队那几个一年到头都在卖东西的，不就是家里养着牛，有空余时间的嘛！” 　　“对了，家里这头牛快要生了吧？”裴建国也问了一句。 　　“可能在中秋之后吧！”裴静姝说道。 　　现在这头母牛的肚子越来越大，听生产队的人说，这头牛的分娩日期应该在中秋之后，所以裴静姝最近也一直让窦涛多加注意，怕到时候早产他们也没发现。 　　一头牛可贵着呢，尤其是现在，在农村牛不仅是食物，也是生产队里的重要劳动力。 　　“我看你那笼子里的两只野兔好像有一只也怀孕了，好像也快要生了吧？这可是双喜临门。”张慧英说道。 　　大家被她这句双喜临门给逗乐了，罗小慧就说：“这可不只是双喜临门，静姝姐还让何婆婆给她抱了一窝鸡和一窝鹅，这算上可就不得了。” 　　众人正说着，就听窦涛说道：“静姝姨，赶紧过来看，这兔子已经生了！” 　　“怎么这么快？说生就生！我们今天晚上怎么忙得过来？生了多少只呀？” 　　“一二三……”窦涛拿着灯盏在那里数，“七只！生了七只小兔子！” 　　“唉哟，我的妈！竟然生了这么多！”杨孟英唉哟地的说个不停，脸上却是笑开了花。 　　这些可都是鲜美的肉呀！ 　　以前一年到头都吃不了几顿肉，现在他们可是没有哪一天少了肉的。听说野兔的肉很好吃，杨孟英没有吃过，因为裴静姝一直不肯杀，说是要留着繁衍，等今后这窝小兔子长起来，那就有兔肉吃了。 第110章 　　“当初刘支书把这对兔子捉过来时还不是很大, 没想到转眼间就已经生崽了, 还是大嫂会养。”张慧英感慨道。 　　“兔子这东西可会生了, 一年要生好几窝。”罗小慧笑着说, “所以那些山沟里要是有了野兔, 庄稼可就要遭殃了，跟老鼠一样灭也灭不绝。” 　　“兔子肉好吃吗？有没有怪味道？”窦晓霞也兴致勃勃地问。 　　“兔肉没有怪味道，要是多放一点油，用辣椒花椒煸出来, 味道可香了, 比鸭肉还要好吃呢！”罗小慧说道。 　　她以前嫁的那个地方很穷，但是那里地广人稀，山上有很多野味儿, 野猪野兔她都吃过。 　　“你们这里怎么这么热闹？”大家正说得起劲的时候, 李大娘也跑过来凑热闹了。 　　“李大娘也还没有睡呀？”窦晓霞招呼一声。 　　“今晚天气太闷热，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听见你们这边的热闹声，就过来看看。你们今晚又做这么多东西，那可要卖多少钱呀？”李大娘一脸羡慕。 　　“卖得了多少钱？我们静姝投进去那么多钱，能够赚个本钱回来就不错了。”杨孟英嘴上说道, 她是不太喜欢李大娘的, 虽说这老婆子经常当面说一堆好话来讨好他们, 背地里想些什么, 就很难说了。 　　这个老婆子也是出了名的小气爱占便宜, 只是她比顾大娘会做人, 不会表现得那么直接，所以大家也很少直接给她难堪。今晚肯定是看裴静姝这边又做好吃的，才故意跑过来。 　　裴静姝倒无所谓，人无完人，更不用说这里的物质条件那么差，又有几个人真的能够做到慷慨大方？只要不犯原则上的错误，这些人想讨点吃食也没什么大不了。 　　李大娘也不和杨孟英计较，她的视线在罗小慧身上转悠了一圈，又笑着说：“静姝，你们的生活开得好就是不一样，一个个身体都长好了。我记得当初小慧过来的时候又黑又瘦，现在身上长了肉，气色变好了，皮肤也变得红润有光，今天还有人托我给她做媒呢。” 　　“谁呀？”窦晓霞就八卦地问。 　　“那家人其实也不远，就在西周村，那小伙子二十五六岁，人也特别勤快，长得也周周正正的。”李大娘笑着说。 　　“长得周正，怎么二十五六岁还没有结婚？”杨孟英就反问一句。 　　现在不少人眼红裴静姝这里，想给罗小慧做媒的可多了去了，罗小慧这女子勤劳能干，话也不多，人也本分老实，相处得久了，杨孟英也喜欢。虽说裴静姝每个月给罗小慧开的工钱也不低，但是能省下不少事。 　　罗小慧现在在本地生产队是被除名了的，所以不需要去生产队挣工分，再加上罗家离金沟村也近，罗小慧在这里做活也非常方便。要是罗小慧走了，也未必能够再找出第二个像罗小慧这样贴心又合适的长期帮工。 　　那些想给罗小慧做媒的，多半也是看中罗小慧在裴静姝这里学到的手艺。杨孟英对这些媒人自然就没什么好感了，但是想永远留住罗小慧，不让罗小慧再嫁，这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所以杨孟英也只能暗戳戳挑男方的刺。 　　“这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那个小伙子是个出了名的孝子，也是因为被他老娘拖累，才一直没有找到好姑娘。” 　　“他妈怎么拖累他了？”窦晓霞又追问。 　　“他妈一直卧病在床，你说哪个姑娘愿意嫁给这种家庭？好在前段时间他妈终于走了，我这才敢给你们介绍。这个小伙子老实可靠，不是那种会随便打骂人的……”李大娘又把男方家庭的情况给他们说了一遍，不外乎就是称赞男方勤劳能干老实厚道等。 　　乍一听这男方还不错，但裴静姝并不怎么看好，男方亲妈久病在床，家里的条件肯定不怎么样，罗小慧没有必要拿自己的家当去倒贴别人。 　　更何况罗小慧比自己还要小一岁，也才二十出头，刚刚从婚姻的坟墓中爬起来，没必要又一脚踏入另一座坟墓。 　　裴静姝朝罗小慧看了一眼，“小慧，你的意思呢？” 　　罗小慧红了脸，随后对李大娘尴尬笑道：“多谢李大娘，我这样的配不上人家，而且我妈也没有让我嫁出去的意思。” 　　罗九娘就只有一个女儿，自己又是一个寡妇，现在罗九娘和罗小慧都有些积蓄了，又背靠着裴静姝这棵大树，想要招赘女婿也很正常。 　　李大娘笑道：“上门女婿可不好招，要是好的小伙子，有几个愿意去做上门女婿？” 　　“总会有人愿意的。”裴静姝笃定道，“罗九娘现在年纪也大了，小慧要是嫁出去，就没人侍奉在左右。小慧也是个懂事孝顺的，她现在有能力养活自己和罗九娘，没有必要急着找个人依靠，婚姻这件大事可以慢慢来，人生还长着呢，不急在这一时。” 　　李大娘听了裴静姝这番话，就猜测裴静姝心中有堤防，不肯放罗小慧走，只好不再提这事儿。其实这倒也很容易理解，罗小慧天天在裴静姝这里做事，裴静姝什么都传授给她了，肯定不舍得放罗小慧走。要是罗小慧把裴静姝那些手艺全部传出去，那今后就有不少人跟裴静姝竞争了。 　　那萧长风也不正经地说：“我也想做上门女婿，就是没有人愿意让我上门。” 　　“长风，你要是愿意做上门女婿，我明天就去生产队给你宣传，保管一堆女孩子任你挑。”杨孟英大声笑道。 　　众人也开始说笑起来。 　　李大娘在这里又聊了一会儿，见裴静姝把那些吃食全都打包，并没有让众人品尝的意思，她也只好走了。 　　今晚大家忙活到了半夜，罗小慧也在裴静姝这边住下，并没有回罗家，主要是罗小慧一个女孩子，裴静姝也不放心她走夜路。所以现在罗小慧基本上也在裴静姝这边住，只有清闲的时候才会让她回罗九娘那边。 　　裴静姝这边的房间干净卫生，通风性也好，罗小慧住在这里比住在罗家那边还要舒服。 　　等到众人都散去之后，裴静姝便找罗小慧一起聊这事儿。 　　“小慧，你在我这里也做了□□个月了，现在对今后的生活有没有什么规划？感情上有没有想过找个对象再婚？”裴静姝直接问道，“我没有阻止你谈恋爱的意思，如果有合适的，你也可以考虑，我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 　　罗小慧见裴静姝问得真诚，也诚心诚意的回答：“静姝姐，老实说我现在对婚姻没什么期待，甚至还有一些恐惧，我已经嫁错过一个人了，知道那种滋味。我现在跟着你一起赚钱挺好的，过得开心自在，你也没有管过我没有骂过我一句。说句不孝的话，我住在你这里比住在我妈那边还要轻松自在。我就算是再傻，也知道静姝姐你对我的好，我是不想再结婚了，要是哪天静姝姐你不需要我了，我再慢慢考虑。” 　　裴静姝点点头，“你也不要想得太悲观了，不要因为一个渣男而放弃了整片森林。但是下一段婚姻，谨慎一些是没有错的，李大娘今天说的那一个，虽然我没见过本人，但总觉得配你还是不够的。我亲自教出来的徒弟，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娶回去，那会显得太掉价了。” 　　这个年代的女孩都非常朴素，在婚嫁这件事情上从来没有自己争取过什么，很多女孩连聘礼都没有就成婚了，她们不像后世那样考虑得那么现实。但裴静姝觉得现实也有现实的好，她前世也见过一些为爱情冲昏了头的女孩子，结婚之后的生活远不如婚前。 　　真正在乎你的人不会在意那一些物质上的付出，相反反而是那种在结婚时什么都没有要的女孩，婚后被夫家看轻，付出青春和一切，夫家还不知足，觉得你做得不好。 　　罗小慧已经在婚姻里翻了一次船，裴静姝不希望她草率开启下一段感情。 　　罗小慧本来有些自卑，但听到裴静姝这番话之后反而有了信心——对呀，她是裴静姝的徒弟，裴静姝都这么厉害，她怎么能丢了师傅的脸？ 　　西周村的周老三听说了裴静姝这边在杀鹅卖，也把他家里养的那几只鹅给裴静姝这边背过来。 　　鹅这东西胃口大，吃得可不少，成年鹅要是再继续养着，可得耗费不少菜叶子和粮食。农村人舍不得给家禽粮食吃，但这菜叶子是必须提供的，现在又是农忙时节，周老三养得吃力，索性背来换钱，等秋收过后，再养几只小的。 　　裴静姝把钱折算给周老三，想起李大娘给罗小慧谈的对象便又问道：“周三哥，听说你们西周村是不是有一个姓李的小伙子，二十五六岁，亲妈刚死。” 　　“你是说李四呀，确实有这么一个人。说起这人也是惨，他妈在床上病了三四年，把一个家庭都拖垮了，因为家里太穷，以前娶的媳妇也走了，留下一个娃娃……”周老三话匣子打开，便一个劲儿地说个不停。 　　这个李大娘也实在太不厚道了，竟然还隐瞒了对方的婚史，这不是让罗小慧嫁过去给别人当后娘吗？想得到挺美的。 　　罗小慧也在一旁听着，心中暗自庆幸，幸好自己认识了裴静姝，这些说媒的都是报喜不报忧，尽拣好的说。其实像李大娘这样的人过来说媒，罗小慧也不好拒绝，要是表现得太抗拒了，没准又会被人说心性高傲。 　　现在摸清了那李四的底细，裴静姝更加不可能让罗小慧去相这门亲了。 第111章 　　晴了许久的天空最近又变得多雨, 可把庄稼人给愁坏了，地里的稻谷还没有收完。好在承山大队这边已经收割得差不多, 剩下大约三分之一在地里, 这是他们以往种的水稻品种。别的生产队就惨了, 大部分都还没有收割呢，要是一直是这种阴雨天气，就要影响今年的收成。 　　今天又在下雨，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断，村里的人又聚在裴静姝这边聊天。 　　自从裴静姝带着这一片的人赚了钱之后，有不少人家都想把女儿嫁到承山大队这边来, 家中没有女儿的, 也想找这边的儿媳妇。没办法呀, 谁让承山大队这边富有, 还有各种赚钱的手艺，就连水稻庄稼也比别的生产队长得好。 　　见着现在这种现状，大家都有一种满满的自豪感。 　　“只可惜我们金沟村待嫁的女儿不多, 娶媳妇的也少, 要么都已经成家了，要么就是年纪还小。不然凭我们现在的条件，好姑娘、好小伙随便选。”刘明秀感慨道。 　　“如果真要算的话，小慧也算半个金沟村的人, 托我给小慧做媒的人可多了。”李大娘笑盈盈地说。 　　裴静姝从屋内走出来, 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小慧勤劳能干, 又没有那么多废话, 当然有许多人争着要。不过小慧现在算是我的徒弟，她自己的条件也不差，容貌手艺样样有，自己也算有点家底。想要来追小慧的，就得拿出点诚意来，那些想占小慧便宜、想娶小慧回去当后娘的，就滚远一点。” 　　李大娘听了这话之后，老脸羞得通红。在她的心中，罗小慧就是一个结过婚的懦弱女人，家里没有兄长，爹也死了，在罗家也不受重视。只是运气好一点，遇上了裴静姝，才有了现在的生活。说起来那李四也算是他们李家的亲戚，前些日子遇上了，对方就托李大娘说媒，李大娘觉得罗小慧和李四也挺般配，没想到现在罗小慧眼光高了，看不上他们李家。 　　刘明秀就说道：“小慧现在跟着静姝，什么都学会了，当然要好好的挑一个，你自己也没有孩子，又这么年轻，没必要去给别人当后娘。我们生产队里打光棍的男人都还多着呢，谁要去嫁那种二婚还有拖油瓶的？说出去也损你老师的脸。” 　　“二姑说得对！小慧这事也不用急，你妈就只有你一个子女，到时候招一个好一点的上门女婿，比去别人家里给人当儿媳妇好。”刘二娘也玩笑着说。 　　“你们可就别拿我打趣了，我才从那个火坑中逃出来，现在跟着静姝姐过日子也挺好，这里好吃好住的，婚姻这事今后再谈。这缘分没到，凑在一起也是错的，不如慢慢选，静姝姐帮我把关，我心中也有些底。”罗小慧说道。 　　大家以为裴静姝要推脱，没想到裴静姝却答应得很爽快，“好！今后我帮你把关，那些要占你便宜的，我这用棍子赶走。” 　　众人听裴静姝这么说，就知道裴静姝要给罗小慧撑腰。刘明秀说道：“小慧，现在裴幺妹帮你把关了，谁还敢往你这里塞歪瓜裂枣？我也帮你留意留意，今后要有好的合适的，就说给你。” 　　刘明秀是个通透的，比那李大娘强不少，不会像李大娘那么糊涂。 　　今年承山大队大丰收，七月底分月月粮的时候，每个大人竟然可以分到五十斤，这可把生产队的人都乐坏了，也让其他生产队的人着实眼红。要知道在往年的这个时候，每个人只能分到三十斤，那也算收成比较好的了。 　　秋收过后，柳博衍等人还没有搬回城，他们发现承山大队这边第一批成熟的水稻再生能力很强，柳博衍简直如获珍宝，天天都在田间研究，完全没有回城的打算。 　　小刘和小李两个人虽然不太适应这乡下的环境，但想着每天能够在裴静姝那边吃到那么好吃的伙食，也不想回城了。这要是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到裴静姝做的饭菜。 　　他们一开始还以为自己上交的伙食费太贵了，后来天天在裴静姝家里吃大白干饭，喝鸡汤老鸭汤蒸蛋卤鸡等，各种美食应有尽有，偶尔还有米花糖蛋糕饼子之类的，他们都吃得不好意思了。 　　眼看着又快要到中秋了，窦家那边才派人过来和顾大娘沟通，现在顾明春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吃得也一天比一天多，要是两人不赶紧办酒，到时候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大了，这结婚宴也不好摆。 　　顾大娘给顾明轩写过信，希望顾明轩还是能够回来参加顾明春的结婚宴，可惜那寄出去的信就像石沉大海，有去没回，也不知道顾明轩有没有收到。 　　窦家这边来的是窦母和窦家的几兄弟，窦大嫂也来了，她过来看见窦涛又长了个子，而且比以前壮实了，心中别提多高兴。窦大嫂这次过来，给裴静姝带了两株柚子苗。 　　窦大嫂客客气气地笑着说道：“我们家里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本来想给你捉两只鸡过来，我又想着你家里自己都养了那么多斤，肯定不稀罕这些东西。这两只柚子苗也有几年了，你种在院子边，兴许明年就可以结柚子。” 　　裴静姝没有推却，直接接下来了，“那就多谢了！” 　　“亲戚之间，说谢就生疏了。”窦大嫂道，“窦涛给你添麻烦了，这孩子在家里不服管教，我看他倒是非常听你的话，他要是调皮捣蛋或者是做得不对，你只管教训就是。” 　　“他很听话，也是一个小大人了，有自己的思想，不需要管教，稍加引导就是了。”裴静姝说。 　　“幺妹，你果然是有见识的人，说的话都跟我们不一样，也难怪小涛都喜欢你，听你的话。”窦大嫂又奉承了一番。 　　中午裴静姝还是没有留她吃饭，又对窦涛和窦晓霞说道：“今天是你们窦家的人到这边来做客，你们也去关心一下事情进展，免得别人说你们势利眼嫌贫爱富。” 　　窦涛和窦晓霞只好跟着窦大嫂去顾大娘那边，没想过去，就听见两家人争执起来。 　　“我嫁女儿，你们给礼，天经地义，你们现在把明春的肚子弄大了，就以为可以这样把明春娶回去？我要五十块钱的礼金，这是多正常的事？当初我们老大娶裴静姝的时候，还给了一百块钱呢！” 　　顾大娘执意要窦家给钱，本来男方给礼金算是合理要求，不过窦家这次觉得自己被坑了，再加上他们对顾明春这个儿媳妇也不满意，哪里肯给五十块这么贵的礼金？按照窦家的意思，他们就给一些鸡蛋、捉两只生鸡就可以了，现在孩子都有了，简单办一下就算了。 　　顾大娘听了窦家的意思，肺都快要气炸了，这窦家分明就是欺人太甚。如果是在没有分家之前，像窦家这样的人家，他们顾家根本看不上呢！ 　　窦母就说道：“你是嫁女儿又不是卖女儿，我们窦家是什么状况，你们也是知道的，哪里拿得出那么多的礼金？我们当初就是抱着诚意来上门的，老九在你们这边任劳任怨，没有说你们一句坏话，结果没有得一句好，还说那样的话来糟蹋他。我们窦家是穷，配不上你们，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顾明春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当下就哭道：“既然这样，那这婚就不结了，这个孩子也不要了。我不过说一句气话，你们就拿这样的脸色给我看，我看我今后嫁到你们家去，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了，不如让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死去。” 　　窦母听顾明春这样说，吓了一跳，赶紧拉着顾明春安抚道：“明春，谁给你脸色看了？我也说过老九了，他上次确实做得有些不对，你们小两口吵架，好好道一个歉就可以了，没必要闹得像仇人似的。他后面也想回来找你，奈何家里的事情太多，没法走开。你看现在我们忙完之后，不就全都过来了？” 　　“就是，你千万不要想不开，要小心肚子里的孩子。老九本来就是那种老实巴交的个性，他要喜欢上一个人，就死心塌地对她好，那天听到你说的那些话，他也确实深受打击，心灰意冷，回来好几天都不高兴呢！现在你们孩子也有了，就该成熟点，可千万不要说这样的气话。”窦家的嫂嫂们也劝道。 　　“关于礼金的事情，我们确实拿不出来，就算我们东拼西凑借些来给了，到时候还不是要他们两个年轻人去还，也是他们的负担。但是亲家你放心，明春嫁到我们窦家，就是我们窦家的人，今后我们绝对不会让她受一丝委屈，老九也是真心实意的喜欢明春。我们那边也有不少媒人想给老九说亲，都被老九回绝了。”窦父说。 　　“我还没有听说过谁家娶媳妇，连礼金都不给的！”顾大娘可没那么好糊弄，当下就冷嘲道。 　　双方僵持了半天，顾大娘气得连饭也不煮了，窦家的人走了半天的路，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最后商量了一下，只愿给十块钱的礼钱，这已经是按照窦家的儿媳妇的标准来给的。 　　窦家虽然是个大家庭，但也正是因为子女多，在这些方面就更加节省，要是谁开了先河，后面就难免有了比较，他们哪有那么多钱给呀？ 　　十块钱的礼钱放在当下来说倒也不算给的差，农村许多人家娶媳妇也都是只给十块二十块的礼钱。但顾家有个顾明轩，当初顾明轩娶裴静姝给了一百块，顾老二娶夏金桂、顾老三娶张慧英也是给的二十，顾大娘要嫁唯一的幺女，怎么说也不能比夏金桂、张慧英便宜。 　　这种落差实在太大，顾大娘心中又怎能不气？ 　　也只能怪顾明春不争气，怎么就招惹了窦家这样的赖皮人家？现在还有了窦老九的种，不嫁也不成了，顾大娘再气也只好咬碎牙和血吞。 　　窦家和顾家看了黄道吉日，最后打成统一，八月初八过门。 　　顾明春这场婚礼未免也太过简单，她的几个嫂嫂一个都没去，大哥没有回来，二哥和三哥勉强走了一趟，送了一份礼。 　　裴静姝本来就不是那种会做表面功夫的，自然也没有随礼，反正顾明轩也没在家里，这是他们顾家的事情，裴静姝不想去插一脚，没准到时候又给自己招惹一身麻烦。 　　马上就到中秋佳节，现在大家也开始忙着做月饼卖了。今年做月饼的可就不止裴静姝这一家，承山大队也有好几户人家开始自己做月饼卖。 　　这次有做豆沙月饼、五仁月饼的，做蛋黄月饼的倒也不少，这几家人也给裴静姝送了一些样品过来让她尝，毕竟他们的这门手艺都是从裴静姝这里学去的。而要不是裴静姝卖给他们那么多粮食种子，他们也没有现在这样的日子。 　　大家除了做月饼赚钱，也可以做蛋糕、做凉粉，马上柚子橘子成熟了，又可以做柚子糖橘红等，赚钱的门路多了，大家也不用把这些手艺藏着掖着，彼此相处起来也和睦许多。 　　不得不说，也有几家人的手艺很不错，做出来的月饼很有特色，味道也很好。裴静姝希望他们能够把这一片的经济带动起来，这样自己也可以多赚一些钱。 　　她开春时候让杨孟英种的玫瑰在柳博衍等人的帮忙打理下最近开了不少花，正好可以用来做鲜花饼。 第112章 　　裴静姝让裴静龙把玫瑰树上的玫瑰花全部摘下, 自从这裴家几口人到裴静姝那边做活之后，家里既没有养家禽, 也没有养家畜, 地里种一点粮食蔬菜, 也疏于打理，倒是院子边种的那一排玫瑰花长得不错。 　　不过这也是柳博衍等人的功劳，其实春天的玫瑰花才是最娇艳的，秋冬的玫瑰容易生卷叶病，好在有柳博衍等人做技术指导，这些玫瑰花都开得很艳。 　　裴静姝将这些玫瑰花瓣全部用来做成玫瑰酱, 这是做鲜花饼的必备材料。 　　这株四季玫瑰的品种很好, 花色艳丽, 带着玫瑰的芬芳, 入口涩中带着一点点甜。 　　“玫瑰还能用来做饼子？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窦晓霞满怀期待地说道。 　　“无论什么东西在大嫂手中都可以用来做食材，而且做出来还很好吃，你看那南瓜花和西瓜皮, 我们就从来都不知道南瓜花还可以用来煮汤, 煮出来的味道还那么鲜。就连我们平时已经吃腻的圆白菜，经过大嫂的手也可以做得香脆爽口……”张慧英又开始吹起彩虹屁。 　　她现在对裴静姝可是心服口服，除了那些肉类，张慧英最喜欢吃的就是裴静姝泡的泡菜, 无论是圆白菜还是黄瓜萝卜, 张慧英甚至可以当零嘴吃。 　　虽说家家户户也有泡菜坛子, 但他们泡的那些泡萝卜泡豇豆等, 就只有一个味儿——咸，哪像裴静姝的香脆爽口，咸中带一点甜辣，用来下稀饭特别好吃。 　　玫瑰鲜花饼的步骤比较繁杂，还是要用到蜜蜂白糖糯米粉等，这糯米是生产队里种的，当初她给了生产队的稻种中，有一些糯米稻。不过这糯米稻种少，全生产队只有两亩地种的是糯米。 　　分月月粮的时候，这点糯米分摊到每个人头上了连一斤都没有，最后队长就说一斤糯稻相当于两斤杂交稻，愿意拿糯稻的就相应减少杂交水稻的量。 　　大家现在饭都吃不饱，当然还是更喜欢吃大米。糯米粑虽然好吃，但一斤相当于两斤大米，生产队里就没有几个人愿意要糯米了。 　　裴静姝全部要了糯稻，再加上她从农田系统里也收获了一些，现在倒不缺糯米。 　　这秋天满山遍野都是野菊花，她养的那两箱蜜蜂又可以出蜜了，说起来这还要多亏了罗小慧。罗小慧以前在陈家那边帮着养过蜜蜂，知道怎么让蜜蜂高产，再加上裴静姝这边并不缺花，前段时间他那块地里都是各种蔬菜花等，那些蜂蜜也喜欢在南瓜花丝瓜花等上面飞来飞去。 　　“静姝，你快过来看看这糯米粉够细了吗？”杨孟英把糯米粉舀到磨子入口处，招呼裴静姝过去看看。 　　磨子碾出来的糯米粉有些粗，需要将第一道糯米粉放入磨盘中再磨一次，这样出来的糯米粉才够细腻。 　　虽然她这里也有磨粉机，但那种磨粉机主要是用来打磨玉米的，这么几斤糯米没必要放到那种磨粉机中打磨，到时候没准还会掺入很多杂质，那就得不偿失了。 　　裴静龙现在吃得好了，身体也长得好，一个人推磨也绰绰有余，看他根本没用多少力就可以把那磨盘推得团团转。 　　裴静姝抓了一点新出来的糯米粉瞅了瞅，确实比刚才细腻了许多，“这样就可以了。” 　　等到杨孟英两母子把糯米粉磨出来，裴静姝便将小铁锅放在小炉子上加热，倒入糯米粉，将之炒熟。 　　“这糯米粉可真香呀，我都记不得什么时候吃过糯米了。”杨孟英感慨道。 　　“静姝这次是要做什么美食？又是鲜花，又是糯米粉，还有蜂蜜，这可就吃得金贵了。”窦晓霞问。 　　“让我来猜猜，是不是鲜花饼？”萧长风带着两个小孩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笑得一脸春风。 　　“长风也来了呀！我正要说你怎么还不来？你不在，我们这里都没那么好玩了，也没有人说笑解闷。”杨孟英高兴道。 　　“早知道杨阿姨这么盼着我，我就早点过来了，我还以为我特别招人嫌呢！”萧长风说，眼神故意瞟向裴静姝。 　　“你怎么会招人嫌呢？你要是都招人嫌了，这天下就没有几个招人喜欢的了。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这两个小孩子天天都问我萧叔叔什么时候回来。”杨孟英说道。 　　“可不就是？我也正想问你，现在城里都流行什么衣服呀？我那里还有一块布，想做一件秋衣，免得到时候走亲访客都没有衣服穿。”窦晓霞也说。 　　再过几天就是窦老九结婚的日子，她这个亲姐肯定是要出席的，窦晓霞在裴静姝这边帮忙做活，每个月也是五块钱的工钱，这半年下来还是积了几十块，算是个有点小钱的人了。女人有了钱，就喜欢捣腾自己，窦晓霞正值二十多岁，以前穿的灰头土脸，现在也想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些，走出去也有面子。 　　她刚出嫁的时候，大家都知道裴家这边没钱，她每次回娘家，也没少被他们那边的人看轻。直到后来裴静姝嫁给顾明轩之后，那些人的态度才稍微改观一些。 　　可小姑子嫁得再好，哪有她自己手上有钱好，窦晓霞如今在窦家那边也算扬眉吐气了。 　　萧长风说道：“现在天气确实要变冷了，可以做一件薄款风衣，里面搭一件简单的短袖，要是白天热就把外套脱了，早晚凉快的时候就把那风衣穿上，实用又时髦。” 　　“那风衣和短袖什么款式好看呀？”窦晓霞又兴致勃勃地追问。 　　“我给你画一张草图，到时候你拿去给裁缝看，裁缝自然就知道该怎么给你做了。”萧长风说着，就让顾珊珊去找笔和纸，没过一会儿就加一张衣服设计图画在纸上。 　　窦晓霞看得眼睛都放光，“原来你还会画衣服呀，这款式真漂亮！长风，你可懂得真多，什么都会。” 　　“你长得高身材好，适合穿这种能够体现你身高的衣服。”萧长风说。 　　窦晓霞其实五官长得并不怎么样，但是窦家的人都长得很高，身材确实是他们最突出的优势。不过窦晓霞也知道自己和漂亮不沾边儿，尤其是家里有个那么漂亮的小姑子，她也有这种自知之明。 　　她平时也很少听别人夸奖自己，因此有些自卑，现在听到萧长风夸她身材好，窦晓霞心中也跟吃了蜜似的。 　　杨孟英也是一个喜欢凑热闹的，当下也跟着过去，“长风啊，你看我这样的老太婆适合穿什么款式的衣服？” 　　“都已经是老太婆了，还管什么款式？有的穿就不错了，以前那些补丁衣服穿着还不是过了。”裴建国很煞风景地说道。 　　“老娘想穿什么衣服关你屁事，静姝给你做了几套衣服，你现在有新衣服穿，你倒是得瑟，你怎么就不穿你以前的补丁衣服？天天拿着静姝给你的新衣服穿。” 　　“爱美之心不分年龄不分性别，无论什么年龄阶段，让自己穿得舒心没什么错，裴叔就别打击杨阿姨了。其实杨阿姨长得很漂亮，身材也很适中，像你这样的身材和肤色，很多衣服都适合你。我帮你画几件明星穿过的款式，你看你喜欢哪一种风格。”萧长风说着，又在纸上写写画画。 　　他的手腕灵活，在HK的时候也学过设计，简单几笔就勾勒出一件衣服款式。杨孟英看得眼睛都直了，“长风，你竟然还有这种手艺，我看那些来我们队里的知青都没有你这么有文化有能力。” 　　裴静姝听着她们的评价，心中暗自腹诽：萧长风是作者的亲儿子，当然什么都会，这些可都是作者给他点亮的技能树，不然怎么能成为男主？ 　　“大嫂，你也让长风给你画几款衣服，我看长风画得还挺漂亮的，有模有样，我这种文盲都能看懂。”张慧英笑着说。 　　“我不缺衣服，不需要制新衣。”裴静姝说道。 　　“妈妈，你昨天说我们中秋节要一人做一套新衣服呀！”顾珊珊这个小叛徒。 　　“赚那么多钱来做什么？当然就是用来用的，你平时说我的时候不是还很大方，怎么今天扭捏起来了？”杨孟英说道。 　　萧长风悠悠一笑，“珊珊，我给你画一套漂亮的新衣服，你和妈妈都可以一起穿。” 　　“好啊，好啊，萧叔叔你赶快画！”顾珊珊拍手叫好。萧叔叔画的画很漂亮，她非常喜欢。 　　萧长风在纸上画了一大一小两个人，两人都穿着同样的长裙，那长裙简洁漂亮，两个小人穿着可萌了。 　　其实在这个年代，人们基本上都是穿的衣服裤子，很少有穿裙子的，所以小女孩们对裙子也特别喜欢。 　　裴朝辰在旁边看得也很羡慕，“萧叔叔，那你可不可以也给我画一件？” 　　“行！”萧长风答应得很爽快。 　　顾珊珊拿到画之后，就跑去拿给裴静姝看：“妈妈，萧叔叔给我们画的这个衣服很漂亮，我们的新衣服就做这件吧，我想和妈妈穿一样的衣服。” 第113章 　　现在没有烤箱, 要做饼子之类的东西也挺麻烦，还得专门搭一个炉子，炉子中间放炭火, 用四周的壁炉烤熟。裴静姝对这门技术并不陌生，小时候她们家小饭店前就有专门卖锅盔的小贩, 用的就是这个原理。当时她和那个卖锅盔的叔叔关系还很不错, 她的父母和那大叔也认识。 　　虽说后来的科技日新月异，但在城市的某些角落, 还可以看见这种古老的炉子。只不过他们的炉子外围是铁皮, 现在她家这里搭的是黏性泥土。 　　其实这种炉子用来烤红薯也很好，裴静姝也打算一会儿烤完之后要是还有火，就扔两个红薯进去。 　　按理来说这玩意儿烤面包都可以，裴静姝打算等中秋节过后试一下, 最近这段日子还是专心做鲜花饼和蛋黄月饼。毕竟这中秋佳节可是一块广阔的市场，虽说生产队也有人做月饼, 但大部分人手上的面粉是有限的, 都还有人专门来裴静姝这边问有没有面粉卖。 　　杨孟英全都一一回绝了，裴静姝也没打算现在卖面粉。要是一旦开了这个头，到时候肯定有很多人到她这边来买面粉, 而按照常理来说，她肯定是拿不出这么多面粉来卖的, 这样就容易引人怀疑了。 　　如果只是猜她有神力倒也罢了, 毕竟现在处处都在提倡破除封建迷信；但如果有人造谣她面粉来路不明, 没准到时候就会把事情闹大, 要找个合理理由跟人解释起来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现在那些手上缺面粉的人，一个个都只能看着这次赚钱机会叹息，它们也只能感慨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要是去年就找裴静姝要点小麦种子种在地里，没准现在就可以大量卖月饼了。 　　像刘支书他们家，就沾了裴静姝的光，听说刘家现在都还有几大坛子的小麦呢！但刘家也不肯卖小麦，但刘支书不做月饼面包，而是给他兄弟刘厨子做馓子卖。 　　馓子这物原本在汇水县这种地方很少见，但这刘厨子也是见过世面的，听闻年轻时候去北方待过一些日子，会做馓子也就不奇怪了。 　　馓子保质期比较长，而且一根根嚼在嘴里又香又脆，一斤面粉就可以做出很大一堆，买家看着一毛钱可以买那么大一堆，也愿意解囊买给小孩子当零嘴。 　　柳博衍等人傍晚又去指导队里的人怎么提升红薯地的肥力，忙完之后天色都已经黑了，回去洗个澡，再到裴静姝这边来，月亮都已挂在半空。 　　才刚走到裴静姝这边的院子，就闻着一阵诱人的饼香。 　　“裴静姝，今晚在做什么东西？我在半路就闻到香气了，勾得我的口水直流。”小刘跨进门槛就说道。 　　“你们来得正好，赶紧过来吃鲜花饼，这味道可香了。我还从来不知道玫瑰还可以用来做饼子，竟然一点怪味都没有，还很香甜。”杨孟英笑眯眯的招呼柳博衍本人。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柳博衍走过去，拿着一只饼子就往嘴里塞。 　　这鲜花饼还带着温热的温度，入口又香又酥，咬开外面那一层皮，里面就是扑鼻而来的玫瑰花香，味道香甜绵长，真是让人爱不释手。 　　“裴静姝，你还有什么不会的？你现在告诉我狗尾巴草能够吃，我都信。”小李吃得两眼放光，对裴静姝简直五体投地。 　　“狗尾巴草确实能吃，没毒的。”裴静姝半开玩笑地说道。 　　“真的假的？静姝姨，那种草怎么吃呀？味道很粗糙的。”窦涛天真的说。 　　“小姑，我想吃狗尾巴草。” 　　“妈妈，我也要。” 　　两个小孩信以为真，一边吃着鲜花月饼，一边又叫嚣着要吃新的吃食了。 　　“你们可以去采狗尾巴花，将里面结的草籽弄下来，再磨成细细的粉，可以加点面粉烙成饼，就跟吃糠头粑高粱粑差不多，可能味道还会粗糙一些，算是粗粮。”裴静姝说道，又蹲下身去问顾珊珊，“你喜欢吃糠头粑吗？” 　　顾珊珊赶紧摇头，想也没想就说：“不喜欢。” 　　生活在这个年代的人，有几个喜欢吃这种东西呢？以前他们吃的糠头粑连一点油气都没有，就是用那糠头捏成窝窝头的样子蒸熟，或是做成烙饼放在铁锅上烙熟。这种东西口感粗糙，而后世超市里卖的所谓的粗粮，跟这类东西比起来根本就不算粗。 　　“那狗尾巴比这种还要难吃，你还想吃吗？”裴静姝又问。 　　顾珊珊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再也不说想吃狗尾巴草了。 　　罗小慧看人都到齐了，便开始炒菜。虽说现在已经入了秋，夏天的那些时蔬都快要过季，但是裴静姝这里永远有新鲜的菜，那块菜园地简直就像地下有宝似的，种什么就产什么。这块地种的四季豆、豇豆、茄子等，永远都不会长虫，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也不知该说是这块地好，还是裴静姝会打理。 　　因为今天晚上众人都吃了玫瑰饼，晚上的晚饭他们就做得清淡，几道新鲜的炒时蔬外加红薯稀饭。 　　裴静姝家里的红薯稀饭煮得粘稠，并不像其他人家煮的稀饭那么清汤寡水，就连以前不喜欢吃红薯稀饭的人也能够吃好几碗。 　　到了半夜，玫瑰饼也做好了，吃完晚饭的人也都离开了，顾珊珊早已上床睡着。今年夏天天气炎热的时候，裴静姝便让顾珊珊一个人睡那张小床，小家伙一开始还不乐意，后来渐渐习惯了。 　　裴静姝洗了澡，见罗小慧还在收拾厨房，就说道：“不用收拾得那么干净，你也累着了，早点洗澡休息。” 　　“我把这灶台擦干净就去洗。”罗小慧笑着回答道。 　　等罗小慧提了水去洗澡室，裴静姝见桌子上还放着几张纸，纸上用线条勾着小人和衣服款式。 　　裴静姝随手拿起来看了一眼，这几张纸中最下面的一张画着一幅画。画里的房子就跟她这里一模一样，院子里有一群玩闹的小孩和被小孩子们围着的高大青年，还有坐着择菜吹牛的大人。 　　而最扎眼的，还是屋檐下的房屋女主人……正骑着一只猪，看样子像从屋里跑出来的，后面还跟着一对跳脱的兔子和水牛。 　　这个萧长风，还真是童趣未泯。 　　但是，她好想把他打一顿。 　　不过不得不说，萧长风是从繁华的大城市回来的，接触的也是走在时代前沿的东西，他笔下画出来的衣服很有时尚感，也难怪别人都说萧长风不仅长得好看，还很会打扮。 　　以前这些乡下人没有钱，穿的也都是一些旧衣服，现在大家手上都有一点点钱了，年轻一些的就想给自己制一些新的衣服。可这新衣服要是还是按照以前那种老款式的话，那也未免太守旧，也浪费了衣料，听说了萧长风对做衣服很有一套之后，大家都去问他。 　　反正这萧长风非常健谈，也没有架子，这整个承山大队的人都没把他当外人，那些大婶还最喜欢拿他开玩笑。 　　裴静姝想了想，把那几张纸收好，随手放在了货柜上面。 　　第二天，窦晓霞就拿着衣料和萧长风给她画的设计图，匆匆跑去找裁缝了。杨孟英虽然很吝啬，但也是一个很讲究衣着体面的人，现在裴静姝有赚不完的钱，每个月还给她发工资，自己家里也没有什么开销，她手上那几个钱也拿去买衣料做衣服。 　　这次窦家娶儿媳妇，杨孟英也打算跟着窦晓霞一起过去看一趟。一则他们是亲戚，遇上这种大喜事都不走动的话，也难免让人觉得他们家发达了就不认穷亲戚了。二则，杨孟英也要盯着窦晓霞，怕自家这个儿媳妇到时候又招惹一些娘家亲戚，那窦涛和窦老九就是窦晓霞招惹过去的。窦家人那么多，而且一个个都不讨喜，杨孟英要彻底断了他们的念想。 　　杨孟英和窦晓霞都赶时间，刘裁缝也是加班加夜地帮他们缝制衣服，两天时间就给她们做出来了。 　　窦晓霞和杨孟英穿着那新衣服在镜子前转来转去，心里简直就跟抹了蜜似的。 　　萧长风给她们设计的这种衣服款式，在这乡下可都是独一无二的，尤其是窦晓霞那一身，把窦晓霞衬得高高瘦瘦，穿出去就没有一个不夸的。 　　杨孟英本来也是个喜欢打扮的，现在她自己有了钱，更是巴不得把自己打扮成一朵花。听说城里人都穿的确良，杨孟英这次也赶了个时髦，整了一件的确良衬衣。 　　这的确良的花色艳丽，杨孟英这件衬衣是白色打底紫色的印花，她可是爱到了心坎里，穿上身之后感觉自己年轻了十几岁。 　　八月初八这天，杨孟英和窦晓霞两婆媳在家里打扮了半天，早早就穿着新衣服往金沟村这边走。她们要等着窦家那边的人过来迎亲，然后跟着迎亲队伍一起去窦家。 　　还没有走到金沟村，远远就见一群队伍往村里赶。 　　杨孟英心中纳闷儿，就嘀咕道：“那是你们窦家的迎亲队伍？看着还挺气派。” 　　“不像吧，我怎么一个都不认识。”窦晓霞道，如果是窦家来的人，她至少认识一大半。 　　“好像是来找裴静姝的，刚才还在问我你们静姝家怎么走。”路边背着背篓做活的人搭了句。 第114章 　　王四是上尧镇的小贩子, 王家在上尧还是有些根基，要是放在以前，那绝对是大户人家。王家家族庞大, 族里也出了两个厉害角色，其余人也跟着受益, 这王四在上尧经常做一些倒卖的事, 也没人管得了他。 　　从去年年末起，上尧那边也经常有农民担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卖, 什么柚子糖、凉粉、蛋糕、月饼等, 这王四起初没怎么在意，以为这些东西都卖不了多久，那些农民家里一个个都一穷二白的。 　　没想这些东西一年到头都有人卖，王四看利润还不错, 就是不打听这些东西的来处。只不过王四的名声不太好，也没有人给他说实话, 直到最近才打听出这些东西都来自于这个叫金沟村的地方。 　　恰逢最近又快要到中秋节了, 听说去年很多人在中秋节都赚了不少钱，这王四今年就跑到这边来，想找裴静姝把货买断。这个王四做事喜欢虚造声势, 今天还带来了不少亲戚。 　　顾大娘正在门口翘首以盼，听媒婆徐大娘说村口有一群人朝这边赶过来, 还以为是窦家的人来了, 不料来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 　　“大娘, 裴静姝是哪一户人家呀？”走在前头的男人问道。 　　那顾大娘听到这话, 脸上的喜色顿时减少一半，在这种好日子，她也不想跟人争论，免得给自己招来晦气。不过要让她给裴静姝送生意过去，那是门儿都没有。 　　顾大娘就指着对面那座荒山，“你翻过那座山头，山脚下就是。” 　　“不是说在你们这个村吗？”有人质疑道。 　　“谁给你说是我们这个村的？那裴静姝早就搬走了，你问错人了吧？难不成我一个老太婆还骗你们！” 　　“大娘，我们没有这个意思，原来是搬走了呀。”其中一个年长的说着，一群人就照着顾大娘指的那座山头走去。 　　杨孟英和窦晓霞过来的时候，却没见着刚才那群人，心中还有些纳闷儿，就问裴静姝：“刚才不是有一群人过来找你吗？怎么却不见人？” 　　“谁来找我？” 　　“一群人呀，少说都有10个。”杨孟英说道，“难道你没遇见？” 　　“我刚才一直在院子里洗衣服，也没见有人到我们这边来，你们怕不是弄错了哟。”罗小慧也接过话说。 　　杨孟英：“我又没有耳聋眼花，哪里可能看错，你嫂嫂也看见了。” 　　窦晓霞道：“可能是付三嫂弄混了吧？她可能听错了。” 　　杨孟英想应是这样，也就没往心里去了，又对裴静姝道：“长风从城里带回来的布料就是比我们乡下的好，你看看这色泽就跟活灵活现似的，我们乡下的布料都是灰仆仆的，一点都不耐看。” 　　罗小慧笑道：“你这一件衣服抵我们乡下几件衣服了，这能比吗？所以人家才说一分钱一分货。萧长风的眼光果然好，给你们说的这两个款式可真好看，穿在身上可洋气了。” 　　裴静姝淡然撇了一眼，没做评价。 　　农村婚嫁，男方应有迎亲队伍，女方也该有送亲队伍，无论迎亲还是送亲，都应该是人越多越好，都图个热闹喜庆。不过顾大娘嫁女，过来送亲的邻里却不多，在这人口众多的农村，算是比较冷清的了。 　　可能大家也不想和邻居闹得太不愉快，所以一户就出了那么一两个人当代表。到了九点，窦家的人还没有到来，顾大娘那边破破烂烂的，板凳也没有几条，大家就跑到裴静姝这边的院子来坐。 　　见了杨孟英和窦晓霞身上的新衣服，不少人都艳羡不已。 　　“原来这就是的确良，摸着的质感就跟我们的衣服不一样，这得多少钱一寸呀？” 　　“这布料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我三妹想买一块，排了几个月的队，还是没有买到。”刘二娘就说。 　　金沟村的人都知道刘二娘的妹妹嫁得好，老公在城里可是拿铁饭碗的，刘三妹都买不到的布，现在杨孟英竟然穿在身上了，杨孟英更觉得萧长风给自己带来的这种的确良是个好东西，心里可别提多美了。 　　“难怪长风那天给我说这种布不好买。”杨孟英又说道。 　　大家听说刘三妹都买不到的确良，也就没再打听了。其实乡下人还是不太舍得花太多的钱在穿上，按照他们的观念来说，有衣服穿不会冻死就是好日子。 　　年轻些的虽然也喜欢穿漂亮的新衣服，但是价钱太贵的话还是承担不起，而按照现在的习俗，家里的钱基本上都是在长者的手上保管着，年轻人不当家。上了年纪的大人用钱都十分节约，也是现在能找到赚钱门路，他们才肯拿些钱出来用，但要是让他们一下拿太多，他们就未必肯了。 　　杨孟英身上的的确良她们买不起，众人又开始讨论窦晓霞身上的风衣，窦晓霞本来就长得高挑，穿风衣最适合不过了。大家以前没觉得窦晓霞有多好看，这次看她穿着风衣，身材高挑凹凸有致，倒也瞧出些韵味儿来了。 　　“裴大嫂这一身衣服也很好看，你这人高，穿什么都好，不像我们长得矮的，穿什么都像一个矮冬瓜。”丁大嫂就羡慕道。 　　窦晓霞很少被人这么夸，再加上她今天穿着新衣服，也倍有自信，就说道：“长得矮小点也省布料，这次长风过来，你让他给你们看一下，他上次画了许多衣服款式，每件都很好看。尤其是给珊珊画的那几件，我看了都很心动，可惜我没有女儿，不然准给她做一件。” 　　“小孩子制那么多衣服做什么？捡点旧衣服穿就好了，小孩子个子窜得快，那衣服穿一两年就没法穿了，太浪费钱。也就只有裴静姝这样的才敢那么做，我们要是这么给小孩子打扮，那可又是一笔大花费。” 　　不过看了杨孟英和窦晓霞这两身新衣服，大家也很想让萧长风给自己看看，萧长风是从城里来的，见多识广，身上穿的衣服洋气又新潮。这马上就是中秋佳节了，大部分的出嫁女子都会在这个节日回娘家一趟，到时候穿一身洋气的新衣服回去，脸上也有光。 　　大家正在院子里聊着，一群人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这群人正好就是刚才被顾大娘故意指错路的王家人，他们翻了一座山，那山下哪里有什么人家，后面找人问了一下，才知道被耍了，又只好折回来。 　　从上尧到金沟村这边也要走两个多小时，这群人走了半天路，眼瞧着到了目的地，又被人这样耍，心中肯定不爽。不过想着这次是来找裴静姝拿货的，他们也只好忍下这口气，不想节外生枝。 　　“裴静姝家是不是这里呀？”王四扯着嗓门问道。 　　“这位大哥，你真的是来找裴静姝的呀？快坐，裴静姝就在屋里，你们找她什么事呀？”杨孟英问道。 　　“我来找她谈点事，我们今天走了两三个小时，一路才问到这里。刚才走到你们门口，还被你们隔壁的一个老太婆给忽悠了，她精神好像不太正常，像个疯子似的，给我们指对面那座山，害得我们多走了半个多小时的山路。”王四说起那顾大娘，简直咬牙切齿。 　　“唉哟！是不是那户人家的？”杨孟英指了指顾大娘那边。 　　“可不就是。”王四气道，“快帮我们把裴静姝叫出来，这次我们是买谈到买卖的。” 　　杨孟英看这人说话有些自大，不过想着对方可能有些家底，来了十多个汉子，不太好惹，就进屋去叫裴静姝。 　　裴静姝走出来看一眼，其实他刚才在厨房的时候也听到了这外面的对话，“找我什么事？” 　　“听说你这里又在做月饼卖了，我们特地来买，我们要买的数量有些多，这次就拿四五千个吧！你看价格能不能适当少一点？哦，你这里现在能够拿出多少货来？要是没有那么多，我们也可以在这里等到下午。”王四开门见山就说道。 　　“很抱歉，我这里现在没货。” 　　“怎么会没货呢？我们千里迢迢赶过来，就是过来买月饼的。”那王四显然不肯相信，他站在这院子里，都闻到了裴静姝厨房里的月饼香味儿。 　　王四昨天才刚刚吃过，记得这个味道，他今天才特地赶过来。说起那些农民，一个个也特别鸡贼，他让他们卖给他，那些一个比一个要价高，问他们是从哪里弄来卖的，却没有一个人肯开口说实话。 　　今天他们费了这么多精力才找到这个地方，怎么能就这么空手回去？那不是打他王四的脸么？ 　　“就是，我们都已经听说了，你们这里九号会大量发货。”又有人说。 　　“我们这里确实九号发货，但必须得提前交定金，提前七天预定好数量，而且我这里给不了你那么多货。”裴静姝说道，虽然知道这群人是远道而来的，但他们的口气太颐指气使，裴静姝并不喜欢与这类人打交道，而且也怕他们惹事，到时候引火到她头上。 　　“你卖个东西，哪里来那么多规矩？我看你是个女的，才跟你客客气气地谈。我们是上尧镇的王家人，我家叔叔是镇上一把手，我今天也是诚心诚意而来，你让我们这样白走一趟，你说这像个话吗？”王四把自己的家世搬出来，要是眼前这个裴静姝识相，那一切都好商量。 　　“我们来你这里一趟也不容易，你今天就把手上这些货卖给我们，然后再做他们的，反正他们离你这里也比较近，来往也方便，他们的量少，迟两天拿回去也没事儿。” 　　“就是。说实在的，你们这种私下买卖已经是很危险的行为，大家一起发财，我们也不说你什么……” 　　裴静姝听了之后就笑了，“我倒是很想知道，我们农民做点小吃换点家庭开销，怎么就危险了？街上还有那么多卖竹篓竹筐椅桌的，难不成这也是犯法的？你们不用说这些来恐吓我，我今天要是为你们坏了规矩，就等于是我自己砸了我自己的信用，我也没脸见这些信任我的乡亲。” 第115章 　　“说得好！做人要讲诚信，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对一个女人这样威胁恐吓步步紧逼, 是不是该脸红？”一道清润散漫的声音从竹林处传来, 王四几人回过头去一看, 只见一个气质干净长得极好的青年正朝这边走过来。 　　青年高大清瘦, 身上衣着与当地农民格格不入，款式相当新潮，衣服看上去也是九成新，穿在他身上简直就像衣架子似的。 　　王四也不是没眼界的人，看得出这个青年有点来头, 王家在上尧是一霸, 但在这一二十里外的金沟村，他们家族再怎么强大, 现在在别人的地界上, 王四等人还是不敢乱来。 　　“我们今天是诚心诚意来谈生意……” 　　“你这话就不对了，来裴静姝这里的，都是诚心诚意来的, 难不成谁还是居心叵测虚情假意？”萧长风笑着说道,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没法反驳。 　　“就是！人家裴静姝一个女的做点这样的小买卖也不容易, 要是不立个规矩，不知早就被那些有心人欺负成什么样子了。别说你们几个大哥是外乡来的, 就算我们和裴静姝是邻里, 要是没有早点定下, 我们到时间过来也拿不了货的。”刘二娘又说。 　　杨孟英也笑道：“这几位大哥, 你们也知道现在的粮食有多金贵，裴静姝这个买卖根本就没赚钱。当初也是看供销社的月饼卖得太贵，她自己也买不起，才想起做点月饼来自己吃。面粉鸡蛋哪样不是钱，她都是打底卖给别人的，我早都劝她不要做了。最近来我们这里订货的太多，你们一来就订几千个，还想要立马拿走，她哪里有那么多面粉做月饼？”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都是帮着裴静姝说话，王四不仅在这里丢了脸，也在自己家族的人面前丢了脸，最后只好说了句：“八月十三拿不拿得了货？” 　　“拿不了。”裴静姝回绝。 　　王四兴冲冲地来，灰溜溜地走。 　　“这个人是谁呀？说话的口气好大。”等王四走后，丁大嫂就问道。 　　“刚才他说他自己是上尧王家的，反正不是我们本地的。” 　　“上尧王家那可是大家族，静姝你可得小心一点，我听说这王四人品不好，仗着家里有人当官，背地里的小动作和勾当可不少。只是上尧那个小地方也没人管，这王家人多，在县城也有些势力，就在当地做起土霸王。”刘二娘说道。 　　“你说当时□□，怎么就没把这些人一网打尽？”窦晓霞道。 　　“上面有人撑着的，哪有那么容易打倒？被打的那些，都是后台不够硬的。我还听说这王四帮着王家偷粮票去买，他们还钻了不少空子，那有些生产队多出来的工分，最后都被他们家族的人给分了。”刘二娘又说。 　　唐家有亲戚就是上尧那边的，对那边的情况比较了解，刘二娘也听唐二说过许多。 　　这个时代的工分算法其实也是有漏洞的，常常听说某个生产队年底街上的时候会多出一些工分，这些多出来的工分并没有到生产队干活的人头上，这种就可以记在那些关系户的头上。工分对应的就是粮食分配，而这些关系户就可以不用干活领到粮食。 　　这种现象还不是个例，往往生产队的人都知道，但是也没有办法，民告官本来就很难，在这个时代也不例外。就如同后世常常听人家说哪个官员贪污了多少，但却很少有百姓能把这贪官告上法庭并且胜诉。 　　“唉哟！怎么就招来了这种人？静姝呀，今后还是不要和这种人打交道，我们平民老百姓可得罪不起。”杨孟英想想还是有些后怕，“刚才你说那些话也太不给他们面子了，今后你可不要这么冲。我说你平时也温温和和的，怎么到这种关键时候却成了牛脾气，一点都不知变通？” 　　“我倒觉得静姝没有做错，这种人你要是和他客气，他只会觉得你好欺负，反正都是要得罪的，不如得罪得彻底一点，今后还少麻烦。和他们这种人打交道，他们会把好处占尽，没准把你利用完之后，到时候还会倒打你一把。”萧长风说道。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万一他们哪天报复我们……” 　　萧长风轻笑一声，“杨阿姨别怕，他们要是敢来，我来打头阵。他们做了那么多坏事，这种人最好拿捏。” 　　“说的倒是容易，这种人最不讲道理，你和他们讲道理是没用的。” 　　“讲道理没用，那更好直接上拳头。”萧长风说。 　　杨孟英知道他是宽慰自己，也不好浪费他这片苦心，就笑了起来。萧长风的舅舅在城里也是个当官的，裴静姝又不去上尧，难不成还怕了他们王家？只要不去上尧发展，王家就拿他们没办法，王家人要是来金沟村，这就更不用怕了，这是他们的地盘，王家在这里讨不了好处。 　　不过大家也没想到裴静姝竟然这么有骨气，都对她刮目相看。要是裴静姝真的把那些鲜花月饼蛋黄月饼卖给了王家，明天他们都拿不到货了。 　　没过一会儿，窦家的人来了，这次窦家的迎亲队伍没来几个人，冷冷清清的，和第一次上门时的热闹截然不同。 　　众人走了之后，萧长风就调侃裴静姝道：“真是看不出来呀，原来你这么有原则，一个人对十几个壮汉，竟然一点都不畏缩。” 　　“现在知道了？知道了以后就少招惹我一点。”裴静姝道。 　　萧长风叫屈：“天地良心，我什么时候敢招惹你了？今天中午吃什么好吃的？我回去还真不习惯，你这里的生活真是我见过的吃得最好的，就算我拿着饭票去饭店，那味道也没有你这里好。” 　　“今天中午没几个人，吃点稀饭和蔬菜，给你清清肠。” 　　“我不需要清肠，来个鱼香茄子吧！我觉得这菜最下饭。”萧长风一点都不客气地说道。 　　杨孟英和窦晓霞等人回来得比裴静姝想象得早，她还以为他们这群人应该等着晚饭吃了再回来。虽说窦家离这边比较远，但最近就要接近中秋了，晚上也有月亮，要是晚饭吃得早，饭后就走，到家里也就□□点的样子。 　　吃了喜酒回来，杨孟英就和裴静姝抱怨了一些今天的情况，大约就是中午饭没有吃舒心，还不如在家里吃之类的。 　　“我看那顾明春嫁过去，那日子也未必好，当初顾明春嫌弃窦老九，那窦老九好像也寒了心，不然怎么会到现在才把顾明春娶回去。窦大娘可不是个省油的婆婆，我和她做了这么多年的亲家，知道她的个性，到时候有的顾明春受的……” 　　“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了，管那么多做什么？你不是想修房子吗？准备好了么？”裴静姝对顾明春今后的生活没有兴趣。 　　“我倒是想修，哪有那么多钱？你又不借一点给我。”杨孟英一提起这事就唉声叹气，裴家的房子也是破破烂烂的，再加上今年他们一家都在裴静姝这边待的时间多，那房子也一直没有时间检修，一年下来到处都漏水。 　　以前没钱的时候，杨孟英倒觉得住得下去，现在手上有两个钱了，再加上在裴静姝这边宽大的新房子住习惯了，她就越发嫌弃起那个茅草棚。 　　她在裴静姝面前提了许多次，但裴静姝不肯资助她，让杨孟英掏几百块钱修房，那简直像要了她的命。他们一家人都在裴静姝这边帮忙做活，一月下来也有三十块左右，有时候加班，还有点加班钱。从去年到现在，他们也存了接近三百块钱。 　　“我可以借给你，但是这有借也得有还。今后我就从你们的工钱中扣，你想要多少？”裴静姝问道。 　　“我说你和我都算得这么清，我这些年真是白养你了，你现在赚了这么多钱，连那些跟你无亲无故的学生你都资助，就不能资助一点给你妈？”杨孟英气道。 　　“那些学生现在没有赚钱能力，要是不多学两个字，今后就会被时代淘汰。你每个月都有几十块钱到手，还要让我给你修房，修出来的房子又没有我的一份，到时候别人又要说你是吸血虫了。” 　　“你这个不孝女！”杨孟英气得在她后背拍了一巴掌，“别人骂你妈的话，你还记得这么清楚！修出来的房子怎么没你的一份？到时候给你留一间房不就得了，难不成我还能赶你出去？” 　　“这可不一定，当初是谁说出嫁的女儿不能一直待在娘家，你老人家可真健忘。还有嫂嫂，我要多住几天，肯定会被嫌弃的。” 　　当初裴静姝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杨孟英和窦晓霞就极力劝她和叶云岑去城里，这两人当时也怕裴静姝真的住在裴家不走。 　　现在听裴静姝再次提起，杨孟英理亏，只好又拍了她一巴掌：“你是存心要把你妈给气死！当时我哪知道你会这么多东西，就你以前那什么都不会的样子，你要不找个好人家嫁了，谁养你一辈子？我和你爸终有一天都是要走的，你哥嫂也有一个家，哪里真能养你这个小姑子一辈子？” 　　“我已经是大人了，你下次能不能不要这样打我？”这杨孟英是个做活的人，拍一下简直就像挨了一记铁砂掌。 　　“你就是挨打少了，说话才这么气人。” 　　“你要是不修房子，先把你手上的钱借给我，我把柴房那边重新修整，那边漏水也严重，里面还有两只机器，要是淋坏了，那可就是大损失。”裴静姝说道。 　　“嘿！你这丫头算盘倒是打得挺精，刚才还假惺惺问我要不要修房子，敢情是你要修，惦记着你妈手上这点钱了。” 　　“唉，我就知道你不会给的。”裴静姝叹了一口气。 　　“你赚得那些钱呢？”杨孟英问道。 　　“都花得差不多了，上次捐了机器钱，平时也有那么多开销，利润本来也不多，我还得留些起来做周转。”裴静姝说。 　　那机器钱是很大一笔，之前又借过一百二给夏金桂，还打了压水井，再加上裴静姝平时买布料制新衣服、还有平时的生活开销等，因为她这里的人太多，算下来也是不少的一笔。 　　“我这里也只有两百块，多的没有。” 　　“行，那就两百！”裴静姝道，“现在农忙季节过了，那些人又有空余时间进城卖东西，我这边会很快赚来还给你的，到时候你要是想修，我手上若有钱也会借给你。” 　　“你和顾明轩的婚房也一起拆了吧！你现在倒是有新房子住，却让人家明轩住那种破房子，说出去像什么话。”杨孟英提醒道。 　　裴静姝点点头。 　　杨孟英又像想起了什么，就问：“我一直忘了问你，顾明轩有没有和你通信？以前中秋节他都回来了，今年中秋他要不要回来？” 　　“他今年忙，不会回来。” 　　要是没有特别的事情，顾明轩应该不会回来了，裴静姝心道。 　　杨孟英叹了一口气，“我说你们俩闹成这样，像什么话！又不是人家明轩犯的错，你迁怒到他身上，真是！” 　　杨孟英说着，又要戳裴静姝的背，裴静姝赶紧脱逃。杨孟英的手落了空，气得又骂了一句。 　　裴静姝跑出去，在门口与人撞了一个满怀。 第116章 　　“妈妈，萧叔叔来了！” 　　萧长风牵着顾珊珊正站在门口, 他稳住裴静姝的身体, “怎么这么莽撞？” 　　裴静姝站直身体之后, 往后面挪了一步, 杨孟英从屋里跟出来，看见萧长风，笑盈盈地招呼道：“原来是长风来了呀，吃早饭了没？没吃我给你下面条，正好今天我也没吃饱。” 　　“好啊, 那就先谢谢阿姨了。”萧长风一点都不客气地说。 　　“谢什么谢？大家都是老熟人。”杨孟英说道, 去厨房煮面条了。 　　“你们刚才在商量什么呀？我看你们聊得挺起劲的。”萧长风问道。 　　杨孟英一听就热络地跟萧长风聊起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静姝说这老房子漏雨, 想把那边的老房子推了重新修过。” 　　“这是好事情呀, 要是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给我说。” 　　“修房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到时候还要去买石头, 这石头开凿要钱, 搬运要钱，还要花钱才买得到, 算下来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杨孟英念叨着说。 　　“这石头算下来成本要多少呀？要是贵的话，何不用砖块？”萧长风说道。 　　“我们河坎乡哪里有砖厂？要是去别处买, 那运费就更不得了了。”杨孟英说道。 　　“这个简单呀, 我有车可以帮你们拉, 到时候你们找人从河坎乡运回来不就得了？”萧长风提议道, 去年裴静姝修房他也知道的，最大的开支就在那些石头上。要是用砖块代替石块，成本能够节约不少，而且工匠也没有那么辛苦。 　　“真的，那就要多谢你了。”杨孟英高兴道。 　　裴静姝倒也没有意见，要是真的能找到砖厂，以较低的价格买到砖块，那也省下不少事。现在的砖厂并不包运送，平常的老百姓想买一些来修房也是艰难，尤其是像裴静姝这种离得远的。 　　萧长风是个行动派，下午就带裴静姝去砖厂询问了价格，现在烧出来的砖多半是青砖。裴静姝折算了一下，如果萧长风帮自己搬运，自己只给一些油费的话，倒是比去开凿石头要便宜一点。 　　裴静姝和对方定下用量，又在对方的引荐下去买了一些水泥。这些材料在这个时代价格都比较高，不过裴静姝追求生活质量，再加上她有能力赚钱，倒也不介意多花一点成本。 　　裴静姝也看过刘石匠等人开凿石头，那真的是要用铁杖和锤子一锤一锤的开出来，劳神费时。而且开凿出来的石头还要运回到金沟村，一块石头就是要四个壮汉才能抬得动。 　　如果是砖块的话，可以用手推车把砖块推回去，这个就比他们去抬石头要省下不少事。而手推车这种东西生产队也有，裴静姝可以去找刘支书问出这些东西从哪里可以租赁。 　　虽说砖块找到了，但是打地基还是必须用石块，裴静姝还是得找刘石匠等人去凿些石头，倒也不用太多，十来块就够了。加上旧房子里原本有的那些地基石，基本够用。 　　刘石匠等工匠听说裴静姝要把旧房子全部翻修，也都非常高兴，自从去年在裴静姝家做完活之后，他们回去很久都无法适应家里的生活。原因无他，裴静姝这里的生活开得太好了，几乎天天都是吃的大白干饭，菜也炒得好吃，而且还有各种小糕点。 　　在裴静姝家里做过活的工匠，就没有一个不说裴静姝的好。他们不仅拿了工钱回家，还得了裴静姝送他们的雨鞋，家里大人小孩见了也都非常高兴，这些人都对裴静姝感念在心。 　　虽说工匠在这个时代还是比较受人尊敬的，但也有些人仗着自己有一点钱就瞧不起人，像顾大娘那种又想少给钱、又处处挑刺的主人家也特别多，要是遇上这种人家，他们也只能感慨运气不好。总的说来，在这个年代要赚几个钱非常不容易。 　　裴静姝也没有那么多忌讳，让刘石匠等人先开凿石头，趁着现在天气不冷不热。中秋过后，天气会一天天变冷，而且这个地方又多雨，到时候会影响工期。 　　最近几天萧长风可忙了，生产队里不少女同胞都来找萧长风，请萧长风给她们设计衣服，毕竟马上中秋节就要到了，她们也要穿得漂漂亮亮回娘家。 　　萧长风也不摆架子，来求他的人，他都一一给她们指点。这样一来生产队里的几个裁缝可都忙晕了，最近天天加班加点的赶制衣服，有缝纫机的效率就要快许多，没有缝纫机的也想着要购置一台缝纫机了。 　　只是缝纫机也不便宜，以前没有多少人做新衣服，这机器也可有可无，现在需求大了，没台缝纫机就显得非常不方便。 　　这缝纫机的采购工作还是落在萧长风的头上，毕竟这种机器也只有在城里才买得到，有两个裁缝就和萧长风商量好了，等中秋节过后一起去城里看看。这种举手之劳，萧长风当然也没有推脱。 　　八月十五这天全员放假，承山大队半数的人都去串门了，当然也有不少回娘家来的客人。 　　窦晓霞也去了窦家，裴静姝给窦涛放了一天假，让他和自己的姑姑一起回家看一趟，省得家里的人想念。罗小慧的娘家就在隔壁村，裴静姝也就没有给她放假，反正她想回去也可以回去，今天罗九娘也不用去挣工分，可以到这边来玩。 　　今天的阳光灿烂，裴静姝的院子里围了不少人，大家都有说有笑地聊着天。 　　“静姝，你那个鲜花饼实在是太香了，无论什么东西在你的手里都能变成美食。那些城里人也很喜欢这个饼子，还用这个代替月饼，说要拿去送人。” 　　“静姝做的哪样东西不香？就连泡菜也比我们做得好，我谁都不服，就服裴静姝。” 　　“你们就别夸她了，一会儿她的尾巴都要翘上天。”杨孟英说道。 　　“我的姑娘要是有静姝一半贤惠，我天天夸她。”唐三婆说，“往年顾明轩中秋也会回来，怎么今年不见人影呀？今天可都是中秋节了。” 　　“他很忙，可能没空吧。”裴静姝接了一句，前几天顾明轩还给她寄了一盒中秋月饼，裴静姝心中也很过意不去。 　　“对了，你家幺妹今天回来没有？”杨孟英问唐三婆。 　　“谁知道这个丫头会不会回来？这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泼出去的水，也没说回来看看我，还是像你们这样嫁得近的才好，天天都可以看见，嫁得远了，她过得好不好你都不知道。”唐三婆忍不住感慨道。 　　罗九娘深有感触，“唐三婆说得对，嫁女还是该嫁近一点。” 　　“可不是么？现在我们生产队的女孩子都不肯往外面生产队嫁了，我看以前那些着急着嫁女儿的，现在也一个都不着急了。”刘明秀说道。 　　“嫁出去有什么好？留在家里还是一个劳动力，现在我们生产队大部分都不缺这口粮，留在家中还多一份自留地呢，谁愿意嫁女呀！”罗九娘说道，他们家小慧没有赶上好时候，当初也是自己着急了，才把她嫁给了那姓陈的畜生，罗九娘每每想起这事，心中都懊悔不已。 　　要是能撑到现在，小慧那份自留地也还在，人也不会被糟蹋成这样子。还好遇上了裴静姝，给了她这份饭吃，又教了她许多东西，现在也时常有人给小慧说媒，但罗九娘却是不想再嫁女儿了，她想招一个上门女婿。这样就算小慧受到欺负，也有她撑腰，总比嫁到别人家里好。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不想嫁女儿，但还是有个别忙着把女儿往外面推的。”李大娘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 　　虽然大家心照不宣，但都知道李大娘这说的是谁。 　　“顾明春会不会回来呀？”唐三婆问杨孟英。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们跟她们又不熟的。”杨孟英说。 　　“你儿媳妇也不知道么？顾明春可是她的兄弟媳妇。”李大娘道。 　　“窦晓霞嫁到我们家都已经那么多年了，窦家离这里这么远，能知道些什么？那窦家以前就看不起我们家，觉得是我们高攀了他们，还不是看我们静姝现在发达了，才认我们这种穷亲戚。”杨孟英没好气的说道。 　　“我怎么听说那窦家也看不起顾明春？”李大娘继续八卦道。 　　“他们自己都穷得要死，却还看不起这个又看不起那个，跟这种家庭结亲，也是很恼人。” 　　“看来顾明春在窦家那边的生活也不怎么样了。”刘明秀总结一句。 　　“她那个女孩子那么懒，又喜欢偷懒耍滑，心高气傲的，哪个婆婆会喜欢呀？” 　　大家议论纷纷间，顾明春果真回来了，结果却是一个人回来的。她一回来就跑去顾大娘面前哭诉，“这日子我是没法过了，他们窦家太不把我当成人，我挺着一个大肚子，还让我做这样做那样。我做了之后还嫌我做得不够好，今天早上我说要回来，让老九去他娘那里要点礼，我那婆婆就发飙……” 　　顾大娘听了这番话，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们窦家实在是欺人太甚！老九呢？他怎么说？” 　　“你不要和我提他了，他什么都听他妈的！” 　　顾明春生了半天气，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嫁到这样一个家庭，遇上这么一个恶婆婆，最重要的是那个男人竟然还不向着自己。 　　窦老九没过一会儿也追来了，顾大娘在窦老九身上撒了一通气，窦老九也只好受着。这窦老九本来是问他娘要了一些钱，结果他娘不给，窦老九也非常难办，还好在路上遇上了窦涛和窦晓霞，这两人背着一背篓礼物，窦老九问他们要了一些，正好拿回来送顾大娘。 　　顾大娘看见窦老九手上拿着的鲜花月饼，这才消了一些气。她也知道顾明春的脾气，都是被惯出来的，当初她几个哥哥对顾明春也很好，家里的重活也舍不得让她做。也是顾明春自己糊涂，她就不该把顾小军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不然至少顾老二还是向着她的。 　　想着顾小军，顾大娘也很惋惜，也觉得顾明春应该好好改一改脾气，不然按她以前那种又懒又闷的臭脾气，在窦家只怕还会受气。 　　可惜顾明春一点都不听劝，反而觉得顾大娘也是嫌弃自己是嫁出去的女儿，不再把她当自己人。一想起这些，顾明春就气得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中午也不出来吃饭，还是窦老九端进去哄她，才把她哄好。 　　午饭之后，金沟村里没有走亲戚的人都聚在裴静姝这边晒太阳聊家常。 　　知道裴静姝这边又要修房子，大家都羡慕不已。也有人想把自己的茅草房重新修过，可一听杨孟英说起那些石头砖块的报价，他们又歇了这样的想法。 　　现在好不容易攒了一点钱，要他们一次性拿出来，他们也是很舍不得。房子虽然破了一点，但好歹还是能住人的，这么多年都住了，难不成还住不下去了？ 　　“你们修这么宽大的房子，可是杨孟英你也要搬到这边来住？”李大娘又问道。 　　“我要是搬过来，那还不得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死。”杨孟英故意说道。确实，顾大娘经常背地里骂他们裴家人是吸血虫，也难怪这两亲家老死不相往来。 　　大家正聊得起劲，村子里忽然走来一群人，一个个气焰嚣张。 　　“谁是裴静姝？”为首的一个还穿着制服。 　　众人都被对方来势汹汹的气势给吓住了，裴静姝心中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偏巧这来的人中就有那日上门来拿货却被自己拒绝的王四。 　　“我就是，找我什么事？”裴静姝站出来，不卑不亢地说道。 　　“我们收到群众举报，你在搞资本主义，跟我们走一趟。” 　　杨孟英一听这话，顿时吓得六神无主，“这……这……我们怎么就搞资本主义了？” 　　“别狡辩，你们卖那么多东西，不是搞资本主义是搞什么？”对方一口咬死。 　　“我就很好奇了，难道我们农民卖点小吃，就要被打成资本主义？这是谁下的规定？”裴静姝知道自己是被针对了，不过现在她不能慌，必须得稳住局面。 　　他们选的日子非常好，刚刚选在中秋节这天，柳博衍萧长风等人都回了城，裴静龙窦涛又回了窦家，村里的年轻人基本上都去了女方的娘家，要说他们不是有预谋的，谁信？ 　　“就是，几位大哥，有话我们坐下好好说，别人卖菜卖自制农具家具都没见谁被打成资本家？我们这穷山沟，好好种几分地，怎么就成了资本家呢？哪有我们这么寒酸的资本家。”罗小慧好言好语地说道。 　　裴静姝不由得看向罗小慧，没想到罗小慧平时寡言少语的，胆子也不大，现在竟然有勇气站出来帮自己说话。 　　“对呀！我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哪里跟资本家沾边？”刘明秀也说。 　　“怕不是有人故意陷害裴静姝，才传出这样的谣言来，这也传得太可笑了。” 　　“是真是假，我们自己会调查。”来的人说道。 　　裴静姝轻轻一笑，语带讥讽：“你们要调查，也先该从你身边的人调查，要是自家做点小吃也算是资本家的话，那你身边那个王四几天前还来我这里定货呢，他出手可阔绰了，一来就要订几千个，我们村里人都看见着的。” 　　“就是！这个我们可以作证。”刘明秀说。 　　现在别说金沟村，就连整个承山大队都靠着裴静姝这棵摇钱树赚钱，要是裴静姝出了什么事，他们不仅要丧失赚钱的机会，可能也要跟着遭殃。 　　毕竟做买卖的可不止裴静姝一人，他们也在做东西卖。这次裴静姝显然是被那个王四给阴了，各个集市上卖东西的人那么多，以前打得那么严的时候，也没见有人抓卖菜卖小吃的，怎么那王四碰了一鼻子灰之后，就有人上门来管了？ 　　“那天不过是来试探你们而已，你们就信以为真了，我最后可什么都没有买。裴静姝要是没有搞资本主义，怎么可能修这么大的房子，你看她这里还买了这么多砖块，只有资本家才修得起洋房子。”王四有恃无恐地说。 　　“别再狡辩了，现在就给我们走！” 　　紧跟着就有两个壮汉上前来拉裴静姝，杨孟英赶紧护住裴静姝，大声吼道：“你们要干什么？我们又没有犯法，你们要把裴静姝拉去哪里？” 　　刘明秀等人见状也赶紧过来帮忙，不准他们把裴静姝拉走。可惜他们都是女人，力气再大也不是那几个壮汉的对手，裴静姝见状道：“想要我跟你们走，可以，但你们也必须出示身份，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警察？” 　　“就是！你们上尧别想管到我们这边！” 　　“没准他们根本就是冒充的，上次被我们静姝拒绝，现在想方设法上门来报复！”杨孟英哭着说。 　　“我们是县城来的，就是专门抓你们这些资本家，还藏在群众中，腐蚀群众的思想，你们谁再阻止，就把你们也一起拉走！”那人恐吓道。 　　杨孟英哭得呼天抢地，正在后屋檐打扫鸡圈的裴建国也听到了，赶紧出来一看，也下得够呛。他哪里肯让他们把裴静姝带走，大家也是经历过那个年代的，知道裴静姝要是被带去，不知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裴建国赶紧冲上前，杨孟英见状也跟着上前去，罗小慧罗九娘等人也纷纷拉着那几个男人，一时间院子里乱作一团。 　　“坏蛋！不许抓我妈妈！”顾珊珊抓着那个王四的手就咬。 　　王四吃痛，拉起顾珊珊一扔，顾珊珊重重摔在地上，半天都没有哭出声来。 　　裴静姝的心像被狠狠蛰了一下。 第117章 　　顾大娘那边也听到了动静, 走到门口一看, 顾大娘一眼就看见那个王四, 顿时吓得不敢出门, 上次她还故意给那个人指错了方向了，后来顾大娘也听别人讲过这事儿。那时大家说起，都还称赞裴静姝是个有骨气的人，别人把钱送到面前也一点都不心动。 　　现在终于惹到硬茬了！ 　　看着裴静姝要被抓走，顾大娘心中终于舒坦了不少，就像出了一口气一样。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闹哄哄的？那些人是哪里来的？干嘛要抓裴静姝？”窦老九好奇地问了一连串。 　　“当然是犯了事, 没犯事，抓她干什么？你可千万别出去逞英雄, 给我乖乖在家里呆着，那边的事情跟我们没有关系，可别把我们牵扯进去了。”顾明春没好气地说道, 看得出这些人一个个都不是好惹的, 这些日子顾明春自己过得凄惨，每每见到意气风发的裴静姝, 她心中就像被人插了一根刺似的。 　　而今这根刺终于要被人拔走了，顾明春心里也终于平衡了。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窦老九犹犹豫豫地问了句, 今天他给顾大娘送过来的鲜花月饼也是裴静姝那里做的, 而且以前窦晓霞也悄悄从裴静姝那里偷东西出来给他吃。 　　“有什么不好的？我们结婚她都没有出现, 凭什么她现在出事了, 我们要去帮她？”顾明春皱着眉头说。 　　“那你大哥回来, 我们怎么解释？” 　　“就说没看见好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老实？！” 　　窦老九只好装作自己没看见，不然顾明春肯定没完没了。 　　“我就说是狐狸精总是会现形的，现在不就被人逮住尾巴了？”顾大娘抱着手对顾明春说笑。 　　“还好今年大哥没有回来，不然还要牵扯到他。大哥为什么没有一点消息？”顾明春问道，她对顾明轩没有回来参加自己的婚礼，心中还是很有疙瘩，要是顾明轩为自己撑腰，自己的处境就不会这么糟糕了。 　　不过想着顾明轩的变化，顾明春心中隐隐又有些害怕，在她大哥的心里，裴静姝和顾珊珊才是第一位的，到时候会不会侵入到她身上？ 　　就在顾明春担忧之际，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他们门口闪过。 　　顾明轩身体挺得笔直，手臂上打着石膏吊在脖子上，脸上带着愠怒，“你们在做什么！” 　　众人正撕扯得难解难分，忽听一道冷峻的声音插入，杨孟英顿时如听仙音，赶紧大声哭诉：“明轩！你可总算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静姝就要被这群王八蛋抓走了……” 　　她声音尖细，哭得呼天呛地，还一屁股坐在地上。杨孟英这次是彻底被吓住了，要是裴静姝被这群人抓走了，今后他们家的日子怎么过？她都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到时候她又要去哪里才能找得到裴静姝？ 　　顾明轩走到裴静姝身边，把正要去抓裴静姝的男人一脚踹飞。 　　对方显然没想到顾明轩这么猛，那人自己也是一个壮汉，还从来没有人能这样轻松一脚把他踹飞，他捂着肚子伏在地上，好似半天都站不起来。 　　王四见自己人被打，骂了一句脏话，原本他看顾明轩长得高大，心中有些怯意，但看到顾明轩手臂上打着石膏，顿时来了勇气，抡起拳头就要上前朝顾明轩手臂上打过去。 　　顾明轩不慌不忙，一个高踢腿，一脚踹在王四的下巴上，王四嘴里顿时就有了一股血腥味儿。 　　“我□□妈！” 　　王四刚骂出口，腿上又是一阵钝痛，他这才发现顾明轩穿着一双蹭光瓦亮的军靴。 　　村里其他人听见了这边的打闹声，也都纷纷往裴静姝这边赶，王四等人见情况不妙，就想逃跑。不过顾明轩显然没有给他们跑跑的机会，把王四一脚踹在地上。 　　“你们……你们竟然敢打警察……”其中一人见顾明轩是有些来头的，顿时怂了，磕巴道。 　　“警察？你们是哪里的警察？我现在陪你回去对质。”顾明轩走到那人面前，冷冷一笑。 　　那人比顾明轩矮一个头，再加上顾明轩本来就长得比较冷俊，身上带着一股不容亵渎的气场，那些人的气焰顿时全无。 　　现在这里基本上都是裴静姝的人，王四等人完全没有想到这边的人竟然这么团结，会为了一个裴静姝跟他们杠上，甚至不惜顶着冲撞“警察”的罪名。 　　现在的社会风气有些麻木不仁，大部分人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且大部分人听说警察肯定都不敢硬碰，这次王家在这金沟村彻底栽了跟头。 　　“我看他们鬼鬼祟祟，根本就不像警察，你脚下那个男人前段时间还来找我们裴静姝拿月饼，静姝没有给他，他就怀恨在心。”杨孟英气道。 　　“我们是接到了别人的举报，说你们在这金沟村搞资本主义，所以才叫裴静姝走一趟，你们阻碍我们执法……” 　　“搞资本主义？”顾明轩冷冷扫他一眼，“我先问你什么叫搞资本主义？你们有什么证据？”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对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说道：“你们不仅不配合不承认，还打人，这是大错特错，要严肃处理。” 　　顾明轩冷笑一声，“那你们想怎么处理？” 　　“让裴静姝跟我们一起回局里。”其中一人想了想说道，本来这种情况他们应该多带几个人走的，但是这里的人实在太多了，而且看上去也不好对付。 　　“我随你们去。”顾明轩说。 　　“你是裴静姝什么人？” 　　“我是她丈夫，有资格代她去吧？”顾明轩挑眉，严肃的脸上有一股不容辩驳的威严。 　　顾珊珊已经止住了哭声，正紧紧抱住裴静姝。裴静姝看了一眼顾明轩，她今天也是第一次看见顾明轩发怒和干架，不得不说顾明轩的战斗力真是max。 　　不过顾明轩的手不方便，也不知道他怎么又负伤回来了，要是顾明轩就这样和他们去，肯定会被这群人报复。 　　“你不能去！”裴静姝走过去说道，这个王四敢这么嚣张，背后肯定有人撑腰。偏巧今天萧长风又不在，不知道萧长风的男主光环能不能把他们震住。 　　“是啊，明轩，这群人来历不明，到底是什么身份都没人知道。而且这个人是上尧那边的，根本就管不到我们这边，他就是一个土霸王，家族里有些势力才敢做这种欺压百姓的事情。”杨孟英也赶紧劝阻。 　　“明轩，你不要逞英雄！”顾大娘也跑过来凑热闹，顾明轩回来得太突然了，简直让她措手不及。 　　“大哥，你的手怎么受伤了？”顾明春跟着上前关切。 　　不过顾明轩却没有理会她们，他转而对裴静姝说道：“在家里好好照顾珊珊，我和他们走一趟，这件事情终究要解决，该抓起来的绝不能这么姑息。” 　　大家不知道他说的这个该抓起来的到底是指谁，这些人都是有后台的，难不成顾明轩还真的能把他们送去监狱？而且在场的人也不知道裴静姝卖月饼算不算违法，以前斗地主的时候，有些地主其实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莫名其妙被斗了。 　　现在大家心中都挺没底的，又害怕裴静姝真的被他们关进监狱里，那可就冤枉了。这些日子来，大家都受了裴静姝不少恩惠，今年能有这么多的收成，也大半都是裴静姝的功劳。 　　“他们想对付的人是我，你在家里，我去。”大不了再死一次，没准又回到以前的世界了呢！ 　　“不要，妈妈你不要去，他们是坏人，爸爸也不要去！”顾珊珊哭道。 　　“我看这样吧，要不去就一个都不去，要去就全部都去，罗小慧在家里看着家和珊珊，我和你妈也陪你们一起去，估摸着静龙和晓霞过不了多久也会回来。”裴建国说道。 　　“还是裴建国说的有理，我今天也没什么事，跟你们一起去，我就不信，我们农民做点粮食赚点生活开销也算资本主义？那tmd资本家多了去了！”刘明秀大咧咧地说道，她本来就是个最会讲话的，由她开了这个头，院子里的村民都叫嚣着要一起走。 　　“我们也在跟着裴静姝做东西卖，老子自己地里种的豆子红苕，做点豆皮红苕粉，这还有得错？街上还有专门收红苕粉的呢，你们怎么不去一个个抓了！” 　　“就是那个姓王的孙子挑的事儿，他背地里做的勾当最多，名声在上尧都臭气熏天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骂着，把那几个要抓人的汉子骂得都快没了招架之力。 　　王四正被人扶着，他受伤最重，刚才被顾明轩踢了好几脚，嚣张气焰早已被顾明轩打到爪哇国里去了，现在都不敢说话，就是生怕惹来众怒，到时候又免不了皮肉之苦。 　　对方见他们这么团结，只怕就算把裴静姝带回去，也只能把人放了，那几人也不想节外生枝，就萌生出一些退意，“我们回去调查清楚了再来找你们。” 　　“我这就随你们回去调查清楚，用不着你们再跑一趟。”顾明轩冷声说道，这话看似是为对方着想，可那几个人听了之后心中却越发没底。 　　大家看着那几个人怂了，反而更加坚定了信心，觉得顾明轩说的没错，“就是！欺负我们金沟村的人没有后台，今天一定要说清楚，这样欺负了我们，你们现在又想拍拍屁股走人，讲得倒是挺美的！” 　　“这群欺软怕硬的孙子！静姝不就是没有卖东西给他们，他们就找这种烂理由寻上门，还把老娘打了一顿，哎呦，好痛！”杨孟英扶着腰，“必须得赔我们医药钱。” 　　王四这次在金沟村又栽了一个大跟头，这地方简直就像跟他犯冲似的，第一次来颜面尽失，这次他有备而来，结果还被暴打一顿。王四现在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像要散架了似的，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而且这事不能任由他们闹大，他还找人假扮了警察，要是被发现，这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他的罪名就大了。 　　“我现在都快要被打成残废了，我都还没有说话呢。这次算我们倒霉，大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也不追究你们的责任了……”王四道。 　　“如果今天这事就这么算了，那以后谁都可以乱编排加罪名到我们身上，走！”顾明轩不容分说道。 　　“你这样闹上去，谁也占不了好处，我先警告你。”王四身边的人说道，他跟王四是一伙的，都仗着王家的势利狐假虎威。这事情闹大之后，王家那边肯定要出面解决，他们到时候免不了被一番说教。 　　可惜顾明轩一点都不受他的威胁，坚持要拿到台面上去处理。王家那群人也只好咬牙切齿地跟上去，反正事后顶多被批评一番，这么一想，他们也不怕了。 　　反正天塌下来，还有王家撑着。 　　顾珊珊不肯在家里，坚持要和裴静姝一起去，裴静姝看她一副委屈又害怕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带上了她。 　　村里的邻里基本上也跟着来了，反正今天中秋节放假，生产队不用出工挣工分，自家地里也没有以前那么忙。平时他们也受了裴静姝很多恩惠，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置身事外，不然那也显得太忘恩负义。 第118章 　　走出金沟村, 一路上都能遇见生产队的人, 正巧今天串门的、家里来客人的也都不少, 听说了裴静姝的事情之后, 一个个都义愤填膺，要跟着一起去讨公道。 　　其实这个时代不许私人经营并不包括传统手工业，在集市上也有棺材店、斗笠蓑衣店、还有一些出售桌椅背篓簸箕竹筐等的店铺，卖这类东西的也都是些平民百姓，而供销社也没有这些东西卖。 　　除了这类手工艺品之外，蔬菜、蛋类、家禽类也可以自由交易, 街上偶尔也有卖腐乳、咸干菜这一类的加工品，这些并不会被打入资本家一列。不许私人经营的范围主要是指布、煤等必须用票据才能买得到的工业品, 就连粮食类的私下交易也是没人管的。 　　毕竟日子困苦的时候，农村里谁没借过粮？那些还不了粮食的，也只有拿钱或用其他方式来抵。 　　王四等人见跟上来的人越来越多, 知道这篓子越捅越大, 偏生裴静姝这方人多势众，他们连溜走的机会都没有。 　　“今天算我们不对, 又是中秋佳节，大家各退一步……”跟王四同路过来的王建周见现在情况不妙, 就说道。 　　这个王建周和王四其实也算不得多亲的亲戚, 他算一个旁支, 他当初就是靠着王家的关系吃上了铁饭碗, 但实际上他手上并没有多少权。王四前些天找上他, 说了今天这个计划, 这个王建周本来想着做一个顺水人情，不料这茬事却不好做。 　　他们原本想去找供销社的人把裴静姝拉下水，因为自从裴静姝那边有了各种吃食之后，供销社的月饼都不好卖了。可他们却没想到供销社根本就不在乎，月饼虽然不好卖，但是白糖和一些副食品却很好卖掉，连一些难以推销出去的工业品现在也有很多人买。这一片的人都富裕起来，大家的购买力也上去了，他们不想淌这一趟水。 　　“现在才想退步？是不是迟了点？”顾明轩冷声说道。 　　“我们不主动挑事，但是遇上事情，我们也不会退一步。今天是你们自己主动撞上门来的，既然没有这样的胆量，还跑过来招惹我们做什么？我们承山大队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刘支书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也跟了过来，他这次要是轻易地放过了这群人，指不定今后别的人还以为他们大队的人好欺负。 　　更不要说刘支书和裴静姝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好，这次这群人欺负裴静姝，他当然要当代表站出来。而从利益上来说，也是裴静姝带领了他们生产队的人赚了钱，如果裴静姝出事，刘支书作为队里的干部肯定也会被牵连。 　　原本杨孟英被吓了个半死，现在看所有的人都帮着他们，她心中也一点都不害怕了，甚至还生出一股自豪感出来，自己的女儿果然很受人们欢迎，就像一个大英雄一样，现在没人欺负得了他们。 　　其实之前那群人说要把裴静姝抓走的时候，杨孟英差点以为他们这一辈子就完了，她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乡下妇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她也从来没有想过生产队里的人会帮助他们，以前这些乡下人都是自扫门前雪，要是哪家发生一点事情，大家都是看热闹的居多，真心相帮的人却很少。 　　这次基本上所有的人都没有冷眼旁观，杨孟英心中也是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感慨万千。 　　到了河坎乡之后，那群人突然就不走了。 　　“你们打算把裴静姝带去哪里？我们现在就跟着你们一起去。”刘支书说道。 　　“你们这样闹下去对你们也不好，我们在县城里有人的，都按我们说的，大家各退一步都相安无事，就当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不然到时候大家鱼死网破，我想你们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对方不肯走，继续和他们在这个问题上讨论下去。 　　裴静姝其实倒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现在这个时间点也比较敏感，她平时赚钱的项目太多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这种情况在现在这个时代算不算违法，毕竟在这个法律不是很完善的时代，有时候合法和违法之间界限并不是那么清楚。 　　而对方这群人显然是有靠山的，以卵击石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可就在裴静姝要开口选择妥协的时候，顾明轩却坚决说道：“你们出手打了我的妻子和女儿，这件事情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就在这时，一辆熟悉的拖拉机朝这边开了过来，稳稳地停在了他们旁边。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呀？怎么这么热闹？你们这个生产队的人都到了这里。”坐在拖拉机前头的萧长风开口问道，他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见裴静姝等人，“我还说去你家拿点东西呢。” 　　原来昨天萧长风带回去的东西早就卖完了，他留了一些月饼一只西瓜和一只鸡，准备今天晚上吃，不料他外婆的邻里家里来了客人，非要让他把那些东西卖给他们。萧长风把卤鸡、月饼、西瓜卖掉了，今天晚上没有月饼，就这样赏月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于是今天中午吃完饭之后，萧长风又到乡下来，想让裴静姝卖他一些吃的。 　　杨孟英看见萧长风，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今天金沟村发生的事情给萧长风说了，萧长风扫了那几人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那正好，我也想看看这县城里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脸？竟然可以只手遮天！今天可是所有的人都休假，你们又是哪个部门的？这么敬业，连中秋节都不休息。” 　　大家听萧长风这么说，就更加笃定了这几人是冒牌货，就算是他们镇上的警察，中秋节也是要过节的。而这几个人那么面生，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个镇上的警察，刘支书也一看就知。 　　“把他们都押上来，我带你们进城去。”萧长风对众人说道。 　　顾明轩正站在裴静姝的旁边，对她说了句：“你不要怕，我会给你找回公道。” 　　裴静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萧长风催促道：“你们的客套话回去再说吧，赶紧上车。” 　　裴静姝脸色微红，瞪了萧长风一眼，看顾明轩的手上打着石膏，她便又说道：“你和萧长风坐前面吧，后面太颠簸了，一会儿弄到你的伤口。” 　　“不用，我和你坐后面。”顾明轩说道。 　　萧长风耸耸肩膀，“看来我的魅力没有你大呀！” 　　“闭上你的嘴，没人把你当哑巴。”裴静姝不客气的说。 　　“果然年轻人才能和年轻人聊到一块儿。”刘支书上了后面的车厢，和杨孟英说道。 　　“可不是么？他们才有话题聊，我们都是些老太婆老头子了，跟他们聊不到一起。”杨孟英说。 　　萧长风立马反驳：“杨阿姨这话就不对了，你平时和我聊得不开心吗？” 　　经过这一番插科打诨，气氛轻松了许多，不过王四等几人却高兴不起来，他们实在摸不清裴静姝这群人的底细。王四一开始以为裴静姝就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女人，可能会些手艺，没想到这群人一个个都不是善茬，刚才那个穿军靴的就已经够难对付了，现在又来一个开拖拉机的。 　　在这个年代有一辆拖拉机开，身份也不一般，多半都是有点来头的。看他们一个两个都不怕，王四心中越发没底，“你们这是要把我们拉到哪里去？” 　　“当然是去县城呀！你们不是要把我们带去城里审讯调查吗？你看我们多配合，连车都给你们准备好了。”刘支书说道。 　　“就是！还有老娘的医药费，你们一个都逃不了！”杨孟英说着，又扶着自己的腰唉哟了两声。 　　裴静姝看了她一眼，“伤到哪里了？要是真的很痛，一会儿就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腰和背都痛，得让他们出钱才行。”杨孟英说。 　　就这样，萧长风又把他们一群人拉去了县城，到了公安局这群人死活不肯进去。 　　“你们在这里看着他们，不能让他们跑了，我先进去做一点交涉。”顾明轩说完就进了公安局。 　　没过一会儿，局里值班的同事就出来了，看了王四那几人，“是谁冒充警察？” 　　“我们没有冒充，我们也没有说我们是警察。”王四争辩道。 　　“警察同志，你看这几个人身上都穿着警服，到了我们村里就胡乱抓人，还敢辩解没有冒充？”杨孟英现在仗着有人撑腰，顿时又有了底气，她把袖子拉上去，露出手臂上起争执留下的红印子，“我这身上还有被他们打的证据，你看我这些就是被他们打的。” 　　“我们才被他们打了，你看我都已经被打成这个样子了，他们恶人先告状……”王四立马委屈地道。 　　“那是因为你先打了我的女儿，我们自卫，是你们挑事在先。”裴静姝说道。 　　“所有的人先进去你们是哪个派出所的？我们现在就进行调查。”公安局的人说道。 　　“我们是上尧镇的，镇长是我的亲兄弟。”王四说。 　　“就算是镇长，也没有这个权力抓人。还有你们几个身上的警服明显是假的，把他们压下去一个个审讯，剩下的人跟着我们过来做口供。” 　　王四一下就慌了，“你们警察同志怎么可以随便抓人？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犯法了？” 　　“闹什么闹？我们公安部门就是被你们这种败类给败坏的，果然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我们现在还怀疑你从供销社偷东西出来卖，你这种损害人民利益的老鼠，必须好好盘查。”那警察同志说道。 　　王四的气焰顿时矮了几分，他确实利用王家的势利偷偷倒卖公家的东西，不过这件事这些公安局都怎么知道？难道是刚刚那个顾明轩进去给他们说的？但是顾明轩也应该没有证据才对，这个顾明轩到底是什么身份，这些人竟然这么听信顾明轩的话？ 　　可惜没有人给王四考虑的空间，很快王四等人就被压着进了局子。裴静姝杨孟英等则是被客气请进去，警察同志还给他们端了茶水，然后具体问了他们的事情经过。 　　这件案子本来也不复杂，王四等人说的罪名自然也不成立，本来政策从来没有限制农民做些小东西换生活费。 　　就在大家都忙碌的时候，萧长风倚在门口，“张叔，顾明轩是什么身份呀？我看你们待人可热情了。” 　　“臭小子，我们这是在接待群众，瞧你这什么嘴，说的什么话！”正在门口抽烟的老民警斜了他一眼。 　　“真的只是一般群众？别忽悠我，我可不是三岁小孩子。”萧长风笑嘻嘻地说。 　　“你打听的这么仔细做什么？这不是你该管的，对了，你的那个鲜花饼还有吗？你阿姨可喜欢吃了，那天说我买少了。” 　　“你要买鲜花饼啊，你找我没用，你要找刚才那个裴静姝，就是长得最漂亮的那个，我的鲜花饼都全是从她手上买的。”萧长风说道。 　　“原来就是她做的鲜花饼呀！” 　　“何止是她做的鲜花饼，平时给你送过来的西瓜、卤鸡也全是她家里的。”萧长风说。 　　“难怪别人眼红，想要收拾她，不过你们年轻人的胆子可真大。我一会儿问问她。”老民警感慨道。 　　以前斗来斗去斗得最厉害的时候，搞得满城风雨，百姓吃不饱，每个月领着工钱的城里人也买不到东西。老民警也是从那个艰苦的年代过来的，他还记得最艰难的时候，城里的米价都是几块钱一斤，就算这么贵，也买不到吃的。 　　最近两年情况稍微好些了，可还是有很多人都吃不饱饭，一个月就只有那么一点肉，像他们这种拿铁饭碗的也分不了几块肉票。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城里的人有卤鸡吃了，有时候还有樱桃肉，价格也不是很贵，像张警察这种中产阶级一个月也可以买好几次。 　　以前的中秋节，他们能从供销社买几只月饼回去，那个中秋就算是过得好的。而今年中秋他们家有蛋黄月饼、五仁月饼、还有最受欢迎的玫瑰月饼。 　　过习惯了这样的日子，谁还想退回去过以前那种拿着钱也买不到东西吃的岁月？ 　　等裴静姝等人出来，张警察果然就去问了裴静姝月饼的事情，“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家里的老婆小孩喜欢吃，想问问你们还有没有鲜花月饼？” 　　裴静姝轻轻一笑，从容说道：“所剩不多了，家里的材料有限，你想要的话，我让萧长风给你送过来就是。” 　　“那就多谢了，你们家的那个南瓜也很好吃，不知还有没有，我也想要买两个。”张警察又说，他吃过萧长风带回来的南瓜，那南瓜又糯又甜，无论是蒸来吃还是清炒，都比其他农民担到城里卖的好吃。 　　“我家南瓜今年结的多，这种东西不值钱，放在家里也是拿来喂猪喂牛，你们要是想要的话，我让萧长风给你们运过来，到时候你们就给萧长风一些运费就是了。” 　　裴静姝没想到来到城里一趟，竟然还拉到了一些生意。因为她有农田系统，南瓜这玩意儿太能长了，一根藤上能够长二十多只，一开始每天蒸一盘南瓜，大家还喜欢吃，但是多吃几次之后，大家也腻味了。 　　今天她虚惊一场，王四等人好像罪名不轻，刚才她在里面听说这几个人有的涉嫌乱用职权，有的涉嫌冒充警察，王四作为主谋，身上还背着其他的罪名，估计还会牵涉到王家的人，只怕全部都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 　　从公安局出来之后，裴静姝又带顾珊珊和杨孟英等人去医院做了检查。 　　“你的手……”裴静姝看着站在旁边的顾明轩，“要不也去检查一下吧？” 　　毕竟先前顾明轩的动作那么大，有没有动到伤处也不知道。 　　“不用，刚才没有碰到。”顾明轩解释了一句。 　　裴静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问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不欢迎？”顾明轩微微挑眉。 第119章 　　“怎么会？”裴静姝赶紧笑着反驳, “你的手是怎么弄到的？” 　　“不小心受的伤。”顾明轩很抽象地解释道。 　　看来顾明轩确实不喜欢提起工作上的事情, 裴静姝只好又问：“要不要紧？” 　　“这算是关心？” 　　裴静姝：“……算是朋友的关怀。” 　　“萧长风那样的朋友？”顾明轩又问。 　　裴静姝简直哭笑不得，“你干嘛要跟他比较？找一个好一点的参照物不行吗？” 　　“谁好一点？”顾明轩今天简直就像吃错了药, 竟然这么多问题。 　　裴静姝想了想, “裴静龙吧，这个更适合你。” 　　顾明轩微微勾了下唇角，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检查的结果很快出来，都是一些皮外伤, 没有什么大碍，不过医生说杨孟英血脂血糖有些高，建议她今后多吃蔬菜少吃肉。顾珊珊这个小家伙倒是长得很健康, 没有检查出什么毛病。 　　医生给杨孟英开了一些跌打伤药，让她回去外敷用，至于血脂血糖, 医生没有开药，只让他们注意饮食，总的说来问题也不算很严重。 　　不过杨孟英死活不承认自己吃多了，“那医生肯定胡说八道，什么血脂血糖高？我只是让他给我检查一下有没有伤到骨头, 他都检查了些什么, 还花了这么多钱, 一看就是坑钱的。” 　　“你是医生还是人家是医生？自己天天吃个不停, 吃出一身毛病, 还不肯承认！你今后少吃点, 到时候吃出毛病还要花钱去治。”裴建国说。 　　老两口就这个问题争执个不停，刘支书笑道：“杨孟英，医生说的话还是要听的，人家是有医学根据的，你可千万不要当不回事儿，年纪大了还是要忌讳着。” 　　“裴大娘天天在裴静姝家里吃喝，想要忌口，那不容易。”丁大嫂说道，“你们试想一下，要是你们住在裴静姝家里看见那么多好吃的，天天闻着那味儿，你们忍住不吃吗？” 　　丁大嫂这话一出，大家一阵哄笑，都纷纷说是。 　　“裴静姝这次可是出了名了，县城的人竟然都争着买你的吃的。还有你给我们的南瓜种，别说他们城里人喜欢吃，我们自己也喜欢吃，比我们以前种的南瓜好吃多了。” 　　“王家那几个人这次吃不了兜着走，以为我们生产队好欺负，竟然还敢跑到我们生产队来闹事！” 　　“还好顾明轩及时赶到，那几个男人可都不是好惹的，下手可狠了，我这里也被他们挖了一块皮，医生给我处理了，现在没那么痛了。” 　　“这次也谢谢你们的帮助，要是没有你们，我没准就被他们拉走了。”裴静姝也心生感激，要是真被这群人拉走，后果肯定不堪设想，王四这群人无法无天，连警察都敢冒充，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裴静姝说这话就见外了，你现在可是我们承山大队的锦鲤，我们大家都还指望着跟你过好日子呢！” 　　众人一路有说有笑，以前那些隔阂在这一趟路程中也全都烟消云散，大家也更加坚定了要一致团结的决心。 　　回到河坎乡，街上还等了不少人，顾家两兄弟和裴静龙等人都在这里等着了，见到裴静姝等人安然回来，他们心中的石头才落下。 　　“大嫂，你可把我们给吓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张慧英上前问道。 　　“就是，我和你哥刚回来就听说了，想去县城找你们，又听说你们是坐车过去的，我们怕去了和你们错过，只好在这里等着。”窦晓霞说。 　　裴静龙是着实吓了一跳，他和裴静姝从小感情就好，这一年来更是没话说。他身上这件衣服也是裴静姝去年给他做的，他甚至都想了无数种可能，还好裴静姝毫发无伤地回来了。 　　“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们先回去吧，边走边说。”在这街口上堵着，那也太扎眼了。 　　回到金沟村后，大家都知道了裴静姝没事儿，也都松了一口气，甚至以前和裴静姝有过节的夏金桂这次也希望裴静姝能好好的。 　　说起来自从顾老二卖鱼给裴静姝后，见裴静姝也没有故意挖苦和为难他，后来顾老二和夏金桂也都安分了。顾老二也没有其他赚钱的门路，没事的时候就去河里捞一点河鱼，虽然每次都不多，但各个季节的河鱼价格也不一样，过了雨季的河鱼就要贵一些，他在裴静姝那边卖鱼的钱也勉强够一家人生活。 　　现在裴静姝那边还有猪饲料卖，顾老二家里的猪也吃猪饲料，长得还挺好。要是裴静姝出事，今后他们也别想有现在这样的日子。 　　整个生产大队，只怕就只有顾大娘和顾明春现在要失望了，裴静姝又逃过一劫，她们心中的刺扎得更深了。 　　不过这次顾大娘和顾明春也跟了过来，她们也要在顾明轩面前表现表现，毕竟现在肯给顾大娘生活费的也就只有顾明轩了。 　　这半年已经过去了，下半年的生活费马上就要到手，顾大娘也希望顾明轩能够多给自己一些，她这上半年实在过得太寒酸。别人家嫁一个女儿能够发财，顾大娘却感觉自己赔了一笔钱进去。 　　“明轩，我们给你写的信，你怎么一封都没有回我们？你要回来也不给我们说一声，我们都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明春都已经结了婚了……”顾大娘说道。 　　顾明轩听了之后，只是平淡的点了点头，“嗯，我已经知道了。” 　　“今年我们的日子过得很艰难，你要是再不回来，只怕我都没机会再见到你了，我这身体也不好，常常犯痛……” 　　“这些事情我们迟些再说，我先去裴静姝那边看看情况。”顾明轩说完之后转身就走。 　　裴静姝这边院子里，大家聚在一起聊今天发生的事情，杨孟英是个喜欢热闹的，特别喜欢吹嘘，这次自然也不忘夸一下他们的威风。 　　“我还以为城里人过得有多好呢，其实吃的也跟我们一样，那老警官还说我们家的南瓜好吃，让萧长风给他带些过去，裴建国现在正在给他们摘南瓜。”杨孟英兴致勃勃地说道。 　　“长风今天还要回城呀？” 　　“是呀，我说留他一起过中秋节，他说要回去陪外婆，既然是陪老人，我也不好强留他。今天他可帮了我们大忙，要不是他，我们哪有这么快回来，这个中秋节只怕都要在路上过了。” 　　“你们今年中秋节可以团聚，明轩也回来了，这次有惊无险，今后必有后福。” 　　“那就多谢罗九娘的吉言，我们静姝好了，大家都好。” 　　萧长风赶时间，现在马上都快要到晚上了，如果不是要回去陪两个老人家，他到宁愿在金沟村这边过中秋，这里热闹，有过节的氛围。裴建国两父子和村里几个汉子一起帮萧长风担东西到公路上，裴静姝和罗小慧等人就在家里做晚饭。 　　今天大家救了她一次，裴静姝杀了一只鸡两只鹅，又做了不少蛋黄月饼，晚上邀请大家一起吃饭。 　　生产队的人愿意站出来帮助自己，裴静姝还是深受感动，以前她总觉得自己是一个冷静旁观的穿书者，而今天这一次经历让她有了新的觉悟——她不是一个外来者，而是承山大队的一员。 　　大家和裴静姝也不再客气，裴静姝留他们吃饭，他们就坐下来吃，大家聊着生产队发生的趣事，在院子里赏月。 　　小孩子们围在一起玩游戏，也是其乐融融。以前这些小孩子要是聚在一起的话，经常打架，而现在大家关系融洽之后，小孩子们起争执的次数也少了，就算偶尔起了争执，大的小孩也会告诉大人，让大人去调停。 　　不少人也受裴静姝的观念的影响，觉得小孩子应该教大气一点，不应该那么计较，不然以后长大了也是一个斤斤计较的，反而害了小孩。小孩本来也是一页白纸，受环境和教育的影响很大，教他们学会宽容之后，自然就没有那么多争执了。 　　等到半夜，大家都已经撤退，既然顾明轩已经回来，罗小慧也不方便在居住在裴静姝这里，就跟着罗九娘一起回了家。 　　裴静姝现在有些棘手，她原以为顾明轩要等到年底才会回来，还想着趁着这个时候赶紧把房子修好，哪想着这旧房子才刚刚拆，顾明轩就回来了。 　　顾明轩以前住的那间房屋现在都成了一堆废墟。 　　等到邻居离开之后，没有人陪顾珊珊玩，小家伙想必也是困到了极致，才刚刚洗完澡，衣服都还没穿完就睡着了。 　　裴静姝给她盖好被子，随后走出房间，顾明轩正在外面等着她，白天有人的时候还不觉得尴尬，现在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裴静姝总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了。 　　“抱歉，我不知道你会突然回来，所以把你的房子也拆了。鸡圈旁边的这间小屋有一张小床，平时是窦涛在这边歇息用的，你今天晚上就将就一天吧，我明天让顾老三再重新做一张宽大一些的床，到时候放在堂屋那边。”裴静姝说道。 　　其实课堂也有一张小床，不过那是罗小慧平时睡觉用的，女孩子睡的床让顾明轩去睡，好像有些不太合适。窦涛睡的那一张床，倒是不少人都在那里睡过，而窦涛这个小子，可能年轻也没什么瞌睡，基本上很少午睡，反而方便了裴建国，萧长风上次生病的时候也睡过。 　　顾明轩点点头，“嗯，这次修房的钱还是我来出吧。” 　　“你已经出了地皮了，造价就由我来出。”最主要的是顾明轩根本没多少时间在家，基本上都是裴静姝在用，裴静姝也不好意思让顾明轩掏钱。 　　旧房子那边的地基宽，光是那间柴房也有七八十多平米，到时候可以拿一半来当库房。 　　“你和我之间，还真是算得清楚。”顾明轩苦笑一声。 　　裴静姝愣了一下，随后说道：“亲兄弟，明算账，我和裴静龙之间也是算得很清楚的，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我们之间就不能重新来过？” 　　裴静姝被他这话问住了，“你不用这样勉强，就算我和你重新来，我也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我要找的不是她。”顾明轩说道，随后忍不住咳了一声。 　　顾明轩要找的人不是原主？ 　　这是什么意思？ 　　顾明轩咳完之后又说了一句：“算了，早点休息吧，现在这样也挺好。” 　　这样哪里好了？裴静姝正想和他说离婚的事情，不过看在今天是中秋节，顾明轩又刚刚回来的份上，裴静姝只好把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顾大娘今天晚上吃着窦老九给她送过来的鲜花月饼，简直巴不得一顿吃个够，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狐狸精竟然还有这种手艺？想着想着，顾大娘心中又酸溜溜的，顾明轩今天晚上也没说到她这边来看看她，真是气死人。 　　以前顾明轩明明是最孝顺的那一个，怎么自从上次回来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顾大娘还是怀念以前那个把所有钱都寄给她的大儿子。 　　第二天早上，该去挣工分的还是要去挣工分，大家又开始了按部就班的生活。 　　那些帮裴静姝修房子的工匠都已经来了，他们今天要把旧房子那边的瓦全部拆掉，现在又没有爆破技术，拆旧房子也要拆十多天才能将旧房子那些土方全部移走，到时候才好打地基。 　　想想几十年后的基建技术，再对比一块泥土一片瓦都需要工匠用手用肩处理的当下，裴静姝忍不住再次感慨：还是现代社会好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顾明轩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今天早上一直还在睡，就连顾珊珊起来了，顾明轩都还没有起来。 　　“妈妈，爸爸呢？”小家伙从床上爬起来就问她。 　　裴静姝正在忙着制卤料，就随口回答了一句：“你爸爸是个大懒虫，还在睡觉。” 　　“爸爸在睡懒觉？”小家伙的眼睛睁的圆圆的，“我去叫他。” 　　裴静姝并没有阻止，现在这个时间点了，也确实该起床了，等他们把早餐吃了，她还要用锅来煮东西呢。今天中午要多出十多个工匠吃饭，饭量和菜量都往常要增加几倍，她得尽早做准备，一会儿这几只炉灶全部都要用上。 　　“妈妈，不好了。”顾珊珊没一会儿就跑过来。 　　“怎么了？” 　　“爸爸出血了，好多好多血，你快去看看。” 　　裴静姝吓了一跳，以为顾明轩手臂上的伤碰到了，就赶紧跟过去。 　　她走过来的时候，顾明轩正在往身上穿衣服，裴静姝从他过于平静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就问道：“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一点小伤。” 　　“什么小伤？”裴静姝的视线往床上看了一眼，见床上染了血迹，就赶紧过去，“喂，你不要逞强，除了手臂，还有哪里受伤了？” 第120章 　　“没什么……” 　　裴静姝上前拉开他的衣服, 只见顾明轩胸前的衣服染了血, 看上去十分骇人。 　　“伤得这么重，还要逞强。”裴静姝皱着眉说道。 　　“只是伤口裂开了, 没什么大事, 休息两天就好。”顾明轩说道。 　　“都已经出了这么多血，还说没什么大事，是不是昨天打架的时候弄伤的？为什么昨天在县城的时候不让医生看一看……”裴静姝一直皱着眉头，心中有些怒意, 顾明轩身上的伤可不只他那只打着石膏的手臂，胸前肯定也有受伤。 　　她不知道顾明轩做的是什么工作，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不过身负这一身伤，可见他的工作肯定很危险。 　　没想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裴静姝着急地说了一通, 顾明轩却带着几分笑意地看着她。 　　“你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裴静姝十分无奈地说。 　　“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关心我，真的已经没事了，不然我也不会回来。”看得出顾明轩的心情很不错。 　　裴静姝迟疑地看向他，“你的伤口需不需要重新处理一下？让窦涛陪你一起去街上处理。” 　　“嗯。” 　　“你既然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昨天就不该出手。”裴静姝说道, 逞什么强？ 　　“看见你和珊珊被欺负, 没有忍住。” 　　裴静姝也不好多责备, 毕竟这件事情是因为自己而起, 她也只好说道：“那你先不要起来了, 我去给你把早饭煮了, 你吃了再和窦涛一起去医院。” 　　裴静姝给顾明轩做了一碗杂酱面，让他起来吃饭。热气腾腾的面香扑鼻而来，顾明轩闻着这熟悉的味道，不由得感慨道：“谢谢你！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你煮的面条，这样的味道真让人怀念。” 　　“赶紧吃吧！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今后你想吃就自己煮，家里什么东西都有。”裴静姝说道。 　　她不喜欢听那种暧昧不堪的话，会让她无所适从，她不知道顾明轩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对她说这些，她可不想做别人的影子。 　　“嗯，这半年多的时间，珊珊长高了不少。”顾明轩摸了摸顾珊珊的头，应该说这半年多的时间，承山大队很多人都长胖了，不再像以前那样瘦骨嶙峋，不过唯一没有变的大约就是裴静姝，还是那样瘦弱。 　　“妈妈说我现在正在长个子，要多吃东西，我什么都吃，不挑食。爸爸，你也不能挑食，不然会生病的。”顾珊珊这个小家伙现在变得越来越健谈了，像个小大人一样。 　　顾明轩脸上露出少见的温柔，“爸爸不挑食，你也多吃点。” 　　不过顾明轩受伤的是右手，吃饭非常不方便，只能用左手拿筷子，昨天晚上吃月饼还不觉得什么，今天吃面条就很明显了。 　　顾珊珊看他动作稍显笨拙，就殷勤的说道：“爸爸，你是不是不会用筷子？我来喂你吧！” 　　顾明轩似乎有些意外，以前他回来的时候，小家伙不会这么亲近他。顾明轩还记得以前的顾珊珊非常怕生，有一次他回来还把顾珊珊吓哭了，不许他上床去睡觉。 　　而这一年多来，顾珊珊明显长大了，懂事了，有一个这样的女儿，顾明轩感觉自己的心也要跟着融化。看她这么积极，顾明天心思一转，放下筷子，“好啊，那就让珊珊来喂爸爸。” 　　顾珊珊自己拿筷子都不太拿得稳，还要喂顾明轩吃，结果两父女倒腾了半天还剩了大半碗。 　　顾明轩和顾珊珊乐此不疲，顾珊珊还咯咯地笑。裴静姝过来的时候就正好看到顾珊珊喂顾明轩的一幕，一时哭笑不得，“你们别再磨蹭了，赶紧吃完小慧好收拾碗筷。还有顾明轩，你也要赶紧去医院处理你的伤口，不然一会儿中午回不来，我们午饭就不等你了。下午我这边要做别的东西，没有锅给你热饭。” 　　“妈妈，爸爸不会用筷子，你来帮我喂他吧！”顾珊珊逮住裴静姝，非常热情地说道。 　　裴静姝一时语塞，小孩的思维单纯，可她毕竟不是原主，当然不可能和顾明轩像夫妻那样相处，这样的场合对裴静姝来说有些尴尬。 　　她瞟了顾明轩一眼，对方似乎并没放在心上，也没打算说什么话解围，甚至还抬头淡淡看向裴静姝。 　　顾珊珊把筷子递给裴静姝，裴静姝没有接，弯着桃花眼笑眯眯哄道：“珊珊长大了，你喂爸爸吃，可以锻炼自己夹菜的本领。” 　　“可是珊珊的手手酸了，换妈妈来喂爸爸。上次妈妈生病，爸爸也照顾你。” 　　这个小家伙，竟然这么向着她爸爸。裴静姝看了顾明轩一眼，对方好似还在等她的下文，裴静姝只好轻轻一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可不能一直依赖别人，虽然爸爸现在手受伤了，可是他的左手还是好的，可以学会用左手夹面条，这叫自力更生。” 　　顾明轩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变化，顾珊珊歪着头想了会儿，似乎觉得裴静姝说的有道理，就点了点头，对顾明轩说道：“爸爸，妈妈说的很对，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可以教你吃，这样用手手把面条夹起来……” 　　顾珊珊一本正经地对顾明轩地说着，现在金沟村邻里关系不错，村子里的小孩也都一起玩，裴静姝也一直教导他们要护小朋友。顾珊珊平时最听裴静姝的话，有时候还会学着大人的口气，教那些比她小的小孩。 　　显然，在顾珊珊的眼里，笨拙的顾明轩也成一个需要人教导的小朋友。 　　顾明轩看着这么懂事的顾珊珊，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使得那张冷漠的脸也多了几分温情。 　　他这才正儿八经地挑起碗里的面条，送到嘴巴里，虽然不如右手那么灵活，但也并没有到吃不到的地步。 　　“爸爸，你好厉害！奖励你一个亲亲！”顾珊珊说着，在顾明轩的脸颊上印下一个吻。 　　小孩子的唇很柔软，有些湿漉漉的，唇上还有面条的油渍，顾明轩的脸颊都是油。 　　裴静姝看了这一幕，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顾明轩正想伸手去擦，不经意却看见裴静姝的笑脸，虽说裴静姝没有长体重，但是脸上的气色比以前好很多，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尤其是皮肤，白里透红，像春天的桃花一样，让人赏心悦目。 　　裴静姝笑得起劲，忽然却看见顾明轩深邃的视线，她又赶紧收起笑容，转身走了。 　　顾明轩的眼神看得她头疼。 　　秋收已经过了，生产队里的活也不是那么多，队长管得也不严，只要不是连续几天不挣工分，也就没有人管。顾大年今天就没有去挣工分，她一直觉得是前段日子秋收把她手臂的伤弄复发了，最近一直隐隐作痛。 　　顾明春和窦老九两口子昨天也没有回窦家，都在顾大娘这边住着。他们结婚的时候，顾明轩没有送礼，顾明春觉得大哥肯定不会缺了自己的那一份，想着一会儿去找顾明轩叙叙旧。 　　没料到顾明春在家里等了半天，却没有见顾明轩的身影，顾明春和裴静姝关系一向很差，又怕自己上门去会被羞辱，只好一直在顾大娘的门口守着。 　　“你大哥还没有起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顾大娘也想找顾明轩说生活费的事情，她还想着看能不能从顾明轩身上多要点钱出来。 　　“他们昨天晚上玩得那么晚，现在还在睡觉也不足为奇。”顾明春说道，心中未免有些泛酸。昨天晚上他们也邀请了顾明轩过去跟他们一起过中秋，但是顾明轩根本就没有理会他们。 　　没有过来一起过中秋也就罢了，都没有舍得给他们端点吃的过来，昨天晚上顾大娘这边虽然也有鲜花月饼吃，但是比起裴静姝那边那些鸡鸭鹅肉等，那就显得太寒酸了。 　　“你哥现在也是胳膊肘往外拐，有了媳妇就忘了娘，昨天那样的节气都没有过来给我们打声招呼。”顾大娘幽怨的叹了一口气，心中别提有多郁闷了。 　　“妈，你就别抱怨了，你越是这样抱怨，大哥更加不会回来，他以前就对我们有误解，觉得我们没有帮他照看好珊珊，上次你就不该跟他闹得那么下不了台。你这脾气也应该收敛着一点，可不要再把大哥往外面推了。”顾明春劝道。 　　顾大娘这半年多吃了不少苦，也一直很后悔当初自己太过激进，让顾明轩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大年刚过顾明轩就走了。他这一走，又到现在才回来。 　　要是这半年顾明轩在家里，顾明春与窦老九的婚事肯定就很不一样，顾大娘现在都还记得顾明春结婚时的寒酸，窦家根本就是在欺负她们家没有一个撑门面的。 　　“我哪里在把他往外推？是他自己现在变了心了，你们一个两个都嫌我老了不中用，忘了当初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养大。”顾大娘又开始邀功，顾明春都听到耳朵起茧了。 　　“我去看看老九编了多少了。”顾明春赶紧寻了一个借口准备逃走，她实在不喜欢听顾大娘啰嗦这些。 　　“既然今天老九还在这里，一会儿让老九把房顶修一下，你那个房间一遇上下雨天就漏雨，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到时候床和被子全部都会发霉腐坏。”顾大娘赶紧补充说。 　　她原本想让顾明轩做，不过这次顾明轩也是带伤回来，怕是没法帮她修补房子。 　　窦老九正在郁闷地编着手上的箩筐，他倒是很想回窦家，在顾大娘这里，顾大娘就把他当劳力使唤，不仅一分钱都不给，连一日三餐都吃不饱。窦老九在窦家就算日子过得再穷，好歹家里人没有给他气受，每天的饭是管吃的。 　　顾明春正要去找窦老九，不料却发现顾明轩出来了，就赶紧走上前去，“大哥，你终于起来了，我都等了你一个早上了。你这是要去哪里？” 　　顾明轩微微皱眉，“找我有什么事？” 　　“妈说昨天晚上想着你要在家里陪珊珊，我们没有团圆，今天中午就在我们这边吃吧。”顾明春说道。 　　“不用了，我要去医院。”顾明轩淡淡地回了句。 　　“你要去医院，可是因为手上的伤？”顾明春赶紧关心。 　　不过顾明轩好像没有那么多心情跟她解释，平淡地点了点头就走了。 　　“大哥，我也和你一起去吧，我还有很多事情想跟你说呢。”顾明春跟紧顾明轩的步伐，她已经下定决心了要和顾明轩好好打好关系，只要顾明轩还把她当妹妹，那她今后的日子就会好过不少。 　　“你现在有孕在身，应该在家里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今后再说。我走得快，你跟不上我的步伐，要是出了什么事，对你和对你肚子里的孩子都不好。”顾明轩拒绝了。 　　他知道顾明春心中算盘，更知道昨天裴静姝被王四刁难的时候，顾明春和顾大娘都在一旁看戏。虽然当时顾明轩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她们身上，但是她们脸上那种幸灾乐祸的表情，顾明轩还是用余光瞟到了。 　　如果说之前顾明轩对她们还存着几分幻想，希望她们吃一堑长一智能够待裴静姝和顾珊珊好一些，但那一点点幻想在昨天全部破灭。 　　顾明春和顾大娘实在太令他失望，在自己回来之前，她们暗地里幸灾乐祸；得知自己回来之后，她们又假惺惺跑来表现，可惜那种表现并不是发自内心的，只不过是做给他看的而已。 　　顾明轩加快脚步，迅速离开了金沟村。顾明春愣怔在原地，心中涌起一股无力和伤感，为什么她现在无论做什么，都讨好不了顾明轩？明明以前顾明轩最疼爱她啊！ 　　“你哥怎么就走了？怎么没有把他叫住？我还有事情要给他说呢。”顾大娘出来看见顾明轩已经走远，心中非常不满。 　　“他现在根本就没有把我当亲妹妹看，我无论说什么，他都不会听我的，我又怎么拦得下他？”顾明春垂头丧脑地说。 　　“他这是去哪里？”顾大娘却没有理会她的懊恼，犹自问道。 　　“去医院。”顾明春的脸色沉下来，“我问他怎么受的伤，他也不理我。” 　　顾大娘叹了一口气，“他手臂上都还有伤，昨天还跟人打一架，简直不要命了。” 　　顾大娘想着顾明轩昨天那副狠厉的表情，恍惚觉得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儿子。 　　就在顾明轩走后没多久，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子朝金沟村这边走了过来。 　　“大娘，请问你知道顾明轩家住在哪里吗？”年轻女子看见正背着一只空竹篓的顾大娘，笑着上前礼貌问道。 　　顾大娘将这个陌生的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女子穿着一件漂亮的裙子，梳着两个麻花辫，脚上穿着一双紫色的布鞋，这打扮一看就是城里来的，他们乡下可没有这么花里胡哨的妆扮。 　　不过这个年轻女子脸上带着笑，长得也很好看，顾大娘对她倒是有几分好感，“你找顾明轩有什么事？” 　　“我是顾明轩的朋友，他身上有很重的伤，本来应该在我们医院好好疗伤的，不过他执意要回家来看一看。我是负责他病情的医生，我叫韩小蝶，这是过来帮他复查一下伤口。”年轻女子说道。 　　顾大娘这才发现这个叫韩小蝶的年轻女子身上还背着一个包，顾大娘听了她的介绍之后立马就换上了一副笑脸，“原来你是顾明轩的朋友呀，我就是顾明轩的亲妈，你找我就是找对了。” 　　“原来阿姨就是明轩的妈妈啊，你好！明轩现在在家吗？”韩小蝶又问。 　　“他已经去医院了，一会儿就会回来。他到底是受了什么伤？怎么经常受伤？”顾大娘赶紧问。 　　“阿姨你放心，他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只要他好好调养，就可以恢复。我就是过来给他检查伤口恢复情况的，他不会有事的。”韩小蝶热情又自信的说。 　　顾大娘就喜欢听这样的话，又见这个韩小蝶是一个温柔爱笑的，心中别提多喜欢了，这才是她心中的儿媳妇的标准。对方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找顾明轩，这份情谊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能比的。 　　“那你赶紧跟我一起先回去坐一会儿吧，明轩很快就会回来，他都已经去了一个多小时了。”顾大娘邀请道。 　　“他是在街上的卫生院看医生吗？我想直接去看看。”韩小蝶说。 　　“你走了这么远的路，现在肯定很累了，还是就在家里等吧，要是他一个小时之内回不来，我再陪你一起去上街。” 　　顾大娘倒不觉得顾明轩会有什么危险，昨天顾明轩还那么威风，一只手两条腿就可以把那几个汉子放倒在地，怎么看都不像有大碍的。 　　韩小蝶想了想，跟着顾大娘一起回家去了。 　　走到家里，韩小蝶却只看见了顾明春和窦老九，不禁有些好奇，“怎么没有看见嫂嫂？” 　　顾大娘还愣了一下，顾明春笑着说：“她没有跟我们住在一起。” 　　“我们这里穷，让你见笑了，先坐着等一会儿吧！”顾大娘给韩小蝶端了一条板凳。 　　那板凳上面像有一层油光一样，韩小蝶看了一眼，并没有立即坐下，“你们忙你们自己的吧，我去四处走走。” 　　顾大娘刚刚从山头上回来，背篓里还有菜，刚才窦老九和顾明春都还在做活，韩小蝶也不好意思打扰他们。 　　“有什么好忙的，我们农村就是一年四季都忙，结果却没有忙出什么名堂来，还不如该耍的时候就耍，这日子都是一样的过。”顾大娘笑着说。 　　不过韩小蝶还是执意想出去走走，“我看你们这一片都挺富裕的，地里的庄稼长得很好，大人小孩都穿得很不错。” 　　韩小蝶以前也下过乡，乡下的生活都很困苦，农民穿的也单薄破烂，地里的庄稼也没有这一片长得那么好。韩小蝶一走过来，倒是新奇不已。 　　不过顾家的情况有些出乎她的意料，看上去不如周边富有，但依照顾明轩的身份和工资水平，完全不应该呀。 　　韩小蝶刚走出来，就看见一对粉雕玉琢的娃娃，小男孩长得很高，小女孩年纪只有三四岁，却长得珠圆玉润，可爱极了。 　　两个小孩手上都拿着一只鸡腿，那鸡腿的味道十分鲜美，勾得人垂涎三尺。 　　“小朋友，你们叫什么名字？”韩小蝶问道。 　　裴朝辰正要回答，顾珊珊先道：“你问我们的名字做什么？我们不认识你。” 　　妈妈不认识的人，不能搭讪，这个阿姨虽然长得很好看，但是他们并不认识，可不能随便回答她的问题。 　　这个时代人贩子不如几十年后那么猖獗，但是多留一个心眼是没错的，他们金沟村的小孩子都是放养，更或者说不只金沟村，现在的农村小孩全部都是放养的。如果真的有人起了歹念，想要骗走这些小孩子，简直易如反掌。 　　裴静姝作为一个从几十年后穿越过来的人，看着这些小孩子满山跑都没人看管，心中还是很担忧。尤其是金沟村出入的外村人特别多，要是有歹徒想钻这个空子，后果就不堪设想。 　　所以裴静姝一直教育这些小孩子不能随便和陌生人说话，不能跟着陌生人走，陌生人问他们话也不能全盘托出。 　　韩小蝶笑道：“我是顾家的客人，顾明轩是我的朋友，我想看看你们村里。” 　　顾珊珊听了之后，眉头皱起：“你撒谎了！” 　　“就是，我姑爹根本就没在家里，我小姑家根本就没有客人，你是骗子。”裴朝辰也一脸正义地说道。 　　韩小蝶简直哭笑不得，她只怕是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情况，也从来没有人把她当成过骗子，“我骗你们做什么？你们身上有什么值得我骗的？” 　　“骗子就是骗子！我们赶紧回去告诉妈妈！”顾珊珊义愤填膺道。 　　正好现在裴静姝走出来了，看见院子边的两个小家伙和一个陌生的女子，便走过去问：“发生了什么事？” 　　“妈妈，这里有一个骗子，她说她是我爸爸的朋友，故意找我们说话，被我发现了。” 第121章 　　裴静姝朝顾珊珊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女子正站在不远处，年轻女子对她微笑点点头。 　　“你好！”韩小蝶主动找了招呼。 　　“你好！”出于礼貌, 裴静姝也回应了。 　　“我是顾明轩的朋友韩小蝶, 你就是他的妻子吧？”韩小蝶问道。 　　裴静姝打量了她一番，并没有直接承认，只解释道：“他现在不在家，你先坐一会儿吧！” 　　“谢谢！”韩小蝶看着旁边的两个小孩子, 又问裴静姝，“这个小女孩是你和明轩的孩子吧？长得可真漂亮, 还很可爱。” 　　裴静姝微微一笑, “让你见笑了。” 　　“妈妈。”顾珊珊走到裴静姝旁边，还是有些防备的看着眼前的陌生女子。 　　“你和哥哥去玩，这位阿姨是爸爸的朋友，不是骗子。”裴静姝说道。 　　顾珊珊这才放下戒备，跟着裴朝辰去找刘家的小雨玩了。 　　韩小蝶跟着裴静姝一起走进新房，看到裴静姝这边的房子, 心中也忍不住暗自惊叹, 这边的房子跟顾大娘家里完全不同, 到处都是干干净净的，桌椅板凳全部都是新的。而且走近房间地面也是平整的石板, 石板被拖洗得干干净净，每个房间的房顶都安了四五片亮瓦, 房间里面的光线非常明亮。 　　走近厨房, 一股肉香扑鼻而来, 让早上只吃了三只包子、一碗稀饭的韩小蝶顿时就感到饥肠辘辘。 　　“你锅里煮着什么东西？闻着好香。”韩小蝶赞叹道。 　　“家里请了工匠，炖了一只鸡。”裴静姝回答。 　　“隔壁正在修的也是你和明轩的房子？”韩小蝶诧异道，虽说顾明轩的职位不低，但他今年一直在偿还那笔抚恤金，按理说不应该有太多的钱剩下。 　　不可否认顾明轩为组织做出了许多贡献，去年他也确实九死一生，组织已经帮他免了那笔抚恤金，不用他再偿还，但顾明轩执意不肯占便宜，所以今年每个月领的工资基本上都上交给组织了。 　　修这么一套宽大的房子，少说也要好几百块钱吧？而且韩小蝶刚才看了裴静姝的这个院子，全是用大小相差不多的石块铺就，光就这么一个院子，想必也要不少钱。 　　顾明轩哪里来这么多钱？ 　　裴静姝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道：“韩小姐和顾明轩是同事？” 　　“我和他不是同事，我是负责他病情的主治医生，这次主要是为他的伤势而来。”韩小蝶说道。 　　“他身上伤得很严重？” 　　“你都不知道吗？”韩小蝶有些差异，裴静姝和顾明轩是夫妻，按理说不应该不知道顾明轩的病情。 　　“他不和我说这些事情，我只知道他受了伤。”裴静姝解释了一句。 　　韩小蝶微微皱眉，“他伤得很重，差点就没有救回来，所以组织才派我过来，要我好好照顾他……” 　　“静姝姨，我们回来了。”就在裴静姝和韩小蝶说话的时候，窦涛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进来之后才看见屋内还有另外一个女人，一时愣住。 　　裴静姝问道：“顾明轩呢？” 　　“他被九婶娘叫住了。”窦涛说道。 　　原来顾明轩和窦涛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了顾明春，顾明春就把顾明轩叫住，说了韩小蝶的事。 　　谁知顾明轩一听说韩小蝶也来了，眉头紧皱，也没有理会顾明春，就直接走了。 　　顾明轩一回来，果真就看见了韩小蝶。 　　“明轩，你可算回来了，我在这里等了你许久了。你可别再折腾自己了，过来我给你看一下你的伤口情况，我这次把药水都全部带过来了……” 　　“多谢你的关心，我的伤口没有大碍，不敢麻烦你专门跑一趟，你还是早些回去，做你的工作，帮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顾明轩委婉地向了逐客令。 　　屋里的气氛有些诡谲和尴尬，罗小慧端着青菜去外面择菜，窦涛也挠挠头说道：“静姝姨，厕所里的粪水又快要漫出来了，我去问问刘叔要不要粪水，让他们把粪水担走。” 　　裴静姝微微颔首，“你去吧，也给何婆婆说一声，他们家也没有那么多粪水用，可以让何江担些去。” 　　窦涛一溜烟跑了出去，裴静姝也去院子边清洗自己的衣服，不想去过问顾明轩的事情。她在这里，总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三人走了之后，房间里就只剩下韩小蝶和顾明轩两人，对顾明轩的拒绝，韩小蝶似乎并没放在心上，“我好歹千里迢迢跑过来，你就这样赶我走呀？不过我既然下定了决心过来，当然要等你身上的伤好了再回去。你要是落下一个什么病根，那我可就是罪人了，我已经向医院交了请假条，院长亲自批准的。” 　　“你到我这里来，我这里没有地方给你住，而且我是有家室的人，不适合留女同志，这对你对我以及对我的妻子都不好。”顾明轩绷着脸一本正经的说道。 　　韩小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我当然知道你是有妻子和小孩的，我又没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你是我的病人，又救了我一命，我当然要确保你完全康复，这样我才对得起我自己的良心。你放心吧，住处我自己会找，不会为难你。” 　　顾明轩的脸色并没有因此好转，他正要说下去的时候，挣工分的杨孟英等人也回来了，“闺女呀，怎么还在洗衣服？饭煮好没有？我都饿死了，山头上的活真的不是人做的，我理了半天的草垛，腰酸背痛肚子饿。” 　　“你过来洗个手再进去……” 　　可惜杨孟英根本没有理会裴静姝，直接就进了厨房，一进去就看见顾明轩还有一个陌生的女人，厨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那女人穿的花枝招展的，脸上还带着笑容，看得杨孟英有些懵逼。 　　“阿姨你好，我是顾明轩的主治医生，这次是奉组织的命令，过来帮顾明轩看病。他身上的伤需要好好调养，不然会留下病根。”韩小蝶主动开口说道。 　　杨孟英听得一愣一愣的，“明轩的伤这么严重？” 　　“确实很严重，去年他就昏迷了好几个月，才刚刚恢复就回来。结果身体没有养好，今年又受了一次重伤，这次要是不好好调养，很容易留下病根，影响他今后的生活。” 　　杨孟英被吓住了，“明轩去年昏迷了好几个月？” 　　“是呀，他都没有跟你们说吗？” 　　“你不要听她说，我已经没事了……” 　　杨孟英吓了一跳，“明轩从来没有给我说过这些事情，静姝也没有给我说，你们两个闷葫芦，这么大的事情也隐瞒。昨天明轩还跟人动手呢，他手臂上都还打着石膏，韩医生，这可怎么是好？你可要好好给他检查一下，他们两口子的个性都是有事不说，闷在心里。” 　　工作单位都已经专门派医生下来了，可见顾明轩的病情应是不轻，难怪杨孟英觉得顾明轩瘦了一圈。 　　“我今天去医院看了，恢复都很好，先吃饭吧！”顾明轩说道。 　　几个人啰嗦了一番，韩小蝶又给杨孟英解释了很多医学上的常识，看得出这个韩小蝶也是有几分水准的，杨孟英被她唬得一愣。 　　“高血脂是什么病？昨天那个医生说我有高血脂，这个严重吗？”乡下人对知识分子还是比较尊敬的，杨孟英听了韩小蝶的话后，开口问道。 　　“这个是有指标的，只要不是特别严重，不需要吃药，在饮食上多加注意就行。不过我最擅长的是外科，内科血液科是我的弱项。”韩小蝶笑着说。 　　“外科？那我这经常腰酸背痛算不算外科？”杨孟英又问。 　　“阿姨放心，这个我可以教你推拿，针灸和推拿都可以缓解。” 　　“那我们先吃饭，饭后你再帮我看看。”杨孟英兴致勃勃地说道。 　　而顾明轩则去了外面院子，走到了裴静姝旁边，“你……我会劝她早点离开。” 　　“你和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裴静姝听后笑了，“她既然是你的主治医生，又是专门来负责你的病情的，你为什么要劝她离开？你这是想向我解释什么？” 　　顾明轩脸色微沉，似乎一时不知该怎么作答。 　　“你这样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裴静姝挑眉看着他，多少有些戏谑的意思，“你不用给我解释的，我们也不能这样过一辈子，如果你能找到合适的，重新开启一段生活，那也很不错。” 　　反正原主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裴静姝也没有打算和顾明轩过一辈子，他们现在这样的状态很畸形，要是能够脱离彼此，各过各的生活，也很不错。 　　至少比现在好。 　　“你找到合适的了？”顾明轩问她。 　　裴静姝笑了笑，“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顾明轩的脸色更难看了，“在没有找到之前，我们还是凑合过吧！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我也不想尝试别的生活，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找到了，我们再谈。” 　　“我们离了之后再找不好吗？”裴静姝有些无奈地说，“你这样的话，我就算真遇到了，也不好下手呀！不然别人说起来你头上都是绿的，这样多不好。” 　　裴静姝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像是在和顾明轩说笑，可是顾明轩听着这个笑话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顾明轩紧紧地看着裴静姝，裴静姝被他看得很不好意思，就在这时，杨孟英叫他们吃饭了。韩小蝶也笑意盈盈的走过来，“两位相谈甚欢，不知在谈些什么呀？” 　　裴静姝微微一笑，“我们在说韩小姐很漂亮。” 　　“在你面前不敢当，你才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同志，你也不用一直叫我韩小姐，太生疏了，直接叫我小蝶吧！” 　　只有顾明轩站在一旁，脸上神色不明。 　　中午饭韩小蝶还是在裴静姝这边吃的，看着桌上的鸡汤炒鸭肉蒸蛋以及各类时蔬，韩小蝶几乎以为自己在下馆子。 　　“小蝶，不要客气，我们农村没什么好吃的招待客人，也就只有这些菜了，你不用拘谨，就当这里是你的家。”杨孟英热情地招呼道，裴静姝和顾明轩都是闷葫芦，家里有客人，这两口子基本上也很少招呼。 　　幸好平时很少有贵客来他们家，在裴静姝这里吃饭的，都是附近的人，大家对裴静姝的性格也都了解，不会放在心上。但是这个韩小蝶是从城里来的，要是招待得不周到，就显得没有尽到地主之谊了。 　　“我要是客气，就不会坐在这里吃饭了。杨阿姨不用招呼我，你们这里的生活是我见过的最好的，我在城里下馆子也未必吃得这么好，静姝厨艺真不错，不像我，连饭都不会做。”韩小蝶笑着说。 　　“你是知识分子，自然不用做饭。”杨孟英说道。 　　“今天中午的饭不是我做的，是小慧的手艺越来越好，你们要夸，得多夸夸小慧。”裴静姝直接说道。 　　罗小慧做事情很麻利，在厨艺方面也很有天赋，可能因为她从小就吃了很多苦，又在夫家受过磨练，各种活都会做。今天桌上这些菜都是罗小慧做的，裴静姝也就帮着做些准备而已。 　　张慧英瞟了几人一眼，笑着说：“你们可别说，小慧的手艺真的越来越好，做各种事情都很有天赋，静姝，你收这个徒弟是收对了。” 　　现在裴静姝这边又开始修房子，顾老三本来就是个木匠，自然也在这边帮忙，他的腿脚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张慧英一个人在家做饭也麻烦，再加上张慧英收了工之后，都会在裴静姝这边帮着做一些活，裴静姝也就叫她过来一起吃了，反正也就是多一双筷子而已。 　　顾老三做活，裴静姝是按照工匠的价钱给工资，张慧英就没有要工资，只管三顿饭。裴静姝这边的生活本来就开得好，顾老三和张慧英又没有小孩，两人的负担也算是比较轻的，能管一天三顿饱饭，对他们来说就是很不错了。 　　经过裴静姝和张慧英这一打岔，话题就转移到了罗小慧的身上，罗小慧笑着说：“那是师傅教的好，我这个徒弟的才能学得好。” 　　张慧英又玩笑道：“小蝶，你要是想学厨艺呀，就跟我们的小慧学习吧，现在小慧都可以出师了。” 　　“那怎么使得？要是跟小慧学习，静姝岂不是成了祖师爷了？”窦晓霞说道。 　　“你们一个两个的，倒是很会占人家小蝶的便宜，小蝶要是学厨艺，那就是大材小用。”杨孟英说。 　　“厨艺也是一门技术活，每一样工作都值得尊敬。”一直没有说话的顾明轩开口说道，“要是没人做饭，大家就只有等着饿死，美食可以让人身心愉悦，不要小看做饭这道活，我觉得会做饭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还是大哥会说话，想想我们以前的日子，没有大嫂做饭给我们吃，大家一个个面黄肌瘦，每天就吃红苕稀饭，饭里面连米粒都没有几颗，再看看我们现在每个人都可以吃大白饭，这日子哪里能比？在我心中，就没有比我们大嫂更好的人了。”张慧英的彩虹屁吹得飞起。 　　窦晓霞也不甘落后，“就是，不是我说幺妹这手艺，无论拿到哪里，都拿得出手。你看那些城里人不还夸静姝呢，上次那个当官的还问静姝什么时候又有鲜花饼，就连柳所长也喜欢我们静姝做的饭菜。” 　　韩小蝶脸上带着微笑，“你们说的很对，我正想今后向静姝多多请教。” 第122章 　　等裴静姝这边吃完饭后, 顾大娘才来叫韩小蝶过去吃午饭，韩小蝶礼貌地笑着回道：“多谢阿姨了, 我已经在明轩这边吃完饭了。” 　　“那去我们那边坐一会儿吧！”顾大娘热情招呼。 　　正好韩小蝶还有行李在顾大娘那边, 就跟着顾大娘一起过去了。她答应了要帮杨孟英看看身体，一会儿要是没有工具也不好检查。 　　等韩小蝶一走，裴静龙就对杨孟英说道：“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呀？这个女的到底是什么来历？你对他那么热情做什么？” 　　“人家是城里来的医生，懂的东西可多了去了, 怎么说也是家里的客人，静姝和明轩他们两口子都是闷葫芦, 又不会招呼客人, 我当然要帮他们招呼着点，不然像什么话呀？！”杨孟英说道。 　　“城里的医生跑到我们这乡下来做什么？” 　　“人家是来帮顾明轩看病的。” 　　“她说什么你都信？要是顾明轩真的需要人看护，那领导也不可能派一个女的下来，这不是摆明了要给静姝难堪么？我看这女的就是在作妖，没准是看上了顾明轩；要真是他们领导派下来的，那他们领导肯定也没安好心。”裴静龙笃定道说道。 　　“你哪里知道这么多？人家是有真本事的, 再说明轩是那样的人吗？”杨孟英反驳道, 只是这话说得有些弱。 　　“就是因为有真本事, 所以才危险。你看她打扮成那样，整天都在顾明轩面前晃来晃去, 还专门找上门来了，哪有医生对病人这么尽心尽责的, 除非这医生别有用心。”裴静龙说, 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杨孟英回味了一下, 有些不太敢相信，“人家好好一个姑娘，应该没这么坏吧？我会多留意的，你没有证据也不要乱说。” 　　“我也不想把别人想得那么坏，顾明轩和静姝根本就没有睡一起，他们两口子到底在搞什么？哪里有这么年轻就分房睡的？”裴静龙迟疑道。 　　“这事你去问，我已经问过静姝了，这丫头根本就不给我说实话。你们两兄妹的关系好一些，你好好问她，没准她会给你说。我也想再抱一个外孙呢！”杨孟英说到这里就有些来气，确实裴静姝和顾明轩一直分房睡的，从上次顾明轩回来之后就是这样，这次顾明轩回来两口子还是这样，不免让人多想。 　　裴静龙只好趁着大家午睡的时候去找裴静姝，“你倒是很有闲情，还有心情在这里种花。” 　　“哥，找我什么事呀？怎么这语调听着那么幽怨。”裴静姝不太正经的笑着说。 　　“顾明轩怎么招惹了一个女的回来？”裴静龙的语气不太好，他总共也就只有裴静姝一个妹妹，他也看到了当初人人都以为顾明轩死了的时候，裴静姝推掉了多少上门求亲的人。 　　没想到裴静姝对顾明轩这么死心塌地，顾明轩却招惹了一个女的回来，裴静龙自己也是男人，对这些事情再了解不过，谈起顾明轩和那个女的自然也没有好语气。 　　裴静姝却不以为意，“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当事人。” 　　“我在和你说正经的呢！你不要这么大咧咧的。”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样反应才是对的？”裴静姝反问他。 　　裴静龙一时语塞，“那你们两人为什么分床睡？别的两口子是小别胜新婚，你们两口子一别就成了陌生人，是不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裴静姝笑了，“你觉得要是他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我会让他住在我这里吗？” 　　要是顾明轩真的喜欢了别人，倒也是一件好事，大家一拍两散，可这顾明轩的态度实在像个谜。 　　如果说顾明轩对原主爱得死心塌地吧，可她已经给顾明轩说明了自己不是原主，顾明轩看上去却浑然不在意，也不知道这男人心中到底想的是什么。 　　“那你们为什么要分床睡？”裴静龙百思不得其解。 　　“没有为什么，我喜欢一个人睡，不喜欢被人打搅。你有精力过问这些，不如留着精力帮我把那些碎瓦处理了吧。”裴静姝岔开话题说道。 　　裴静龙却继续问道：“那个韩小蝶要在这里住多久？她住在哪里？你这里根本就没有地方给她住。” 　　“这个你要问她，你问我也没有用啊，这是别人的自由。她是顾明轩的朋友，顾明轩自然会安排，你就不要操这个心了。” 　　看裴静姝一问三不知，裴静龙简直气得够呛，又在裴静姝的催促下和她一起去收拾碎瓦片。 　　韩小蝶最后住在了顾大娘的家中，还交给了顾大娘五块钱的住宿费，顾大娘心中别提多开心了。 　　不过顾大娘这边的卧室也不多，总共就两间卧室，一间是顾大娘住，一间是顾明春住。 　　顾大娘看韩小蝶要在自己这边居住，最后给了顾明春两块钱，让她和窦老九回窦家，这样就可以把房间让出来给韩小蝶。 　　顾明春本来是不愿意，顾大娘又给顾明春说了许多好话，哄骗她说把韩小蝶照顾好之后，今后肯定不会少了她的好处。 　　顾明春转念一想，韩小蝶在城里也算是拿铁饭碗的，没准今后还真能讨一些好处。而且韩小蝶和顾明轩关系匪浅，这个韩小蝶看上去也温温柔柔，还送了她一盒搽脸的香脂，窦老九又急着回窦家，要是他们回去迟了，窦母肯定很有意见。 　　考虑一番后，顾明春就跟着窦老九回了窦家，把房间让出来给了韩小蝶。 　　中秋节虽然过了，但是最近的农活并不是很多，大家也想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赚点钱，现在的天气不冷不热。等着今后天气冷了，那赚钱也会变成一件辛苦的事情。 　　今天又是赶集的日子，大家都想顺道走到金沟村这边来在裴静姝这里订些货，多赚点钱存着。 　　没想这次却让他们失望了，这群人还没有走到金沟村，就见另一群人从金沟村出来，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 　　“你们这是怎么了？吃了黄连呀，怎么看上去这么苦？”正往金沟村的人笑着调侃道。 　　“你们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你们也不用再去找裴静姝了，直接倒回去走吧。” 　　“怎么回事儿？”不明所以的人收起了笑容，赶紧问道。 　　“裴静姝最近不卖东西了。”从村里出来的人说道。 　　“为什么不卖了？我还想着最近赚点钱，年底好给别人补工分呢！要是不卖了，我哪里去找钱呀？”有人慌了。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现在也正苦着这件事呢！裴静姝不做蛋糕、月饼、糖果、辣酱……今后我们还能卖什么东西赚钱？” 　　“她最近要忙着修房子，她说要把旧房子那边拆了重新修过，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做东西了。” 　　“其实根本不是这个原因，听说是上尧那边的王家假扮警察寻上门来，差点把裴静姝和她的孩子打了，他们还想把裴静姝抓走，幸好顾明春及时赶回来，村里的人也帮着和王家的人对抗，才没有酿成大祸。不过这件事也让裴静姝吓了一跳，怕是因为吓着了，所以才不做了。” 　　“那王家的人真不是东西，我也听说过了那个王四，就是上尧那边的地皮蛇，私下里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上尧那边但凡没有根基的，哪一个不是被他欺负着？我听说这人已经被抓了，那裴静姝也没必要怕了吧？”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遇上这样的事情，有几个不怕的？你想想以前那些地主被斗得多惨。” 　　“我们今后怎么办呀？也没有别的营生，连工分都挣不满，我们家年底肯定是要补钱的，才看着今年的日子稍微好了一些，这下又要回到以前的日子了。” 　　“还是承山大队这边的人幸福，他们今年得了裴静姝的种子，收成也好，到不用担心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就惨了，收成也不好，又没有钱挣，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呀？我们还是去求求裴静姝，少卖一点也好啊！” 　　不过这次裴静姝却不肯松口，说实在的，她这一次也确实是吓着了，现在离改革开放现在离改革开放也没有多少日子，她没有必要在这最后关头试探红线。这些百姓还是赚了一些钱的，撑过这一年半载的日子应该不成问题。 　　更何况她这里虽然没有卖吃食，但猪饲料、鸡饲料等是在卖的，裴静姝根据鸡圈系统又调整了一些配方，可以做出更全面的饲料，不仅仅是猪吃的精饲料，还有粗饲料，以及鸡鸭吃的饲料。 　　而且鹅肉的吃法推广之后，乡下养鹅的人也多了，毕竟鹅是比较好养的家禽，长得快，喜欢吃青草。 　　最近王家也倒霉，因为他们在裴静姝那边闹了一出，裴静姝现在不给大家做东西卖了，虽说裴静姝也把做蛋糕月饼和做凉粉等技术传了出去，但大部分家庭都拿不出那么多原材料，要么就是技术还不够成熟，做出来的味道总是相差那么一些。 　　也有的人想效仿裴静姝，一边收购原材料，一边卖给别人，自己赚点加工费。不过很多人试了之后，却发现自己在做无用功，这么倒腾下来也赚不了多少钱，而且还经常面临着缺某种原材料的困境。 　　做蛋糕需要大量的鸡蛋，很多家庭拿不出那么多鸡蛋，花钱买回来的鸡蛋成本就高了。做饼子需要大量的面粉，然而在这个季节有面粉卖的人家很少。至于油辣子和辣酱，则需要花费大量的菜油，家家户户的菜籽都是有限的，菜油就更不用说了。 　　这样总结下来，竟然出不了第二个裴静姝，大家更加的佩服裴静姝，只有裴静姝有本事把东西做得那么好那么有规模。 　　少了赚钱的门路，大家都把气撒到王家的身上，王家的名声是彻底臭了。偏巧最近那王家也是倒霉，被人挖出偷粮站粮食和供销社的货卖钱的事。 　　这起案件还是从王四身上牵扯出来的，那王四本来就是一个上尧的地皮蛇，仗着王家在当地有钱有势，性格张扬跋扈，最喜欢钻空子。王家人利用职位之便，给王四提供粮食或货品，让他拿出去外面倒卖，赚的钱按份额分配。 　　那天来裴静姝这边闹事的人不少，全部都被关进局子里了，人一多口供就很难保持一致，那些警察没审问几下，就把这些勾当全都审问出来了，王家的势力这次算彻底垮台。 　　其实说起这王家也算是大家族，旁支多，人丁也比较兴旺，家族里也并不是人人都像王四那样坏，也有老实本分的。可是王四这几颗老鼠屎就坏了一锅汤，现在百姓们谈起这上尧的王家人，一个个都义愤填膺，骂他们是强盗，偷了公家的东西。王家人现在走到哪里都觉得抬不起头，丢人都很。 　　其实大部分人还是要脸的，毕竟不要脸的也就那么几个。 　　不过裴静姝打算不卖东西之后，萧长风叫得最厉害。 　　“你是来真的呀？你不能这样害我，我还答应了要给林婆婆她们带鲜花饼回去呢，我外婆也很喜欢吃。我把钱都收了，要是拿不回去，那不得被他们扒了皮，抽了筋。”中秋节之后，萧长风再次来到金沟村，就听到了这个噩耗，赶紧找裴静姝理论。 　　裴静姝正在往菜园地里埋甘蔗，这两节甘蔗还是邻村的人给她的，裴静姝把中间部分分给裴朝辰和顾珊珊，剩下的两端打算在地里，这样过不了多久就有甘蔗吃。 　　她拿起一旁的锄头，瞟了斜靠在门口的萧长风一眼，“我现在要修房子，哪里有那么多精力去做吃的，我卖面粉给你，你自己去做吧！” 　　“我要做得出你那种味道，我早就自立门户了，你可不能现在赚了钱，就对我这个合作伙伴不管不顾，我还给你提供了那么多布和煤球，这可是你当初答应我的合作方案。”萧长风走过去，“得了，你一旁歇着，我帮你把土盖上。” 　　“不敢劳烦大少爷，我自己来。” 　　无事献殷勤，不就是想让她松口。 　　“合作伙伴之间，干嘛这么客气？今后等这甘蔗可以吃了，我也要尝尝鲜。” 　　裴静姝：“……我这是给那两个小孩子种的。” 　　萧长风把锄头抢了过去，裴静姝也懒得和他争了，就让他挖土，“我已经放话出去不会做了，你也不要让我为难呀。看在你给我提供了那么多煤球的份上，我今后给你提供卤鸡，其他东西我这边就不做了，等今后政策明朗一些，我们再敞开做。” 　　“那私底下提供一点，自己人吃，不过分吧？” 　　裴静姝斜他一眼，“谁和你自己人？少跟我攀关系，就算攀关系，也不会有多的。” 　　“你还真是坚不可破，我很好奇你和顾明轩是怎么相处的？”萧长风把最后一抔土盖在上面，杵着锄头，笑看着裴静姝，“话说顾明轩到底是什么身份？做的什么工作？” 　　“想知道？自己去问他。” 　　“你们不是夫妻么，你怎么也不知道？你对顾明轩的了解还没有那个韩小姐了解得清楚呢！”萧长风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他这话绝对是故意说的。 　　“你想表达什么意思？离间我和他的感情？”裴静姝挑起眉梢，挑衅的看着萧长风。 　　萧长风轻嗤一声，吊儿郎当的说了句：“就你们俩这豆腐渣感情，还需要我离间？他都已经住在鸡棚旁边了！” 第123章 　　裴静姝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好像不关你的事，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虽然这不关我的事, 但你是我朋友，我关心关心嘛，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萧长风笑得像只老狐狸。 　　“不需要你的关心, 你这样让我想起一句话。” 　　“什么话？”萧长风知道肯定不是好话。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裴静姝严重怀疑萧长风是不是闲得蛋疼, 竟然八卦她和顾明轩之间的感情。 　　萧长风看她神色自若, 十分好奇道：“你心中真的一点都不酸？” 　　“他们是朋友关系，我有什么好酸的？” 　　“说的也是，韩小姐这么大老远跑过来, 可见他们的关系肯定很铁，不然也不至于请假过来了。”萧长风若有所指地说道。 　　裴静姝上下瞟了他几眼, “你不也是大老远的跑过来, 按你这说法, 难不成你也是对我有所企图？哦, 我倒是忘了, 你确实想从我身上捞到好处。” 　　萧长风就是想从她身上赚钱, 还经常跑过来蹭免费饭，这脸皮也确实够厚的。 　　两人从菜园地里出来, 韩小蝶正在给顾明轩换药，顾珊珊和裴朝辰在一旁看着, 两个小家伙脸上的表情都满是担忧和害怕。 　　等到顾明轩身上的药换完, 顾珊珊凑上前去一脸关切, “爸爸，你疼吗？” 　　顾明轩摇了摇头，“不疼。” 　　“爸爸你真勇敢。”小家伙毫不吝啬地称赞道。 　　“你爸爸是个英雄，你们要向他好好学习。”韩小蝶笑着说。 　　裴朝辰自告奋勇，“我不怕疼。” 　　“我今后也不哭鼻子。”顾珊珊也跟着说。 　　这两个家伙倒是很会表现，有他们在场，顾明轩和韩小蝶之间的气氛也不再那么尴尬和淡漠。不过说起这事，也是杨孟英有交代，让他们都陪在顾明轩身边，这样就可以减少韩小蝶和顾明轩单独相处的机会。 　　“多谢，我身上的伤已经不碍事，你还是早些回单位吧！我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如果是别的人，我也一样会救，你不用放在心上，更不需要报恩。”顾明轩穿上衣服，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知道如果是别的人，你肯定也会出手相救，正是因为这样才显得可贵。我也不是报恩，只是想让自己了却一桩心愿，我这个人也不想欠别人人情，你的伤口没有愈合，我是不会这样离开的。”韩小蝶执意说。 　　一个月前，韩小蝶被一伙人盯住，差点被对方劫财劫色，是顾明轩的出现，跟那伙逮人殊死搏斗，才把韩小蝶从对方手上救出来。韩小蝶对顾明轩感激不尽，主动负责起顾明轩的病情，不过去年顾明轩昏迷的时候，也是韩小蝶在顾明轩身边照顾。 　　说起来他们的工作单位并不在同一个城市，韩小蝶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顾明轩会恰巧出现在自己身边，也许冥冥之中上天自有安排。这次顾明轩病情刚好稍微好转一些，就又想着回家，韩小蝶劝过他要先保重身体，但顾明轩却是一个不肯听劝的人。 　　韩小蝶放不下心，就给医院请了假，找到顾明轩的老家这边来。不过顾明轩幸好是回了老家，如果他回部队，韩小蝶多半找不到人。 　　韩小蝶给顾明轩包扎完，就利索的收拾好工具，转身走了出去。在门口正好遇见裴静姝和萧长风两人，韩小蝶主动给裴静姝打了招呼，出于礼貌，裴静姝也对她微笑点头。 　　她们之间关系也仅限于此，裴静姝不想干涉顾明轩的交际，对这个韩小蝶，她自然也没多上心。韩小蝶目前住在顾大娘那边，似乎也有自知之明，知道顾明轩不喜欢她来金沟村，倒也没有常来找顾明轩。 　　杨孟英倒是挺喜欢韩小蝶的，不过说起来韩小蝶这种见谁都笑、温温柔柔的个性确实很吃得开，尤其很受杨孟英这种年纪的妇女喜欢。韩小蝶也天天帮杨孟英做推拿，杨孟英更是夸她的医术好，把她的颈椎病都治好了。 　　杨孟英给她钱，韩小蝶不肯收，杨孟英就时常自作主张叫韩小蝶一起吃饭，韩小蝶偶尔会留下，有时候就在顾大娘那边吃。 　　萧长风看着韩小蝶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我发现你们的关系可真有意思。” 　　“说完了？说完了就请回吧！”裴静姝作势就要赶他走。 　　“别……你不喜欢听，我不说就是了。”萧长风嬉笑道，“我听小慧说你们又取了一次蜂蜜，再卖一罐给我呗，上次你给我的那一罐老爷子可喜欢了，现在都已见底了，还想再买一罐。” 　　“不卖。”裴静姝毫不客气地说。 　　“我保证今后再也不八卦了，别拒绝的这么干脆，我外公吃了你这里的蜂蜜，气色也变得好多了。” 　　萧长风这话当然不免一些夸张讨好的成分，不过看老人家每天早上起来都泡一杯蜂蜜茶，也看得出他外公是真的喜欢，那天他外公还问他有没有买。萧长风也不知道自己还能陪他外公多久，只希望尽自己所能满足老人家的所有要求。 　　“你的保证没有可信度而言，我凭什么要相信你？”裴静姝悠然一笑，看萧长风吃憋，真令人心情愉快。 　　顾明轩走进厨房，就见裴静姝脸上带着笑意，虽然那笑容有点嘲弄的意味，但落在顾明轩的眼里，却莫名有点酸酸的。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裴静姝转过头去，脸上的笑容收起来，微微蹙眉，“你还病着，又爬起来折腾什么？好好躺着养病，要多听医生的话。” 　　“爸爸，你去床上躺着，不要乱动，不然病好不了，伤口也好不了，会一直痛痛。”顾珊珊啃着半块细细的甘蔗条，像个小大人一样的劝道。 　　“乖，爸爸你已经好多了，想出来走走。”顾明轩走到裴静姝的旁边，直接忽视了萧长风，“整天躺在床上也很无聊，有没有需要搭手的地方？” 　　裴静姝看着他打着石膏的手，摇了摇头，略带一点嫌弃，“就算我有需要搭手的地方，也要你有手给我搭。” 　　“我这还有一只完好的手，可以随时给你。” 　　萧长风抱着手站在一旁，裴静姝也忍不住多瞟了顾明轩一眼，暗道这个顾明轩受了什么刺激？以前的顾明轩就像一块木头，不像会说这种话的人。 　　裴静姝懒得理他们两人，跑去和罗小慧忙活了，她这里现在在扩建，哪里有时间去想他们的弯弯心思？ 　　柳博衍等几人又来到了承山大队，他们现在对这边的再生水稻非常感兴趣，也教了村民们如何打理再生水稻，提高再生水稻的产量。 　　虽说再生稻的产量低，但是再生稻的口感非常好，而且今年的再生稻长得非常好，也不知道是品种的原因，还是柳博衍的技术指导，看上去结的稻穗竟然都快赶上以前他们种的常规稻了。 　　不过现在这些再生稻还正在生长，估计还要再过半个多月才会彻底变黄。 　　柳博衍也听说了裴静姝的事情，这次再来裴静姝家中，吃饭的人数又多增加了，小刘小李看见裴静姝家的男主人回来了，也都很不好意思。不过他们又舍不得裴静姝家的伙食，而且他们也把所有的钱都交上去当伙食费了，现在要他们另起炉灶，他们也没有那么多钱，蔬菜粮食也都缺。 　　“柳所长，现在顾明轩回来了，我们还在裴静姝这边吃饭，是不是不太好？”小刘就问柳博衍。 　　“确实不太好，那今后的伙食你来负责？”柳博衍说。 　　“柳所，您老就饶了我吧，我做的饭菜可难吃了，我怕糟蹋了粮食。” 　　“那你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难不成你让我来做饭？”柳博衍问。 　　小刘赶紧摆手，“我哪敢有这样的想法，我这不是怕我们这样顿顿都去裴静姝那边蹭饭，到时候顾明轩有意见，影响他们夫妻感情。” 　　“没事，有长风顶着，我们只要厚着脸皮去就行了。”小李笑道。 　　柳博衍和裴静姝也认识一段时间了，他对裴静姝印象很不错，不仅仅是裴静姝做的东西好吃，而且裴静姝的头脑灵活，也非常上进，无论是种地还是养家禽都有一套她自己的见解，常常和他一起讨论各种知识。 　　有时候柳博衍觉得裴静姝不像一个生长在乡下的人，她的头脑灵活，见解新颖，柳博衍和她聊天也常常能够得到启发。因此柳博衍在承山大队考察的这些日子，也很喜欢找裴静姝交流。 　　一来二去，两个人倒成了忘年交。 　　柳博衍自己交了伙食费，也算是一个长辈了，在裴静姝家里吃得心安理得，反正他又不是吃的顾明轩的，干嘛要忌惮顾明轩的想法？只要裴静姝没有赶人，柳博衍不会多想这些芝麻蒜皮的小事。 　　柳博衍在这一点上和他外甥萧长风的观念简直不谋而合。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只要脸皮够厚，这群人跟着裴静姝吃香的喝辣的，一个个都准备养膘过冬了。 　　以前没有养过兔子，裴静姝不知道兔子竟然那么能生，一个月就能产一窝，一窝兔子少说六七个，裴静姝这里快要成为兔子的天下了。 　　是时候吃麻辣兔丁了。 第124章 　　兔子不仅生育能力强, 生长周期也快，几个月就可以成年，裴静姝这里第一批出生的小兔子现在都可以吃了。正巧裴静姝最近天天都吃鸡吃鸭吃鹅也早都吃腻了, 就准备做一个爆炒兔丁。 　　兔肉鲜嫩，要是做得好吃，绝对不比鸡丁差。裴静姝以前就最喜欢吃兔丁, 而且最喜欢吃她爸爸炒的兔丁, 可惜自从她爸爸的生意越做越大之后, 裴静姝也很少吃到了。 　　想起前世的父母，裴静姝心中又不禁生出几分伤感来，也不知道他们在另一个世界过得怎么样, 得知自己的死讯，他们一定很难过吧！ 　　“你怎么了？看上去情绪不高。”就在裴静姝思念自己的父母的时候, 一道冷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裴静姝回头看了一眼来人, 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 “没什么, 我也没有不高兴, 你不要想多了。”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很少看到你情绪这么低落的时候。”顾明轩说道。 　　裴静姝这人有些没心没肺，她从来不会为谁停留, 正是因为这样，顾明轩也很少看见谁能让她伤心。就算这次韩小蝶的到来, 裴静姝也没有露出任何厌恶或者伤感的情绪, 当然也可能因为她根本就不喜欢自己, 所以就不在乎这些。 　　每每想到这里，顾明轩心中又有一股挫败和失落。现在顾珊珊也这么大了，顾明轩还是希望能和裴静姝一起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只不过现实有些残酷…… 　　好在顾明轩也不急，反正一辈子那么长，他有大把的时间等，要是没有那个经常来蹭饭的萧长风就更好了。 　　裴静姝正在切着手上的生姜，闻言瞟了顾明轩一眼，“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还是我肚子里的蛔虫，省一省心吧。” 　　顾明轩脸色微微一沉，裴静姝也太不给他面子了。 　　其实平时裴静姝对顾明轩是很客气的，很少有今天这样的时候，只是裴静姝实在不喜欢当别人的替身，顾明轩不过是在她身上找原主的影子罢了。 　　可惜她又不是原主，没法回应顾明轩这份执着的感情，有时候裴静姝想自己是不是应该绝情一点，这样才可以快刀斩乱麻。一直这样不伦不类的拖下去，外面的人说起来也很不好听。 　　韩小蝶现在住在顾大娘的家中，虽然平时韩小蝶并没有和顾明轩止乎于礼，但顾大娘却到处夸赞韩小蝶，搞得外面的人都以为韩小蝶和顾明轩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金沟村人多口杂，那些人见了顾大娘的态度，就跑到裴静姝面前来提醒裴静姝。裴静姝虽然对顾明轩和韩小蝶的关系没有任何想法，但是听得多了，也觉得很烦，这种感觉就像前世被亲朋好友问恋情和工作那样。 　　顾明轩在裴静姝这里吃了憋，只好出去找顾珊珊和裴朝辰，他现在身上有伤，就成了一个闲人，裴静姝等人也没让他做事，他的工作也就成了陪顾珊珊玩。 　　顾明轩走到竹林处，正好遇上韩小蝶和顾珊珊等人都在，韩小蝶正在帮顾珊珊摘林子边的野花。 　　见着顾明轩过来，韩小蝶主动打声招呼：“明轩，你也出来了呀！我还正说要去找你。” 　　“找我什么事？” 　　“阿姨说今天中午叫你回来吃饭，她杀鸡。”韩小蝶笑着说。 　　其实顾大娘哪舍得杀鸡？只不过她最近有点倒霉，一只生蛋的鸡不知怎么的生了病，最近几天一直病怏怏的，顾大娘看那只鸡都快要不行了，只好把它宰了。 　　现在顾大娘家中就只有她和韩小蝶两人，那只鸡少说也有三四斤，顾大娘想不如趁这个机会叫顾明轩回去吃个饭，拉近两母子感情，顺便再撮合一下顾明轩和韩小蝶。 　　顾明轩听了之后直接回绝：“你们自己吃吧！我跟裴静姝吃。” 　　“今天中午妈妈要做兔子，爸爸要在家里吃，才不会去奶奶那边吃呢！”顾珊珊说道。 　　“你奶奶是一片好心邀请你爸爸和你，你都不肯赏个脸吗？”韩小蝶问顾珊珊。 　　顾珊珊直摇头，古灵精怪地说道：“她才没有安好心呢，她是想骗爸爸的钱。” 　　“你奶奶是你爸爸的妈妈，怎么能叫做骗钱呢？”韩小蝶说道。 　　“爸爸每个月都给了奶奶生活费了，奶奶却嫌爸爸给的少，想让爸爸把所有的钱都交给她保管，还说妈妈败家，说妈妈把爸爸的钱都拿走了！哼！妈妈才没有拿爸爸的钱，是奶奶想骗爸爸的钱。”顾珊珊抱着手，把头歪向天，一副气愤的样子。 　　韩小蝶微微有些吃惊，顾珊珊这么小的小孩子，哪里知道那么多。她想了想，追问道：“这些话是谁给你说的呀？” 　　“不是别人给我说的，是我听到奶奶亲自说的，她在别人面前这样说我妈妈，我都记着呢。” 　　顾明轩的脸色越来越沉，韩小蝶看了顾明轩一眼，打了一个圆场：“小孩子说的话当不得真，我相信阿姨没有那么坏的心眼，肯定有误会。” 　　“这是我的家事，就不用你挂心，我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不用一直留在这里，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你也没有欠我什么，早些回去！”顾明轩说道。 　　韩小蝶想了想，“再过一个月，你不用赶我，我自己会走。” 　　“珊珊，朝辰，我们也该回去了。”顾明轩没有再说什么，带着两个小孩子直接走了。 　　如果韩小蝶愿意听劝，只怕早就被顾明轩给劝走了。 　　韩小蝶看着顾明轩远去的背影，心中也有些受伤，她从小就是天之骄子，从来没有为谁付出过这么多，没想到第一次付出，却让对方对自己感到厌烦了。 　　韩小蝶也慢慢地走回顾大娘家中，她偶尔也会帮助顾大娘做一些家务事，不过她会做得不多，而且顾大娘家中的条件实在是太差了，到处都是黑黢黢的，她那些时髦漂亮的衣服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没几天就被这里的水和顾大娘家里的灰尘弄得变了颜色。 　　农村人现在基本上都是担水吃，而洗衣服则大部分都是在水池里洗，水池里的水有时候也并不是那么清澈，尤其是遇上下雨天，泥水流到水池中，水池的水也会被弄得污浊，需要一段日子沉淀才能变清澈。 　　偏巧最近入了秋之后，秋雨也变多了，那水池里的水一直有些污浊，韩小蝶脱下来的衣服也没法一直不洗，不然所有的衣服穿完就没有衣服换。没想她拿去池水里洗了之后，那衣服还不如不洗，尤其是她的的确良小碎花裙，那种布料最怕脏，污水一洗，就变了一个样。 　　韩小蝶有时候想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坚持待在这种地方，可能是在那个绝望的夜晚得到的救赎吧！ 　　想起在那种绝望中得到的一丝温暖，这些委屈似乎又算不得什么了，毕竟自己有今天，也是顾明轩给她的。如果不是顾明轩，她也许早都死在那个晚上了。 　　这么一想之后，韩小蝶又有了勇气和坚持下去的理由。等顾明轩完全康复，她就离开这里。 　　“小蝶回来了呀，明轩怎么说？要不要回来吃午饭？”顾大娘问道。 　　韩小蝶扯出一抹笑容，“静姝那边今天中午吃兔子肉，明轩不会回来，我们俩人吃吧！少一双筷子，我们还可以多加几块呢！” 　　顾大娘听了之后有些不开心，不过对韩小蝶越发满意，到底是读过书的知识分子，知书达理，还很会安慰人。 　　“他现在和我离了心，总觉得我这个当妈的害他，不肯认我这个妈了。”顾大娘叹息道，“你和明轩是朋友，你要帮我多多劝劝他，你们年轻人好说话，我是一个老太婆了，我说的话他不肯听。” 　　“阿姨哪里话？他心中还是有你的，不然怎么可能给你生活费。”韩小蝶说道。 　　“你不提这事儿还好，你一提这事儿我心中就来气，你以为他给我多少生活费，一个月就五块钱！他几十块钱一个月，全都给了那个狐狸精，还怕我花了他的钱！我都是快要踩进黄土里的人了，我拿这么多钱来做什么，还不是给他们这些子孙留着。这些钱落到那个狐狸精手里，只会被那狐狸精一家全部花完……”顾大娘开始对韩小蝶诉说顾明轩和裴静姝的不是。 　　韩小蝶道：“阿姨有所不知，现在明轩一个月没有那么多钱，他把工资都给了组织，说是偿还那笔抚恤金，所以你不要怨他给你给的少，当初也是闹了一场乌龙，不然明轩现在不会过得这么拮据。” 　　顾大娘听了韩小蝶这解释，心头才总算平衡一些，原来顾明轩并不是真的不给她钱，而是要偿还那笔抚恤金，这么算下来，顾明轩也给不了裴静姝多少钱了。 　　不过提起那笔抚恤金，顾大娘又有话说了：“小蝶你是不知道，那笔抚恤金全都被那只狐狸精拿去用了，所以她现在才过得那么好，你看看我这房子到处都漏雨，也没有一个钱修。唉，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韩小蝶笑道：“等明轩今后有钱了，会给你修的。” 　　“他哪会给我钱呀？他真要有钱，肯定也只会落入到那只狐狸精的手上。那只狐狸精拿着他的钱，却跟那些野男人鬼混，你是不知道当初明轩的死传过来的时候，这只狐狸精差点就给一个姓叶的知青进城里去了。后来那个知青嫌弃她，她才没有走。” 　　顾大娘想起裴静姝和叶云岑，又有一股子怨气，“她要是真跟那个知青去了城里，其实反倒是一件好事，哪有现在这么多幺蛾子！她占着茅坑不拉屎，不知道要把明轩耽误到什么时候，她根本就不喜欢我们明轩，却要吊着明轩，暗地里还和萧长风搞在一起。” 　　“静姝和萧长风应该是普通的朋友吧？”韩小蝶说道。 　　“什么普通的朋友？你看到萧长风三天两头跑我们金沟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早就搞在一起了，只有明天被蒙在鼓里……”顾大娘又开始对韩小蝶细细地说起萧长风和裴静姝之间那些捕风捉影的事。 　　韩小蝶听得迟疑不已，不管怎么看裴静姝也不像是会乱来的人，不过顾大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她一时也把握不定了。 　　不过这终究是别人的家事，她一个外人也不好评头论足，只好沉默不语了。看得出顾大娘对裴静姝的成见已深，裴静姝和顾大娘之间也大有一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意味，这俩婆媳之间的矛盾并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 　　见韩小蝶沉默不语，顾大娘又说道：“也是我当初糊涂，当时这个狐狸精对我们明轩穷追不舍，我看两人年纪相当，大家也隔得近，也就点头答应了这门婚事。哪里想到这只狐狸精的本性竟然是这样，要是我再等一等，没准就可以讨一个像你这样知书达理的儿媳妇，我这一辈子也算圆满。” 　　韩小蝶赶紧谦虚道：“阿姨说笑了，我和明轩只是朋友，他救了我一命，我是来报恩的，不敢有其他的想法。” 　　裴静姝对顾明轩有没有感情，韩小蝶不知道，但韩小蝶可以肯定的是，顾明轩对裴静姝有着很不一样的感情。现在顾明轩对她就有许多反感，韩小蝶不想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所以说起来你和明轩其实也是有缘分的，唉，老天爷怎么就不让你们早点相遇？”顾大娘感慨道。她的一句感慨，只要不傻的人都听得出其中的潜台词。 　　顾大娘还是舍不得一次性把整只鸡炖完，就炖了半只，另外半只用盐腌制放好。不过顾大娘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好东西了，她感觉凭她一个人就可以把这半只鸡吃掉。 　　顾大娘就拿出一些粉条，放在鸡汤中和鸡肉一起炖，这样看起来就有很大一锅。 　　不过韩小蝶最近也时常在裴静姝那边吃饭，早已吃过裴静姝那边的各种美食，吃着顾大娘这锅粉条炖鸡，实在没什么特别的，甚至感觉顾大娘这边的炖鸡还没有裴静姝那边的素肉好吃呢！ 　　想着裴静姝那边今天中午吃爆炒兔丁，韩小蝶也羡慕不已，想过去尝尝味道，不过裴静姝那边没人来请自己，韩小姐不好厚脸皮过去，就只好在顾大娘这边吃粉条炖鸡了。 　　韩小蝶也知道顾大娘这只鸡是生了病的，不敢随便乱吃，只吃了一口粉条，喝了一碗红苕稀饭，便没再吃了。 　　顾大娘看她吃得少，不禁说道：“你怎么这么快就不吃了，在我家里千万不要客气，再吃几块肉吧！这个鸡翅给你。” 　　韩小蝶赶紧摆手，“谢谢阿姨，我真的吃不下了，最近几天肠胃不行，吃到肚子里也会疼。” 　　顾大娘就把那个鸡腿放到自己的碗里，“你不吃，那我就自己吃了。你们城里来的富家千金就是不一样，胃口都这么小，难怪长得这么秀气斯文，哪像我们乡下的，一个两个都像饿死鬼投胎似的。” 　　韩小蝶笑着和顾大娘客套几句，顾大娘只是没有看见韩小蝶在裴静姝家的饭量而已，可丝毫不比窦晓霞等人差。 　　而在裴静姝这边，大家吃着裴静姝炒的爆炒兔丁，一个个都停不下来。 　　“静姝这里每天都吃山珍海味，在你这里做完活回去，我又要有好几个月习惯不过来。”刘石匠说道。 　　所以说这次不用铺大量的石板地面，不过裴静姝决定要把猪圈那一块全部扩建，所以刘石匠等人也还有许多需要忙活的地方。 　　“你们可别说，我也希望一直帮裴静姝做下去。这样的好工作可不好找，我想那些吃铁饭碗的也未必有我们潇洒。”另外一个李师傅也说道。 　　“吃铁饭碗的又怎样啊？我舅子也是吃铁饭碗的，他们的粮食肉全都是要用票去买，城里买肉买粮比我们乡下还要夸张，一大早就要去排队等候，迟了还买不到。我们乡下自己有几分自留地，也可以自己种点玉米，小麦等，他们吃小麦粉也要去买的，他们也不是天天都有肉吃，一个月的肉票还不是只能吃几顿。” 　　“说的也是呀，现在我们承山大队这边吃肉也方便了，自从裴静姝这边有了饲料卖之后，每个月至少有七八户人家要杀猪，大家还可以赊来吃，我不在家里的这个月，他们都已经吃了三四次肉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说起来现在吃肉确实比以前方便许多，这些村民们也很有想法，大家轮流着杀猪，想吃肉的人家可以去杀猪的那家人手上买。要是没钱也可以赊账或者记在账上，等今后自己杀猪了，以同样的肉还给对方。 　　这样一来，大家能吃到新鲜肉的机会也多了，一头猪生产队的人肯定是分不完的，剩下的部分就卖给肉市，因为只有那边在收购。这样大家都有肉吃，也都赚了钱，肉市那边的人也高兴，以前是供不应求，现在基本上能满足供应，也有些其他乡镇的人知道河坎乡的肉比较好买，还特地跑到这边来买肉。 　　“你们也可以养点兔子和鹅，这两种动物也不用耗费太多粮食，长得也快，尤其是兔子，多喂点萝卜和草，几个月后就能生一窝仔。”裴静姝看他们一个个都喜欢吃兔肉，就给他们提议道。 　　“那是因为你养比较好养，兔子这东西喜欢到处乱窜，你这里有条件，才能养得这么好。像我们那些家里，要是再养一窝兔子，不知道有多脏多乱。”李师傅就说。 　　“说得是啊，我也帮不少人做过活，去过不少家庭，只有裴静姝这里，养了这么多牲畜和家禽，还能干干净净。你看像我们普通的家里，养几只鸡就是到处鸡屎，养的猪也是一身又脏又黑，裴静姝猪圈里的猪却是白白嫩嫩，裴静姝，你到底是怎么养的啊？”刘石匠也十分纳闷地问。 　　裴静姝轻轻一笑，“其实猪是很爱干净的，你们要多给它打扫，要保持猪圈干燥清洁，这样他们才会少生病，也会长得快。我的猪都是小慧帮我喂养的，猪圈的卫生也是窦涛打扫，你们要有什么问题多问他们俩，准是没错。” 　　大家又问罗小慧和窦涛，把向来比较内向的小慧问得满脸通红，窦涛这小子倒是喜欢表现，说得滔滔不绝，似乎很有成就感。 　　旧房子这边拆除之后，裴静姝打算再做两个猪圈，一个牛圈和一个兔子窝。到时候上面全部都铺石板，下面再挖一个粪池，到时候每天冲洗的粪便就到粪池中，可以发酵成粪水，这些都是农作物的必要肥料。裴静姝虽然用不了这么多，但是可以给村里的人用。 　　裴建国也很赞成她这样的想法，在农村还是种地和养家禽牲口才是正经活，做小吃卖虽然能挣钱，可在农村人看来多少还是有些“不务正业”。 　　虽说这样的想法有些可笑，但在现在却是事实。这大概也跟几十年后家长们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够找个安定的工作一样，有些工作虽然能挣钱，但是因为不够体面和稳定，也会被人说三道四。 　　生产队在柳博衍的技术指导下，今年再生稻竟然亩产两百斤，让承山大队着实火了一把。要知道在汇水县这个地方，虽然主要粮食是水稻，但其实这里的光照并不足，水稻产量跟国内的其他地方比起来，其实算不得高产，应该算中等偏下的水平。现在再生稻竟然都能亩产两百斤，而当地的常规稻也才这个产量。 　　这个消息振奋人心，也让其他生产队的人简直红了眼，不过最高兴的还是柳博衍，他在承山大队这几个月，有了很多重要的发现，这或许能给他们汇水县带来更多的粮食。 　　柳博衍现在已经舍不得离开这个地方了，除了这些高产的水稻，他发现这里的红薯也很高产，而且还有口感非常好的优良红薯，是他以前从来没见过的，柳博衍打算去市里做完报告，还是继续再在这里住下去。 第125章 　　虽说韩小蝶和顾明轩之间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可韩小蝶在顾大娘家中住得久了也难免会让旁人多想, 尤其是顾大娘还到处宣传, 盛赞韩小蝶对她怎么怎么好, 人又怎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听到的人不免就会有看法。 　　裴静姝虽然没放在心上，但顾明轩听到风声之后不悦了, 裴家的人自然也不爽。 　　今天又是阴雨淅沥，正好现在也是农闲时节, 生产队也停了工，大家便都在家里闲着。村里的人不约而同来到裴静姝这边，想看看裴静姝新盖的房子。 　　说起来裴静姝这次占了萧长风的便利, 买了不少青砖, 就不需要开垦那么多的石块, 大大缩减了工期。石匠用锤子和钢杖一锤锤凿出一块石头，那是一门耗时费力的活，去年裴静姝修房子最大的开销就在那些石头上。 　　今年只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裴静姝这边就已经盖了房顶，剩下的就是一些善尾活, 到时候裴家父子加上顾老三就可以做完。 　　“静姝这样的房子才叫房子，我们住的那种简直就是烂草棚, 光就这猪圈也比我们的房间大。”丁大嫂艳羡地说。 　　“那你干脆搬来这猪圈住吧！”李大娘玩笑道。 　　在场众人一阵哄笑，笑过之后, 刘明秀又感慨地说：“说是说笑是笑, 裴静姝这猪圈可比大部分人家的房间都要干净。窦涛那小子每天都打扫两遍, 你看那猪睡的地方都是干干净净的，也难怪裴静姝的猪也长得白白胖胖。” 　　“我们家才养三四只鸡，就到处都是鸡屎，人家静姝这里养七八十只，还养了鸭和鹅，也是干干净净的，连一坨鸡屎都难见到。” 　　农村的鸡鸭都是放养，那些鸡到处走动，也不怪它们到处拉屎，许多人家里的堂屋、厨房、院子和门口都是鸡屎，人一不小心踩上去也是常有的事。 　　不过裴静姝这边没有这种烦恼，她的鸡鸭鹅全部都关在后面的林子里养着，窦涛每天还要做两次清洁卫生，人活动的院子厨房也随时都是干净的，连一块鸡屎都找不到。 　　“你们也不要老是抱怨你们的猪长不过人家静姝这边的，你们想想看谁把猪照顾得有裴静姝这边好？”唐二哥说道。 　　大家都点头称是，也有的人想重新修猪圈，就开始询问刘石匠打一个猪圈的价格。听了刘石匠的报价之后，大部分人还是歇了这份心思，实在是太费钱了。 　　不过也有几户有些家底的人家想着今年年底把猪卖掉就有钱，兴许明年还真的可以扩建一个猪圈，现在大部分人家只有一个猪圈，顶多也就只能养两头猪，有两只猪圈的都很少。 　　要是能多一两只猪圈，到时候就可以多养一些猪，有裴静姝这边的猪饲料，他们也不用费尽心思去找那么多的猪草，只是到时候要多花些成本买猪饲料而已。这猪饲料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虽然要花些钱，但是长到后的猪也可以卖钱，总的说来是有赚头。 　　看了裴静姝新修的猪圈，又有人去看了裴静姝养的那头牛，见着那只大肚子的牛，李大娘就说道：“这头牛要生产了吧？” 　　“快了，不是这个月月底，就是下个月月初。”杨孟英高兴地说道。 　　“它长得可真壮，比生产队里其他几头牛都长得壮。” 　　“你们可别看它长得壮，每天要吃不少粮食呢！它现在被裴静姝惯坏了，还不吃草，要吃红薯藤，还要吃饲料，而且是粮食饲料，那种粗饲料它还不吃。你们说它以前什么草都吃，现在被娇惯成这个样子，这哪里是养的牛呀？这分明养的是祖宗了！”杨孟英说得十分夸张。 　　裴静姝轻轻摇了摇头，哞哞虽然喜欢吃粮食饲料，但它平时还是吃青草青菜为主，没有杨孟英说得那么夸张。 　　她给哞哞递了几颗圆白菜过去，轻轻摸了摸它的头，“它也非常不容易，现在它是准妈妈，怀着小宝宝当然要吃好一点，这样生下来的小牛犊才会健康。它也是我们生产队的劳动力，每年开春要做那么多的农活，我们当然应该好好善待它。” 　　哞哞听后傲娇地叫了两声，像是在回应裴静姝的话。 　　杨孟英指着那只怀孕的牛对众人说道：“你们看看，还成精了。这畜生就是被她惯坏了，现在才变得那么挑剔。” 　　“都说牛这种生物有灵性，我现在算是信了，这家伙听得懂人话。” 　　“你们说它肚子这么大，会不会怀的双胞胎呀？” 　　“要是生的双胎就好了，我们生产队的牛本来就不多，多生一只，今后也好耕地做活。”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见顾明轩没在家中，便又聊到了顾明轩身上。 　　“明轩的身体好了没有？”刘明秀问道。 　　“已经好了许多了，这些年轻人也是，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回来也不说一声，要是真的落下什么病根，那可就是要误一辈子的事。”杨孟英叹着气埋怨道。 　　“明轩次次都能逢凶化吉，说明他的命硬，今后必有后福。”李大娘笑着说道，“现在明轩的伤也好了，那个韩医生是不是要走了？她在顾大娘家里也住了两个月了吧？那顾大娘逢人就夸那韩医生好，简直恨不得娶回家做儿媳妇。” 　　“那也得她有多余儿子娶才行啊，光是这么想又有什么用？”丁大嫂说了句。 　　“说起来这个顾大娘那么难相处，韩小蝶竟然能入她的眼，这人也不是一个简单角色。” 　　“你说他们单位派个什么样的医生下来不好，偏偏要派一个这么年轻漂亮的，这要让静姝怎么想？” 　　“我看这多半是那个女的自己要来的，明轩对她的态度十分淡漠，怎么看也不像和他是朋友。” 　　“静姝，不是我们故意要说是非，这种事情不得不防，你还是不要太大意了。那顾大娘和你本来就有矛盾，现在顾大娘还到处说韩小蝶的好，分明就是要给你难堪。明轩是个好男人，有正经的工作，长得一表人才，对你也是真心好，珊珊现在也这么大了，可千万不要被外来的狐狸精搞散了一个家庭。”丁大嫂苦口婆心地劝道。 　　裴静姝却听得好笑，当初她也被别人骂做狐狸精，至于这个韩小蝶到底是什么心思，她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想，她和顾明轩之间本来就不存在夫妻之情，基本上算是各过各的。 　　“韩小蝶和顾明轩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你们不用劝我，也不必为我操心，这些话今后就不要到处乱说了。都是一些道听途说的事，传出去也毁了人家姑娘的名声。”裴静姝说。 　　当初她刚穿过来的时候，也曾被人背地里说三道四，虽说当时她是给原主背了很多锅，不过这些话确实很不好听。同样身为女性，裴静姝也不想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把伤人的猜疑加诸在别人身上。 　　更何况韩小蝶也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就算对顾明轩有好感，也不可能做得太过明目张胆。现在被传成这个样子，多半也是顾大娘的功劳。 　　这老婆子没见识，又是一个藏不住话的，看见温温柔柔的韩小蝶，心中喜欢，就到处说韩小蝶的好，顺带还diss一下她的几个儿媳妇。旁人听了，自然就知道这老婆子的心思，再加上韩小蝶一直住在金沟村，又是专程为顾明轩下乡来的，也不怪众人会多想。 　　“大嫂就是心肠太好了，唉！”张慧英感慨道，“不过我也相信大哥不是那种糊涂的人。” 　　杨孟英这次没有说话，其实她也天天防着韩小蝶。不过韩小蝶身上确实挖不出什么漏洞来，她每天过来帮顾明轩换药，给顾明轩检查伤势恢复情况，这种日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韩小蝶长得也很亲和，人又没有架子，每次遇上她的时候都会主动打招呼。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杨孟英就算有什么脾气，对着韩小蝶也发不出来。而且韩小蝶帮杨孟英做了几次推拿和针灸，杨孟英这腰也不酸了，手膀子也不痛了，受了别人的好处，再处处提防着人家，那就显得太忘恩负义。 　　不管别人怎么说，杨孟英还是相信自己看到的，她觉得韩小蝶见多识广，品行不错。 　　“这些都是那个顾大娘说出来的，她早就看我们静姝不顺眼，所以才故意拿小蝶出来说事。我们这边天天都有人在家，要是小蝶和明轩真的有什么，我们难道还会不知道？”杨孟英这次难得一次通情达理。 　　众人看杨孟英和裴静姝都是这副态度，劝了几句之后，便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而在顾大娘家中，外面的天在下大雨，她的房间里在下小雨。 　　其实放在农村来说，顾大娘的房子并不差，只不过最近两年她房屋旁的竹丛长得非常好，要是遇上刮风下雨，她的房顶就容易遭殃。现在顾明轩还有伤在身，她也不敢叫顾明轩上房揭瓦。 　　至于二儿子，因为顾小军的事情跟她有一些心结，而且二房那边的自留地多，地里总有做不完的活，猪圈里还养了两头猪，顾大娘每次让顾老二帮自己修检房子，老二两口子都有推脱不完的借口。 　　顾老三现在更是被张慧英看得紧，那张慧英说什么也不肯让顾老三帮顾大娘，所以就算顾老三的腿已经好了，顾大娘也没法叫他帮忙。 　　韩小蝶住的是顾明春的那间房，下雨天漏得最为严重，就算韩小蝶再怎么不挑剔，也是住不惯这种破漏的房子。 　　今天顾大娘把顾明轩叫过来，就是为了说房子漏雨这事儿。 　　“明轩呀，你看我这房子都已经漏成这样子了，让小蝶怎么住？我一个老婆子也就算了，人家小蝶可是从城里特地跑过来照顾你的。得请人把这房子修好，可不要怠慢了人家啊！” 　　顾明轩听着顾大娘这种话，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韩小蝶赶紧笑着劝说道：“阿姨言重了，更简陋的环境我都住过，你肯收留我就已经很不错，现在明轩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我也要回城里去。不过你这房子一直漏雨，也确实不是个办法，还是该尽早修好，不然以后会漏得更加厉害。” 　　顾大娘听韩小蝶说要回城，心中咯噔了一下，“那明轩你是不是也要回城了？” 　　韩小蝶一走，顾大娘今后又要少一笔收入，她还真有一些舍不得。 　　“我还要在家里修养一段日子，陪陪静姝和珊珊。”顾明轩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这是要让小蝶一个人回城？她一个女的在路上多不安全？你现在不已经完全康复了吗？”顾大娘说道。 　　“我会托人送她回去。” 　　“多谢阿姨替我操心，其实我一个人跑过很多地方，这次也是我一个人来的，一个人回去也没有什么。明轩有半年的假期，他想在家里多陪陪孩子是对的，你就不要为难他了。” 　　最近村里的那些风声，韩小蝶也或多或少听到了一些，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孩，看得出来顾明轩对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她从小到大就是天之骄女，一直都是被人夸赞的，很少被人这样背地里议论，心中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顾明轩已经结了婚，她和顾明轩之间永远没有可能。认清楚了这一点，韩小蝶也不想再留恋这个地方，顾明轩的伤口已经无碍，她也可以安心走了。 　　“你看看人家小蝶，多知书达理，帮了你那么大的忙，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又是怎么对人家的？你真是一点待客之道都没有，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顾大娘数落道。 　　韩小蝶看顾明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就打圆场说道：“阿姨就别再责备明轩了，这些都是我该做的。我还有几句话想和明轩单独说，我和他一起出去。” 　　韩小蝶说这话的时候，顾明轩已经跨出了门槛。 　　“明轩。”韩小蝶叫了顾明轩一声，小跑着追了上去，“阿姨有时候说话确实不太好听，可她终究是你的母亲，你们之间不该有这么多隔阂，她现在年纪也大了，你又何苦这样对她？” 　　韩小蝶有时候其实很想不明白，顾明轩并不是那种斤斤计较、不懂孝道的人，她还曾听说以前顾明轩的钱几乎全部是寄回来给顾大娘的，怎么现在顾明轩对顾大娘的态度会变成这样？ 　　顾明轩虽说不苟言笑，但并不是那种冷漠的人，不然也不可能一人对抗数名歹徒，冒死救下她。 　　顾明轩冷漠地看她一眼，“这是我的家事，不需要你操心。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我会给你联系车，到时候送你回你所在的医院。” 　　“原来你就这么盼着我走呀？”韩小蝶脸上浮出一丝苦笑，她本来是一个很开朗乐观的人，现在看上去却有些失落了。 　　“我身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你不需要觉得内疚，这里不是你该久留的地方。这段时间的治疗费用我会算给你，你从来不欠我什么，回去过你自己的人生。” 　　也许是因为韩小蝶要走了，顾明轩今天这番话显得尤其真诚和语重心长。 　　韩小蝶勉强笑道：“嗯，那你给我安排月底走吧，我也还想在静姝那边多蹭几顿饭呢。” 　　“那我让人二十六号接你，你回去可以休息两天，下个月再上班。” 　　“听说我要走，你就这么积极，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裴静姝，如果我能早些遇上你……” 　　“没有如果。”顾明轩打断她的话，大步朝裴静姝那边走去了。 　　没想到韩小蝶还没有走，顾明春就回金沟村了，这次她挺着大肚子一个人回来的。 　　顾大娘见到顾明春还差点吓了一跳，“你怎么一个人跑回来了？窦老九呢？你现在肚子都这么大了，他还让你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你们两口子是怎么搞的？” 　　顾明春这肚子现在也有7个月左右了，过不了多久就要生了，而且从窦家走到金沟村正常人都要走两三个小时。顾明春挺着一个大肚子，又没有人同行，万一路上有个什么突发情况，那可怎么是好？ 　　“我在窦家是彻底住不下去了，他们欺人太甚，我要是再不回来，就要被他们折磨死了！”顾明春一回来就气呼呼地说。 　　原来这些日子顾明春在窦家受了不少窝囊气，窦母就不是一个省油的婆婆，顾明春在顾家这边又一直被娇惯，两婆媳的脾气根本就对不上。窦母让顾明春挺着肚子去挣工分，顾明春不肯去，窦母让她在家里就负责全家的脏衣服和伙食。 　　顾明春哪里愿意洗那么多人的衣服，窦家的人比顾家这边可多多了，脏衣服自然也不少。这些日子她在窦家处处受气，他们都骂她是废物懒虫，偏巧窦老九又是个完全不管事的男人，顾明春气不过，和窦家那边吵了一架，气得回娘家这边来了。 　　顾大娘听了之后也骂窦家那边不是人，不过顾明春现在挺着一个肚子回来也尴尬，周围的人看了不免笑话，顾大娘也要为顾明春的未来发愁。 　　今年生产队的粮食产量高，顾大娘也跟着沾了光，分到的粮食都比往年多。可是现在顾明春算是嫁出去的人，顾大娘只领了一个人的月月粮，平时她一个人吃还好，要多管一个孕妇的饭菜，那就显得不够了。 　　而且这两个月韩小蝶也在顾大娘家里，韩小蝶交了食宿费，顾大娘每顿也准备了韩小蝶的份，一个月下来，顾大娘也根本存不了粮食，有时候还要去借一些才够用。 　　韩小蝶吃得少，倒也还好，但顾明春就不一样了。顾明春的饭量顾大娘是再清楚不过，以前没怀孕的时候就很能吃，现在已经怀了七个月，就更不用说了。 　　“你在夫家那边受了气，就这样跑回娘家也不是办法。我能护得了你一时，也护不了你一世，你还是得想想办法，回去在窦家那边立足，这才是正儿八经的事。”顾大娘生完气之后，又劝说道。 　　“我不想回去了，窦家人多势众，我一张嘴哪里说得过他们？他们一人吐一口口水都能把我淹没，当时你怎么就把我嫁到那么远的地方？我还不如就在我们生产队找一个缺胳膊少腿的，也总胜过那又穷又烂的破地方。”顾明春赌气地说。 　　顾大娘被气得一噎，“还不是因为你和窦老九那点破事，你以为我有别的选择？都是你自己不争气，你现在还反怪到我的头上！” 　　不过顾明春也说得对，要是当时她嫁在本生产队，就算嫁一个四肢不健全的，也总比嫁到别的生产队好。 　　至少承山大队的粮食产量是别的生产队比不了的，现在他们每个人每个月分的粮食都比别的生产队多一半。盼着嫁到他们生产队的人可不少，家里有女儿的现在也不急着嫁，都在精挑细选地选夫家。 　　今年的冬天裴静姝这边没有做小吃卖，大家都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其他生产队的人也都盼着裴静姝这边做点小吃，他们也好赚点过年钱呀！ 　　“静姝，你真的不做东西了吗？今年年底我们的工分钱去哪里找呀？”今天特地跑来裴静姝这边问这话的是上房一户赵姓人家，家里没有得力的劳动力，每年都要补生产队的工分钱。 第126章 　　“你们说的太夸张了，以前你们不也过来了吗？现在的生活怎么说都比以前好, 怎么会过不下去？”裴静姝客套地说道。 　　“以前的日子多苦呀, 谁还想过那样的日子？虽是挺过来了, 一个个面黄肌瘦，连干活的力气都没有，你们生产队现在过得那么好, 我们也想像你们这样过上好日子呀！” 　　“对呀，你这房子也修好了, 就做点东西，让我们拿去卖点钱呗！这世上像王四那样的恶人终究是少数，下次再有人敢来你这里捣乱, 我们也来帮你把他们赶走。” 　　“就是！谁还不许我们农民做点东西来换点生活费？按他们这样的说法, 那今后他们死了也别去买棺材了, 那卖棺材的也是资本家，那些住在街上的也别想着买菜吃。” 　　众人义愤填膺，都骂王四那伙人不是好东西，就是那群孙子，才害得他们现在没钱赚, 今年年底的工分钱都拿不出来。 　　“我这房子还有一些扫尾的工作没有忙完，最近也实在腾不出多少时间做吃食。要不你们买点小鹅和小兔子回去养着吧, 这两样动物都长得很快，多给他们吃些蔬菜青草就行, 也不耗费粮食。”裴静姝给他们出主意。 　　没想这群人听了之后却连连摇头, “我们养倒是可以养, 但是到时候我们卖给谁呀？这鹅和兔子又不像猪，供销社又不收购，卖给那些商贩也卖不了多少钱，而且还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买兔子呢。” 　　“你们要是怕没有人买的话，到时候就送到我这边来吧！鹅收三毛钱一斤，兔子四毛，你们可以自己斟酌一下合不合算。”裴静姝说道。 　　鹅这种家禽长得比较快，而且主食青草，三四个月就可以宰杀。兔子五六个月也可以成年，而且兔子的生育能力很强，也算比较好养活的动物。 　　一只鹅基本上都能长到八斤左右，也能卖两块多钱。只是现在离过年只有两个多月，时间有些仓促，到时候未必能卖。不过生产队也并不是那么没有人性，可以跟队里的干部打声招呼，说年后再给也不是不可以。 　　有钱赚总比现在干着急好，大家也都争相在裴静姝这里买小鹅。裴静姝才让何婆婆给她孵的二十多只小鹅就这样被这群人买走了，还有的人也买了小兔子。 　　何婆婆见有人从裴静姝这里买了很多小鹅和小兔子走，也满心好奇地跑到裴静姝这边来看热闹。 　　“静姝，我刚才看见有人提着小兔子呢！” 　　“原来是何婆婆，赶紧过来坐，我还正说想去找你。”裴静姝见着何婆婆笑着招呼道，“我看你孵小鸡小鹅很有一套，要不今后你就从我这里拿些蛋去孵化吧，我按卖蛋的价钱给你，你孵出来的小鸡小鹅想怎么卖就怎么卖，接下来可能会有很多人到你这里来买小鹅。” 　　何婆婆年纪大了，家里的负担也重，她就算下地也挣不了多少工分。听说她儿子最近病情又严重了，裴静姝看他们一家人也觉得心酸，这马上就要过年了，金沟村的其他人家都有赚钱的门路，何婆婆家里腾不出人手，想赚两个钱也很困难。 　　何婆婆听裴静姝这么一说，脸上堆满了笑意，“这怎么好？那些人是在你这里买东西……” 　　“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又不会孵小鹅，而且我这里每天都有那么多鸡蛋鹅蛋，吃也吃不完。你孵一些出来，到时候按价钱卖给别人，也好赚一点过年钱。”裴静姝说道。 　　何婆婆笑得合不拢嘴，“那我孵出来会有那么多人买吗？” 　　“你就放心大胆孵吧！要是卖不掉就给我，我这边正好可以养，反正平时也要找你孵的。”裴静姝道。 　　有了裴静姝这话做保障，何婆婆也不客气了，就笑着对她谢了又谢。今年裴静姝不再做那么多小吃，而且现在裴静姝家里也是烧的煤球，都不需要她帮忙传火，何婆婆每个月就少了几块钱的稳定收入。 　　要不是裴静姝常常找她孵一些鸡鸭鹅，何婆婆都不知道自己的日子该怎么过。她儿子瘫痪在床上，今年冬天病情也恶化了，不知道还能活多少日子，何婆婆看他这样躺着动也动不了，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顾，心中也是凄凉。 　　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让儿子多吃一些，瘫痪已经够可怜的了，可千万不要像他爸那样走得那么凄惨，最后连一口好东西都没有吃到就去了。 　　何婆婆想起以前那些艰苦的往事，眼睛又有些泛酸。 　　“静姝呀！你真是上天派下来的仙女，要不是你，我家老大可能还活不到现在。他前些天还对我说，吃了你那么多好东西，他这辈子也算是活够了，就算哪天走了也没什么遗憾……” 　　“唉哟，何婆婆，你可千万不要这么说。”杨孟英端着一小篮子猫耳朵出来，出言宽慰，“人还是活着好，说那些胡话做什么？这是静姝今天炸的猫耳朵，来，尝尝。” 　　何婆婆看了一眼杨孟英端出来的东西，好奇道：“这是什么新奇小吃？我还从来没有见过。” 　　“这是猫耳朵，就像小猫的耳朵一样，妈妈说的，何祖祖尝尝。”顾珊珊把小木碗里的猫耳朵递给何婆婆。 　　何婆婆拿了一块放在嘴里，这猫耳朵又香又脆，吃得她脸上都笑开了花。 　　“这是用什么东西做的呀？怎么这么香？”何婆婆问道，“要是拿去卖，肯定能够卖上好价钱。” 　　“这东西就是用面粉做的，静姝也是被那个王四给弄怕了，现在只想好好过日子，不想赚那些钱。她养那么多鸡，还养了两只猪，也不缺那几个钱，没必要去招那些仇恨。”杨孟英说道。 　　虽说上次王四找上门来有惊无险，但杨孟英还是被着着实实吓住了。她也是从以前的年代过来的，知道斗地主的时候有多狠，最怕裴静姝也像那些地主那样被没收了财产，还绑去游街。 　　那件事情之后，杨孟英也不求裴静姝多赚什么钱，像现在这样能够天天吃上肉就很不错了。 　　这猫耳朵是裴静姝今天做的，没有做那些小吃卖之后，裴静姝的空闲时间也多了，有时候也会给两个小孩子做一些精致的小吃，什么米花糖花生糖猫耳朵，有时候还有漂亮好吃的蛋糕。可别说那些小孩，杨孟英也喜欢吃这些零食，没事磨磨牙消遣时间，这日子可赛似神仙一般。 　　“说得到也是，静姝现在不缺那两个钱，谨慎些也没错。不然树大招风，难免有些心存歹念的，没有的事情也要说成有。”何婆婆也感慨道。 　　以前大家跟着裴静姝赚钱多好，现在大家没钱可赚，也只能怪那王四等人。 　　裴静姝看何婆婆喜欢吃，便装了一碗给她，“你带回去让家里人也尝一尝吧，这东西做法简单，我家里面也还有很多，他们一时半会儿也吃不完。” 　　何婆婆对裴静姝谢了又谢，笑盈盈的端着一大碗猫耳朵回家去了。 　　这猫耳朵其实就是用面粉炸的，倒也没什么技术含量，而且一斤面粉也能做出很大一堆来，密封在坛子里也能放很久。 　　顾珊珊和裴朝辰都很喜欢吃，不过裴静姝怕他们吃了影响食欲，毕竟这东西是零食，虽然小孩子喜欢吃，可是没有多少营养，而且又是油炸的，吃多了也不好。 　　裴静姝这边要大量收购鹅和兔子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不少人都跑到金沟村这边来买小鹅和小兔子，大部分人买的都不多，一般也都买两三只。但是来的人多，总的说来数量还是非常可观。 　　何婆婆先是在裴静姝这里买了三十只鹅蛋回去孵，没想到来订小鹅的人特别多，她又在裴静姝手里多买了几十只。何婆婆是个老实的人，一只小鹅也就只赚五分钱的毛利，饶是这样，她还是非常开心。 　　那些人来裴静姝家里问的时候，裴静姝都告诉他们何婆婆那里可以买到小鹅，而且何婆婆孵出来的小鹅个头大好养活，质量非常好。众人知道裴静姝家里养的鹅都是从何婆婆那里买的，也都非常信任何婆婆，这样一来，在何婆婆手上订小鹅的人越来越多，何婆婆都没有那么多母鸡孵化了。 　　不过大家看了裴静姝养的那些又大又白净的鹅之后，也不想去别家手上买小鹅，就认准了何婆婆的，就算等上些时间也无所谓。 　　一晃就快要到月底了，也是韩小蝶该回去的时候。不过顾大娘听了之后，却不想让韩小蝶这样离开。 　　“小蝶，你就在我这里好好玩一段时间，这马上就是年底了，等过了这个年再走吧！明轩都还没有离开，你一个人走，我实在不放心，等着和明轩一起走吧。”顾大娘劝说道。 　　韩小蝶摇了摇头，“多谢阿姨的好心，其实我和明轩不是一个城市的，就算和他一起也不同路。现在明轩的伤也好了，我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顾。” 　　“你真是温柔善良，一看就是家里有好教养的，是我这个老婆子没有那么好的福气，娶不了你这样的儿媳妇。”顾大娘拉着韩小蝶的手，亲密的说道，语气中饱含了无数遗憾。 　　那顾大娘的手又黑又粗糙，韩小蝶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那双白皙细嫩的手，“阿姨千万不要这么说，我和明轩只是朋友而已，你这话要是让明轩知道，没准又要生我的气了。” 　　她温温柔柔的笑起来，简直笑到了顾大娘的心坎里。 　　“他是一个没有福气的糊涂人，丢了西瓜捡芝麻，对他嘘寒问暖的，他看不见，只能说他眼瞎。”顾大娘编排了顾明轩一番，你去颇多不满，“其实明轩以前也不是这个样子，以前他待我极为孝顺，就是那狐狸精在他耳边扇风，他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顾大娘一想起来，心口就有一股窝囊气，就是自从分家之后，顾家就变得四分五裂，竟然没有一个儿女向着她。明明在分家之前，他们一家还其乐融融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个裴静姝了，就是因为裴静姝变了，才有了后面那一串串的祸事。 　　“妈，我肚子好疼……”就在韩小蝶想开口说话的时候，顾明春从屋里走了出来，手扶在腰上，脸色一片苍白。 　　“怎么回事？该不会是要生了吧，你这还没有足月呢！”顾大娘慌慌张张说道。 　　“我也不知道，好疼……”顾明春坐在板凳上，腿间隐隐有血迹。 　　“不好，是要流产的预兆，赶紧扶她进屋躺着，我帮忙看看。”韩小蝶神色严肃地说。 　　顾大娘也吓得六神无主，赶紧和韩小蝶把顾明春扶进房间。韩小蝶给顾明春看病，顾明春吓得哭哭啼啼，“小蝶姐，你一定要救我，我还不想死……” 　　“你不要慌，不会死的。”韩小蝶给顾明春检查症状，安抚道。 　　顾大娘也看见顾明春出的血，脑子一片空白，要是顾明春在自己这里出了事，窦家那边肯定要借机发挥。顾明春现在已经成了这个样子，要是这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个三长两短，没准顾明春和窦老九这段婚姻也要走到尽头。 　　顾大娘赶紧跑来裴静姝这边找顾明轩，“明轩，赶紧，快送明春去医院，明春现在情况不好了。” 　　顾大娘着急地跑进来就说，没想裴静姝和顾明轩正巧都不在房间里。杨孟英瞟了顾大娘一眼，冷漠地说道：“要送去医院，你自己送去不就得了，明轩的伤才刚刚好，手上也不敢使力，他也没法帮你把顾明春送去医院。” 　　“我找我儿子，关你什么事？”顾大娘气得回了一句，这个杨孟英就是个幸灾乐祸的。 　　杨孟英慢悠悠地咬了一口花生糖，说出来的话直往顾大娘心口上戳，“你儿子还是我女婿，你说关我什么事？我们裴家可不像你们顾家，我们这边儿媳女婿都算自家人，你们顾家的女婿儿媳是外人，我们裴家人就是管得宽，儿媳女婿的事情也是我们自己的事情。” 　　顾大娘被气得半死，杨孟英就是故意这样说的。窦晓霞和杨孟英的关系不错，虽然偶尔有些争执，但这两婆媳在承山大队算是婆媳关系处得很好的了。 　　顾大娘偏偏相反，顾大娘无论是和儿媳还是和女婿，相处得都很不愉快。她有三个儿子，偏巧三个儿媳妇都跟她是冤家，没有一个服她的管教，还不如像杨孟英这种一儿一女，下一代也不争不抢。 　　“杨孟英，我今天不跟你争，你也不要得意得太早！小心早晚得遭报应！”顾大娘气冲冲地甩头离开，她现在和杨孟英的地位已经对调了，杨孟英仗着有个有钱的女儿处处欺压她。 　　顾大娘越想越气，偏巧又不知道顾明轩去了哪里，连顾珊珊的影子也没有看见。顾大娘只好一个人回去，这时顾明春已经停止了哭声，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一张脸白得吓人。 　　“小蝶，明春这到底是怎么了？”顾大娘问道。 　　“有些流产的征兆，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但是今后不可以掉以轻心，要好好躺床休息，这几天都不要再下地了。”韩小蝶说道，随后又看了一眼顾大娘，“最好还是让孩子的爸爸也过来一趟，明春现在这种情况需要好好陪伴。” 　　顾明春像是彻底被吓傻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神宛如一潭死水。 　　顾大娘赶紧答应，“我这就叫人去窦家那边通知窦老九，这窦家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连自己的亲孙儿都不要了，这群人还是不是人！” 　　顾明春也来了好几天了，窦老九竟然也放心，连看都不来看一眼，也难怪顾明春差点气得流产。 　　原来今天丁家那边摘橘子，今年破天荒叫裴静姝过去凑热闹。裴静姝原本是不太想去的，丁家那橘子并没有多好吃，当地的橘子品种也不好，就算彻底成熟了还是很酸，裴静姝不太喜欢吃酸东西。 　　不过裴朝辰和顾珊珊却很有兴趣，小孩子喜欢凑热闹，丁家也有一个十多岁的小孩，他们偶尔也在一起玩。 　　今年的雨水好，橘子也结了许多，一只只橙红色的橘子挂在树上，看上去像一只只小灯笼，那些小孩子可喜欢了。也是现在的物质匮乏，这些小孩子根本没用多少水果吃，才会喜欢这种酸酸的橘子。 　　“静姝，这里有两只大的，你尝尝这个的味道，比那些小的好吃些。”丁大嫂递了一只从枝头上摘下来的橘子给裴静姝。 　　说起来丁家以前也不会邀请别人随意品尝，不过这一年多丁大嫂也在裴静姝那边得了不少好处，跟着裴静姝学了不少手艺。裴静姝家里吃好吃的时候，但凡她在场，裴静姝从来没有吝啬过，如今这些橘子成熟了，丁家也特地去邀请他们过来摘橘子。 　　其实人都是会改变的，金沟村的人变化都很大，以前这里的人都有些麻木不仁，不过现在大家都能赚钱了，也比以前团结。 　　今天过来看丁家摘橘子的可不止裴静姝一家，其他几家的小孩子都过来凑热闹，丁家的大人也没有撵他们走，还给他们一人发了几只。如果是在以前，丁家的长辈肯定会把这些小孩子吓走的。 　　裴静姝谢过丁大嫂，这只橘子算是从树梢上摘下来的，确实比长在低处的橘子要稍微好一些，但与几十年后改良过的橘子还是有很大差别，味道不是纯正的甜，还是酸味偏多一些。 　　裴静姝被那又酸又冷的味道冰得精神一抖，五官都快要皱到一起了。 　　顾珊珊从远处跑过来，手上拿着一只橘子，递到裴静姝面前，“妈妈，我这里有一个好甜的，爸爸摘的，他让我给你尝尝。” 　　“你自己吃吧！”裴静姝摇摇头，她对这个时代的橘子实在没什么兴趣，品种太差了。 　　“这个真的很甜。”顾珊珊眨着眼。 　　顾明轩不紧不慢地从顾珊珊后面跟过来，接过顾珊珊手上的橘子，分了一半给裴静姝，另外一半给了顾珊珊。 　　“这棵树上的还不错。”顾明轩解释道。 　　裴静姝还想拒绝，顾明轩把皮剥了直接塞在她手上，“还需要我喂你？” 　　裴静姝诧异地看着他，这话简直不像是顾明轩说出来的，不过看顾明轩面脸上的认真神情，仿佛她敢说个不字，他就真敢喂她吃一样。 　　裴静姝只好尝了一瓣，这个味道确实好很多，基本没什么酸味了。 　　“你不要乱开玩笑，这样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裴静姝道。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我们重新开始吧！” 　　裴静姝被他这话吓得不轻，接着又听顾明轩继续说道：“反正你也没有喜欢的人，何不考虑一下我？至少我们之间还有珊珊。” 　　男人都是这么善变的吗？明明知道自己不是他真正的妻子，他竟然还能喜欢自己？！ 　　“我不想对自己的感情这么草率。” 　　“你们两口子在这树下站着做什么？快过来吃橘子，我们这里摘了两大箩筐呢！”丁大嫂在那边招呼道。 　　“我这就过来。”裴静姝说完就跟了过去。 　　丁大嫂分了一小背篓的橘子给裴静姝，又捡了一些一家分十来只，全村的小孩都很高兴。不过这些橘子整体来说还是偏酸，顾珊珊也只是喜欢凑热闹，真让她吃，她也吃不了多少。 　　“妈妈，橘子可以做小吃吗？”回家的路上，顾珊珊异想天开的问。 　　裴静姝想了想，倒也不是不能做，就说道：“当然可以，我们回去做橘子罐头。” 　　“太好了，有罐头吃！”顾珊珊和裴朝辰都很兴奋，拍着手叫好。 　　兴奋一阵之后，顾珊珊回头看了一眼顾明轩，有些好奇，“爸爸，妈妈要给我们做橘子罐头，是不是就是以前你给我们寄回来的罐头那样甜甜的？爸爸，你也会做吗？” 　　“爸爸不会，不过爸爸可以跟妈妈学，今后做给你们吃。” 第127章 　　顾明轩回去之后才知道顾明春的事情, 等他去顾大娘那边一看, 顾明春已经稳定下来。 　　“你跑去哪里了？到关键时候找你也找不到……”顾大娘现在见着顾明轩心中也有一些气。 　　韩小蝶见状赶紧打岔：“阿姨就别再责备明轩了, 明轩也不是故意躲着。” 　　“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躲着？明春回来这么多天，你这个当大哥的也没说回来好好吃一顿饭。是不是现在看我们家里穷, 就连亲妈亲妹都不认了？”顾大娘在杨孟英那里受了一肚子气，正愁没地方消解。 　　顾明轩紧皱着眉头, 转身就往外走。 　　“明轩……”韩小蝶叫了一声，但是顾明轩根本没有理会她，长腿已经跨出了门槛。 　　顾大娘气得指着顾明轩的背影, 手都在颤抖, “你看他这是什么脾气？哪有这么对妈的？” 　　韩小蝶摇了摇头, “阿姨，你刚才说的话也太重了一些, 明轩肯过来看，说明他心中还是有你和明春的, 你又何必把他往外面推呢？他要是真的不管你，就不会每个月都给你生活费了。” 　　“你以为他给我多少生活费，一个月才五块钱，我说今年房顶漏水，让他帮我出钱修一下，他都不肯。你说他现在住着那么宽大的新房子, 也没说请我过去住。”顾大娘气得揉着胸口。 　　“明轩每个月的工资还要留一部分起来交给上面, 偿还当初那笔抚恤金, 到他手上的工资也不多, 肯给你五块钱想来也算是十分孝顺了，他自己留在手上的也很少。”韩小蝶帮着解释。 　　“小蝶，还是你最善解人意，又会说话安慰人。他们两口子现在有钱了，就不认我这个老太婆，你说我要她们这样的儿子儿媳有什么用？还不如找个体贴的，但凡我那些儿媳妇有你一半懂事，我睡着也会笑醒。”顾大娘感慨的说。 　　韩小蝶面上有些尴尬，“阿姨，你就别再这样夸我了，我受不起。” 　　顾大娘又说道：“明春现在成了这个样子，我这个老太婆又什么都不懂，小蝶，你能不能多留段日子？要是明春下次再遇上这种情况，那可怎么是好？”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明轩二十六要走，他已经帮我联系了车子。”韩小蝶为难的说。 　　“你不用管他的，难不成他还想看着自己亲妹妹出事？你不要这么快的走，明春现在的情况不稳定，她从小也是被我娇惯了，身子骨不是很好，娇娇弱弱的，生个小孩也这么艰难。我也不怕你笑话，窦家那边一个个都不是人，要是明春出了事，他们只怕还会落井下石。你要是不帮明春，明春今后的日子可就苦了。”顾大娘抹了一把泪。 　　“那我去给明轩说一声吧，明春现在的情况确实很危险，最近都该好好在床上躺着，千万不要让她动气，她这胎很不稳。而且现在肚子里的小孩也那么大了，要是到时候流产对身体的伤害也非常大。”韩小蝶说道。 　　顾大娘点点头，“还是你最懂事善良，是我没这个福气。” 　　韩小蝶不想再听顾大娘啰嗦，就寻了个借口走了出去找顾明轩。 　　“明轩，我有点事想找你聊聊。” 　　顾明轩抬头看了一眼韩小蝶，“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你我之间也不存在什么别人听不得的话。” 　　韩小蝶面上微微有些尴尬，罗小慧裴静姝等人都在，她只好红着脸说道：“明春现在得胎不稳，阿姨想让我留下来照顾明春一段日子，我最近可能走不了了，要推迟一久。” 　　“嗯，我会和司机说清楚，等明春的情况稳定之后你再走。”顾明轩说道。 　　窦晓霞听到韩小蝶这话，心中有些迟疑，随后就听韩小蝶又说：“阿姨刚才找过晓霞姐，她说有事要和你说，你随我一起过去一趟吧。” 　　窦晓霞本来不想过去的，不过想着顾明春肚子里的小孩到底是她的侄儿，也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过冷漠，就和韩小蝶一起过去了。 　　不过想着村里人传的韩小蝶和顾明轩之间的关系，窦晓霞对这个韩小蝶没有太多的好感，也是裴静姝心大不计较，要是换个心眼小的女人，只怕早就闹矛盾了。 　　窦晓霞记得以前的裴静姝在感情方面非常小气，顾明轩是吃铁饭碗的，也有许多女的想去贴顾明轩，裴静姝像防贼似的防着那些女的，要是谁多和顾明轩说一句话，裴静姝肯定也要生气的。也不知道现在的裴静姝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以前太小家子气，现在又显得太大意。 　　韩小蝶说顾明春差点流产，需要人照顾，所以要推迟回去。在窦晓霞看来，这个韩小蝶没准就是找个借口，就算顾明春真的有什么事，那也可以去医院里找医生，谁说非要她不可？ 　　窦晓霞跟着韩小蝶走到顾大娘家里，顾大娘看见窦晓霞开口便说道：“窦晓霞，你们窦家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春肚子里的孩子到底还要不要？明春来了金沟村这么久，你们窦家的人也不管不问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想把孩子扔到外面。” 　　“顾明春自己负气离开窦家，你找我耍脾气有什么用？窦家又没有人赶她走，她总是这样，脾气一来了就不管不顾，她倒是拍拍屁股就走人，周边邻里那些人又怎么看待我们窦家？要是窦家哪一点待她不好，她大可以说出来，这样一走了之，要我兄弟怎么做人？我兄弟确实不会花言巧语，就是那种老实巴交的个性，不会哄人开心……”窦晓霞说道，虽说她和窦家的关系不好，但是在顾大娘面前，她还是向着窦老九的。 　　正在卧室里养胎的顾明春听到了，从床上爬起来，哭着说道：“你们窦家哪一点对我好？我现在挺着个大肚子，在你们窦家还要做那么多活，我在我们顾家都没有洗过那么多衣服……” 　　“窦家那么多人，那边的生产队效益没有我们生产队好，本来人人也是要做活的，我那几个嫂子怀孕的时候，谁没有下过地？就算是我嫁到裴家，要生之前都还再下地做活，怀孕又不是动不了，适当的帮家里人做点事情，也没有什么吧？”窦晓霞就见不来顾明春这种娇滴滴的样子，还真当自己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了，就连裴静姝也没她这么娇气。 　　身为庄稼人，顾大娘也觉得窦晓霞这话没有说错，顾明春就是太娇生惯养了，在顾家就这么懒，窦家自然又不比顾家这样，窦家对顾明春有想法，倒也不足为奇。顾大娘想想自己以前生顾明春的时候，马上就是她期了，她还挑粪去地里做农活呢。 　　不过听窦晓霞这么说顾明春，顾大娘还是非常不爽，她可以说顾明春懒，但这窦晓霞算老几。 　　“明春又不比你，身强体健，你看她现在什么都不做，也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们家那么多人，一个人多做一点事，不就可以了？非要让她一个大肚子去做活，你们这是把她往死路上逼。”顾大娘气着说道。 　　“你也知道明春挺着一个大肚子，她走那么远的路回来都没事，让她洗两件衣服做点轻松的家务活就不行。难不成我们窦家就专门针对她？我娘家那么多的妯娌，也没见谁三天两头一堵气就回娘家去。”窦晓霞跟着杨孟英学了不少嘴上功夫，现在裴静姝争气，连带她这个当嫂嫂的也硬气了，当然也不肯在顾大娘面前认怂。 　　她要是次次的忍让，那不得被顾大娘和顾明春这两母女给搞得烦死？这个顾明春简直就是个作精，三天两头作妖，一受点什么气就跑回娘家这边来，那顾大娘又不直接去找窦家，反而来找她这个早已就嫁出来的姐姐，窦晓霞夹在中间可别提多郁闷。 　　韩小蝶扶着顾明春，“你还是先回屋去躺着吧，你现在这样的状况实在不适合站着，要心平气和，不然对你的胎儿不好。” 　　顾大娘见状耍泼道：“我现在不管那么多，你赶紧回窦家去叫窦老九过来，有话要问他，这真是越来越不把明春当人了。你看明春现在都已经成这个样子了，你们到家还不管不问的，像什么话。” 　　窦晓霞感觉自己现在就成了顾大娘的跑腿，顾明春一作妖，顾大娘就找她跑路。窦晓霞可不想这么回娘家，就说道：“我这两天也没空，我看有谁去我妈那边，到时候叫他们带一句话过去。” 　　“明春都已经成这个样子了，你们还不着急，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要这个孙子？”顾大娘气道。 　　窦晓霞心道顾明春成这个样子，关她屁事儿，又不是她害的。 　　“你要是这么急就自己去，我是真的走不开。” 　　窦晓霞放完话就直接走了，她又不是跑腿的，这顾明春自己要跑回来，现在却让她回窦家去说，她要真回去说了，这两母女也不会感激她，窦家那边肯定也要和她大倒苦水。 　　回到裴静姝这边，窦晓霞跟杨孟英说了这事，两婆媳在顾大娘身上有很多共同话题。 　　张慧英在一旁也听见了，就暗中看了顾明轩和裴静姝一眼。顾明轩的神情很淡然，似乎对这些事情一点都不在意，只和顾珊珊裴朝辰两个小孩在玩。 　　至于裴静姝，自从分家之后，她对这些事情就不上心了，只要顾大娘和顾明春没有惹到她的头上，她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张慧英略微想了一下说道：“按我来说，明春要是真的身体不适，还是得去找大夫，妈这样麻烦一个外人照顾明春成什么事？那韩小蝶自己也是有事业的，不该在我们这种乡下停留，大哥救了她，她报恩也就算了，顾明春和她八竿子都打不着，没必要放下手上的工作来照顾顾明春。” 　　“还是老三媳妇说得对，那顾明春要是真的身体有问题，就该去正儿八经的医院，天天呆在家里，谁知是不是装病？”杨孟英说道。 　　她以前受了韩小蝶一些惠，对韩小蝶还算客气，这次听说韩小蝶要走，更加觉得韩小蝶和顾明轩之间是好朋友，并不像外面传的那样。但要是韩小蝶又留下来，外面传的就越来越难听了，就算杨孟英知道顾明轩和韩小蝶之间没什么，可听到那些风言风语，杨孟英心中还是觉得不舒服。 　　以前别人八卦裴静姝和萧长风，杨孟英倒没这么郁闷，可颠倒过来，杨孟英就觉得不好听。 　　第二天，顾明轩就从街上请了医生下乡，给顾明春看病。医生看了之后，又给顾明春开了一些保胎的药，让她平时多注意休息，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毕竟现在胎儿都快要七个月了，算是比较稳定。 　　顾明轩这次主动找上韩小蝶，“你还是尽早回去吧！窦涛已经回窦家，窦家那边很快就会有人来接顾明春，你没有必要把时间耗费在这里，你的家人也会担心。” 　　“没想到你主动来找我，就是对我下逐客令，看来我确实很不受欢迎。”韩小蝶苦笑一声，“真是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有时候我希望你能够对我再冷酷一些，或许我就不会抱那么一丝希望了。不过现在我也想开了，可能我们的缘分真的不够，祝你幸福。” 　　顾明轩淡淡地看着她，“你值得拥有更好的未来。” 　　“我能不能冒昧的问一句，你和裴静姝这样的关系，真的开心吗？” 　　“没什么开心与不开心，我既然已经和她组成了一个家庭，这一辈子都会对她忠心。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需要那么浓烈，这样平平淡淡也挺好，我很享受。”顾明轩坚定地说道。 　　“可是她的眼里没有你。” 　　顾明轩的眼神冷了两分，“她眼里没有感情，但是心里有责任，并且一直担着这份责任。就算没有爱情，作为亲情共度一辈子也挺好。” 　　“是吗？”韩小蝶喃喃道，似在思考着什么，“她确实是个很特别的女人，我羡慕她，但并不嫉妒，她活得很真实，也很惬意，还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以前我一直为自己的职业引以为豪，不过见了她之后，心中的想法却有了些改变……有时候我也很想像她这样，感觉她这样的人生很有意义。” 　　韩小蝶在见到裴静姝之前，一直无法想象一个乡下的女人能够为这个社会做出多大的贡献，不过这些日子和裴静姝相处，韩小蝶的思维也发生了很多转变。裴静姝用行动改变了周围的人，而且还资助了许多贫困的学生，这些是家境富裕的韩小蝶都无法想象的。 　　“你不用自我怀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存在价值。” 　　“你今天的话特别多，是不是看我要离开了，所以才终于肯多和我说两句？”韩小蝶温柔的笑着说。 　　顾明轩转身要走，韩小蝶赶紧说道：“我开玩笑的，再陪我聊聊吧！我这次走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了，好歹也是朋友一场，我们俩难道就不能像裴静姝和萧长风那样相处？” 　　“因为你的言行越界了。” 　　韩小蝶失笑，“我的言行怎么就越界了？那你说说，裴静姝和萧长风之间难道就真的只有友情，没有一点暧昧成分？” 　　“我相信裴静姝。” 　　“我为什么要和你谈论这个话题？不是给自己找堵么？那你为什么对我又不像对别的女人那样绝情？”韩小蝶又问道。 　　她以前觉得自己在顾明轩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些不同，她看过顾明轩对另外一些试图靠近他的女人，那手段绝对是毫不心软，丝毫不怜香惜玉，甚至完全不给对方台阶下。 　　正是因为这样，再加上顾明轩豁出性命救过她，韩小蝶对顾明轩总是抱着某种幻想。这种幻想在一开始的时候，韩小蝶还不是很清楚，也不敢勇于承认，毕竟顾明轩已经有了妻女。 　　直到上次韩小蝶无意间听到顾明轩和裴静姝的对话，知道了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韩小蝶心中那一点点星火就蔓延开来。 　　没想到顾明轩对裴静姝竟然这么痴情，就算裴静姝对他毫无感情，他也愿意耗在这一段婚姻中。 　　不过韩小蝶心中一直有许多疑问，顾明轩对身边的人的态度实在是太奇怪了，他和裴静姝之间的相处模式也让人琢磨不透。 　　“你也救过我一命，我救你一命，我们之间两不相欠，你所以为的都是你的幻觉。”顾明轩说道。 　　“我是医生，你是我的病人，我救你是我的职责所在，而且以前救你的是陶医生，我也不敢领这份功劳。” 　　去年的时候，韩小蝶还是陶医生手下的实习医生，虽然那时候韩小蝶就和顾明轩认识，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就是一般的医生和病人的关系。 　　“你把这件事情看得太重要了。” 　　“那我再冒昧问一句，裴静姝执意要和你离婚的原因是什么？是因为我吗？”韩小蝶又问。 　　顾明轩轻描淡写地说：“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呵，我就全当你这句话算是安慰吧，不是就好。” 　　韩小蝶最终还是在二十六号离开，带着她一肚子的疑问，离开了金沟村这个地方。 　　窦老九也很快过来接顾明春回窦家，不过顾明春现在正是怀孕期间，情绪波动比较大，觉得自己在窦家受了委屈，窦老九也是窦涛去请才请回来的。顾明春便又耍起性子，不肯和窦老九一起回去，那窦老九最后以柚子熟了为理由，才把顾明春哄回去。 　　窦家的柚子林是属于一大家族的，到时候卖的钱也是要分摊，顾明春当然也不想让别人占便宜，这种事情还是要回去亲自看着才行。 　　韩小蝶和顾明春都走了，顾大娘那边也清静下来，时不时来找顾明轩谈话，不过顾明轩很少理会顾大娘，搞得顾大娘怨气冲天。 　　裴静姝的房子已经修好，以前顾明轩那间婚房本来就不小，再加上旁边还有一间宽大的柴房，拆出来的地竟然比她之前修的还要宽一些。裴静姝把顾明轩的婚房和一半的柴房那边新修起来的房间给了顾明轩，另外半边柴房是作为仓库搁置两台机器。 　　现在整个房子都已经修好，裴静姝想了想，也是时候和顾明轩说离婚的事情。 　　虽然这个话题他们已经谈过好几次了，但每次都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再加上之前顾明轩那边的房间比较破旧，裴静姝也不好意思让顾明轩净身出户。 　　现在他们两人各自的房间都差不多，甚至顾明轩那边的房间比裴静姝这边还要宽大舒适一些。毕竟去年裴静姝修房子的时候，裴建国怕她没有那么多钱，还一直替她节约。而今年重修旧房子，裴家却没有人劝她省着点了，甚至还希望她修得越宽敞越好。 　　今天的天气比较好，村里大部分人都上山去挣工分了，裴静姝去找顾明轩，远远就看见顾明轩牵着顾珊珊，一大一小两人走在路上。冬天温暖的阳光照在他们的周围，那画面一片温馨。 　　顾明轩是一个好父亲，也是一个好丈夫，只可惜她不是原主，这种奇怪的关系还是该尽早结束。不然以后顾明轩遇上合适的女孩子，只怕也会错失机会。 　　“妈妈！”顾珊珊看见她，迈着小短腿踉踉跄跄跑过来。 　　裴静姝蹲下身，张开双臂接住她，“刚才做什么去了？这么开心。” 　　“爸爸挖到了一块宝石，要送给你。”顾珊珊兴奋地说道，澄澈的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 　　“妈妈对宝石没有兴趣，你和朝辰哥哥去玩吧，不要靠近水边，就在院子里玩，我有话要和你爸爸说。”裴静姝揉揉小家伙的脑袋说道。 　　“妈妈要对爸爸说什么？我可不可以也听一听呀？”顾珊珊歪着头问。 　　“这是大人间的秘密，小孩子不可以听的哟，不然今天晚上就不能吃橘子罐头了。”裴静姝说道。 　　小家伙略感遗憾，不过还是橘子罐头更有诱惑力，她便一蹦一跳跟着裴朝辰走了。 第128章 　　打发了两个小孩, 裴静姝走到顾明轩面前, “一起聊聊。” 　　顾明轩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如果是以前的话题，没什么好聊的, 我的观点不变。” 　　“我都还没有开口说，你倒是猜中了。不过我想这对你我来说都不好, 今后房子我们一人一半，猪圈的地方我也可以分你一部分，在你不用的时候我会付你租金, 如果你想用, 那我也会把另外一半给你……”裴静姝和他言简意赅地说道。 　　“你就这么期待……我们离婚？”顾明轩微微皱眉说道。 　　裴静姝想了想, “如果我们早点离婚，别人就不会对你和韩小蝶的关系表示质疑。今后要是再遇上韩小蝶这样的情况, 也不会像这次那么尴尬。而且按照你的意思，我们也可以先离了, 如果今后我们真的有可能，再复婚也无好，总胜过现在有名无实，各玩各的……” 　　“这次确实给你带来了一些麻烦，不过不会有下次了。”顾明轩说道。 　　裴静姝轻轻一笑，“你不用对我做这样的承诺, 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你不用在我身上找她的影子……” 　　“谁告诉你, 我是在你身上找别人的影子？”顾明轩微微挑起眉, 带着几分嘲弄似的看着裴静姝。 　　“嗯？”裴静姝微微愣了一下，“你不是在我身上找你妻子的影子？” 　　难不成这顾明轩是真的对自己有意思？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完全没可能呀，她和顾明轩以前根本就不认识，两人之间也没有什么交情，至少还没有到让顾明轩对自己一见倾心或者移情别恋的地步。 　　“你和她根本就没有哪一点像，我在你身上能找到她多少影子？” 　　裴静姝睁大眼睛，完全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这个顾明轩到底在说什么？ 　　“那你为什么……”裴静姝顿了一下，组织了一下措辞，这才继续说道：“你的意思是……你移情别恋喜欢我了？” 　　“移情别恋？就当是移情别恋吧，难道不可以？”顾明轩问道，“你不是说了今后我们各管各的，我无论喜欢谁你都不会介意，那现在我喜欢你，你却介意了。” 　　“慢点，你这是什么逻辑？”裴静姝差点就被顾明轩给绕晕了，“这是关于我的事情，我当然有理由介意。那你之前和原……原来的那个裴静姝，你们之间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吗？你的喜欢是不是太容易变了？” 　　顾明轩听到裴静姝这样的责问，带着几分嘲讽的笑了，也不知是在嘲笑谁，或者是在嘲笑他自己。 　　“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我为什么就不能变？你怎么就知道我和她的关系很好？她宁愿死，也要……”顾明轩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裴静姝很快就明白过来，当初她之所以会穿越过来，是因为原主以死相逼，让顾大娘给她抚恤金，她要跟着叶云岑去城里，也难怪顾明轩对原主的态度突然转变这么大。 　　关于原主和顾明轩之间的事，裴静姝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多资格去评论，无论是顾明轩，还是原主，她注定都欠了他们一些偿还不了的东西。 　　“你想开一点，要是她不选择离开，她在顾家的身份地位也很尴尬，她今后的人生也很艰难。再说了，在你们这个地方，改嫁难道不是很平常的事？”裴静姝想了想，还是安慰了几句。 　　“我并不是怨她这个，你是不会懂的。”顾明轩说道。 　　在他“死”后，“裴静姝”改嫁确实是很平常的事情，顾明轩也没有因此怨恨，但是“裴静姝”最不应该的就是丝毫不管顾珊珊死活，让顾珊珊跟着顾大娘受了许多磨难，最后惨死。 　　那个“梦”的阴影一直萦绕着顾明轩，他在梦中变得癫狂，像一个恶魔一样。不过好在那个梦醒了，梦中那些事情没有发生，但是梦中的事情却像他亲身经历过的一般，永远铭刻在他的脑海中。 　　在结合他在这个世界接触到的事情始末，顾明轩觉得那不是一个梦，也许是上天也在替他可惜，又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让他得偿所愿。 　　“你自己的条件也不错，世上的好女人那么多，你今后总会遇上对的人。其实我不是很能理解你的想法，如果你对原来的那个她心中有怨恨的话，那你应该很讨厌我现在这张脸。如果你对她还有感情的话，那也不应该对着我这个替身找慰藉。我希望你能够活得明白一点，你现在还年轻，人生还很长，放下过去，才会有更好的未来。” 　　裴静姝感觉自己现在成了鸡汤大师，这些话她上辈子可从来没有说过。 　　“你的口才很好，无非就是想说服我同意和你离婚。”顾明轩直直的注视着裴静姝，那锐利的眼神看得裴静姝浑身上下都很不自在。 　　裴静姝强作镇定，“我说的话句句属实，而且这也关乎着我自己的婚姻和人生，我当然也要思考清楚。我们之间相识的时间本来也不长，不存在非我不可的那种深厚感情，我只是很难理解，所以才想让你我各自冷静。如果到了某一天，我们觉得彼此比较适合，再考虑复婚，这样不也挺好？没有离婚的话，就算遇上合适的，也不好意思下手，你说是吧？” 　　裴静姝故意选择在韩小蝶离开之后才说出来，也是怕别人以为她在吃韩小姐的醋，所以才一直拖到了现在。现在韩小蝶已经离开了，他们之间就不存在这个问题，裴静姝也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韩小蝶对顾明轩是有好感的，韩小蝶在整个村这段时间，裴静姝也总觉得自己头上有点绿。 　　虽然她不喜欢顾明轩，但被别人说成戴绿帽了，那也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呀！ 　　“你要是无法下手，那也挺好。” 　　裴静姝：？？ 　　“万一哪一天我遇上一个真心喜欢的，那岂不是要给你戴绿帽子了？” 　　果然，顾明轩听到这话脸色又沉了下来，裴静姝轻轻一笑，“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所以我们还是先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免得到时候我绿了你，或者你绿了我。” 　　“如果你执意这样，想要离婚也可以，但是我也有附加条件。”顾明轩沉思了许久，一板一眼的说道。 　　“行，只要我能够答应的，我都答应。” 　　现在顾明轩松了口，裴静姝也松了口气，只要顾明轩提的不是太刁难，她能接受的都接受。 　　“我们可以扯离婚证，但是不能公开，不能让家里人知道。” 　　“这个要求我可以答应。”裴静姝也不想让别人八卦，杨孟英要是知道，肯定会追问到底，她现在也想不出好的说辞来说服杨孟英，瞒着也挺好。但是正规的程序还是要走，原主和顾明轩都是正儿八经成了结婚证的。 　　“珊珊以后还是由我们共同抚养，我每个月会按时给抚养费，你不能告诉她我们离婚的消息。” 　　裴静姝又点点头，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我们吃住不分开，还是要像以前那样。” 　　“这个也OK。”横竖不过是多添双筷子，顾明轩一年到头在家的日子也不多，就算离了婚，他们也可以当朋友当家人。 　　“你不可以因为离婚就疏远我，或是拒绝我的要求。” 　　这话听上去有些怪怪的，裴静姝怕落入陷阱，还是谨慎的回答道：“只要你的要求不是太离谱，我不会拒绝。” 　　两人协商了一通，顾明轩最后同意了离婚，并且定在三天后去办离婚手续。 　　虽然商量好了要离婚，不过两人之间看上去也很平静。本来他们也不是真正的夫妻，只是走个法律程序而已，没有多余的想法，倒也很正常。 　　“爸爸妈妈，草莓成熟了，快过来一起摘草莓，地里好多草莓！”顾珊珊兴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顾明轩静静看向裴静姝，说道：“一起去摘草莓。” 　　裴静姝没想到顾明轩现在的反应这么淡然，不过这样也好，少了她许多心理负担。 　　两人若无其事地跟着顾珊珊走到了菜园地里，这些草莓种子还是从柳博衍那里拿来的，裴静姝种了几平方米一小块地。现在这些草莓都结满了红红的果子，而且个头还不小，看上去很诱人，这个农田系统确实很给力。 　　顾珊珊正想去地里面摘，裴静姝怕她把草莓给踩坏了，就让两个小家伙守在土沟，自己弯腰摘了些给两个小家伙和顾明轩。虽说她和顾明轩要离婚了，但好歹还是朋友，裴静姝也尽量以朋友的身份来对待顾明轩。 　　顾明轩对她也一点都不客气，接下了裴静姝递过来的草莓。她地里这些草莓种的比较迟，前段时间才刚刚结果，因为种的不是很多，还有很多没有成熟，摘了几十只后，地里也没有多少可以摘的了。 　　裴静姝便小心翼翼地从地里退出来，顾珊珊正在一旁吃着，见着裴静姝走过来，就招呼道：“妈妈，草莓很好吃，又大又甜，你也快来尝一尝。” 　　“你先吃吧，我手上还有很多。”裴静姝走过去，又把手里的草莓分了一些给顾珊珊和裴朝辰，自己吃了一颗，剩下的都给了顾明轩。 　　也不知道是不是农田系统的作用，这块地种出来的草莓质量也非常好，水分充足味道酸甜，而且鲜艳欲滴，看着就很有食欲，可以用来做草莓蛋糕。 　　只不过现在要用牛奶、奶酪比较麻烦，市面上的奶粉也很难买，像河坎乡这种地方根本没有奶粉卖，县城里倒有一些，但那也不是普通的家庭能够买到的。 　　萧长风应该能够弄来一些，但是他这段时间来得少了，听说是他外公生病住院了，在这种时候裴静姝也不好麻烦萧长风。柳博衍也回去了几趟，也不知道这老爷子能不能跳出书里的结局。不过就算这老爷子离世，也算是一件喜丧，萧长风的外公已经八十多岁，在这个物质比较贫乏的年代，也算得上是一个高寿的老人了。 　　“你不喜欢吃草莓？”顾明轩看裴静姝只吃了一颗草莓，就好奇的问了一句。 　　“并没有，我来的那个世界有很多草莓，所以我对这种东西并没有那么大的执念。你们喜欢就多吃一点，不用顾虑我，这些东西我全都吃过。”裴静姝解释道。 　　顾明轩递了一颗草莓到裴静姝的嘴边，“吃吧，多吃水果有益身体健康，你太瘦了，该多吃一些。” 　　裴静姝条件反射的微微后仰了一下，避开了顾明轩的手。这个动作有些暧昧，而且顾明轩的话也过于亲密，他们都决定要离婚了，这样似乎有些不妥。 　　她伸手推开顾明轩递过来的手，拿下他手上的草莓，“你不用喂我，我自己可以吃。” 　　“你这是在疏远我？”顾明轩微微挑眉，“刚刚你才答应过我，不会刻意疏远。” 　　裴静姝：……这是什么逻辑？她怎么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坑里？ 　　“我没有刻意疏远你，我实在不习惯别人喂我吃东西，我自己来就行。”裴静姝解释道，她总感觉顾明轩在耍小性子，不过顾明轩这样的人耍起小性子……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对呀，爸爸，妈妈已经长大了，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你不可以惯坏她，不然会变成小懒虫。”顾珊珊一本正经的说。 　　裴静姝揉揉她的小脸蛋，“你真是一个懂事的乖宝宝，就是要学会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看来你爸爸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你可要多多提醒他。” 　　顾明轩：…… 　　裴静姝狡黠地笑看着顾明轩，有个听话懂事的女儿可真好。 　　现在的法律系统还不够完善，不过结婚离婚在现在也算是比较好办的事，基本上只要是当事人去办，工作的人员都不会刁难你。 　　说起来当地的人真正扯了结婚证的并不多，因为在河坎乡并不能扯证，结婚证多半都是在镇上办的。但是镇上又办不了离婚手续，裴静姝和顾明轩只好去县城里办。 　　幸好是在县城里办的离婚手续，县城里也没有几个人认识他们，所以这件事情也很好隐瞒。 　　办完离婚手续走出来的时候，没想还正好碰到了萧长风。萧长风看上去有些憔悴，见着裴静姝和顾明轩，萧长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哟，今天吹的是什么风呀？竟然把两位吹到了城里来了。” 　　“我们过来办点事情。”裴静姝回道。 　　“什么事情啊？还要两位亲自到城里来走一趟，我倒是很好奇了。” 　　“这是我们的家事，就不劳烦萧先生关心了。”顾明轩一脸严肃地说。 　　“我关心关心朋友，既然是你们的家事，那我就不多问了。”萧长风意有所指的说。 　　裴静姝不喜欢他们这样的对话，就问萧长风：“你这是去哪里？” 　　“去医院，看我外公。” 　　“他的病情现在怎么样了？”裴静姝又问。 　　萧长风眼里的神采暗淡下来，“不是很好。” 　　“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毕竟都已经走到了这里，她和萧长风柳博衍的关系都不错，再加上以前也在萧长风的外婆那里吃过饭，去看一看老人也在情理之中。 　　“你把地点告诉我们，我和静姝一起去买点东西，买完就过来。”顾明轩插了一句。 　　萧长风看了两人一眼，总觉得今天这两人气氛怪怪的，他别有深意地笑了一下，“就在三医院住院部。” 　　县城里面的医院现在也很简陋，而且里面的病人也不多，要找住院的病人非常容易。 　　顾明轩拉着裴静姝的手腕转身离开，裴静姝被顾明轩这动作吓了一跳，这样拉拉扯扯的走在街上，也太招人眼了。 　　“你放手吧，我自己会走。”裴静姝赶紧说道。 　　“我怕和你走散了。” 　　裴静姝：……这借口找的也太拙劣了，现在的县城人口不多，就算在这大街上也没有多少人，他们哪里会走散？ 　　“我的眼睛还没有瞎，就算走散了，也一眼看得到你。” 　　顾明轩的身材高挑出众，走在人群中非常扎眼，就算真的走散了，要找顾明轩也很容易，毕竟顾明轩的回头率还是挺高的。裴静姝和他这一路走过来，常有人偷偷往他们这边看。 　　裴静姝这话像是取悦了顾明轩，顾明轩这才放开她的手，“你和他的家人倒是很熟。” 　　“谈不上很熟，在他外婆家里吃过一顿面条，而且萧长风和我之间有合作，合作伙伴的亲人生病了，我既然都已经走到县城了，去看一看也无可厚非，这算是人际往来。”裴静姝说道。 　　前世，她父母早就教过她这些道理，本来这也是人际交往的一部分，萧长风和柳博衍都帮了她许多，她在这个时候去探望一下，也是增进他们之间友谊的一种方式。 　　“对了，你要买什么东西啊？” 　　“你去看望老人家，不买点礼品？”顾明轩反问道。 　　“医院门口就有卖的吧？我买一点水果就可以了。”虽说现在的水果比较少，不过医院门口还是有水果和鲜花，而且水果也不需要用票，只是价格有些昂贵。 　　顾小军生病来县城的那一次，裴静姝也打探过这边的情况，医院门口的鲜花和果篮要足足两块钱。虽然有些小贵，不过那些水果确实还不错，普通的农家种不出来。 　　“要买就一起买吧，分开买别人会觉得不妥，我们去供销社买点礼品。”顾明轩说道。 　　“我没有票，供销社的很多东西都需要票的。”裴静姝说。 　　“我身上有，走吧，顺便给珊珊选一些礼物。” 　　裴静姝跟着顾明轩去了供销社，顾明轩选了一些糖和布料，又给萧长风的外公选了礼品，接着便去了医院。 　　萧长风的外婆看见裴静姝过来，高兴得合不拢嘴，“你这是怎么长的？怎么越长越水灵了？” 　　“柳婆婆真是太会说话了，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一点小小的礼物不成敬意，希望柳爷爷早点康复。”裴静姝温和地笑着说道。 　　“快快这边坐。这位英俊的小伙子是……” 　　“我是裴静姝的丈夫顾明轩，柳婆婆好！”顾明轩主动回答道，他这么主动，倒是让裴静姝有些意外。裴静姝还以为按顾明轩闷骚的个性，不太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呢。 　　柳母把顾明轩上下打量了一遍，笑盈盈地说：“原来你就是顾明轩呀，这模样可真是长得好，快过来，这边坐。” 　　几人寒暄了一番，裴静姝又送了一份礼钱，随后便和顾明轩要离开。柳母也没有强留他们，毕竟这里是医院，也不好接待客人。 　　等到裴静姝和顾明轩一走，柳母很是遗憾的叹了一口气，“可惜啊可惜！” 　　“外婆，你这是在可惜你最中意的裴静姝嫁给了平凡无奇的顾明轩？”萧长风不甚正经地问道。 　　“我是可惜你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只要裴静姝眼睛不瞎，肯定都会选择顾明轩，以前我还在想什么样的人配得上裴静姝，这个顾明轩确实一表人才，人也稳重礼貌，哪像你这个不务正业的。你看你外公现在都住院了，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你还不给我们找个姑娘回来，今后我和你外公还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你的女朋友。我要看不到你安定上来，走也走得不安心……” 　　“外婆，医生都说了外公现在已经好转，再住几天就可以出院了，你又在这里说什么丧气话？我看我还是不要找女朋友好了，这样你就一直有个念想，你和外公就舍不得走，那我一直不找下去，你们也可以好好的。”萧长风说道。 　　“你这是什么歪理？！”柳母被萧长风逗得啼笑皆非，“不过，静姝今天来城里做什么？” 　　“我又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的这么清楚？不过外婆你倒是提醒了我，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萧长风说着，就出了医院，他想揭开心中的谜。 第129章 　　时间总是很好混, 一晃又到了年底。裴静姝最近一直在研究麻辣兔丁, 这道菜要是做好了味道十分鲜美，还能成为一道风靡一时的小吃。 　　等再过一久, 那些人买回家的兔子就长大了，到裴静姝这边来卖兔子的肯定很多，裴静姝总得打开销路，不然到时候她回收那些兔子也会成为一道麻烦。 　　最近几个月她都很低调，也没有做那么多小吃卖了, 再加上萧长风的外公生了病, 萧长风最近也忙得不可开交，裴静姝每个月还有那么多支出项, 到手的钱比之前少了许多。 　　等那些兔子和鹅长大，那些人到她这里来交货，她又要先垫上一大笔钱。而且年底有很多人杀年猪，樱桃肉卤肉等也会相应增多, 裴静姝要和这些竞争, 自然要在口感上更有风味儿。 　　裴静姝前世更喜欢做一些糕点之类的小吃，还没做过麻辣兔丁。她研究了几次, 味道虽然可以, 但和记忆中自己吃过的兔丁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味道。 　　裴静姝每次都在改良配方, 她同时也研究了烤兔子和凉拌兔丁, 这两样也算有名的菜, 做好了今后能多方位打开市场。 　　裴静姝最初养的那两只兔子是野兔, 品种也非常好, 肉质比她以前吃到的那些兔子还要细嫩鲜香。 　　今天她要做的就是一道凉拌兔肉，裴静姝正在炒白芝麻，凉拌兔肉最重要的就是调料，调料做好了，这道菜基本就成功了一半。 　　罗小慧正在外面清洗衣服，窦涛也在忙碌着，顾明轩帮裴静姝撕好兔子肉，放在小木盆里。等裴静姝那边的调料做好，浇在这些兔子肉上面，这道菜就好了。 　　虽然离了婚，裴静姝和顾明轩之间的关系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如果硬要说的话，顾明轩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学会耍赖了，会以各种借口找上裴静姝。裴静姝渐渐也习惯了，提出离婚的是她，顾明轩在这段婚姻中没有什么过错，裴静姝对顾明轩多少有些歉意，只要顾明轩不是很过分，能将就的地方她便将就了。 　　“爸爸，我们的烤红薯好了吗？” 　　在外面玩了一圈的顾珊珊和裴朝辰跑了进来，之前他们烤了三只烤红薯，这两个家伙一直惦记着呢！ 　　“我去看看。” 　　顾明轩用火钳将炉子下面的红薯夹出来，现在他们烧的是煤球，这些红薯就放在炉子下方的通风口烤炙，那通风口的温度不高不低，烤红薯刚刚好。 　　三只小红薯都已经烤熟，顾明轩将两只小的分给裴朝辰和顾珊珊，自己留了一只大的。 　　“妈妈，快来吃烤红薯，爸爸烤的红薯好好吃。”顾珊珊正兴高采烈地招呼裴静姝。 　　裴静姝笑了笑，继续炒锅里的芝麻，“你们吃吧，我这里忙着呢。” 　　顾明轩站起身，一手拿着红薯，一手拿着一只勺子，一步步走了过去，“我来喂你。” 　　“不用。” 　　裴静姝虽然说了不用，但顾明轩明显没有放在心上，他用勺子舀了一勺烤红薯递到裴静姝唇边。 　　“真的不用……”裴静姝偏过头，有些无奈地说。 　　“我没有吃过。”顾明轩解释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 　　裴静姝看着顾明轩那双执着的眼，只好咬了一口。这红薯是裴静姝农田系统里的，十分香软可口，比当地的红薯味道好许多。 　　顾明轩微笑着看她，见她吃完又递了一勺过去。 　　“不用了，我已经尝过了，味道很好。” 　　“既然味道很好，那就多吃一点，你说过不会刻意疏远我……” 　　这句话简直就像魔咒，如果时光倒流，她一定捂住自己的嘴，绝不应下这样的话。 　　妈的，这男人简直就像吃准了她这一点。 　　看着眼前男人一副正经的脸，裴静姝只好败下阵来，“我没有刻意疏远你，你放在这里吧，我忙完就吃。” 　　“等你忙完，这烤红薯就冷了。” 　　她只好又吃了两口，都是顾明轩喂的。 　　“静姝姐和明轩哥的感情真好！”罗小慧洗完衣服走进来，正好看见顾明轩喂裴静姝吃红薯这一幕，忍不住低声笑道。 　　裴静姝脸色一红，“我吃饱了，真不吃了。” 　　顾明轩却一脸坦然，将就那只勺子舀了一口到自己的嘴里。 　　罗小慧已经进去拿衣架子，裴静姝小声提醒了句：“……我吃过的。” 　　“没事，我没有洁癖。”顾明轩一板一眼地说。 　　“你换一只吧，篮子里还有许多小勺子，都是干净的。” 　　“我不介意和你一起共用一只勺子。”顾明轩说完转身走出房间，去看外面玩耍的两个小家伙。 　　最近有两个天大的消息，一个是改革开放，另一个则是国家开始试着实行家庭承包制。不过河坎乡这种穷乡僻壤信息闭塞，直到柳博衍、萧长风等人来谈起，众人才得知。 　　这是一个很好的苗头，之前一直推行集体制，但是这种制度的弊端实在太明显，平时挣工分的时候偷懒的居多。 　　大家听说了这项政策之后，都羡慕不已，一群人聚在裴静姝的院子谈论起来。 　　“其实国家早就该这么做了，一直这样下去，我们都快饿死了，那些搞集体经济的干部吃了群众多少钱？我们拿着钱也买不到东西，那些有票的就吃香的喝辣的。” 　　“这些年最苦的还是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不过那改革开放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轮得到我们这个地方？” 　　“这是国家在做的一个实验点，如果实验成功的话，也许今后会推广下来。”裴静姝随口说了一句，她盼着这一天的到来已经盼了太久。 　　眼前这些人显然不抱太大的希望，可能因为一直处在贫困线下，已经不敢相信明天会更好，只求能有几分耕地就行。 　　“要是能推广到我们这个地方就好了。” 　　“别想了，推广到我们这里，也不知是何年何月，只怕我这辈子没福气看到，你们年轻的好好爱惜身体，兴许能看到。” 　　“李大娘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么？三四年都熬不过？”裴静姝玩笑道，“大家对我们的政府要多些信心。” 　　“要是三四年能实行到我们这个地方，那我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这集体劳动虽然轻松，但分到个人头上的东西实在太少了，个个都偷懒耍滑，生怕自己做多了，哪能有什么收成。” 　　“不过有的人怕是不想这样分，分开之后就没有偷懒机会了。那些现在做做样子就有月月粮吃，等土地分了，各管各的，那些懒汉岂不是要饿死？”李大娘故意朝顾大娘和夏金桂那边瞟了一眼。 　　顾李两家的矛盾早就结下了，也一直没有化解，夏金桂在生产队里是个喜欢偷懒耍滑的，顾大娘也好不到哪里去。自从顾大娘的手摔断之后，她还总是以手膀子痛为理由专门捡轻松的活做，搞得生产队的队员一个个都十分不齿。 　　顾大娘和夏金桂之流其实都是十分得力的庄稼人，他们做自己地里的活时可是卯足了干劲，可一做生产队的活就叫苦连天，偷懒倒是很有一套。大家虽然不好意思当面理论，但心里头都清楚着呢！ 　　不过土地对农民来说实在太重要了，许多人将土地看得比命还重。现在的农村人如果没有土地种庄稼，那就只有饿死的命，他们根本找不到另外的出路。如果能实现土地承包责任制，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件大喜事。 　　大家还是欢喜居多，自己有土地种总比一起种地好，其实不用说顾大娘夏金桂之流，在坐的这些人又有几个是真正拿出了十分干劲？能用上六七分真心做集体活，那便是极好得了，基本上都是混工分。 　　不过养牛这种活很难混工分，牛必须喂饱，饿出病了那可是天大的事。一头牛的价钱可不是一般人家赔得起的，要是养死了，养牛的要负全责。 　　一群人正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聊着最新的政策，窦涛从屋里跑了出来，“静姝姨，快！要生了！” 　　“你静姝姨好好的呢，什么要生了，你们可不要随便乱说，静姝没怀胎呢！”唐二哥玩笑道。 　　“不是，是哞哞要生了。”窦涛赶紧解释。 　　众人一哄拉地跑进去看哞哞生崽，几个有些经验的老大爷进去帮忙，裴静姝也没经历过这种事，有些不敢看这种画面。裴建国两口子和裴静龙都进去了，忙着哞哞生牛犊。 　　裴静姝和罗小慧等胆子小的在外面做准备工作，没过一会儿，牛圈那边就传来了小牛犊的声音。 　　“静姝，生了，两只！我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生双胎的牛，裴静姝，你真的太会养了。” 　　“闺女，快给哞哞准备点嫩菜叶和粮食，这次哞哞可不容易，一生就生两胎，难怪怀孕的时候肚子那么大，这次可辛苦它了。” 　　罗小慧把早就准备好的食材递给窦涛，窦涛积极地跑去喂哞哞，还摸了摸哞哞的头。这些日子一直都是窦涛喂养的机会多些，他和哞哞也早就熟了，哞哞还很配合地轻轻哞了一声，似在邀功。 　　周围的大人们见了，都忍不住打趣道：“窦涛这小子不错，今后谁嫁给他，肯定好福气。你看他照顾这牛，都像照顾媳妇儿似的，多体贴周到。” 　　众人一阵哄笑，窦晓霞道：“你们帮我这侄儿留意着点呗，我这侄儿可不是那种好吃懒做的，人也体贴细致，你们都看着的，家里虽然不算顶好，但人品绝对不差……” 　　大家聊着聊着，便说到窦涛的婚事上了，又是一阵欢笑声。 　　窦涛去年来裴静姝家的时候，还什么都不会做，现在却是做得井井有条，人也长高长帅了，这小伙也没什么不良嗜好，话虽不多，但也没坏心眼，大家还是都看在眼里的，确实也有些媒婆想给窦涛说亲。 　　不过窦涛年纪还是太小了些，大家也只是开开玩笑，并无真正说媒的。 第130章 　　裴静姝家里的水牛产了两只小牛犊的事情很快就在生产队传开了, 生产队也高兴, 这一下多出来的两只牛犊也算是公家的。 　　眼下很多人都想养这两只小牛犊，不过这两只小牛犊太小了, 还需要跟在母牛的身边，暂时还是由裴静姝这边养着。裴静姝现在就养了三只牛，工分自然也是要多给的，杨孟英现在乐得合不拢嘴，搞得像她养了牛一样。 　　在城里求学的燕丽也放假回来了, 她的个子长高了不少, 人也变得温婉自信，一放假就跑到裴静姝这边来感谢裴静姝。 　　看着以前那个自卑忧郁的小女孩变得越来越优秀, 裴静姝也非常高兴。其实不光是裴静姝，周围的人见了燕丽也是一顿猛夸，知识能够给人带来很大的改变，燕丽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不一样了。 　　现在大家也都赚了一些钱, 都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够像燕丽这样走出这个穷山沟, 去大城市里多学一些知识，要是家里能够出一个读书人, 那也是一件光耀门楣的事。 　　而在承山大队, 基本上也不存在上不起学的人了, 只是有些家庭还是比较节约, 舍不得花钱在小孩子的教育上, 尤其是女孩子。不过这种观念现在已经得到了许多改变, 至少比别的生产队要好很多。 　　今年河坎乡又考出去了几个大学生, 这样的升学率在整个县城来说也是很高了，毕竟就算放眼在全国，现在的大学生确实很少。汇水县的另外一些乡镇上，往往一年都出不了一个大学生。 　　不过这功能还是得归功于裴静姝和萧长风，他们两人在河坎乡成立了助学金，专门帮助那些成绩优秀想学习的人，萧长风也在河坎乡的学校捐了很多书籍，给他们设了一个小小的图书馆。 　　在这个年代就算是小镇上的学校也没有图书馆，而河坎乡作为一个小乡，还能拥有一个不大不小藏书量不错的的图书馆，这已是天大的喜事。 　　裴静姝也给他们的学校领导提了建议，每学期都设立了奖学金，专门奖励那些成绩优秀的，这笔奖学金的费用也是由裴静姝出。在这种良好的学习氛围下，又有一大笔奖学金作为鼓励，学校的学生们都卯足了劲学习。吸取的知识多了，学生们对读书也不再那么抗拒。 　　燕丽这次回来之后，母校还特地邀请她回校给学弟学妹们补习功课，燕丽当仁不让，答应了这个请求。 　　在大学的环境里历练过的燕丽已经褪去了往日的青涩和害羞，变得落落大方又自信。这一年的时间让她在外面学到了很多东西，也见识了城市的繁荣和先进。 　　而自从学校组织学生自愿补习功课之后，裴静姝这边也没再收留学生学习了，只是偶尔还是有些学生过来她这里，问问有没有赚钱的门路。 　　裴静姝今年下半年也过得十分清闲，她这边倒没有什么好忙的，有窦涛和罗小慧两个得力的干将，她并不需要再招这些童工。而且当初他让这些小孩子送柴换钱，也是考虑到那些家里比较艰难的小孩，不过现在这些学生都可以在学校依靠助学金读书，不需要再做苦力换钱了。 　　“静姝姐，这些东西都是我亲自誊写出来的，送给你，希望你不要嫌弃。”燕丽把手上几只小本子递给裴静姝。 　　裴静姝打开一看，竟然是燕丽亲自手抄的一些关于种地养殖的知识。看得出来燕丽是下了许多苦功夫的，这些全都是干货，而且也是很基础的东西，就算不是专业人士，也能一看就懂。 　　这几只小本子都不薄，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而且字迹工整娟秀。要誊写这么多东西，也是很不容易，肯定要花很多时间。 　　裴静姝微微有些诧异，“我记得你不是读农学的，竟然还学了这么多农学上的知识。” 　　“这是我去隔壁学校的图书馆里找出来的，我们就挨着农业学院，那边有很多这类书籍，我想着可能对我们农村的人有用，就抄了一些简单的下来，希望能帮助到静姝姐和乡亲们。”燕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我也不知道能报答你们什么，只能用这种方式。” 　　“你做得很好，你送我的这东西比别的东西都实用，大家也要科学种田，这样才能提高产量。”裴静姝笑着收下。 　　虽说农村祖祖辈辈的人都种地，但其实大部分人种的也并不好，因为种地的知识都是由家中长辈亲自传授。要是长辈种的不够好，那下辈的人常常就会陷入一些误区中，因此在种地和养殖方面也有许多古怪的“偏方”，能不能奏效全靠运气。 　　而燕丽誊写的这些手抄中，就为庄稼的虫害进行了详细的研究，还给出了相应的防治手法，可以说非常实用。 　　“有用就好，我就怕没什么用处。”燕丽笑着说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多谢你照顾我弟弟，我们给你添麻烦了。” 　　“不用这么客气，他很乖，也教了珊珊很多知识，没有给我添麻烦。今天就在我这里吃晚饭，我们早点吃，你吃完再回去。”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我也很久没有吃静姝姐你炒的饭菜了，我一直都很怀念。”燕丽笑得眉眼弯弯，这话倒是一点都不假，没有人不喜欢裴静姝做的饭菜，就连回了城的柳博衍也经常跟着萧长风下乡来，到裴静姝这里蹭伙食。 　　不过柳博衍也不是白吃，每次下来都会给生产队做一些指导工作，引导大家更好地种地。 　　今天燕丽燕明都在，裴静姝炒了一只小煎鸡，手撕兔，又炒了好几道菜。燕家两姐弟吃得十分满足，从金沟村走出来的时候，他们手上还带了两大包东西，都是裴静姝送给他们的小吃。 　　“姐姐，这个薯片好好吃，快尝尝看，你猜猜这是用什么做的？”燕明一脸兴致勃勃的问道。 　　燕丽咬了一口，脆脆的，很好吃，“是用什么做的？” 　　“这是用土豆片炸的，是不是特别好吃？我上次来的时候正好遇上静姝姐炸薯片，满满一锅，我们吃了好多……”燕明和燕丽讲起裴静姝家的吃食，简直滔滔不绝。 　　后面跟着的女孩唇边挂着笑意，朝远处的路走去，夕阳的余晖在他们身上撒下一层温暖的光芒，暖暖的。 　　顾明春也生了，生了一个小女孩，一向重男轻女的窦母似乎不怎么喜欢。 　　窦晓霞在裴静姝家里说起的时候眉飞色舞，杨孟英也十分解气，对裴静姝说道：“让那个顾大娘重男轻女，还说你生的不带把，哼，现在顾明春生的也是一个不带把的，这简直就是现世报，活该！当初顾明春怀着的时候，她就一口一个窦家的孙儿，还去求神拜佛，让老天爷保佑顾明春怀儿子，老天爷就是看不下她的作为……” 　　“儿子女儿都是一样的，你也知道她这样做不对，你又何必跟那种人一般见识？这事跟我们没有关系，你们在外面也少说几句吧，别人听到也不好。”裴静姝道。 　　“我这是在给你打抱不平，你这受气包的个性，你忘了她当初是怎么说你的？”杨孟英不爽。 　　裴静姝摇摇头，“狗咬你一口，难道你还要咬回去？” 　　她是不想和顾大娘再有什么纠葛，反正她都和顾明轩离了婚，和顾大娘最好还是两清。这样争来争去也没什么意思，现在她已过得很好，那顾大娘过得也够惨，现在已经开始改革开放，土地下放也不久了，今后她的生活会越来越好，一个顾大娘更加左右不了她。 　　“静姝说得对，我今天也是在家里说说，在外面我才不会说这样的话呢！现在我们的生活也过得好，那顾大娘过的哪叫生活？我们静姝家的猪都比她吃得好。”窦晓霞笑着道。 　　杨孟英想了想，现在裴静姝名气越来越大，也要注意一下名声，免得给裴静姝招黑。窦晓霞刚才劝的那些话也很对，静姝这里的猪可都吃的是粮食，听说那顾大娘还天天喝稀饭，她又何必跟顾大娘那样的人计较，这种人已经不足她一哂了。 　　其实今年承山大队的收成很好，分摊到每个人头上的粮食也多，顾大娘不至于天天喝稀。只是这顾大娘之前到处借了些米，去年又因为工分没有挣够，贴的钱也没贴足，今年分月月粮的时候就比别家要少分一些。 　　顾大娘看别人个个都富庶了，只有她穷酸，就更加舍不得吃，都把那些粮食存起来，万一今后收成不好，还可以拿来度日。 　　今年年底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今年众人的猪长得快，长了半年的猪也有两百斤，大大缩短了生长周期。那些养了一年的，有的有三百多斤，这要是放在以前，他们想都不敢想。 　　杀的过年猪肥，大家也都高兴，这比生产队大丰收还要高兴，因为这些猪都是他们自己养的，杀了也是自己的，别人分不去。大家尝到甜头之后，一个个也都琢磨着要新建猪圈，等过完年多买两只猪养着。 第131章 　　因为顾明春怀孕, 顾大娘打算去窦家小住了一段日子，说是要去照顾顾明春。恰好年底猪也卖了, 剩下两只母鸡也是要给顾明春送去坐月子的。家里了没了家禽，去女婿家里照顾女儿, 倒也合情合理。 　　不过顾大娘想得很美, 去了窦家两天就被窦母气得跑回来了。窦家人一个个不是善茬, 尤其是窦母, 家里有那么多儿媳妇, 要把她们管住，就得有点手段。顾明春生了个女儿, 窦母重男轻女，再加上窦母本来就不喜欢顾明春，对顾大娘和顾明春难免就有怠慢的地方。 　　顾明春见着顾大娘就诉苦, 一开始的时候，窦大娘还会跟着她义愤填膺地说窦家人不是东西, 但听得多了，难免也会觉得烦。窦老九是个闷声不吭的，夹在老婆和老妈之间拿不定主意, 不敢违逆窦母的意思，又宽慰不了顾明春, 顾大娘在窦家差点还和窦母吵了一架。 　　如今受的窝囊气多了，顾大娘也被磨平了不少棱角, 以前要是谁敢让她受这样的窝囊气, 她定然要跟别人争论到底。因为那时有顾明轩在她身后给她撑腰, 现在顾明轩也和她离了心，再加上又是在别人的地盘上，顾大娘只好忍下这些气，回了金沟村。 　　虽说她在承山大队名声不好，也有很多人背地里议论她，杨孟英更是巴不得看她的笑料，但那些人好歹还是讲几分道理的，跟窦母这种耍滑耍狠的人一比，顾大娘都觉得自己不是窦家人的对手。 　　顾大娘回来的时候，正好金沟村的一群女人正坐在裴静姝的院子里晒太阳嗑瓜子。这种瓜子不是葵花籽，而是南瓜籽儿，裴静姝今年给他们的南瓜品种质量上乘，种出来的南瓜分外香甜，而且这南瓜籽儿还颗颗饱满，晒干之后放点盐在锅里炒一炒，味道别提多美。 　　这年关正好大家都没什么事情，聚在一起嗑瓜吹牛也是一件打发时间的美事。见着顾大娘突然回来，大家都忍不住用眼神打了招呼，意思不言而喻。 　　刘明秀向来是个嘴快的，就笑着跟顾大娘打招呼，“顾大娘，你不是去照顾明春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顾大娘见窦晓霞正好也在，就故意拔高声音道：“可别提那窦家了，他们是缺德人，明春生小孩，窦家人还让她做这样做那样，还没出月子呢，就要帮着做活了。明春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月子没做好，今后她这一辈子就有的受了。” 　　窦晓霞道：“你既然觉得我们窦家那么不待见顾明春，那你怎么不在哪里好好照顾，跑回来作什么？我出嫁之前，也是见过我娘家妈是怎么对待我上面的四个嫂嫂的，也没你说得那么缺德。” 　　她知道窦家不养闲人，窦母在平时最讨厌偷懒的人，对窦家那几个儿媳妇也比较苛刻，但是她们坐月子的时候，窦母还是比较照顾的。毕竟同是女人，窦母也知道坐月子对女人的重要性，窦母与儿媳又不存在深仇大恨，没必要在短短的月子期间为难儿媳妇。 　　窦晓霞知道顾大娘是个喜欢说胡话、又挑剔十足的人，在顾家发号施令惯了，去窦家会和窦母有过节就再正常不过。 　　“你自然是向着你的后家妈，当初明春大着肚子回来，你们一家人对明春不闻不问，这还不缺德？”顾大娘一股气憋在胸口。 　　“顾明春是自己要回来的，这又跟我娘家有什么关系？她自己嫌弃我娘家配不上她，觉得待在窦家难受，要跑回娘家来，难不成窦家还帮她关着不准她走？只怕到时候又要被你说成连娘家都不让她回。”窦晓霞反驳道。 　　院子里坐着的人也帮着窦晓霞，“顾大娘，窦晓霞都已经是裴家的儿媳妇了，窦家那边的事情和她也没多少关系，你要找说法，也该找你的亲家和女婿，你找窦晓霞说这事，算是找错人了。” 　　“就是！我想窦家也娶了那么多儿媳妇，你那亲家也不是第一次当婆婆，应该不至于那么苛刻。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要不就在窦家裴顾明春做完月子，你这去两天又跑回来找窦晓霞，这就本末倒置了。” 　　顾大娘气得咬牙切齿，只好摔门进了屋。想着当初那么多大好青年等着让顾明春选，顾明春一个都没有看上，最后却阴差阳错嫁给了窦老九，还摊上那么一个恶婆婆，顾大娘心中就只觉得懊悔不已。 　　这几天也没见着顾明轩，不知道这个和自己离了心的大儿子现在捣腾些什么。顾大娘打开后门，正好看到顾小军顾小伟两兄弟正在玩泥巴。 　　顾小军还是傻里傻气的，再也不复以前的聪明伶俐，他这一辈子算是毁了。想着以前顾家的风光，顾大娘只觉得无限凄凉。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打破了顾大娘的伤感。 　　顾大娘抬头一看，就见顾珊珊、裴朝辰跟在裴静姝的左右，嘴上念着她听不懂的诗词。不过顾大娘还是知道顾珊珊念的是一首诗，她以前听裴静姝那边有读书小孩念过。 　　“妈妈，我有没有念错？”顾珊珊一脸雀跃地望着裴静姝。 　　裴静姝摇摇头，笑着说：“你念得很好，没有念错，很棒，已经会五十首古诗了。” 　　裴静姝也觉得顾珊珊和裴朝辰很厉害，这么小的年纪竟然一点也不排斥读书，顾珊珊现在才四岁多就会算术，还认识一些简单的字，在燕明耐心的教育下，现在会了许多诗词。当初裴静姝让燕丽燕明两姐弟给他们上课，其实并没有想过要让他们学得多厉害，只要养成一些好的习惯，多听一些故事就行了。 　　没想到效果竟然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裴静姝也很感谢燕家两姐弟。 　　她想等过了这个年，就让顾珊珊和裴朝辰去上学，裴朝辰的年纪也大了，现在都七岁了，就算没有幼儿园上，也该是上小学的年纪。至于顾珊珊，她一个人在家也不好玩，索性和裴朝辰一起入学，能学多少算多少。 　　“我会好好学习，将来像燕丽姐姐那样考大学，挣钱给妈妈和爸爸。”顾珊珊煞有介事地说道。 　　裴静姝被她逗笑了，“好啊，那我等着珊珊长大挣钱。” 　　顾明轩走在他们后面，看着顾珊珊和裴静姝，也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微笑。他忽然有些不想离开这个地方了，这样平淡的生活，也许就叫幸福吧！ 　　顾大娘站在屋门口，看着这一幕，胃里的酸味都快要满溢出来。不远处走过来的女人越来越漂亮时尚，她身上穿的衣服款式都和当地的村妇完全不一样，穿在她身上漂亮又与众不同。 　　而曾经被顾大娘不屑一看的顾珊珊，现在也出落的越来越漂亮，而且那张嘴巴特别甜，人也聪明伶俐。正在玩泥巴的顾小军顾小伟和顾珊珊一比，那两个哥哥一看就像乞丐，穿得破烂陈旧，顾珊珊却像个公主，无论衣着容貌还是说话，都甩了顾小军顾小伟一大截。 　　承山大队这一两年也发生了许多变化，以前那些重儿轻女的，现在观念也转变了许多。而且事实证明承山大队的女孩子们都特别有出息，好几个还在学校拿到了奖学金，比那些调皮捣蛋的男孩儿强了许多，大家看着自家的孙女、女儿争气，再加上有裴静姝这样的优秀女同志做榜样，也都不再觉得生女不好。 　　顾大娘在这段时间也受到了许多冲击，她生了三个儿子，一个个都不与她亲近，也是心寒不已。要是当初她对顾珊珊和裴静姝好一点，顾明轩就不会和自己离了心，也不会责怪自己。 　　裴静姝这个人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不像夏金桂和张慧英那么缺德，要是当初自己对裴静姝好一点，也许今天就是另一种光景了。 　　顾大娘现在也生出了一丝懊悔，只是她嘴上不愿意承认而已。 　　等裴静姝几人走近的时候，顾大娘便说道：“明轩，你现在不忙吧？我有事想跟你说几句。” 　　顾大娘这次面色多少带了一点点讨好的意味，看得裴静姝觉得莫名违和，不过不用猜，她大概也知道这顾大娘肯定是有求于顾明轩。这个顾大娘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尤其是像现在这种情况。 　　裴静姝淡淡看了顾大娘一眼，带着顾珊珊和裴朝辰朝自己院子那边走去，今天出这趟门也是顾明轩和顾珊珊两父女拉着她去的，本来裴静姝只想在自家院子晒晒太阳，听听吃瓜群众的唠嗑。 　　不过最近顾明轩十分沉迷于拉她出去压路面，要是不去，这人就要拿离婚一事来说她疏离他，裴静姝只好跟着顾明轩一起出门闲走。顾明轩路上也没什么话，不过顾珊珊是个话匣子，只要有顾珊珊和裴朝辰在，他们几人还是少有冷场的时候。 　　等到裴静姝带着顾珊珊裴朝辰走后，顾明轩脸上神色便冷淡了几分，他看向顾大娘，“找我什么事？” 　　“明轩，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顾大娘问道。 　　顾明轩没有答话，意思很明显，他不是个喜欢虚与委蛇的人，就连一点面上功夫都不想应付。 　　“我就知道，你肯定怨我说了那些一时气话。珊珊这孩子确实很聪明，当初我也是被裴静姝想拿钱跟着叶云岑进城气昏了头。你那时刚传来死讯，她就想着你的抚恤金，还想跟着……” 　　“有什么话就直接说，我对过去这些事没有兴趣，你不用再一次对我提起，该知道的我早都清楚了。”顾明轩打断了顾大娘的话。 　　他知道真正和他结婚生子的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如果她没有死，一定会和叶云岑进城，而他妈是不会把那笔抚恤金轻易拿出来，顾珊珊就这样被那个女人抛弃在这里，再也没有回来看过哪怕一次…… 　　那个噩梦，顾明轩不想再回忆一遍，每次想起都像心口被人撕了一道伤。 　　顾大娘看顾明轩明显不耐烦，就说道：“我也不是不能容人的婆婆，经历过这些之后，我们家早都成了别人口中的笑话。这事确实也有我这个当老人的不对之处，但我们气也气了这么多年，是时候和解了，继续这么闹下去，像什么话？你是我们顾家的老大，今年你就主持一次，大家今年还是团团圆圆吃个年饭，和和气气才能兴家，你看怎么样？” 第132章 　　经历了许多波折, 顾大娘现在也看清了，这样和这几个媳妇闹下去, 今后只怕也没人给她这个老太婆送终，还是得把这些矛盾化解掉。听说过了这个年, 顾明轩又要离开金沟村, 到时候没了顾明轩主持公道, 只怕要化解这些恩怨, 就又要一推再推了。 　　这次去窦家, 看了窦母当家的威风样子，顾大娘也深有感触, 想让顾家几房人团结起来。以前顾老三两口子还帮她做了许多活，现在却是一个人都使唤不了，她的手臂也受过伤, 可不敢随便乱用蛮力。 　　顾明轩蹙着眉宇，“你既然有这样的心, 便该由你出面亲自道歉才够诚意，我出面去说，大家心中的结依然还在, 过去那些矛盾，也并不是我三言两语就能化解,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不是那个系铃人。” 　　顾大娘听后心中虽然很不满, 但还是把这种不满情绪压下了, “你是他们的大哥, 也是家里的主心骨，你出面说更合适一些。我和裴静姝、二房媳妇、三房媳妇都有些过节，我去说她们只怕完全不听我这个当婆婆的说的话。” 　　“那说明你没有拿出足够的诚意。” 　　顾大娘被顾明轩这话气得一噎，“有你这样跟妈说话的么？” 　　顾明轩默然没作声。 　　顾大娘有些发怵，“算了，就算由我去说，她们未必给我面子。你丈母娘对我成见很深，只怕我还没给裴静姝说上话，你那丈母娘就要把我赶出门。裴静姝到底是你媳妇，你出面帮我劝劝，总比由我去说好。” 　　顾明轩道：“得罪她的人不是我。” 　　“我还是不是你妈，我什么时候求过你什么？你整年不回家，没有顾过这个家，我也没有说过你一句，现在让你跟你媳妇说几句话，你就做出这个样子来？我把你辛辛苦苦养大，你就是这样对我？” 　　顾大娘只觉得心口憋着一股窝囊气，顾明轩竟然对她这么冷淡，她可是怀胎十月才把顾明轩生下来的。 　　“你对我的养育之恩，我没有忘记，所以我每个月都给了你抚养费。你对裴静姝说的那些伤人话，不是我去说说就能算了，我尊敬你，所以不与你计较，如果是别的人这样对裴静姝和顾珊珊，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要是认为这就是我的不孝，那就请见谅了，我能做的只有这些。” 　　顾明轩冷肃着脸，一本正经地说完这番道理，便大踏步从顾大娘的后面口走过了。他已经作出了最大的让步，他不敢想象如果没有裴静姝，他回来看到的会是怎样的残酷一面。 　　绕过顾大娘的房子，走到村尾，一群邻里正坐在院子里磕着炒的南瓜籽儿。 　　大家见着顾明轩回来，便都笑着打招呼，“明轩，快过来，吃南瓜籽儿。你们刘婶炒的，这味道还不错，可以打发时间。” 　　“你们吃吧，我去看看裴静姝。” 　　“幺妹在牛圈。”窦晓霞磕了一颗籽儿，对顾明轩说了句。 　　顾明轩走到牛圈，哞哞的两只小崽儿长得可好了，裴静姝正在给它们喂胡萝卜，两只小牛犊现在还没断奶，不过可以咀嚼一些鲜嫩的蔬菜，它们最喜欢吃的是胡萝卜。反正裴静姝的菜园地里永远不缺作物，胡萝卜长得鲜艳粗大，味道清脆香甜，小牛犊咬得咯嘣响。 　　就在裴静姝准备把一旁的青菜给哞哞吃的时候，顾明轩站在了她后面，“我来吧！” 　　裴静姝由他去，顺便在一旁的干毛巾上擦了下手上的水渍，随口问道：“顾大娘请你吃年饭？” 　　“这年饭可不好吃。”顾明轩哭笑一声，“她让我给你说一声，意思想和你和解，不过她没有勇气找你，所以想让我出面，邀请你过去吃年饭，化解过去的恩怨。” 　　“所以，你现在算是在帮她说服我？” 　　顾明轩摇了摇头，“我没有答应她，就算是道歉，当然也该由当事人亲自出面才能彰显出诚意，让我带话不是明智的选择。” 　　“你以前不是出了名的大孝子么？怎么现在对她那么冷漠？”裴静姝有些好奇，便抱着手笑看着顾明轩，多少有点戏谑的意味。 　　其实这也是裴静姝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在原主的记忆里，顾明轩对顾大娘是很好的，处处都想着顾大娘，他平时给家里寄回来的钱和一些物品，顾大娘和原主是一样的分法。按理来说，就算顾明轩觉得顾大娘针对她和顾珊珊，也不至于态度转变这么大。 　　顾明轩跟着顾大娘生活了那么多年，顾大娘是什么个性，顾明轩应该比谁都清楚才是。 　　“大孝子？”顾明轩听到这话，嘲讽地笑了笑，似乎有些自嘲，“大孝子太难当，我只想当个普通人，普普通通就好，不需要那么多名头。” 　　裴静姝不解地看向顾明轩，有时候她是真的看不懂顾明轩这个人，她总觉得顾明轩身上承载了许多东西，身上有股萦绕不散的郁气，和原主记忆里的顾明轩不太一样。 　　在原主的记忆里，顾明轩是个比较禁欲但是对周围人也很热心的人，正是因为过于圣父，原主有时候也会跟顾明轩起争执，争执的原因无外乎就是说顾明轩是个烂好人，对谁都好，都要出手相帮。 　　不过裴静姝和顾明轩相处这些日子，关于顾明轩圣父这一个特点，裴静姝倒没有发觉多少。相反，裴静姝有时候觉得顾明轩很冷淡寡情，有点像反派人设，甚至对亲生母亲和兄妹都能冷情冷心。 　　或许人都会变吧，经历的事情也可能改变一个人的观念。 　　裴静姝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她和顾明轩已经扯了离婚证，也不想去深究了，就道：“人生苦短，做人，最重要的是开心。” 　　顾明轩把青草和菜叶子都给了哞哞，朝她走过来，“你倒是很会开解人，只是在你自己的事情上，却容易较真。” 　　裴静姝笑了，“我自己的事情，当然要较真一点，难不成还要活得稀里糊涂？” 　　“难得糊涂不好？” 　　牛圈并不是很宽大，裴静姝和顾明轩站得有些近，裴静姝要仰着头才能与顾明轩对视。顾明轩身上还有青草的气息，淡淡的清新味道，气氛变得有点诡谲。 　　顾明轩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她，他的眸子是琥珀色的，被他这样凝望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绵长厚重，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了。 　　裴静姝往后退了下，后背正好抵在了墙上，她退无可退。 　　“我有这么可怕？让你每次都想逃。”顾明轩问道。 　　裴静姝微微怔住，随后故作轻松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们已经离了婚，自然就该保持一点距离，我不习惯和异性挨得这么近。” 　　“离了婚，我也可以追求你，正好和过去告别，我们重新开始吧！” 　　裴静姝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屋内安静得只听得见牛咀嚼的声音。裴静姝看着眼前英俊高大的男人，笑了下，“抱歉，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我可以等，等你想好的那一天。” 　　裴静姝正要开口，门口突然传来杨孟英的声音：“静姝，快过来给我穿针，我要缝一下你爸的衣服。原来明轩也在呀，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外面那么多人，你还特地跑来找我？” 　　“谁让你是我闺女，难不成让你给我穿个针还不行了？”杨孟英说道。 　　顾明轩跟杨孟英打了一声招呼，随后几人一起出了牛圈。杨孟英现在年纪大了，眼睛没有以前好，有点远视眼，做不了穿针这种活。 　　裴静姝接过杨孟英手上的针线，“你要缝补哪件衣服？要是太破了就扔了吧，家里又不是没有布，拿去裁缝那里做一套新的，马上新年了，没必要穿以前的破衣服。” 　　“你说得倒是好听，我们家哪有那么多布？最近长风也少有来了，能穿的还是得将就，不能就这样扔了，反正你爸干活穿。”杨孟英说道。 　　等着顾明轩去找顾珊珊，堂屋里没了旁人，杨孟英就改了口气，“你和明轩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我听你们说什么离婚证？” 　　“不关你的事，你就别打听了。” 　　“怎么就不关我的事了？你是我生的女儿，他是我女婿，你今天非给我说清楚不可。” 　　裴静姝没想到杨孟英听了那么多去，眼前当然不好和杨孟英坦白，依照杨孟英的个性，她要是知道，不知道会不会多出事端。 　　虽说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了，但在河坎乡这种小乡镇，离婚还是一件让人津津乐道的大事，大家对离婚的包容率并不高。罗小慧也是和夫家离了婚的，以前就没少被人背后指点，还是在裴静姝这边打长工之后，情况才好转的。 　　“你也知道这是我和顾明轩的事情，不是你的事情，打听这么清楚做什么？给你，针线穿好了。”裴静姝把针线递给杨孟英，起身就离开。 　　杨孟英伸手想拉住她，不过裴静姝溜得快，转眼就溜出去了。杨孟英气得牙痒痒，这个裴静姝越来越没正行了，看他们小两口分房住，杨孟英早就怀疑他们感情出了问题，只是看上去两人还是和和气气的，根本不像闹离婚的人，这事必须得搞清楚才行。 第133章 　　“我说你们小两口到底在搞些什么？”杨孟英道, “我还想着抱个外孙，你们现在日子也好了，可以再多生一个, 你看现在家家户户都是几兄弟几姊妹，就你只有一个女儿，以后你这些家底谁来继承？” 　　“珊珊不是可以继承么？”裴静姝笑道。 　　“哪有女儿继承家底的？珊珊再怎么好, 今后也是要嫁出去的, 还是得生个儿子, 今后才有人给你送终，多生两个，以后珊珊嫁出去了, 你也没有那么多压力。我当初就是只生了你和你哥, 生你的时候差点一尸两命, 后来才生不出来，要是你下面还有兄弟姐妹, 我们这一房人也不会这么冷清。” 　　杨孟英也是感慨万分, 她跟当时的大部分人思想一样, 都希望多子多孙。裴建国在裴家跟其余几房人其实算是堂兄弟关系，裴建国这一房算是一脉单传，裴建国是个独子，裴静龙也没有兄弟, 只有裴静姝一个亲妹妹, 杨孟英每次看着其他人丁兴旺的人家, 都不免艳羡。 　　“听你这意思, 今后是不指望我给你养老了？”裴静姝微微挑眉问道。 　　杨孟英怔了下，随后气道：“你别和我岔开话题，听妈的没错，你和明轩也结婚这么多年了，今年明轩还在家里陪了你大半年，平时也帮你做了那么多事情。你就算对顾大娘有什么气，也不该迁怒到明轩身上，两口子还是该好好过日子。” 　　“你不用劝我，这是我个人的私事，我自己有打算。”裴静姝说道。 　　“你有什么打算，你有打算，还跟顾明轩一直分房睡？哪有两口子分房睡的道理？你老实和我说，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直没有睡一起？” 　　“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觉，你有这个闲心，你去劝嫂嫂再生一个呗。”裴静姝漫不经心地说着。 　　杨孟英道：“你哥哥和你嫂嫂一直在备孕，就是你嫂嫂看着结实，实际上就生了裴朝辰一个，到现在都七八年了，还怀不上二胎，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裴家的祖坟没埋好，我们这一支一直是单传。我好歹还有你，你嫂嫂要是能生个妹妹也好啊！一儿一女，总胜过只有一个独子……” 　　裴静姝听杨孟英啰嗦着，这日子过得好了，杨孟英就喜欢折腾这些闲事。不过她折腾窦晓霞无妨，千万不要那这种事情来烦她就成。 　　“嫂嫂要生的话，也可以生了。” 　　等再过一些日子，怕是计划生育就要实行了，到时候生小孩要罚款。不仅罚款，计划生育之初，有很多怀孕的时候就会被强制打掉。 　　“别光说你嫂嫂，你也该生了。我就一直好奇你们两口子日子过得好好的，干嘛分床睡觉？以前你们关系不是很亲昵？”杨孟英问。 　　“生那么多，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养，养小孩很累，还需要花很多精力，我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养两个小孩。至于我和顾明轩的事，你就不要操心，我现在已经成年了，有自己的想法和计划。” 　　“我是你妈，我都不操心，谁操心？”杨孟英不悦道，对裴静姝的观点显然很不赞同，“你有什么累的？人家那些养十多个的还不是活过来了？你看我们生产队有几个是独子独女？除了那些生不出来的，哪家不是三两成群的？你生了，趁着我现在年轻，也能帮着你带小孩……” 　　裴静姝摇了摇头，她和杨孟英想的养小孩的方式显然不同。裴静姝其实无法理解这个时代的人关于生育问题的看法，其实很多家庭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还要生那么多小孩，大人小孩都很受罪。 　　不过现在的避孕手段太少，基本上很多人都没有用避孕措施，避孕套也没有，做结扎的也很少，怀上了也只有生下来。 　　裴静姝不打算再生小孩，她前世本来就是个不婚主义，穿到这个世界来之后，有了顾珊珊就够了。她从未想过今后要让人给自己养老，等她多赚一些钱，多买一些保险，多理财，等她老去的时候，正好是国家飞速发展的时候，不用愁老年日子。 　　“我说了半天，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听了啊。” 　　“马上就是新年了，要有一个全新的开始，今晚你就别把明轩赶去那边房间睡觉了。那新秀的房间湿气重，还是你这边睡着舒服，我一会儿就去给明轩说……” 　　一直敷衍了事的裴静姝听到杨孟英这话，吓了一跳，赶紧拉住她，“你别乱掺和！我和他的事情，我们自己处理，他那边的房间是我用炭火烤干了的，不存在湿气。” 　　今年拆旧房子的时候，也从阁楼上拆下来了许多木料，这些木料都被裴静姝用来烧火煮饭了。今年冬天萧长风过来的次数不多，正好裴静姝也在修房子，没那么多时间去做小吃，她前段时间为了给顾明轩烤房间，还特地烧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木柴。那些燃过的炭火用炭盆装上，烤上半个月，顾明轩那边的房间根本不存在湿气重的情况。 　　再则，裴静姝和顾明轩虽然已经离了婚，但裴静姝还是知道顾明轩的身体情况，他去年和今年都受过伤，冬天不是那么好受，所以平时也都给顾明轩的房间生了炭火，顾明轩那间房比裴静姝这边还要暖和。 　　“我之前就是一直让你处理的，你看你处理了半年，你们还是分房睡，这传出去像个什么话？”杨孟英道。 　　之前韩小蝶来金沟村，到处都在传顾明轩和韩小蝶关系不一般，但杨孟英却几乎从来没有担心过。杨孟英觉得顾明轩这个女婿稳重，在这些大是大非上一向很拎得清，不会乱来。 　　相反的，杨孟英有时候反而觉得裴静姝对顾明轩太冷淡了，她都怀疑是不是裴静姝变了心，有了不该有的想法。 　　“我再问你一句，你该不是真的生了二心，对不起明轩了吧？”杨孟英紧张问道。 　　她几乎天天都在裴静姝这里，裴静姝也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别的男人，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萧长风。杨孟英倒也觉得萧长风这个青年好，但是裴静姝和顾明轩都结婚好几年了，要是裴静姝有了这种想法，那就太对不起顾明轩了。 　　萧长风再好，那也是外人，杨孟英还是不希望裴静姝犯这样的糊涂。 　　“你老人家想到哪里去了？我天天都在你的眼皮子下，哪里还有搞外遇的机会？”裴静姝直白地说道。 　　“别糊弄我，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你脑子里想些什么？长风最近怎么没来了？是不是因为明轩？你们年轻人想法多，我管不着，但你可千万别犯糊涂，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明轩这些年虽然陪你的时间少，但人家可从来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别头脑发热乱搞。” 　　裴静姝听得哭笑不得，“萧长风和我只是生意上的朋友，我的想法很单纯，只想多赚点钱，今后过好日子，难不成这也有错？至于萧长风最近为何没来，他外公□□十的高龄了，身体时好时坏，他自然要多留些时间陪老人家，哪能天天往我们这乡下跑？刘所长最近不也常回城里？再说都过年了，人家不回去过年，难不成还和你一起过？” 　　萧长风的外公怕是没多少日子了，裴静姝记得开篇没多久萧长风的外公就去世了，时间点好像比现在还要靠前，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记错了。 　　杨孟英的联想还真是丰富，竟然以为她和萧长风之间有恋情。 　　“最好是这样，新年要好好过，现在的政策越来越宽松，要是哪一天能让我们自己种地，那也是一件大好事，现在天天集体做活，偷懒的多，队里也经常为了一点工分争得头破血流的。你在家里养一头牛也好，你这种性格不适合去山头上跟人一起做活，不然吃亏的是你。”杨孟英又喋喋不休地和裴静姝聊起挣工分的事情来，现在大伙都盼着分几分地自己种，杨孟英也不例外。 　　她从裴静姝这里问不出什么话来，只好算了，裴静姝和顾明轩之间除了没有一起睡觉，其他看着也很正常，今天还一起出去陪小孩玩，怎么看也不像感情出了问题的。 　　今年承山大队和附近的几个生产队都算能过上一个好年，尤其是承山大队，日子明显比以前好许多了。因为裴静姝这边提供了性价比不错的猪饲料，基本上家家户户年底都有年猪肉吃，有的甚至养了两三只，还能卖掉一两只，对农村来说，那也是一大笔钱。 　　至于那些没有养猪的，也就先买点肉过过嘴瘾，没养猪大部分也养了鹅，鹅长得快，两三个月就比得上成年的鸡了。有些等不及的，就先卖给裴静姝，换点过年钱，总的说来，这日子都比以前好太多。 　　柳所长在承山大队这边研究了许多作物，发现这边的作物种子普遍都很好，尤其是裴静姝菜地里种的，很有研究和推广的价值。只不过时间有限，他要研究的太多，根本忙不过来，他打算等年过了，再继续长驻承山大队这边，把这个地方的作物品种摸透。 　　年底，裴静姝给窦涛放假，让他回去好好团个年。窦涛这小子还恋恋不舍，窦家的年还赶不上裴静姝这里的日常生活，不过他也确实出来一年了，平时也少有回家，还是想回去看一趟。 　　罗九娘和罗小慧原本在罗家那边不怎么受待见，尤其是罗小慧，离了婚还回到娘家这边，罗家有的人难免就觉得罗小慧是回来争家产的。不过罗九娘和罗小慧都是温顺不争的人，罗小慧也从来没想过要从罗家分走什么，她天天在裴静姝这边做活，吃穿不愁，日子过得越来越好，罗家那些人见了，也就没再防着罗小慧了，有的反而巴结讨好罗九娘两母女，也想在裴静姝这边刷点好感。 　　罗小慧和罗九娘心中清楚，不过她们本来在罗家那边地位也不怎么样，面上还是和罗家打好关系，并没有因为以前遭受的白眼和排挤就怀恨在心。今年罗家那边吃年饭，也请了罗九娘和罗小慧，裴静姝就没有留她们在自家吃。 　　现在的农村在这些传统上还是守得很严，年饭要一家人吃，外姓的亲戚朋友基本不会一起吃年夜饭。 　　不过裴静姝这里特殊些，裴家许久没有煮过饭，杨孟英也嫌懒得做，就都在裴静姝家里吃，他们不守那么多旧规矩。 　　裴静姝煮了年饭，也请了顾老三两口子，这两口子今年还是没有怀上小孩，张慧英不想和顾大娘讲和，也没去顾大娘那边，两口子在家里吃饭也冷冷清清的。 　　裴静姝这边依旧热闹，大家都帮着一起择菜切肉，说着家常话，倒有几分过年的气息。 第134章 　　“明轩, 要是你能调到离家更近的地方就更好了，我们静姝在家忙得不可开交，你要是离家近一些, 今后回家也方便。”吃年夜饭的时候，杨孟英就笑着说了句。 　　裴静姝脸上神色略带尴尬，心中不免埋怨杨孟英管得太多, 她和顾明轩离婚这事, 裴静姝还没想好怎么对裴家的人交代。其实在裴静姝眼里, 离婚算不得什么大事，感情合就在一起，不合就分开, 很正常。她只是穿越到这个世界, 继承了原主的身份, 和顾明轩走上离婚的道路是必然。 　　不过，婚是离了, 但怎么跟旁人解释却成了一件难题。 　　裴静姝前世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城里, 一开始到这里的时候, 完全无法适应这里的人际交往。农村几乎整个生产队的人都认识，要是邻里间遇上什么大事，也是要相互帮忙的。 　　再加上大家平日里都一起在山头上做活，关系自然就亲近许多。这样一来, 村里几乎没有什么**, 大家都知根知底, 要是裴静姝把自己离婚的事情说出去, 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且，到时候肯定又有很多人要上门来询问情况，或者给自己介绍新的对象。 　　裴静姝还是尊重顾明轩的意思，在短时间内绝不说出来。要是哪天自己遇上合适的，或者想离开这里，再提这事。 　　裴静姝暗中打量了顾明轩一眼，只见顾明轩一脸神色自若，“我会考虑的。” 　　“你不要听我妈乱说，还是事业更重要些。我们家里现在也没有多少事情做，要是哪一天实在很忙，我再找两个帮工就行，就不用麻烦顾明轩了。” 　　“两口子说什么麻烦？我说的难道不对？要是明轩离家近，今后也可以常回来看看。你看像以前那样一年回来一两次，你们聚少离多，始终不好。”杨孟英说道。 　　“他有自己的事业，该在自己的岗位上发光发热，回来哪有那么合适的岗位和机会？你不懂就别再这里乱说，小心耽误了他的前程。” 　　裴建国听后点点头，对顾明轩说道：“你别听你妈的，她现在越老越糊涂，还是静姝说得对，趁着现在年轻，该在外面多闯荡一番，去见见世面。” 　　虽说现在裴静姝手上不缺钱，就算顾明轩不去挣钱，以裴静姝的收入养活他们一大家的人也完全不成问题。但是裴建国还是觉得顾明轩是个人才，该去更好的地方发展，而不该像他们一样在农村做一辈子的农活。顾明轩可是承山大队走出去的栋梁，裴建国虽然不知道顾明轩具体做什么，但从抚恤金来看，顾明轩肯定不是泛泛之辈。 　　裴建国也很满意自己这个女婿，话不多，但人很有威严也很沉稳，不是那种揉揉捏捏之辈。而且每次裴家有事叫顾明轩，顾明轩从来没有推脱过。 　　趁着他们现在年轻，该多赚点钱存好，等今后需要用上的时候才拿得出来。要是像杨孟英说的，年纪轻轻就为了贪玩放弃了大好前程，那就得不偿失了。 　　就算成天腻在一起又怎样，没有钱还不是相看两厌。生产队里那么多夫妻为了一点点鸡毛蒜皮的事争吵不停，还不就是因为手里没有钱。裴建国年轻时因为家里穷，吃了不少苦，自然还是希望顾明轩以前途为重。 　　说句难听的，就算顾明轩在家里天天这样守着，没个正经体面的工作，免不了到时候要被周围人说成吃软饭。 　　现在大家看裴静姝挣的钱多，再加上顾大娘那个什么都不肯帮、反而处处针对裴静姝的恶婆婆，也有不少人背地里说闲话，觉得顾明轩现在混得不行了，裴静姝有这样的资本，还可以找个更好的。 　　当然，这只是旁人的闲话而已，裴建国自然没放在心上。当初裴静姝什么都不会做，吃穿用度全都靠着顾明轩，顾明轩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过，裴静姝想要什么，顾明轩都尽量满足。 　　虽说裴建国不会当真，但是听到的时候，心中难免还是气闷，也会辩解两句，说顾明轩每个月给了裴静姝钱。 　　“嗯，谢谢爸妈，我会好好考虑。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我也想离家更近点，如果没有，那也只能在外面先将就着。”顾明轩一席话，同时宽住了裴建国和杨孟英的心。 　　裴静姝看着顾明轩，她也不知道顾明轩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他真的喜欢原主，怎么可能对自己毫无芥蒂？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裴静姝看这男人心，也跟海底针差不多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顾珊珊，满怀期待地看着顾明轩，“爸爸，我也希望你能近一点，这样我和妈妈也能去看你。” 　　裴静姝道：“这可不行，你爸爸那是工作，不可以随便去看，这样会打扰你爸爸工作的。就算你爸爸离我们很近，我们也不能随便去看。” 　　顾珊珊歪着头想了下，似乎觉得裴静姝说得很有道理，眼中不免有些失落，“哦，那我们又要很久很久见不着爸爸了。” 　　“今天是大年三十，说这些话做什么，我们要说点吉利的。我们明年家里一定会多添人丁，先祖会保佑我们裴家的儿女都多子多孙……”杨孟英捡了一堆好话说了一通。 　　不过这些吉利话在裴静姝听来总觉得怪怪的，她可不想再多养一个小孩。 　　顾明轩给顾珊珊夹了一块鱼肉，“虽然你不能打扰爸爸工作，但是爸爸可以在工作之余多回来看看你，陪你一起成长。” 　　顾珊珊脸上的神色又变得高兴起来，张慧英见了，也十分羡慕，“珊珊越来越乖巧了，逗人喜欢。小时候不怎么爱说话，现在这张嘴跟抹了蜜一样，谁见了都爱。” 　　“你和老三今年多去给送子观音烧点香，也生个大胖小子。”窦晓霞就说。 　　张慧英两口子想要小孩，这两口子结婚也有几年了，却从来没有怀上过，顾大娘怪张慧英是只不下蛋的母鸡，张慧英气归气，但也束手无策，别人一碰就怀孕，她和顾老三搞了几年了，肚子还是没动静。现在的主流思想比较封建，认为女人不生小孩就不完整。 　　裴静姝倒觉得生不生小孩都无所谓，老实说在现在这个贫穷落后的年代，多生真的过得很悲惨。没有小孩，也免得大人小孩一起受罪。 　　不过她也看出了张慧英想要想小孩已久，想了想就说：“你不能光是求神拜佛，也该去正规医院检查看看。” 　　“大年三十，说什么去医院这种话，多不吉利。”杨孟英插了一句。 　　不过张慧英跟着裴静姝一起久了，倒不迷信这些，那些迷信的法子她早就用过了，丝毫没见效果，就道：“我也琢磨着年过了就去医院看看，再过些日子就要插秧，到时候忙起来就要耽搁许久了。” 　　“你不能光检查自己，最好是老三也去看看。”裴静姝说道，也有很多不育不孕是因为男方的精|子存活率太低。 　　不过现在的农村大部分都把责任全部推给女方，觉得生不出小孩就是女方的错。 　　顾老三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裴静姝说得坦然，倒也没那么尴尬。 　　顾明轩道：“我年后正好要回去，到时候你们和我一起，我带你们去城里的医院看看。” 　　顾明轩这话是特地对着顾老三说的，顾老三点头应下。 　　窦晓霞玩笑道：“明轩知道得这么清楚，难不成以前去城里治过？” 　　杨孟英佯怒道：“你妹弟的玩笑也开！明轩和静姝刚结婚不久就有了，哪里需要去治这种病？我看你是糊涂了。” 　　现在的春节也没有联欢晚会，大家吃完年夜饭，就坐在一起守岁。不过现在的夜晚很长，晚上六七点天色就一片漆黑，吃了饭要坐着守到十二点也很不容易。 　　不过一年就这么一次，这种习俗大家都遵守。金沟村除了实在撑不住的小孩和老人守到一半就睡了，其余青壮年都还没睡。 　　说起来现在的娱乐活动真的很少，就连纸牌也没有。平时大家都忙着挣工分，哪里有什么空闲时间玩纸牌，金沟村也都是些吃苦耐劳的，舍不得把时间浪费在与庄稼无关的活动上。要是谁人玩纸牌，肯定会被认为是游手好闲的懒汉。 　　不过裴静姝实在守得有点无聊，她本来想去睡觉，杨孟英非要拉着她一起守岁，说要守到明年，这样才大吉大利。杨孟英和窦晓霞等人聊的那些话题，她一点都不感兴趣，思来想去，裴静姝自制了一副纸牌，叫上杨孟英等人一起玩。 　　杨孟英见状道：“好的不学，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种东西了？” 　　“打发时间，你要不来玩，那就让嫂嫂、张慧英和爸一起过来玩。我们玩小点，一分钱一轮。”裴静姝说道。 　　杨孟英一听一轮就要一分钱，道：“你嫂嫂手上拿几个钱都是你哥辛辛苦苦挣来的，她那个脑子哪里转得过你的，你就想从她手上赢钱。” 　　窦晓霞也是个很节约的主，从来没有玩过纸牌，哪里敢和裴静姝玩钱，就赶紧摆手道：“我不会玩，让明轩陪你玩吧。” 　　顾明轩答应得很爽快，“那就我来陪你。” 　　张慧英没有婆婆约束，顾老三也管不了她，她虽然也舍不得钱，但今年她把欠裴静姝的钱全部都还了，还格外存了一小笔钱，现在也不那么心痛。再加上她也很想上手试试，她在出嫁之前其实懂一点点，不过到金沟村这边之后就再也没有玩过了。 　　裴建国今晚喝了一点小酒，现在兴致正高，就大手一挥，让裴静龙把小桌子收拾出来，准备玩纸牌。 第135章 　　小赌怡情，大家也是为了打发时间, 几圈下来也没什么输赢。不过裴建国和张慧英都玩得十分高兴, 毕竟平时闲下来这样玩的机会不多，看的人也图个新奇, 这纸牌也没什么难度, 就是个大吃小的问题，围观了几圈之后, 就连杨孟英也能看懂。 　　玩完一圈，也顶多才赢得了六分钱, 通常是输掉一分钱的时候居多，不过大家却把这一分钱看得特别重要, 要是哪一局赢了三分, 那定然是要欣喜一番的。尤其是坐在裴建国旁边围观的杨孟英，那欣喜之情简直就像捡到一张大钱似的。 　　玩牌的时候, 顾明轩有意放水给裴静姝和裴建国，玩了两个多小时，裴建国竟然还真的赢了几毛钱，可把杨孟英给乐坏了。裴静姝本来也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还时常给裴建国送机会, 裴建国这个生手竟然赢率是最高的。 　　窦晓霞看得手痒，可惜在座的几个都玩得起劲，也没人会把位置让给她。因为裴静姝和顾明轩都常常放水给裴建国, 张慧英也捡了一些空子, 基本都是顾明轩输得多, 裴静姝和张慧英两个略有小赢，裴建国面前赢的钱最多，杨孟英乐得嘴都快合不拢了。 　　到了十一点，杨孟英也摸出门道来了，便嚷着要让裴建国让她玩，裴建国争不过她，只好把位置让给了杨孟英。裴静姝对杨孟英就不再那么客气，该出的牌还是都出了，杨孟英接连输了几次给裴静姝，搞得杨孟英怨念不已。 　　“你怎么就专门比着我手上的牌出手？”杨孟英对裴静姝说道。 　　“你刚好打到我手上，我要是不出，那岂不是吃了包子？”裴静姝一脸无辜，吃包子是这个地方的俚语，跟炸胡差不多。 　　“我一手好牌，就被你这样拆散了，你真是气死我。” 　　“你要是输不起，那还是让爸坐下来玩好了。”裴静姝摊手说。 　　“你就帮着你爸，当初还是我生的你呢！” 　　“我是静姝的爸，她不帮我帮谁？你这话说得还真怪，横竖不过一分钱的输赢，这堆钱够你打一整晚了，又没有让你掏腰包，你要是玩不起，就起来让我继续，我正玩得起劲呢！”裴建国乐呵呵地说道。 　　杨孟英也只是嘴巴上说说，真让她起来让裴建国，她是肯定不乐意的。一分钱对现在的她来说，完全算不得什么，一年也就玩这么几次，就算输钱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其余人就坐在一旁吃着瓜果，今年顾明轩还给他们买了一大袋瓜子和花生，那这瓜子是正宗的葵花籽，还有从外地运过来的枣子和苹果等。在往年，他们很难吃到这些东西，今年这个年夜十分丰富。 　　说起来生活在这个年代的人也是真的很心酸，葵花籽和枣子苹果等东西在后世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但在河坎乡这个贫穷的地方，也很少有人买来吃。本地不产这三样东西，都需要从外地运过来，这样就会增加价格成本，当地人买不起，供销社也不供应。 　　不过今年情况好转许多，葵花籽和干枣在供销社能买到，因为今年河坎乡的消费水平提高了，年底供销社的糖果也卖得很好。 　　一屋子的人围着牌桌子坐了一圈，大家一边磕着瓜子一边闲聊，隔壁的邻里还摸黑到裴静姝这边来一起守着年夜。 　　要是在以往的年头，杨孟英肯定会不高兴，觉得这些人就是过来蹭吃蹭喝。不过现在裴静姝越来越有钱了，周围人也跟着裴静姝有了些家底，杨孟英终于不再像以前那么吝啬计较。 　　一群人挤在房间里，屋内四周都有明亮的灯台，把房间照得亮如白昼。因为人多热闹，房间里也比外面暖和，吃着玩着不觉间就到了凌晨。 　　“今晚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杨孟英还没有尽兴，总觉得今晚过得太快了，她虽然经常输钱出去，却也很得趣，比以前干瘪瘪坐着守岁好玩多了。 　　“我们该回去了，等天亮还要去给祖坟挂纸。”裴建国道，本地的习俗便是大年初一要上祖坟。 　　“再玩一会儿，挂纸可以迟点去，干嘛非要去这么早？”杨孟英让裴静姝洗牌，继续玩。 　　“还是早点休息吧，要玩明天白天也可以玩，没必要非得现在。”裴静姝说道。 　　“你们还舍不得走？我们要去看看田埂，今年一定又是一个丰收年。”丁大嫂笑着说。 　　其余邻里守到这个时候，也要出去看看庄稼地，他们的习俗便是在这个时候去看自己的地，新的一年就不会有田鼠和野兔等偷庄稼吃。 　　杨孟英见裴静姝不想玩了，也只好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大年初一，大人们又要给小孩发压岁钱，顾珊珊今天又是大丰收，拿到了不少压岁钱。就连最拧巴的夏金桂也给了顾珊珊一个红包，顾小军顾小伟都长了一岁，顾小军变傻之后，顾小伟常常受到周围小孩排挤，大家都不喜欢跟顾小伟顾小军两兄弟玩，现在顾小伟也变得懂事了不少，没再像以前那样跟着顾小军到处欺压别的小孩。 　　可能在顾小军的事情上吃了亏，夏金桂两口子对顾小伟的教育变得异常严厉，不准顾小伟像以前那样贪一点小便宜，免得外人说闲话，怪他们两口子贪小便宜害了顾小军一辈子。顾小伟本来也是个怂包个性，见夏金桂动了真格，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闹，渐渐的也懂事了，会照顾哥哥，也会帮着夏金桂做些事，和顾珊珊也和好了。 　　夏金桂给了顾珊珊红包，裴静姝还是给了顾小军顾小伟红包，去年夏金桂和顾老二两口子还了她八十块钱，还欠了五十块，实在拿不出那么多。裴静姝本来也有心想买点地，便让他们剩下的钱不用还了，用半块柴林作为交易。 　　顾老二两口子自然没什么意见，就答应了。现在的柴林其实也不值钱，柴林和耕地不同，柴林除了树木就没有别的东西，那些树木大小品种不一，又不像果树，能结果子，一小块柴林能抵五十块钱，夏金桂还是很高兴，丈量的时候也很大方，量足了平方数。 　　这个新年大伙都过得开开心心，走亲访友的时候，大家除了聊家常事和庄稼，也有不少人聊起了今年的政策，都希望那些好政策能赶紧落实到汇水县这个落后的地方。如果真的改革开放，允许大家做生意，把田和土都按人口分给每个家庭，那今后大家赚钱的机会更多。 　　要知道去年秋收之后，本来大家有很多机会可以跟着裴静姝多赚些钱，结果就因为那个王四捣乱，装警察差点把裴静姝带走，裴静姝后来便没有做东西给大家卖了。如果允许私人经营，那今后裴静姝就可以大刀阔斧地做，他们也可以正大光明地卖东西赚钱。 　　新年里，窦晓霞和裴静龙也回了一趟窦家，窦母见着窦晓霞就诉说顾明春这个儿媳妇难伺候，整天懒得没个样子，他们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才娶回来这么个儿媳妇。 　　顾明春对窦家同样不满意，回到娘家就跟顾大娘抱怨窦家哪里又对不起她，两家人之间相互推诿诋毁，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相处得很不愉快。 　　元宵节，裴静姝也没有去赶花灯，现在的花灯虽然热闹，但是和几十年后相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她活了两世，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生产队里倒是有不少人去看花灯了，河坎乡这个地方和周边几个乡镇比起来算是比较落后的，地理位置又正正处在几个乡镇相邻的地方，虽然地方落后，但去其他几个热闹的乡镇都不算太远，今年有的去了上尧，有的去了先市，还有的去了弥勒镇。 　　大家都去看花灯了，金沟村也就冷清了许多，顾珊珊和裴朝辰也被裴家那四口大人带走，就只剩了裴静姝和顾明轩在家。 　　裴静姝不想去还有个原因是不想走路，就算他们这里去最近的先市，也要花两个小时，裴静姝以前和裴建国去过先市，走那么远的路，可要折腾死人。去年也是因为有萧长风的拖拉机，她才去的。 　　她让窦涛大年过了再回来，最近喂养家禽的工作就交给了裴建国两父子。今天大家都走了，裴静姝只好一人煮了一锅鸡食和猪食，准备提去喂给它们。 　　裴静姝平时很少做这种重活，满满一桶猪食也不轻，提在手上沉甸甸的。 　　“这种事情我来做就行，你何必亲自动手？”就在这时，顾明轩走了过来，一手提起了裴静姝手上的猪食桶。 　　裴静姝看他提得轻松，就像提一只空桶一样，她也就没和顾明轩客气了，反正这人现在还吃她的饭呢。 　　“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去？”之前她听顾老三还叫了顾明轩去看花灯。 　　“不喜欢，没什么好看的。”顾明轩说道，“再说家里也需要人看守着。” 第136章 　　裴静姝轻轻笑了笑，这人还真是不客气, 把她这边当成他的家。 　　“有我在家就可以了, 你没必要也留下来守着，上尧的年轻女孩还是挺漂亮的, 你该多出去走走, 一直闷在家里也不怕憋坏了。”裴静姝半带调侃地说道。 　　顾明轩将猪食倒入猪食槽中，回过头看裴静姝, 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熠熠生辉，“那你为什么不去外面走走, 上尧的青年也不错。” 　　“我是腿短，走不了那么远的路, 会腰酸腿软。等今后有机会了, 我肯定会走出去的。” 　　等明确这个地方也可以私人经营的时候，裴静姝肯定会去更广阔的市场, 八十年代正是发家致富的好年代。今年便是七零的最后一年了，很快这个时代的政策会越来越好，再也不会回到过去那个混乱的时期。 　　去年年末刊登在报纸上的改革版面给了裴静姝许多信心，在这之前，她还有些不太确定这个书中的世界是否真的会按照她原来的那个世界的轨迹发展。现在看来, 应是大同小异。 　　想想也是，原作者本来和她就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而原著虽然是架空的, 但也是参考了不少他们那个真实世界的发展轨迹。 　　见裴静姝说的这么果断干脆, 顾明轩心中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他定定地看着裴静姝, 深邃的眸子看不清多余的情绪。 　　“怎么了？”裴静姝被他看得有些发麻，便问道。 　　今天只有他们两人在家里，裴静姝总觉得气氛有点微妙，平时都是一大家子人在家，又有顾珊珊这个小孩在中间起调解气氛的作用，很少有冷场的情况。 　　今天是元宵节，裴静姝给罗小慧也放了假，家里少见的安静。 　　“我这些日子也寻思了许久，我这辈子怕是无法再喜欢上谁。如果非要找个人过日子，我还是希望能和你在一起，至少我们还有共同的小孩。”顾明轩淡淡说道。 　　裴静姝愣了下，“人生那么长，谁知道今后会遇上什么样的人。你不要这么武断，这世上的好女孩还有很多，你该对生活乐观一些。” 　　“你就这么排斥我？”顾明轩似乎有点受挫。 　　“我喜欢纯粹的、简单的感情，我也说不清为什么，你身上像是负载了太多东西，这不是我想要的感情。我们之间就像现在这样就好，我当你是朋友，珊珊的爸爸，关于你的其余事情，我不想过问，也不想去管。人生短暂，该好好珍惜身边的人，也该开开心心地过，不然你一生会留下很多遗憾。” 　　或许是重活了一世，裴静姝在这些事情上看得很开，前世有些想不明白的道理，在这一世也明白了。 　　她前世也曾任性，不曾好好孝顺过父母，甚至在她爸爸让她回去接管家里生意的时候，以不感兴趣为理由推脱。她只想当个悠闲自在的美食博主，赚点小钱环游世界…… 　　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前世的自己太过任性，都没有好好陪伴父母，没曾帮着父母减轻一点负担。而今她养了一个“女儿”顾珊珊，才知道养女儿的辛苦。 　　如果能够回到现实世界，她一定会好好帮着父母打理生意，多陪伴父母。 　　其实在原主的记忆中，顾明轩并没有现在这么沉郁，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忆也有滤镜。而裴静姝见着的顾明轩却总像萦绕着一些阴影，别人都觉得她和顾明轩之间的感情很好，不过裴静姝从顾明轩的眼神中，也没有看到多少爱情。 　　顾明轩似乎是在她身上寻找某种寄托，或者是失去的东西，裴静姝也不知这是不是一种错觉。 　　“你似乎对这些很有见解。”顾明轩平淡道。 　　裴静姝笑了笑，“毕竟我死过一次，有些遗憾我这辈子怕是都难以找回来，你还有机会。” 　　“遗憾？”顾明轩的眼眸变得更加深沉，也不知裴静姝这话触动到了他的哪一根神经，“你总是很有理由和借口。” 　　“我说的是事实，走吧，中午只有我们两个，也要好好做一顿丰盛的饭吃。”裴静姝说道。 　　今天杨孟英等人带着顾珊珊去看花灯，她怕他们舍不得花钱在外面吃东西，给了他们饭票和钱，饭票还是萧长风和柳博衍等人给的。 　　萧长风跟着裴静姝走出猪圈，顾明轩一直沉默不语，裴静姝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执着，而实际上顾明轩看她又并没有那么多旖旎的感情。 　　“我这人说话比较直白，希望你多多谅解。人生苦短，不要过得糊涂，你前途无量，也没有必要在这乡下耽搁了前程。而且，你该好好想一想自己想要什么，不该沉湎在过去的伤痛中，人生有时候会遇上一些坎坷，要是一直沉浸在过去，会错过许多人。”裴静姝说。 　　其实她一直理解不了顾明轩对她的感情，尤其是在知道她只是个魂穿者之后，是将她当成原主的替身，还是只是想为了所谓的体面和她共同经营这一段有名无实的感情。 　　顾明轩静静看着她，裴静姝也与他对视了片刻。 　　从眼前女人平静真诚的脸上，顾明轩丝毫没觉得冒犯，一直以来都是他太唐突了，是他想留住这段不曾存在的感情。 　　“我知道了，这次离开后，我可能今年中秋才会回来，到时候会回来看看珊珊。”顾明轩语气无波，显然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裴静姝浅浅一笑，“好。珊珊的成长过程却是也需要你的陪伴，如果你有假期，可以多回来几次，这边的房子永远是你的。” 　　现在的农村房子没有房产证，哪里是谁家也都是各家之间的事情，一般说来除了分家会起争执，其余情况也没什么纷争。裴静姝把柴房和以前的婚房拆了之后修的新房子便是顾明轩的，他们两人的个性都是不会起争执的，但这也仅限于眼下，如果今后顾明轩结婚，有了女主人，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顾明轩不知道裴静姝想得那么远，只是轻描淡写地笑了笑，“给我留一间卧室就行，其余房间随你用。这边的房子都是你出钱出力修的，便都是你的，我还没那么厚脸皮占你这样的便宜。” 　　裴静姝道：“我和珊珊也住不了那么宽的房子，而且这个地基是你的，我们一人一半，这样谁也不占谁的便宜。不扯这个了，中午你想吃什么，时候不早了，该煮饭了。” 　　“就吃风吹排骨吧，这次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吃到你做的风吹排骨。”顾明轩说道。 　　过年的时候，生产队的陈家杀了一头接近四百斤的肥猪，半个生产队的人都去买了一些，新年便又有新鲜猪肉招待客人。那陈家还从来没有养过这么肥的猪，特地给裴静姝送了一大块肉过来，裴静姝不好意思，又掏钱在陈家买了二三十斤的排骨。 　　正好家里人都喜欢吃风吹排骨，裴静姝便把这几十斤排骨都拿来腌制成风吹排骨，她打算送些给顾明轩带走。 　　“那些风吹排骨我都给你打包好了，到时候你带走，路上想吃的时候拿出来吃即可。你会处理鱼么？昨天丁大哥去河里捞了一条河鱼，人多了不够吃，今儿就只有我们两人，倒是刚好将就，我给你做一道松鼠鱼。” 　　现在村里的人有点什么好吃的，也都会给她送一些过来，虽然不是什么多值钱的东西，但好歹是大伙的一片心意，裴静姝也没和他们客气。他们送东西过来，裴静姝这里有新鲜的吃食，也都端出来放到院子里随便大家品尝。 　　顾明轩以前也是在这金沟村长大的，处理鱼当然也不在话下。裴静姝便给顾明轩说了做法，让顾明轩处理河鱼，那河鱼大约一斤多一点，处理起来也不难，没一会儿便打理出来了。 　　裴静姝让顾明轩按照她所说的给鱼身互相画上网状，摆成松鼠的形状，用姜蒜葱盐腌制，再拍打上淀粉。等锅里的油达到九成热的时候，便捏着鱼的头和尾放入油锅中炸。 　　高温能让鱼身上的淀粉迅速炸酥，并凝结在一起，不至于掉落。 　　顾明轩看着裴静姝熟练的做着这一系列的工序，不禁问道：“你以前是厨师？” 　　裴静姝已经将锅里的鱼炸了两次，现在正在调最后的甜料，听顾明轩这么说，不由得抬头看了顾明轩一眼，调皮眨了下眼，“你猜。” 　　顾明轩被她这俏皮的样子逗笑，他的笑容从眼里一点点绽放，像冰山消融一般。饶是见惯了各种帅哥的裴静姝，也不得不承认顾明轩这副皮囊长得确实很好，难怪基本上所有的人都说顾明轩一表人才。 　　“你该多笑一笑。”裴静姝由衷说道。 　　顾明轩顿了下，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我平时没笑么？” 　　“那不一样，很多时候你的笑容就像面具，而且你确实很少笑。大家讲笑话，也不见你有表情。” 　　“我觉得他们讲的不好笑。” 　　好吧，这人的笑点高，裴静姝只好没再继续了，她把调好的料全部倒在松鼠鱼上，只听见滋的一声响，松鼠鱼便淋上了甜甜的酱料，鲜艳的色泽让人垂涎欲滴。 　　这酱料还是用番茄酱调制的，这些番茄酱都是她用地里的番茄做出来的，味道纯正鲜美。 　　中午，两人便坐在小桌子旁，吃着昨天剩下的宫保鸡丁和一道甜菜鸡蛋汤，外加一条松鼠鱼，顾明轩几乎都快把松鼠鱼的甜酱全都吃了。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打心里都是甜的。 　　虽然很短暂，但它真真实实存在过。 　　和去年一样，过了大年，顾明轩便要回去工作，他回乡的时间已经太久。去年离开的时候带着迷茫，今年离去，顾明轩心中渐渐开朗，有些东西并不是非要握在手上，才能拥有。 　　这次顾明轩是上午□□点才从家里动身的，裴静姝和顾珊珊都一起送他去街上。张慧英娘家妈突然离世，原本顾老三两口子要和顾明轩去城里治不育不孕的，这次也去不了，不过顾明轩给了顾老三一个地址和介绍信，让顾老三到时候带着信去那个地址找医生即可。 　　顾珊珊现在长大了，看见顾明轩离开，既不哭也不闹，还主动抱了抱顾明轩。 　　“爸爸，你在外面一定要小心，不能再受伤了，不然我会担心的。”顾珊珊像个小大人一样叮嘱道。 　　顾明轩心口一暖，眼里的神色变得更加温柔，他亲了亲顾珊珊的额头，“我会好好保重，你和妈妈在家也要爱惜身体，好好听妈妈的话，爸爸有空便回来看你。” 　　顾珊珊郑重点了点头。 　　顾明轩看她这么聪明懂事，心里也很欣喜，这一刻，看着这么懂事的小孩，他还真有几分舍不得离开。 　　他摸了摸顾珊珊的头，起身看向裴静姝，“珊珊便拜托你了，多保重。” 　　“你也保重。” 　　顾明轩说完，便转身上了候在一旁的轿车，他怕自己再这样下去，便再也离不开了。 　　在家里待久了，便更想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车子缓缓启动，顾明轩从后视镜中看到顾珊珊牵着裴静姝的手，正站在原地对他挥手道别。他看着看着，眼眶微微有些湿润，这便是他上辈子奢求了一辈子的东西，如今他拥有了。 　　然而，似乎这其中又变了些味道…… 第137章 　　顾明轩走了, 裴静姝的日子还要过, 杨孟英倒是常在裴静姝面前啰嗦, 劝她要和顾明轩好好过日子。 　　裴静姝不以为意, 好在很快又到了农忙季节, 大家都忙着春耕，便没有多少人注意顾明轩和裴静姝的关系了。 　　现在不少人养的兔子都长大了, 那些人背着兔子来金沟村找裴静姝，裴静姝也按照当初约定的价格回收。萧长风的外公病情反复，萧长风每次来金沟村都不再过夜，从裴静姝这里拿了货便去城里卖。 　　裴静姝做了不少烤鹅和一些凉拌兔丁、麻辣兔丁等，因为裴静姝做出来的味道香，而且价格也很公道, 这些东西在这种物质贫乏的年代还是十分畅销。 　　柳博衍在春耕季节几乎都待在承山大队, 今年的稻种是柳博衍提供的, 他们水稻研究所在这里设了一个试验点，专门用来做水稻研究的实验。 　　承山大队的居民也从柳博衍手上学到了很多有用的知识, 对柳博衍这样的知识分子特别欢迎, 柳博衍还常常给他们讲一些农业上的常识，让大家科学种田。柳博衍每次开交流会的时候，队里的人几乎都会到场，一开始这种会议由裴静姝出钱邀请。 　　不过队里的人知道后, 又自发地组织起来, 每听一次讲座就交一分钱的学费。可别小看这一分钱, 每次柳博衍开会, 几乎整个承山大队的人都会到场，毕竟他们还可以向柳博衍提很多在日常遇上的疑难题。如果在现场无法作答的，柳博衍还会另择时间去地里帮他们解决。 　　柳博衍开会所得的钱，也是用来支付日常开销，毕竟裴静姝这边的伙食费也不便宜啊。 　　大家这样互惠互利，也有利于农业生产。 　　开了春之后，顾珊珊和裴朝辰也去上学了，少了两个吵闹的小孩子，裴静姝家里也清静了许多。 　　或许是从几十年后穿越过来的关系，裴静姝总觉得小孩子应该由大人亲自接送，最开始的两天是由裴静姝亲自接送，后来见金沟村这边上学的小孩子比较多，裴静姝才让顾珊珊跟着村里的小孩一起去学校。 　　从金沟村走到小学，也要走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对小孩子来说，兴许要花费的时间会更多。好在何婆婆的孙子何江今年已经十一岁了，算是这一批小孩中年纪比较长的，可以带着顾珊珊和裴朝辰一起去学校。 　　现在的条件远不如后世好，大人也要忙着挣工分，根本没有时间送小孩子，都是让小孩子们跟着大一些的小孩子一起上学。 　　不过如果两家大人的关系不够好，或者是出发的时间对不上，那小孩子也只能自己去学校了。 　　顾小军和顾小伟就没有人和他们同路，每天金沟村的小孩子都等着顾珊珊和裴朝辰，却没有人愿意等着顾小伟两人。 　　清晨，罗小慧很早就把早饭做好，因为顾珊珊要上学，裴静姝现在也没法睡懒觉了，也早早起来给顾珊珊穿戴好衣服。 　　裴静姝这边来往的客人多，顾珊珊的个性也变得越来越开朗，上学的时候也不哭不闹，多亏了燕丽燕明两姐弟的学前教育，顾珊珊和裴朝辰学习起来非常轻松，成绩也一直名列班里的前茅。 　　现在还不盛行减负和全方面教育，自从学校的学生成绩在整个县城都很不错之后，学校也非常重视他们的成绩，经常组织考试，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而且每次考的成绩都会让他们带回去给家长签字。 　　顾珊珊和裴朝辰都考得很不错，但是和他们同班级的顾小军和顾小伟却一直都是垫底的，夏金桂看着这两兄弟的成绩，心中也很犯愁。原本他们并不觉得成绩能代表着什么，也从来不把成绩放在眼里，反正在家里做活也用不着读书识字，只要力气够大，养活自己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看着所有的小孩成绩都很好，只有自己的小孩每次都考得最差，久而久之，夏金桂心中也觉得很不是滋味。顾小伟的成绩还稍微好一点，顾小军几乎是教不会的，而且现在越来越害怕上学。 　　夏金桂和顾老二商量了一番，决定今后只供顾小伟上学，毕竟家里两个小孩子同时上学，经济压力还是挺大的。顾小军本来就已经成了一个傻子，就算怎么教也是教不会的。 　　顾小军辍学之后，夏金桂便带着他一起去山头上做一些农活，想着原本活蹦乱跳聪明伶俐的小孩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夏金桂心中别提多郁闷，同时也越来越恨顾明春。 　　说起顾明春，今年农忙时节的时候，她又带着小孩子回了娘家。她现在在窦家那边处处受气，坐完月子之后，窦母便要她下地去挣工分，说窦家是穷人家，从来不养大小姐。 　　顾明春在娘家这边以前也很少做地里的活，没想嫁到这里之后却要做这么多的事。而且因为她生的是个女儿，窦母根本就不喜欢，都不会帮她洗小孩的衣服，窦老九每天都要挣工分，回来之后还要帮着家里做家务事，也没有多少时间帮助顾明春照顾女儿，搞得顾明春经常忙得手忙脚乱。 　　顾明春从小到大没有受过这种窝囊气，便带着女儿回到了顾大娘的家里。 　　顾大娘现在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以前健朗，今年因为雨水比较多，空气非常潮湿，关节开始疼痛。要不是因为顾明轩每个月给了她五块钱的生活费，顾大娘只怕迟早要饿死。 　　以前她觉得顾明轩给的很少，现在却觉得有五块钱已经很不错了。 　　看到顾明春带着小孩子回来，顾大娘问道：“你怎么又跑回来了？” 　　“回来看看你，大哥走了吗？”顾明春问道，她生了小孩之后，变得越来越瘦弱，看上去像是苍老了一些。 　　顾大娘道：“已经走了，春节过后就走了，你过年也没过来看一看，我一直盼着你过来。你大哥现在完全变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我都已经放下身段了，让他好好回去跟裴静姝说两句，我们都是一家人，一直这样闹下去有什么意思？没想到他的根本不领情，不想让我这个老太婆去沾他们的光。” 　　顾大娘一直为着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以前最孝顺的大儿子现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大哥拒绝了？”顾明春有些不信，“你当时是怎么给他说的？” 　　“我是好声好气地说，她是中间人，我是他妈，裴静姝是他媳妇，他出面说难道有什么错？他却非要我亲自去说，还挖苦我，说我这样没有诚意。我要是没有诚意，不会让他去说这种话了。”顾大娘说起顾明轩，也免不了唉声叹气。 　　顾明春心中默然，她也有半年多的时间没有回到金沟村，都不了解这边的情况，她现在的性格也变了许多，没有以前那么心高气傲。要是以前听见顾大娘这么说，她肯定会义愤填膺地说一番裴静姝的不是，但现在，她却没有多余的话。 　　她现在自己也像个无根的萍，没有一个着落，随风飘摇，世界那么大，却没有她可以避风的港湾。 　　春节的时候，窦涛穿戴的整整齐齐的回到窦家，窦母看着他就夸奖，周围的人都说窦涛长得越来越好，是个帅气的小伙子，还有不少人给他做起了媒。也有许多人问窦涛，裴静姝这边是否还需要招工，因为窦涛这次回到窦家，带了足足五十块钱回去。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要知道，窦家种了一片柚子林，一年的收入才十多块，分摊到那么多兄弟的身上，也就两块钱。 　　窦涛现在才十多岁就可以赚那么多钱，生产队那些年轻力壮并且有手艺的人也挣不了这么多。窦涛回到窦家，窦母从来不吩咐他做事，每次有好吃的都给他留着，而她这个刚生完小孩的儿媳妇，吃得还不如窦涛。 　　顾明春在窦家找不到一点归属感，她早就想回到顾家，顾家虽然也贫穷，但是没有人会给她那么多气受。 　　沉默了许久之后，顾明春才缓缓说了一句：“如果亲自去说一声，真的可以化解过去的那些矛盾，低一次头无所谓。” 　　“你想得倒是轻松，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裴静姝就是天生来克我的克星，只要她好了，我就不会好。我都是一脚踏进黄土的人了，也沾不了她多少光，我现在能过下去，也没有什么好折腾的。既然他们不认我这个妈，我也懒得热脸去贴他们的冷屁股。今天我这腰总是疼，你来得正好，帮我揉一揉。”顾大娘叫顾明春过去给她揉腰，这时豆豆哭了，顾明春又赶紧过去哄女儿，她这才发现女儿拉屎在身上，还需要自己亲自处理。 　　在窦家受了那么多的折磨，顾明春现在也不怕脏臭，又去给女儿洗尿片。 　　刚走出门，就看见穿着新衣服的裴静姝。 　　现在的裴静姝越来越漂亮，根本就不像二十五六的人，让顾明春也觉得自惭形秽。 　　“大嫂。”考虑了一番之后，顾明春主动打了声招呼。 第138章 　　裴静姝看着眼前端着一盆红色尿片的顾明春, 心中有些讶异, 她已经许久没有看见过顾明春了, 生了小孩之后的顾明春身材失去了以前的玲珑, 显得过于干瘪。 　　不过最大的变化还是她的神情, 已经没有往日的高傲，像是终于对生活屈服, 眼睛里失去了光泽。 　　既然对方主动打招呼，裴静姝也点点头，随口寒暄了一句，“你回来了？” 　　“嗯，回来看看。” 　　裴静姝和顾明春也没有什么好聊的话题，见顾明春手上的盆子里有尿片, 就随口又问了一句：“去洗尿片？” 　　“是呀, 小孩子刚刚尿在身上了。”顾明春回答道, 她不想继续聊这种没有营养的对话，就岔开话题：“大哥这边的旧房子拆了重修得很漂亮。” 　　裴静姝今天的心情好, 又见顾明春聊的都是一些很平常的话, 就解释：“这边没有人住，旧房子也到处漏雨，平时这里来往的人比较多，怕到时候墙被雨水冲垮砸了人, 才拆了重修的。” 　　顾明春听了之后, 心中难免羡慕, 因为顾明轩是顾家的顶梁柱, 在分家之前顾家的全部开销都是顾明轩一个人负责，所以当时分房子的时候，他们也把最好的一间房让给了顾明轩和裴静姝当做婚房。顾明轩还在他们的房间上方做了一个小阁楼，那个阁楼用的都是耐用的木料，在农村来说算是比较不错的房子了。 　　柴房漏雨倒是有可能，但是顾明轩和裴静姝的婚房漏雨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裴静姝却将那么好的一间房拆了重新修成现在这样的青砖瓦房，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裴静姝和顾明轩真的很有钱。 　　以前顾明春就很喜欢她大哥的婚房，也曾想今后结婚也要一个带宽大阁楼的婚房，没想嫁到窦家住的却是简陋的小黑屋。窦家的人不爱卫生，到处都弄得脏兮兮的，窦老九也不会收拾，顾明春看着就觉得很烦。 　　“大嫂现在的生意真是越做越好了。”顾明春感慨一句。 　　裴静姝听她的语气，就知道顾明春肯定也后悔和羡慕，不过她这里不是避难所，就算她要救济人，肯定也不会招惹顾明春这样的复杂人物。 　　“不过是养家糊口而已，我现在又没有做生意，哪有越做越好的说法？我要去地里看看小麦，就不耽搁你洗尿片了。” 　　裴静姝转身离开，顾明春主动搭讪的目的，她一目了然。她不想招惹顾明春，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对顾明春落井下石，今后两不相干才是最好的。就算不用开口问，她也知道顾明春在窦家肯定过得不如意，不然不会这样子带着一个孩子狼狈地回到娘家。 　　有时候想想最操蛋的还是这个年代的男性，无论曾经是多傲慢的女人，在不幸的婚姻里，一样沦为可怜人，顾明春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窦老九如果稍微负责一些，就不会让顾明春在娘家住许久也不管不问。 　　当初顾明春挺着一个大肚子回到娘家，窦老九也能做到不理不问，可想而知在窦家的情况。 　　裴静姝又忍不住想了想，原书中原主抛下顾珊珊跟着叶云岑去城里，是不是也是情势所逼？如果她带着顾珊珊离开，她们在叶家的地位又将是怎样？会不会也像顾明春在窦家这样尴尬？ 　　可惜没有这样的如果。 　　“喂！在想什么呢？我叫你你都没有听见。”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熟悉脸庞差点吓了裴静姝一跳。 　　“你怎么来了？” 　　“难不成我还不能来？”萧长风挑挑眉梢。 　　“你外公的病情怎么样？”裴静姝问道。 　　“老爷子已经出院回家去了，他这次又挺过一劫，不然我哪有时间跑下来。”萧长风这段日子为了他外公的病也憔悴了不少，“最近多做一些炸的小鲫鱼吧，这东西很多城里人都喜欢。” 　　“哪里有那么多的小鲫鱼？也就涨水的那两天比较多一些，打捞也是一件辛苦活，我这边收回来还要处理，这玩意儿非常费油，成本太高了。”裴静姝说道。 　　“那就多做一些凉拌兔子，你的蘸料香，买的人也多。” 　　裴静姝就奇了，“你现在怎么这么积极？” 　　“老爷子住院花了不少钱，吃的可都是高价钱的药，我要是不多挣点钱，他那点积蓄哪里经得起用？我外婆都准备卖房子了。”萧长风道。 　　裴静姝这又想起一个细节来，书中萧长风的外婆后来跟他一起住在市区，文中也并未提及他外婆在县城还有房子，难不成和这还有关系？ 　　“看不出来你的孝心原来这么好呀，真是令人刮目相看。”裴静姝半带调侃的说。 　　“这还用得着说？”萧长风挑眉一笑，“你扛着一只锄头去做什么？” 　　“锄草，你自己过去，家里有窦涛和小慧。” 　　“我和你一起去锄草。”萧长风提着一只行李包，屁颠屁颠地跟在裴静姝的后面。 　　裴静姝瞥了他一眼，“你拿着这些东西跟我一起去做什么？” 　　“帮你锄草啊！你这是去石梯坡吧？你等着，我去把东西放好就来，这次我要在乡下住两个晚上。”萧长风说道。 　　“你不用过来添乱。”裴静姝摇摇头，扛着锄头继续去石梯坡方向了。 　　她以前虽然没有做过这种活，不过穿越过来也有一两年了，这些活也不在话下。只不过非农忙季节的时候裴静龙都帮她做了，最近裴静龙既要挣工分，又要去做裴家那几份自留地，便没有时间帮裴静姝锄草。 　　说起来裴静姝这地里的草也不多，前段时间顾老三两口子做活的时候顺便也帮她扯了青草。只是入春之后，正是野草滋长的季节，麦地里的杂草生命力也很旺盛，简直就像除之不尽一般，才打理十来天，又长起来了。 　　绿油油的小麦正在抽穗，看上去十分喜人。自从又扩建了猪圈，裴静姝现在养了六只猪，粪池里的粪水是完全充足的。当初裴静龙给她担了不少泼在这麦地里，看上去今年的收成应比去年更多一些。 　　没过一会儿，萧长风就赶过来了。 　　裴静姝抬头瞅见他，有些无奈，“你这个大少爷过来做什么？” 　　“帮你拔草啊。”萧长风从裴静姝手上夺过锄头，“一旁看着去。” 　　裴静姝看他挥着锄头挖地，杂草没锄干净多少，地里的泥土却被挖出了一大块。她赶紧阻止，“你这一锄头下去，要是歪了，我这几个月的功夫就白费了。没做过就别来捣乱，别把我的小麦根弄坏了，到时候影响我的收成。” 　　“刚才只是个意外，我这是在试试手感。” 　　“你可别在这里试了，你要是多试几次，我这块地的庄稼就快没了。”裴静姝满口嫌弃。 　　“我没有那么没用吧？” 　　裴静姝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是你把自己看得太能干。” 　　正巧今天柳博衍带着小刘去给李大爷的玉米地看病害，几人路过这里，见着萧长风和裴静姝在争论，向来开朗的李大爷就问道：“裴幺妹，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我说今天没什么事，想把这块地的杂草锄掉。”裴静姝回答道。 　　“你们要除杂草？你们这块地里的杂草长得也太嫩了，这是要拿回去喂鹅么？”李大爷问。 　　“我们家里还有一些新鲜的菜叶子，用不着喂青草。” 　　“那你这些青草就这样扔掉，实在太可惜了，我正愁没地方去找草呢。不如让我来吧，我保证给你拔得干干净净。”李大爷笑呵呵的说。 　　“好啊，那就谢谢你了。” 　　在现在农村的草也是很珍贵的东西，尤其是今年，很多人都养了猪和鹅，这两样牲口都要许多菜叶子或青草，李大爷家今年也养了三头猪，虽说他也在裴静姝那边买了一些猪饲料，可那终究还是要兼顾一些青草或者菜叶子喂养，这样才能减少成本，要是全喂猪饲料，那就没有多少可赚的利润了。 　　说起来今年养猪的人多，河坎乡的生猪收购价格也跌了一些，不过就算这样，供销社卖出来的肉价格还是很高。因为猪肉供应充足，现在没有猪肉票也能够买一些，只不过用钱来买要比用肉票买要贵。 　　李大爷先和柳博衍等人去自家的地里检查了玉米苗，柳博衍给他说了处理办法，李大爷又回来帮裴静姝锄草。 　　有了李大爷扯草，裴静姝也不用在这里辛苦挥锄头了，李大爷这个老爷子热情，做事也很靠谱，至少比萧长风靠谱多了。她和李大爷打了招呼，只要别把小麦弄坏，他想扯多少都可以。李大爷也十分高兴，今天的猪草有着落了。 　　萧长风帮裴静姝扛起锄头，两人一前一后往金沟村走。 　　柳博衍远远看见他们两个人，陷入一片深思之中。 　　这个萧长风，萧建军给他介绍的女孩，他竟然一个也没看上，还成天往乡下这边跑，这到底是不是另有隐情？ 　　不过裴静姝这个女人，虽然十分能干，但是也不妥。他一会儿寻着机会要找萧长风好好敲打敲打，他怎么能对裴静姝起歪心思？ 第139章 　　中午, 在裴静姝家里吃了午饭，柳博衍便叫住萧长风。 　　“你是不是对裴静姝有意思？” 　　萧长风听了之后一副乐呵呵的表情, “哎哟, 舅舅什么时候对我的私事这么八卦了？” 　　“我没和你开玩笑，我是你舅舅, 难不成还不能过问你的感情？”柳博衍板着脸。 　　“当然可以, 舅舅在我们家是一把手啊！” 　　“那么多人给你介绍的, 你就没有一个看得上？” 　　“你们介绍, 我就必须看得上？这是什么歪道理？”萧长风吊儿郎当地说道。 　　“那你也不能喜欢裴静姝啊, 裴静姝是成了婚的。”柳博衍说道，“这是非常不道德的, 你这是破坏人家的家庭，是要被戳脊梁骨的。我还以为你是一个知道轻重的人，你要是真有这样的想法, 我劝你尽早打消，不然到时候我也会让你知道我们柳家的家法。” 　　“唉唉唉,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裴静姝了？”萧长风双手抄在裤兜里, “还有啊, 我不是你们柳家的人，小时候你打我就算了, 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不吃你这一套。” 　　“没有喜欢最好, 你外公外婆都比较关心这个话题, 你要是遇上合适的, 也尽早定下来吧，省得他们两个老人担心。”柳博衍劝道，他最近和萧长风聊这个话题的机会不多，虽然在城里也有打照面的时候，但前段时间柳父一直在医院里住院，他们也没有什么心情聊这个话题。 　　现在柳父的病情稍微好转了一些，这两人才有闲情到这乡下来长住。说起来萧长风的年纪也不小了，和他同年纪的孩子都很大了，裴静姝比萧长风小一岁，孩子现在也上小学了，萧长风却一场恋爱都没有谈过，家里的长辈难免担心。 　　说起来萧长风也是一表人才，而且口才也很好，和那些大娘一个个的关系都很不错，也有许多人想给萧长风做媒。但是萧长风总是有理由把他们打发掉，而且还不会得罪他们，想来也是萧长风的本事之一了。 　　“还没有没有别的事，没有别的事我要走了，你就别再担心我的问题了，你要有精力，还是多抽些时间去陪陪外公吧，我的人生我自己会做主。”萧长风漫不经心地说道。 　　柳博衍没话可说了，作为一个子女，他陪伴老人家的时间确实没有萧长风多，在这一点上，他比不过萧长风。 　　萧长风说完之后，就和柳博衍告别，又跑去裴静姝那边蹭吃蹭喝。现在顾珊珊上学去了，白天裴静姝这边也比以前清静了许多。 　　“长风和柳所长在聊些什么？我看你们聊得挺起劲的。”张慧英笑着问道，她刚才去外面菜地里摘菜回来，正好看到他们在聊天。 　　“也就是一些家常的琐碎事。” 　　张慧英笑了笑，也没有追问下去，反而转移话题，“长风前段时间在忙些什么？该不会是相亲去了吧？” 　　“我这外地人口，哪有姑娘愿意跟着？再说感情的事情要讲究缘分，缘分没有到，那也是成不了的，裴静姝，你说是吧？” 　　“你们两个聊你们的，突然问我这个话题做什么？”裴静姝轻轻摇了摇头，不打算加入他们两人的话题之中。 　　她在这个书中的世界已经待了一年多了，都快要两年了，其实按照原书中的剧情的话，萧长风和女主之间应该有了某些牵连才对，不过在现在看来，书中那些剧情好像并没有发生。 　　会不会是因为自己的到来或者是某些其他的原因将整个故事的情节改变了，或者是推后了？ 　　在原书中，萧长风长期居住在市里，这样才会增加与女主碰面的机会，然而现在的萧长风还居住在县城里，经常跑到承山大队这边来。 　　“我们也想听听你的看法呀！” 　　裴静姝想了想说道：“我的看法并不重要，因为每个人对感情有不同的理解，我觉得好的别人未必会觉得好。不过作为朋友，我还是希望你能找到两厢情愿的，人的一辈子很短，也充满了各种意外，要活得率真才不枉费一生。世上的好女孩还是很多，如果遇上合适的，可以试着相处一下，兴许很快就找到真爱了呢！” 　　“大嫂说的很对，这两年我也经历了许多事情，人生在世呀，就是要活得尽兴。不然像我妈那样，都还没来得及好好的享受人生，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走了，这两眼一闭，这个人世就和自己再没有关联。”张慧英感慨的说。 　　她娘家妈才死没多久，她最近受到的冲击也不小，也比以前看得越来越开阔。她以前怕把娘家那边那些穷酸亲戚招惹过来，到时候给自己惹些麻烦，再加上她娘家那边的亲戚也都是一些老实巴交说不上话的，那些人以前也没有帮过她什么，张慧英也不想帮助他们。 　　没想到她娘家妈就这样走了，张慧英偶尔想起来的时候，也多少有些后悔。说起来张慧英和顾老三两口子跟着裴静姝赚了一些钱，日子也是越过越好，但是他们却很少去张家那边走亲访友，逢年过节张慧英回娘家送的东西也不多。 　　人心也都是肉长的，张慧英偶尔想起父母当年养他们的艰辛，她都还没来得及好好孝顺她妈，她妈就已经离开了人世。她在金沟村这边倒是吃香的喝辣的，她妈在张家却过着穷苦的日子。 　　也正是因为这样，张慧英在她妈安葬之后，也准备把她爸接到金沟村这边来住一段日子。 　　萧长风道：“这世上的好姑娘确实不少，但是要找一个合适的也不容易，可能是因为我和她的缘分还不到吧！” 　　“听你这么说，难道是有意中人了？快说说是哪家的姑娘？是不是我们也认识的？”张慧英很快就get到了萧长风话里的弦外之意。 　　“她确实很有名。” 　　裴静姝目光灼灼地看向萧长风，她很怕这人乱说话，毕竟现在还没有到下午挣工分的时间，裴静姝这房间里还有不少人呢。 　　窦晓霞也是一个很爱凑热闹的，她不由得把目光转向了裴静姝，萧长风说他的意中人很有名，窦晓霞第一个就想到了裴静姝。 　　“快说说是谁呀？可别这样话说半句吊着我们的胃口。”杨孟英最爱凑这样的热闹。 　　萧长风不以为意的说道：“外国的超级明星梦露，她可是不少人的意中人。” 　　“我们可没有和你开玩笑，我们说的是真的。你说这个太不切实际了，外国的明星虽然好，但是和我们语言都不通，娶回来也听不懂她说什么。”窦晓霞摇头说道。 　　“那可不一定，长风会说外国话。”张慧英笑着说，“没准还真能娶一个洋媳妇。” 　　裴静姝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萧长风这人乱开玩笑，这个人口无遮拦的，就怕有时候开玩笑没个分寸。 　　不过裴静姝倒过去仔细想了想，萧长风似乎又很少在大众之下说出格的话，只是单独和她相处的时候，往往会失分寸。 　　“算了，我还是喜欢和我们一个种族的，外国女孩虽然长得漂亮，不过语言文化差异很大，相处起来摩擦会更多。”萧长风说道。 　　“就是，还是我们本土的女孩更好，又勤劳又能干，要想挑长得漂亮的也有不少。就拿我们金沟村来说，我们这边的水土也养人，你看我们村里的年轻媳妇和女孩，个个都是漂漂亮亮的，就没有谁长得丑。” 　　“对呀，可惜我们村里没有和你年纪相当的女孩了。”张慧英笑着说。 　　“金沟村没有，我们生产队可不少，我们队里的女孩现在可都是香饽饽。要是长风你不嫌弃我们乡下的女孩，不如就在我们生产队里挑一个。” 　　“你们别起哄，萧长风这种个性还是适合找城里的，他在城里又不是找不到。婚姻也要讲门当户对，他那样的家庭，承山大队难找合适的，你们就不要乱点鸳鸯谱。”裴静姝道。 　　“我这种个性怎么了？”萧长风反问她。 　　裴静姝：“太懒。” 　　杨孟英听了之后道：“我说你这个不会说话的，人家长风是少爷，就算坐着也有钱，当然可以不用像我们这样面朝黄土背朝天。这怎么能叫懒？这叫有头脑。” 　　“阿姨太会说话了，论聪明，我还是比不过静姝，她才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萧长风笑着称赞道。 　　杨孟英就说：“可惜我只生了一个女儿，要是我多生一个，一定招你做女婿。” 　　“咳咳！”裴静姝见他们越说越离谱，赶紧咳嗽一声，“你们开玩笑也要有个度，别太过火了呀，这种话要是传出去，不是要笑掉别人的大牙？” 　　“我说句实话怎么就过火了？难道玩笑都不能开？”杨孟英道。 　　“静姝是个不喜欢开玩笑的正经人，阿姨别生气。” 　　“她就是一个假正经，以前她自己也最喜欢开玩笑，还经常不分场合。”杨孟英道，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裴静姝的话就少了，好像就是从分家之后开始的吧。 　　下午大伙都去挣工分了，裴静姝家里又只剩下他们几个人，萧长风跟着裴静姝去了菜园地。 第140章 　　“我就很好奇, 你这块地怎么无论种什么都能种出来？而且每样作物的产量都这么高。”萧长风屁颠屁颠的跟在裴静姝的后面, 漫不经心的说着。 　　“有播种就会有收获,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跟着我过来做什么？” 　　“跟着你过来学种地呀！免得我舅舅说我跟了你那么久, 却连种地都不会。” 　　“你要种地去跟你舅舅学, 跟着我没有用，我又不是专业的。”裴静姝说道。 　　“你不是专业的，但是你种的地却是最好的，还是跟着你混比较好。”萧长风说。 　　“我可不收徒弟，尤其是你这种。” 　　“唉，我这种怎么了？你还要搞歧视呀？”萧长风耍着嘴皮子。 　　“你适合当大少爷，不适合种地。”裴静姝毫不留情地指出，“不要踩着我的青椒了, 你还是去外面吧，这菜地里的菜都是我辛苦种出来的，可不能让你这样糟蹋。” 　　“我不踩着就是，你这里的青椒长都可真好，这么早就成熟了, 这么矮的植株竟然长了这么多青椒。可惜你这块自留地太窄了, 只种得了这么多，咦, 这里竟然还有这么多草莓。我记得现在不是吃草莓的季节吧？”萧长风扒开菜地的红薯藤一看，里面竟然还有密密麻麻的草莓, 那些草莓上结满了红色的果子, 十分诱人。 　　当地的草莓都是冬天吃的, 开了春之后，草莓基本上就不会结了。城里卖草莓的人很少，这种水果是属于很稀有的东西，它不像李子梨树等可以直接种在院子边，需要用肥沃喜阴的土地。现在大家的土地都是用来种庄稼的，所以极少有人种。 　　萧长风弯下腰，摘了一只草莓果，放在嘴里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竟然挺好吃。 　　裴静姝看他踩在地里，便说道：“你小心一点，不要踩到我的草莓。” 　　萧长风说：“你这草莓怎么卖？明天我摘一些草莓果回去，让我外公外婆尝尝鲜。” 　　“就这么一点草莓，哪里有多余的卖？你现在退出去，我明天给你一些，你带回去孝敬老人家。”裴静姝说道。 　　萧长风手上拿着一只草莓抛在半空中又接住，“你就这么怕我看到你的菜园地呀？难不成这里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裴静姝白了他一眼，“我是怕你踩到我的作物。” 　　萧长风来了兴致，故意说道：“我发现你对这些作物比对顾明轩还要上心。”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哟，生气了？” 　　裴静姝难得理会他，继续弯下腰摘地里的菜。 　　“你和顾明轩的关系还真是挺特别的，我见过那么多夫妻，却从来没有看见过像你们这么客套相处的。话说你们前段日子进城去做什么呀？为什么会去民政局？这是去办离婚证还是结婚证呀？” 　　裴静姝听他自顾自的说个不停，终于再也没法当做没有听见，“你打听这么多做什么？与其有时间关心我，不如多关心你自己。” 　　“你是我的合作伙伴，也是我的朋友，我当然要多关心一下。杨阿姨不知道你已经扯了离婚证了吧？”萧长风索性把话敞开说。 　　裴静姝怔了一下，她直起身体，看向正笑意盈盈看着自己的萧长风，从对方那副玩世不恭的笑脸上，裴静姝知道这个人已经得知她和顾明轩的关系了。 　　汇水县本来就不大，那天他们碰巧遇上萧长风，萧长风要是想打听，也很快就能打听到她和顾明轩离婚的消息。 　　“你可真是够无聊的！你想干什么？”裴静姝皱眉问道。 　　“我只是很好奇而已，纯属关心，没有别的意思。我看你们平时那么客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客人与主人之间的亲戚关系，为什么要离婚？” 　　“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八卦，这好像不关你的事，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来关心。”裴静姝嘲道，这个萧长风真是吃多了撑着。 　　“关心朋友又没有错，刚才我舅舅还故意找我去，问我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裴静姝一时无语。 　　“你猜我怎么回答？” 　　“你怎么回答关我屁事，不管你对我有没有意思，结果都是一样。” 　　“什么结果？”萧长风饶有兴致地问下去。 　　“无果。”裴静姝回答得十分干脆。 　　“哎，你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呀！难不成你和顾明轩之间也是这样对话？”萧长风败下阵来。 　　裴静姝：“他不会像你这么讨厌。” 　　“瞧你这话说的，他不讨厌，你还不是和他离婚了。” 　　裴静姝给了他一记狠眼，萧长风却无所谓的耸耸肩，“别再瞪我了，我闭嘴就是。” 　　之后萧长风果然没再说话，裴静姝摘了许多菜，萧长风像条哈士奇跟在她的后面，帮她拿东西。 　　摘完菜之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菜园地，不过走到门口的时候，裴静姝突然顿下脚步，转过头去。 　　萧长风正紧跟在她的后面，她正好对上高大的萧长风，和他骚包的个性不一样，萧长风身上有很好闻的清香气息，果然不愧为作者的亲儿子。小说的作者多次用各种美好的词语来描绘萧长风身上的味道，以前裴静姝还没觉得，现在突然靠得这么近，倒显得特别清晰。 　　“哟，怎么突然停下来了？”萧长风调调眉，一副很不正经的模样。 　　“你要是敢在别人的面前乱说话，后果自负。”裴静姝威胁道。 　　萧长风今天好像特别爱作死，反复试探裴静姝的耐性，“别人是谁呀？” 　　看着裴静姝的眉头越皱越紧，萧长风又轻轻笑出声来，“逗你玩儿的，你还真当真了。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你有没有离婚，没想到还真被我猜准了。不过你既然不想说，我也不会到处乱宣传，尤其不会让别人知道。” 　　他故意在别人两个字上咬得很重，像是在故意提醒裴静姝，他们之间的关系很特别，除了他们，别的人就是别人。 　　“萧长风！”裴静姝磨了磨牙，狠狠踩了他一脚。 　　这家伙实在是太讨厌了，竟然故意试探她。她现在也好像终于知道萧长风为什么没有女朋友了，妈的，这么恶劣的个性，简直注孤生。 　　萧长风被踩了一脚，眉头也不皱一下，反而依然笑得如沐春风，嘴上还说道：“生气容易长皱纹，这样就不漂亮了，快走快走！” 　　“今后你自己解决伙食。” 　　“别呀，我错了，开个玩笑而已，干嘛这么较真？唉，知道你不爱开玩笑，今后我不开你的玩笑就是了。”萧长风一副欠扁的笑脸。 　　“你还想有今后？” 　　“不敢不敢。”萧长风赶紧顺着杆子往下爬。 　　没想到到了晚上的时候，裴静姝竟然真的没有做萧长风的那一份饭菜。 　　杨孟英看见桌子上少了一双筷子，就扯着嗓门说道：“今天是谁抽的筷子呀？怎么少了一双？快去再拿一双过来。” 　　“不用了，刚刚够，萧长风今天晚上不在我们家吃。”裴静姝直接说道。 　　“长风怎么不在我们家吃呀？”杨孟英就好奇了。 　　“他说有人请他吃饭，就不在我们家吃。”裴静姝睁着眼说瞎话。 　　“没有人请我……” 　　萧长风正要解释，裴静姝又马上说：“既然是别人好心邀请你还是去吧，我这里今天可没有做你的份。” 　　裴静姝也不给萧长风解释的机会，就把他推出了房间，然后六亲不认地关上了门。 　　萧长风站在门外，闻着散发在空气中的香味儿，别提多郁闷了。裴静姝今天晚上吃爆炒鸭子，这道菜是萧长风的最爱，可惜现在他只有站在门口闻着香味儿的份。 　　柳博衍知道萧长风肯定得罪了裴静姝，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外侄儿是个欠收拾的人，现在美食当前，他也就不帮萧长风说好话了，反正饿一顿又饿不死。 　　杨孟英道：“大白天的关什么门？”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外面的风大，吹得头疼。”裴静姝说道。 　　杨孟英：这都快要到夏天了，还怕什么风大？ 　　“那你也不能这样把长风关在门外呀？” 　　裴静姝：“你不是总说他这么受欢迎么？总会有人收留他的，你瞎担心什么？” 　　萧长风常给杨孟英带好东西，杨孟英自然也和萧长风关系亲近，便帮着萧长风，劝着裴静姝道：“长风是客人，这哪里是待客之道？哪有这样对客人的？” 　　裴静姝铁石心肠，不动于衷，“他哪一点像客人？” 　　柳博衍见状就知道萧长风这小子肯定狠狠得罪裴静姝了，裴静姝平时很好说话，但要是触犯到她的原则问题，那简直就是六亲不认，只好道：“长风确实在家没规矩惯了，就是该好好收拾一下，我们吃我们的，要让他知道点教训才是。” 　　只是不知道萧长风到底是怎么惹恼裴静姝的，竟然被收拾得这么惨。 　　杨孟英没想到柳博衍会这么说，只好说两句不痛不痒的圆场话，开始吃饭。 　　于是萧长风就被关在门外了。 　　他现在特么后悔自己口不择言，看来果然不该随便乱说话啊！ 第141章 　　杨孟英抱怨着裴静姝太不给萧长风面子, 便打开门出去一看, 这外面哪里还有萧长风的影子？萧长风早都已经不见了。 　　“我说你现在的脾气怎么这么怪？一点都不近人情。”杨孟英责备的问道。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脾气怪么？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裴静姝无所谓地说道。 　　杨孟英一时语塞, 这个裴静姝倔强起来简直九头牛都拉不住, 怎么劝都没有用。 　　“你这样哪有人愿和你当朋友？你看你把长风都气走了, 长风脾气这么好，你和他都无法相处，唉，谁受得了你？也就明轩将就着你，你把他赶出去睡，他都没和你计较……” 　　杨孟英喋喋不休地说起来，裴静姝只当左耳进右耳出，萧长风个性恶劣, 她不好好收拾他一顿，她难解心头之气。 　　“你还不快去找找长风，他对你那么好，也帮了你许多忙，哪有你这么对待朋友的？” 　　“你既然这么为他抱不平, 那你去找他得了, 你有精力在这里和我闲扯，倒不如留着精力去找人。” 　　杨孟英被裴静姝气得心口疼, “你真是不可理喻，我这就去找, 找回来你可不能再说气话。” 　　杨孟英端着还没有吃完的饭碗就出门去了。 　　裴静姝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任由杨孟英出门, 她只是想给萧长风一个教训，倒也没想过真的要和萧长风闹僵。要是萧长风真的被气走了，那也只好作罢。 　　不过萧长风那种个性，应该不至于生气，可能去四处走走了。 　　裴静姝对萧长风还是很了解，萧长风确实没有走远，他在裴静姝的门口站着显得有点狼狈，知道裴静姝这次是动了真格，他这次是摸了老虎的屁股，只好灰溜溜的离开。他和金沟村这里的人都很熟，原本想着去刘家那边玩一会儿，那刘老太爷也算是个见过世面的，跟他老外公个性很像，两人也聊得很投机。 　　没想到走到半路的时候，不巧却遇上了出来给小孩子洗尿片的顾明春。顾明春的小孩才只有半岁大，也经常尿在身上，她的尿片本来也不是很多，要是不洗得勤快一点，到时候就没有尿片用了。 　　两人一见面，顾明春明显有些尴尬。 　　她曾经做过各种各样的梦，而眼前这个青年经常是她的梦里人，可惜现在却被对方看到自己这样狼狈的一面，顾明春只觉得脸上有些烫。 　　不过既然已经碰上面了，要是装作没看见不打招呼也显得很没礼貌，顾明春就勉强笑了笑，“原来是长风哥，我听见你们那边都已经开饭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外面？你去哪里？” 　　“我有点事，要先离开一会儿。”萧长风状似随性地说道。 　　“很久没有看见你了，你最近一直都很忙吧？”顾明春又问道。 　　“还好，前段时间外公生病了，照顾他，所以没有常来。” 　　顾明春出门是要去池塘洗尿片，两人要去的方向正好一样，便一路同行。萧长风不用问也知道，顾明春现在过得很不好，不然的话，顾明春应该不至于一个人回到娘家。 　　他记得在顾明春出嫁之前穿的衣服也并不是很破旧，不过顾明春现在出嫁了，还是穿着以前的衣服，但是这些衣服却变得破破烂烂的。 　　顾明春嫁给窦老九，两个人都是一穷二白的，窦母又是个出了名的吝啬鬼，从来舍不得花钱给媳妇做新衣服。窦家的人太多，就连他们本家的孙子儿子都穿得很破旧，更别说给儿媳妇做了。 　　顾明春以前在顾家可没有受过这样的冷遇，尤其是在他们分家之前，顾明轩每次寄钱或布料回来，顾明春都有份。而且有时候裴静姝不知道的，顾大娘就悄悄地给了顾明春，所以顾明春从来不缺穿的，而且还都是一些时下的好布料。 　　就算后来分家了，他们手上还有一些以前没有用完的布料，也是可以做一些新衣服的。 　　嫁到窦家之后，顾明春反而只剩下这些出嫁前的衣服，就算再好的布料，拿出来反复穿，也禁不住这样的磨损，就算没有破，色泽也绝对没有以前那么艳丽。 　　两人一时沉默，气氛变得有些诡谲。萧长风现在的心情不太好，再加上他和顾明春之间也不熟，也没有想结交的意思，便没有开口说话。 　　顾明春看一向能言善辩的萧长风现在也沉默寡言，便自嘲地笑了笑，“你对我就没有任何想说的想问的吗？” 　　“嗯？”萧长风偏过头，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顾明春又是一笑，“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今天是自作自受？” 　　“你为什么这样说自己？” 　　“难道不是吗？所有的人都这样认为。”顾明春自暴自弃的说道，“说我是个不知廉耻的人，活该得到今天的下场。如果不是我勾引……” 　　顾明春说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语气几乎要哽咽。 　　萧长风摇了摇头，“别人怎么认为并不重要，你妈以前不是还说裴静姝是狐狸精么？” 　　顾明春听得一愣，这话她没法接下去了。 　　确实，以前她也背地里骂过裴静姝是狐狸精，现在听到萧长风这么说，顾明春只觉得脸上都是火辣辣的。 　　可是她又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我妈妈是个没有见识的人，以前确实说过一些出格的话，不过那都是一些气话，当不了真。”顾明春勉强解释了一句。 　　萧长风摊开双手，“你看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也知道，说你坏话的都是些没有见识的人，说的也都是一些气话，你也不要当真。” 　　顾明春：…… 　　萧长风这话又成功的让顾明春没话可说。 　　“也许吧！”顾明春喃喃的说了一句。 　　她低下眼眸，看见自己干燥粗糙的手，再对比萧长风修长而又保养得当的手指，她自卑地想拉长衣袖，遮住自己的手。 　　原本她也有一双白皙细嫩的手，然而自从生了小孩之后，便再也没法偷懒，带着小孩子就没有干净的衣服穿过，而且还要经常给小孩子洗屎尿，顾明春感觉自己活得卑微。 　　而眼前的男人对她来说是一个梦，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明明就在眼前，他们之间的差别却像天和地一样。 　　她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被生活折磨的样子，这实在太难看了。她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作践自己，嫁给窦老九。 　　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宁可单身也不会委曲求全，窦老九长得又不好看，遇上事情一点主也做不了，什么都听他妈的话，根本就拿不上一点主意，小孩子也不养。 　　一想着这些，顾明春便又委屈地流下泪。 　　萧长风和她一前一后地走着，听着顾明春的啜泣声，忍不住抬起头看了顾明春一眼，“你怎么走着走着就哭了？” 　　“没什么，只是想着小孩子还小，我夫家那边一点都不管不问，我这日子没法活下去了。”顾明春哭诉道，“长风哥，我知道你有很多门路，你能不能帮我在城里找个活做？就算再辛苦再累，我也不怕。” 　　“城里哪里有什么活？你现在带着小孩子，想要兼顾着挣钱也很不容易，你最好还是和你夫家那边好好商量，你的小孩子还很小吧？”萧长风问道。 　　顾明春听了萧长风这番推脱的话，就知道萧长风不想帮助自己。她有时候也很不明白，萧长风对别的人都愿意伸出援助之手，为什么偏偏对自己就显得那么冷漠？ 　　明明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萧长风对她还不错，难道就因为裴静姝，所以他对自己的偏见很深？ 　　“我夫家如果是讲理的人，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顾明春失落的说道，她对窦家那个恶婆婆深恶痛绝。 　　“你一个人又要带一个那么小的小孩，又要做事很不容易……” 　　“我可以把小孩丢给我婆婆养。”顾明春说道。 　　萧长风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顾明春会这么说，而且顾名春脸上没有一点不舍。 　　“你的小孩还那么小，还是应该父母带，你现在在娘家也不算过不下去。而且城里并没有那么多活做，现在正规的活也需要文凭或是相关的介绍信。我看你们乡下现在很多人过得比城里人过得还好，尤其是你们生产队，基本上人人都可以吃饱，城里人还未必，没有工作的人在城里是拿不到粮食分配的。” 　　自从恢复了高考之后，现在城里的岗位也越来越难竞争了。而且牛市口那边的黑市盛行起来，供销社和国营饭店也没有以前那么吃香。 　　最近两年的政策越来越宽松，以前那些案件也被平反，到处抓资本主义尾巴的人也少了。随着沿海地区的改革开放，有一些敏锐的人已经嗅到了不一样的风向，也加入了偷偷私下买卖的行列中，这甚至还包括一些在国营企业的人。 　　不过他们不敢太明目张胆，因为一旦被抓到，就是要吃牢饭的，但只要有利可图，便有人赶冒这个险。 　　而萧长风说的也没有错，承山大队这边的人们确实过上了好日子，去年他们的稻谷和红薯都大丰收了。所以像顾大娘这种没有做多少活的人也能吃饱，再加上顾明轩每个月都给顾大娘五块钱的生活费，顾大娘就算被所有的人看不起，吃饱穿暖还是没问题。 　　不过顾明春现在并不是承山大队的人，这里再怎么大丰收也跟她没有关系，根本没有她的份。 　　顾大娘得到的那些粮食要养活她自己还成，但是要额外养一个顾明春和一个小外孙，就显得捉襟见肘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顾大娘也时常骂顾明春没有出息，嫁出去了还要靠她养，简直丢人脸。 　　也幸好顾大娘的几个儿子和她都不亲热，所以顾明春带着豆豆回来，顾大娘也只是嘴巴上骂骂并没有真的把她赶出去。顾明春以前的心性那么高傲，现在却要夹起尾巴做人，心中的落差可想而知。 　　见萧长风也不肯帮她，顾明春心中难免失落，只觉得未来无望，“可惜我现在也不是这个生产队的人，他们过得好与坏都跟我没有关系，我也分不到这里的一杯羹。我夫家那边的自留地少，而且土地没有我们这边的好，每年都有饿死的人，我怕自己有一天也……我饿死了没有关系，可是我的孩子还那么小，我要是走了，谁来照顾她？” 　　“你这样怨天尤人也不是办法呀，罗小慧当初比你的境遇更差，她现在不也过得很好？财富都是用双手创造的，做错了事说错了话也要勇于认错，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自己慢慢想吧！”萧长风能说的也就这些了。 　　本来从村尾走到池塘这边也没有多少路程，萧长风抄着手，漫不经心的朝刘家那边走去。刘老太爷看见萧长风来，非常热情地招呼了他，老太爷很喜欢萧长风，觉得这年轻人特别逗趣，而且人也慷慨大方，礼貌有度，最重要的是两人聊得来。 　　刘老太爷现在年纪大了，和年轻人之间的代沟比较大，有些年轻的也不喜欢和他这种老头子讲话，不过萧长风却从来不会嫌弃，还喜欢和刘老太爷聊起以前那些打仗的岁月。 　　刘老太爷听说萧长风没有吃饭，又让孙媳妇把腊肉拿一块出来招待萧长风。 　　刘家的腊肉是用松柏树枝熏过的，而且不咸不淡，味道特别好，萧长风今天晚上还吃了两大碗饭。 　　杨孟英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萧长风，最后只好端着饭碗回去。她心中担心不已，又把裴静姝骂了一通。 　　裴静姝早已对杨孟英的碎碎念产生抗体，任她说个不停，她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倒是裴建国听了不爽，“年轻人的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长风又不是那种小气的人，没准人家是真的有事忙去了，静姝都是大人了，你还这么骂她，外人听了多不好。说一遍就够了，你还翻来覆去说无数遍。” 　　“你就是向着她，才把她惯成这样子。”杨孟英道。 　　“我是她爸，不惯着她惯着谁？难不成还向着外人？”裴建国反驳道。 　　“就是，萧叔叔不是小气的人，才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生气。我出去找他。” 　　“我也去。” 　　裴朝辰和顾珊珊手牵着手一起出去找萧长风，没想到萧长风在刘家那边吃完饭之后，又屁颠屁颠地跟着刘明秀来到裴静姝这边的院子里玩，压根就没有生气。 　　他一来就去找裴静姝，“你可真下得了狠心，说什么我们也是老朋友了，竟然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把我关在外面，我今天的面子可都没了。” 　　“看你以后还要不要乱说话。”裴静姝轻哼一声，不以为意道。 　　“我哪里是乱说，不过是说一句实话而已。” 第142章 　　裴静姝挑眉, 萧长风赶紧改口：“算了算了, 我认败。大不了以后不开你的玩笑就是了, 你也没有必要把我赶出门呀！” 　　裴静姝哼了一声, 没再说话。 　　柳博衍今晚吃得格外满足, 他也很喜欢吃裴静姝炒的鸭子，今晚萧长风不在，裴静姝做得又非常丰盛，他足足吃了一碗鸭子，算是一饱口福了。 　　他从堂屋那边走过来，见着萧长风和裴静姝，笑着打了个声招呼，“长风, 今晚谁请你吃的晚饭呀？” 　　柳博衍笑得像只老狐狸，萧长风哪里能不懂他舅舅的故意揶揄，便笑盈盈地说道：“刘老太爷，老人家可热情了，请我吃了一块后腿肉, 味道可香了。” 　　“静姝今晚做的爆炒鸭子也很好吃, 还有手撕鸡，烤兔和粉蒸肉, 粉蒸肉的味道最好，五花肉肥而不腻, 香辣爽口, 恐怕只有去世的章婆婆才有这样的手艺。”柳博衍道。 　　章婆婆是萧长风的外婆那条巷子的, 有一手特别好的手艺，而且章婆婆这人又很大方，萧长风小时候嘴巴甜，在章婆婆家里吃过许多好东西。其实萧长风小时候特别挑食，一点肥肉都不肯吃，但是章婆婆做的粉蒸肉，他却能吃好几块半肥半瘦的五花肉。 　　后来章婆婆去世的时候，萧长风还哭过呢。后来大家聊起好吃的东西时，也常常提起章婆婆，自从章婆婆去世，萧长风也再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五花肉。 　　现在听柳博衍说起，萧长风也是心痒痒，便问裴静姝：“还有没有给我留一点？” 　　裴静姝忍不住白他一眼，“你既然在外面都已经吃饱了，我给你留什么？做出来的东西就是给大家吃的，没必要特地留一份起来。” 　　“裴静姝，你别理会他，他在你这里白吃白喝，一点生活费都不交，还想你给他留东西，不知是谁给他的脸？”柳博衍道。 　　“舅舅，到底谁才是你的外甥呢？你不帮我就算了，还在这里故意挑拨，舅妈知不知道你在这里天天吃香喝辣？”萧长风挑眉。 　　别看柳博衍在外一副严厉不容拒绝的威风样子，其实在家里也是个怕老婆的。两人相互损了对方几句后，便都很默契地没再伤害下去。 　　其实之前萧长风也曾给过裴静姝生活费，不过裴静姝没有收取，主要也是萧长风经常从城里给杨孟英、顾珊珊等人带东西，除了大批量的布匹等收过钱，其余的都没有收过。 　　萧长风这人慷慨，每次带回来的东西也都不是便宜劣质的，折算下来只怕远比柳博衍等人交得生活费多。裴静姝自然也没有理由再收取萧长风的生活费，再说萧长风本来下乡的日子也不是固定的，去年下半年，他每个月来乡下的日子也没几天。 　　裴静姝和萧长风一向也是合作关系，裴静姝给萧长风提供拿去县城出售的货物，萧长风也给裴静姝创造了不少经济价值，两人也算是朋友了，平时赚的都是大钱，这点生活费也可以忽略不计。 　　萧长风对裴静姝今晚那些丰盛的晚餐还抱憾在心，裴静姝肯定是故意的，故意做这么多好吃的，却把他关在门外。 　　就在萧长风满怀遗憾的时候，罗小慧给萧长风端了一份菜出来，笑道：“你今后还是不要惹怒静姝姐了，要是下次静姝姐真的不给你吃，那可就怨不得谁了。” 　　厨房的小矮桌上，正好摆着爆炒笋鸭，粉蒸肉、手撕鸡和兔子等美味菜肴，虽然每份都不多，但是加起来还是不少。萧长风本来在刘家也吃饱了，不过看着这些美食，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我就知道裴静姝没有那么绝情。”萧长风笑得灿如桃花，拿起筷子就吃起来。 　　罗小慧正在一旁收拾碗筷，看着萧长风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抿着唇笑，“你要是不长记性，下次又惹怒静姝姐，那可就未必会这么好运了。” 　　“我哪里敢惹她，下次我就当瞎子和哑巴。”萧长风夹了一块粉蒸肉到自己嘴巴里，柳博衍说得没错，这粉蒸肉就是他记忆里的味道，又香又软，肥而不腻，让人百吃不厌。 　　今年的雨水特别好，燕明家里的樱桃结的比去年还要多，兴许也是柳博衍给燕明指导过的关系。燕明家里的樱桃不仅结的多，而且一个个的个头都很大，也比去年的小樱桃甜。 　　燕明原本想给裴静姝送点樱桃过来，不过裴静姝已经给燕明联系了买家，让萧长风去燕明家里摘成熟的樱桃，然后直接送去城里卖。 　　今年的樱桃因为个头大、味道也不错，在这种水果不多的年代，还是比较畅销。萧长风也没有赚燕明多少钱，基本就收了对方一点点油钱，赚的大头也都给了燕明。 　　承山大队在柳博衍的指导下，今年的粮食产量也很不错，糯玉米已经成了承山大队的特色，只要在县城说是来自承山大队的玉米，便有不少人愿意掏腰包购买。 　　因为上半年的时间基本都是比较繁忙的，跑一趟县城也要耽搁许多时间，大家便都卖给萧长风，让萧长风去城里卖，这样他们也省事。虽说自己带去城里可能会多赚几分钱，可是地里的活耽搁了，那也是一笔损失。 　　以前大家没有养那么多的猪鸡兔等家禽还好，现在家家户户基本上都有家禽，而且人多的家庭还养了几头猪，哪里有那么多时间耽搁？ 　　萧长风的头脑聪明，而且门路也比较广，他运去的东西都是成堆成堆的卖出去，也不用愁销路。这个年代的物质本来就缺乏，像这些可以填饱肚子又好吃的东西，只要价格卖得合理，要买的人也很多。 　　中秋节的时候，顾明轩回来了一趟，陪了顾珊珊几天。张慧英也将她娘家的爸接到金沟村这边来住了一段日子，张父看见张慧英和顾老三现在过得很好，心中也很欣慰。 　　中秋佳节这一天，天上的月亮特别圆，裴静姝这边的院子里坐满了赏月的人。裴静姝又研究了几种新月饼，不过大家还是最喜欢吃鲜花月饼和蛋黄月饼。 　　自从去年裴静姝做的鲜花月饼大卖之后，杨孟英今年又在自家院子面前摘了不少玫瑰，还每天都浇水施粪，把那些玫瑰树照顾得像亲儿子似的。 　　哦，不，她对裴静龙还没有那么多耐性。 　　大家聚在一起，除了吃月饼就是聊天。 　　刘二娘想起自己从娘家三妹那边听来的消息，就对裴静姝说：“静姝，我听说现在县城里也有私营饭店了，你的手这么巧，也可以去开一家呀！” 　　“现在有私营饭店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呀？”杨孟英特别感兴趣，她对自家闺女很有信心，凭裴静姝的手艺，要是在城里开一家饭店，那绝对赚翻了。 　　不过国家已经很多年不准私人经营了，以前还打击得那么凶，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就是最近才有的事，不过手续好像有点麻烦，听说我们县城也只有一家。”刘二娘说。 　　“那肯定也要有后台才行，现在要是后面没有人，这样的好事哪里会轮得到你？” 　　“光有后台也不行，还得有钱呀，你们想想要是在城里开一家饭店，光是一个铺子就要不少钱。” 　　“为什么现在又可以私人经营，不是说要集体主义吗？”李大娘提出疑问。 　　“本来政策也是一天一个样，没准是这天下要变天了，我倒觉得私人经营比较好。说什么搞集体主义，还不是进入那些贪官的手上了，我们老百姓越过越苦。” 　　无论是什么年代，官民之间好像都有许多隔阂，虽说现在是集体劳动，集体分配，不过还是有不少人钻了一些空子。更何况集体劳作，大伙的积极性本来就不高，也都是混日子的，所以都盼着能够把政策放开，这样大家都可以受益。 　　裴静姝听着大家的聊天，心中也有些想法，不过要让她现在去县城开饭馆，那也不太现实。首先饭馆的准许经营证就不好拿，而且就算拿到手了，还要买铺子，那也是一笔大开销。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是先在这里待着积累钱比较好。依靠着自己的农场系统，在这金沟村赚钱是最好赚的。至于城里的生意，还是再等一等吧，等有机会了再说。 　　“爸爸，给你吃，妈妈做的月饼可好吃了。”顾珊珊拿了一块蛋黄月饼递给顾明轩。 　　顾明轩接下，默默咬了一口。 　　这蛋黄月饼是裴静姝今天下午才做的，味道十分香软，让人百吃不腻。 　　院子里大家都在闲聊，裴静姝的话却不多，偶尔会说两句。等到众人散去，顾明轩便和裴静姝进了房间。 　　“你做的月饼确实很好吃。” 　　“谢谢夸奖！好吃你就多吃一点，今天的新鲜。”裴静姝说道。 　　“有没有想过去外地发展？带着珊珊一起，你想做生意的话，我可以给你拿到经营许可证。”顾明轩提议道，“你一个人带孩子也累，我也不想和珊珊分开。” 第143章 　　“暂时没有这样的打算, 我还挺喜欢这个地方的。我这房子才没修两年, 还想好好享受, 你的好意我就心领了。如果你真的舍不得珊珊, 可以多抽一些时间回来看她, 或者等她暑假寒假的时候，接她过去玩一段日子, 不过前提是你得保证她的安全。”裴静姝说道。 　　顾明轩一时无话可说，他确实舍不得顾珊珊, 不过因为这样就想让裴静姝离开她喜欢的地方, 而和自己去一个陌生的城市, 似乎也不太妥当, 虽然他有足够的把握可以让裴静姝在新的城市过上好日子。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 顾明轩又问道：“有没有找到合适的人？” 　　裴静姝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你呢？” 　　“还是老样子。”顾明轩说道。 　　“你应该看开一点, 总会遇到的, 不要把自己的心扉关闭了。”裴静姝对他轻轻笑了笑。 　　“你总是有很多理由来劝我，那你为什么又不敞开心扉接纳别人？” 　　裴静姝失笑，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敞开心扉？” 　　“说的也是，我看你和萧长风相处得挺愉快的。”顾明轩说, 语气有点酸溜溜的。 　　裴静姝也没有反驳和解释, 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小蝶和你还有联系吗？” 　　“我和她已经两清了，我们也不在一个城市, 碰面的次数不多, 她好像有了男朋友, 好事应该将近了吧！”顾明轩说道，语气没有一点波澜。 　　裴静姝道没想到韩小蝶竟然这么快就要结婚了，“你怎么知道她有男朋友？” 　　“我亲眼见到的，我和她之间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就算韩小蝶没有男朋友，我和她也不可能，所以你不用试探我。” 　　“我不是试探你，我知道你对她没意思。” 　　“就像你对我一样吗？”顾明轩问道。 　　裴静姝笑了起来，“你还要和我讨论这种没有意义的话题？” 　　“算我刚才那句话没问，还有什么要收拾的？这几天我在家里，可以帮你做一些事，毕竟你不养闲人，我也要做点活。”顾明轩说道。 　　“我这里能有什么事？我又不用挣工分，家禽又有人养，现在煮饭也基本上都是小慧的功劳，我也是闲人一个。你身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 　　“已经完全好了。” 　　“顾大娘一直盼着你回来，你不打算过去看看她？”裴静姝问道，她也很好奇为什么顾明轩现在对顾大娘那么冷淡。 　　顾明轩没有说话，他心中有心结，这辈子无法再对顾大娘亲近，但是顾大娘生了他，养了他，顾明轩也没法置之不理，只好每个月给五块钱的生活费。 　　“我会另选时间去看，时候也不早了，我要去睡觉了。你也早些休息，中秋节愉快！”顾明轩说完便转身朝他那边的卧室走去。 　　看来顾明轩心中确实很难释怀，至于难以释怀的原因，裴静姝却无法理解。即使顾大娘口不择言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可她终究是顾明轩的亲妈，顾明轩没理由这么记恨才对。 　　裴静姝不是一个纠结的人，反正这件事情跟她也没有什么关系，她和顾明轩都已经离婚了，他们之间的纷争和纠葛和她八竿子打不着，如果不是因为顾明轩回来，她也不会问这些。 　　顾明轩这次在金沟村没有住几天，很快又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下半年的时间就过得比较轻松了，去年承山大队这边大丰收，也让杂交水稻的名声传了出去，县城里有许多生产队也开始种杂交水稻，这种水稻虽然和后世的高产水稻还是有些差距，但是对现在的常规稻来说算是非常高产了。 　　只不过杂交水稻也有一个缺点，就是每年的种子都需要配种，不能将就那些种出来的谷子做种。不过这个难题有水稻所解决，而柳博衍也在承山大队这边开辟了一块实验田，有的是用来研究新型稻种。 　　裴静姝提供的那种水稻又和杂交稻有些不一样，那些水稻第二年可以照样种在田里。不过要将这种水稻研究透还需要一些时间，柳博衍除了带小刘下乡，还带了两个技术骨干，因为这种新型稻种的产量比他们研究所的杂交水稻产量还要高，而且再生稻的产量也非常不错。 　　转眼间又到了年底，过了今年便就是八零年了，将会进入一个新的时代。 　　这几年全国的经济都有些复苏的迹象，虽然只是微小的变化，但是比起过去的十年，却能算得上好日子了。 　　虽然明面上还是不允许私人经营，但是城里各种私底下的买卖却很活跃，有些偷偷摸摸开个饭馆也没有人管，只要没有人故意举报。 　　今年大家的收成都很好，有一些缺钱的人家也开始卖粮食，不过现在汇水县基本上家家户户都能吃得上猪肉，这说起来还是多亏了裴静姝那边的猪饲料，大部分猪长半年便能长到200多斤。要是养上一年，便能到400斤左右。 　　不过很多人还是七个月宰一头猪，因为再继续喂养的话，成年猪的生长速度就会放缓，而且吃的又很多，投入非常不合算。 　　裴静姝家里的饲料卖的比较便宜，大部分人用猪饲料喂养猪，等到宰杀的时候除去成本，还能赚上六七十块钱的毛利。 　　要是一个家庭养上两三头猪，一年就有一百多块钱的收入。这对大部分家庭来说，以前都是完全不敢想象的事。 　　而且养猪还有猪粪，猪粪里的营养成分比较多，用来灌溉可以增加土壤的肥力。以前那些不产作物的土地，有了猪粪做肥料，现在也能变得肥沃起来。 　　只是多养家畜的话，还需要用到猪圈，也要多出许多活。承山大队的石匠今年可忙活了，从开年到年末，就从来没有闲过。 　　以前不准农村人养猪，有些人家里的猪圈都被改造过了，现在大家养猪尝到了甜头，便又开始重新修猪圈。 　　进入八零年，到处都是一片喜洋洋，大家似乎都觉得进入新的一年，就会有新的期许。 　　燕丽今年也要大学毕业，她是个刻苦的孩子，在学校里每年都能拿到奖金，而且放暑假寒假的时候，要是没有回到老家这边，便在城里找点事情做。 　　她本来也吃苦耐劳，挣得那些钱也够她平时的日常开销。现在这个年代的大学是包分配的，虽然燕丽只是一个中专生，但是现在的中专生含金量也非常高。 　　她还没有毕业，工作单位就已经安排下来了，留在市里的一所学校当老师。断风崖和承山大队这边的人听到之后都很为燕丽高兴，可以说燕丽是从他们这里走出去的第一人。 　　以前很多人都不敢相信世世代代种地的农民可以一下变成拿铁饭碗的城里人，直到现在，他们才知道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并不是骗人的。 　　因为有了燕丽的榜样，大家也不再觉得读书没用，看着现在的大学生都包分配，以前那些不肯让孩子上学的人，现在也后悔起来。至于那些没有好好学习的，看着别人能够一举成为城里人，吃上国家粮，心中也有说不完的羡慕和懊悔。 　　河坎乡这边发达了之后，来往这边的车辆也多了，燕丽要想回到和坎乡也相对容易。虽然这里还没有正式开通班车，不过时常有些运货的拖拉机从这里路过。 　　燕丽赚到钱之后，也把每个月工资的30%捐给了河坎乡的小学，希望能够帮助越来越多的孩子走出去，改变自己的命运。 　　大家也很赞成燕丽这样的做法，毕竟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多认识几个字，想着他们有些不识字的去城里，连东南西北都找不着方向，有时候还会被骗。而认识字的就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别人拿着不认识的东西来骗人，识字的也不会上当。 　　不过燕丽最感谢的还是裴静姝，她每次放假的时候都会回来看裴静姝一趟，给裴静姝带一些城里才有的东西。 　　最近正是秋老虎，午饭之后，裴静姝坐在屋里吃着冰镇西瓜，萧长风带着一身热气从外面跑了进来，从她手上接过一块西瓜，“你可真会享受，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第144章 　　裴静姝淡淡瞅了他一眼, 对萧长风的话似乎兴致不高。 　　萧长风略感挫败，“你好歹给点反应呀, 这样和你聊天实在太无趣了。” 　　“你想说就说, 不用在我面前卖关子。” 　　“唉, 你真是不懂情调的人。”萧长风摇了摇头，“好消息呢, 是最近我们县城又有饭馆的私营名额，现在改革开放的力度比以前大，之前很多不开放的区域和产业, 现在也允许私人经营了。不过坏消息就是名额还是很有限，想要大刀阔斧地做事，还是需要走一些复杂的程序。” 　　不过现在偷偷进行私营买卖的小店也不少了, 只是他们跟正规的企业之间还是缺一点合法化的文件。 　　现在的汇水县也出现了一些私营老板, 只要没人举报，没有执法人员上门，他们也能经营。这跟后世那些零售的地摊主差不多，只要没有城管赶人，他们可以自成一个夜市。 　　汇水县的牛王庙那条街便是以前黑市最为活跃的地方，最近那边的买卖越发繁荣, 也涌出了不少固定的地摊主。 　　不过萧长风想做大, 只当个地摊主显然承载不了他的想法。 　　“我没有开饭店的打算。”裴静姝道。 　　前世她父母便是开饭馆起家, 也知道饭馆前期非常累人。而且进城开饭馆, 那便是要放弃手下的农场系统, 裴静姝觉得这两者之间有些鸡肋。 　　再过一两年全国的土地都要下放, 她更想在这边承包一些土地进行种植。如果现在搬去城里，那今后在这边极有可能没法分到土地。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说，她在承山大队这边已经有了足够的地位，几乎没人能够威胁到她。但如果去城里，又要重新结交新的人脉圈，要在城里站稳脚跟，也不容易。 　　“真不想去搞个饭馆做？”萧长风好奇道，“我手上可以拿到一个名额，我本想找你一起做的。我手上的本钱恐怕不够，你要是不想参与经营，那就入股吧？到时候每年给你分红。” 　　裴静姝迟疑地看向他，现在这个时候开店，只要不是傻子，基本上都不太可能亏掉。 　　“你想我入多少股份？”裴静姝问道。 　　萧长风生出三根指头，比了一个手势，裴静姝：“三千？” 　　“我知道你肯定拿得出来。”萧长风道，“如果拿不出来，那就把地里的、和那些鸡鸭猪等卖了，我想肯定也够了。” 　　裴静姝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萧长风，“你可真是看得起我。” 　　如果是在前世，三千块只怕还不够她买一只包包，但是眼下……三千块可不是一个小数字。现在的每一分钱都很难赚，裴静姝还修了这么大一套房子，而且她平日里花钱从来没有节约过，每天都有鸡鸭鹅兔和猪肉吃，要是邻里在她这边闲聊，她还常拿些东西出来招待大家，这些生活开销也不便宜。 　　她手上现在只有一千多，猪圈里倒是有四五只猪，不过有两只还小，剩下三只宰杀掉之后，加上禽圈里的鸡鸭鹅兔子灯，只怕也只卖得了五六百块钱，离萧长风所说的三千块还差得远。 　　“那你出多少钱？”裴静姝问。 　　“我出两千，你出三千，我们合伙，赚的钱五五分。”萧长风笑道。 　　裴静姝想了想道：“我们各出两千五，你参与经营，我管菜品，到时候我让小慧去城里帮你。她跟着我的时间长，炒菜也都会了，你我都认识，比在外面找来的厨师更适合。” 　　罗小慧离婚之后，在这边也没有户籍，没有土地，就算她长期居住在这里，生产队肯定也不会再分土地给她。裴静姝跟罗小慧生活了两年多了，每□□夕相处，对罗小慧的性格也摸得清，罗小慧虽然没有什么大才能，但做事踏实，炒的菜也好吃。 　　至于今后罗小慧在城里站稳脚之后，会不会另立门户，那便是罗小慧的事情。 　　裴静姝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绑着罗小慧一辈子，罗小慧是个善良淳厚的姑娘，值得更好的未来。如果罗小慧能踏出脚步，去往更好的地方，裴静姝也祝贺她。 　　“我也正有此意，小慧要是去掌勺，那我们也没有后顾之忧。”萧长风说道。 　　“那你这算盘打得不错，只出四成的钱，还要我出一个得力的土地，却还想分五成的利润。”裴静姝冷哼一声。 　　萧长风笑得精明，“我这不是在和你商量么？打理一家铺子可费神了，而且我手上真的太紧缺了，都需要东拼西凑到处借钱，才能凑足两千。” 　　裴静姝显然不相信萧长风的鬼话，萧长风常来回河坎乡和县城之间，每次都从她这里带不少东西去县城变卖，除了她这里的鸡鸭鹅等加工品，也有生产队各家各户种的糯玉米、南瓜红薯等，每次他都载满满一车，算下来还是不少了。 　　“你少骗我，我不是傻子，别以为我不会算账。” 　　“真的，我外公每个月的药钱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他吃的都是一些进口的药，那就是一笔大开支了。” 　　见萧长风哭穷，裴静姝还是不为所动，“你我各出一半的钱，我负责研究菜谱，你和小慧共同管理，小慧负责多教几个主厨出来，至于原材料，便由我这边提供，不过提供的材料，该按多少价钱算，便按多少价钱。至于分红，你我各占四成，小慧占两成。” 　　萧长风败下阵来，“好吧，我还是算不过你，我说你以前是不是做过生意？” 　　“这个就不用你管了，小慧负责厨房的事情，那也是一件辛苦活，你我的灵活性大，分她两成不算亏待她。菜谱对一家餐馆至关重要，好的菜肴能培养一批忠实的客户，只要名气传出去了，也不用愁没人上门。” 　　说起做餐馆生意，这可考不了她，她从小学起，父母就干这一行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任性，只怕也早去接手父母的酒楼。 　　萧长风不是一个能乖乖守在一个地方的人，如果不找个能静下心来的可靠帮手，他们的生意要想做好，也不容易。 　　“行吧，有小慧帮我的忙，那我也不用天天守在饭馆里，就按你说的这个来做。”萧长风说道。 　　他们两人倒是商量好了，不过裴静姝还是要找罗小慧把这件事说清楚，问问罗小慧的看法。 　　罗小慧自然是高兴，听说了裴静姝和萧长风出了那么多钱，她心中也过意不去，便将自己仅有的三百块钱也拿出来入股，说是出一点心意。 　　说起来这三百块钱也是她这两年多来的工资，不过她吃住都在裴静姝这边，平时也没有什么开销，逢年过节，裴静姝还会给她做新衣服。罗小慧是个过惯了穷苦日子的人，有吃有穿哪里舍得花钱？平日里也就过节的时候给罗九娘送点礼钱，罗九娘现在也还年轻，再加上她总共就这么一个女儿，也舍不得收她钱，便说让罗小慧留着，以后等她老人家老得做不了活的时候，再让罗小慧给她点生活费。 　　就这样，罗小慧这两年多竟然存了三百块。遇上裴静姝这边忙碌的时候，裴静姝也给她发了奖金的，其实这三百块钱在这个时代，都完全可以修一座不好不坏的新房子了。 　　傍晚，彩霞将天边染成一片吉祥的大红色。 　　罗小慧怀揣着雀跃的心情回到罗九娘的家，罗九娘刚刚在自留地里忙活完，见着自家女儿回来，也是高兴，“你今儿怎么回来了？” 　　“妈，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罗九娘也笑着问，自从罗小慧在裴静姝家里做长工，她们的日子越过越好，罗九娘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我要进城里去了。” 　　“好好的去城里做什么？”罗九娘还摸不着头脑，“静姝对你这么好，你可别犯糊涂。” 　　她们有今天的日子，也完全是因为裴静姝，当初也是裴静姝让罗小慧立下保证书，还让她们拿出押金才让陈家那个渣男和小慧彻底断干净。罗九娘每次回过头去想，也万分感谢裴静姝，自从罗小慧安安心心在裴静姝那边做活之后，她们现在能吃饱穿暖，小慧每天在裴静姝家里吃的都是顶好的伙食，只怕普通人家过年也不过就吃那些东西。 　　裴静姝从来没有打骂过小慧，甚至连一句重话也没说过，这样的主人家去哪里找？现在罗家的几房人都羡慕小慧有这样的福气，能在裴静姝哪里做工，每个月的工钱都快要比得上那些拿铁饭碗的了。 　　罗九娘也不知道罗小慧为什么突然回来说要去城里，如果罗小慧是犯了什么糊涂，被人怂恿了，她一定要好好敲醒罗小慧。 　　罗小慧见她妈一脸忧虑，知道她妈肯定想多了，就说道：“你先别忙着生气，是静姝姐让我去城里的。” 　　“静姝为什么让你去城里？” 　　罗小慧便将裴静姝今天给她说的话一五一十说了，而今晚裴静姝让罗小慧回来和罗九娘好好说这事，也是怕罗九娘担心和反对，毕竟现在的人活动范围都很小，很多人连生产队都没出过。突然让罗小慧去城里，罗九娘肯定会不放心。 　　罗九娘听了之后果然有些担忧，不过裴静姝和萧长风都是聪明的人，她对生意一点都不在行，家里世世代代都是农民，但她也曾上街看过现在的那些国营饭店，生意都很好，城里想来应该不至于太差吧？ 　　反正钱都是萧长风和裴静姝出，罗九娘听了之后，就说道：“你静姝姐也是为了你好，这样的好事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你。如果是早几年，我肯定是不放心你一个女人去城里，不过现在的时代不一样了，我们生产队也经常有人去城里卖糕点饼子，我想静姝和萧长风也不至于骗你。” 　　罗小慧都在裴静姝家里做了两年多的活了，罗九娘也经常去裴静姝那边玩，裴静姝的人品，她是相信的，所以只要是裴静姝开口的，罗九娘还是愿意相信。 　　“当初是我太着急，才把你嫁给陈家那个人渣。你现在虽然回来了，但我们生产队也没人承认你是我们队里的人，我们生产队的户籍现在太吃香，多你一个，到时候要分出来的东西又要多一份，那些人自然是不乐意的。也幸亏裴静姝收留了你，才有了你的今天，如今看来，裴静姝大概是想栽培你，既然这样，你就听从裴静姝的安排，跟着萧长风去城里经营吧！” 　　谁不想要更好的生活，听说城里的房子是可以买卖的，要是今后小慧真的有出息了，在城里买个房子也不错。反正她在乡下也没有户口，没有土地，罗九娘以前在罗家这边也受了不少白眼和委屈，她对这个地方没有什么留恋。 　　现在罗家的人巴结她们，还不是因为小慧跟着裴静姝，她们家渐渐变得有钱了，罗家才肯承认她们两母女。 　　可惜罗九娘知道自己将来终有一天还是要死的，到时候小慧又将何去何从？罗家这些人可都不是善茬，一个个都很会计算，罗九娘也希望小慧能走出这个穷地方。 　　小慧点点头，“妈，你说得是。我也想过了，当初我回来，阿公他们就很不高兴，现在虽然面上不再那么黑脸，可我知道他们早就已经将我从族谱中除名了，我去城里会好好闯荡。其实以前我也和静姝姐进过城，那个地方跟我们的集市差不多，只是房子多一些而已，也没有那么可怕。再说了，柳所长也一直在我们生产队，我想萧长风肯定也不会真的把我骗走，你就放心吧！” 　　罗九娘笑道：“他们平时可没少给你好处，难不成还会卖了你？你能值几个钱？” 　　“现在追我的也不少啊！”罗小慧红着脸顶了一句。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害臊！”罗九娘道，不过看向罗小慧的眼神带了欣慰。 　　罗小慧确实出落得越来越水灵，其实来罗九娘这里跟她提亲的男方也不少，很多家庭也不差，不过罗小慧在上一段感情里受过不少创伤，暂时不想恋爱，裴静姝也觉得罗小慧不用那么着急。 　　罗小慧在这种事情上非常听裴静姝的话，裴静姝给她说不必着急，罗小慧便真的一个都没有答应。 　　“不过言归正传，人家裴静姝和萧长风都出了那么多钱，又出谋，你就出一点力，却要分他们两成利润，这是你占了裴静姝的便宜，你拿一成就行了。”罗九娘说道。 　　罗小慧点点头，“我仔细想了想，也觉得很不好意思，我明天就去给静姝姐说。” 　　今天罗小慧回来，两母女又取了一只熏着的猪蹄下来洗干净炖着。想着要是今后罗小慧去了城里，他们两母女见面的次数又会更少，罗九娘也是十分不舍。 　　罗小慧在裴静姝家里做活，罗九娘好歹还能吃完饭过去看看，去了城里，今后便真的是山高水远，难再见了。 　　兴许是许久没有这样聚在一起，两母女高高兴兴地吃了晚饭，晚上躺在一张床上有说有笑，聊起过去那些遥远的往事，十分亲近。 　　第二天，罗小慧便把罗九娘的看法给裴静姝说了，裴静姝最后还是执意给她两成的分成，但是铺子的事情要罗小慧多负责。 　　为了避免以后起分歧，裴静姝还是和他们签了一份合同，罗小慧知道裴静姝在这些事情上比较认真，其实乡下做什么最先讲的是人情。正是因为有人情在，很多账也算不清，所以到后来扯皮的居多。 　　不过如果能正式地签下一份合同，把细节全部写进去，今后扯皮的机会就少一些。罗小慧最初认识裴静姝的时候，还曾误会过裴静姝不近人情，不过现在罗小慧却觉得裴静姝这样有一说一更好，事前说清楚，也避免了今后伤和气。 　　萧长风似乎也一点都不奇怪，还想了许多今后可能发生的情况进去，两人商讨了约莫半个小时，才终于把合同写好，每人手上拿一份。 　　杨孟英磕着炒的焦糖瓜子，看他们这么较真，有些嗤之以鼻，“你们这么较真做什么？难不成还会因为这点利益把这么多年的情分闹僵？这生意还没有做成，现在就开始谈分成了，说出去不是要笑死别人的大牙？” 　　“我们把能想到的情况考虑进去，并不是觉得会把情分闹僵，而是该怎么算就怎么算，亲兄弟还要明算账。这也是为了我们共同的友谊，免得今后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而起争执。”裴静姝说道。 　　“杨阿姨，还是写清楚一些好，我这种人记性不好，要是今后多拿了，那多不好意思。”萧长风也笑着说。 　　罗小慧也帮腔说：“我相信静姝姐是为了我们好。” 　　“你父母对她是盲目崇拜，你看她的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杨孟英冷哼一声，她这两天心中有点不爽，觉得裴静姝把这么好的机会给了罗小慧，却没有考虑到裴静龙，毕竟裴静龙才是她的亲兄弟，就算罗小慧再怎么好又怎样？还不是外人？ 　　不过裴静龙倒没有这样想，说起来他是一个大男人，平时在家也没有做多少灶台上的活，如果真的让他去城里帮着萧长风经营饭店，裴静龙还不敢接下这样的重担。 　　平日里家里的饭菜基本都是罗小慧负责的，裴静姝让罗小慧去城里帮忙，也没有什么错。 　　现在裴家跟着裴静姝，每个月都有不少钱进账，裴静龙觉得这样的小日子就很好了，其他的不用强求。 　　就这样，这件事情便落实下来，不过合同虽然签订了，但裴静姝和萧长风的钱都还没到位。 　　裴静姝打算好好利用农场系统，筹齐两千五的本钱。 第145章 　　裴静姝算了一番, 即使她把所有的鸡卖掉也难以筹齐两千五，索性升级了母鸡的下蛋功能，让所有的母鸡一天都能下三四只鸡蛋。她卖掉一部分, 剩下的便用鸡蛋做一些小吃。 　　至于猪圈里的几只猪, 她也没打算直接卖生猪，而是将那些猪宰杀之后, 做成酥肉、糖霜肥肉果子、樱桃肉等畅销品，经过加工之后的猪肉利润几乎可以翻一倍, 尤其是风吹排骨, 在城里的价钱卖得很不错。 　　不过裴静姝没有自己去卖, 而是卖给萧长风，让萧长风去城里销出去。萧长风这些年一直在城里卖这类东西, 早就有了比较固定的顾客群体，这些东西卖出去不费吹灰之力。裴静姝也免了不少麻烦，正好两人都有赚。 　　等裴静姝把地里的菜、猪圈里的猪、禽圈里的家禽清空之后，终于筹齐了两千五的本钱。拿着这一笔钱, 裴静姝不得不感慨在这个年代赚钱是多不容易，为了这两千五百块钱，她最近可是快要忙坏了。 　　本钱到位之后, 萧长风也把营业执照拿到手了，他们选的铺子正好还是柳家的房子，简单的装修一番之后便开业了。 　　因为怕前期忙不过来, 裴静姝也在城里住了一个周, 帮着照看店里的生意。裴静姝给罗小慧的菜谱都是后世比较畅销的菜, 有些菜在汇水县这个地方并不流行，不过不出意外，很受时下人们的欢迎。 　　城里人比乡下人讲究，而且因为原材料是萧长风从裴静姝这边拉到城里的，价格上又比国营饭店稍微便宜一些，就算没有饭票，也可以直接用现钱支付，和饭票肉票等价的钱就行。 　　而在一些国营饭店里，如果你身上没有饭票和肉票，用现钱支付的话，他们会收稍微高一些的价钱。 　　开业的前三天，裴静姝还提议开展了大酬宾活动，饭菜一律八折，还特地请了歌舞团在全城进行宣传。因为宣传到位，萧长风也舍得花钱在前期打响名气，才三天的时间，汇水县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县城里开了一家友谊饭店。 　　罗小慧最近炒菜都炒到手软，来他们饭店吃饭的人实在太多了，尤其是前三天的时间，几乎每天饭店里都不会剩下饭菜，萧长风和裴静姝还要连夜赶回去带菜、肉和大米。 　　不过累归累，看到每天的进账，罗小慧都快合不拢嘴了。因为前期服务员不够，杨孟英、罗九娘、窦晓霞等人都进城来帮着做了几天，杨孟英心中又高兴又遗憾，如果裴静姝自己开，这些钱便都是他们的了。 　　现在赚的这些钱，却要分给外人。萧长风也就算了，这家饭店的经营证便是萧长风拿下的，如果没有萧长风，肯定也难拿到。 　　但是罗小慧这一手厨艺都是裴静姝教的，凭什么罗小慧分钱不出，还能拿到两成的分成？ 　　要知道，如果按照这个红火的程度下去，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回本，今后每个月都有净收益了，而且一个月下来，就算是两成的分红，也肯定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杨孟英都快要眼红死了。 　　罗九娘这次也终于放下心来，罗小慧在城里确实是帮着裴静姝和萧长风经营饭店，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不是被人拐卖了去。不过看着杨孟英的脸色，罗九娘也不敢把这份高兴表现得太明显。 　　一个周的时间，友谊饭店的招牌就打响了，即使没有打折活动，每天来这里吃饭的人还是不少。裴静姝家里还有新孵出来的鸡苗和顾珊珊，现在家里只有窦涛和裴静龙，顾珊珊也是让张慧英帮着照看，她也放心不下家里的小孩，等店里的事情进入正轨之后，裴静姝也准备回去了。 　　回去之前，罗九娘和罗小慧便又提出了分配的问题，罗九娘道：“静姝，小慧是你的徒弟，她都还没给你拜师费，你现在有了赚钱的生意，便又第一个想着她。我们实在不好意思拿这么多好处，今后你还是按每个月多少固定的工钱支付给小慧吧！” 　　罗九娘和罗小慧知道裴静姝和萧长风两个都是聪明人，不会做亏本生意，而且现在的生意也算是好做，只要有本钱，无论做什么都能赚钱。不过她们没想到的是，这些城里人竟然真的这么有钱，每天的营业额算下来都是不小的一笔，如果真的按照分成来算，那小慧每个月能拿到的肯定是她们不敢想的数字。 　　也难怪杨孟英会一直计较了。 　　不过裴静姝听了之后却道：“接下来我们就要回乡下去了，到时候这饭店里的事情便要小慧负责，小慧是我们店里的骨干，我们合同也签了，没有三天两头就反悔的道理。” 　　“是啊，我们签的是合同，大家都签字画押了，不是儿戏。”萧长风也表态。 　　罗小慧和罗九娘这才没有话说，不过罗小慧决定今后一定会好好做，绝对不辜负裴静姝对自己的好。在离婚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有这样的一天，可以在城里闯荡出一番名堂的机会。 　　她有今天的日子，全都是裴静姝给她的。 　　杨孟英觉得萧长风也经常来乡下，铺子里只有罗小慧一个人不是办法，到时候罗小慧藏私了，也没有人知道，虽然罗小慧看上去老实巴交，但有句话叫知人知面不知心。杨孟英觉得重要留一个可靠的人在城里才行，她原本想让裴静姝留下，不过考虑到如果裴静姝留下了，裴静姝家里还有那么多小鸡两头小猪，生产队也还有一头牛，顾珊珊没人照顾也不行。 　　最后，杨孟英便让窦晓霞留在城里。 　　窦晓霞是顾明春的姑子，顾明春一直住在顾大娘家中，少有会窦家那边，那顾明春时常来找窦晓霞借东西，而且每次都是有借无还。窦晓霞这个人喜欢死撑面子，经常被顾明春三言两语便怂恿了，乖乖把东西借出去，杨孟英很恼火。 　　窦晓霞留下后，顾明春今后总不能来城里找窦晓霞借东西。断了她们两人打照面的机会，杨孟英也乐得眼不见为净。 　　窦晓霞虽然也想跟着众人回去，不过杨孟英非要她留下，她也没办法，只好留在城里当帮工了。在这里当个服务员也好，每个月的工钱都有十六块，可比在乡下好多了。 　　安排好了之后，裴静姝等人就回河坎乡了。 　　顾珊珊一个周没见着裴静姝，突然见她回来，也十分高兴，跑过去一把抱着裴静姝，“妈妈！” 　　“有没有想我？”裴静姝也感觉自己很久没有见过小家伙了。 　　“超级想，我在家里有好好听舅舅和婶娘的话。” 　　张慧英也道：“珊珊很听话，我们给她说你们去城里买好吃的，一个周就回来，她也没有哭没有闹，每天的作业都按时做好了。” 　　说实在的，裴静姝还真有些担心，她穿越过来之后，从来没有和顾珊珊分开过一天以上。虽然顾珊珊是原主和顾明轩的孩子，但这些时间的朝夕相处，她早就将顾珊珊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没想到珊珊比她想象得还要听话懂事，有时候想想，她的担忧又何尝不是自己离不开珊珊？而事实证明顾珊珊长大了，从那个怯懦的小孩成长了，变得更加独立，有了她自己的思想。 　　萧长风拿着一包大白兔奶糖从外面走进来，问顾珊珊：“你有没有想萧叔叔？” 　　“想。” 　　“这是给你的奖励，我们的珊珊长大了。”萧长风把糖果给了顾珊珊。 　　顾珊珊道了谢，又把手上的糖果分给周围的人。裴静姝看她这么懂事，人也长高了不少，心中十分欣慰。 　　现在饭馆开张了，不过目前饭馆那边的人手还不够，萧长风也不敢再在乡下玩几天才回去，便将收来的菜粮食和肉类记上账目，又在金沟村找了几个壮汉，担着去了街上。 　　裴静姝现在也在菜园地里种上了新的蔬菜，同时也从农田系统里拿出不少优良的种子，在裴家那几块地上种上，现在城里开了饭店，需要用上的蔬菜和肉类便比以前更多。这些土地可都不能荒废着，自己种的菜拿去城里也可以节省一点成本，同时还能给自己和裴家那几口人创造一些价值。 　　在农村，只要有土地，蔬菜基本上还是有剩余的，虽然每个人只有八平方丈的自留地，只有在青黄交接的时候，可能会有一段时间地里的菜不多，其余时间还是有各种蔬菜。 　　而且裴静姝这边的菜种子的品种也越来越多，产量越来越高，一年四季基本都不缺菜了。以前这个地方没有的菠菜、菜豌豆等蔬菜，现在也成了大家的家常菜。 　　不过罗小慧离开了，裴静姝这边缺了一个得力助手，以前罗小慧在的时候，她负责了炒菜、煮猪草、给珊珊洗衣服，打扫卫生等工作，罗小慧本来也爱干净又勤劳能干，有她在，裴静姝轻松许多。 　　罗小慧一走，许多活便到了裴静姝头上，裴静姝还真有些忙不过来。 　　张慧英见状，便主动找上裴静姝，“大嫂，你这边忙得过来么？我平时家里事情不多，可以过来帮衬。” 　　裴静姝也正有此意，前年裴静姝的哞哞生了两只小牛犊，张慧英这边领了一头回去养，她养了一头牛，便可以不用去地里做活。其实小牛不好养，小牛吃得比较精，要吃嫩草和粮食，不过裴静姝就挨着张慧英住，喂养上也比较方便，有不懂的可以直接问裴静姝。 　　张慧英原本也是个做活的人，无论家里的活还是地里的活都做的不错，以前顾家没有分家之前，家里不少活也都是张慧英一个人做。原主本来就是个娇气的，顾明春和夏金桂两人又很会偷懒耍滑，顾大娘是婆婆，自然也不会亲自去做。 　　“好啊，我这里正好缺人，你要过来做便过来帮我做吧！我也按当初给小慧的工钱算给你，不过小慧要做的那些活，你也要尽早学会。”裴静姝说道，横竖都是要请一个长期的帮工，张慧英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她住得离自己最近，加班也方便。再加上张慧英家里养着小牛，不需要去山头上做活，这便是很大的便利之处。 　　张慧英笑道：“我没有小慧聪明，不过大嫂放心，我会尽快学会的。” 　　杨孟英最近很郁闷，裴静姝这里有这么多好差事，却没有一件能轮得到他们裴家的人。 　　杨孟英憋在心中不舒服，就在裴静姝面前嘀咕：“你的胳膊肘都拐到天边去了，到底谁才是你的家人？你缺人手宁可找外人也不找我们本家的人。” 　　裴静姝知道杨孟英心中不舒服，就说道：“那你觉得你们谁可以替代小慧的位置？当初让你们炒菜，你们一个个都抄着手旁观，我们的饭馆才刚刚开业，需要的是能炒菜的师傅。” 　　杨孟英也是郁闷，当初她觉得裴静姝花了钱请的罗小慧，这些粗活就该让罗小慧去做。再加上裴家几口人白天都要挣工分，收工回来罗小慧通常都已经做好了，也没有他们下厨的机会。 　　之前还觉得罗小慧每天早早就把饭菜给他们准备好，他们收工回来就有饭吃很爽，不过现在杨孟英却觉得不是滋味了，果然还是要自己学到手才是自己的。 　　杨孟英又道：“现在罗小慧走了，你要请人也该先问问我们呀！” 　　裴静姝道：“那你们谁不需要天天挣工分？” 　　杨孟英又没话可说了。 　　她当初就没有那样的运气，裴静姝这边生了两只小牛犊，后来生产队要把这两只小牛分出去让别人负责，自从承山大队的人学到赚钱之法后，大家都不太乐意去山头上做活，都想睁着养牛。想养牛的人多了，生产队只好抽签决定，裴家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张慧英两口子倒是捡了个狗屎运，抽到了。 　　因为生产队的人总是想着做东西去卖，经常很多人不出来挣工分，生产队没办法，又强行规定了每个成年人每个月必须去山头上做多少天的活，这样大家想偷懒也不行了。 　　“那我们难不成就只能这样干着急地看着别人赚钱？”杨孟英说道。 　　“把自己地里的菜种好，今后就会有收获。”裴静姝说道。 　　杨孟英不乐意了，“那地里的几个菜能卖多少钱？别人的零头都没有，你教你哥炒菜，今后你哥也去帮你管饭店。” 　　裴静姝道：“哥种好地才是正事，你不用眼红别人，做好自己手上的事，要找到最适合自己的。罗小慧能做的，不一定适合哥。” 　　裴静姝也不是没吃过裴静龙炒的菜，裴静龙原本在裴家就没有做多少灶台上的活，炒菜实在不是裴静龙的专长。 　　杨孟英无法体会到裴静姝的苦心，“你都没有认真教过，怎么知道你哥不适合？你哥又不傻，你就是不想教，胳膊肘往外拐！” 　　裴静姝不想和她理论下去，寻了个借口溜走了，任由杨孟英在房间里念叨。杨孟英念了许多天，裴静姝一直没有理会她，她一个人念叨得无趣了，最后也只好算了。 　　日子照常过着，张慧英做惯了活，罗小慧那些手上活倒也没有难倒她，只不过她的厨艺天分比罗小慧还是要差一些，做出来的味道没有罗小慧做的好吃。这种活也需要慢慢摸索，裴静姝把能教的都教了，剩下的就需要她慢慢领悟。 　　裴静姝让裴静龙把自家那几块自留地打理好，因为裴家没有养猪和家禽，那五分地便全都种上了蔬菜。柳博衍在承山大队这边有个研究点，经常都住在承山大队，再加上柳博衍的伙食是在裴静姝家里解决的，裴静龙种菜遇上的问题便都可以请教柳博衍。 　　有柳博衍作指导，裴静龙地里的蔬菜全都长得不错，可以说放眼承山大队都是数一数二的好。 　　裴静姝这边也在研究新奇的菜肴，因为人们的嘴巴还是很挑的，裴静姝想要在汇水县做到顶好，甚至把名声传出去，那就需要不断改进和研究。 　　而友谊饭店的营业额也没有辜负她的付出，才开几个月就回本了，而且顾客一天比一天多，经常都人慕名道汇水县的友谊饭店去吃饭。 　　不过到年底的时候，萧长风的外公终于没有挺过寒冬，永远离开了人世。 　　裴静姝作为萧长风的合作伙伴，也要进城去出席老人家的葬礼。 第146章 　　虽说裴静姝和柳博衍、萧长风都比较熟悉，不过她对柳家的情况了解得也不多, 原小说中主要是从女主的角度来写萧长风, 倒是很少涉及柳家这边的情况。在女主和萧长风谈恋爱的时候, 萧长风的外公都已经过世了, 而萧长风的外婆后来又跟着萧长风的妈去了外地，偶尔才会回来一次。 　　不过裴静姝觉得奇怪的是，这个世界发生的故事和小说有很多出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让这个世界发生了蝴蝶效应, 萧长风和女主竟然没有交集。 　　而在原小说中，萧长风的外公死得比现在要早，萧长风也很早就去了市里, 并没有一直住在县城。 　　柳父的葬礼进行得十分简陋, 并没有裴静姝想象得热闹。萧长风的亲妈也回来了, 萧长风的母亲柳嫣是出了名的大美人, 在原小说中也是个保养得当风韵犹存的美妇。 　　裴静姝也是第一次见着柳嫣, 确实和小说描述得十分吻合, 很有七八十年美艳的大明星的风采。不过裴静姝和他们也不熟, 她只是作为一个合作朋友过来吊唁，随份子送一份礼便算是尽到礼节了。至于其他的人际交往, 她也不擅长, 就和罗小慧送了老人家就早早回了饭馆。 　　年底正是饭馆生意兴隆的时候, 裴静姝也要去看看饭店的经营状况。萧长风招了七八个服务员和几个厨房的伙计, 不过每次一到饭店, 他们还是忙得不可开交。 　　还好柳家的铺子比较宽大, 门口还有一个大院子。现在也没有什么城管，他们还可以把客人的饭桌摆在外面的大院子里。 　　不过现在这个社会的秩序还是比较乱的，城里的治安没有几十年后好，常常有一些地皮蛇上门来要挟打砸，美名曰收保护费。好在萧长风有门路，那些地皮蛇知道萧长风的身份之后也不敢轻易上门，不过难免还是有些不长眼的。 　　今天裴静姝和罗小慧都去参加了萧长风外公的葬礼，所以饭店里就只剩下窦晓霞一个人张罗。没想到城里几个小混混被人一怂恿，就找到他们的饭店里来打砸耍泼，要收他们的保护费。以前这种情况都是萧长风处理的，今天萧长风不在，窦晓霞虽然在家里对裴静龙的时候很蛮横，但是在外面其实也不过是个纸老虎，被人一旦跟她来真的，她立马就怂了。 　　等裴静姝和罗小慧赶到的时候，饭店里不少桌椅和碗筷都被那些小混混给砸了，平时热闹的饭店现在变得十分冷清，客人也走得精光，毕竟现在的小混混还是难以对付的。 　　尤其是那些年轻气盛找不到地方发泄情绪的小混混，这种小混混在城里游手好闲，混一天就过一天，没钱用的时候就出来到处扰民，城中没权没势的百姓都深受他们的困扰。 　　但是这些人仗着年轻，什么事情都敢做，杀人犯法在他们眼里都不是事。所以大家对这群人也是能避就避，现在这个时代的城市人口流动性也不大，大家在城里都是固定的居所，汇水县也不宽，半天时间就能逛遍，如果真的被这些小混混盯上，也是想逃也没处逃。 　　“静姝，你来得正好，”窦晓霞看见裴静姝和罗小慧过来，简直就像看到了大救星，连说话的语气中几乎都带了哭腔。 　　窦晓霞以前从来没有单独一个人面对过这种场景，就算以往有人来他们店寻衅，萧长风三言两语也能把对方打发掉，甚至还有不少小混混经常来他们这里照顾生意，却从来没有出现过吃霸王餐的情况。今天来的这伙人看上去十分面生，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这城里的人蛮横起来比他们乡下人凶多了，而且城里的左邻右舍也不是特别熟，就算平时有些照面，也只不过是点头之交，不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帮他们。 　　毕竟要是他们站出来了，很有可能还会把火引到自己身上，这种关乎个人利益和安全的事，大家都是能朵多远就躲多远。 　　“怎么回事？”裴静姝一来就看见满地狼藉，不由得皱起眉头。 　　她很小的时候也看过一些古惑仔的电影，那个时候还觉得古惑仔很帅很讲义气，不过后来长大了再回过头去看，那些人说难听点也就是一些黑道上的混混，他们的世界没有法律，更或者说根本不把法律放在眼里。 　　这类思想其实影响了一代人，裴静姝记得小时候她有一个表哥，就受这样的思想影响，在中学的时候不好好读书，抽烟恋爱，十三四岁就像个混社会的，而且还以为自己很酷。后来她的表哥为了所谓的义气，打架斗殴，在一次群架事件中被别人的钢管打死。 　　后世的人觉得这个年代的人质朴，不过裴静姝生活在这里，也确实感受到了很多质朴的品行，但这个时代也很黑暗，社会治安并没有几十年后好。 　　尤其是在汇水县这种小地方上，就跟□□十年代的香港一样，黑势力也猖獗。这类人也不工作，平时到处打劫那些遵纪守法、老实本分的公民。 　　这种现象倒也不是这个时代特有的，即使到了九十年代也很常见，裴静姝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做餐饮业的父母也深受这一群人困扰。但很多地方的派出所也不会将这群人拘留，因为这种地皮蛇要么是有一些后台势力的，要么就是和当地的派出所有所勾结。就算把他们告到派出所去，也不过是走一个形式，很快又会被放出来，简直就是社会的毒瘤。 　　饭店里站着的七八个小混混穿着时下最时尚新潮的衣服，年纪都不大，也都是十多二十岁。其中一个小混混对着裴静姝吹了一个口哨，一双嬉笑的眼睛色眯眯地看着裴静姝，看上去十分猥琐。 　　罗小慧每天都在饭店里，倒是见过几次这样的情况，可惜今天萧长风不再，她就笑着上前打圆场：“几位大哥想吃点什么？是不是我们店里招呼得不够好，得罪了你们，我们店小，人也都老实本分不会说话，要是有得罪之处，还请你们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们这种小店计较。” 　　刚才那个对朋友说吹口哨的小混混一把搂过罗小慧，“你们确实招呼得不到位，你是老板？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和我一起去床上，我教你怎么招呼人。” 　　罗小慧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她挣扎了一下，也幸亏她在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也会亲自下厨，菜炒得多了，臂力也锻炼出来了，所以那个瘦削的小混混并没有将她钳制住。 　　罗小慧赶紧退到一旁，皮笑肉不笑道：“这位客人可真爱说笑，我们这里是饭店，不是妓院，你们要是再耍流氓，就别怪我们不给你面子了。你们一来就把我这里的东西都砸了，这些可都是不少钱，我们要是追究起来，到时候你们也要破费了。” 　　“破费？”其中一个小混混好像听到什么笑话笑了起来，“我就想知道你们想怎么让我们破费？” 　　“派出所就在我们这条街。”裴静姝说道。 　　“小妞，我看你年纪也不大，识时务的，就给三百块的保护费，今后哥哥们罩着你们，包管没人敢动得了你们一根毫毛。别的人我都收四百，看你长得水灵灵的，就少收你一百块。”混混头子说道，“我也不瞒你，派出所也是归我亲叔叔管，你们要是不信，可以现在就去告状试试。” 　　窦晓霞听了之后，拉了拉裴静姝的袖子，“幺妹，给他们吧，破财消灾。” 　　裴静姝垂下眼瞅了瞅窦晓霞，只见窦晓霞手上拿着不少饭票肉票和钱，加起来估计也有几百块。饭店里的账务其实不是窦晓霞管，窦晓霞本来也没有读几天书，字都认不全，之前也从来没有管过账，确实不是这块料。 　　不过饭店里的每笔收入都有记账，而每天的收入是在萧长风那里保管着的，因为萧长风负责采购，需要用到大量钱。不过为了饭店里的找零和周转，萧长风也放了几百块钱的零钱在店里，好方便平时找零等。 　　裴静姝把钱接下，却没有给那些小混混，而是悄悄让一旁掌勺的王师傅去把厨房拿上工具，再把所有的店员都叫过来。 　　那个王师傅三四十的年纪，是城里的厨子，不过因为家庭的问题，以前没有工作，生活过得很寒酸。后来萧长风把王师傅请出来，又让罗小慧教了王师傅一些特色菜的做法，王师傅本来就有基础功底，做出来的菜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友谊饭店虽然只是一家私人经营的饭店，但是开出来的工钱却比那些国企还要高，王师傅家里负担本来也重，有了这笔稳定的收入之后，日子才稍微好转。 　　平时一直守在店里的是罗小慧，这个女人虽然年纪很轻，但是炒出来的菜却像模像样，而且还很会玩花样，王师傅以前觉得自己厨艺了得，最初萧长风让他给罗小慧打下手，他还不怎么乐意，后来和罗小慧相处久了之后，也彻底被罗小慧的本事折服。 　　无论萧长风还是罗小慧，对店里的员工都很宽容友好，从来不会打骂他们，至于这个极少出现的老板裴静姝，对他们也很宽容，绩效考核都是裴静姝的提议，店里的员工也因为考核每个月还能拿到不少全勤和奖金。 　　刚才这些混混过来打砸的时候，王师傅就想号召大家齐心协力把这些混混赶走，毕竟他们店里也有十来个人，真要论起来，他们和对方的人数也是相当。不过窦晓霞太怕事，被吓傻了，见对方来势汹汹，就想拿钱打发了事。 　　王师傅也知道窦晓霞和三位老板的关系，见窦晓霞执意想息事宁人，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算了。 　　现在裴静姝让他召集店里的人一起对付这些小混混，王师傅也很想出这口恶气，就偷偷去厨房和店里的人说了这事。虽然已经是改革开放的好时代了，但汇水县这个地方比较落后，改革的力度也不大，只是小幅度开放了一些门槛，现在城中的私人企业还是很少，大家想要赚一点钱很不容易。 　　友谊饭店的店员们也十分珍惜这个工作，没人会退缩，都齐心协力拎着厨房里的家伙走出去，站在裴静姝和罗小慧身后。同时，王师傅也照裴静姝的叮嘱，让店里最为瘦弱的张二婶去跑一趟派出所，然后再去找萧长风。 　　裴静姝也不知道这里的派出所办事效率怎么样，不过她从和平昌盛的年代过来，还是比较信任警察同志。她相信就算在这个混沌的时代，还是有不少为国为民的执法人员。 　　等店员们拿着长锅铲和菜刀等出来的时候，为首的混混头子轻嗤一声，“小妞，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裴静姝看对方大部分人年纪也不大，却一副轻佻的模样，非但没有觉得他们厉害，只觉得他们一个个愚不可及，以及很没有教养。 　　裴静姝不卑不亢道：“现在是法治社会，今天你们砸了我们店里的东西，便是损害了我们店里的利益，既然你们不怕派出所的警察，那我们今天就请警察同志过来理论，如果他们觉得你们对，我们再谈。” 　　“你觉得你是谁？不过就是长得漂亮点而已。” 　　“大哥，说不定人家床上功夫不错啊，也不要小瞧这妞，她不高兴呢！” 　　那群混混说着令人不堪的话，裴静姝却依然一副泰然镇定的模样。 　　“你们错了，我的床上功夫怎么样，跟你们都没有关系，不过我的拳头功夫更不错，你们很快就知道了。”裴静姝说完，狠狠一拳头打在对方的脸上，那个说着粗俗话语的混混顿时鼻子一痛，两股热流从鼻孔里流出来。 　　混混骂了一句脏话，其余混混见状也操起手上的木棍跟店里的店员们打成一团。 　　汇水县没有什么大型工厂，也不产钢材，所以这些混混也没有钢管和管制刀具，用的都是一些木棍。不过也别小看木棍，他们手上的木棍也是经过人工处理的，打在人身上还是很疼。 　　好在店里的工人们每天都要劳作，而且大家都年轻，最老的王师傅也才四十岁，大家的身体素质都过得去。 　　再加上工人里有几个手上拿着菜刀，那些混混还是有些心虚，他们其实是城北的地皮蛇，平时很少来城南这边。今天也不过是被人怂恿，几句激将法就把他们赶到这里来，让他们找友谊饭店的麻烦。 　　他们平日的活动范围在城北，对这边也是听说过，他们知道萧长风有些本事，这城南的一些地皮蛇也不敢招惹萧长风。不过城北这帮傻子占着在公安系统有点亲戚关系，平时就横着走，为了证明他们的实力，就专门挑选萧长风不在的今天来到友谊饭店。 　　一番打斗之后，这群混混基本都已被制服，裴静姝也把那个对她出言不逊的混混打倒在地上。 　　在农村多做点活还是很有好处，裴静姝感觉自己都练出了腹肌。 　　“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就在这里好好趴着，等着警察同志过来提你们吧！” 第147章 　　那混混只剩下在地上哀嚎的命，他们没想到今天竟然遇上了硬茬, 一开始见着窦晓霞那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他们以为这群人都是怕事的, 再加上后面又看裴静姝和罗小慧都是娇弱漂亮的女子, 一时间便掉以轻心。 　　这些混混还想威胁裴静姝，说他们在公安系统有人，不过很快就遭到裴静姝等人的暴打。 　　这条街的派出所反应倒也迅速, 没过一会儿就来到友谊饭店, 见着一地的狼藉，以及被打趴在地上的混混们，他们也松了一口气。 　　萧长风也开着他的车风风火火跑过来, 裴静姝没想到他竟然来得这么迅速, 毕竟萧长风外婆居住的那条巷子离这边还是有点距离, 就算张二婶跑过去通知, 也要一些时间。 　　萧长风却几乎和警察同志一起到饭店。 　　“快救我们。”被踩在地上的混混鼻青脸肿, 看见警察们到来, 赶紧呼救, “这娘们……唔。” 　　后面的话被一阵痛苦的□□声音咽下去，萧长风沉着脸, 一脚踹在那混混的腹部, 痛得混混面部表情都扭曲了。那混混原本还想让警察同志解救他们, 没想到这次过来的警察却根本没有帮他们说话, 甚至任由萧长风踹他们。 　　其中一个混混在疼痛中抽空说了一声：“你们不要后悔, 你们等着, 公安局的王科长是我们的亲戚……” 　　“一个科长就想罩你们，知道我们的上头是谁吗？”萧长风蹲下身，在那个鼻青脸肿的混混脸上拍了两下，“我们的上头是人大代表的，首都的，知道□□吧？就是我们上头写的，知道他们写□□的目的吗？就是为我们这些遵纪守法的人民撑腰，你一个小县城的科长，就想只手遮天？” 　　裴静姝看着萧长风这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倒是少见的觉得顺眼了一些。 　　他还真是有些冷幽默。 　　警察也没有阻止萧长风的行为，萧长风刚死了外公，现在这群混混竟然就找上门，他正愁心中的伤心没处发泄，正好将这群地皮蛇狠狠教训一顿。 　　警察们也十分配合，这些不长眼的地皮蛇也是傻，都不打听清楚萧长风的底细就上门来，别说县城的王科长，就算是局长的亲儿子，在友谊饭店犯了法惹了事，他们一样要带走。 　　这群混混在汇水县的北区很有名气，不过是臭名，经常做一些违法乱纪的事，只是因内他们身后有人撑腰，就连城南这边的混混也不敢与他们硬碰硬。 　　今天的事情来龙去脉也很简单，虽说现在留在店里的都是些店员，但这个地方来往的人多，也有一些客人来目睹了整个过程，警察们问清楚了情况，很快把那些混混带走。 　　这些东西的赔偿也要那群混混负担，罗小慧组织店员把铺子清理出来，萧长风看见裴静姝的右手臂有黑色血迹，便拉住裴静姝的手一看，裴静姝的衣服被对方的木棍划破。 　　原来那些木棍并不是普通的木棍，棍子上插着刀片，打在人身上就能见红。 　　“怎么出这么多血？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可别伤着要害了。”萧长风赶紧拉裴静姝上车，店里的事情就交给罗小慧善后。 　　裴静姝先前没觉得多痛，现在冷静下来，倒也觉得手臂上火辣辣的。 　　“那就谢了！这群混混可真是猖狂。”裴静姝也没有和萧长风客气。 　　要是在四十年后有混混敢这样打砸和收保护费，肯定会因为涉黑被关进监狱里。 　　“这群算是蠢的了，还好他们不够聪明，今天才没什么伤亡。不过你也够冲动的，今后遇上这种事情，还是不要硬拼，先拖着，等我来处理。”萧长风这次难得一见的认真，没有丝毫玩笑的语气，他说完之后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改口道：“不会有下次了。” 　　“我也是看他们身上没有带刀枪，而且人数和我们相当，我才敢和他们正面刚，如果他人多，身上又带着危险工具，我才不敢和他们硬来。”裴静姝说道。 　　萧长风道：“就算是今天这种情况，你也不该把自己陷于危险中……手臂上疼不疼？” 　　“应该只是一点皮外伤，有些钝痛，不过还能撑住。”裴静姝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这个艰苦的年代里什么事情都得自己亲力亲为，裴静姝穿越过来之后也做了不少活，体质竟然比前世好许多。 　　萧长风没有再说话，踩着油门去了医院。 　　裴静姝看他难得这么寡言少语，只当他刚死了外公心情不好，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到了医院，医生给裴静姝做了身体检查，还好伤得不是很深，不过刀口子还是有些长，所以出血也多。医生给她做了处理，让裴静姝最近不要做重活，也不要让伤口沾水。 　　两人回到饭馆的时候，罗小慧已经让人把砸坏的碗盘子和椅子等清理了，店面里又变得干干净净。他们用的都是上等木头做的桌凳，倒没有损坏什么，只是碗盘坏得多一些，今天他们要打扫卫生，就不方便再开业。 　　虽然砸坏了一批碗和盘子，不过萧长风当初本来卖得也多，后来赚钱之后又购置了一批更好的，就算现在不买，备用的工具还是够用了。 　　萧长风让罗小慧把损失和损坏的东西列个清单，到时候照价让那群混混赔偿，今天大家都受惊了，萧长风也给他们放了一天假，明天照常上班。 　　处理完铺子里的事情，时间也还很早，萧长风便邀约裴静姝：“一起去走走？” 　　裴静姝看萧长风的情绪不高，估计是他外公的死让他一时难以释怀，便没有拒绝他，上了萧长风的车。 　　萧长风载着裴静姝往汇水县郊区的一处砚台山驶去，砚台山上有一处道观，因整座山的形状像砚台，所以才得了这个名称。 　　萧长风把车停在半山腰，再往上没有通车，必须一步步往上爬。 　　裴静姝看着高耸入云的石梯，简直头皮发麻，“真要上去？” 　　“怕了？”萧长风挑眉，“你要是不想上去，那我们不上去也可以。” 　　裴静姝确实有些不想上去，承山大队那边的路比较平，少有这么高的山，裴静姝平日出门的机会也不多，极少这样走路爬山，她怕自己的体能吃不消，而且爬了山之后，腿脚要酸几天。不过看萧长风今天这么客气，她反而不好意思拒绝。 　　两人这些日子以来一起合作一起赚钱，裴静姝也早把萧长风当成朋友了。虽然萧长风不说，但裴静姝还是知道柳太爷的去世让萧长风心情不好。 　　裴静姝想了想，还是跟着萧长风一起上了山。 　　不过裴静姝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走到一半就累得气喘吁吁，脚步也跟着慢了下来。萧长风转头看她慢吞吞跟在后面，便停下等她，“你能行么？” 　　“可以的，你走你的，我慢慢跟着你。” 　　萧长风扶着她的手，“我发现你特别爱逞强，其实有时候你不用这样。” 　　裴静姝想抽回自己的手，不过她动了一下，萧长风却没有放开，反而把她拽得更紧了。而有了萧长风的搀扶，裴静姝爬山也轻松了一些，可以借着萧长风的力道爬上去。 　　“我没有逞强，真走不动了，我会停下来的。”裴静姝低着头说了一句。 　　萧长风的手虽然没有顾明轩的宽大，却一样有力，可能因为是公子哥的原因，萧长风的掌心细腻，和大部分劳动人民的手不一样，一看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等你走不动了，我背你。” 　　“滚蛋，这种地方就算你拿轿子抬我，我也不和你走，我还不想坠崖死呢！” 　　裴静姝看了一眼身后的路，腿脚都有些发软。她前世就有恐高症，没想到这辈子还是一样。 　　“你可真是一点都不解风情，现在我可没有地方给你弄来轿子。”萧长风无奈地笑了笑，语气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些宠溺来。 　　裴静姝早已习惯他这种玩世不恭的个性，也没有理会他，两人爬了足足一个小时，才总算爬上山顶。 　　现在正值黄昏时分，远天的夕阳圆圆的，又大又红，漂亮得令人心动。 　　裴静姝天天在金沟村忙活，其实也很少有时间像现在这样爬到山顶上看夕阳，看着眼前这一幕，仿佛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和疲惫都消散了。 　　“这里真美。”裴静姝由衷感慨道。 　　从这里看过去，左边能俯瞰到整个县城，而右边则是成片的树林，汇水县属于温带气候，冬天很少下雪，而这个地方的树木也有许多是属于四季常青的，尤其是竹子最多。一阵风吹过，卷起层层竹浪，看上去十分壮观。 　　萧长风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下，给她戴在脖子上，“风景虽然漂亮，但这里的山风也很大，可别感冒了。” 　　围巾还带着萧长风身上的温度，裴静姝正要取下，不过却被萧长风按住了手，“你的手臂受了伤，不要乱动，我今天穿得厚，你就不要和我客气了。反正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我不会笑话你。” 　　裴静姝瞪他一眼，不过被夕阳映照的黑眸并没有什么杀伤力，萧长风看着那张染着温暖光晕的脸，心口似乎也照进了橙色温暖的暖光。 　　最后裴静姝还是没有把身上的围巾取下来，反正戴着暖和，萧长风皮糙肉厚，尤其是脸皮最厚实，想来也不怕这迎面吹过来的山风。 　　“小时候我外公喜欢带我来爬这座山，他每次还要去道观拜祖师爷，道观里的老头都认识他，不过那几个老头都死了，死的比我外公还要早。”萧长风说道。 　　裴静姝微微点头，并没有说其他的话，她现在就当个忠实合格的听众。 　　“后来等我长大了，老爷子的腿脚也不方便了，爬不了山。以前他腿脚好的时候，这县城就没有他没去过的山，近一些的他就带着我一起去，有时候我也不明白他爬山为了什么，可能就是为了这一刻的风景吧！” 　　“他以前爬山还喜欢拉着我外婆一起，我外婆也像你一样，是个懒得动的，成天就在家里，叫她出门就像要她的命一样。我外公说生命在于运动，结果他这个爱动的老爷子却比我外婆先走，没准还是在家里养精蓄锐可以活得长寿一些……” 　　萧长风的外公以前身体其实很好，不过后来被人陷害，受了一些折磨，腿脚也不好了。还好他被平反得早，不然只怕活不到今年。 　　当初为了萧长风的外公的事情，柳博衍、柳嫣和萧建国等也费尽了心力，他们当初花了大价钱，想让老人家免受牢狱之灾。不过柳父也很倔强，十分爱惜羽毛，如果不还他清白，他宁愿蹲在牢房里。 　　裴静姝也是这次来到县城参加葬礼才听说的，萧长风和柳博衍从来不在她家聊这些话题。 　　裴静姝也不知该说什么话安慰萧长风，她一向不是个会安慰朋友的人，只好默然不语地陪在萧长风身边，听萧长风聊他小时候和外公外婆的事情。 　　等萧长风的话说完，太阳都已经落下山了，天边的云彩由橙红到湖蓝，绚丽多姿，像漂亮的调色盘，对比鲜明，却又层层递进，不让人觉得突兀。 　　裴静姝忽然还有些舍不得离开这里。 　　晚风吹拂起裴静姝的发丝，飘到萧长风的脸上，有些痒痒的。 　　裴静姝转过头，正好对上萧长风深邃的眸子。她见过的萧长风通常都是吊儿郎当的，像只狡猾的狐狸，充满了阳光，又带着些坏水。不过此刻的萧长风却显得深沉而认真，这样的萧长风让裴静姝有些无所适从。 　　她别开视线，淡声说道：“我们下山去吧，天色快要黑了。” 　　萧长风轻嗯了一声，站起身对裴静姝伸出手。 　　裴静姝没有搭上去，只是说道：“我自己能起来。” 　　“你我之间何必这么见外，今天你舍命陪我，就让我好好展现一下绅士风度吧。”萧长风说道，他的用词有些夸大。 　　裴静姝会心一笑，把手搭上去，“你也知道我是舍命陪你？今后爬山这种事你还是约别人吧，我可吃不消。” 　　“可我只想和你一起爬山。” 　　乍一听这只是一句很平常的话，不过结合萧长风先前讲的故事，裴静姝自然也不难听出这里面的暧昧和深意。 　　她低下头，心中有些犹豫，萧长风拉着她的手就下山去了。 　　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话，裴静姝昨天就来县城了，晚上睡在罗小慧和窦晓霞租的房子里，她们的房间只有两张单人床，裴静姝因为和罗小慧还有些事情要商量，也就没有去住旅馆。晚上她挨着窦晓霞挤在一张床上，窦晓霞睡觉鼾声如雷，裴静姝一整晚几乎都没怎么睡着。 　　今天早上很早，她就去参加萧长风的外公的葬礼，刚刚又陪萧长风爬了山，现在越发觉得困和累。在下山的路途中，裴静姝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现在的水泥路很少，这条路是碎石路，车走在上面还是有些颠簸，萧长风小心翼翼的开着车，放缓了车速。 　　今天过来他开的是以前那辆汽车，到了山下，萧长风瞟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上的女人，淤堵在心中的郁闷之气好转了不少。 　　虽然知道老爷子总是有这么一天，人都难免一死，但老爷子真的离开了，萧长风心中说不难受是假的。 　　不过人总是要往前面走，他的外公只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他要活得好好的，他外公在另外一个世界才不会担心。 　　他还有外婆，还有身边这个……朋友。 　　裴静姝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眼前的车窗，还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世界，直到看到坐在身边的人，以及周围低矮古老的房子，她才意识到自己还在这个世界，只是坐在萧长风的车里睡着了而已。 　　“醒了？” 　　耳畔传来萧长风低哑的声音，裴静姝回过神，她这才意识到萧长风这几天都没有睡好觉，连原本清朗的声音也变得低沉沙哑了。 　　萧长风也是靠在车椅上，他刚才似乎也在休息，不过应该没有睡着，他眼底还有一些倦意。 　　“嗯，我睡了多久了？”裴静姝问道。 　　“你说呢？！”萧长风道，示意她看外面。 　　外面的天空已经黑了，路上有几盏寥落的路灯，那微弱的灯光根本不足以照亮这个城市。 　　“这是你外婆家？”裴静姝道，“你还是送我去小慧那边吧！免得她们担心。” 　　“我已经跟小慧说了，今晚我们陪外婆。”萧长风说道，随后下了车，给裴静姝拉开车门。 　　裴静姝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萧长风下了车，“你好好陪你外婆吧，我走路回去，反正也不远。” 　　“长风，你回来了？”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随后萧长风的外婆便朝裴静姝这边走来，“静姝，你也和长风一起回来了，赶紧进来。吃了东西了没？我这老婆子老眼昏花，一到晚上就看不清，连静姝也差点没认出来。” 　　萧长风的外婆十分热情地拉着裴静姝，将她往自己家里拉。 　　裴静姝有些不好意思，“多谢你的好意，我和我嫂嫂说了，今晚要回去睡，不然她会担心。” 　　“我已经和你嫂嫂说清楚了，她不用等你。”萧长风说。 　　柳婆婆就道：“那就不用回去了，这大晚上的城里治安也不好，就在我们家里住，我们这里房间多，有你睡的地方。” 　　柳家以前是大院，不过后来柳嫣嫁给了萧建国，柳博衍成了家之后为了上班方便，也搬去了单位分的房子，她这里的大院也就只有柳婆婆和柳太爷住了。 　　不过现在柳太爷去世了，这里更加空旷，客房是充足的。 　　萧长风的外婆实在太过热情，裴静姝盛情难却，就这样半推半就地去了柳家。 　　萧长风的妈柳嫣也在，即使在家里卸了妆，柳嫣依然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而且十分艳美大气，足以艳压群芳。裴静姝继承的这具身体虽然也漂亮，不过在柳嫣面前还是显得有些寡淡。 　　裴静姝也不知道该怎么招呼柳嫣，毕竟柳嫣看上去年纪也不老，喊阿姨实在难以喊出口，叫姐姐呢，又显得乱了辈分，这个年代的人还是比较注重辈分。 　　裴静姝只好客气地说了声“你好”，柳嫣对她点点头，也不多话，两人算是打了招呼。 　　萧长风的外婆却异常热情，拉着她的手说了许多家常话，又和裴静姝聊柳太爷生前的事情，裴静姝都很有耐心地听着，萧长风端了不少糖果过来招待裴静姝。 　　裴静姝看了一眼，几乎都是从她家里带过来的，这些吃食裴静姝也没有什么新奇，礼貌地吃了一些便没再吃，倒是一旁的柳嫣吃个不停。 　　到了晚上分配房间的时候，却发生了一点点小意外。 第148章 　　今天萧建国和柳嫣都在这里，不过这两口子早就离婚了, 如果不是因为柳太爷去世, 可能这对昔日夫妻根本不可能碰面。 　　萧建国长得也很有男人味, 就算人到中年, 身上也丝毫没有中年大叔的油腻，反而因为多了人生阅历而显得越发沉稳。 　　说起来当年这两人也是一对金童玉女，可惜外人看上去很登对的两个人, 却从结婚开始就一直矛盾不断。他们是通过朋友介绍认识继而结合在一起的, 但两人的思想理念却全然不同。 　　柳太爷重女轻男，对柳博衍这个儿子非常严厉，对柳嫣却疼到骨子里, 柳博衍这个兄长对自己这个如花似玉的妹妹也没有丝毫嫉妒, 也很疼惜她。萧建国在萧家是独子, 父母也很宠爱, 两个被宠坏的骄傲人碰撞在一起, 难免谁也不服谁, 最后婚姻走向破灭似乎也不奇怪。 　　他们用实力证明了再高的颜值也挽救不了臭脾气。 　　柳嫣有个堂哥在KH, 离婚后的柳嫣就带着萧长风去了她堂哥那边。萧建国则调去了市里，两人几乎从未联络过。 　　当初两人离婚闹得沸沸扬扬, 很多长辈和朋友都劝过两人, 不过这两人最终还是毅然走向了离婚的道路。 　　萧建国和柳嫣虽然相互看不顺眼, 但萧建国这个柳家的前女婿对柳父柳母还是没有丝毫怨言, 两个老人以前也一直把萧建国当成儿子看待, 即使年轻的两口子起争执, 柳父也未曾重言说过萧建国。 　　当初柳嫣生下萧长风没几年就遇上全国的饥荒，就算他们在汇水县是有头有脸的人，也分不到什么吃的，柳父柳母节衣缩食也让他们吃饱。萧建国也是打心眼尊敬这两个老人家，所以这次柳父离开，他也抽空过来全程陪送。 　　本来他今天下午也要赶回市里去，不过柳母留他过夜，看柳母白发苍苍精神疲惫，萧建国想起以前老两口帮他们带小孩时还很健朗，如今却苍老得有些陌生了，萧建国一时生了恻隐之心，就留了下来。 　　柳家的房间倒也不少，光是卧室就有四间，还没算存放杂物的杂物间，招待客人的客堂等。柳博衍的媳妇因为最近太累，今天傍晚陪柳母说了会儿话，就和柳博衍一同回去了。 　　今天在柳家的也就他们五个人：柳母、柳嫣、萧建国、裴静姝和萧长风，不过收拾出来的客房总共就四间，但柳嫣嫌柳母劝得烦，要单独睡一间，萧长风和萧建国关系一直不好，两父子也不肯挤着一起睡，这就有些难办了。 　　柳母气得想打人，一会儿骂萧长风，一会儿又骂柳嫣，“你们都给我滚出去睡大街，真是越大越拧，你两母子简直坏到一起去了。” 　　柳嫣磕着焦糖葵花籽，充耳不闻，任由柳母责骂。这焦糖葵花籽颗粒饱满，磕着能上瘾，说起来这葵花籽还是裴静姝的农田系统里生产出来的，种子是柳博衍提供的，不过经过她的农田系统，这些葵花籽颗颗都很大。加工程序也是裴静姝亲自动手炒的，柳嫣也吃过不少好东西，但总觉得自己曾经吃过的瓜子和柳母这里的瓜子差了一些味道。 　　萧长风早就被柳母骂惯了，自然也不在意。反正柳母只是嘴巴上骂，不会真的对他生气，他笑嘻嘻地抱着手，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萧建国似乎也很沉得住气，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听着柳母责骂他的前妻和不孝子。 　　果然能当主角的人就是不一样，连家里的人也这么特立独行。裴静姝都觉得自己不好意思了，就对柳母道：“今晚我和你一起睡吧！要是您老人家不怕挤的话。” 　　柳母高兴不已，晚上躺在床上又和裴静姝聊了许久，老年人孤独，儿子女儿也不常回家，如今老板也走了，有个人愿意听她说话，也能简单地感到高兴。裴静姝的话其实不多，不过柳母本来就是个外向开朗的人，也不需要裴静姝对她多热络。 　　老人家睡姿好，不像窦晓霞翻来覆去霸占整张床，裴静姝今晚倒也睡得舒服安稳，第二天起来太阳都出来了。 　　她来一趟城就耽搁了三天两晚，家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处理。年底正是赚钱的好时机，现在政策放开了，就算你卖东西也不会有人说你是资本家。现在地里的活少，生产队许多人都去卖东西，手巧的就自己在家里做点吃食卖，笨拙的就去裴静姝那里进货。 　　反正裴静姝那里拿货便宜，自己亲自做虽然多赚一点，但许多人家都没有足够的食材，而且做这吃食也需要厨艺，在这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年代，又有几个能有那么多工夫去专研美食呢！他们能做的也就一些酱和咸菜，这类东西又不值钱，拿去市场上也卖不起价。 　　窦晓霞在城里受了惊，虽然裴静姝和萧长风等人没有骂她，不过左邻右舍不免把她看轻。当时那些小混混进来，她表现得一点骨气也没有，整个人都吓傻了，只想着拿钱把那些小混混打发完了事。 　　反正店里生意好的时候，一天的收入也不止那么几百块钱，还是命更为重要。 　　她当时胆怯，现在事情过去了，可大家看她的眼神也变了。 　　窦晓霞也是个要面子的人，平时在店里也喜欢故意把裴静姝的大名搬出来显摆，现在她丢了脸，在这里待着也觉得抬不起头。城里虽然繁华，可每天都要做那么多工作，看着别人赚钱，到自己腰包里的钱却很少，窦晓霞渐渐也觉得城里不过如此，还不如他们乡下好玩。 　　在这饭店里，每天要是偷会儿懒，也会被人背地里议论，在生产队里挣工分偷懒就偷懒，只要不是太明显，也没几个人会说什么。 　　窦晓霞吃了瘪，在裴静姝准备离开的时候便把裴静姝单独叫到一旁，“静姝，我也想回家去，我这一出来就是几个月没回去，也想回去看看老人和孩子。我最近碗洗多了，腰和膀子都痛得很，只怕是难好了。” 　　想老人只怕是假的，不过裴静姝也没有给她脸色，虽说她这个嫂嫂身上的毛病多，但终究是裴家的人，她那些小性子真要说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大过，裴静姝对她也是能宽容之处就宽容。 　　“我上午就要走，你要回去就早点收拾行李。”裴静姝说道。 　　窦晓霞见裴静姝没有为难自己，又得寸进尺道：“幺妹啊，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说，我也想和你哥再生一个，现在家里条件好了，妈也一直想让我生二娃，我都吃了好几个月的中药了。不过我和你哥两地分居，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虽然很早就提倡计划生育了，但真正成为一项国策还有一两年的时间，现在还是允许多生。裴静姝点点头，“你要先想好，回去了今后这边我请了新的人，你想再来就不行了。” 　　窦晓霞在这里虽然挣了钱，但每天也不轻松，她宁可在家里少挣点钱，一家人团团圆圆也好过一些，当下便干脆地说道：“我知道，你哥和朝辰都在乡下，我今后也在乡下好好培养小孩。” 　　裴静姝没再多说什么，让她去收拾行李，窦晓霞在城里买了不少新衣服新鞋子，还有几匹布料，她到底要年轻一些，再加上裴家现在也不缺钱，窦晓霞赚的钱基本都买成东西了。 　　萧长风用拖拉机给她装了几乎大半个车厢，终于踏上返乡的路，窦晓霞心中甭提多高兴。 　　裴静姝在等着窦晓霞收拾行李的时候，也听见店里的工人们说起了那几个小混混的处置办法，全都以流氓罪进行处分，判得最轻的一个也是一年徒刑。 　　这一片的人都大块人心，其实在这个治安不是很清明的时代，百姓也深受那些地皮蛇的危害，以前□□严厉的时候倒还好，那些小混混不敢闹事。不过这几年的政策变松了，这些地皮蛇就好像一夕之间全都窜出来了，普通老百姓拿他们也没有办法。 　　回到承山大队，大家看窦晓霞专门雇了几个人帮她挑东西回来，也都跑到裴家去凑热闹，杨孟英听说窦晓霞回来了，还特地跑家去问情况。 　　裴静姝手臂上多了伤口，不过现在是冬天，她包在宽大的袖子里，旁人也不知她受了伤。 　　杨孟英一回到裴家，见着家里一堆大包小包的东西，便问道：“好好的在城里待着，怎么跑回来了？” 　　“妈，我想和静龙再生一个，我都和静姝说了，今后好好在家里备孕，就不去城里了。这是我给你买的布料，你看喜欢么？”窦晓霞知道杨孟英让自己去城里的目的，现在也有些心虚，不知道杨孟英对自己这番话的看法。 　　果然杨孟英听了之后就来气，这个儿媳妇果然不成气候，让她去城里好好发展，她倒好，赚几个钱就全部用来花了，买一堆破烂衣服回来，眼界就只有这么一点。 　　这几年杨孟英跟着裴静姝，在裴静姝家里吃住，又有萧长风时常带些好东西到乡下来，杨孟英早已不是不识货的人，她一眼也能看出窦晓霞买给自己的这些布料并不怎么样。 　　杨孟英气道：“你倒是拍拍屁股走了，我让你去城里帮着静姝看店，你就以为我是让你去打工挣钱？你走了，今后谁来帮静姝看店铺，别人赚了多少钱，静姝又能知道多少？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自私，想不做了，也不和我们商量，想当然就不做了！” 　　窦晓霞刚对外面来围观的群众炫耀了一番，听着别人对自己的恭维，窦晓霞心中十分受用，现在正在兴头上，没想却被杨孟英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是你说要让我早点生二胎，城里工作量那么大，还有小混混上门来找茬，我这次都差点没命回来了。我想好好活着，而且我和裴静龙都吃了那么久的中药调理，那岂不是前功尽弃，我也想多挣钱，可是我还有家庭还有小孩，你们倒是天天都团团圆圆在一起，就我一个人在城里受苦……”窦晓霞越说越觉得委屈，便哭起来。 　　裴静龙在外面听到屋里的哭声，走进来一看，只见杨孟英正在责备窦晓霞没有眼界，只看得到眼前，又只想着玩。裴静龙忙拉着杨孟英，“晓霞才从城里回来，你又骂她做什么？现在大家好好团聚在一起，少赚点钱就少赚一点，你没必要闹得这么不愉快呀！” 　　杨孟英正在气头上，见着裴静龙帮着他媳妇说话，又指着裴静龙说教：“你也是个草包，只看得到眼前利益，就不知道我为什么让她去城里，你们两口子简直就是一样笨，跟猪一样。但凡你有你妹半点聪明，我们家哪里会是这种落败样子？你就知道贪玩，马上都要三十的人了，还成不了一点气候，我怎么生了你这么笨的儿子！” 　　裴静龙被骂得灰头土脸，他知道杨孟英现在正在气头上，也不和杨孟英计较，只好任由杨孟英发泄一通。 　　吵虽然吵了，最后一屋人还是去裴静姝那边吃饭，毕竟裴家这边已经几年没有开过锅了，就算他们生气也没法在家里解决伙食，裴家的锅都已经生锈了。 　　裴静姝看窦晓霞的眼睛有些红，就知道两婆媳肯定起了争执，不过这是裴家那几口人的事，裴静姝也不想过问太多，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然怎么会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呢！ 　　今天裴家吵了架，气氛有些僵，萧长风也嗅到了一些不对劲，不过萧长风也装作不知，依然和杨孟英等人谈笑风生，活跃气氛，不然这顿饭的气压也太低了。 　　现在承山大队这边来往的人多了，但是这边的道路却不好走，天晴天倒还好，遇上下雨天，那就到处都是一片泥泞。又因为走的人太多，有些石板都被踩蹋，道路很不好走。 　　裴静姝平时倒是少有去集市上，今天从河坎乡回来，才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而且河坎乡这个地方的交通很不便利，街上的公路也是用燃烧过后的焦炭铺在公路上，而且只有一条独公路从这里穿过，这条独公路只够过一辆车，好在这个时代的车很少，也难得遇上会车的情况。 　　从河坎乡的集市到金沟村这五里路是没有公路的，萧长风每次从裴静姝这里运东西去城里，请人把东西挑到街上也要花掉一笔不小的成本费。要是能从河坎乡的集市上修一条路通往金沟村，那今后运输就方便多了。 　　考虑到这一点，裴静姝想找生产队的干部商量一下。现在土地还没有下放，要修路生产队同意了就可以修，但如果今后土地下放了，要修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土地承包给了个人，那修路定然会占一些人的土地，如果遇上的钉子户多了，那公路就很有可能修不成。 　　裴静姝找到队里的干部说了这事，刘支书和裴主任都十分赞成，修公路受惠的不止裴静姝，生产队也很受益。因为裴静姝那边的猪饲料又多又便宜又好，承山大队养了二十多头猪，是整个河坎乡养猪最多的生产队。 　　这些猪也不需要长一年才杀，基本上七个月就可以宰杀，他们一年到头都有猪肉分。不仅如此，这些猪拉出的猪粪又是庄稼所需的肥料，他们生产队的粪池基本上没有被掏空的一天，地里的肥料足了，长出来的庄稼也好。 　　他们生产队的东西都是有剩余的，去年卖了十多头猪，这对他们生产队来说，是一笔可观的收入。不过当初为了把这些猪肉运到供销社去卖，他们也是费了许多精力。如果公路修通了，到时候直接让拖拉机送过去就好了。 　　河坎乡虽然穷，但回收猪肉的供销社现在有拖拉机，那些离公路比较近的生产队就很受益。 　　只是修路可不是什么轻松活，不仅需要生产队的批准，也还需要大笔钱财投入。就算现在不需要水泥沥青等，但也需要人工筑地基，需要用碎石铺路。 　　现在可没有那么先进的碎石机，到时候肯定也要大量的人力把一块块的石头砸碎。 　　不过队里的干部虽然都希望能修公路，但摆在眼前的问题也很明显，他们没有钱！生产队穷，就算去年卖了十多头猪，但那些钱还是不够修路。 　　最主要的还是承山大队这边没有石场，修路需要的大量碎石还要从别的地方运过来，开采费和运费等加起来可不少，修路需要投入大量人力，到时候不出人工钱，肯定也没有多少人愿意来修路。而且马上就将近新年了，大家都忙着赚过年钱。 　　如果推到开年，到时候地里的活儿又出来了，大家要忙着播种，谁还有时间修路？而且汇水县这个地方的雨水多，尤其是开了春之后，还有梅雨季节，修路就更加艰难。 　　眼下大家都很闲，倒腾得出不少人力。 　　几个干部冷静下来商量了一番，对裴静姝道：“我们也很想有一条自己的公路，但是我回去和裴主任等算了一笔账，以我们生产队的效益，要修路还得等两年，等我们多买一些猪养着，要是一年能卖上四五十只猪，那两年后我们基本可以修了。现在我们生产队的猪舍也扩建了，多养十多只不成问题。” 第149章 　　裴静姝知道生产队的钱肯定是不够的，所以她也和萧长风、罗小慧协商了, 这条路就从他们饭店的营业额中抽取一部分, 剩下的让生产队出一部分, 如果队里有人愿意捐款, 到时候也他们的名字和捐款金额刻在路碑上。 　　这个年代的人们还是很信奉这些功德，而且都把捐赠人和金额刻在路碑石上了，谁人捐了钱, 捐了多少钱, 路过的人一看就了然。 　　时下的人都爱面子，一个生产队的人都认识，大家肯定也不好意思不捐, 就算捐钱肯定也不好意思捐一分两分一毛两毛, 毕竟承山大队现在人人都能吃饱饭, 还有小钱赚, 太过吝啬会被人背后指点。 　　裴静姝把她的想法和队里的干部们说了, 这几个干部都很高兴, 这也确实是最好的办法。现在承山大队的路被人踩坏了, 就连本生产队的人要出入也很不方便。 　　刘支书等人都是行动派，很快就召集大家开了会议, 说了修路的事。刘支书的兄弟刘厨子和侄儿刘兴凭着一手好厨艺做出的素炸丸子在整个河坎乡都很有名, 只是他们每天都要背一只沉沉的炉子去集市上, 也是吃了许多苦。如果有公路, 他们也可以搞一辆简单的手推车, 到时候把菜、油和炉子、锅等全都放上手推车上, 也可以省许多事。 　　生产队里大部分人还是持赞同意见，只有少部分比较固执的不同意。 　　不过集体社会也有集体的好，那少部分人的意见最终还是左右不了要修公路的决议。 　　萧长风和刘支书等人去石场联系了石块的价格，又定了石块的用量，让石场和萧长风一起拉去修路。汇水县这个地方没有挖掘机，裴静姝也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那些先进的机械，听说河坎乡唯一的那条路也是大家用锄头等传统工具修出来的。 　　为了提高效率，生产队给修路的村民们下达了每天的任务量，完成了也像记工分一样记在本本上，等到月底再结算。 　　不过从河坎乡到金沟村要穿过另一个生产队，刘支书等人又和隔壁生产队说了修路的想法，隔壁生产队也答应了让他们占修路的地，但同时也有几个附加条件，第一个就是要让裴静姝今后同等地给他们提供猪饲料。看着承山大队每年卖那么多猪肉，谁不眼红？ 　　第二个条件是公路必须通过他们的养猪场和仓库，大概也是考虑到运输方便，现在种地并不免粮食税，虽说比起封建时代，现在分摊到每个人头上的粮食税收得也不多，但一个生产队集中起来，那还是不少。 　　生产队为了避免一些家庭一点人力和钱财都不出，只会坐享其成，就规定了生产队里捐款数少于五十块的每个户头至少要出一个劳动力修路。顾大娘一分钱没有出，自然也逃不过修路的命。 　　不过总的说来生产队几乎家家户户都出了修路的人，毕竟即使现在大家能赚钱了，但要让他们一下拿五十出来修路，还是有很多家庭不愿意，生产队里捐十块、二十的居多，只有有钱又慷慨的才捐得多一些，刘厨子、刘太爷、李大爷等这几家捐了五十以上，不过这几家人都派了代表去修路。 　　隔壁生产队也来了不少帮忙的人，一来修路是为了方便大家，二来修路也可以赚一些生活费，他们也乐意来凑个热闹。毕竟很多人说修路也是修德，上天都看着呢，德行修得好，才能延年益寿，才有福缘。 　　裴静姝捐的钱最多，再加上她家里没有可用的劳动力，也就没有去修路，裴家的窦晓霞两口子倒是去了，因为前段时间杨孟英吵了窦晓霞，窦晓霞不想和杨孟英打照面，只有修路一整天都在外面，中午也不用回去吃饭。 　　至于修路的伙食问题，也全都是裴静姝这边解决，生产队给裴静姝提供了部分粮食和蔬菜，不过他们提供的也都有限，裴静姝又从农场系统里的仓库里拿了一些出来，确保修路的人们能够吃饱，饿着肚子做活也不是办法。 　　听说修路的伙食开得不错，原本在家的人也跑出来修路了，尤其是隔壁生产队的队员，搞得承山大队本生产队的人很不爽，觉得这些人不要脸不要皮，就是过来蹭饭的。 　　不过大部分人还是不在意，毕竟承山大队的人都过得比较好了，而相邻的生产队里，还是经常有吃不饱饭的情况，就当接济一下穷人，说到底人家也是出了力的。 　　顾明春最近一直住在顾大娘家，顾大娘虽然让她住下了，但平时经常骂她，说她没出息，嫁出去了还要娘家妈养。顾明春如今也没了脾气，她在顾大娘面前的气势也矮了一截，如果顾大娘真的把她扫地出门，她就再也没有地方去了。 　　顾明春的女儿豆豆已经一岁多了，还没有断奶，正好现在承山大队修路，顾明春就把女儿背回窦家，让窦母照看着，她回娘家这边来住一段时间，这样方便断奶。 　　顾明春回来之后就和顾大娘一起去修路，那顾明春是个没做过多少重活的，大家都要用锄头把一块块的半大石头捶碎，每四个人一组，一小堆就是四十个工分，到时候大家就凭这个工分拿工资。 　　顾明春和顾大娘都想和那些比较得力的壮汉一起砸，不过她们想得美，那些得力的也要挑人，像顾明春这种他们自然也不乐意和她组队，到时候所有的活都是自己做，结果工分还被他们分走。 　　李大娘在一旁看着热闹，就对记工分的裴小红说道：“裴主任，顾明春来了，就让他们一家人组成一个小队，大家都是家庭组队，这样方便一家人互帮互助。” 　　李大娘说的一家人就是指顾大娘、顾老二、顾明春和顾小军，顾小军翻过年就马上要满十二岁了，这个年代的穷人家的孩子当家都比较早，有不少十三四岁就当家了，要是再早一些年，十三四岁就可以嫁娶，那都是老一辈人的想法。不过翻过十岁的小孩很少还能偷懒玩耍。这次修路，何太婆的孙子何江也是十四岁左右，李大娘的孙子李军和顾小军同岁，这几个孩子都在修路的行列中。 　　顾小军脑子不行，过来其实只是充数的，顾老二也没有指望他能做多少活，只是混口饭吃而已。夏金桂和顾小伟就照顾家里，喂猪喂鸡鸭、以及打理家里那几份自留地等。 　　顾小伟原本也想去修路混饭吃，不过夏金桂现在很宝贝这个没有变傻的儿子，舍不得让他去那些苦力活，也一心想培养一个读书人。 　　燕丽以前那么穷苦，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还差点被黑心的叔叔婶婶卖给山里的糟老头，再看看人家现在的样子，人长得比以前漂亮了，随时都神采奕奕的，身上还有一股子知识分子的气场。 　　燕丽放假之后便到裴静姝这边来帮忙，今年承山大队修公路，裴静姝这边的人手又不够，队里派了几个炊事员过来帮忙。纵使这样，每天要做那么多人的吃食，还是很吃力。有了燕丽的帮衬，裴静姝也轻松许多。 　　而在修路的现场，李大娘的话说出口之后，顾老二脸色就有些不悦，倒也不是他不认顾大娘这个亲妈，而是顾大娘还带着一个顾明春。顾小军会有今天，顾明春要负一半的责任。 　　如果当初顾明春没有威胁两个小孩，让顾小军隐瞒病情的原因，顾小军也不至于被烧傻。 　　不过裴小红也正有这个意思，让他们顾家几个人一起做活，免得拖累其他人，顾老二虽然很得力，但是带着一个顾小军，这份得力也要打折扣。 　　顾明春和顾大娘也没有别的选择，毕竟整个干活的现场也没有人愿意和她们一起劳动，跟着顾老二，好歹还是她们本家的人。 　　一群人干到中午，动作快的小组已经做完一小堆了，但顾大娘那一组却只锤了一小部分，就连生产队里几个孩子组成的队伍也比他们做得多。 　　其实平时顾老二和顾小军跟着别人一组的时候，顾老二也很得力，一个人能做两个人的活，不过跟着顾明春一队，心中始终有些芥蒂。 　　顾明春这一年多带着孩子，人也变得很粗糙了，但是握锄头这种活她却是很少做的，半天下来，一只手就起了几个水泡，又红又痛。至于顾大娘，因为手臂曾经被曾家的人推下台阶摔断过，再加上年纪也确实大了，没有年轻的时候那么得力，一天下来做不了多少活。 　　前几天她跟着那些能干的人一起，大家只觉得她偷了懒，今天一看，才知道这几个人的实力。 　　今天过来送饭的是张慧英和夏金桂两妯娌，两人一人背了一只大背篓，一人挑着两只箩筐，里面盛满了饭菜。 　　饿了一个上午的顾明春和顾大娘闻着饭菜的香味，都忍不住吞口水。 　　两人放下锄头就端着碗冲出去抢饭菜，周围的人看得也是一阵无语。 　　夏金桂看见顾明春和顾大娘竟然和顾老二一队，心中就十分不爽，看见顾明春过来加饭，夏金桂气得背着背篓转身就走。 　　剩下一群人面面相觑，他们大部分人还是吃饱了，不过有些吃得慢的还想加饭呢，现在装饭的锅都被夏金桂背着走了，他们也没有饭吃，就只能将就碗里剩下的饭菜吃。 　　有的人怕张慧英也把菜担着离开，就蜂拥去加菜，张慧英现在掌勺，来加菜的她都给了，反正裴静姝准备的东西还是够了的。不过等着顾大娘过去加菜的时候，张慧英却只给了一小勺蔬菜。 　　“给我也加一点肉，别人都有肉，就我没有。”顾大娘道。 　　“你先前就自己过来舀了一勺，哪里有那么多给你加？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光吃肉不吃菜，我这里哪来那么多肉给你吃？”张慧英说道。 　　顾大娘气得面红耳赤，先前她确实去加了一勺肉，不过顾大娘平时在家里很节省，除了生产队发的粮食，她从来舍不得花钱去买肉买粮食，而且顾明春和豆豆都在她家里，顾大娘只有节衣缩食，才能维持三人的生活。 　　很久没有吃过肉，更别说这么好吃的菜和肉，顾大娘只想吃个饱，把以前缺的那些补上。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媳妇竟然这么不给自己面子！ 　　顾大娘下不了台，就骂道：“你现在狗仗人势，了不起了，连老娘吃块肉，也像讨饭的乞丐一样，这就是你的孝道？你好有孝心啊！” 　　张慧英道：“现在这里做活的那么多人，生产队也是信任我，才把这种活交给我，我要是因为你是我的婆婆，我就专门给你肉吃，把菜叶子留给别的人，你让大家怎么想我？大家都是为了这条公路出力，我怎么就狗仗人势了？” 　　张慧英也气得满脸通红，和顾大娘吵得面红耳赤。 　　顾大娘理亏，看热闹的人不少，大家也跟着顾大娘做了几天的活了，对顾大娘这个人没什么好感。以前和顾大娘有过矛盾的曾家老大就说道：“依我看呐，今后大家不如按照干活多少来分配吃的饭菜量算了。免得有些人过来蹭伙食，力气没有出一份，吃的饭菜却比谁都抢得多。” 　　曾老大这话很快就受到不少人的追捧，毕竟大部分人还是兢兢业业干活的，偷懒的占少数。 　　李大爷也是举双手赞成的，“我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今后不如就设一个最少工作量，除了小孩，那些没有做到任务量的，就必须做完了才能吃饭。小孩的任务就相应减少一些，要是大人愿意帮着小孩做完，那小孩的饭量也按大人的算。” 　　“还是李大爷会说话，我也觉得可行。” 　　“就是，我们再生产队挣工分也是按照做多少得多少粮食，现在修路也一样来，这样对谁都公平。” 　　大家都积极响应，毕竟有了这个规矩，今后谁想偷懒也不成了。 　　张慧英回去就跟裴静姝说了今天在修路现场发生的事情，裴静姝听了之后也觉得这样不错，可以杜绝一些钻空子的人。 　　“不过，光有任务惩罚也不行，我们也应该设置一些奖项。小孩子的任务量不要设得太高了，毕竟现在都是长身体的阶段，营养要跟上。这样吧，明天我多做一些吃食，如果做得又快又好的，就额外奖励一些食物，毕竟大家要工作一整天也不容易。”裴静姝说道。 　　“大嫂果然心善，你想得周到，难怪大家都说你是福德修得好，是个能大富大贵的人。”张慧英吹着彩虹屁。 　　杨孟英从门口进来，背上背着一背篓圆白菜，嘴上念叨道：“你就别给她戴高帽子了，她就是人傻，缺心眼，才会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拿出来，现在不仅出钱出力，还要拿出自己的家底贴给外人。” 　　杨孟英一开始不知道裴静姝捐了多少钱，以为最多几百块钱，直到后来从裴小红那里得知裴静姝的捐款数额，杨孟英心疼得差点背过气去。 　　裴静姝承包修路队的伙食，杨孟英也把她吵了几顿，修路队那么多人，生产队只给那么点粮食，哪里够那么多做活的人吃？ 　　要是到时候饭不够吃，他们做饭的肯定会被猜疑，有些喜欢猜疑的只怕还以为他们占了便宜，或者是昧着良心私吞了。 　　生产队找上裴静姝煮饭也是因为只有裴静姝这边才有那么宽的地方做饭，而且裴静姝这边烧的是煤炭，而生产队根本没有煤炭，他们烧的都是普通的秸秆稻草，好一点的情况就是烧干柴。 　　队里的干部找上裴静姝，裴静姝也没有推脱，一口接下了。 　　杨孟英平时也是做饭的，自然知道生产队给裴静姝那点粮食根本就不够，裴静姝每天都加了自己米坛子里的大米进去。 　　至于肉类，那就更不用说了，裴静姝收来的鹅和兔子用菜油爆炒，味道十分香。 　　“这也是为了能尽快把路修好，时间拖得越长，到时候要花费的粮食就更多，激发大家的积极性，看上去多花了成本，但能早点完工，那就可以节省不少日子的粮食，这不是更好么？”裴静姝说道。 　　杨孟英白她一眼，“你的歪理最多，我说不过你，反正我是无法享受到你的钱。你赚再多，也是拿去送给别人，就从来舍不得孝敬一下你妈。” 　　“我孝敬你的还不够？想要衣服了？”裴静姝说，“萧长风那天才买了几匹布，你要的话那一匹过去。自己找裁缝做一套。” 　　马上要新年了，裴静姝让萧长风帮自己带了几匹布，本来也是打算给家里的人每个做一套。 　　“我又不是乞讨的，一匹布就把你妈打发了。”杨孟英不满道，“你借点钱给我，让我把房子重新翻修过，你倒是住的新房子，我那烂房子指不定哪天就倒了。” 第150章 　　裴静姝道：“等到明年下半年, 我给你出一半的钱, 你自己出剩下的部分, 把房子重新修过。” 　　杨孟英没想到裴静姝今天这么好说话, 还吃了一惊，“你该不会是哄我开心吧？” 　　“你每个月从我这里领几十块钱, 一年下来也有三四百, 这几年攒下的钱也够修新房了。你当然也可以自己修, 想修成什么样子就修成什么样子。”裴静姝道。 　　“你捐去修路几千上万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和你爸你哥辛辛苦苦给你做一年苦力，你给我三四百块钱就嫌给多了, 你这心到底是不是肉做的？”杨孟英又控诉道。 　　她说的这番话肯定有夸张的成分，这个年代的万元户简直就相当于后世的千万富翁，裴静姝就算再有钱，日常开销那么大，也难在短短几年成为百万富翁。她以个人名义捐的钱也不过一两千而已，再加上友谊饭店捐赠的, 即使再算上她贴的伙食费, 加起来也没杨孟英说得那么夸张。 　　裴建国和裴静龙两父子对她都很好, 杨孟英虽然说得多爱贪小便宜，但裴静姝平时给的工钱也是按照人均七八块的月薪给的，如果遇上忙碌的时候, 裴静姝也额外给了加班费。再加上逢年过节, 裴静姝也给杨孟英、裴建国发了红包, 还没算上她给他们做的衣服、买的鞋袜等, 林林总总加起来，别说三四百，只怕六七百也是有的。 　　裴静姝道：“修路也是为了方便大家，受惠的不知别人，也有你我。既然你觉得我铁石心肠，那今后我们就记账好了，我每个月给你五块钱，你自己拿去开生活，省得你总是觉得我待你很差。你我两家都没人出力，你又舍不得出钱，到时候传出去别人怎么看待你？” 　　杨孟英一听，顿时就泄了气，“我说你这家伙现在怎么这么斤斤计较，算了，就当我白疼你这么多年。我们说好了，明年下半年就修房子，你帮我出一半的钱。” 　　裴静姝轻轻笑了笑，就知道杨孟英是这种贱兮兮的性格。 　　第二天中午，张慧英和夏金桂背着饭菜去修路的地方，这次她们的背篓里多出了一些香甜的糕点，还额外有几只诱人的鸡腿。 　　“怎么今天还有鸡腿？”眼尖的看见了就问道。 　　“事情是这样的，裴静姝和我们几个干部商量了一番，为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对那些做得好干得多的人，每天都给一些奖励。出的力气多，需要多补充一些营养，省得到时候累着了。”裴小红把记工分的本子拿出来，让平时表现最好的几个各加了一只大鸡腿，至于那些十多岁的小孩，就每人发一些糕点。 　　那些得到奖赏的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惊喜，一个个都铆足了干劲，没有拿到的也暗暗下决心，今后要好好做活，这鸡腿可都是真材实料的，没掺一点假。而且也不知道裴静姝到底是怎么养的，不仅家里的猪长得很壮，连这些鸡都能长到五六斤，鸡腿比人家的鸭腿都要大。 　　虽说大家的生活已经改善了，但又有几个人真的舍得天天杀鸡吃肉？大部分人能吃上用油炒的菜就很不错了，而在这之前，许多人都是吃水煮的菜，放点油渣就是最好的。 　　最高兴的还是那些小孩，大部分孩子都得到了奖赏，只是得到的数量不一而已。裴静姝对这些小孩子还是极为宽容慷慨，这个年代的物质匮乏，很多小孩子都发育不良，长得像一根小豆丁，让人看着也于心不忍。 　　其实有的大人也不是真的一点都拿不出吃的，这几年大家的生活条件改善了，但是所有人依然很节约，教育孩子也是极为严格，看不惯他们浪费一颗粮食。大家平时的菜倒是够吃了，可小零嘴和肉类却依然跟不上。 　　裴静姝做的糕点一向都是小孩子的最爱，不仅做得很好吃，而且一个个都香甜可口，还非常有卖相，可不比从供销社买回来的糖果差。 　　隔壁生产队的人比较穷，他们没有出钱，做活的时候就特别卖力，省得被人看轻说是来混饭吃。因此他们分到的糕点和鸡腿也最多，承山大队有的人虽然有些不满，但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因为人家不是本生产队的，就说人家不应该得鸡腿呀！ 　　而且裴静姝是个黑白分明的人，一向看重道理不重人情，要是得罪了裴静姝，今后也很难混，看顾大娘就知道。 　　不过顾大娘的脾气现在也好多了，可能人老了，认命了吧！ 　　现在整个金沟村的人都发达了，就连以前跟裴静姝过不去的夏金桂现在也巴结着裴静姝，靠着一张厚脸皮混上了一口饱饭吃。只有顾大娘，以前把裴静姝得罪得太惨，估计顾大娘心中也一直后悔着吧，要是她对裴静姝好一点，她今天哪里需要这样扛着锄头来敲石块？ 　　因为现在规定了任务量，今天上午顾老二、顾大娘和顾明春几人也没法偷懒，只好拼命砸了上午，才总算砸出一小堆来，不过还是顾老二做得多一些。 　　中午几人只得到了一份最差的伙食，都是别人分完之后的。夏金桂看着自然不舒服，就跑去和顾明春争辩，“你把小军害成这个样子，现在还好意思又来让你二哥帮你做活，你做做样子就可以吃饭，你怎么想得这么美？下午把活分清楚，各人做各人的。” 　　顾明春羞得满脸通红，顾大娘觉得夏金桂这个儿媳妇做得实在过分，她看似针对顾明春，没准就是说给她听。 　　“你用不着在这里指桑骂槐，我辛苦把他养大，就算老娘让他帮我做活，也是应该的。你们平时不孝顺我就算了，现在还在这里跟我争吵，你们得孝心好得很呐！”顾大娘指着顾老二和夏金桂骂。 　　顾小军委委屈屈地退缩在一旁，他在家里很不受重视，他妈经常骂他笨，现在一听夏金桂发火，就不敢作声，端着饭碗躲到一旁偷偷吃饭。 　　周围人虽然觉得夏金桂和顾大娘几人让人无语，不过看着顾小军这种唯唯诺诺的样子，也不免有些怜悯和唏嘘，好好一个小孩，怎么就落得了这副模样。 　　经过这么一闹，到了下午顾老二也没再和顾明春一起做活，不过很多人也不愿意和他们几人一起，顾老二虽然还是能干，但拖着一个顾小军，大家也嫌他们做得少。 　　至于顾明春和顾大娘，那就更没人愿意和他们组队了，这两人是出了名的爱偷懒，顾明春又是个没做过什么重活的，再加上大家都看不起她们两母女，也都巴不得和她们划清界限。 　　顾明春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和白眼，以前那份高傲早就被打击得荡然无存，现在也是不得已，就算受人白眼和轻视，也必须埋头做活。顾大娘虽然每个月都能从顾明轩那里拿到一笔生活费，但是顾大娘从来舍不得给她一分钱，没有钱的顾明春过得也很艰辛，她生了女儿，窦家那边也没有分她一块布，她只能把自己以前那些旧衣服改了，做成小孩的衣服。 　　也幸亏没分家之前她也制了很多衣服，沾了裴静姝和顾明轩的光，当时顾明轩给家里寄回来的布，她分得的和裴静姝一样多。不过再漂亮的布匹放了那么多年，也都变成旧的了，她生的女儿豆豆就从来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服。 　　看着顾珊珊每天都穿着漂亮干净的衣服从顾大娘家门口经过，顾明春心中早就后悔不已，要是她当初对裴静姝不那么过分，她怎么会有这么落魄的今天？即使窦家看不起她，她在金沟村这边也可以过得很好。 　　别的不说，就拿窦晓霞来比，当初裴静姝对窦晓霞也没什么好感，结果现在这个窦晓霞却沾了裴静姝那么多光，听说裴静姝让她去城里忙着收钱，买了一屋子的新衣服回来，现在整个承山大队的人都知道了。 　　就算再羡慕又有什么用？顾明春之前也厚着脸皮去讨好过裴静姝，不过她的马屁似乎没有拍对，又有杨孟英在中间挡着，最后不了了之。 　　她现在似乎也习惯了这种受苦受穷的日子，卑微地活着，就是她这辈子的命了。 　　顾明春不断地麻木着自己，不过在一个冬日融融的傍晚，她用磨出老茧的手拿着锄头回到顾大娘的家，在进门的时候看见裴静姝的院子里站着一个梳着麻花辫、身穿一身蓝色碎花衣的女子。 　　那女子也不过二十岁左右，身边围着一群小孩，个个手上都拿着书本，她很具耐心又温柔地给对方讲解着难题，那些小孩专心地听着她的分析和讲述，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就像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 　　“燕丽姐姐，你讲得好仔细，我都听懂了，比我们老师都讲得好。你什么时候来我们学校教我们？” 　　“人家燕丽老师是从我们省里最好的师范毕业的优秀老师，城里都争着请她去任教，哪里会跑来乡下教你们这群小乡巴佬？”一个坐在院子里吹牛的大人听见了，便说道。 　　燕丽笑了笑，“我正在申请，希望能回到母校工作，只要我们学校的领导批准了，我就能回来教大家。” 　　“哎哟，这可使不得！城里的条件比我们农村好那么多，而且工资也比我们乡下高，燕丽，你可千万别这样牺牲自己，还是前途更要紧。”杨孟英也听见了，赶紧插话劝道。 　　杨孟英跟着裴静姝涨了不少见识，也去城里转过几次，看见过城里的繁华，也知道城里有钱人多，工资水平比河坎乡这种小地方高许多，燕丽还是太年轻，才会说出这样天真的话。 　　现在大家都希望能去城里吃铁饭碗，每个月都有几十块钱的工资拿，城里还干净，见识的人也多，不像乡下到处都是乱糟糟的。虽说承山大队的农民也能赚钱，不过这个钱可都是辛苦钱，哪里能跟城里拿铁饭碗的比？ 　　那些拿铁饭碗的人，即使今后退休了，每个月都有工资领。但是农村的人就算赚再多的钱，也总有一天会动弹不了，到时候谁给钱用？ 　　其余人听了燕丽的话之后也劝了一番，不过燕丽只是笑笑，说自己也未必能回得来，还得城里的校长批准才行。 　　听她这么一说，大家也觉得燕丽或许只是随口说说，哪有那么傻的人，放着城里的高工资不要，却跑到乡下来？要知道多少人想去城里，都没法进去，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做农活。 　　顾明春站在门口观望了会儿，依稀有些出神。 　　其实她以前读书的时候，老师也夸她是个可塑之才，要是好好读书，今后一定会有出息。不过她似乎从来没有把这种话放在心上，后来恢复高考的时候，她却跟窦老九缠在一起了，她忘了她以前的雄心壮志，也愧对了自己这一份聪明。 　　如果她也像燕丽这样好好努力，一门心思读书，是不是又会不一样？ 　　当初顾大娘不肯花钱让她上学，她也是可以效仿燕丽，去裴静姝那里卖柴火，又或者倒卖一些糕点，自己赚了钱，赢得了尊重，也可以闯出一片天地。 　　她又想起萧长风对自己的叮嘱，当时萧长风说她可以向燕丽学习，而不是依附于谁。她一度以为萧长风看不起她，现在顾明春却只剩下懊悔了。 　　她转过身，在顾大娘的骂声中把锄头拿回房间，放在漆黑的门后。 　　裴静姝从厨房走出来，看着正被一群孩子簇拥着的燕丽，不禁欣慰地笑了笑。这些小孩都喜欢燕丽，因为当初燕丽就给他们上过不少课程，他们或许怕学校的老师，却一点都不怕燕丽小老师。 　　“分烤红薯了！想要的赶紧来哦！”萧长风手上端着一只大盘子，盘子里放了几只烤得恰到好处的红薯。说起来这些红薯能烤得这么好，也是裴静姝从烤鲜花饼芝麻饼中摸索出来的。 　　现在正是冬天，吃红薯的季节，萧长风消沉了几天之后，也从他外公去世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现在又变成了一副老顽童的样子。 第151章 　　“来, 吃红薯！”萧长风给裴静姝递了一只红薯过去, “很好吃。21GGD 21” 　　“我种的红薯, 当然好吃。”裴静姝白他一眼, 这家伙太会借花献佛了。 　　“你种的，我烤的, 我们合作, 才正好可以吃。”萧长风不正经地调侃道。 　　裴静姝看了萧长风一眼, “不用你烤, 也可以吃。” 　　“诶，你为什么总是喜欢和我抬杠呢？好歹在小孩子们的面前维护一下我的大哥哥形象呀！” 　　燕丽听见后,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萧长风道：“只有关系很好的朋友间才能做到无所不言，长风哥，你该荣幸才对。静姝姐就是太客套了，我也少见她对谁这么率直。” 　　“还是小丽会说话，听听说得多好听。”萧长风见裴静姝没有接红薯, 就把红薯递给燕丽, “小丽老师辛苦了, 当了老师就是不一样，比以前能说会道。” 　　燕丽也确实比以前开朗，现在就算萧长风这样调侃她, 她也只是笑笑。如果是以前, 肯定会不好意思地羞红脸。 　　修路这段时间, 萧长风除了要给城里运菜和肉类、粮食等, 也要给承山大队运大石块，他来往这两处地方，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他平时跟着柳博衍住在以前知青下乡住的知青院子里，不过那知青院子这几年也没人检修，房子也变得破破烂烂的。萧长风倒是想在这里修一个长住的房子，不过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需要通过生产队同意才能用。萧长风不属于承山大队，这个想法也不好提出来。 　　现在乡下的人多，再加上修路的伙食开得不错，还能领到修路钱，所以每天参加修路的人也很多，裴静姝每天早上起来就要为中午的大锅饭做准备，还好张慧英、杨孟英、何婆婆等附近的妇女都要帮忙择菜切肉，裴静姝这才能忙活过来。 　　而窦晓霞和裴静龙两口子就负责种菜，种的菜主要是供给城里的饭馆。窦晓霞一开始也去修了一天的公路，不过手上磨出血泡之后就再也不想去了，便拉着裴静龙参加生产队的生产活动，闲暇时便去照看菜地里的菜。她在城里待了半年多的时间，这半年多虽然也是起早贪黑，但总比修路的活轻松。 　　裴静姝前段时间也找裴静龙谈了种菜的事情，今后公路修好了，友谊饭店的菜肯定都是他们这里提供。现在城里的菜也卖得便宜，有时候饭店也会在城里采购一些蔬菜。 　　不过裴静姝想要将饭馆打造得独一无二，就还需要丰富菜品，蔬菜的品种自然也要多种多样。这个时代的蔬菜品种都比较少，大部分都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作物，而且品种不好，挂果率不行。裴静姝的农田系统里收获了不少改进后的蔬菜品种，这些种子种在地里成活率高，口感好，做出来的菜也好吃。 　　别看蔬菜便宜，友谊饭店的客流量现在在县城都是顶尖的，每天的蔬菜消耗量也不错。 　　不仅如此，最近还有别的饭馆也想在打探友谊饭店的蔬菜出处。 　　肉类的口感相差不大，但蔬菜的品种不一样，做出来的菜就大相径庭。就拿最简单的南瓜、红薯来说，裴静姝这里有很优良的南瓜品种，就算最简单的蒸南瓜，本地的品种做出来味道就很寡淡，但裴静姝这里的南瓜做出来的就又糯又甜，简简单单就能俘获顾客的胃口。 　　红薯也是，当地的红薯大多都是淀粉型，口感粗糙，蒸不软。而裴静姝的红薯是南瓜薯，味道甜，无论蒸或者烤，内里都很软糯。 　　现在城里除了几家国营的饭店，和几家拿了经营许可的私人饭店，还涌现出了一些无照营业的小饭馆，毕竟现在基本没人抓了，有些胆子大的就选择铤而走险偷偷开起饭馆。 　　这是一片广阔的市场，修路也有利于承山大队的粮食、蔬菜和家禽等卖出去，随着时代的进步，今后城里有车的人会越来越多，他们也可以开到承山大队来买东西，这一片区域就能抓住改革的第一阵春风发展起来。 　　人多力量大，在除夕前夜，承山大队的公路终于修到了金沟村，不过光是修到金沟村，那其他小村的人肯定不高兴。最后这条路要把整个承山大队贯穿，一直到与西周观那边的交界地才能算了结，目前的预算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条公路是从金沟村的背面通过，从村头的刘家房屋后经过丁家、何家、唐家几乎人家的后院，再到裴静姝的院子一角，然后直往罗家湾那边过去。 　　因着这公路没从顾大娘的院子门口过，她心中有些不悦。不过转念一想，如果从她的院子穿过，没准还会占到自家的院子，就算占了一寸地，那也很不爽。 　　剩下的路段得等大年之后再修了，反正目前工程已经进行了八成，剩下的部分也不多，年后慢慢修也没事。 　　有了新公路，萧长风要从城里来乡下也十分容易。运食材去城里少了许多人工费，毕竟现在不需要再请人帮忙挑东西去街上。 　　今年承山大队这边种的都是优良品种的蔬菜和粮食，地里的白菜长得特别喜人，又大株又嫩。还有红油菜，也是不少人的喜爱，这种红油菜放点干辣椒爆炒，炒出来又脆又香，还带着一点点甜。 　　因为蔬菜的价格便宜，饭店里的蔬菜卖得非常好，几乎每天都能卖掉几十斤时蔬。 　　城里别的饭馆见着友谊饭店的蔬菜竟然也能卖得这么好，都十分好奇他们的菜到底有什么魅力，有的饭馆偷偷派人去品尝了，都对友谊饭店赞不绝口。 　　萧长风也没有想一家独大的意思，同行来问，他就说自己愿意给他们也提供同样的蔬菜，当然这种提供也是有酬劳的，他总得赚一点中间差价。 　　裴静龙和窦晓霞凭着卖菜也赚了不少钱，最近可把窦晓霞乐坏了，看见都喜笑颜开，就连前段时间杨孟英骂她笨没出息，她现在也不放在心上了。当然，她也不敢和杨孟英对着干，这对她没有好处，裴家总共也就裴静龙一个儿子，今后这些家业都是他们两口子的，裴静姝那么有钱，又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肯定也不至于和他们争那点家产。 　　而且他们能卖菜赚钱，也是沾了裴静姝的光，如果不是裴静姝帮衬，他们就算能种地，也没有销路。窦晓霞长得高挑，做活也是一把手，只是以前不是给自己挣钱，所以没有什么干劲，能偷懒就偷懒。现在赚的每一分钱都是她自己腰包里的，做活的热情自然就不一样了。 　　过年的时候，窦晓霞还是听从了裴静龙的提议，赚的钱给裴静姝分了两成，毕竟这个活计是裴静姝给他们的。友谊饭店的蔬菜用量那么大，肯定不会倒闭，他们赚钱的时候还多着呢！ 　　这个新年承山大队喜气洋洋，隔壁生产队也沾了一些光，他们当初来修路一是想着承山大队出了钱，他们一点力都不出，传出去难免会有人觉得他们生产队的人不厚道。二来也是看中了修路有钱拿，后来修路的人越来越多，也有大部分原因是修路伙食好。 　　不过令他们最为惊喜的是修路的工钱竟然比生产队的工分前还要多一倍，他们最后拿到钱的时候也是欣喜不已，同时又免不了羡慕承山大队财大气粗。 　　顾明春年前靠着修路拿到了二十块钱，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赚钱，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她的手已经磨出了厚厚的老茧，看上去根本不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她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几年没有用上手霜了。 　　拿着那笔靠自己的汗水赚来的钱，顾明春百感交集，却又不敢随便乱用，她还有一个一两岁的女儿在窦家，她还得回去看看她，把她接到自己身边。 　　新年过后，大家种地的种地，修路的修路。 　　因为开了春之后就是春耕，地里的活多了，修路的人就相对少了。不过隔壁生产队还是来了不少人帮忙，裴静姝依然按照以前的伙食标准。 　　隔壁生产队也想效法承山大队多养猪，于是他们也拿出了生产队的所有钱买了接近二十只猪养着，又用蔬菜来裴静姝这边换取猪饲料。 　　可别说，裴静姝这边的猪饲料确实效果显著，用过的都说好。她的猪饲料也养活了一批人，那些尝过甜头的都想多喂养一些，不过如果不是承山大队的人，想要买过量的猪饲料，那也不太可能。 　　萧长风在承山大队大量收购蔬菜，不过蔬菜的品种有限制，并不是什么菜都收。不过大家听说萧长风要收菜，也都欢欣鼓舞，毕竟对他们来说，可能最不缺的就是蔬菜了，能卖几分钱也是好啊。 第152章 　　今年又发生了许多大事, 不少地方集体劳作都取消了, 不过汇水县这边还没有什么动静。听说现在很多发达地区农村开始采用家庭承包责任制，便是将生产队土地承包个各个家庭, 自己负责生产和盈亏。 　　其实前两年他们就在报纸上看过了相关报告，不过那时只是少数十多户农家, 现在全国上下又许多地方都实行了这种政策。 　　承山大队人更是翘首以待，如果自己手上土地多一些，那到时候就有更多地种粮食和蔬菜，毕竟现在无论粮食还是蔬菜都能卖钱了。虽说承山队里粮食种子都是极好, 但是集体劳动始终有他局限性，很多人在做活时候根本就没有用全力, 如果是自己种，那效果肯定比现在还要好。 　　裴静龙和窦晓霞两口子见卖菜赚钱之后，便又将自家院子和水塘边一块荒地开发出来，这块地是沙地, 上面长了一些灌木，一直以来也是裴家地盘, 并不算生产队耕地。现在这个年代也没有那么多正式文件, 如果你有精力去开荒, 也可以把自家柴林开垦出来做耕地，不会有人来管你。 　　不过有这个精力去开荒是少数，大家留着柴山, 也可以保证子子孙孙有柴火烧, 在这个时代农村, 柴林对他们来说也是非常重要家产。如果谁人真把柴山都砍完了，指不定还会被族里长辈骂败家。 　　当初给原主和叶云岑牵线冯绍珍今年运势也不好，她老公在床上躺了几年后终于死了。本来那曾老二才蚕桑坡那么高地方摔下来，又没有得到先进治疗，就一直瘫痪在床，躺了这么几年之后死去也不奇怪。不过那曾家却有人怀疑冯绍珍给曾老二服了药，故意害死曾老二。 　　这几年就因为曾家老二瘫痪，冯绍珍没办法必须照顾他，耽搁了挣钱。冯绍珍在外面倒是很会说乖面子话，背地里在家却终是辱骂曾老二，说他是个废人，拖累了他们家。 　　当年冯绍珍想学裴静姝养猪致富，不想全部钱都投进去了，却遭遇了猪瘟。那笔钱就是曾家从顾大娘手上强势拿走赔偿费，当时有两百多块，也算是一笔不小钱。 　　可惜没想到这笔钱最后还是没有发挥什么用处，就这样糟蹋了。冯绍珍被人嘲笑，说她没有本事还想断人财路，结果上天都看不过去，让她养猪全部都死了。冯绍珍很长一段时间都抬不起头，她在外面受了白眼，回去就拿瘫痪老公撒气。 　　这种事情原本旁人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不过和冯绍珍住得比较近几户人家却都是瞒不过。曾家是个大家族，家族里还有声望比较高长辈，这次曾老二死后，各种传闻就不胫而走。 　　曾家要开棺验尸，冯绍珍死活哭闹着不肯，不过没人把她哭闹放在眼里，硬是打开棺材看了。这一看还真是吓一跳，曾老二身上皮肤都黑了，大家都认定是冯绍珍做。 　　冯绍珍死活不认，曾家要让冯绍珍以命偿命。这两口子儿子见到亲爹死状，也不敢多说什么，最后闹得不可开交，冯绍珍也被绑着让她跪在曾老二排位前。幸好这事被生产队干部知道了，又坐着萧长风车去请了警察过来断案。 　　法医也给曾老二做了检查，说曾老二身上确实存在被虐待痕迹，不过无法断定是否跟死有直接关系。曾老二躺在床上时候没有被护理好，身上有腐烂痕迹，而且曾老二本来就死了几天了，出现尸斑也正常，没有服药痕迹。 　　冯绍珍虽然没有被定罪抓走，但曾家人却在警察离开之后把冯绍珍打了一顿，后来冯绍珍还在家里躺了几天，邻里去家里找她借东西时候，就见冯绍珍肿着一张猪头脸。 　　裴静姝从生产队人嘴里听见这件事时候，心中也觉得痛快，如果不是因为冯绍珍，她也不会穿到这个世界。 　　当一个网红美食博主，每天睡到自然醒，有钱有房有车，这样生活可比来到这个世界好多了。 　　“在叹什么气呢！”就在裴静姝想得出神时候，萧长风从她身后走来，饶有兴致地问她。 　　裴静姝转过头淡淡瞥他一眼，“和你无关。” 　　“那正好，说来听听，或许我可以开解你，给你解闷。”萧长风说。 　　“不需要。” 　　萧长风也不以为杵，依然是那副散漫模样，“不要总是这样拒人千里之外呀，好歹我们也是好几年朋友了。” 　　裴静姝看着他一脸阳光，心情稍微舒展一点，上下打量他一圈，调侃道：“我可不想当你朋友。” 　　萧长风心血来潮，脱口低声说道：“那我也不介意当别。” 　　裴静姝脸一下就红了，狠狠瞪了萧长风一眼，“你再乱说，小心我掐断你舌头。”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静姝，你脸怎么这么红？”就在这时，很没有眼色窦晓霞朝他们这边走来了。 　　窦晓霞今天来裴静姝这里粪池担粪水去浇菜，挑得口干舌燥，抽空喝口水，顺便歇息会儿。 　　裴静姝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与萧长风之间距离，脸上表情更红了。萧长风转过身，挡在裴静姝面前，对窦晓霞说道：“我正和静姝说我们现在不只是朋友，更是合作伙伴，早就是超越朋友存在，时间过得可真快呀，转眼就和你们认识四年了。” 　　“可不是，岁月不饶人，你看一眨眼朝辰都十岁了，时间过得太快了。我也满过三十了，混着混着就老了。”窦晓霞满过三十，对自己年纪就越发在意起来，生怕别人把她当成大妈看待。 　　这两年她挣了钱，便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花在吃上，而是开始学着打扮自己，尤其是从城里回来之后，看谁都像乡巴佬。 　　不过，窦晓霞就算再怎么自认高人一等，在裴静姝和萧长风面前还是不敢摆架子和吹牛皮，毕竟这两人都不是她能比，无论是从颜值、财力还是头脑，她都只有被碾压份。 　　经过这一打岔，裴静姝脸上热度才缓缓减退下来。 　　她一直觉得自己对萧长风没有那么多复杂地感情，不过似乎又渐渐地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朋友，要是他哪一天不见了，她会觉得少了点什么，可见习惯是一件多么可怕事。 　　顾明轩在端午节时候回来了一趟，陪顾珊珊过了端午节。 　　顾珊珊今年也七岁多了，她继承了裴静姝和顾明轩优点，脸蛋长得像裴静姝，同时也继承了顾明轩身高，虽然才七岁，在同龄儿童中却算得上高个子了。 　　顾明轩这次回来似乎开朗了一些，也没再提要和裴静姝复合话题。 　　端午节裴静姝做了不少粽子，肉粽、豆沙粽、蛋黄粽都有，每次过节都是饭店生意最兴隆时候，萧长风这一天必须去店里镇守。其实自从城北那几个混混被关进监狱之后，曾经包庇过混混科长也被彻查，从这之后大家更不敢去招惹友谊饭店，城里混黑也都知道友谊饭店不是随便能招惹，不敢去碰这个硬茬。 　　萧长风也装了半车粽子去城里卖，现在有了公路，承山大队有人家还花重金买了单车，这个时代单车就算放在城里也是一件奢侈品，更别说在农村里。 　　不过现在承山大队这边人跟着裴静姝赚了钱，现在地里种蔬菜也都能卖掉，他们每个月都有钱进账，那些舍得花钱便买下一辆，反正他们这里通了公路，有自行车出门也轻巧方便，还可以在后座载人或是搭载一些东西，实用性也非常强。 　　端午节也有不少人跑来裴静姝这边拿粽子去周边集市卖，有自行车就可以去远一些市场，卖上一个好价钱。没有自行车，就在附近市场上卖也很好卖，尤其是河坎乡，这几年河坎乡变化非常大，有钱人越来越有多，购买力放眼整个汇水县也是数一数二。 　　把手上粽子全部打包卖出去之后，裴静姝也闲下来了。 　　顾明轩道：“你还真是厉害，连公路也修好。” 　　裴静姝失笑，“这是生产队刘支书等人组织，不少人都去帮了忙，我一个人哪有那么大本事？” 　　“在我面前，就不用这么谦虚，显得虚伪了。” 　　裴静姝愣了下，随后笑道：“你变了。” 　　“哪里变了？”顾明轩问。 　　“变得幽默了，你以前很少开玩笑。” 　　顾明轩：“开玩笑并不是萧长风专利。” 　　裴静姝笑得更欢，“你就这么在意他？” 　　“难道我还要大度地祝福他？我看珊珊对他比对我这个亲爹还要亲近。”顾明轩酸酸地说。 　　虽然以前顾明轩也会闷声吃醋，但还从来没有这么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裴静姝笑道：“你都知道你是她亲爸，那你和她一个叔叔吃什么醋？” 　　“因为这不是一个普通叔叔。” 　　裴静姝一顿，“说说你吧，在外面过得怎么样？有没有遇上心仪人？” 　　“确实有一个。” 　　裴静姝来了精神，“谁呀，怎么不带回来看看？” 　　“叶又双。” 　　“什么？” 　　这不是小说女主么？叶云岑无血缘妹妹。 第153章 　　“你认识？”顾明轩问。 　　裴静姝虽然和顾明轩坦诚过自己不是他妻子事实, 但并没有提及他们所处世界是一本书, 毕竟这种事情太过玄幻。 　　她和叶云岑打过交道，不过和书中女主还没见过面, 她没有和叶云岑去城里，自然也没有机会见着女主。书中女主是万人迷体质, 本来也是女频小说，自然免不了玛丽苏光环，男主和男配叶云岑都为她倾倒。 　　现在顾明轩说喜欢女主，其实也不难理解。 　　“不认识。”裴静姝很平静地回复道, “想必是个美貌可爱女孩，你要好好把握。” 　　裴静姝看文时候难免带入女主视觉, 而这本文她也真情实感地追了八十万字, 虽然后面还有两百多万没追，不过并不妨碍她爱过。如果顾明轩可以追到女主, 那也是件不错事, 她也不至于对顾明轩心存歉疚。 　　“你都没见过, 怎么知道她漂亮可爱？”顾明轩反问她。 　　裴静姝轻笑，“能俘获住你心，定然有她特别之处。” 　　顾明轩道：“她确实有特别之处。” 　　裴静姝点点头, 随后又听顾明轩道：“她和你有八分相似。” 　　裴静姝：…… 　　她倒是差点忘了, 当初叶云岑看中原主，就是因为原主特别像女主。 　　裴静姝一脸奇怪地看向顾明轩, “你……” 　　顾明轩脸上却一脸平静, 甚至因为太过面瘫而显得面无表情。裴静姝想了想, 劝道：“感情不该这样儿戏？这对感情双方都不负责。” 　　原主便是因为当了女主替身，所以才被叶云岑那个渣男毁了一辈子。裴静姝不想这样故事再重演，而且顾明轩不应该是这样人。 　　看裴静姝蹙着眉心，一副忧心忡忡样子，顾明轩意味不明地笑了下，“骗你。” 　　裴静姝这颗悬着心才终于落下来，看向顾明轩眼神不免带了几分责备，“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玩弄人了！下次再这样，我懒得理你了。” 　　顾明轩却并不生气，甚至还有了几分兴味，“那萧长风常常逗你，你不还是和他这么好？” 　　裴静姝：……这人还真和萧长风比起劲儿了？ 　　“一个萧长风已经够令人头疼了，你还是做回顾明轩吧！”裴静姝说。 　　顾明轩见她并没有否认和萧长风关系，心下更加了然。他轻轻叹了口气，“我还想你咸蛋黄肉粽，你帮我多做几只吧，我想带走。” 　　裴静姝点点头，这次顾明轩回来后变得开朗了许多，当然也厚脸皮了许多，想要什么东西都会对她开口了，还这么厚着脸皮要粽子。 　　好在裴静姝是个吃得亏人，顾明轩开了口，她也没有拒绝，反正她这里咸鸭蛋也特别多，肉自然也不缺。这咸鸭蛋鲜肉粽子其实也就是在粽子里加入一块半肥瘦鲜肉和半只蛋黄，然后再用粽子叶包成粽子。 　　这个年代条件艰苦，以往过端午节能吃上几个清淡粽子，那便是极好了。粽子里面什么东西都没加，只有一坨糯米，然后再蘸一点白糖。 　　裴静姝来这里之后，才教周围人做咸粽子，包括如何给粽子里糯米加酱油、如何制作好吃、咸淡适中咸鸭蛋。说起这些，裴静姝尤其感谢她前世父母，教会了她这么多有用生活窍门。 　　咸鸭蛋肉粽主要送去城里卖，反正现在他们在城里有了根据点，把粽子放在友谊饭店门前，大家既可以买回去自己吃，又可以要拿去送亲友，别人只要听说是友谊饭店买，都会觉得正宗地道。 　　不过这种粽子价格可不便宜，比豆沙粽子、红豆粽子、咸肉粽贵一倍，舍不得花大价钱就买便宜，也别再其他地方买粽子好吃。 　　窦涛这小伙子今年也十七岁了，可能年纪大了，再加上在裴静姝这里受到了不少锻炼，现在变得勤快又机灵，除了帮裴静姝照顾家禽禽圈等，空下来也会帮着裴静姝做一点灶台上活，人家说技多不压身，这个道理是假不了。 　　他年轻，做事也利索，还是包粽子一把手，裴静姝按个数给他算加班费，这小子动作麻利，晚上做到十二点也不嫌累。像杨孟英这种上了年纪，多做几个小时就要叫腰酸腿疼。 　　顾明轩这次回来只有几天假，裴静姝趁着端午休息没什么事，便又给顾明轩做了五十只粽子，让他带走。顾明轩把粽子钱和顾珊珊抚养费给了裴静姝，裴静姝也没和他客气，全部接下。 　　顾明轩离开早上，一辆吉普车开到他们门口，顾明轩带着自己粽子上了车，还对裴静姝道：“你们这公路修得不错，桌上有一张存折，你拿去捐给生产队吧，就当我也出一份力。” 　　裴静姝回去一看，桌上果然摆放着一张存折，上面数额也不小，下面还有一封信。裴静姝拆开信纸，不禁轻笑，顾明轩确实变了许多，竟然也学会了开玩笑。 　　裴静姝把存折给了生产队，现在公路已经修完，这笔钱就和上次剩下钱一并留着作为公路养护费用。不过上次修路钱几乎剩了一半，数额也不小，生产队拿在手上，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也不自在，觉得这事一只烫手山芋。 　　后世人常常说这个时代人比较质朴，大概也就体现在这种情况下吧！生产队干部不敢贪一分一毫，就算手里捏着一笔巨款，也不会耀武扬威，更不敢变着法子占为己有。 　　大家都把这笔钱让刘支书保管，刘支书握着也是睡不着，就对裴静姝打倒苦水，“静姝呀，上次你们捐得太多了，我们公路修完之后还剩了一大笔，这些钱还是退给你们出得多吧！顾明轩平时也没在家里，你都已经捐了那么多了，他这笔钱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返还给你们才合适。” 　　裴静姝笑道：“我是我，他是他，这是他心意，你实在要还，就当面还给他。” 　　刘支书道：“他都走了，我去哪里还给他？反正你们家也是你当家，还给你也一样。” 　　“不一样。”裴静姝也不好直接说她和顾明轩离婚了，就转移话题：“你要是实在棘手，我倒是有一个法子。” 　　刘支书巴不得裴静姝给自己出点子，就问：“什么法子？” 　　“前段时间学校倒了几间房，一直没有钱修，不如你把这笔钱捐给学校，让学校把硬件设施修好一点。反正我们生产队也有不少小孩在学校念书，学校条件太差，也影响小孩健康，就当做一回好事，多少留一些钱养路就行了。”裴静姝说。 　　前段时间接连下了十多天雨，本来河坎乡学校也破破烂烂，其中几间房在一个晚上被大风吹断大树砸中，已经完全不能用。 　　最近，学校也调整了各个班级学生，让他们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这样才能勉强坐下念书。 　　现在全国上下都穷，像河坎乡这种不受重视地方就算想让政府拨钱，也不知道要等多久，那修房钱才会到位。汇水县穷学校穷乡镇还很多，不止河坎乡一处，遇上这种事情也只能学校自己解决。 　　其实就算学校教室没有被毁，那些教室也十分简陋，房子是几十年前修，虽然年年都有检修，但还是处处漏风又漏雨，尤其是冬天，一个个小孩都被冻得鼻子红。 　　顾珊珊有一次穿得稍微薄了一点，回来就重感冒，更不用说那些家庭条件不好，几乎一个冬天都是鼻涕虫。 　　刘支书听后道：“还是你想得远，不过不知道生产队人怎么看待，如果这笔钱是你我倒还好，而且学校也不是我们开，我怕有人不同意。” 　　其实知道剩了不少钱之后，有人家想把没用完钱退了，但他们路碑已经刻好，金额都已经刻上去了，退钱显然不适合。厚道爱惜名声就坚决反对，说这样传出去让人笑话，所以那笔剩下钱才一直留到现在都没动。 　　裴静姝道：“不同意就退钱，到时候再在路碑旁另立一块，注明哪些退了钱。” 　　她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四年了，对这个地方百姓还是很了解，大部分人都比较好面子，毕竟整个生产队人都认识，亲戚朋友都离得不远，如果退钱还要在路碑上标注，他们肯定丢不起这个脸。 　　刘支书按她说和生产队人交涉了，果然一开始有人反对，尤其是那些不注重教育，或是没有上学子女家庭，就很反对这个提议，毕竟钱花在他们本生产队，他们会受益。捐给学校，到时候方便了那些读书人，他们却占不了什么好处。 　　不过刘支书又说了钱可以退，到时候会在路碑注明，那些人又觉得丢面子，毕竟大家捐得其实也不多，也都是十多块、二十多块，还有只捐了几块。现在大家赚钱容易，以前让他们拿一块钱都觉得艰难，现在只要勤快点，一个月赚十块钱也并非难事，倒也没必要退那点钱，说出去也会让人看轻。 　　最后，大家还是同意了把钱捐给学校，不过相应，他们也提出了自己诉求，等学校教室建成，今后要在学校也立一块好人碑，标注教室是由承山大队出钱捐资修建。 　　这个要求也算不得过分，毕竟并不是人人都是做好事不留名活雷锋，只要有社会责任感，愿意捐出这笔钱，就值得肯定。 　　端午之后，学校教室便开始正式修建。 第154章 　　本来他们只是想修几个房间, 不过裴静姝和萧长风等人提议学校重新修一处教学楼，确保所有的学生的安全问题能够妥善解决。河坎乡的学校破烂不堪, 这所学校还是有一些年代了, 周围的大树参天，校园外还有一片茂密的竹林，遮挡了学校的阳光。 　　竹子这种植物繁殖速度快，而且终年都在掉竹叶, 飘落的竹叶积在瓦房上, 每年都需要人工疏通一次。 　　学校花的是承山大队修路剩下的钱，以及友谊饭店的捐助, 在动工之前，自然也请了刘支书、裴静姝和萧长风等人一起商榷。 　　萧长风道：“现在上学的小孩越来越多，那几间旧教室实在太挤了，学校也没有可供学生活动的操场，不如就把外面那片竹林砍掉一部分, 再并上倒塌的这几间教室的地基, 重新修一座三层的小洋楼。” 　　听说要修小洋楼, 唐校长完全不可思议，“小洋楼要花不少钱吧？要不还是修宽大一点的瓦房，至少也能管十多年。” 　　目前河坎乡还没有小洋楼，就连最为气派的粮站也只是用石块和砖块砌成的高大仓库，并不是楼房, 小洋楼只有城里才有。 　　刘支书没说话, 出资最多的是萧长风和裴静姝, 其次是罗小慧和顾明轩，他只是一个钱财保管者，而且修学校不像修公路，他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利决定怎么修。 　　萧长风转而问裴静姝：“你的意见呢？” 　　裴静姝道：“我也赞同修多层洋楼，学校是要世世代代传承下去的，瓦房虽然能省钱，但占地宽，而且容易漏雨，可居住的年限没有楼房多。” 　　接下来的几十年，上学的小孩只会越来越多，以河坎中心校这样的占地面积，显然是不够的，不如趁着现在把地界拓宽点，硬件设施跟上，今后来这里上学的学生也会越来越多。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今后会有一批乡下的学校被淘汰掉，裴静姝对河坎小学的老师们也很有好感，这里有几个老师其实是城里下乡来的知青，很多知青选择离城，而在这所学校任教的几位却留了下来。 　　不得说，他们很值得人尊敬，也很有奉献精神。裴静姝也希望这个地方能越来越好，才不会辜负这些选择留下的知青。 　　“可……”唐校长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学校不知道能不能拨到政府的款项，到时候如果缺钱……” 　　“钱的问题，有我和裴静姝负责，你们就放心大胆地修，先做一个预算方案，我们再看看大致还要准备多少钱。”萧长风对唐校长说道。 　　这位唐校长已经年过五十了，一头花白的头发，喜欢穿中山装，身材笔挺，倒是显得十分严肃。裴静姝因为助学基金的事情和他打过几次交道，对方是个很靠谱的人，也一心想把学校的学生教好。 　　唐校长等的就是萧长风这话，不过修几层的教学楼确实并非易事，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唐校长对三人谢了又谢，商量了下次会谈的时间，才送几人离开。 　　出来的时候正好遇上顾珊珊等小孩放学，裴静姝又等着顾珊珊和裴朝辰一起回家，萧长风给两个小孩提书包，一手搭在肩上，漫不经心地跟裴静姝并肩同行。 　　“怎么一言不发？”萧长风问道。 　　“你觉得我该说什么？” 　　“难道不该夸我几句？我这么大公无私的人已经少见了。” 　　“你这么厚脸皮的人确实少见了，你要夸大口，你自己承担，干嘛拉上我？”裴静姝说。 　　“你刚才不是没有反对么？”萧长风道。 　　“可我也没有答应，你到底有没有算过修三层洋房需要多少钱？” 　　“应该……不多吧？” 　　裴静姝：“嗯，那我相信凭着你的本事，你一个人也能搞定。” 　　萧长风道：“别这样，我们是朋友，哪有这样对朋友的？你要是反对的话，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和唐校长说清楚，正好现在还来得及。” 　　萧长风笑得人畜无害，裴静姝白他一眼，“要说你自己去说，反正是你夸下的海口。” 　　“唉，算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么去说多没面子？你看我这还不是不忍心珊珊和朝辰在学校受寒受冻。”萧长风说道。 　　顾珊珊和裴朝辰蹦蹦跳跳地走在前方，听着萧长风这话，顾珊珊就转过头来，“萧叔叔，你和妈妈要修学校？” 　　“是啊，你们的教室太破烂了，让妈妈给你修一幢漂亮的小洋房当教室好不好？”萧长风逗着顾珊珊。 　　顾珊珊一听眼睛都亮了，“好啊好啊！我们的教室太挤了，我出去上厕所都挤不出去，我同桌还不小心尿在裤子上了。” 　　“不过你妈妈好像有点舍不得钱，你要好好劝劝她。”萧长风道。 　　顾珊珊想了想，“妈妈要养活我们一大家人很不容易，我愿意把我的私房钱拿出来修教室，这样妈妈就不用出钱了。” 　　“哎呀！我们的珊珊真是个小天使！”萧长风故意夸张地称赞道。 　　裴静姝的额角跳了跳，“连小孩子的钱都要骗，你是不是太无耻了？” 　　萧长风叫屈，“我这哪里是骗？珊珊本来就很有爱心，根本不需要我骗。” 　　顾珊珊也很认真地点点头，“萧叔叔不是骗，我是自愿拿出来的。” 　　“珊珊真乖。”萧长风捏了捏她胖乎乎的脸颊。 　　裴朝辰也道：“我也要把我的压岁钱拿出来，虽然我没有珊珊妹妹多，但是也有一百块了。” 　　裴朝辰的压岁钱多半都是裴静姝给的多，每年裴静姝给他的都是十块。再加上裴家总共也就这么一个孙子，几个大人都很喜欢，裴建国杨孟英和窦晓霞也都会给他压岁钱。每次拿到压岁钱，窦晓霞就想帮他保管，不过裴朝辰年纪大了，不肯给窦晓霞，再加上有杨孟英宠着，这笔钱窦晓霞也动不了。 　　顾珊珊的私房钱就不止一两百了，每年顾明轩给顾珊珊的生活费，裴静姝都原封不动地给顾珊珊存着的，本来裴静姝现在就是一个小富婆，养活一个顾珊珊不是问题。至于衣服布料和鞋子等，很多都是萧长风给顾珊珊买的，每次萧长风在城里看见适合顾珊珊穿的衣服鞋子，便顺带给她捎回来。 　　顾珊珊可以说是在各种宠爱下长大的，每年新年给她发红包的人也多，除了裴家的人，罗小慧、窦涛、燕丽和顾老二顾老三等人也会给她红包，罗小慧自己没有小孩，现在入股了友谊饭店，赚的钱多了，也很舍得给顾珊珊发钱和买礼物。 　　她有今天的日子，都是裴静姝给的，罗小慧也一直记着这份恩情，只可惜裴静姝什么都不缺，她也只好多疼爱顾珊珊。窦涛和燕丽、燕明都长大了，这几人也都将顾珊珊当作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爱护。 　　顾珊珊的私房钱目前已有七八百块，其中大部分是顾明轩给的。这些钱就算在农村重新修一套房子都足够了，只不过顾珊珊不知道的是，他们学校即将修成河坎乡的第一座洋房。 　　裴静姝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禁轻轻笑了。 　　她其实并不是真的那么无私，有时候她也很自私，就比如在感情的世界里，她向来都以自己的感受为主，不会因为对方怎样就心软。 　　而对顾珊珊，裴静姝其实并没有教她多少道理，毕竟原主自身的遭遇就挺复杂，顾家也是个复杂不好相处的家庭。她一直觉得女孩子可以适当自私自利，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只是没想到顾珊珊却成了个白白甜甜的小可爱。 　　虽然有些傻乎乎，但也令人欣慰，幸好没有长歪。 　　善良总比小心眼好。 　　现在她已经有足够的资本为这个小可爱护航。 　　裴静姝微微颔首，“那到时候你们把钱全部拿出来了，可不要哭鼻子。” 　　“才不会呢！”裴朝辰立马就反对。 　　裴静姝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萧长风把书包放在车上，带着几人一起回家，路上还顺便接了刘支书和同村的一群小孩。他开的是拖拉机，能载不少人。 　　小洋房的预算出来了，差的钱确实很多，裴静姝和萧长风商量了一番，决定接下来把生意拓展到城里，主要卖一些肉类加工品，比如樱桃肉、猪肉脯，卤鸭子、兔丁、烤鹅等，这类东西能卖得起价，赚钱比较快。同时，裴静姝也打算再做一些蛋黄月饼和鲜花饼，虽然现在离中秋还早，但蛋黄饼和鲜花月饼以及烤蛋糕的销量也都很不错。 　　她的农场系统可以增加每只鸡鸭鹅的下蛋率，而且周围养鸡鸭的人也渐渐多了，因为裴静姝这里除了猪饲料，还有鸡鸭的饲料。 　　这些饲料的配料都是从农田系统收割的农作物，裴静姝在那块自留地的周围种满了各类瓜类作物，那些茂密的藤蔓正好把农田里的情况遮挡得严严实实，方便裴静姝直接操作。 　　萧长风、裴静姝和罗小慧等人商量了一番之后，决定还是要在市区弄一个根据点，这样方便存放货物，也方便老顾客上门购买。 　　因为随着改革开放，市区对个人经营也管理得不严格，城里各种小铺子如雨后春笋般涌出，要在城里找个合适的铺子作为长期根据点还是比较难。 　　现在的城里人口流动性不大，很少有房屋出租，大部分都是土生土长的城里人，他们有自己的住处，同时也没有多余的房子出租。 　　学校的工程等小孩子们考完试之后就开始大量动工，算来算去离现在也不远了。目前这段日子就处理那片茂密的竹林，砍掉一半，留一半。竹林砍了之后还要处理竹根和打地基石，估摸至少也要十天左右，还是工人多的情况。 　　不过这些都不是裴静姝他们操心的，目前裴静姝和萧长风主要还是为在市区的市场立足而烦恼。 　　清晨，裴静姝和萧长风便动身去市里，准备实地考察。 第155章 　　两人在城里晃荡了一圈，结果都没有找到合适的铺子, 这也很正常, 现在的商业连起步都说不上, 哪有那么多铺子租出去？现在这些铺面多半都是人家的住所，一大家人住在一起, 如果租出来, 一屋子人住哪里去？ 　　就算偶尔有一些空的, 也早就租出去了，城里的人本来很多以前就是做生意的，后来集体化了, 才关门闭户。现在政策又放开了，他们嗅到了风向，动作自然也很快, 早都把能用来赚钱的地方都用上了。 　　铺子没有找到，不过午饭还是要吃, 两人就去城中一家私营的饭馆吃饭，顺便感受一下市区的同行的菜谱。 　　虽说这个年代物质匮乏, 不过敢出来开饭馆的, 厨艺也不差, 都是有些水准的。而且这个年代的饭菜没有那么多花样, 就一个词——实在, 饭菜分量都很足, 毕竟当下的百姓都很能吃, 一个成年人吃一斤米不是什么段子, 而是普遍现象。 　　“我说你也有一半亲人在这市区，你怎么没想过找他们帮忙看看？我们初来乍到，对这里也不熟，这样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也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裴静姝问道。 　　萧长风和萧家这边关系不好，不过萧家比柳家的家族庞大，而原小说主要围绕萧家这边的家庭战争写了不少篇幅。 　　萧家有钱有势，萧建军在城中也有老宅，不过他平时住的是单位分派的房子，少有回老宅居住。在远小说中，改革开放后，女主想要开一家布店，便是用的萧家的老宅。 　　不过既然萧长风和女主已经偏离了原本的故事轨迹，那便借萧家的老宅一用，等集体经济改革之后，城中会多出许多洋房和铺面，到时候他们再买一个铺面下来，便可从萧家老宅搬出。 　　算下来也不用等太久的时间，明年全国的土地就要下放，不用再集体劳作挣工分，城里的气象也会焕然一新。 　　裴静姝心中盘算得很精明，不过萧长风似乎没想过要去求萧建军，就说道：“我和萧家的人都不熟，去找他们帮忙，他们也未必会帮，再找找看吧！要是下午找不到，我们再想对策。” 　　“和你爸都不熟？”裴静姝调侃道。 　　萧长风一愣，随后道：“我和他一年都没见一面，能熟么？” 　　“血浓于水嘛！人家珊珊和顾明轩也没见几面，还不是一样亲热。”裴静姝道。 　　萧长风微微眯起眼，狭长的眼睛迸射着几分危险的光，语气却又带着几分散漫，“想不到啊，你对我竟然这么关心？莫不是想进我们萧家的门？” 　　裴静姝脸色蓦然一红，萧长风却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她，“放心吧，就算你喜欢我，也不需要萧家的人同意，只要你开口，我这里永远为你敞开。” 　　萧长风指了指心口的位置。 　　裴静姝眼皮跳了两下，这人不要脸不要皮，她一个新时代的人都快跟不上这个老古董的节奏了。 　　“你再胡言乱语，小心我……” 　　“长风！”裴静姝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道清越的女子声音。 　　裴静姝回过头，只见一个长得似曾相识的女人和一个看着有几分眼熟的男主正朝这边走来，裴静姝八卦地看了萧长风一眼：哟！看不出来，桃花来了！ 　　萧长风脸上依然一副闲适自在的散漫神情，甚至还有几分看热闹的意味，裴静姝心中忍不住暗自腹诽，这人果真牛气，吃瓜吃到自己头上还能这么淡定。 　　见萧长风没有要招呼对方的意思，裴静姝反而带着几分熟络地招呼对方：“请坐！我是萧长风的合作伙伴，裴静姝。” 　　“原来你就是长风的合作伙伴，这么年轻漂亮。” 　　“你也很漂亮。”裴静姝由衷称赞一句，眼前女子五官长得十分俏丽，和原主在五官上有几分相似，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正这么想着，女人旁边的男人目光炯炯地看着裴静姝，神情似乎很震惊，“你是……裴静姝？” 　　裴静姝盯着对方看了几秒，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回道：“我是裴静姝，你是……？” 　　裴静姝经常遇见对方认识自己，但自己不认识对方的情况，毕竟她在河坎乡也算小有名气，不过她在城里也这么有名了么？ 　　当然，情况并非这样。 　　对方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隐隐带着些隐忍的怒意。 　　裴静姝想了一圈，实在想不到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一个人，对方也确实有点眼熟，但既不是报社的小李，也不是现在事业有成的谢昀。 　　她只好补充一句：“抱歉，我记性不好，有点脸盲，不常见的人常常想不起。不过看着你，还是有几分眼熟，就是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她这番解释并没有让对方的神情好转多少，男人略带嘲讽道：“果然贵人多忘事，原来你这么快就忘记我了。” 　　萧长风抱着手，喝了一碗菜汤，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几人。裴静姝原本想吃他的瓜，没想却被萧长风吃了自己的瓜。 　　直到男人这话一出，裴静姝才灵光一闪，想起这人是谁来了，这正是书中的深情男配，原配一起进城的叶云岑！ 　　也不怪裴静姝记不起，其实她穿越过来之后，和叶云岑只见过一面，当初那段时间她自己本来也十分混乱，自然也没有将叶云岑的长相铭记在心。 　　而原主虽然与叶云岑有多番接触，可那终究是原主的记忆，而且距离现在已经隔了四五年，就算是记忆也淡了。叶云岑较之以前也有一些变化，变得更加成熟，也不知是不是城里的生活不错，他长胖了一些，不再像知青时期那么清瘦。 　　裴静姝也没想会在这里遇着叶云岑，旁边这个年轻美女想必就是小说女主叶又双。 　　她早该料想到的，这个女子和原主的五官那么相似，又和萧长风认识，不就是萧长风的青梅竹马么？ 　　场面极度尴尬，裴静姝感觉自己的尴尬癌都犯了，简直比第一次与顾明轩相处还要尴尬。她对顾明轩好歹还抱着几分歉意，可对眼前的叶云岑，裴静姝实在不想见到这人。 　　不过既然遇到了，逃避也没有办法，裴静姝只好大大方方招呼：“原来是你，看来城里生活不错，你现在变了许多，还有了几分幸福胖。难怪我只有几分眼熟感，都没认出来。” 　　叶云岑脸色像便秘一样难看，裴静姝这话让他心生敏感，觉得裴静姝故意说他胖了，以此来让他难堪。 　　虽说裴静姝存了几分这种意思，这个叶云岑可不是什么好人，在顾明轩“死”后就怂恿原主进城，殊不知他只是把原主当成求而不得的白月光的替身，让原主在叶家根本没有立足之地。 　　女主和原主之间的纠葛也很深，只不过这一世她代替了原主，所以没有发生后来的一系列悲剧。狭路相逢，裴静姝自然要夹杂点刺，扎一扎叶云岑这渣男的神经。 　　萧长风悠然看着几人，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对裴静姝道：“静姝，你坐过来，让你的两位朋友坐下一起吃吧！毕竟今天这样的巧合难得一见。” 　　他的话里有话，裴静姝今天也没像平时那样推诿，便挪过去和萧长风坐在一起。现在正是吃饭的时间点，这家店的生意特别好，裴静姝和萧长风过来的时候正好只有这个角落有一张空桌子。这个空桌子紧挨着墙角，只有两面可以坐人，因为空间小，也无法挪出来。 　　叶云岑道：“多谢了，不用，我们另找位置，就不和你们挤了。” 　　他看萧长风的眼神并不友好，不过也不难理解，他最爱的女主喜欢的是萧长风，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没想叶又双却拉着叶云岑的手，“哥，我们就坐这里吧！现在到处都挤满了人，我也很久没见到长风哥，你也很久没见过静姝，旧友好不容易聚到一起，一起吃个饭呗！” 　　叶云岑皱着眉，叶又双却已经坐下了，最后他也只好坐下。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萧长风往裴静姝这边靠了靠，两人的距离挨得更近了。裴静姝暗中看了萧长风一眼，又看了看隔壁一张长椅上坐着的两人，并没有挪动身体。 　　叶云岑脸色越来越沉，叶又双却似乎没有什么太过不平常的表现，面上依然很高兴，甚至还拉着裴静姝的手亲密地说道：“静姝姐，我发现我们俩人长得很像，你就像我失散多年的姐姐。” 　　裴静姝有点招架不住这种热情，她抽回自己的手，正要说话，这时萧长风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招牌式的微笑，“可惜静姝可能没有这样的福气，她妈妈在生下她之后上了环，生不了小孩了。” 　　叶又双只好尴尬笑笑。 　　叶云岑对过来上菜的服务员道：“我们要再加几道菜。” 　　那服务员面露诧异，道：“同志，你们已经把我们店里的菜都点了个遍了，确定还要点吗？浪费粮食是可耻的，虽然我知道你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但也不该这样浪费。” 　　裴静姝差点笑出来，这个时代的人有时候也质朴得可爱，她都不禁为这位服务员拍手叫好。 　　叶云岑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这家饭馆的菜因为味道不错，在市里还是非常有名气，比那些国营饭店的饭菜味道还要好，不过价格也贵几分。 　　他没想到萧长风和裴静姝竟然把饭店里的菜都点了，他们只有两个人，却点这么多菜，果然有钱了就是不一样。 　　当初他叫裴静姝和自己一起来城里，裴静姝一开始对他含情脉脉，不过后来就完全变了卦。如果不是今天所见，他完全想不到裴静姝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让他感到异常陌生。 　　时隔四五年，裴静姝比起以前更加年轻漂亮，岁月似乎在她脸上找不到痕迹。她身上穿的并不是时下最流行的的确良，但是衣服款式却十分新颖好看，正好凸显出她姣好的曼妙身材。 　　叶云岑一度以为脱离了男人的依附，像裴静姝这样的菟丝花肯定会日渐枯萎，最后成为一个祥林嫂般的人物。她在顾家除了依靠男人，什么都不会，还因为生了一个女儿被重男轻女的婆婆嫌弃。 　　然而今天看到的现实却狠狠打了他的脸，叶云岑倒也不是喜欢裴静姝，毕竟他和裴静姝并没有什么过深的感情，当初也不过是看她长得漂亮、长得漂亮才会发出邀请。 　　叶云岑后来也偶尔会想起裴静姝，那朵漂亮的菟丝花，他们最后一次谈话进行得并不愉快，他从未在裴静姝这个不起眼的女人身上这般不痛快过。 　　就因为这份不痛快，反而有了一些求而不得的遗憾。 　　他也听说了萧长风在汇水县发了大财这事，不过在叶云岑看来，汇水县那个地方可谓穷山恶水，就算发迹了，也没什么了不起，毕竟汇水县是整个市区最不起眼的一个县城。 　　叶云岑想得有些远，心情也有几分复杂，便问道：“你们在一起了？” 　　如果裴静姝不是傍上萧长风这株大树，现在肯定还是个乡下村妇，死了老公，养着遗孀，被婆婆嫌弃，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 第156章 　　“我们一直在一起。”萧长风道。 　　裴静姝：…… 　　叶云岑：果然！ 　　叶又双神色难堪。 　　“我们一直在一起经营饭店。”萧长风又补充道, “都是静姝功劳, 她又出钱又出点子, 我运气好，沾了她光, 帮着打理饭店，她负责菜品开发。” 　　叶又双眼睛又重新点亮了火花，“原来静姝姐还有这样厨艺, 看来今后我要多跟你学学。我哥和我爸从小就不允许我下厨房，所以我现在有时候想给云岑哥做顿饭都不行。” 　　她笑得十分谦虚，言语间和叶云岑关系十分亲密。 　　说起来也是这份亲密，在小说中让原主十分不是滋味, 再加上叶云岑对原主忽冷忽热态度，让原主从自卑到嫉妒，渐渐走上了恶毒女配路。 　　不过从叶又双反应来看, 她对萧长风始终存着一份无法割舍爱恋, 嗯…… 　　裴静姝勾唇一笑，“其实以前我也不下厨。” 　　“那后来怎么学会了？”叶又双问道。 　　叶云岑也竖起了耳朵，只有萧长风依然一副看戏态度。 　　“后来走投无路，自然就会了。当初叶云岑也邀请我来城里, 说是叶家不计较多一双筷子, 说起来云岑有没有娶妻生子？”裴静姝话题一转, 绕到了叶云岑身上。 　　她知道叶云岑肯定没有结婚, 他设定就是对女主有着异常痴恋, 但是碍于两人身份特殊, 所以没有在一起。叶母并不喜欢叶又双，甚至还时常刁难她，因为叶又双是叶父白月光生女儿，不过叶又双亲生父母都已经去世，叶父怕白月光女儿受到欺负，就抱回来当成自己女儿养，还不准叶母对外宣扬。 　　不得不说，叶云岑和他爸都是情圣，可惜对原配都很渣。 　　裴静姝知道书中故事，她就是很想看看叶云岑和女主反应。 　　叶云岑道：“我不着急，没有遇上真正两厢情悦，我可以一直等下去，我可不想像有人，随随便便将就。感情应该是最纯洁，不该掺杂杂质。” 　　裴静姝听着叶云岑恋爱经，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好像最没有资格说这话就是他吧！ 　　“真吗？那我还真是幸运，当初被你不掺杂杂质地喜欢过。”裴静姝故意cue到过去在承山大队时候事情。 　　虽说当初有冯绍珍在中间穿针引线，但叶云岑说了愿意娶她，只要她跟着他回城，叶太太这个位置就是她。 　　小说中叶云岑也兑现了这个承诺，让原主成了叶太太，只是这个叶太太只是叶小姐替身，原主在叶家地位可谓只能当个仆人。 　　叶又双脸上表情有些微妙，随后她笑道：“真吗？那真是太可惜了，我也想要一个像你这么漂亮贤惠嫂嫂，难怪我见你就特别亲密，总觉得你像我姐姐。” 　　叶云岑并没有否认，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这样看着叶又双和裴静姝交流，原本他应该否认，叶又双因为从小失去了父母，性格有些敏感，虽然她表面上没有什么，但回去定然会多想，会伤心。 　　可惜叶云岑今天心绪太复杂了，他什么话都不想说，甚至有些想和裴静姝重来一遍，以此证明自己不是那么差。这种挫败感让一向骄傲叶云岑有些难受。 　　原本废话最多萧长风今天却像是突然安静了，就坐在一旁不停地给裴静姝夹菜，而且夹都是裴静姝喜欢吃。裴静姝今天也反常地任由萧长风给自己夹菜，如果是平时，她早就嫌弃了，今天萧长风夹什么，她就吃什么，两人演得十分投入。 　　裴静姝看着叶家两兄妹，笑道：“叶云岑有一个妹妹就够了，我要是再来叶家，我们又长得这么像，那他是将我当成什么？另一个妹妹么？我可不稀罕当假妹妹。” 　　叶又双表情僵住，叶云岑暗中捏紧放在桌下手，“我只有一个妹妹，没想过要你回来当妹妹，当初我是真心请你和我来城里发展，我是看在顾家没有你一席之地。” 　　“顾家没有我一席之地又怎样？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有足够能力养活自己。”裴静姝感觉自己现在说这话特别有底气。 　　“这话不错，依附别人，总是要看别人脸色行事，不如自己独立强大，这才是新时代女性。”萧长风十分狗腿地附和一句。 　　叶又双低下头，一张漂亮脸憋得通红，萧长风这话简直就是在扎她心口。她知道自己身世，也体会到寄人篱下苦楚，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叶母处处防着她，不肯给她出人头地机会。叶云岑和叶父虽然疼她爱她，可这终究不是她想要，一旦失去他们庇护，她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所以她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他们想要叶又双。 　　这顿饭吃得叶家两兄妹消化不良，差点几度噎死。 　　结账时候，萧长风嘻嘻笑道：“静姝，我今天囊中羞涩，这顿饭你请了，下次我再请回来。” 　　裴静姝淡淡看他一眼，萧长风自然不是囊中羞涩，只是想给她撑场面而已。 　　“当然，我知道叶家有是钱，叶同志想结账，那也非常欢迎，毕竟我和静姝赚来可都是辛苦钱，不像你们。”萧长风又补充说。 　　裴静姝没有起身结账，叶又双知道就算叶家再有钱，叶云岑今天出门并没有带多余钱和票出来，萧长风和裴静姝点这一桌菜，他们是没有那么多钱支付。 　　于是，叶又双就帮着叶云岑回道：“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我们出门也没带多余钱出来，下次见面，我们再请你们吃饭。” 　　萧长风道：“双妹谦虚什么？你们既然出来吃饭，肯定不可能只带几块钱出来吧？这顿饭总共也没多少，也就十多块钱，你大哥那么有钱，身上怎么可能连十块钱都没有？” 　　叶又双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叶云岑也觉得颜面扫地，尤其是在裴静姝面前。 　　裴静姝很平静地让老板过来结账，老板噼里啪啦就把账算好，一共十二块几毛，因为裴静姝点菜实在多，不少都是只尝了几口。老板便给他们把零头抹去，只收十二块。 　　裴静姝取出自己钱包，叶又双这才发现裴静姝手上钱包竟然是A国大红明星款式，她在电影里看过，价格非常贵，而且他们这个小地方没有卖，裴静姝竟然能有这样钱包。 　　钱包上还镶嵌着漂亮水钻，和裴静姝玉手相互辉映，颇有几分明星派头。 　　叶又双心中说不出羡慕，当她看见裴静姝打开钱夹，里面那一沓整齐十元时，连羡慕份都没了。她和裴静姝有着相似长相，却没有相似命运。 　　她笑看着裴静姝，问道：“这只钱包真漂亮，不知静姝姐是从哪里买来？我也一直想要一只这样钱包，简单又漂亮，带出门也很方便，就是没有看见卖。” 　　“托人买。”裴静姝道。 　　“不知是托谁买？多少钱呀？” 　　“上次遇见长风母亲，我看她有不少漂亮包包和饰品，就托她帮我带了一只，也不贵，几十块钱。” 　　叶又双尴尬一笑，“那还好，也不是特别贵，毕竟千金难买心头好。” 　　叶云岑：…… 　　几十块钱至少是他一个月工资，而且还不知道这个几到底是三四五，还是七□□。 　　他不知道裴静姝是不是故意这样说来让他下不了台，不过从裴静姝目前衣着打扮和身上带着钱来看，她真已经成了一个自己难以想象富婆。 　　他们今天相遇只是偶然，裴静姝身上就带着这么多钱，难不成真发达了？ 　　裴静姝平时在家里用不着什么钱，今天来市里，是抱着想找家铺子目，身上带钱自然就多，光她这个钱夹里钱就有好几百，够她在叶云岑面前装腔了。 　　她淡然地给了钱，随后和萧长风起身离开。 　　等裴静姝上了萧长风车，叶云岑视线还没有收回来，裴静姝今天是来报复他吧？然而他做过什么对不起她事情么？ 　　叶云岑想了一通之后，却始终想不明白，当初他对裴静姝确实有利用之心，但却从来没有把这种想法说出来，裴静姝应该不知道才对。 　　就在叶云岑想得出神时候，耳畔传来一道甜美声音，“云岑哥，我们也回家吧！” 　　叶云岑这才回过神，看向旁边女人，他忽然觉得身边这个甜美女人似乎过于甜腻，就像一颗糖，虽然好吃，但太甜了也粘牙。 　　他忽然有点想吃辣。 　　萧长风开着车已经走远，裴静姝拉开车窗，对身边人道：“今天谢了。” 　　“谢什么？”萧长风装作不懂。 　　裴静姝一笑，“谢谢你今天给我撑面子，陪我演了一场精彩复仇大戏。” 　　萧长风乐了，“那你准备怎么谢我？就这样嘴上说说，是不是显得太不够诚意了？” 第157章 　　裴静姝斜他一眼, “刚才不是请你吃了一顿饭了么？” 　　“那是请你的前男友吃的, 可不能算请我。” 　　裴静姝狠狠瞪向他，“不要和我提起他, 他还不配。” 　　“那谁配？顾明轩？”萧长风问。 　　“与你无关。”裴静姝道, “铺子的事情, 你想好了没有？” 　　“嗯，一会儿你就在车里等我，我去去就回来。”萧长风说。 　　他把车开到一处单位小洋房楼下, 随后下车上了楼。这个年代的楼房不多, 他们这一片也就这么几幢，而且楼层与楼层之间的距离并不宽，也都是清一色的六七层楼，看上去并没有修多久, 被周围低矮的瓦房衬托得鹤立鸡群, 十分醒目。 　　裴静姝知道这大概就是萧建军的住所了, 这两父子还真是很有意思, 见个面跟会地下情人似的。 　　裴静姝坐在车内打着盹, 没过一会儿，有人轻叩车窗, 裴静姝睁开眼, 便见一个眉目如画的大美人正猫着腰站在车旁。 　　裴静姝下了车，心中有些迟疑, 不知道柳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更不知道是不是萧长风和萧建军起了什么冲突, 毕竟在原小说中，这两父子见面就跟仇敌似的。 　　“嫣姐。”裴静姝实在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叫不出阿姨，“什么事？” 　　“上楼一起吃个晚饭。”柳嫣美则美矣，身上却带着一股慵懒，也不知道萧长风的散漫是不是从娘胎带来的。 　　“我刚刚才吃了午饭。”裴静姝说道，下午他们也没再城里赚多久，现在才三点过，哪里吃得下去？ 　　萧建军和柳嫣之间的关系也很复杂，裴静姝作为外人，不想过多地接触对方的家庭纷争。 　　“你不上去，长风也要离开，萧建军要是不乐意，你们也拿不到铺面。”柳嫣说。 　　她的话成功地让裴静姝跟着上了楼，萧建军分得的房子只是一个标准的套二，平方也不多，目测最多也就七八十平米，这个时代的单位房大概也就这样。 　　裴静姝跟着柳嫣进来的时候，萧长风和萧建军分别坐在沙发的两端，谁也不理谁。萧长风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萧建军皱着眉，一张脸比锅底还要黑。 　　“萧叔叔。”裴静姝礼貌地给萧建军打了声招呼。 　　萧建军的眉头这才稍微松了一点，可能因为裴静姝是外人，他也不好发火，只不冷不热地招呼裴静姝坐下。 　　裴静姝知道萧长风肯定是过来问萧建军要铺子的事情，不过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是怎么搞的，房间里的□□味竟然这么浓。 　　想要让这两父子主动开口，似乎也不可能。裴静姝想了想，就说道：“其实今天我们来市里是想在这边找一家铺面，我们想把生意做到市区来，不过我们对市区不熟，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萧叔叔在城里生活这么久，不知有没有什么好意见？只要能找到合适的铺子，租金多一些也无所谓。” 　　萧建军面上倒没有什么喜怒之色，看来这两父子的亲缘关系真的很薄凉。 　　裴静姝只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笑，“要是没有，也没事。我们既然来到城里了，也该来看看你。” 　　柳嫣懒懒地坐在沙发一头，靠着萧建军的位置，她漫不经心道：“槐树街的老宅留着也没用，给他们还能赚点租金，你不去住，那房子迟早会腐烂掉。” 　　萧建军一言不发，隔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考虑考虑。” 　　“你要考虑多久？我们急着开张，而且最近我们也很忙，要急着赶回去……”萧长风一说话，就成功地点燃了战火，萧建军的脸又黑下来。 　　裴静姝见状赶紧打圆场，“让萧叔叔好好考虑考虑，你和我一起去买点菜回来，今晚就在这里晚饭吃了走吧！” 　　原本裴静姝是很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不过眼下他们已经对河坎小学夸下了海口，就得兑现承诺。如果成立的铺子定不下来，他们想要在短时间内赚到那么多钱，就不是那么容易。 　　市区的饭馆不用像县城做得那么好，这边就只需要一个销售点，主要卖一些成品，糕点、加工的肉类等，这类东西也能赚钱，尤其是短期的快钱。至于饭馆，等再过一段时间，筹备得妥当了再开始卖现炒的菜。 　　裴静姝拉着萧长风出了门，“你是吃了□□么？在你爸面前那么横。” 　　“有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做父母！我不过问你和叶云岑的过去，你也别劝我对那老头子好了，走吧，我今晚想吃鱼。”萧长风说道。 　　“呵，你调侃我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今天？”裴静姝挑眉，挑衅地看向萧长风。 　　两人在菜市场买了一条鱼，又买了一些肉类，现在集体经济在逐渐取消，市区的市场也跟着繁荣起来，到处都是卖东西的小贩。 　　晚上裴静姝和萧长风做了一道水煮鱼，又炒了一荤两素，四口人围着小桌子，吃着香喷喷的饭菜，倒有几分其乐融融。 　　那晚在柳母的家中，柳嫣和萧建军还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绝情姿态，没想到转眼间竟然又住在一起了。不过柳嫣和萧建军都是不会做饭的人，他们的厨房里什么东西都没有，裴静姝和萧长风这次还买了不少调料回来。 　　萧长风虽然也是个大少爷，但毕竟已经成了友谊饭店的大股东，在做菜这件事上还是学会了不少，偶尔也会在罗小慧和裴静姝等人的指导下做几道菜，只是味道比起罗、裴两人还是差一些。 　　萧长风本来是因为萧建军不吃鱼，所以才故意提议今天晚上吃鱼的，没想到裴静姝做的水煮鱼色香味俱全，萧建军竟然还吃了不少，差点惊呆萧长风。 　　不得不说，人的口味是会变的，这糟老头子竟然也学会吃鱼了。 　　晚饭之后，裴静姝在别人家里做客，也不好意思就这样让碗筷摆在桌子上，就帮着主人家收拾碗筷。柳嫣大概还是觉得这样不妥，就对裴静姝道：“放在那里吧，你萧叔叔一会儿会收拾。” 　　萧建军板着脸，好似觉得很没面子。 　　柳嫣却懒洋洋地撤退到一旁坐着了，萧长风拉起裴静姝，“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老宅的钥匙给我。” 　　萧建军不情不愿地把一把古老的铜锁钥匙递给了萧长风，“一个月三十的租金，年底结账。” 　　“知道了，少不了你一分。”萧长风一把抢过钥匙，随手抄到裤兜里。 　　他转身走去厨房，把今天买的柴米油盐全部用一只篮子装好，萧建国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们买的东西，没有用完，当然不能浪费，拿回去还能继续用呢！” 　　萧建国那么抠门，算得那么精，萧长风自然也不肯落下。 　　裴静姝看着这像小孩子闹矛盾一样的两父子，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反正铺子的事情定下来了，她也懒得去劝这两父子了。 　　萧家的这处古宅是祖上流传下来的，不过萧家的家庭复杂，这座古宅他们也不能占用太久，没准萧建军的其他几兄弟到时候就有怨言了。虽说这种古宅的拥有权是萧建军的，但裴静姝记得在原小说中，萧家为了这座古宅也差点闹到法院了。 　　不过当初萧家的老人把遗嘱写得十分清楚明白，所以其他兄弟也只有嫉妒的份。至于萧家的老太太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家产只传给萧建军，这就无人知晓了。 　　也许小说的作者就是这样设定，或许在后面的一两百万字里有交代，但裴静姝没有把后期注水严重的原小说看完，对这些细节自然也就难猜了。 　　虽说铺子定下来了，但铺子让谁来守却成了问题，杨孟英倒是非常积极，想来揽下这个重要的活。不过裴静姝不放心，杨孟英这个人看似精明，但小心思也不小，喜欢贪一点小便宜。裴静姝虽然不怎么在意她贪的那一点，但这个生意也不是她一个人的，萧长风也要占一半，一起合作就要透明，不然今后容易起矛盾。 　　裴静姝最后决定让萧长风和自己双方各出一个人手在城里共同守着铺子，反正他们不用炒菜，就按份数收取钱，也算十分方便。 　　裴静姝这边派了裴建国去城里，因为裴建国到底是男人，搬上搬下比较方便，晚上也可以一个人住在宅子里看着东西。而萧长风那边就找了柳嫣，也不知道萧长风是怎么给柳嫣交涉的，柳嫣竟然还同意了，只是裴静姝有些担心柳嫣能不能胜任。 　　毕竟横看竖看，柳嫣都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明星，得娇滴滴地养着。 　　裴静姝又叫上以前来她这里做短工的几人过来帮着她忙活一段时间，做肉脯、樱桃肉、卤味、香辣兔丁等。裴静姝的卤味现在越做越地道，当凉拌菜十分香，尤其是一些卤出来的内脏，在友谊饭店也十分抢手。 　　柳嫣看似不靠谱，不过事实证明人不可貌相，她收钱算账可是一把好手，再加上她本来就长得漂亮，往店铺门口一坐，简直就成了一道风景线，不想买的也会过来掏腰包买一点。 第158章 　　裴静姝瞥了他一眼, “那你觉得呢？” 　　“我要是能想明白，还问你做什么？”萧长风道。 　　裴静姝：“那你就当我是贪来的好了。” 　　萧长风靠在门口的竹栅栏上, 笑得像只狐狸, “你不是那样的人，你要有这个精力去贪这点粮食, 那就不必捐那么多钱出去了，这不是找不着事做么？” 　　裴静姝没有搭理他, 继续拿着菜篮子摘茄子，现在正是吃茄子的季节, 裴静姝这里的茄子虽然没有种多少, 但是每一株茄子树上都挂满了紫色的长茄子，把那纤细的枝条都压弯了。如果不是因为一旁帮着细竹棍，只怕要压断不少茄子植株。 　　萧长风又自顾自道：“你这些茄子长得不错，嗯……应该说你这里的作物都长得不错，但是寿命似乎不是很长, 我看你这里每隔一久就会换掉，嗯……怎么回事？” 　　他拖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裴静姝抬脚踢了踢他的小腿, “让开，踩着我的西瓜籽了。” 　　萧长风低头一看，果然自己脚下还有几颗嫩芽，那黄绿色的嫩芽才刚刚冒出泥土, 显得十分可爱。 　　“哟！原来这就是西瓜籽儿, 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他往旁边挪开脚, 又问裴静姝：“听说当初你和叶云岑两厢情悦，怎么后来突然改变主意，就不和人家进城了呢？叶家在城里也算有钱人家，养活你不在话下。” 　　裴静姝白了他一眼，“叶家既然这么好，那你怎么不和叶又双结婚？” 　　“哈哈哈！”萧长风听了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怎么认为我和她有什么？” 　　“那你凭什么认为我和叶云岑就有什么？”裴静姝反问。 　　“唉，你可真会转移话题，这样就把话题转移到我身上了，在你面前我真是甘拜下风。不过我们都已经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你当真不想和我说实话？”萧长风问。 　　萧长风虽然并没有长住金沟村，也没有和裴静姝天天待在一起，但他从裴静姝手上拿走的东西是最多的，那些东西需要用多少成本料，萧长风虽然算不出个准确数，但大概数还是算得出来的。 　　裴静姝做出来的东西中，确实有一笔无法算清的账，就拿最常见的菜油来说，她这里的菜油仿佛永远用不完。炒菜、当油灯用、炸酥肉、炸小吃等，如果真的算下来，这耗油量也确实很大。 　　而裴静姝的菜园地里仿佛一年四季都有油菜花，萧长风已经见过很多次了，这种现象很不常见。毕竟油菜这种作物是属于冬春交替的两个季节才有的，可萧长风曾经在夏天和秋天在裴静姝这里见过油菜花。 　　裴静姝回答得很干脆：“不想。” 　　萧长风忍不住笑了起来，“和你聊天真是无趣。” 　　裴静姝道：“那你还和我聊？” 　　萧长风一时语塞，“得了，你不想说，那我不问了就是。你难道没有想过重新开始一段属于你自己的人生？” 　　裴静姝觉得萧长风这话问得有点怪，不过还是回道：“我现在过的就是我自己的人生。” 　　萧长风道：“真的么？那……有没有想过重新谈一场恋爱？” 　　裴静姝：“恋爱能当饭吃么？” 　　萧长风：…… 　　“我只想赚钱，过更好的生活，恋爱让人盲目，也会给人增加许多烦恼。”裴静姝补充道。 　　“唉，看来我还需要等几年。”萧长风长叹一口气。 　　裴静姝抬眸看向他，“你不用等我。” 　　“我有说等你了么？”萧长风反驳道，“我等的是爱情。” 　　裴静姝没再说话，自己果然自作多情了一回，其实裴静姝也想过试图接纳萧长风，不过想着自己现在的处境，似乎如果把这层纸捅破，会有很多麻烦。首先她和顾明轩之间已经离婚的事情还没有传出去，大家默认的都是她和顾明轩还在一起，只是她过着丧偶一样的生活，顾明轩一年回来一两次，她一个人养着小孩。 　　如果真的要开启一段新的感情，肯定也要离开这个地方，去一个鲜少有人知道自己的地方，并且不会常回来，那才可以不用过问周围的闲言碎语。 　　两人一时无言，直到杨孟英过来叫裴静姝，他们才一前一后走出菜园地。 　　虽说有人私下里对裴静姝有些猜测，不过没人敢像顾大娘那样拿到台面上来说，毕竟大家都不敢否认裴静姝对他们整个生产队的贡献，他们之所以能像现在这样赚钱，基本都是裴静姝带动的。 　　没有人傻到去陷害自己的财神爷。 　　不说别的，自从他们在城里开了饭店，生产队种的菜都能赚钱，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了新的收益，更不要说裴静姝还教他们做各种小吃糕点，让他们无论去哪里都可以赚点小钱。 　　裴静姝用新产的土豆炸成土豆片，带去城里尤其好卖。除了土豆片，还有猫耳朵等小吃也很受城里人喜欢，毕竟在这个年代小吃的种类实在太少了。 　　暑假期间，萧长风在金沟村和市区、县城三地来回跑，每天把从生产大队收来的蔬菜、肉类和加工品送到城里，市区裴建国和柳嫣两人倒是配合得很不错，萧建军空了也会过来帮着卖东西。 　　裴静姝为了抓住一些喜欢吃热食的顾客群，还做了蒸糕、包子、馒头等，用来当早餐卖，这类东西的运输相对麻烦，不过在友谊饭店有会做早点的厨师，罗小慧便让那厨师去了市里。 　　每天到了下午若是东西还没有卖完，市区便要折价处理，很多市民为了贪一点便宜，都喜欢选择下午出来买。不过如果来迟了，那很有可能就买不到了。 　　现在的社会大环境总的说来都是供小于求，无论什么东西都比较好卖，尤其是吃的，只要你拿得出来。毕竟还有很多吃不饱饭的人家。 　　经过一个暑假的奋战，裴静姝和萧长风已经把不够的钱全部筹集到位。学校那边也请了足够多的工人师傅，连着赶工两个多月，终于在九月初竣工。 　　看着河坎乡第一所小洋楼建成，大家都不敢相信，还有不少百姓特地跑来学校看热闹。 　　新修的学校三层高，全是用砖块、鹅卵石和水泥河沙建成，每个房间都安装了电灯，墙壁也全都是白石灰，墙上还装着透明宽大的窗户，就算是下雨天，教室里也很明亮，不会像以前那样一片黑漆漆的，这完全不是以前那种泥墙黑瓦能比的。 　　不过为了考虑到空气污染等问题，裴静姝给学校提议至少先敞三个月，等空气中的有害气体挥发之后再搬进去。 　　所有看过河坎小学的人都惊叹于他们竟然能把学堂修得这么漂亮壮丽，那些修学校的工人师傅也倍感骄傲，其实很多人以前根本没有修过这种洋房，连混泥土该怎么配比都不清楚，他们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修出来的房子竟然这么恢弘大气。 　　原本承山大队那些反对建校的人，现在见了河坎小学，心中也不禁感慨万千。听着旁人对他们的赞美，承山大队便再也没几人觉得建校不对了，这样一所学校，就算现在家里没有小孩上学，今后总会有子子孙孙，他们能在这么霸气漂亮的教室里学习，那也算是为自己的子孙积了福德。 　　十一月七号，河坎乡小学迎来了最激动人心的时刻，这里的五六百学生全部都要搬到新教室里去，从今往后，他们就再也不用坐在阴冷潮湿、四面透风的破教室里上学了。 　　而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河坎乡这边也通了电，学校里再也不用担心早上时间太早、或者下雨天光线不好不能上课的情况。 　　万里无云的蓝天下，一栋漂亮的三层洋房耸立在茶叶山之巅，比山上那一株涨了百年的大樟树还要高，燕丽站在校园的国旗台下，看着高耸入云的教学楼，忍不住微微一笑。 　　“姐姐。”正在上体育课的燕明跑了过来。 　　“嗯，小明，怎么不去活动？” 　　“刚刚打了乒乓，玩累了，就过来看看你，你这节没课？”燕明问道。 　　“没有，下一节才是我的。你最近学习怎么样？明年就要考试了，可要好好努力。” 　　“嗯嗯，我最近一直努力呢！我也会像你一样考个老师，今后回来和你一起教书。”燕明说道，“我觉得我们学校越来越不错了，我听我们的张老师说很多其他地方的老师和学生都很羡慕我们，说我们比城里的学校还要好。” 　　燕丽抿着唇笑了笑，“静姝姐和长风哥给我们创造那么好的条件，我们更该好好努力，这样才不枉费他们的一片苦心。” 　　“嗯，我知道了。”恰好这时有学生在远处叫他，燕明便转身回应了一下，又对燕丽道：“姐，我同学叫我了，该我上场了。” 　　“去吧！”燕丽笑道。 　　远处传来一阵欢声笑语，燕丽看着那些幸福活泼的小孩，不禁唇角微微上扬。 　　今年年底，生产队也公布了一件振奋人心的消息，长达十多二十年的集体生活终于结束，他们马上也可以像其他地方那样实行家庭承包责任制，每户人家按人口分土地。 　　其实这两年大家对集体劳动的热情越来越少，很多人宁可在年末给别人一点工分钱，也不愿意花大量的时间消耗在挣工分这件事上。他们在家里做一点小吃或者种点适合拿去卖钱的蔬菜，都比一天到晚挣工分划算，只是有时候大家都不下地做活，那生产队的活也没法展开，所以队里的干部会强制大家参加。 　　谈到分地，大家都热情高涨，不过为了公平起见，也不能按个人意愿来分，大家便都按照就近原则来抽签决定。 　　至于有一些离各个小村都比较远的，那也不能只给一个村寨，得各个村派人去抽。 　　裴静姝这里就只有她和顾珊珊两人，顾明轩那一份地，裴静姝原本不打算帮着领，不过最后刘支书直接帮他们领了。裴静姝、顾明轩和顾珊珊的土地都离金沟村比较近，裴静姝也不知道是不是刘支书有意帮着自己。 　　生产队的人对这种分法似乎也没什么意见，当然顾大娘除外，顾大娘不停嘀咕自己分得的地最差，只不过现在已经没几人会理会顾大娘的嘀咕。 　　顾大娘的年纪一年年大了，身体不如以前健朗，脑子也不行，但脾气却依然还是那么讨人厌。 　　顾明春听说分地，也带着豆豆回了窦家，毕竟她是窦家那边的人，她和豆豆的土地也在窦家，她要是不回去，今后在娘家和夫家都没有地，那可怎么活？ 　　土地下放到个人手上，大家也要买农具买牲口喂养，生产队的农具一律按钱卖，如果你看中哪一样，可以花价钱买下来。 　　裴静姝看着哞哞跟着自己也有五年之久了，它的年纪也大了，不如年轻时那么强壮，裴静姝也不缺这几个钱，就花了点钱将哞哞买下，等今后开了春，如果它还能下地劳动，就让它去犁地，如果去不了，那当个宠物养着也无所谓。 　　裴静姝的几亩地中，有一块是足足两亩的大水田，就在金沟村的村尾，和她家只隔了一条路，在她家的院子里也可以看到。 　　裴静姝打算把这块地开垦出来做成养殖场，可以种一些荷花，养一点鱼虾等。她原本是想去城市附近买一块地搞养殖，不过她试过，这金手指竟然只能在金沟村这个地方用，就算在裴家的池塘里也会显示区域错误。 　　如今河坎乡这个地方也渐渐繁华起来，她倒也觉得就算不去城里，其实也一样可以发家致富。这个地方现在已经取代先市和上尧，成了这附近几十里最富有的乡镇之一。 　　自从政策开放之后，卖陶瓷的、酿醋，还有砖瓦厂也开在了河坎乡的各个地方，而这些又会给河坎乡带来人气。 　　承山大队通了公路之后，城里来这里收粮食的、蔬菜的、兔子、鸡、鸭子、鹅和猪等的商贩也越来越多，其中不乏开着拖拉机来的。承山大队的稻米口感好，颗粒饱满，在世面上卖得起价钱。 　　至于家禽牲口，则是因为这边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着，他们来一趟几乎都不会空手而归，要知道肉类在这个时代是最稀缺的东西，大家都巴不得有一口肉吃。承山大队可以从裴静姝那里买猪饲料，这样可以缩短猪生长的时间，而且长出来的猪肥壮，就算低于市价卖给那些商贩，他们也不会亏本。 　　裴静龙和窦晓霞这两口子一直种菜，菜种子都是裴静姝给他们的，窦晓霞干别的不行，但做地里的活却是一把好手，她年轻力壮，担粪水也不在话下，种出来的葱、芹菜等又嫩又香，这些菜算是能卖得上价钱的，她和裴静龙两口子一个月可以赚四五十块钱。 　　可别小看这四五十块钱，这是在土地没有下放之前，现在他们手上的土地更多了，每个月能赚的自然也就更多，这可把窦晓霞激动得，连走路都能抬头挺胸了。 　　以前他们在裴静姝那里做活，每个月拿十块钱的工资，就觉得是一大笔钱，现在手上的钱多了，窦晓霞也舍得了，给裴朝辰做衣服的时候，也会给顾珊珊做一套，布也是顶好的，并不是那种滥竽充数的差布料。 　　过年前，窦晓霞破天荒拿出五十块钱，让萧长风给她买城里的好料子，今年她要给杨孟英、裴建国和窦家的窦母、窦父各做一套好看的衣服过年。 　　杨孟英虽然以前骂了窦晓霞许多，但见着自家儿媳妇现在终于成才了，也欣慰不已，就道：“你们两口子还是要多谢谢你妹，要不是静姝给你们指路，你们现在还是像以前那样漂流浪荡的，存不起几个钱。” 　　窦晓霞笑道：“妈说得对，还是静姝脑子最好，我们只会埋头做，今年真的要谢谢静姝。这是我找刘二娘帮忙织的毛衣，我知道你也不缺那些漂亮外套，就给你织一件里面穿的毛衣，幺妹不要嫌弃嫂嫂给得不体面就行。” 　　裴静姝接下窦晓霞送的毛衣，这毛衣是当下非常流行的大红色，这年头大家似乎都特别喜欢这种鲜艳的色泽，虽然这种品味在裴静姝看来很老土，不过到底是窦晓霞的一番心意，她也不好意思说不喜欢之类的话。 　　可能有了经济之后，人的幸福感也会增加，心胸也会变得更开阔些，窦晓霞现在每天忙着种菜挣钱，也没有什么心思去想其他的事，她身上的是非少了，家庭关系也跟着和睦了。 　　新年前，窦晓霞拿着剩下的两套衣服去窦家，年前送过去，新年老两口就能穿上新衣服。她嫁到裴家这么多年，裴家的日子也穷，杨孟英也是个吝啬的婆婆，她其实倒也没有拿过什么好东西回去孝顺娘家父母。 　　这次窦晓霞让裴静龙把衣服给窦母，省得窦母今后说三道四的，窦母以前不喜欢裴静龙这个女婿，觉得裴家穷，裴静龙这个女婿除了长得高大，一门手艺都没有，裴家人丁又不兴旺，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亲戚。 　　这次见着裴静龙拿着两套漂亮的衣服来给自己，窦母眼睛都笑成一条线了，猛夸两口子想得周到。窦母活得年岁长，见过一些世面，也识货，一看这布料就知道是好东西。 　　不过裴静龙和窦晓霞两口子挣了面子，顾明春就越发被嫌弃得惨了。窦母又拉着窦晓霞说了许多顾明春的极品事，大概就是好吃懒做，闷声不吭，遇事就躲回娘家之类的。 　　顾明春就在厨房煮饭，听见窦母这样说自己，越发觉得活着没有意思，便一个人走出房间，连锅里的饭菜也不管了。中午裴静龙和窦晓霞连饭都没有吃，就赶着回了裴家，他们现在地里种着蔬菜，明天一大早萧长风就要来运菜离开，他们回去还要照看地里的蔬菜，有些今天晚上能摘的，下午就要摘好，省得第二天早上来不及。 　　没想他们这一走，窦家竟然出了一桩大事。 第159章 　　顾明春气不过，便给窦母等人投了毒, 然后带着小孩连夜逃走。 　　顾明春是往蒸蛋里投的毒, 分量倒不算重, 不过当晚吃得最多的窦母没有抢救过来，一命呜呼了。顾明春却像了无踪迹一样，从这人间蒸发了, 只有在山上做活的村民见着她带着小孩离开, 似乎是往公路方向离去的。 　　窦家这边的公路比河坎乡的公路要更像交通路, 这边时常有来往的车辆, 是通往汇水县和另外一个县城的必经之路。而且这边离一个叫做上坝的大镇很近, 因而条件要比承山大队那些偏远的农村要好，这也是当初窦家觉得窦晓霞嫁给裴静龙是下嫁的原因之一。 　　如果顾明春去了上坝，那边有去各个地方的班车，到时候要找顾明春就更加艰难。窦家人多势众，见家里出了这等大事, 都连夜去找人，非要把顾明春找到不可。 　　到了上坝，结果却只见着豆豆, 这小女孩被卖到一个人贩子手上，一打听之下才发现卖豆豆正好是顾明春。 　　而顾明春, 则拿着卖女儿的钱坐上了去往他处的大客车。 　　这年头通信业不发达，要找人是非常艰难的, 窦家还有几个病患和一个死人, 一大堆烂摊子事情等着他们回去处理, 至于这跑掉的顾明春，只怕也是难找到了。 　　消息传到承山大队这边时，已是事发的第二天，窦家的人亲自过来说了这事，还找顾大娘要说法。顾大娘哪有什么说法，就耍泼道：“明春好好一孩子，被你们逼迫得三天两头往娘家跑，现在人都不见了，你们还往她身上泼脏水，你们生的什么心？还我女儿来！” 　　窦家那边的人也不甘示弱，“顾明春当初就看不起我们窦家，觉得我们家配不上你们顾家的高门，是你们追上门来逼着我们窦家娶了她。我们窦家还有哪一点做得不对？该走的程序都走了，是顾明春自己心高气傲，非要往娘家跑。而今却生了这种歹毒心肠，还把婆婆给毒死……” 　　“你们都是窦家的人，当然帮着说话。”顾大娘绝对不承认，她知道顾明春在窦家那边过得不好，现在连人影都不见了，更越发怀疑窦家把顾明春给害了。 　　两家人各说各的理，但这起案件终究关系着人命，窦涛听了裴静姝和萧长风的建议，赶紧去警察局报了案。这不仅仅是私人恩怨，更是一起刑事案件，理该让法律来制裁。 　　不过这起事件在承山大队也激起了不少浪花，警察侦查之后确定顾明春是凶手，大家现在不用每天定时定点去挣工分，有更自由的时间聊这些八卦。 　　顾大娘气得天天大骂，人也苍老了，她生了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三个儿子儿媳和她都不亲热，眼瞅着唯一的女儿亲近一些，现在下落不明，一个人独居在自己那空荡荡的房间里。 　　当初顾家分家的时候，她死活不肯分，其余几房人为了哄着她，把这几间最好最宽大的房子分给她。如今这几间房子依然还是以前的老样子，可这顾家的情况却已经和往日全然不同了。 　　她让人帮自己代笔写信给顾明轩，顾明轩也没有丝毫回应，那些信件就像石沉大海，激不起一点浪花。 　　寒冬腊月，顾大娘躺在自己的床上，外面的风声吹着竹枝哗哗作响，她起身去看自己的猪圈。怕竹枝把猪圈的房子压倒，到时候她养了大半年的猪肉就要飞了。她的灶台上方还挂着两块肉，一块是顾老三给的，一块是顾老二给的。 　　顾明春失踪之后，顾大娘这边也没人陪伴，这两个儿子看她现在过得潦倒，杀了猪也各自分了一块肉给她。虽说以前他们之间也曾发生过许多不愉快，但到时是至亲，这两儿子现在能赚钱了，也还是愿意给她一些吃食，不然传出去也不好听。 　　顾大娘走到猪圈，外面的大风透过泥巴墙上的缝隙吹进房间里来。这个猪圈其实就是以前她让顾老三修的那个，当初她为了省钱，让顾老三和曾老二下着雨还去抬木头，最后害得顾老三摔断了腿。后来这个房间便没有机会再完善，不过顾大娘觉得浪费了可惜，便自己修修补补，拿来养猪。 　　她撑着灯盏走到猪圈门口，一阵阴冷的夜风吹来，把她手上的油灯吹灭了。顾大娘嘴里骂了一声娘，正要转身去摸火柴，不料只听见房顶传来摧枯拉朽的声音。 　　顾大娘暗道不好，周围一片漆黑，她赶紧往回跑，不过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她正好撞在墙上，失去了知觉。 　　第二天，吹了一夜冷风的天空放晴，地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大嫂，出大事了！”裴静姝才刚给顾珊珊收拾好，张慧英就匆匆跑过来。 　　“什么事？”裴静姝问。 　　“妈出事了。” 　　裴静姝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潜意识里“妈”是指杨孟英，但张慧英显然不该这么称呼，随后张慧英又说：“她那个猪圈倒了，正好把她埋在地下，我们发现的时候，她都已经冻硬了。” 　　裴静姝微微有些吃惊，随后道：“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准备丧事吧！” 　　张慧英见裴静姝这么淡然，哦了一声，赶紧和夏金桂一起去请周围的邻里来帮忙。 　　顾珊珊走到裴静姝的面前，问道：“妈妈，奶奶死了吗？” 　　裴静姝点点头。 　　顾珊珊也没再多问了，自己乖乖吃完饭，去找裴朝辰一起上学。裴静姝慢慢吃着早点，心绪有些复杂，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五年了，渐渐成了这里的一份子，她都快记不得前世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今天早上的面条就这么难吃么？需要一根根数着吃。”萧长风从外面走来。 　　自从修学校的账全部结算完毕之后，萧长风也变得闲散，并不天天去城里，只会隔一天送一次蔬菜美食等。 　　他已经换了一辆货车，不再是以前的拖拉机，货车倒不是后世的大货车，只能算小型，不过能装下的东西却比拖拉机多多了。 　　正好他昨晚就住在承山大队，便是以前的知青院子。柳博衍在这边追踪做了几年研究，也想继续在这里研究下去，这边的土壤、光照等条件都很不错，再加上这边的经济在汇水县也算不错的了，交通又很方便，也特别适合用作实验研究和种子培养。 　　萧长风今天一大早就听到了顾大娘的死讯，他在生产队的人缘好，大家都喜欢和他唠嗑。对顾大娘的死，大家传得都有鼻子有眼，说窦大娘寻上门索命的，说顾大娘坏事做多了老天都看不过去的。 　　甚至还有的说那两只猪无辜，跟着主人家一起埋在土墙下，至于可能顾大娘的，却少之又少，除了极个别“爱心”泛滥的几个婆子。她们平时背地里说得最多，现在看着别人过得比她们差，她们又有一种优越感站在道德的高度说顾家几个儿媳妇不孝顺。 　　萧长风倒没对顾大娘的死发表什么看法，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他就拾掇着来金沟村了。萧长风一屁股坐在裴静姝的对面，“你这表情还真好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为顾大娘伤心呢！” 　　裴静姝白了萧长风一眼，“无聊！” 　　逝者已矣，裴静姝不想再和一个死人计较，她和顾大娘之间也没有那么多的深仇大恨，顶多只能算看不起顾大娘的行事准则而已。 　　顾大娘的丧事办得很匆忙，全程都由顾老二和顾老三操办，顾大娘也是从贫穷的年代过来的，把钱看得特别紧，顾明轩给她的生活费，她几乎全部都存起来了的。借着这笔钱和被掩埋在泥土墙下的两只猪，他们正好把顾大娘的丧事办了。 　　顾明轩接到信件回来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顾大娘总共也没有留下多少家产，除了那点积攒下来的生活费，就只剩下那几间摇摇欲坠的破房子。 　　老二、老三两房都想让裴静姝这个“大嫂”出来主持，不过裴静姝表现得十分不近人情，明确表示不插手顾大娘的事情。他们看裴静姝确实没有主持大局之心，最后只好由二嫂夏金桂操持着顾大娘的后事。 　　夏金桂在生产队的名声本来就不好，不过她这两年夹着尾巴做人，跟着裴静姝还是赚了些钱，人也变得比以前要脸了。顾大娘的丧事还是尽心尽力地办，在人前和老三两口子也是有商有量，看上去还真有几分能撑起一个家的模样。 　　至于老三两口子，他们本来也不是争强好胜的人，这顾大娘也没什么家产可分，夏金桂愿意折腾，就让夏金桂折腾，她乐得偷个闲。 　　好不容易忙活了三四天，顾大娘终于下葬，一切归为平静，金沟村的日常照样进行着。 　　某日，夏金桂从顾大娘的房屋门口过，忍不住驻足停留了片刻。她想起自己刚嫁到顾家之时，顾家正好扩建了几个房间，当时顾明轩在外工作，每个月会给顾大娘寄一大笔钱回来，供顾大娘和家里几个兄弟用。 　　大家都说顾家几兄弟兄妹关系很好，母慈子孝，夏金桂来时看着顾家干净整洁又宽大的房间，深觉自己嫁对了地方。她记忆里的顾家漂亮开阔，顾大娘这边的几个房间更是亮敞…… 　　如今斗转星移，顾家分崩离析，所谓手足情深、母慈子孝，那都是在顾明轩有足够的工资撑着的情况下才有的假象。在顾明轩假死的消息传来那一刻，这些所有的假象全都消失了，露出被假象掩盖的各种肮脏。 　　夏金桂迈步走进这几间破房子，这房子早已失去了十多年前的光鲜，屋旁的小竹丛已经长大，把这房间的光线遮挡殆尽，显得阴暗潮湿，甚至还因为没有人住而有了霉味。 　　想着自己当初想让顾大娘多分点家产给自己的想法，夏金桂现在只剩下庆幸，幸好自己没有愚昧地坚持下去。现在她和顾老二勤劳一点，随随便便一个月都能赚二三十块钱，过上好日子，还没有算上家里养的两头猪，承山大队靠着裴静姝的猪饲料，每年都可以养两次小猪，就算只有一只猪圈，一年也能挣好几百块钱。 　　在这个大部分人都还吃不饱的年代，几百块钱是他们以前完全不敢想的数字。 　　“你说这人活着有什么意思？指不定哪天就去见阎王爷了！”这声音是李大娘说的。 　　夏金桂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打声招呼，又听另一道声音道：“人生在世，还是要多积福德，不然就像顾大娘一样，最后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我怎么听说这顾大娘是窦家那边的人故意报复的。”李大娘小声道。 　　“这就叫一报还一报，顾明春毒死了窦大娘，窦大娘回来找顾大娘索命。唉，这讨人厌的老太婆死了也清静，以前简直跟得了失心疯一样，天天在外面说人家裴静姝的是非，也难怪这次她死了，裴静姝也没去送终。” 　　“是啊，这也怪不得裴静姝，摊上这么一个婆婆，她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运。现在可算好了，也没人能骂得了她。” 　　夏金桂正听着李大娘和丁大嫂的八卦，顾老二从李大娘的门口走过来，“还躲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回来，大哥回来了。” 　　顾明轩这次回来，也意味着顾家即将处置顾大娘死后的几个房间。顾大娘那处房子正好和顾老二的房屋是比邻而居，顾老二和顾老三当初分房的时候，得到的地基本来也不宽，他们其实都想要顾大娘那一处地基，这样他们今后修新房也方便。 　　不过他们心中虽有这种想法，却也不好提出来，毕竟顾大娘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 　　顾老二和顾老三两兄弟都没有尽到儿子的职责，这几年儿媳妇都和顾大娘相处地不愉快，顾老二因为顾小军的事，和顾大娘之间也有心结。 　　顾大娘的地基虽然并不值钱，可要是分配不合理，到时候夏金桂和张慧英两妯娌也免不了一场口水战。而且还有一个顾明轩，他没有发话，这地基谁也别想得到。 　　夏金桂和顾老二去了顾明轩那边，老三两兄弟已经在了，在场还有顾珊珊、队里的干部、以及柳博衍，不过裴静姝不在。 　　“今天明轩既然回来了，这房子的事情也该早点解决。”刘支书就先开口主持道，“我们生产队现在成了汇水县的模范大队，其实大家能有这样的好日子，也离不开柳所长对我们的指导。柳所长也想在我们生产队继续研究下去，给大家配出更好的作物。只是柳所长想在这里买下一个地方作为今后的根据点，省得一直住在知青大院那边，那里离裴静姝这边不方便，而且公路也没有到院子门口。” 　　刘支书把话说到这份上，意思就十分明显了。 　　他看几人都没有表态，便又说：“你们几人都有房，而且想重新建屋也方便，把地基往外拓宽一些就行了，现在虽然政策虽然变了，不过你们要是想修房，多宽的地基我都给你们批准。” 　　现在修房不像裴静姝当初修房子那么方便，需要找队里的干部批地基才可以。不过这种政策也是才出来，宅基地的地基并不难批准，基本上生产队都不会为难村民。 　　张慧英道：“既然是给柳所长做研究用，我没有意见，反正柳所长所做的也是为大家能收获更多的粮食，这是一件大善事，我这份愿意给出来。” 　　反正顾大娘这份地基与她的房子之间隔着顾老二那一房的人，就算分一份给她，她也没法拿来修成房子。倒不如做一个顺水人情，卖给柳博衍，柳博衍和裴静姝的关系也好，自身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张慧英没理由得罪这样的人。 　　夏金桂心中其实是不爽的，顾老三后面有半个竹林是属于老三两口子的，他们今后要修房自然可以把竹子砍了修宽大一些。但顾老二的柴林在村头，当初差点抵押给裴静姝，不过后来他们只卖了一半给裴静姝，还剩了很大一块。 　　如果能把顾大娘这里分一间房的地基，他们修房就不愁了，顾老三和顾明轩那一份，他们也可以用土地交换。 　　结果现在希望落空，夏金桂不想说话，顾老二只好说道：“本来我也没有意见，不过我这边想把猪圈修宽一点，三弟那边倒是有柴林，我这边却没有地了……” 　　“就是，要是三弟愿意分一点柴林给我们，我也同意。”夏金桂道。 　　“柴林当初早就分好，你们想要的话，就用你们的柴林来换，我换一块给你。”张慧英皮笑肉不笑地说。 　　刘支书道：“还是交换比较好，明仁两口子的柴林本来也不多。明轩的意见呢？” 　　顾明轩：“可以。” 　　夏金桂道：“怎么大嫂没有过来？虽说妈当初在世时和她关系不好，但妈现在走了，这分家产之事……” 　　“她放弃了继承，不要这点家产。”顾明轩直接打断夏金桂的话。 　　夏金桂脸上有些尴尬，张慧英笑道：“大嫂都舍得拿几千上万的钱修路、修学校，又怎会在乎这点家产？二嫂还是别提过去了，过去就让它过去，我们活着的人要朝着前面看。” 　　刘支书见状道：“既然大家都愿意变卖，那我们就谈谈价钱。” 　　现在的地皮不值钱，顾大娘这块地基才卖一百多，只是在怎么分钱的事情上夏金桂和张慧英的意见比较大，夏金桂说自己还有两个儿子，顾小军顾小伟作为孙儿都该有一份，张慧英则说没听说分家产还能分到孙子头上，就该均分三份，各房一份。 　　按理来说，孙子孙女也有继承权，不过在这个年代，大部分家庭分家产，都是按照各房来分。最后各家都退了一步，夏金桂多领了十多块钱。 　　其实现在十多块钱对他们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大钱，夏金桂和张慧英虽然有些不满彼此，还是能接受这个结果。 　　顾明轩拿到钱之后，便把这钱给了裴静姝。 　　裴静姝不禁觉得好笑，“这是你分的家产，给我做什么？” 　　“我这是给珊珊的，你给她存着吧，今后她上学用。”顾明轩道。 　　裴静姝摇摇头，“你给的已经够多了，珊珊很听话，平时也没有什么需要格外开销的，还是你自己拿着吧！要是你实在想给她，等她长大一些，能自己拿主见，你再给她。” 　　“你还真是客套。”顾明轩只好把钱收好，“每次我回来，你总是能给我各种惊讶。” 　　顾明轩也不由得一番感慨，上次他回来裴静姝修了公路，这次回来又修了学校，他就不知道裴静姝还有什么做不了的事。 　　“你这么久才回来，自然会有很多变化。”裴静姝道，“你在外过得怎样？” 　　“真是难得，第一次主动关心我在外的生活。” 　　裴静姝：“……不想说就算了。” 　　“嗯，挺好的。我也找到了生活的方向，比以前好。”顾明轩十分抽象地回答道。 　　“身上的旧伤没事吧？”裴静姝又问。 　　当初顾明轩受过两次重伤，一次是她刚穿过来的时候，另一次是救了韩小蝶，当时顾明轩还在家里养了半年。两人现在的关系也像多年朋友，还有共同的羁绊顾珊珊。 　　“怎会没事？”顾明轩道，看向裴静姝，“伤口虽然好了，却在我身上留下了永远的疤。” 　　裴静姝一噎，这顾明轩是故意说的吧！ 　　“那疤不是我给你的。”裴静姝只好一语双关地回答道。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心中都能领会。 　　和裴静姝聊完，顾明轩便去找顾珊珊了。裴静姝正要起身去收拾卧室，没想转头就看见萧长风倚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你们聊得挺欢的嘛！真像无话不说的老朋友。” 　　裴静姝失笑，“你说话透着一股阴阳怪气，中午错把醋当做酱油喝了？” 　　“知道我喝错了，还故意戳我伤心处。”萧长风直勾勾地看着裴静姝，那双散漫的眸子多了几分认真。 　　裴静姝轻轻推他一手，“那是你自己爱喝，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这么闲，去帮我把禽圈清洗了。” 　　今天是窦母除灵的日子，这是当地的一种习俗，窦涛作为长孙自然要回去一趟。他一走，裴静姝这里的鸡鸭猪牛就没人照料。 　　窦晓霞和裴静龙也都去了窦家，也就只有一个杨孟英在家，她还要帮着裴静龙照看地里的菜，每天得定时定量浇水，这样长出来的菜才会又嫩又好。 　　“你对我就这样呼来唤去，对那人就各种照顾，唉！这待遇差别未免也太大了吧？”萧长风问道。 　　裴静姝抱着手，上下打量他，“你在我这里免费吃了那么多，还啰嗦，不想做就走。我这里今后也可以节省不少好东西，节省下来的请两个苦力都足够了。” 　　“你这也太铁石心肠了，还和我计较几顿饭，我去做就是了。不过，看在我这么勤劳能干的份上，能不能考虑给我正名？”萧长风凑到裴静姝的耳边，压低声音问道。 　　裴静姝瞪他一眼，“再乱说我用针缝上你的嘴。” 　　萧长风不怕死地捏了捏她的脸颊，然后聪明地一溜烟走进了厨房，提起一只桶去压水冲洗猪圈和牛圈。 　　他知道裴静姝这人的防备心很重，再加上特殊的离异身份，让她很难跨出爱情的一步。他原本以为自己能假装和她当一辈子的朋友，不过在得知裴静姝和顾明轩离婚之后，他发现自己伪装不了。 　　有时候萧长风也很怀疑裴静姝眼中到底存不存在爱情，毕竟顾明轩和她结婚多年，她看顾明轩的眼神还是如同陌生朋友。 　　至于她看自己的眼神，也依然清澈无情到让人感到挫败。 　　不过也无妨，他可以一直等待下去，无论她最后选择谁，能和她一起创业、一起圆梦，即使只是无关风月的朋友，那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当然，他也知道裴静姝身上有许多秘密，兴许他认识的的人根本都不叫裴静姝。这事说来玄幻，不过放在“裴静姝”身上，一切似乎就合理了。 　　大年三十，顾老三两口子破天荒做了一顿丰盛的年饭，请了裴静姝、顾明轩以及顾老二两口子等人一起吃饭。 　　今年发生了太多事，顾大娘和顾明春都不在了，顾家反而能聚在一起。 　　顾家几兄弟米酒下肚，话也多起来，有感怀过去的，有说起这几年分家后的艰辛的，裴静姝和他们没有什么话题，关于原主的过去，随着时间的推移，裴静姝能记得的也不多了。 　　顾家三兄弟大概是很多年没有在一起喝过酒了，最后顾老二和顾老三都喝得酩酊大醉，一个劲地拉着顾明轩说要好好感谢大嫂。 　　裴静姝不想和他们两个醉鬼聊，便带着有了困意的顾珊珊早早回去睡觉。 　　顾珊珊睡下后，张慧英过来找她了，“大嫂，大哥喝醉了，麻烦你过来扶一下。” 　　今天是除夕夜，裴静姝这边也没有人，萧长风早就回城去陪他外婆了，裴家今年靠着种蔬菜赚了不少钱，他们也重新修了新房，这个大年也是在新家里过的。本来裴静龙叫她过去一起吃，不过顾老三这边先请了，而且顾老三这里离得更近一些，今天白天又一直在下雨，裴静姝便没有去裴家，省得弄得一身泥。 　　裴静姝只好去扶顾明轩，这人喝醉之后也看不出端倪，脸不红，话也不多，如果不是走路摇摇晃晃的话，还真难相信他喝醉了。 　　“酒量不好还学什么喝酒？”裴静姝拖着比她高一个头的高大男人，简直想扔了他的心都有。 　　在另一边搀扶的张慧英道：“他们几兄弟也是许久没有这样聚过，才会喝得这么醉。大嫂就别埋怨了，二嫂那边更惨，二哥吐了她一身，二嫂拖着他回去的呢！你听，现在都还能听到金桂的骂声。” 　　果然，仔细一听的话，确实能听到风中有夏金桂难听的土骂。 　　裴静姝没再说话，和张慧英一左一右扶着顾明轩去了房间。张慧英道：“大嫂，大哥就你自己照顾了，桌子上还有个酒鬼等着我回去伺候。” 第160章 　　张慧英说完便离开了, 裴静姝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男人，叹了一口气, 走过去给他脱了鞋子, 然后掀起被子给他盖上。 　　就在裴静姝打算离开的时候, 手腕突然被人拉住了, “别走, 陪我聊一会儿。” 　　裴静姝没想到顾明轩竟然装醉，她转过头, 床上的人却没有睁开眼，黑而长的睫毛安静地闭合着，俊朗的脸似乎很疲惫。看来是真的醉了，只是头脑是清醒的。 　　“有什么好聊的？你都醉成这样了, 早点休息！”裴静姝道。 　　顾明轩睁开眼，眼底因为有醉意而比之平日的高冷多了几分柔和, “我想和你说说话。” 　　裴静姝略微想了下，还是端了一条板凳在床畔坐下，“说吧！” 　　“你和萧长风在一起了？” 　　裴静姝沉默不语，她虽然没有明确答应萧长风，但她和萧长风的相处有时已经越过朋友的界限了，只是她还是没有勇气跨出那一步。不过裴静姝不想给顾明轩希望, 便没有否认, 权当默认吧！ 　　夹在两个男人中间, 到时候终究会伤害对方。 　　顾明轩释怀地笑了下, “放心吧, 我也有喜欢的人了，不会缠着你，只是希望在这之前，你也一样找到幸福。” 　　裴静姝这才道：“我打算试着和他相处，和他做了多年朋友，他也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想和他在一起，应该很自在。” 　　“应该？”顾明轩很快捕捉到了她话里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漏洞，“原来他也还没有追到你。” 　　裴静姝：…… 　　这关注点是不是错了？ 　　顾明轩挣扎着试图从床上坐起，不过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裴静姝见他不像装的，这才起身过去扶他，“你醉了，该好好躺着。” 　　“我不喜欢躺着和你说话。” 　　这人毛病可真多，裴静姝心中暗道。 　　想着当初顾明轩只能躺床养病的日子，估计他对那段经历很在意吧！裴静姝将他从床上扶起，塞了一只枕头在他的后背垫着。 　　做完这一切，裴静姝抬眼时正好对上顾明轩的眼睛，那双染了些醉意的褐色眸子似乎变得更加深邃、绵长，里面夹杂着一些让人不敢触碰的不明情绪。 　　裴静姝微微垂下眼，避开那道悠远复杂的视线。 　　而今他们这里已经通了电，橙黄色的炽光灯给眼前的人染上了一层温暖的色彩，映照着那张精致的脸，那么近，又那么远。 　　明明伸手可碰，却又如远隔天涯，无法企及。 　　顾明轩按下心中多余的情绪，靠在床头，故意酸酸地说：“这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追你的？知道你和我的关系，还追你，人品可见不怎么样！” 　　裴静姝还是第一次听顾明轩评论一个人，而且带着那么强烈的个人色彩，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同时，裴静姝又不禁觉得有点好笑，抬起一双明媚的黑眸看向床头的人，“我怎么闻着这话有点儿味道？” 　　顾明轩道：“他夺走我的妻子，难不成我还不能酸一下？” 　　“我不是你的妻子。”裴静姝辩解了一句，却又觉得自己这话显得无情，她这具身体确实是顾明轩的妻子的。 　　“抱歉，不说我了，说说你吧，该不会真的是叶又双吧？”裴静姝转移话题问道。 　　“不好么？”顾明轩问。 　　“不是不好，而是……”裴静姝想了想，“她好像是叶云岑的妹妹，如果你不觉得尴尬的话，那挺不错的。” 　　“叶云岑和你说过？” 　　裴静姝摇摇头，原主和叶云岑其实聊得也不深入，叶云岑只把她当成替身，两人还没有到交心的地步，都是中间人冯绍珍上蹿下跳得厉害。原主当时虽然心仪叶云岑这样的知识分子，但终究还是没法做到彻底不要脸不要皮，而叶云岑自始至终都把原主当成白月光替身，自然不会和原主大聊特聊叶又双。 　　“我上半年和萧长风一起去城里的时候见过他们，他们两兄妹的感情挺好的。”裴静姝说道。 　　“兄妹之间感情挺好不是很正常？有什么奇怪的？” 　　裴静姝：“那你和顾明春又是……” 　　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后面的声音也吞回了肚里。她有着原主的记忆，在原主的记忆里，顾明轩确实很宠顾明春这个妹妹，可能本身年龄差得大，顾明轩和顾明春之间不存在争宠争东西之类的现象，而且顾家也就顾明春一个妹妹，作为大哥宠着也很正常。 　　然而裴静姝穿越过来之后见到的却和这具身体本身的记忆有了冲突。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样不近人情？”顾明轩似乎并没有怪她的意思，反而带着几分叹息似的问道。 　　“我没有权利这样评价你，我想你肯定有某些不想说明的原因。” 　　虽说和顾明轩没有朝夕相处，不过他们认识已经五年之久了，也曾一个屋檐下住过，裴静姝知道顾明轩不是那种无情无心的人。他当初对顾家的付出，他从未说过一句什么，而对顾老三一直都很有兄弟之情，对曾经最爱的小妹，没理由突然形同陌生。 　　“你不好奇是什么原因？”顾明轩看她说得十分平淡，便又奇道。 　　“如果你想说，自然会说；每个人都有保持秘密的权利，我没有窥探别人秘密的嗜好。”裴静姝道。 　　顾明轩微微挑眉道：“难道不是因为你不够关心我？” 　　裴静姝：…… 　　调侃之后，顾明轩又说：“我做过一个很真实的梦，梦里的所有人都像疯子，包括我自己。你抛弃了珊珊和叶云岑进城，我妈嫌弃珊珊，明春害死了珊珊，我活成了一个疯子……” 　　裴静姝惊讶得一时瞪大了眼，难道这就是小说中没有写到的顾家人物的结局？ 　　“是不是很可笑，我会把一个噩梦当真？” 　　“不！”裴静姝摇摇头道，“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做评价。” 　　难怪当初顾明轩会那么轻易接受了自己的解释，原来他早知道另一个版本的故事走向，这样似乎就能解释他对顾大娘和顾明春的态度转变了。 　　顾明轩靠着床头，微微合上眼，裴静姝看不到他眼底的情绪，不过从他疲惫的脸上，她也看到了许多纠结和遗憾。 　　他本是个重感情的人，从未将钱看重，也曾待顾大娘至孝，对顾明春宠爱有加，让他因一个梦而对她们疏离，甚至当陌生人看，他心中肯定痛苦又纠结。 　　裴静姝不擅长安慰人，想了想才说：“没关系，事情已经过去了，就当过去是一场彻底的噩梦吧！你还有珊珊，还有更值得去爱的人。你累了，早点休息吧！” 　　顾明轩抬起眼皮，唇角微微动了下，浮出一抹极淡的笑，“真难得，你今天学会安慰人了，这么迫不及待离开，这里就让你这般如坐针毡么？” 　　裴静姝：…… 　　“是你需要休息。”她解释道。 　　“睡不着，就想和你聊聊。” 　　裴静姝：…… 　　他们都不是擅长聊天的人，有什么好聊的？ 　　“等你酒醒了再聊也不迟。”裴静姝道。 　　顾明轩：“今天是除夕，陪我一起跨年吧！不想新的孤单一人迎接新的一年。” 　　裴静姝很少听他提出过什么请求，便只好留下了。两人其实也没什么好聊的，裴静姝不知道说什么，顾明轩本来也不是多话的人，这次喝了酒，才显得比平时多言了一些。 　　两人又聊了一些孩子的事，在这个话题上，他们倒是有了共鸣。顾明轩认真听着她说起珊珊身上的趣事，等裴静姝说完，他才问：“你既然能这样坦然地接受珊珊，将她视为己出，为什么不能尝试着接纳我？我也可以像他一样陪伴你，给你足够的时间，就算等一辈子也可以。” 　　裴静姝怔了下，随后又笑了，“在爱情里，我不喜欢做别人的影子，爱情也不等同于感激。” 　　“你和她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哪来影子的说法？”顾明轩反问。 　　“或许吧！但是你看我的眼神，和看韩小蝶其实没什么区别。”裴静姝笑着说道，“你不用否认，女人的第六感还是挺玄的。其实我以为按你的个性，会快刀斩乱麻地把她打发走，不过你表面上对她很无情，实际上还是留了些面子。我想她可能曾是你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人，帮助过你许多，所以你不想伤她太深。” 　　这次换顾明轩微微愣住，“你……想象力很丰富。” 　　裴静姝继续笑道：“可能吧！” 　　顾明轩没再聊感情的话题，两人说起了各自今后的打算，没过多久，便到了十二点。村里传来鞭炮声，这应是唐家放的，唐二哥和刘二娘两口子这些年跟着裴静姝学做各种糕点，加上刘二娘本身手巧，人也喜欢思考，琢磨出各种糕点小吃，她娘家那边又靠近县城，赚了不少。 　　去年初年的时候，他们还借钱在城里开了一家糕点店，专门卖各种蛋糕、甜饼之类的糕点，生意特别好。赚了钱，他们把金沟的旧房子重新修过了，今年还从城里买了一些鞭炮回来。 　　现在大家的生活都很艰难，买得起鞭炮的人少之又少，就算普通农家办喜事或丧事，也没几户人家会放鞭炮。 　　“新年快乐！”裴静姝对顾明轩说出新年祝福。 　　“新年快乐！” 　　“我要回去睡觉了，不然明儿早上爬不起来。”裴静姝说道。 　　“嗯，好梦！谢谢你！” 　　“你也早点睡吧，别背负太多过去，这样才能活得开心。” 　　裴静姝说完，便起身离开了顾明轩的房间，顾明轩靠在床头，看着空空的板凳，陷入了一阵沉吟中。 　　早上，裴静姝果然没有醒来，顾明轩倒是醒得早，和顾珊珊一起做了汤圆。顾珊珊今年就九岁了，时间过得可真快，一晃小孩都已长成了大孩子。 　　两父女的关系依然像以前那么亲密，顾珊珊脸上的婴儿肥退了不少，出落得越发清秀漂亮，有着裴静姝的精致和顾明轩的高俊，比同龄的小孩都要高一些。 　　“爸爸，听说包汤圆的时候应该放几只铜板进去，这样吃着的人新年愿望就能成真，我们也试一试好不好？”顾珊珊满怀期待地问。 　　“嗯，好！”顾明轩道，脸上多了几分柔情，这是在对顾珊珊时才特有的温柔。 　　“我把铜板都准备好了，我昨天就清洗干净了，我们一起包吧！一会儿给妈妈一个惊喜。”顾珊珊道。 　　“嗯。” 　　两父女包了一个早上的汤圆，等锅里的汤圆煮好，顾珊珊去叫裴静姝起来吃早点。 　　裴静姝昨晚睡得迟，她又是个喜欢赖床的，在床上挣扎了一番，才终于爬起来。 　　“妈妈，新年快乐！汤圆好了，有惊喜哦，你先许个愿。” 　　裴静姝看她一副古灵精怪的可爱模样，心情也不禁变得明媚，“什么惊喜？” 　　“你先许愿，吃了就知道。” 　　看她一脸期待，裴静姝也非常配合地闭上眼许了个愿，“我现在可以动筷子了么？” 　　“可以可以。”顾珊珊笑道。 　　裴静姝咬第一口就咬到了一只铜板，她取下，顾珊珊道：“妈妈，恭喜你，你被幸运之神眷顾了，她会让你的愿望成真。你许了什么愿望？” 　　看着眼前兴奋的小脸，裴静姝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愿望说出来就不应验了。” 　　顾珊珊只好悻悻地打消了好奇的想法。 　　不出裴静姝所料，顾明轩和顾珊珊都吃到了铜板，顾珊珊显得尤为高兴。 　　张慧英和夏金桂结伴过来，“拜年拜年！我们还在外面就听见珊珊的声音，你们这是见到宝了么？这么高兴。珊珊，快来给婶婶拜年，婶婶给你准备了红包，今年得拜才有。” 　　顾珊珊大大方方过去给夏金桂和张慧英拜了年，这两人各自拿了一只红包给顾珊珊，顾老二和顾老三还在宿醉中，都没有醒过来。 　　早点之后，顾明轩便要带着珊珊和另外两房的人上坟，昨晚下了雨，再加上她和顾家没什么关系，裴静姝不想出门，早点之后便留在了家里。 　　今年的新春越发有新年的味道，承山大队通了公路，家家户户都有了闲钱，也舍得花，过年还邀约亲朋来家里做客。以前那些条件艰苦的年岁，亲朋之间其实也少有往来，就算是普通的走亲访友，也总不能两手空空去，而去了主人家，主人也不好意思随便吃吃，总要拿点吃的出来招呼客人。 　　那些年代，又几个家庭拿得出多少东西去走亲？又有几个家庭有吃食招待客人？能煮一顿大米饭，煮一小碗腊肉、炒点油星子蔬菜，便是待客之道。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承山大队这边越来越有钱，交通也方便，新年的时候还有牛车拉客，车费也不贵，从承山大队的鼓楼到河坎乡才两分钱就到了。 　　说起这牛车，也是土地下放之后才有的，生产队里的牛卖给了农户，聪明的农户就改装成牛车，平时拉点货上街卖、或者从街上运点货回来，比靠肩膀担轻松多了。有时候半路遇上同生产队的，牛车主人也会让他们一同搭乘。 　　渐渐的，大家发现牛车的方便，有时候也会让牛车主人帮忙运东西，他们出点运费。牛车就在承山大队时兴起来，承山大队做小买卖的人家特别多，这牛车也是供不应求，于是其他生产队也跟着效仿，来这边帮着拉东西，有时候也载几个人。 　　承山大队这边的人几乎都舍得付这点车费，省时省力，于是牛车也成了这里的一道风景线。 　　来过这里的客人看到这个地方的热闹和变化，无不感慨和羡慕。 　　新年期间，城里的饭店也是生意火爆，萧长风初一下午就来金沟村接裴静姝，罗小慧在汇水县的店面上，那里大部分是干了许久的老员工，就算有新手和临时工人，总的说来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市里的饭店是去年腊月才正式开的，以前一直卖一些熟食和点心为主。不过裴建国大年三十也回来过年了，店里只有柳嫣一个守着。柳嫣除了收钱，其它的事情并不会，萧建军这几天不上班，但能帮到的忙也很有限，还得靠萧长风坐镇。 　　市里消费能力不错，尤其是过年这段时间，还有不少订酒席的，从食材准备到菜品，都是一项大工程，由不得马虎。 　　萧长风过来直接说了来意，裴静姝只好去找张慧英两口子，让他们最近几天帮忙看着家里的牲口，小孩就交给顾明轩。有顾明轩照看顾珊珊，裴静姝还是很放心，正好也可以让他们两父女好好相处。 　　顾明轩半开玩笑地看着裴静姝，“他还真是积极，大年初一便要带你去城里，偏偏这个理由让人无法反驳，我受教了。” 　　裴静姝听后不禁觉得好笑，“原来你是这么多虑的人，我也很意外。我们还拖着一笔账没结清，得努力还债。” 　　这笔账是给水泥厂的，当初他们买的多，再加上裴静姝也是水泥厂的老顾客，对方也相信裴静姝的诚信，就赊了一部分账，他们修楼耗费的水泥多，就算只有一半的账，也是一笔不小的数额。 　　“差多少？我额外有一笔存款，可以给你填补……” 　　“不用了，我慢慢还，能还清，不算多。你最近好好看着珊珊就行，家里的其他事情到时候老三两口子和我妈会处理，你也不用操心。”裴静姝说。 　　顾明轩释然一笑，“嗯，自己也要注意保重身体，期待你早点回来。” 　　裴静姝出来时，裴静龙两口子和萧长风已将食材全部放到货车上，裴静姝跳上车，萧长风启动车子，慢慢离开了金沟村。 　　“你这出门还要特地与你前任交谈一番，你们这关系可真是羡煞旁人。” 　　裴静姝刚刚听了顾明轩的酸言酸语，现在又听到萧长风这番醋缸子言论，一时简直哭笑不得，“当初说好我只提供开发菜品，你负责店里的情况，大年初一你跑来麻烦我，我还没和你计较，你反倒挖苦我了。既然这样，我看我还是不去了，停车吧，我现在走回去，还可以享受一个清闲的新年。” 　　萧长风完全没有停车的意思，反而踩着油门往前冲，“他和你说些什么？你们聊了那么久才出来，看着我们忙不过来，也没说出来帮帮忙。” 　　裴静姝也不知他这这句是怨自己没帮忙，还是顾明轩没帮忙，以前装载货物，她想上前帮忙，萧长风都不肯，让她在一旁看着，嫌她力气小，做不了这种重活。 　　裴静姝笑道：“你以前不是嫌我碍手碍脚，我自然是免得碍着了你，所以才没有出来。” 　　“顾明轩长那么高大，回来在你这里吃住，怎么不见你收伙食费？不交伙食费也就算了，连这种小忙都不肯帮，唉，果然像我这么勤快肯吃亏的人很稀少了。” 　　裴静姝笑得差点岔气，“像你这么厚脸皮的人确实很少，少酸了，好好开你的车，我要困一会儿。” 　　“怎么？昨晚没有睡好？瞧你这没精打采的。” 　　裴静姝：“昨晚睡得迟，今儿起得早，别那么废话，影响我休息，去城里没精神。” 　　萧长风这才没有说了，同时放缓了车速，慢慢朝市里的公路开去。 　　裴静姝这一去直到元宵节都没法回去，市区里这家店才开业不久，还没有走上正轨，柳嫣一直是个大小姐，连厨房都没进过，除了收钱真没什么其他适合她做的。店里只有一个主厨是从汇水县的饭店调过来的，在客流量大的市区一个主厨完全不够，萧长风和裴静姝有时也会下厨帮忙。 　　新年要招工人比较麻烦，因为许多人都想在家过完年。直到过了元宵节，饭店才迎来了新的一批员工，大部分都是那些老员工的亲友，这个年代还没有盛行打工，甚至很多一直生活在乡下的人连城都没进过，觉得外面的世界很危险，离开土生土长的地方会被骗去杀害。 　　这种思想存在于老一代人的头脑中，他们从最艰苦的岁月过来，经历过许多非人残忍的历史。在最穷苦的年代，人吃人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所以很多老人都喜欢困守在自己熟悉的环境中。除非有熟人介绍，并且看到了认识的人发家致富，他们才愿意让自己出去打拼。 　　裴静姝的这一批员工大多都是以前的老员工带来的，这个年代大部分人只要有一口饭吃，还是很质朴，愿意为你效劳效力。裴静姝和萧长风从新员工中挑选了几个有些厨艺基础的进行培养，确保今后店里的人才够用。 　　这一忙活就到了正月底，市区的饭店才走上正常轨道。 　　这里主要由柳嫣负责账目，杨孟英和裴建国分离了大半年，一个人在家也各种不习惯，再加上裴静龙两口子种菜忙不过来，杨孟英便有意让裴建国在家里帮着裴静龙两口子种地，顺便也可以帮着裴静姝看守鱼塘。 　　裴静姝也知道裴建国年纪大了，他以前就做过许多重活，身上老毛病不少，得好好保养身体。所以年后裴静姝也没再让裴建国进城，就在乡下帮着自己和裴静龙做一些闲杂事度日。 　　裴静姝回来后，也是顾明轩即将离开的日子，两人把过去的话题挑明了，之间反而少了许多隔阂。顾明轩很不客气地让裴静姝给他收拾了一大袋行李，包括裴静姝做的各种小吃、肉脯等。 　　裴静姝在这些方便一向很慷慨，收拾了好几只大罐子，给他放在车子的后备箱。 　　萧长风今天很反常，表现得异常积极，一大早就跑过来帮着裴静姝一起收拾，顾明轩则在一旁和顾珊珊告别。顾珊珊显得十分不舍，她这个寒假天天和顾明轩待在一起，顾明轩还带她去县城和周边的大镇玩过，两父女的关系比之以前更加亲近了。 　　不过顾珊珊很听话懂事，虽然不舍得顾明轩离开，却也没哭没闹，还把自己画了一个寒假的绘本给顾明轩做礼物，“爸爸，你把这个带去，要是你想念我和妈妈，就翻开看。我和妈妈会一直在这里等你，你有空就回家看看，我会好好听妈妈的话，像燕丽老师那样考个好学校。” 　　顾明轩听着这番暖心的话语，心中像被蜜裹住了一般，甜到了心坎上。他蹲下身，在顾珊珊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嗯，爸爸有假就回来，爸爸也会想你……和妈妈。” 　　两父女依依惜别，顾明轩离开的时候，萧长风也在场，两个大男人虽然也认识了许多时间了，但两人之间却很少正面相对过，他们之间有一场关于过去和现在的战争。 　　顾明轩经过萧长风身边的时候，顿了下脚步，道：“好好照顾她们，不然我会回来抢的。” 　　“你要能抢去，欢迎随时竞争。”萧长风很欠扁地回答道，“不过，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这样最好。” 　　顾明轩越过萧长风上了车，顾珊珊一脸好奇地走到萧长风的身边，“萧叔叔，你和爸爸说了什么悄悄话？” 　　萧长风低头狡黠笑道：“悄悄话就是要悄悄说的，说出来就不是悄悄话了。” 　　顾珊珊一脸失望，她心中还挺好奇呢！ 　　萧长风转而又捏了捏她的脸颊说：“不过他说了要我好好监督你乖乖听话，所以我会代替他照顾好你的。” 　　“萧叔叔，我长大了，能不能不要捏脸，会长丑的。” 　　萧长风听后大声笑了起来，“谁告诉你捏脸会长丑，捏一捏才能长得可爱。” 　　“爸爸说的。” 　　萧长风：“他骗你的。” 　　“爸爸才不会骗人。”顾珊珊辩解道。 　　顾明轩坐在车里，透过后视镜看到其乐融融的几人，眼睛有些酸涩。 　　车子渐渐走远，后视镜里的人被新的风景取代，顾明轩眼底的情绪渐渐冷淡下来，他的指尖轻轻扣着方向盘，“叶云岑，叶又双……” 　　今年每家每户都分到了土地，可以自主经营，大家干活的积极性空前高涨，以前那些一遇上挣工分就偷懒耍滑的，现在为自己做起事情来，腰不酸腿不痛，可以不分白天昼夜地做，他们都乐此不疲。 　　裴静姝那几份土地她没有那么多精力做，就承包给了裴静龙，他和窦晓霞现在都还年轻，两人也都是很得力能干的，正好可以多种点庄稼和粮食。 　　土地对现在的农民来说，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生产队里还有好几起因为分地起的纷争。这种现象倒是很难杜绝，就算真的分得很平均了，也总有人觉得别人拿到的土地比自己的好。 　　裴静姝有时候想想几十年后的社会，乡下完全没有多少人居住，大部分人都搬进了城里，城里无论买东西还是生活都十分方便，赚钱的门路也比乡下多，谁还会为几块土地该谁种而争执不休呢！ 　　不过，那是需要经过一代人的努力，才能创造出来的优越生活。现在他们离几十年后的好日子还远着呢，唯一能做的就是过好眼下的日子。 　　裴静姝今年主要就养鱼虾，毕竟香辣小龙虾能俘获无数吃货的心，想必在这个年代也不例外。而且有了金手指，鱼虾的养殖比鸡鸭利润更高，也省很多事。养鸡鸭等家禽，每天还要给它们提供许多吃食，而池塘系统里专门有兑换饲料的功能，而兑换饲料的东西也很方便，可以从禽圈系统和农田系统里生产获得。 　　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城里也涌出了许多新的楼房，都是六七层高，新修的商铺也不少。裴静姝、萧长风和罗小慧商量着买了几个铺子，用来开酒店和饭馆。 　　裴静姝教他们做的香辣小龙虾风靡全城，现在名叫“金沟小龙虾”的饭店以迅雷之势席卷了整个汇水县和市区，甚至比之前的友谊饭店和萧家老宅还要红火。 　　萧长风每天都要来金沟村跑一趟，还带了一个徒弟，便是何婆婆的孙子何江。何江今年十五岁了，小学已经毕业，不过他的成绩不太好，没有考上学校，就跟着萧长风跑车。萧长风手把手教他开车，现在开车不需要驾驶证，都是师父手把手教徒弟。 　　何江念书虽然不行，但开车送货还是一把好手。他从小生活在何家那样的穷苦人家，也一直帮着家里人做活，练了一身体力，帮忙装货卸货完全不是问题。而且人也年轻，学车也很快，跟着萧长风跑了半个月之后，就能单独上路运货了。 　　有了何江接手运货这事，萧长风便清闲下来了，他有大把时间在金沟村游荡，去裴静姝家里蹭吃蹭喝。 　　顾大娘的房子现在已全部拆除，柳博衍也拿到了津贴，可以在这里设立一个研究基地，专门研究这一片的水稻，因为他发现今年裴静姝的田里种的水稻和之前的品种似乎又不一样，这让他每一天的研究工作都充满了求知欲和激情。 　　四月底的农村到处都是一片绿油油，田埂上的豆子已经半人高，那一片片绿油油的豆叶子下面，便是一颗颗慢慢成型的毛豆。而那些奇形怪状的梯田里，一块块都是吐着露水的水稻。 　　晨曦才初起，就有不少人在通往承山大队的公路上来来往往，他们有的是来进货，有的是来这里买一些东西。随着个体经营的开放，金沟村这边也有了不少铺子，比如唐家卖的毛线球、水稻研究所卖的作物种子、还有裴静姝家里卖的饲料、小吃之类的，刘家还在村头开了一家面馆，生意也是兴隆。 　　同生产队也有裁缝、修补锅盆鞋伞等的人，还特地在金沟村找个位置摆摊，大家有需要来这里非常方便。刘厨子也在村口摆了个小摊，专门炸一些素丸子、卖一些麻辣烫之类的小吃，尤其受小孩子喜欢。 　　现在的金沟村俨然成了一个小型市场，甚至比河坎乡更热闹，这里已经不分是否赶集天，都有东西卖，都有客人来，而且还经常有远道而来的客人，大部分都是为了裴静姝这里养殖的龙虾。 　　这个年代养殖龙虾的人不多，而且龙虾的味道鲜美，尤其是加上蒜蓉和辣椒，那简直是一绝。不少人瞅准了这个商机，想从裴静姝这里买龙虾去卖。除此之外，看中裴静姝这里的兔子、鸡鸭的也大有人在。 　　只要保证了自家店里的货量，剩余的部分裴静姝也欢迎他们采购，反正都是赚钱，能赚更轻松的钱，她何乐而不为？ 　　河坎小学的升学率很不错，因为去年裴静姝、萧长风两人坚持要建小洋楼，现在这里的教室还有空的，而教育局也要改革，现在要细分小学和初中。河坎乡这个地方本来是没有初中的，不过县里的教育局看中了这所学校的校风和硬件设施，便让河坎小学把教学楼的第三层改为初中部。 　　唐校长和燕丽都很高兴，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很有荣誉感的事。河坎乡有了中学，今后这里的小孩都不用去别的地方上初中了。 　　端午节，顾珊珊放了三天假，她一回到家，萧长风就笑盈盈地问：“珊珊，明儿萧叔叔带你去城里玩。” 　　顾珊珊听说去城里，也是很兴奋，她现在正是贪玩的年纪，便问道：“妈妈要去吗？” 　　“要去。” 　　“我可没有答应。”裴静姝很不给面子的拆台。 　　“珊珊也想去，你就当陪孩子一起去外面玩玩呗，成天闷在家里，那多无趣。”萧长风道。 　　裴静姝知道萧长风叫自己去多半没什么好事，到时候免不了要去萧家走一趟，虽说萧建军和柳嫣、柳母对她都很好，甚至把她当成家人，但正是因为这样，裴静姝才觉得很不好意思。 　　“妈妈，你真不想去？可是我想去玩一玩。”顾珊珊眨眨眼，“我很久没见过小慧阿姨了，很想念蒜蓉香虾。” 　　裴静姝有些好气又好笑道：“难不成我没给你吃？” 　　一道蒜蓉香虾就把这家伙收买了，还非要跑去城里吃。 　　“妈妈也做，不过我舍不得你那么辛苦，我们去城里吃，还能买点别的东西回来。”顾珊珊说道。 　　只怕这后面一句才是重点，不过顾珊珊确实很久没有出去玩了，她平时在家也很听话，做了作业还要帮她做家务，裴静姝想起自己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只怕还没有她一半懂事。顾明轩也没有一直生活在她身边，自己忙着赚钱，少有时间陪她去玩，难得遇上一次放假，陪她一次也无妨。 　　“那你今晚把作业做好，我们明天早上早点去，晚上就回来。”裴静姝说道。 　　“嗯，我这就去做。”顾珊珊高兴地抱着裴静姝，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拽着书包进了房间。 　　“看来还是珊珊更有说服力，我劝了你半天，你都不肯答应，你这也太不给我面子了。” 　　“我家里养着东西，没人看守不行，可不像你，这么闲。”裴静姝道。 　　“闲有什么好？天天被家里人骂。”萧长风道。 　　裴静姝笑而不语。 　　萧长风：“你笑什么？看我被骂心中舒坦？” 　　“你这样游手好闲，不骂你骂谁？”裴静姝玩笑道。 　　游手好闲当然只是故意损他的说法，萧长风头脑灵活，管理企业很有一套，如果没有他的管理安排，他们无法开那么多家连锁店。现在电子业根本都还没发展起来，没有老板在，餐饮店的管理非常艰难。 　　不过这就是萧长风的高明之处。 　　“你也不想想我到底是为什么被骂？”萧长风不满道，“老外婆嫌我都快三十了，还女朋友都没一个，着急地都上火了。这次你和我去城里，能不能帮我安抚一下她老人家？” 　　“这是你自己的事，我能怎么安抚？我可不是万能的。” 　　“没有你才是万万不能的，只有你才能安抚住她老人家，她就一心想你进我们萧家的门。”萧长风凑到裴静姝身边，“当然，这也是我的愿望。” 　　他这一靠近，灼热的鼻息全都喷洒在裴静姝白皙的脖颈上，烫得裴静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裴静姝本来正坐在厨房剥豌豆，她侧过身，想避开萧长风的呼吸，没想动作过大，把桌上放豌豆的盆子打翻了，她赶紧手忙脚乱去接。 　　萧长风也伸手过来，两人慌乱间，裴静姝坐下的板凳翘了，两人一同摔倒在地上，萧长风的唇正好落在裴静姝的唇上。 　　两人四目相对，裴静姝陡然睁大了眼，萧长风难得看她这么慌乱的神情，便故意在她的唇边加深了这个吻。 　　裴静姝伸手推他，“你……起来，有人！” 　　她的脸都快红成苹果了，萧长风这个混账，这里是厨房，人来人往，窦涛还在后面竹林处理鸡圈里的鸡屎，随时都可能从这里路过…… 　　萧长风却像偷腥的猫，意犹未尽，那双明亮的俊目里泛起几分兴味，“不能再让我等下去了，我都三十了，答应了，我马上就起来。” 　　裴静姝被他气得不轻，这种时候还有闲情和自己谈条件。也是，他脸皮本来就这么厚。 　　裴静姝对着那张恼人的唇狠狠咬了一口，在萧长风吃痛的时候，一把推开他，然后冲出了房间，她需要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没想刚从屋内出来，就见着杨孟英背着一背篓豇豆过来，“你哥让我给你背过来的，说你要用来做泡豇豆，特地去给你摘了一背。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 　　裴静姝：…… 　　“刚才给炉子发火，比较闷吧！”裴静姝道，见杨孟英要进厨房，她又怕杨孟英看见萧长风躺在地上的场面，就赶紧拉住杨孟英，“就放在这外面吧，先帮我洗干净。” 　　这院子边就是压水井，裴静姝让杨孟英就在那里洗。 　　杨孟英道：“你好歹让我进去拿一只盆来装呀！” 　　裴静姝：“我去给你拿。” 　　“嘿，你这人今儿还真怪，连门都不让老娘进了。”杨孟英说着，把背篓放下，跟着裴静姝进了厨房。 　　一进去就见萧长风正蹲在地上捡豌豆，唇边还有未干的血迹，杨孟英吓了一跳，裴静姝也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自己还真把萧长风咬得这么惨，看上去挺吓人。 　　“长风，你这是怎么回事？你嘴巴上怎么这么多血，哎哟，地上怎么还有这么多豌豆？”杨孟英关切道。 　　“没什么，就是刚才静姝发火的时候不小心打到我的嘴巴了，这些豌豆也是不小心碰到地上去的，嘶——”他一边捡着豌豆，一边不甚在意地说着。 　　只是“发火”两字一语双关，裴静姝听得特别心虚，杨孟英看了裴静姝一眼，骂道：“我就说你怎么不让我进来，原来是打了人家长风，怕我看见。你以为这样就遮得住？你把他打成这样子，也不去关心一下，还让他一个人捡豌豆，我看你是越发不懂礼貌两个字了，你赚了几个钱就以为了不起？要不是人家长风帮着，你哪里去赚那么多……” 　　杨孟英噼里啪啦骂了一通，裴静姝暗自咬了咬牙，她的这个“妈”有时候聪明，有时候又糊涂得厉害，对萧长风说的话就深信不疑，也不想想自己生火怎么可能这么巧刚好打到他嘴巴？ 　　裴静姝恨恨地瞪了萧长风一眼，只好和他一起捡地上的豌豆。 　　顾珊珊还十分贴心地找来伤药，要给萧长风贴上。 　　萧长风道：“还是珊珊最可爱，知道疼惜萧叔叔，不枉费我那么疼你。不过你还有很多作业要做，赶紧去做吧，敷药这种小事让你妈妈来，她才是罪魁祸首。” 　　“嗯，好吧！”顾珊珊点点头，乖巧地又去做作业了。 　　裴静姝斜了萧长风一眼，不过看萧长风伤口感染，还是过去帮他处理伤口。 　　“你下嘴可真够狠的，虽然我很高兴和你有这样的接触，但下次请温柔点，我会更……嘶！”萧长风后面的话被一声痛苦的声音取代。 　　别看裴静姝斯文又温柔，下手可狠了，就像小米辣一样，看着好看，辣死人不偿命。 　　裴静姝：“你这张嘴长着不如没长，最好坏了比较好。” 　　“你这是谋杀未来的亲夫，嘶，轻点，轻点，真的痛。”萧长风依然不怕死地疯狂试探着裴静姝的底线。 　　他今天确实高兴得有点忘了形，裴静姝这态度明显是默许了他的身份，暗地里喜欢了这么多年，终于要迎来曙光。 　　回头想来，他也曾退缩过，在得知顾明轩没死的时候，他想过把这份感情永埋心中，和她做一生一世的朋友。后来看韩小蝶来到金沟村，他也曾为裴静姝报不平，不过那些都是过往云烟了。 　　现在眼前人终于回应了他，虽然这种回应显得太过生涩，甚至有些野蛮，不过萧长风心中依然很高兴。 　　裴静姝狠狠瞪了萧长风一眼，看他一边叫着痛，唇边却又带着笑的样子，她嫌弃地说了声“傻子”。 　　不过，嘴上虽然嫌弃，她手上的动作还是变得小心翼翼。 　　萧长风垂着眼，笑看着眼前专注的女人，眼底染上了温柔的光。 　　厨房没有人，杨孟英在外面清洗豇豆，窦涛在清洗禽圈，顾珊珊在客堂写作业，周围一片安静，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裴静姝的耳朵有些泛红，她清晰地闻到了萧长风身上的香气，像香水，却又比香水淡许多，很好闻。 　　她和萧长风也认识多年了，这味道她早就不陌生，只是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晰诱惑，勾着她的每一根神经，让她不觉间感到两颊发烫，呼吸也有些艰难。 　　她把注意力移到萧长风的唇角，上面有一排牙印，那是她咬的。 　　意识到这一点，裴静姝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又放错地方了。 　　萧长风的唇其实长得很好看，不像顾明轩那么薄，而是厚薄适中，而且很性感，尤其与他闲散慵懒的个性很搭。 　　裴静姝给他的伤口处抹了点药膏，又用纱布包上。因为怕别人看到牙印，裴静姝包扎得有点夸张，不知道的还以为萧长风受了多重的伤呢。 　　“好了。”裴静姝把手上的医用胶带放好，头也不抬得说了句。 　　话刚说完，额上就落下一个湿热的吻。 　　裴静姝抬起头，又瞪眼那一脸嚣张阳光的人，“你找死呢！是不是嫌这伤口不够疼？” 　　“我高兴一下，多年愿望终成真，还不许我得意一会儿？”萧长风挑挑眉，一脸灿烂。 　　裴静姝懒得理会他，扭头走了。 　　端午节裴静姝、顾珊珊等人要去城里一天，家里便托窦涛看着，这小子最近和承山大队的一姑娘好上了，不过女方看不上窦家，却又觉得窦涛这小子还算成器，只是这门婚事要成也可以，窦涛必须上门到女方家里，做上门女婿才行。 　　窦大嫂虽说不止窦涛一个儿子，但窦涛到底是长子，窦家也不是穷得吃不上饭的人家，让窦家的长子来做上门女婿，到时候肯定受人背后指点。 　　窦涛的父母本是看得起女方，却也被女方家里提出的这个条件气得不轻，窦涛好歹也是一端正能干的小伙子，跟着裴静姝这些年也存了一笔不小的钱。当初他跟着裴静姝的时候，裴静姝给他五块钱一个月，现在裴静姝每个月给他涨到了四十，还让他学到了许多东西，可以说前途无限，巴着嫁给窦涛的女孩子也不少，没必要跟人做上门女婿。 　　不过窦涛这小伙子却是个痴情专一的，别的女孩一概看不上，就喜欢那陈家的女孩。窦家拿窦涛没法，不过没有父母的同意，窦涛最近也很郁闷，和那陈家的女孩来往不多，天天都在裴静姝这里老实待着做活。 　　裴静姝给窦涛说了端午节要去城里的事情，窦涛点头道：“静姝姨，你去吧，我会好好照看家里。” 　　裴静姝看他一脸郁郁寡欢的样子，又想起当初这小子来她这里什么都不会、只知道吃，成天无忧无虑的，转眼间当初的少年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性格也比以前改了许多。 　　裴静姝略微一想，还是关心地问了句：“最近怎么没见陈晨来找你玩？你们关系还好么？” 　　听裴静姝提起自己喜欢的女孩，窦涛便委屈道：“你别说了，我爸妈都反对我和她在一起，他们家想招赘，我爸妈不会让我入赘别人家，觉得这样很没面子。” 　　裴静姝笑道：“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陈晨的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肯定也不舍得让她嫁到别的地方去，我们老家没有这里好，陈家的担心也是正常的。即使陈晨嫁给了我，我和她应该也不会去窦家住，静姝小姨，我喜欢这里，想在这里安家，我这样是不是不孝顺？” 　　裴静姝笑了笑，“你在这里安家，可以赚更多的钱孝顺父母，他们只是一时面上过不去，等今后日子过好了，自然就接受了。而且现在提倡男女平等，并不存在非要女方去男方才让男方有脸，这样的观念对女方也不公平，你要是肯为陈晨来这里，她父母肯定不会亏待你。” 　　裴静姝见过窦家的人，也知道窦涛父母的个性，他们把窦涛送到这边来，也是看这边有利可图。窦大嫂窦老大两口子也都是很现实的人，平时也把钱看得紧，现在不肯答应是因为拉不下面子。 　　窦涛喜欢的那个女孩，裴静姝也认识，对方长得乖巧温柔，也很能干，有一手好厨艺，以前也常来裴静姝这边学东西聊天之类的。那女孩比窦涛小两岁，当初还在裴静姝这边跟着燕丽学过课，是个开朗上进的女孩。 　　陈家的父母也很温和，他们之所以提出这样的要求为难窦家，估计也是看着两个年轻人分不开，而窦家的名声在承山大队这边并不好。毕竟顾明春的事情对窦家和顾明春自身都有损，顾明春当初在承山大队口碑虽不好，却也没到凶神恶煞会要人命的地步，也有人传窦家的妯娌多婆婆也不好相处，才让顾明春走上了错路。 　　陈家的父母只有一个女儿，又怎会肯松口让女儿进那样的家庭。那窦涛也不是独子，嫁过去今后还要伺候婆婆、还有小叔子之类的，陈家自然也要让对方知难而退。 　　窦涛听了裴静姝的劝，点了点头，他这些年一直生活在金沟村，受裴静姝和萧长风的影响很大，思想也早和窦家产生了许多分歧，他并不觉得入赘到陈家没面子，也愿意为喜欢的女孩和家里人抗争。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静姝姨，多谢你，我会跟陈晨好好说清楚，我不想错过她。”窦涛坚定道。 　　裴静姝笑了笑，“嗯，人的一生很短暂，能遇上一个值得喜欢的人，是一件很幸运的事，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第二天一大早，顾珊珊听见外面的车声，就从床上爬起来，她比裴静姝积极多了。 　　“萧叔叔，你来了！”顾珊珊一脸高兴道。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多睡儿？”萧长风笑道。 　　“你比我起得更早，我当然不能让你一个人在外面吹冷风，妈妈还在睡，我们先煮面条，煮好了再叫她。”顾珊珊道。 　　“嗯。” 　　萧长风和顾珊珊做了四碗排骨面，窦涛一大早要起来打开鸡舍，让它们去林子里活动，不然那些鸡会在鸡舍里一直吵闹个不停。 　　裴静姝看他们这么早就收拾好了，只好起来吃了早点一起去城里。 　　自从何江接手了萧长风的活，成了运货的司机，萧长风就很少再开货车或拖拉机了，裴静姝和顾珊珊坐在小车的后排，顾珊珊一路都显得很兴奋，还想好了今天要去的地方。 　　裴静姝发现现在的小孩很好满足，带她出来溜一圈，她就能很高兴。其实现在的城市也没有什么可玩的，一切都处在刚起步的阶段，连娱乐场所也很少，唯一称得上的卡拉OK却是成年人玩的地方，汇水县连一个动物园都没有。 　　萧长风带着她去照相馆拍了一套照片，女孩子都喜欢臭美，顾珊珊当然也不例外。照了相，又去买布、买衣服等，现在比以前好多了，有现成的服装卖，以前还只能自己买布匹让裁缝量身定做。衣服店卖的衣服多是用机器生产的，做工比大部分裁缝缝纫的漂亮时尚，顾珊珊和裴静姝各买了几套。 　　中午他们去看了柳母，柳母果真把裴静姝当成外孙媳妇看，搞得裴静姝差点招架不住热情。 　　下午，萧长风又带顾珊珊乘船玩，回来再去友谊饭店找罗小慧，晚上便在店里吃饭，顾珊珊一饱口福，吃了大盘蒜蓉香辣虾，这才满足地离开了城里。 　　小孩子玩得太尽兴，回去的路上，顾珊珊便睡着了，他们到裴静姝的家里时已是十二点。萧长风把顾珊珊抱到床上，顾珊珊全程都没醒过来。 　　“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两人安置了熟睡的顾珊珊，裴静姝便说道。 　　萧长风不甚正经道：“这么着急就赶我走？我可是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好歹让我休息一会儿。” 　　裴静姝：…… 　　今天萧长风全程陪顾珊珊玩，确实也挺累的。她本想损他两句，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我的肚子都有点饿了，这么坐着干瞪眼也难受，我们做点宵夜吧？”萧长风提议。 　　裴静姝：“在饭店又没人阻止你吃，这才吃多久，便又想吃了？” 　　话虽是这么说，裴静姝还是拿出糯米粉，揉了一碗酒酿小丸子。 　　萧长风吃得一脸幸福，“真不想走了，今晚我能留下睡沙发么？这大半夜去知青大院，会沾湿衣服的。” 　　现在的田埂上还有大豆等作物，一到晚上确实就有露水，裴静姝道：“下不为例。” 　　自从把顾明轩这边的旧房子拆了重建之后，裴静姝和顾珊珊就分开睡了，顾明轩这边有足够的卧室，顾珊珊年纪大了，也学会了独立，而裴静姝则一直住在最先修的那间卧室里。 　　顾珊珊的小床拆了之后，她那间房就变得特别空旷，她便将以前罗小慧睡的木沙发搬进卧室，方便放点东西。 　　萧长风今晚要住这里，裴静姝只好给他收拾出来，放了一床垫絮和一张被子。 　　外面的天空布满了星辰，裴静姝忽然为自己的爽快感到后悔，她就这样让萧长风住在了自己的卧室里！这发展是不是太快了点？ 　　她都不禁怀疑萧长风是不是给她下了什么蛊。 　　“失眠了？”幽暗的房间传来萧长风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魅惑。 　　裴静姝没有理会他，心中暗道他是猫么？她都没有动一下，他就知道她睡没睡着。 　　“好巧，我也睡不着。” 　　“你这沙发太短了，我的脚都放不下，太难受了。” 　　“被子有点薄，冷飕飕的。” 　　“还是床上睡着舒服……” 　　裴静姝对他的絮叨忍无可忍，“你喜欢睡床，那就去知青大院，我这里没有你的床。” 　　萧长风笑出声来，“我还以为你会继续装睡下去呢！陪我聊聊呗，我失眠了。” 　　“我很困，你睡不着就数绵羊。” 　　“你很困？可是半个小时过去了，你还没睡着。” 　　“你再多嘴，就滚出去，我就能睡着了。”裴静姝翻身朝里，摆出一副拒绝搭讪的样子。 　　这一晚裴静姝确实很晚才睡着，也不知是因为房内多了一人，还是因为回来得太晚，把生物钟打乱了。等她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了，房内空无一人，萧长风正在院子和外来购买东西的客人聊天。 　　裴静姝也不知有没有人发现萧长风住她这里，她昨晚真是被浆糊蒙住了，才会答应他这种要求。 　　然而有了第一次，就有无限次，从此萧长风让人在裴静姝这里给他订做了一张床位，铺在客堂的位置。 　　裴静姝的客堂当初修得比较小，后来柴房那边重建之后，这间客堂就少有开门了，大家都从厨房那边进出。 　　裴静姝坚决反对，不过杨孟英却大为赞成，劝道：“你这里还是要多个人帮着看守才行，你的瞌睡太多了，强盗来了都不知道。窦涛那小子也年轻，正是瞌睡好睡的时候，而且人家和陈家之间的婚事定了，过不了多久就要结婚，到时候他们新婚燕尔，哪里还会住在你这边？” 　　裴静姝倒没想到窦涛的效率这么快，连结婚的日子都定了，颇有些等不及。要是窦涛结了婚，到时候她也肯贷款不好让他们新婚夫妇分居。 　　“以前有小慧，小慧走了，也有我和你爸轮番帮你看守，现在你哥那边也忙不过来，你没有做土地，清闲的日子居多，我和你爸也不适合再住在你这边。要是没人帮你看着点，晚上强盗来了可怎么弄？你这里又是公路边，太不安全了。长风是个可靠的人，你别看人家平时一副公子哥的范儿，比你靠谱。” 　　裴静姝：……他分明是另有图谋的大尾巴狼！ 　　裴静姝拗不过杨孟英，杨孟英还非常积极地帮着萧长风看床，帮着他把那间小客堂改成了卧室。 　　就这样，萧长风大摇大摆搬进了裴静姝家里，窦涛则和陈家的姑娘完婚了，成了陈家的上门女婿，窦大嫂两口子虽然很不情愿，但想着陈家的条件和窦涛给的那些钱，最后还是妥协了。 　　这养的儿子多了，今后分家也是一个大难题，就拿窦大娘离世之后的事情来说，窦家的兄弟多，分家都吵了好几架。打发一个出去给富裕的人家做上门女婿也好，这陈家就一个女儿，陈家那么宽大漂亮的新房子，今后可都是窦涛的。 　　那些所谓的面子，在金钱面前都不值一提了。 　　夏日炎炎，裴静姝正准备睡觉，萧长风就率先一步进了她的卧室。 　　裴静姝：“出去，我要睡觉了。” 　　“那客堂没有窗户，太闷了，我在你这里坐一会儿呗，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人。”萧长风一屁股坐到裴静姝房间的沙发上，这张沙发现在成了他的专属地盘了，经常过来“坐一坐”。 　　裴静姝已经习惯了他的赖皮，只好随他去，只是他正好压在了自己今天晒干的衣服上。 　　裴静姝只好走过去，“你压着我的衣服了，起来。” 　　不料萧长风却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怀里带，裴静姝没防着他突然来这一招，正好跌坐在萧长风的怀里。 　　“你……找死呢！”裴静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萧长风却不以为意，继续调侃道：“今天我生日，你还没给我生日礼物。” 　　裴静姝挣扎无果，别看萧长风平日里一副散漫风流，力气却跟头蛮牛一样，她只好恼怒地瞪着他，“你不是上个月过了生日么？” 　　“谁告诉你那是我生日？” 　　“不是七月二日？” 　　“是七月初二。”萧长风在她唇边印下一吻。 　　熟悉的气息很快就将裴静姝包围，她睁大眼，正好看到那双漂亮眸子里闪过的狭促笑意，她想咬他一口，最后还是鬼使神差地没有狠心咬下去，反而被那人逮住机会长驱而入，彻底俘获住了她…… 　　夜色一片静寂，深蓝的夜幕中挂满了一闪一闪的星星，蛐蛐为这旖旎的夜唱响了夜曲。 第161章 番外大团圆 　　“裴静姝？” 　　裴静姝转过头, 正好对上一张英俊的脸，“谢昀？” 　　“真是荣幸，你还记得我。”谢昀爽朗一笑，“竟然在这里遇上你, 真不知道是不是该感慨一句世界真小，你来这里做什么？” 　　世界确实很小, 裴静姝也没想到会在省城遇上谢昀，谢昀除了成熟了一些, 倒是和记忆中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裴静姝倒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说道：“早听说你在省城就职，没想让我遇上了。” 　　“忙吗？一起喝个茶？” 　　她低头看了眼腕上的表, “嗯, 就在这附近喝吧, 我在等人。” 　　“等老公？” 　　裴静姝笑道：“等前任。” 　　谢昀：“那你等的这个人还真是荣幸, 有资格成为你的前任，我连前任的资格都没有。” 　　裴静姝：“……你这脾气还真是多年都没变。”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 我这坏习惯怕是改不了。”谢昀自我调侃了一番，又道：“对了, 你可知叶家出事了。” 　　“叶家？” 　　“叶云岑。” 　　“哦，出什么事了？”裴静姝问。 　　“好像是叶家因作风问题被彻查, 牵出一长串人，一个大家族就这么自我毁灭了。说来你可能不信，叶云岑喜欢他妹妹，结果他妹妹却在关键时刻反过来指证他们, 我听老李说起的时候，特别精彩。” 　　谢昀口中的老李便是在报社工作的李光，裴静姝有时候去市区也会遇上。不过想必这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她都没有听到风声。 　　不过，让裴静姝好奇的是——叶家真的有这么多问题？作者在原书中好像并没提及叶家有什么问题，不过也有可能是自己没有看完的缘故。 　　叶又双竟然会反过来反噬叶家，裴静姝无论想似乎也想不明白。 　　两人又聊了一些各自的工作、生活和发展，虽然多年未见，不过他们之间倒是比以前更有话题。 　　半个时辰后，对面的马路上出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裴静姝对谢昀笑道：“我等的人来了，我要走了。” 　　“好吧，时间总是过得这么匆忙，希望我们很快又有再见之日。” 　　裴静姝从茶馆出来，直接朝顾明轩走去。顾明轩看了她一眼，“刚才那位是……？” 　　“以前一位老朋友。” 　　“哦，我还以为你这么快就又要换人了。” 　　裴静姝简直哭笑不得，“珊珊呢？怎么你一个出来？” 　　今年暑假，顾明轩把顾珊珊接到省城来玩了一趟，裴静姝也没什么意见，小孩子出去走走可以增加见识，再说顾明轩是她的爸爸，两人多相处对顾珊珊的成长也好。 　　“在后面，来了。” 　　裴静姝循着顾明轩的视线看去，便见顾珊珊和一个气质温婉长得极为漂亮的美女正朝这边走来，年轻女人手上还提着一大袋土特产。 　　“妈妈！”顾珊珊冲到裴静姝面前，将裴静姝抱了个满怀。 　　“好了，多大的人了，还撒娇。”裴静姝将顾珊珊从身上扒下来。 　　顾珊珊站定后，又主动给跟过来的美女介绍：“苏阿姨，这是我妈妈。” 　　“你好，我叫苏浅。”对方落落大方地伸手自我介绍。 　　“你好，裴静姝，这段时间麻烦你照顾珊珊了。”裴静姝和她礼貌地握了手。 　　“不麻烦，珊珊很乖巧懂事，我也很喜欢她，欢迎你们随时过来玩。她这一走，我还有些不习惯。”苏浅笑道。 　　“苏阿姨，等我放寒假又来找你。”顾珊珊主动道。 　　“好，那阿姨等着你。” 　　被晾在一旁当背景板的顾明轩道：“时候不早了，我送你们去车站吧。” 　　“就不用劳烦你了，我来接她们了。”萧长风走路带风地从后面走来。 　　顾珊珊高兴地跑过去，“萧叔叔，你真的来了！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不对呀，你没有来过这里吧？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因为萧叔叔有通天本领。”萧长风牵着她的手，朝几人走过去，站在裴静姝旁边。 　　顾明轩见状，脸上也没什么波澜，只淡淡地说：“既然有人来接你了，那我就不送了。这次确实走不开，下次我会调整好时间。” 　　“嗯，你们自己保重，好好珍惜眼前。”裴静姝笑道，牵起顾珊珊另一只手，三人并肩朝前面的车子走过去。 　　苏浅偏过头看向顾明轩，调侃道：“人都走远，别看了。” 　　顾明轩转过头，唇角依然保持着上扬的弧度，“珊珊长得越来越像我。” 　　“明明像裴静姝多一些，你哪有那么可爱。”苏浅笑着说，“进去吧，我帮你看看你的旧伤，可别年纪轻轻就落下一身老毛病，我可不想伺候你一辈子。” 　　“嗯。” 　　车上，裴静姝道：“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 　　最近他们在市区又买了一个两层的大铺面，打算开一家承接酒宴的酒楼，恰好这几天酒楼开张，生意很好，人手也不够，而顾明轩这边也因有事离开不了省城，裴静姝就一个人来省城接顾珊珊。 　　她走之前也没给萧长风说，就是怕这人特地送自己过来。 　　没想到最后萧长风还是开车过来了。 　　其实裴静姝自己也会开车，她前世也有几年驾龄，不过这个年代的路况很不好，也没有电子地图导航，从汇水县到省城的路她不熟，所以没有自己开车。现在的公共交通虽然不发达，但到省城的班车还是有的，只不过要坐一天的车程。 　　“嗯，萧叔叔，你能来接我真是太好了！”顾珊珊非常兴奋地接了一句。 　　“还是小珊珊最懂事体贴，不像有的人，一声不吭跑了，我千辛万苦来接她，她还嫌弃。唉！”萧长风假意叹了口气。 　　裴静姝：“……好好开你的车，这边山路多。” 　　看着这些蜿蜒盘旋的山路，裴静姝都心惊肉跳，萧长风却还和他们谈笑风生。顾珊珊也不怕，还把车窗打开，兴奋地看沿路的风景。 　　两年后，河坎乡越来越繁荣，河坎学校也因为超高的升学率引来一群外地的学生，就连城里也有人把小孩送到河坎学校就读。这边现在已经开通了班车，而且学校还有新的寝室和图书馆，藏书量在整个县城的学校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同时也高薪引进了一批师资队伍。 　　尤其是那些经常来承山大队这边拿货的，更是把小孩送到这里来，平时也很方便过来看孩子。附近一些乡镇上，也有不少富裕人家以把小孩送来河坎学校为荣。 　　而今的河坎学校已经焕然一新，俨然成了河坎乡一道最活力四射的风景线。 　　同时，汇水县的粮食高产，已经美名远播，省上一篇新闻报道也让这个小地方的美名传播开来。汇水县从贫困落后的小县城，日渐成了全省发展最好的县城之一，承山大队处处都是加工作坊，无论粮食、蔬菜、家禽还是鱼虾等，都很高产，小吃也是远近闻名，人们都说在这里不存在买不到的东西。 　　因为发展得太好，河坎乡今年被政府改为镇，承山大队成了乡，同时政府打算在这边招商引资，重点发展这个最具潜力的地方。 　　顾珊珊小学毕业那年，她多出了一个亲弟弟和亲妹妹，不过一个姓萧，一个姓顾。 　　现在的承山大队接受了很多外来的先进东西，人们的思想也在渐渐转变，对萧长风和裴静姝走在一起，他们也没有多嘴什么，全都表示祝福。 　　其实这些年顾明轩少有回家，偶尔一次回来身边还带着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大家也都知道裴静姝和顾明轩的婚姻肯定出了状况。不过看到他们两人离婚后还能像家人一样相处，共同抚养顾珊珊，大家都不免感慨，觉得不可思议。 　　夜晚，萧长风给孩子换了尿布，爬去床上搂着裴静姝，亲昵地亲吻着她的脖子。 　　“做什么？早点休息。”睡得正香的裴静姝不爽地动了动身体。 　　“我已经禁欲快两年了，快憋不住了。”萧长风委屈巴巴地说着，手一点都不规矩。 　　“憋着憋着就习惯了。”裴静姝想起以前浑身酸痛的经历，很无情地推开了他。这家伙花样繁多，让人招架不住，虽然一时快乐，但事后真的骨头都像要散架一般。 　　“火山被积压久了，也会爆发的。”萧长风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夜晚才刚刚开始…….